魔法人力派遣公司10 吸血鬼与魔法师[三田诚][祖国版/简][录入完结]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10 吸血鬼与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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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第8本开始录入,敬请期待。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10





一名少年出现在升入2年级的树面前,使用符文魔法追杀着树。同时,袭击“阿斯特拉尔”的,是被称为不死的生物“吸血鬼”般的存在。这是偶然,还是精心布下的陷阱!?树赤手空拳地向着吸收周围的生命,变得近乎无敌的吸血鬼发起了挑战。就连死去的尸体和树木都被赋予了魔力向树袭来,魔法师们能否战胜禁忌的最高峰·吸血鬼?超人气异种魔法格斗战第十弹。

目录

序章
第1章 魔法师,二年级!
第2章 魔法师的密文
间章
第3章 魔法师的竞标
第4章 魔法师与暗之魔女
第5章 魔法师与怪物
第6章 吸血鬼VS魔法师!
终章
后记


序章

日本,布留部市。
午后的林荫道上,正是樱花烂漫时。
漫天的淡粉色的花瓣无始无终地飘落着。
华丽而又让人伤感的无数樱花的碎片,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花瓣的颜色反而更加鲜艳起来。
但是。
在这样一片无人不为之眩目为之叹息的风景中——一个小小的男孩说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真难看的颜色……”
他说道。
“没有一点限度和节制,就这样不停地掉啊掉。简直就和这个国家的游客一样。”
男孩噘起嘴唇,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头戴能护住耳朵的帽子,身披春天很少看到的厚重的皮革大衣,而且尺寸明显偏大。再加上手上戴着的手套,看起来就像是裹在铠甲里的小小的骑士。
“这个国家到处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叫限度,什么叫节制,随随便便就对别人的珍惜之物动手动脚,而且动过之后还马上就忘了。”
男孩继续嘟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地图。
地图上端,有一张用回形针夹着的照片。
“……”
他沉默了。
就算不看他的脸,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帽子下那双眼睛变得严肃起来。
“特别是……这家伙。

男孩的话里,混杂着如同烈火般的憎恨。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戴着黑眼罩的少年的样子。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9:56 编辑 ]


第1章 魔法师,二年级!

1

——樱花,散落着:
渐渐地,渐渐地,散落着。
轻轻地,轻轻地,飘零着:
千万的花瓣渲染着整个世界、无数的生命的碎片回归大地。
“哇,哇哇……!”
伊庭树高声欢呼着。
他现在就站在路边的樱花树下。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不过这个少年原本就是一张妹妹脸,算现在升到高了,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身材比较小巧。
一头短发,既没有染过也没有烫过。
和常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盖在右眼上的黑色眼罩了吧。
就像是电影里面的海盗经常戴着的那种漆黑的皮革和金属做的眼罩——但呆在 眼前这个少年的脸上,却只能用滑稽来形容。
伊庭树。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好……好厉害。真漂亮啊。”
树眨着左眼,仰视着花之舞。几枚花瓣落在少年黑色的眼罩上,为少年的脸上增添了几许红色。
“——伊庭君,你总是这么吃惊呢。”
身边,梳着麻花辫的少女说道。
“是,是这样么?”
“恩。不过估计你也不记得了,去年这个时候你也是在这附近‘哇,哇’大叫的哦。”
少女掩住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身上穿着和树同样的校服,身体挺得直直的。大大的黑色眼珠,还有凝脂般的白色皮肤,都透露出一种古典的美。
她的名字,叫功刀翔子。
去年的班长,今年新学期刚开始不久又以压倒性的优势连任。顺便一提,树所在的高中每个班升级的时候,斑上成员是不变的。
这样一位为班长而生的少女,正略带揶揄地问道。
“今天,也要去公司了?”
“啊……是啊。”
树挠了挠头。
眼前的班长,是少数知道树的双重身份的同学之一。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表面上看来是一家占卜师和灵异作家的派遣公司,但事实上,是一个从世界各地召集“真正”的魔法师的组织。不过,自从上届社长失
踪以来,社员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现在只不过是个面临破产危机的小公司罢了。
去年,伊庭树就成了这家举世罕见的公司的社长。
翔子看着飘落的樱花,眼睛里露出怀念的神色。
“——恩,那个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伊庭君居然毫不在乎地出现在魔法师的公司,更让人吃惊的是,居然还是社长。”
“啊哈哈……功下同学来的时候,我也大吃了一惊呢。”
树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
功刀翔子。
她就是阿斯特拉尔的委托人。
只有魔法师才能解决的事件——她就是这样的事件的当事人。
虽说树并没有做什么,但至少,确实是参与了那个事件。
估计,那件事件会让自己终生难忘吧。
就事实而言,树没能解决那个事件这一点也是……
“喂!”
翔子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哎?”
“你又在想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听好了,伊庭君和‘阿斯特拉尔’的各位救了我,这就足够了。比起这个……伊庭君,你今年的出勤率没问题吧?”
“我,我觉得是没问题……”
“……唔唔。”
翔子用略带泼辣的眼光注视着树。
然后以标准的班长的姿势,用食指点了下少年。
“就算是成了公司的社长,如果高中都没法毕业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的啊!”
“……呃,那个这个,呃是!谨遵您的教诲!”
树慌乱地点了点头。
——没错。
自己好像的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融入了那个公司。一开始每天都想着怎么逃掉,但最近已经变成每天自己主动跑去上班。
翔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树君就是那种骗子最喜欢的老好人类型。就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那种。”
“是,是这样么?!”
“恩,绝对不会错的,每天都被猫屋敷和美贯两个人呼来喊去的对吧。”
“好像……是的。”
个性鲜明——不对,应该说是标新立异的“阿斯特拉尔”的社员们,被他们,唔,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没有被呼来喊去。这一年来,树的
生活不由自己意志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尤其是那两个人。
(……)
那两个人。
一个是高贵历史的人型浓缩精华版,金发的妖姬。
一个是有着迷样的冰蓝色双瞳,睿智和忧郁的结晶,凯尔特的魔女。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和,穗波·高潮·安布勒。
同样身为拥有绝大的力量的魔法师,也同样身为树的同班同学的,两个少女。
啊啊。
自己还记得。

一切都是从去年的春天开始的.
树在对方软硬兼拖,百般无赖之下成为社长之后,第一桩大事件。
——“初次见面,我叫做安缇莉两亚·雷·梅札斯,清多多关照。”
敌视着树的安缇莉两亚。
“因为‘工作’的关系,社长学习的进度落后了不少。得在住院期间让你好好地补回进度才行。”
树的秘书兼教官,不断向树灌输着魔法和公司管理的知识的穗波。

然后,是暑假里发生的那件事:
“阿斯特拉尔”和自动人偶的炼金术师之争。
“我上周和树达成了交易,继承了尤戴克斯持有的二成经营权。”
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阿斯特拉尔”的股东的安缇莉西亚,
“那个眼罩,除非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否则绝对不可摘下来。”
和树拉钩起誓的穗波。

还有,秋天里发生的那件事。
把布留部市当成了家的“龙”的事件。
“进入一般的学校,参加普通的考试,在店里吃‘拉面’。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世界——所以,谢谢你,树。”
作为同班同学,脸上带着纯真笑容的安缇莉西来。
“都是因为我,小树才会变成这样……才会有这只谁都治不好的眼睛……”
摸着树的眼罩,坦白着自己的罪过的穗波。

然后,是在遥远的飞鸟之地的,冬天里的事件。
哀伤而又强大的巫女的姐妹,和很古老很古老的鬼的故事。
“哎呀,就你一个人,无论休息多久都没问题的哦。”
一边担心着累倒的穗波,一边说着讨人厌的话的安缇利西亚。
“哼,又没人喊你,你就自己跑过来了,我才不想被这种人说呢!”
噘起嘴,和安缇莉西亚针锋相对的穗波。
两个人同时把脸扭到一边,但两位少女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晕。

比谁都不服输——
——比谁都温柔的,两位魔女。
“……为什么,呢”
树思考着。
为什么那两个的话,自己记得如此清晰。
抑扬的声调,凛凛的风姿,都随着季节一起成长着——逐渐改变着的两个人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眼底。
不过那样的两个人的事情,会留下印象倒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自己对于和那两个人有关的记忆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呢。
“……为什么,呢。”
树继续思考着。
她们似乎总是在树的意识里。
特别是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不仅是因为被她们救过,出不仅是因为在一起工作——还有其他更加根本性的原因,她们两人,似乎就在自己体内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了
“啊,那个,我在想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虽然还没到一年,但已经觉得自己在那个公司里呆子很久很久了。”
 “比如说。高濑同学,还有安缇莉亚同学?”
 “……”
  不知为什么,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似乎也反映在了脸上。
  看着手足无措的树,翔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哎?”
 “各种事情。”
  翔子微笑着拎着书包转了个圈。
  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加了一句。
 “伊庭君,还真是谁都去救的呢。”
 “呃……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啦。你看,翔子同学那时候是因为来委托我们公司了,而且猫屋敷和黑羽也帮了很多忙。”
 “哦?我从安缇莉亚同学那里听来的话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哦。她说虽然你很胆小,什么魔法都不会,但却一个人跑去救她。虽然她说觉得被别人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嗯,不过说话的时候她看起来绝对是很高兴的。”
 “不是啦!那个!真的……是那样么?”
树突然变得支吾起来。
对着这样的树,
“……我可不是在表扬你啊。”
翔子眯起了眼睛。
“一定要搞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不能超过自己能做到的范围。毫无限度地这个也想帮那个也想救,结果让自己也陷进去的话,只会多出一个被害者吧!而且,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被救了之后说谢谢的!”
“啊,是,是!”
树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像是在听上司训话一样频频点头。
真不愧是天生的班长,说话间的威严不同凡响。
“很好。今后要更加注意!”
翔子严厉的话语声融化在了满天的花瓣之中。

*

(——真的,明白了吗?)
功刀翔子斜着眼,注视着少年。
少年看起来似乎是对刚才的一番说教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是否真的如此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这个看小孩的电影都会害怕的少年,有时候却又会毫不犹豫地地踏入任谁都要犹豫一下的地方。
而且不计后果。
救了自己的时候也是——样。
刚开始的时候,光是听了自己的话就已经害怕得不得了了,但到了最后,反而是树自己一头扎了进来。然后,把当时无法自拔的自己救
了出来。
“……”
但是。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觉得不安。
眼前的少年社长,似乎时刻身处在危险之中。
自己仿佛看见一个普通人,正在极端的胆小和极端的勇敢之间走着钢丝。
今天,安缇莉西亚和穗波很罕见地提前回家了,导致自己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起来。
(如果……她们两个在的活。)
翔子心里想到。
她们两个始终在少年的身边,像是守护着少年一样。
  如果她们两个在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真是个让人烦心的家伙呢。”
  翔子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伊庭君,你也要多理解理解高濑同学和安缇莉亚的感受才对啊。”
 “嗯?唉?”
  大约是因为没有想到翔子会说出这两个名字,树的眼珠慌乱地转动着。
 少年的样子过于可笑,翔子掩住嘴笑了出来。
  (偶尔一次,也不错吧。)
 翔子多少带着些做姐姐的感觉,守护在树的身边。
 
  *

 樱花林荫道的尽头,是一条岔路。
 “那, 我就往这边走了。”
  翔子指着一个方向。
  “恩,那,再见了。”
  树也挥了挥手,目送着翔子离开,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樱花的花瓣里,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无数的花瓣和阳光的碎片一起,跳动着绚丽的华尔兹。
  树眯起眼看着这华丽的舞蹈。
 (穗波和……安缇莉亚同学的感受?)
 树在心里反复品位着翔子刚才的话。
 还是不明白。
 只是漠然地觉得,那两个人总是站在自己的前方,将来也会一直如此的吧。
不过。
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大概,翔子想说的就是——自己也要一步一步地向那两个人靠近才对——应该是这样没错。不管对不对,树用这样的理解说服了自己。
“……嗯。”
他无目的地伸展了一下身子。
转换一下心情。
转换一下角色,高中二年级的自己和去年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又会碰到什么样的“工作”,至少要争取做得比去年好。树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必须快一点到公司门口去接美贯了……”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树的视线向旁边看去。
林荫道当中的地图指示板前面站着一个男孩。
带着能护住耳朵的帽子,穿着厚厚的皮革大衣。一般是大人才穿的这种大衣穿在最多是个中学生的男孩身上显得过于宽松,让树不由自
主地联想到了中世纪骑士身上的铠甲。
那个男孩一直盯着地图。
有几次还抬起手,伸出食指一边点着指示版一边说着什么,中途还会打开自己带着的地图看上几眼,给人一幅心里没底的感觉。
布留部市最近正在推进城市开发,城区的布局和原本的地图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眼前的这个男孩估计也正在为不一致的地方烦恼吧。
“恩……”
  ——“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被救了之后说谢谢的?!”
 有那么一瞬,脑海里又响起了翔子的话。
  犹豫了一下之后,树迈出了脚步。
  “……那个……请问,你是迷路了吗?”
  “啊啊……”
  男孩转身看向自己。
  看上去比树要小一两岁的样子。虽然刚才被樱树挡着,没看清楚,但身材很小巧。
  但是树会吃惊地眨了一下眼,是因为别的原因。
  “-----唉?”
  帽子下的脸,带有明显的北欧风。
  像艺术品一样的亚麻色头发,双瞳则是鲜艳的祖母绿。再加上略带童稚的脸,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就已经像电影里的一幅风景了。
  然后。
  男孩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
 “……你果然还是来和我搭话了啊。”
 虽然多少有一点异国的口音,但男孩的日语很流利。
 “唉?”
  男孩耸耸肩,看着疑惑不解的树。并不合身的皮革大衣发出刺耳的悉嗦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从你的资料,还有这一周来的你的行动来看,你经常会有像这种不合理的举动。所以,我就预计如果在这里装作
迷路的样子的话,你一定会来和我搭话的。如果你不是这种人的话,我本来不想出手的。”
  男孩平静地说道。
  但对方的语气让树的心脏紧绷了起来。
  似乎春天温暖的空气突然之间变得寒冷无比。仅仅数秒之间,“日常”就变成了“非常”。现实被异界所侵蚀,就连飞舞的樱花瓣,都
让人觉得像是异形般的存在,
一切的中心,就是这个男孩。
“啊……”
树往后退了一步。
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树,用打结的舌头问道。
“……呃……那个,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当然了。”
男孩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去死吧,Dummkopf(注:德语笨蛋的意思)!”
——刹那。
树的右眼感到一阵剧痛。

“——痛?!”
男孩一边笑,一边看着跪倒在地的树。
大衣的口袋散开,从里面一下子撒出了许多像是樱花花瓣的东西。
明明是不该看见的角度,但树的眼睛里却看到了纸片上的字。

□卜

不知道为什么,树知道那个字是读作“炎”。
或者是.“始”。
“……歌唱吧,KANUZ”
 男孩的声音一落,四散的纸片上产生了异样的魔力。纸片饕餮般地吞噬着魔力,以使上面书写的文字的”意思”变成现实。
 ------也就是说。
  火焰,爆发了。

  樱花的花瓣在爆炸声中四散。
 灼热的火焰洗净了周围的一切,路边的地图指示板也被烧焦了半边。火焰的肆虐并不是只有这一瞬间,沥青路面上依然残留着橘红色的火星。
 “-----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
 树倒在地上呻吟着。
  多亏了眼睛剧痛的提醒,才勉强躲过了火焰的灼烧。如果被完全烧中的话,至少也是重度烧伤吧。不过即便如此,树也没能完全躲过去,左臂上传来一阵麻木的痉挛。
  麻痹很快会过去的,接下去就是疼痛了。
 “真难看。”
 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
 “不过,比我想的要灵活一点。资料里说你正在接受体术的训练,看来多少掌握了一点。 ……真可惜,再打下去的话就要违反’协会’的规定了。”
 视线模糊起来。
  能看见的,只有樱花的花瓣。
  男孩的身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恩,那就这样吧。魔法决斗也是需要一定形式的。”
  男孩的声音也渐渐在耳边远去。

 “如果你能到达’阿斯特拉尔’就算你赢。如果我能在那之前杀了你就算我赢。”
对方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为……什么……”
树茫然地按着右眼。
比起手上的烧伤,右眼的疼痛要远远来得严重。
正因为如此,在刚才的暴风将路人吸引过来之前——在翔子回来之前,树站起来,离开了那里。
“……对。必须……离开……”
树咬牙坚持着。
决不能让别人来帮自己。尽管仅仅是想起刚才的火焰,树就双膝发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但自己知道,必须赶快离开那里。
因为右眼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伊庭树——再一次地卷入了魔法事件里——

2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这块招牌竖在一条小巷的一角。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一间突兀的小洋房。应该是一幢有很长历史的建筑了,但庭院和外墙都经过精心的保养。
内部的事务所也是一样,虽然狭小但收拾得很整齐。抹布和拖把正在辛勤地劳动着。
  只不过,是它们”自己”在劳动。
 无人握着的抹布自动擦拭着桌子,拖把也是凭空竖在那里拖着地面。
 这种情况叫做骚灵现象。指房间里的东西自己浮在空中,发出声音,有时甚至整个建筑物都在摇晃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但是东西会自己打扫房间这种事,恐怕全世界也只有这里能看见。
 也就是说,能够发动骚灵现象,让它们来做打扫工作的幽灵少女只在这里存在。
 “----猫屋敷先生?”
  那个少女----黑羽真奈美在事务所的半空中问道。
 少女身上的围裙是由半透明的灵体构成的。见习外派魔法师的她总是这样热心地一刻不停地为事务所工作着。
 “你怎么了?似乎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如果是找不到写作的灵感的话,需要给您泡一杯花草茶吗?”
 “啊哈哈哈哈……说来现在倒真的是没什么灵感啊。前段时间习惯性地接下了超自然杂志的特集的求稿,没想到页数居然变成原来的两倍
了……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那个死主编,是不是找个机会给他下个诅咒呢……?”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后面传来了回答。
  一个双手撑着下巴的银发青年正坐在小山一样的文件后面。
  眼眶四周带着深深的黑眼圈的青年晃了晃披着短袍的肩膀。他面前摆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稿纸,以及,是那三倍多的空白的稿纸。很显然,在填满所有的这些稿纸之前,熬夜的日子是不会结束了。
 “阿斯特拉尔”阴阳道课课长----猫屋敷莲。
 “……喵。”
“喵呜。”
“喵咪。”
“咪~~~~~呜。”
青年的话音刚落,脚边黑、白、斑点、三色的四只猫也随声附和起来。
“哦,哦。你们也在为我担心么。真不愧是猫。真不愧是灵长的极致!这种慈悲为怀的心岂是区区人类所能比上的!仅仅是你们的叫声就
让我的疲劳消失无踪!啊啊,猫啊,伟大的猫啊,为什么你的声音如猫一般的伟大动听啊!”
对他如此这般感激涕零地对猫的大段讴歌和赞美,周围的人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黑羽也只是稍微苦笑了一下,就把话题转回了刚才的问题上。
“‘说来现在……’,这句话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烦恼的事情咯?”
“……嗯,是啊。”
不经意间,猫屋敷细细的双眼里显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刚才收到了‘协会’的联络,听到了一些很特别的事情。本来想赶快和社长商量的……但今天社长不是很少见地迟到了吗?所以,我先
让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到‘协会’那里去了。”
“……这么说来。”
黑羽皱起了眉头。
那个少年不是那种迟到也不事先打个招呼的人。
就在两个人沉默着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回来了——!”
门打开了,一个背着小学生书包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一个巫女打扮的,小学生样子的少女。
 “阿斯特拉尔”神道课签约的社员----葛城美贯。
 “哎呀。美贯,社长呢?今天不是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吗?”
  看到美贯进来,猫屋敷问道。
 “啊!因为,社长哥哥,他没来接我嘛!没办法我只能一个人回来了!”
 美贯气呼呼地双手叉腰,两根可爱的马尾辫在气鼓鼓的脸颊边晃来晃去。
 “哎?那就是说……”
  黑羽惊讶地说道。猫屋敷则闭起了一只眼睛。
 “有一点不详的预感啊……”
 他看着事务所的----那个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文物的----古旧的黑色电话。
 但是,电话的铃声始终没有响起。

 天,很蓝。
 没有什么云,只有太阳在散发着光芒。从地面看不到,只有在高空中才能看到的耀眼光芒。古代,融化了伊卡鲁斯的蜡做成的翅膀,也是这样的光芒么。(注:伊卡鲁斯:为了能象鸟在天上飞,用蜡和羽毛黏成一双人造翅膀,可惜才飞上天不久,蜡就在阳光照射下溶化,结果他从高空直坠大海,这片海洋因此被命名为伊卡鲁斯海。作为希腊神话中第一个飞上天空的人,他代表着启蒙者对知识追寻的勇气。)
 那边,传来了轰轰的沉重的声音。
  是飞艇。
  表面上看去,是支配着能源和信息的世界性大企业----八神集团所拥有的飞艇。
  但是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知道,那实际上是“协会”的远东支部。
主要在西欧发展壮大的“协会”扩展到远东地区来,也不过是最近五十年的事情。其结果,没能取得力量强大的灵地的“协会”只能退
而求其次,把这样一艘飞艇当作了支部。
而现在。
“这算怎么回事?”
金发的少女——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正在飞艇下部的吊舱里皱着眉头。
“我也不能接受。”
在她身边,有着栗色头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少女有着一对冰蓝色的双瞳,身上穿着水手服。手中拿着尖尖的法师帽,肩上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副童话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典型的魔女
的打扮——而她,也的确就是——
凯尔特的魔女。
穗波·高濑·安布勒。
“阿斯特拉尔”凯尔特魔术课正式社员。
“……唔,这就不好办了。”
两人眼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男子。眉毛的长度,鼻子的高度,嘴唇的厚度乃至瞳孔的颜色都是平均水平,没有任何他个人独有的特征。
过于没有特征,以至于像是恶魔般的奇异外表。
他的名字,叫影崎。
或者,也有人这么称呼他。
——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作为我们而言,只不过是想用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不要开玩笑。”
 穗波硬生生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管什么稳妥不稳妥,现在这件事也太匆忙了吧?这种申请的话,平时至少也要提前半年通知的。”
 “你这样说就不好玩了。”
  影崎微微一笑。
 即便是在他笑的时候,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眼前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具在笑的人偶。
 “只是,对方无论如何也要如此,我们’协会’仅仅是作为两者的中介,无法给予任何的回答。”
 “是对方在强行推给我们吧。”
 “真是严厉啊。”
  影崎按着太阳穴,嘴角稍稍向上提了一点。
 “----说来,’阿斯特拉尔’有没有支付继续登陆的会费呢?”
 穗波一下子停住了呼吸。
  对方的话正中要害。就算树继任了社长,”阿斯特拉尔”的经营依然惨淡,诸多经费都不得减而又减。
 安缇莉西亚站起身,说道。
 “那种东西,如果一定要的话,那么就由我来……”
  “哎呀哎呀。”
 影崎的视线向一边看去。
 “‘盖提亚’的首领安缇莉西亚小姐同时还兼任着‘阿斯特拉尔’的股东----对于这件事,我可是一直都没有追究哦。”
 “……这可是多谢你了。”
 安缇莉西亚也一下子无话可说。
 少女很不甘地把洁白的手指放在唇边。比谁都要心高气傲的这个少女,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忍受下来。
少女的社团“盖提亚”在去年成为了几大事件的起源。
幸好,在“阿斯特拉尔”的帮助下,所有的事件都得以解决,但依然有人开始质疑“盖提亚”的地位。如果这时候“协会”再出来指责
“盖提亚”的话,在明争暗斗的魔法界里,“盖提亚”的权威很快就堕入谷底吧。自己的社团是“阿斯特拉尔”无法与之相比的有力的社团
,也正因为如此,不得不注意社会的风评——这就是安缇莉西亚的弱点。
“……那么。”
影崎说道。
“当然了,作为我们‘协会’,也不希望双方失去和气,最好的话呢,想请你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下来。”
“……”
穗波咂了咂嘴。
对方手中都是王牌。
“阿斯特拉尔”本来就是弱势地位,被对方这么一说本来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不要说拒绝的话还会给安缇莉西亚带来麻烦。
叹了一口气之后,少女问道。
“那么,到底是谁要来?”
“是这位,我想安缇莉西亚小姐和穗波小姐应该也认识。”
桌上摆着一张照片。
“——哎?”
穗波张大了的眼睛——同时张大的还有安缇莉西亚的嘴。
“这是……”
“等一下,为什么会是他?”
穗波不禁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道。
“您问为什么,这个,我也没有问对方理由。只不过是对方的社团如此申请的,刚才我不是也说过了么。”
 “话是没错……!”
 后半句没有完全说出来。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影崎站了起来,说到:”那么----“
 “既然两位似乎已经认可了这件事,我就先告辞了。”
 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了穗波和安绨莉西亚。
 两人凝视着桌上的照片。眼睛里带着惊愕和后悔----以及难以掩饰的怀念。
 “离开学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了呢。”
 “是啊。”
  安缇莉西亚也点了点头。
 漆黑的礼服的胸口,护符”所罗门的五芒星”随之上下摇晃了起来。
  “不过……为什么现在有?”
  穗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少女的眼睛望向窗外。
 一对冰蓝色的双瞳严肃地俯视着地面。
  少女捂住了水手服的领口,那里挂着的银色饰件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是一个五芒星和眼镜组合起来的,小小的挂件。
 “阿斯特拉尔”的社章。
  安缇莉西亚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胸口。
  “……穗波,这个是!”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穗波搬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拉杆,打开了飞艇的紧急出口。
  风从入口狂乱地吹入,在室内肆虐。
 “等等,穗波?!”
 “安缇,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一把抓过靠在一旁的扫帚,凯尔特的魔女——穗波·高濑·安布勒跳下飞艇。

3

与此同时。
“……打,打不通?”
树一边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一边擦着冷汗。
离刚才的林荫道有一段距离的小巷的角落里。因为靠近商业区,小巷的空气里飘散着垃圾的气味。
树正浑身发抖地躲在这里。
无论是“阿斯特拉尔”的电话,还是社员穗波和猫屋敷,以及股东安缇莉西亚的手机,统统都打不通。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
被卷入魔法的事件里,这倒并不是第一次。
但是以前的那些事件基本上都是和穗波和猫屋敷——也就是“阿斯特拉尔”的其他成员有关的事情。树自己,而且是在大街上被人袭击
这种事情,此前绝对没有先例。
“好痛……”
树抱着左臂。
烧伤本身并不算太严重。
 但是,有别的原因让自己的左手毫无力气,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不仅仅是因为受伤,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束缚着树的左手。
自己的右眼能看见。
出现在自己左臂上的焦黑的文字。

□卜

  和刚才的魔法里出现的字一样。
  “这到底……”
  极度的恐惧之中,树想起一件事。
  穗波似乎教过自己。
  “这个似乎是……符文文字……?”(注:符文文字:由北欧和德国的部落发展出来,具有宗教的意义并且长期地使用。他们把符RUNE充当字母,也是一般用於占卜的一系列宗教符号。「神秘的记号」来自北欧词「RUN」,意识是「秘密」。传说,掌管智慧与死亡的大神﹒奥丁,爬到世界树(或称宇宙树,北欧神话中连接天地的巨树)上九日九夜,去构想创造RUNE。)
  据说是古代,北欧的单眼神诋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所发现的魔法文字。
  正因为如此,维京人会在自己的武器上刻上这些文字,皇帝为了祈祷国富民强会下令制造刻有符文的硬蓖。这种文字广为流传,在许多的神
话和传说中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身影。
 为什么,会使用符文文字的魔法师会找上树?
 “他好像说到’协会’ ……”
 那是一个世界上所有魔法师中有七成都加入了的,互助组织的名字。
 “阿斯特拉尔”也是其中的成员,树自己就和”协会”的人交涉过多次。同时,”阿斯特拉尔”被排除在许多事情之外也是事实。
 “还有……”

 ----“恩,那就这样吧。魔法决斗也是需要一点形式的。”
魔法决斗。
“协会”所认可的,少数几种个人之间决斗的方法。
既然如此重视这个规则,说明对方果然还是和“协会”有关系的人吧?
但是,完全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会被人以如此方法强行拉入决斗。更何况,“协会”是禁止魔法师在现实社会里暴露身份的,应该不会
允许对方那种使用魔法的方式吧。
“……那,到底是……?”
想吐。过度的恐怖之下,树甚至产生了一种快要被淹没的错觉。心脏重复着压抑不住的、令人烦躁的躁动。
“……!”
树拼死咬住牙关。
集中精神,握紧双拳,和恐怖斗争着。
就在此时。

RRRRRRRRRR……

“哇!”
突如其来的声音之下,树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啊,喂!喂喂!”
慌慌忙忙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里传来的,是不久前刚刚听到过的声音。
“哟,伊庭树。感觉怎么样啊?”
还没完全度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
“你……是……”
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至于为什么他会打自己的手机,树想都没想到这种问题。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刺耳的笑声。
 “你害怕时候的声音真好听呢。和你的愚蠢自大正好相配。刚才在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你打不通’阿斯特拉尔’的人的电话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
 “哎呀?还很有精神吗。”
  男孩似乎很失望,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算了,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似乎也不太方便。奥尔德宾·格尔沃茨----不过说了估计你也不会懂就是了。
 “奥尔德宾?”
  ……还是没有印象。
 这一年来,自己遇到了很多魔法师。
 既有已死的所罗门王,也有自动人偶的炼金术师,还有被鬼附身的可怜的巫女。
 但是没有一个魔法师是叫这个名字。
 电话那一头又响起笑声。
 “至于我攻击你的理由么,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就知道了哦?”
  “我的,胸口?”
  对于鹦鹉学舌般重复对方的话的树,那个”对方”----奥尔德宾冷冷地回答道。
  “怎么?还不懂么?Dummkopf!”
  那句外语似乎是在侮蔑自己。
  “你果然还是没意识到啊,估计你还不知道,你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吧?”
 “……”
  树哑口无言。
自己甚至都没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要和自己敌对。不过,树总算搞清楚了对方的声音中所包含的那种感情的名字。
憎恨。
这个自称奥尔德宾·格尔沃茨的人——对树抱有一种深深的憎恨。
“……为,什么?”
树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深的憎恨。
虽然也曾被卷入过杀意和怨念的漩涡之中,但直接冲着自己而来的憎恨,却从来没有过。
而且,对手还落井下石地继续说道。
“估计你也不知道,‘阿斯特拉尔’是……一个多么丑陋的组织吧?”
“你说什么?!”
树脱口而出。
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因为这句话无论出自谁的口中,都绝对不会原谅他。就算自己再无能,但那些社员们,绝对都是树的骄傲。
所以——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少年大声吼道。
“哎呀?生气了?”
奥尔德宾嘲笑着回应道。
“不过光会生气可没用啊。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什……!”
“你看到那里的墙壁了吧?我的法术早已经完成了。”
树转身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
右眼的疼痛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
  小巷尽头的墙壁上----刻着一个和刚才很像的符文文字。
 不对,虽然很像,但不完全一样。

□十

 树的右眼告诉自己,这应该读作”束缚”或是”欠缺”。
 奥尔德宾笑了。
 “束缚吧,NAUTHIZ”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给文字带来了魔力。
 那些文字逐渐地增多,膨胀,包裹住了树的脚和膝盖。
  就像是落入蚁狮陷阱的蚂蚁一样,树的身体被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树在失去意识之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

  “哼,似乎很顺利嘛。”
 男孩---奥尔德宾关上手机,叹了口气。
 然后按住头盔一样的帽子的护耳,像是在冥想般地闭上了双眼。远程发动符文文字是很伤神的。现在的奥尔德宾浑身都感到疲倦无力。
 不过……事情的进展比想象地还要顺利。
  他,一直在观察。
  观察这一周来,叫做伊庭树的这个人物过着怎样的生活,如何思考,如何行动,如何选择。
 所以,自己才能预先在树躲藏的地方刻上了文字。包括这次的小巷在内,自己提前预估了几个对方可能躲藏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都事先做好了准备。
“……没问题的。”
男孩对自己说:
一切都很顺利。自己想到了所有的状况,预估到了对方的一切应对和对策——自己已经收齐了所有想得到的手牌,
这也是魔法师对战的基本战术。
“没错……没问题的。”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了起来。笑声擦过大衣竖起的领子,变得略微混浊了一些。
自己手边有资料。
“阿斯特拉尔”。
有关于这家举世罕见的魔法师派遣公司的全部数据。
难以置信的是,从资料上来看,“阿斯特拉尔”以乎涵盖了多个魔法系统。
阴阳道。
神道。
密教。
凯尔特魔法。
所罗门王的魔法。
资料中尤其提到了两个天才。
——一个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年仅十六岁,就使得失传已久的凯尔特魔法得以复苏的魔女。
——另一个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身为魔法结社“盖提亚’’的首领,统领着七十二魔神的所罗门的公主。
  以这些天才为首,“阿斯特拉尔”这个组织去年一年里,给魔法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混乱。
无视地位的差距,践踏着魔法界的传统----简直就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而使用着魔法一样,这些出租的魔法师们。
最不可忍受的是,自己对这样一个结……
 “……”
  奥尔德宾咬了咬牙,低下头去。
  脚边刻着一个刚才吞噬了伊庭树的文字。

□卜

  它又读NAUTHIZ,是符文文字之一。
 “汝乃欠缺。汝乃困苦。汝乃忍耐。汝乃束缚----如此,汝当去夺取,NAUTHIZ。”
 带着帽子的男孩低语着,用小石子把地面上的字连接在一起。
 他的魔法可以通过意思的连接而增加”力量”。
 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文章。
 与其说是文章不如说是诗文。
 随着信息良的增加,”力量”也会产生爆发性的增幅。
  当然控制起来也会更加困难,但这就要看魔法师的技术了。
 “……”
  男孩摘下手套,咬破拇指,滴下几滴血。
  祭献给符文的供品。加强魔力,以便向着远处的另一个相同的。 -----束缚着树的文字输送更大的力量。
 “……就这样去死吧。”
 一边用自己的血渲染着符文,奥尔德宾一边微笑起来。
 然后,说道。
“……就因为你是那种结社的首领,所以才不得不死啊。Dummko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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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法师的密文

1

——梦。
很久很久以前的梦。
那是自己还不被允许刻画符文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看着许多古老的符文,记忆它们的特征和历史的变迁。魔法文字会引起变化,也会随着时代而变化。如果要在现代使用符文文字的话,就必须创造出最为适合现代的形状。
所以自己不得不一直看着他们。
数百个符文,数千个符文,数万个符文,数十万个符文,自己就这样每年每月每天每时每刻地看着。
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忘记。
睡觉的时候也要想着。
无论做什么,符文都会在自己身体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吃饭排泄还是睡眠的安排都要为符文让位。
说到底。
就是自己几乎成了符文的附属物的那些日子。
“——魔法师,是仅仅为了魔法而生的生物。”
有人这样说过。
自己身边的某人。
应该是和自己很亲近的某人
“最初的异种——魔法师只是为了把它‘延续’下去而存在着,除此之外的作用都是不必要的。”
(哎……?)
树昏昏沉沉地想着。
这是,谁的梦呢?
至少,这不是树的梦。自己的少年时代虽然有一年左右的空白,但就自己记得的部分而言,应该不是这样的。
(这是……哪里……?)
正想到这里。
画面突然一变。
——这次是,夜晚的森林。
(什——?!)
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自己从心底感受到了颤抖,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一片森林的异常。
不知名的漆黑树木扭曲地乱舞着。
空气很潮湿,地面上堆积着腐烂的落叶,散发着腐烂和野兽的气息。
远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地面上爬行的虫的蠕动声此起彼伏,昭示着这片森林在夜晚依然没有陷入沉睡。
……这些都还好。
对于一片森林而言,这些是很自然的景象。
虽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但还不至于害怕。
问题是,森林深处涌起的,异常的魔力的流动。
(……!)
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疼痛烧灼着自己的双眼。

[……看吧]
右眼说。

[看吧。视吧。观吧。]

不成声音的语言。
甚至不能算是意念的一种东西。
灼烧感刺激着脑髓,强迫着树的行动。
“啊……啊……啊……”
视线无法移开。
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看那个东西,但却闭不上眼睛。
象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树就这样看着。
看到了。
在森林的深处,在森林的底下,在森林的内部。
看到了那个森林的——心脏。

(那就是……魔法。)
在流动。
在溃烂。
在漫溢。
血,血,血,血,到处是血,在流动,在溃烂,在漫溢。
男人倒在地上,女人倒在地上,老人倒在地上,孩子倒在地上——连狼和野狗等野兽都倒在地上,流着血。
那个东西,在那里。
趴在地上,舔着地面,喉咙里发着声音。
(它在……喝?)
咕嘟咕嘟,贪婪地喝着。
贪婪地喝着汇集成了池塘一般的血液——不对,它在蹂躏的,在渴求的,是别的更加根本性的什么东西。
然后,随着它的喉咙的抽动,发生了更加异常的事态。
应该已经死了的——已经倒下的尸体,逐渐干瘪了下去。
人,兽,大地,都逐渐地干瘪了下去。不仅如此,就连早已枯死的树木,都更加地枯萎了起来。
(…什………! )
笑了。
它在笑。
把所有的血一滴不剩地喝干之后,它很高兴地抬起头笑了。
用无比兴奋的声音,宛如享受着这一片惨状般的,高声歌颂着自己的生。
(…………)
无言。
树的视线拜伏地看着它。
在无数的尸体之中,一直注视着它。注视着那个吸收了他人的死,歌颂着自己的生的存在。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为什么,只有自己还活着,树不知道。
自己只能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尸体之中。不要说手指,就连转一下眼珠都办不到,只有极细微的一点呼吸还在继续。以至于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肺还能活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
它有眼睛。
它得意地微笑着。
嘴唇咧开,能看到其中白色的东西。
比狼更为尖利的,又长又大的可怕的两颗牙齿。
“这是……”
树在难以形容的恐怖之中断断续续地思考着。不过就连这样的意识的片断,也在不断逼近的牙齿面前冻结了。

(这是……谁的……梦)

然后——少年跌向了更深的深渊——

*

“——我祈求。在力量的圆锥之下,以不存在天地的灵树的生命。治愈此人之肉体及灵魂……”

有声音。
强烈的花草的香气。
掩埋了自己的文字,渐渐地退去:
树的意识也随之渐渐地清醒起来。
“啊……”
缓缓地,睁开眼睛。
自己似乎倒在了地上。
眼前坐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似乎有一根树枝按在自己的胸口。槲寄生,魔女法术或凯尔特魔法中常用的灵树。在树认识的人里,会用这种法器的,只有一个人。
“……穗,波?”
嘴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于是,那个人影慌忙向这里看了过来。
“小树!你醒了!”
眼镜片后面,一对冰蓝色的双瞳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树的第一个想法是:啊啊,自己脸色好可怕。憔悴的脸颊,就好像是绝食了好几天的人一样。如果被功刀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大呼小叫起来的吧。
不过,用口水湿润了一下火辣辣的嗓子之后,树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社章突然有反应了!我连忙赶过来,就发现小树——社长倒在小巷子里!”
“啊啊……”
树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虽然身上穿着的是校服,不过领子的内侧还是佩戴着“阿斯特拉尔”的社章。
以五芒星和银镜图案构成的社章,据说同时也是一种魔法的“护符”,在社员和社员之间保持着联系。而且听说可以通过这种联系使用几种魔法。
是穗波的话,应该是能从这种联系中间发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吧。
因为这个少女,就是这样的人。
在真正的意义上,把伊庭树带入了魔法世界的魔女。
“怎么了,社长?”
“没什么。”
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于树的反应,穗波看起来很不满地噘起了嘴唇,不过马上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先不说这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社长中的是符文的诅咒啊,而且还不是水平一般的人所施放的。如果我到的晚一点的话,就真的危险了!”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个男孩攻击……”
“男孩”
“恩。一个……戴着有护耳的帽子,穿着大衣……像是披着铠甲一样的……”
树的话没有说完。
少年颤抖的视线向小巷的另一头看去。
道路的对面,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像是身披盔甲一样戴着帽子穿着大衣的男孩,
“——还好过来看看,你果然还是找人帮忙了啊。劣种。”
“啊……”
树再一次地无语。
想要袒护树而回过头的穗波也瞪大了眼睛。
但是,那并不是初次遇到敌人时显出的惊讶。倒不如说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这样一种意外的感觉。
似乎为了证明上面的判断,穗波的嘴里茫然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
“奥尔德宾·格尔沃茨……”
“好久不见。穗波前辈。”
然后,那个男孩戴着帽子,向穗波行了一礼。
“……哎?前,辈?”
树茫然地重复道。
穗波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我在学院里的后辈。”
学院。
据说,穗波曾经和安缇莉西亚争夺过首席位置的,英国的魔法学院。树也对此时有耳闻。
“为什么……你的后辈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孩子,是‘阿斯特拉尔’的新社员。”
“哎——?!”
树大叫起来,再度向那个男孩看去。
“新……社员……?”
“刚才‘协会’那边送来了申请,而且施加了压力,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孩子加入‘……阿斯特拉尔’。”
“那……为什么……”
树瞪圆的眼睛眨了几下;
但是。
“不要搞错,我才不想这样呢。只是大哥非逼着我签了这个契约。”
男孩扔下了一句话。
“所以——因为我不想,所以就来杀你了啊。只要你死了,‘阿斯特拉尔’也就解散了吧。也就是说,我就没有加入的必要了。虽然我接受了加入阿斯特拉尔的契约,但是这契约可没说过不能毁了它。”
树顿觉自己掉入了冰窖里
因为不想所以杀人。
因为不喜欢所以毁掉。
就好像是小孩弄坏不喜欢的玩具一样的动机。
而且只要具备“力量”和“意志”,就可以杀了一个人。在魔法师这种异种的存在下,整个世界都是可以无视的。
现在树正用嘶哑的声音,问着眼前的异种。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阿斯特拉尔’?”

“因为丑陋啊。Dummkopf。”
奥尔德宾重复了一遍曾经说过的话。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合理的结社的首领吗?你知道‘阿斯特拉尔’给魔法界带来了多大的威胁吗?”
“……”
那是听过很多次的台词了。
“阿斯特拉尔”被“协会”所疏远,被其它的结社所冷对的理由。
也就是,“阿斯特拉尔”是一个不合理的结社。
对于继承着魔法这样一种奇迹的魔法师来说……像“阿斯特拉尔”这样正常的存在,反而会显得极为V不正常。
在漆黑的布料上,白色反而会成为污迹。
“不是这样的……!”
“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面对树的反驳,男孩只是冷冷地看着。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魔法师。不借助他人的力量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像你这种人担任结社的首领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句话,刺穿了树的灵魂。
“你……”
“是奥尔德宾。”
男孩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魔法师是不会跟随位阶处于自己下位的人的。”
大衣之下的手臂慢慢的向旁边一挥。
文字开始旋转。




和刚才一样的文字。刻在墙上的文字,再度被奥尔德宾赐予了活力,开始蠢动起来。文字很快开始增加、膨胀,像是蚂蚁一样向穗波和树追去。

“束缚吧。NAUTHIZ!”

就在这一瞬间。
“社长!” ,
穗波的手指在黑色的斗篷之下拿出了什么。

“我祈求,在力置的圆锥之下,藉榭寄生之守护,击破东北方之灾厄!”
从少女手中飞出的槲寄生的飞镖,宛如惊雷。
槲寄生穿过众多的符文文字。
光闪过。
不对,看上去是闪光,其实是只有魔法师才能辨认出的魔力的炸裂。符文文字和凯尔特魔法。同系但属性不同的魔力互相冲突,烧灼着魔法师的双眼。
“——!”
奥尔德宾捂住了脸。
然后,当他放下手的时候,伊庭树和穗波·高濑·安布勒已经不在了。
“……真不愧是穗波前辈。”
奥尔德宾叹了口气,说道。
刻在墙上的符文文字的核心被槲寄生的飞镖削去了一块。比起魔力和技术,在那短短的——瞬间就能看出“核心”所在的眼
力更值得让人钦佩。
不辱天才之名的慧眼。
不过男孩同时又想到。
(……伊庭树。)
明明不会任何魔法,却能让如此的天才跟随自己的少年。
无视位阶和传统——却又能聚集让所有人眼红的人才的集团。
正因为如此。
自己才决不能容忍“阿斯特拉尔”。

2

“没事吧?!社长!”
穗波抱着树的肩膀,问道。
“啊,啊……还,还好。”
少年虚弱地笑了笑。
两个人走在一条七拐八歪的小巷的深处。
这一带是布留部市新旧城区的交汇处,有很多像这样的小路。树曾经打算从穗波的课上逃走的时候用的这些小路,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我能……问问吗?”
树一边痛苦地呼吸着一边问道。
“什么?”
“那个孩子……奥尔德宾的结社……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穗波稍微想了一下,回答道。
“‘密密尔’。德国北部沿境诞生的——以纪律严格而著称的组织。”
“北欧……吗。”
所在地的历史和环境会给魔法结社带来不同的影响。
大约是北欧严酷的冬天使得当地结社的思想也更为顽固,更为僵硬了吧。
树接着问道。
“在那里……如果对方位阶比较高的话……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听对方的话呢?”
“哎?”
“不管是自己再讨厌的结社……都要加入呢?”
那个男孩就是这么说的。
一“只是大哥非逼着我签了这个契约。”
穗波咬紧了嘴唇。
“魔法师……就是这样的一群人。那里应该更是如此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大概是想在新兴的社团里安插自己的弟子吧。”
“……这样啊。”
树低声说道。
少年在穗波的搀扶下,艰难地走着。被符文所诅咒过的身体还不能马上恢复正常。肺很热,呼吸也很热,每走一步整个身体都像被火烧过了一遍。
说实话,就连说话都很痛苦。
但是。
“奥尔德宾,是怎样一个后辈呢?”
树还是问道。
“社长,不要再说无关的话了……还是早点……”
穗波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她看到了树的眼神。
然后,少女叹了口气。
“……我不说的话估计你也不肯再走了吧。”
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口气——不过,中间也夹杂着一点点的高兴。
“那个孩子很强。”
“很强?”
“作为魔法师而言,比任何人都要强。不光是技术或者魔力的问题,而是他的意志非常强大。不过‘密密尔’有着自已的教育体系,很少有人会中途到中立地带的学院里来……在魔法师里,我没见过对自己的要求比那个孩子更为严格的人。不仅是平时的生活,就算是睡觉的时间似乎都想贡献给魔法。”
“……”
穗波的说明让树对那个男孩有了一个自己的认识。
把所有的热情倾注在魔法中的人。
就算是异种,也要在自己的心中构筑起一种绝对的存在的人。拥有一件把一生都贡献出去还不够的东西的人。
“怎么说呢,我和安缇也对他有印象的。不过,仅仅是因为他是能和我们争夺学院首席的优等生而已。”
“……这样啊。”
树明白了。
那个男孩没有错。
在魔法师的世界里,他没有任何错。
“已经够了吧。
穗波摇了摇头。
“总之,已经快到‘阿斯特拉尔’了。先在那里把伤治好,再去向‘协会’和‘密密尔’提出抗议吧。”
“……似乎,不太容易啊。”
树低声说道。
通向“阿斯特拉尔”事务所的小路上。
那个熟悉身影又出现了。

*

“——这一带的地形,我已经事先调查过了。”
奥尔德宾正了正头盔一样的帽子,说道。
那也是魔法师的对战中的必须条件。
考虑到所有的条件,然后预想对手的行动,设计下一步的对策,这才是魔法师的战术。事先了解战场的环境,是基础中的基础。
穗波走上前。
“如果你要对社长出手的话,先要过我这一关。”
“我很尊敬前辈,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您不要插手。”
“不可能。”
少女的拒绝一出口,空气就沉重起来。
在两人之间被压缩的魔力,混入了别的成分。那个成分,叫做杀气,一种两个魔法师在生死之战前才会有的杀气。
但是。
“……这样不行哦,穗波。”
身后传来了树的声音。
“社长?”
”你……?”
两个人同时做出了反应。
树试图插进两个人的中间。
他的步伐如此虚弱,似乎被一个婴儿推一下都会倒下去。
但是,依然说道。
“你们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吧……而且,这是新社员的问题,自然也是社长的工作。”
“你要干什么……?”,
奥尔德宾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困惑。
树淡淡地微笑着。
“你说过。……我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就什么也办不到。,,
“啊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树平静地承认。
但是,承认之后,树又说道。
“但是……现在我必须按照你的规矩来对吧?”
“什么意思?”
“我……只要能让你心服口服就行了对吧?”
清晰地,堂堂地,在奥尔德宾面前说出了这番话的树。太过意外,一瞬间,穗波和奥尔德宾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要赢过我?”
“不这样的话……你是不会服气的吧……”
树点了点头。
“……”
整个世界一片沉默。
奥尔德宾低下头,把脸藏进了帽子里,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啊哈哈……”
然后,从男孩的嘴里倾泻而出的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奥尔德宾板起面孔。
怒从心中起。
“那你就去死吧!愚者!”
男孩的脚边涌起了漩涡。
黑色的,不祥的风暴。这是预先刻在地面上的符文文字呼应着奥尔德宾的愤怒,魔力四溢的结果。

H

树的右眼看到了符文的形状。

“汝乃风!汝乃雹!汝乃灾祸!既如此,吞噬吧,HAGALAZ!”
包含着强力诅咒的黑色的风,所到之处墙壁溶化,地面腐朽。如果说之前的NAUTHIZ的符文最多不过是束缚而已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符文毫无疑问地代表着“灾祸”。
“社长!”
树用眼神阻止了已经把手伸进了斗篷里的穗波。
“——我来!”
树大喊着,握紧了眼罩。
树紧紧地握住了眼罩,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几乎要把眼球压碎了。少年无视于眼睛里传来的疼痛和身体的虚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右眼上。
风逼近。
能够溶解万物,腐化一切的黑色风暴。
树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什么——?!”
奥尔德宾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人太难于接受了。
树穿梭于风与风之间——诅咒与诅咒之间。就好像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一样,在地面上自由滑行般地踩着中国拳法的步伐.
树举起双手,带起一片淡淡的沙尘。在奥尔德宾的眼里,这双手无异于死神的镰刀。
震脚。(注:拳法中的一种步伐,类似于踏)
五行拳一式,劈拳。
“啊啊啊啊啊!”
树大喝。
镰刀挥下,不,是树的右手劈下。
慌忙向后跳去的奥尔德头让开了这一击,树的右手劈进了旁边的墙壁之中,墙上刻着的符文文字被劈落了一块,风暴也
随之平静了下来。
“那就是……你的右眼吗?”
奥尔德宾问大口喘着气的少年。
“……算是吧。”
树的脸色铁青,不单单是虚弱,似乎整个人的精力都少了一部分。
是刚才的诅咒的结果吗,抑或是超负荷使用带着眼罩的右眼的代价呢。
两者皆有吧,奥尔德宾作出了判断。
“——你不打算把眼罩摘下来吗?”
“没错。” 。
“还真是看不起我啊,你的意思是对付我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出全力吗?”
“并非如此。”
树摇了摇头。
“……因为这并不能算我的‘力量’。”
“这样啊。”
奥尔德宾低声说道。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点。”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树苦笑了一下,抬起了手。
左掌向外平推而出,右手收在腰间,腰和膝盖略略弯曲。
三段起手式。
两人再度对峙起来。
这一次,奥尔德宾也完完全全地认真起来。
他也承认了树的能力。至少,树不是一个完全的凡人。虽然还比不上自己师从的魔法师,但至少也隐藏着他自己特有的“力量”。自己也在资料上看到过,但直到刚才亲身体验过之后,奥尔德宾才了解到了那股力量的可怕。
但是,还不够。
还比不上自己。
只要知道这一点,然后回德国去就行了。杀了这个少年也许会引起很大的动静,但会觉得高兴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
“我知道……”
树又虚弱地笑了笑。
“在你生活的世界里……那估计是正确的吧……哪怕是杀人……只要能够以此达成自己的意志……作为魔法师而言就是正确的……。因此……一定是我们错了……”
“社长……?”
“你……?”
在一旁焦虑不安的穗波皱起了眉头,奥尔德宾也重新怀疑起来,完全搞不清楚树想要说什么。
仿佛是在回答奥尔德宾的疑问。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
树接着说了下去,
少年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对手。
“作为社长,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不管在其他地方是如何的正确,在这里不一样。嗯,也许事情的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但我依然想让它不一样。”
“……”
奥尔德宾向后退了一步。
被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什么所压倒。
难以想象在这个胆小的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是能让奥尔德宾都不得不后退的,强烈的气魄。
“在‘阿斯特拉尔’……是不一样的!
“闭嘴!”
奥尔德宾吼道,
同时,拉开了大衣的口袋。
里面滚落出了大量的小石子,每一颗上面都刻有符文的魔力。
北欧的魔法本来就是从树木和石头而起源的。比起写在纸片上的符文,刻在石头上的,其魔力会成倍增长。
但是,树的震脚比那更快。
少年的右眼能看到魔力本身。也就是说,能一眼看破对方所用魔法的方式和时机。这种能力帮助树看破了对方的行动。
仅仅零点一秒。
树的拳比对方的魔法快了零点一秒!
“啊啊啊啊!”
三段起手式的体势猛地向前扑去。
借助大地的反冲,使力量盘旋向上。通过膝,腰,肩,肘,传递到一击必倒的拳上。
五行拳二式,崩拳。
啪,一声脆响。
“哎……?”
树睁开了眼睛。
加上了全部体重的一拳--被奥尔德宾单掌接了下来。
“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Dummkipf”
男孩的脸上露出冷笑。
魔法师最重视的是精神。
而精神是在身体的支配之下的,因此,越是优秀的魔法师,就越重视对肉体的修炼。仅仅练了半年拳法的伊庭树自然不是对手。
“而且……你不知道吗?符文文字是在北欧诞生的,而我,就是使用符文文字的战士的正统后裔。”
挡住了来拳的手掌顺势握住了树的拳头:
在对方惊人的腕力之下,树失去了平衡。男孩用单手就胜过了树的全力。失去了重心的树被提了起来。
“我是维京人的后裔!”
奥尔德宾提起膝盖,狠狠叩在了树的腹部。
“哇……”
好像一颗炸弹在肚子上炸开了。
树就这样飞了出去。
少年所能做到,仅仅是向着奥尔德宾的旁边闪了一下。然后就被摔到了数米之外,在地面上擦出了长长的痕迹。
大概是为了调整体势,树躲进了小巷的拐角里。
“社长——!”
“想逃吗!”
, 奥尔德宾嘲笑着,把手伸进了大衣的口袋。
男孩拿出的石子,亡的符文是HAGALAZ。就是刚才招来了腐败的黑风的魔法之石。奥尔德宾一边向树追去,一边吟唱着咒语。

“我重复!吞噬吧,HAGALAZ!”

黑色的魔风再度卷起。
黑风和奥尔德宾一起转过拐角,向着背对自己的少年扑去。
这次黑风似乎终于可以捕捉到少年了。
但是,就在此时,魔力像是露水一般消散了。

“拔除吧,清净吧。’

一根玉串晃了晃。
杨桐树枝缠上白纸带而成的神具。
‘神问婆志尔问赐,神扫比尔,扫赐比氏,语问比志,盘根树根立草乃片叶乎母——’
然后,祝词随之响起。
祝词声声,玉串萦舞之间,灾祸之黑风化作了一阵清风,抚过来者的发丝。
“没事吧,社长哥哥!”
从拐角里走出的,是一个巫女装扮的,梳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
自己认识她。
这个少女是——“阿斯特拉尔”神道课签约社员,葛城美贯。
这样看来,刚才阻挡了黑风的结果就是“禊”了。拥有能让所有魔法无法靠近的,强大的魔法特性。
“……谢了,美贯。”
树蹲在一边。
“果然还是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吗。”
奥尔德宾露出厌恶而愤怒的表情。
但是,似乎同时还有一点失望。
男孩低头看着少年,再次把手伸进了口袋,确认了一下里面的符文的数量,然后坚定地说道。
“那也行,你想怎么借就怎么借,我依然会杀了你。”
“……啊,那个,在那之前,我觉得我赢了哦?”
“什么?!”
暴怒之下的奥尔德宾,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你看……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先到达‘阿斯特拉尔’,就算我赢。”
没错。
树落地的地方,已经是“阿斯特拉尔”的范围了。毫不矜持地向四周扩张着的绿色,高声宣告着这里是“阿斯特拉尔”事务
所的后院。
而且,再往前,在大楼和大楼之间,的确盖着一座洋馆。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
站在小巷旁的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奥尔德宾问道。
“也不是,那个。”
树挠了挠头。
“我根本不可能赢过你嘛……所以,我就想有什么办法能不打架就解决问题……”
“……”
奥尔德宾顿时感到浑身无力。
少年说的话太可笑了。居然把搏命的对决说成是打架。而且把自己开始说的,几乎都要忘了的约定搬了出来。
这真的是魔法师之间的对决么。
“嗯,生气了?”
树眨眨眼睛,伸出手晃了晃。
过了一会儿,奥尔德宾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好。”
男孩叹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魔法师的契约是神圣的。我会遵守的。”
“哈哈……太好了。”
树也放松了下来
“社长哥哥,这个人是谁?”
美贯很不爽地噘着嘴,怀疑地看着男孩;
“社长!这是——!”
“树,怎么了!”
树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被猫簇拥着的青年,还有一个幽灵少女。
猫屋敷莲和黑羽真奈美。
在想起两个人的名字之前,树指了指男孩,说。
“……他是,我们的新社员。”
“他叫奥尔德宾·戈尔沃茨。大家,接下来……就拜托了……”
话没说完,少年的手就垂了下去。
树的身体向后倒去。
“小树——!”
奥尔德宾身后转来穗波的悲鸣。
“社长!”
“社长哥哥!”
“——树!”
出租魔法师们围拢到了少年的身边。
“……”
奥尔德宾沉默着。
明明应该已经看不见了……但听见众人脚步声的树,似乎在笑……而不知道为什么,这让自己很不爽。

3


一睁眼,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阿斯特拉尔”的休息室。稍稍动一下身体,身子底下老旧的床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大概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吧,风吹动窗口的白色窗帘,几道夕阳的光照了进来.
不过,树会倒吸一口冷气,是因为别的原因。
“呃……”
“……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呢。”
坐在一边的金发少女翻着白眼看着自己: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华丽的卷发,优雅的动作。胸前的斫罗门的五芒星。在不输给主人美貌的漆黑的礼服的衬托之下,少女宛如一幅中世纪的名画中的女主角。
但是现在——少女微微抖动的双肩似乎正传达着无限的怒意——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可怕。
“啊,安缇莉西亚同学……?”

“我估计你也差不多快醒乐,帮你泡好了月桂茶。”
少女递过来一杯红茶,平静地说着,
“谢……谢谢。”
树战战兢兢地道谢。
少年刚接过那杯红茶,耳边立马响起厂安缇莉西亚尖厉的声音。
“树,你老是喜欢一个人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既然是结社的首领,那你的部下不就等同于你的手足吗!自己一个人上前,又不会有任何的荣誉!”
“不是,我总觉得……不得不这样做。”
“什么叫你总觉得!”
“呃……这个……”
树花了几秒钟时间来寻找各种借口。

但最后,只得出了无路可逃这一结论的树像小鸡嘬米一样点着头。
“……对不起。”
“很好。”
虽然很生气,但安缇莉西亚居然很轻易地就原谅了自己。
然后,少女伸出手。
“安缇莉西亚……同学?”
“——真的,不疼了吧?”
手指柔软的触感滑过额头,少女轻声地问道。那声音足以让人心痛,因为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关心。
“嗯……嗯。”
“笨蛋。”
从少女指间传来的,甜甜的香气。
让人有些飘飘然的,淡淡的甜香。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化在这股味道还有指尖传来的温度里了。
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整个房间似乎一瞬间变得很小。
“树每次都是在遍体鳞伤之后,才会想起我呢。”
安缇莉西亚的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
一张充满哀伤,变幻莫测,白皙的美貌贴近了树的脸。那脸上的眼睛和嘴唇太过精致,以至于让人觉得有如工艺品一般。
“我……”
那对嘴唇刚要继续下去。
“——安缇。”
宛如一泼水迎面浇下。
“穗,穗波!”
安缇莉西亚红着脸,移开了身体。
在她身后,栗色头发的少女打开了房门。冰蓝色的双瞳半眯着,冷冷地看着两人。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让树顿觉身处极寒地狱。
“你想在公司里千什么?社长醒了的话,难道不应该马上通知我吗?”
“我,我什么都没做!请不要诬陷我!而且,我身为股东,当然需要时间和社长一起讨论经营方针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从‘协会’的支部跳下去之后,我花了多大功夫来收拾残局?!”
“我,我又没办法!那个时候必须要争分夺秒啊!比起安缇的魔神来说,我的扫帚比较快嘛!”
“那就把我亦起带上不就行了吗!——哎呀,对不起,看样子穗波的魔力只能支撑一个人呢。”
“……!那安缇你也是,如果能快一点地召唤出魔神不就行了。在我看来,你是不是过于依赖血统和魔法特性,反而不会自己进行调整了?”
你来我往之下,两入之间的空间里开始聚集起充满敌意的魔力。
“……”
“……”
安缇莉西亚是华丽绚烂的黄金魔力。
穗波是美如森林的碧蓝魔力。
黄金和碧蓝纠缠在一起——树的右眼又开始疼了起来。
“--痛,好痛痛痛。你,你们两个!”
树连忙上前阻止两人。
但是她们还是没动。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
“这次就算了,还有人等着。”
穗波首先移开了视线。
“有人等?”
“恩。你进来吧。”
少女点了点头,对身后说道。
另一个人影应声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
“奥尔德宾……”
“叫我奥尔德就行了,似乎我的名字对你们而言太长了。”
在室内依然戴着帽子的男孩摇了摇头,说道。
“那个……这个……”
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挠了挠头。
奥尔德宾皱起了眉头。
“是你自己说我是新社员的吧?”
“话是这么说啦……只不过,我也搞不清楚应该怎么做。”
“那,我的人社仪式什么时候开始?搞个简单一点契约仪式也没关系就是了。”
“其实,我们是……没有那种东西的……”
树偷偷向穗波看了一眼,少女也不太高兴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倒是安缇莉西亚笑得很自然。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行了啊?因为,‘阿斯特拉尔’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啊。”
“……真是的。”
奥尔德宾受够了似地叹了口气。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之后,男孩挺直了身子。
“初次见面。我是从今天起加入‘阿斯特拉尔’的奥尔德宾。
以后还要劳烦社长伊庭树大人多多鞭笞。”
多么正式的,多么让人感动的—礼啊。
终于,相隔一年之后——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又多了一位新成员。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9:16 编辑 ]


『间章』

……夜。
在不知名的黑暗中,有一点微弱而模糊的光。
灵体。
描头鹰形状的灵体。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那其实是一只使徒。而且像这种远距离通信用的使徒,真正的魔法师已经很少使用了。因为电话和网络等科技
手段明显更为便捷。
而非用使徒不可的情况,一般只有两种。
为了防止窃听等手段而使用保险系数相对较高的魔法通信。
或者说——这个魔法师的自尊不允许他去使用科技这种野蛮人的道具。
“……啊啊。终于还是加入了‘阿斯特拉尔’。”
有声音响起。
还处在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
另一头则没有发出任何回响。估计传达到灵体的声音已经被转换成意念了吧。
“……我知道的。契约是神圣的,既然我加入了‘阿斯特拉尔’,我就会遵守契约。正如你所吩咐的,如果看到了那个的话,我会马上
报告。”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点了点头。
黑暗中响起的最后一句话是。
“那么再见了……父亲。
猫头鹰拍打着翅膀。
与此同时,灵体开始慢慢变淡,消失。
确认了魔力完全消失了之后,人影按下了开关。小小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照亮了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以及他脚下的魔法阵。
男孩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宛如一座雕像一般。
在漫长的,似乎是永恒的时间之后。
“真正的笨蛋……其实是我啊。”
小小的手握紧了拳头……奥尔德宾·格尔沃茨低声地说道。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4:05 编辑 ]


第3章 魔法师的竞标

1

“伊庭,你最近很憔悴啊?”
中午休息的时候,自称好友的山田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风很暖和。
不断地招惹着人的睡意的,春天的风,
树基本上是在学校食堂里吃饭的,不过像这种好天气里。偶尔也会在屋顶吃吃三明治。至于饮料则是三角水果牛奶,而且一定会一边眺望着运动场的方向,一边住嘴里塞食物。
这一天,也是如此这般地让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啊,哈哈……有,有吗?”
“有哦。你的眼袋像大熊猫倒算不上稀奇,但是瘦得颧骨突出,脸色惨白可是不常见哦。”
山田冷静地一针见血地指出。
虽然脸长得像围棋盘,但这位从小玩到现在的好朋友是不会错过这些地方。:被称作物理部的希望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已经率领着诸多后辈,在附近的游戏机店的格斗游戏比赛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波……虽然树依然没搞懂这和物理有什么关系。
“呃,那个,最近有点忙——”
“与其说是忙,不如说是在接受教育吧。”
穗波叹了口气。
少女靠在楼顶的栏杆上,和树一样嚼着三明冶。
“接受教育……是穗波同学的?”
“这次不是我。”
穗波扭过头。
少女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满。
这里要说明一下,山田并不知道‘阿斯特拉尔’的事情,只是知道穗波和树似乎是在一个地方打工。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一半是因为穗波呢。”
坐在树身边的安缇莉西亚插了进来。
“我,我只是和以前一样给树上课而已!树会突然变得这么憔悴,肯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奥尔德吧!”
“你说是和以前一样,但是你的‘以前’积累下来也很够呛吧。而且作为前辈,怎么能把责任全部推给后辈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安缇不也是他的前辈吗。多少也要管管他吧。总是袖手旁观的话和放纵有什么区别嘛。”
“什么……!我,我只不过是‘阿斯特拉尔’的股东而已,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涉公司内部的事情。你居然说这是放纵——”
“你,你们两个,呃……还是不要闹得太厉害为好……”
夹在两人中间的树徒劳地挥着手。
新生的视线已经向这边集中过来了。
  这也并不奇怪。在日本的国立高中里,白人和混血的两位少女针锋相对的景象可谓罕见。树班上的同学已经习惯。但在新生们眼里,可算得上是一番奇异的景象了吧。”
  “那……那个,我,我在去买点饮料来。”
  见势不妙的山田火线脱离。光看这一点,自称好友就很值得怀疑。
  “哼,老是在乎周围的人的看法的话,干脆就不要说话好了。”
  话虽这么说。穗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透出了些许红色。
  从那一天——奥尔德宾·格尔沃茨加入‘阿斯特拉尔’之后,已经过了两周了。
  总体来说,这两周比想象的要顺利。
  (不过有点……不对,不是有点……是很不对啊……)
树在心里订正。
硬要说的话。
反倒是过于顺利了这一点,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已经看过资料了。‘阿斯特拉尔’的运营成本里,有太多的欠缺之处。”
这句话是紧接在入社的寒暄之后的。
“是,是吗?”
“你还不明白吗,无能之辈。”
奥尔德宾冷冷地用德语说道。
“我们在‘协会’的评价等级很低,补助也很少,因此竞不到标——这一点还算说得过去。但是,魔法物品的铺张浪费,报酬计算的不合理之处,还有接受了数件无报酬的工作之后,居然还把蜡笔和猫粮一类的东西都算到公司的财政支出里,这要怎么解释?”
男孩拍打着堆在桌上的资料,逼了过来。
奥尔德宾的体格比树还要小巧,但是散发出的压力却绝对与他的体格不相称,而且不合身的厚重的大衣似乎更加重了这种压力。
“但是,画画会用掉很多的蜡笔叼……”
“那,那个。美贯的玩具和猫粮,是从我的稿费里以杂费的形式支出的……’
美贯和猫屋敷相继提出了抗议。
但是。
“稿费占魔法结社全体收入的八成,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立刻被对方斩钉截铁以毫无反驳余地的理论回击了回来。
而且是那种一刀两断的,干脆利落的回击。
“哦,啊。啊……”
对方的理论过于正确,猫屋敷只能像金鱼一样无声地张张嘴巴,美贯也是两眼泪花,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的桌子后面,穗波抬起了头。
“不要要求那么严格嘛。公司运营的时候也是需要一定的弹性的。特别是像‘阿斯特拉尔’这种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的地方,搞得太细的话人心容易散。”
“啊啊。穗波前辈,我正好要说到您,请您不要再挪用购买魔女魔法所需的植物的经费来购买自己养的花了。今后的各项经费的备注栏里都要写明经费的用途。”
“——!”
第三个牺牲者。
像是看到了美杜沙的双眼般(注:希腊神话,本来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但最后被智慧女神施展法术变成批怪,任何人只要看到她的双眼,就会立刻变成大石头。),瞬间被石化了的穗波。
虽然“阿斯特拉尔”是一家只有不到十个人的小公司,但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应该称赞以下仅仅化了几个小时时间检查账簿就发现了所有矛盾和欠缺之处的奥尔德宾呢。
  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只有没有任何私人财产的黑羽了,其他几乎所有的“阿斯特拉尔”的成员都已经倒地不起。奥尔德宾无视房间里尸横遍野的惨状,转身对树说道。
  “总而言之,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了吗?”
  “啊……啊,恩。”
  树点点头,向周围看去。
  身后,本应平安无事的黑羽都在发抖。
  在某种意义上,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也许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强敌。从内部打破散漫经营的管理方式对于“阿斯特拉尔”而言是一种未知的冲击。正因为漏洞百出,所以无论从哪一点突破都是致命的。
  “那……那个,我帮您泡杯花草茶好么……?”
“茶和咖啡我都不喜欢。”
战战兢兢的黑羽在这一句话之下栽到了地面。
全军覆没。
在制造出了幽灵的尸体这一举世罕见的杰作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奥尔德宾和树两个人在面面相觑。
“那么,就从改善方案开始说起吧。”
奥尔德宾眯起了一只眼睛。
“从结论来说,就是要大幅增加魔法结社应有的业务——特别是竞标的收入。目标是现在的三倍。还好,我们这里人才资源并不差,只要能够取得适当的竞标,这个目标并非无法完成。”
“竞标?”
所谓竞标,是指“协会”向下属的魔法会社公开招标的一系列的工作。
其中有不少工作的报酬很可观,而且一些等级很高的工作的成败还会影响到结社在“协会”里的权威。
“但是……‘阿斯特拉尔’很少收到竞标的通知……”
“这一点大家一起想办法,东方不是有句俗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么。”
奥尔德宾的双瞳闪烁着祖母绿的光泽。
“做好心理准备吧,社长。我会好好享受你的惨叫的。”
男孩的嘴角微微翘起,留下了一句宛如决斗宣言般的话语。

“……在那之后才过了两周啊。”
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奥尔德宾的工作态度实属惊人。
虽然规模都不算大,但两周里奥尔德宾已经拉到了六件竞标工作。几乎是按照两天一件的频率从“协会”那里接着竞标的工作。更让树吃惊的是,附近居然有如此多需要竞标的王作:
当然,算上准备工作和之后的扫尾,一次的竞标工作是不可能在一天里完成的。因此事实上,“阿斯特拉尔”现在是在二十四小时满负荷地运作着。
“——布留部市本来就是灵脉很丰富的地方。低度咒波污染的净化啦,结界的加固啦等等细小的工作要多少有多少。我不回‘盖提亚’的日本支部而留在这里,可不是因为个人原因,”
似乎是猜到了树在想什么,安缇莉西亚说道。
“这些竞标工作,之前全都被‘盖提亚’接走了吧。”
“哎呀,真是对不起呢。在‘协会’的受信赖等级的不同,可不是‘盖提亚’的错呢。”
“哼……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个。”
穗波似乎也不如往日般伶牙俐嘴了。
不过,穗波其实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最为悲惨的是黑羽和猫屋敷,不能像美贯和树一样以上学为借口逃开,只能一整天都跟着奥尔德宾的工作强度。特别是猫屋敷还要加上赶稿的工作,实在是地狱般的日子。
  “这个也可以算是个机会吧?树不是也正好在积累如何做社长的经验吗,如果结社能够一直存在下去的话,像这种情况肯定还会碰到很多次的。”
  “啊哈哈哈……是,是吗。”
  树虚弱地笑着。
  “但是……”
  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梦。
  被奥尔德宾袭击之后,被穗波救出之前的那个梦。
  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地方都被符文说填满的记忆。自身的存在都已沦为了符文的附属物的记忆。
  还有,那个。
梦的后半部分里树所看到的。
——黑夜里的森林。
漫溢的血海。
吮吸着大量的血,吮吸着生命的精髓的那个影子。
只能在成堆的尸体中看着这一切的自己。
那个是……
(……到底是什么呢?)
树茫然地思考着。
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罩。似乎只有眼罩后面的右眼,才知道答案。
就在此时。

RRRRRRR……

穗波的手机响起了和树的一样的无机质的铃声。
“喂,你好。”
数秒之后,把手机放在耳边的穗波冻僵在原地。
“哎……?”
“穗波?”
树疑惑地问道。少女慢慢地转过身子,如雪花石一般洁白润滑的皮肤变得更白,几乎让人错觉是透明的。
“刚才……奥尔德说……接下了一个新的竞标……”
“哎?又,又来了?”
穗波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然后……”
“他说‘协会’的文件需要社长的确认,因此让你马上过去。”
工作优先学业第二,这也是奥尔德宾一开始就确认的方针。
既然对方已经声明,穗波和树也就无法拒绝。这个少年魔法师年龄和美贯差不多大,但手法却比猫屋敷还要高明。
“他说如果三十分钟之内不到的话,这个工作就要被取消了,昕以马上过来——”
“不不不不不,不好,快来不及了!”
树把剩下的三明治一口塞进嘴里,跑了出去。
“恩?怎么?”
拿着饮料的山田正好迎面走来。
“不,不好意思!我,我先回去了——!”
  “喂,下节课是考试啊?!”
“你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回过头来说话的树在楼梯上绊了一跤,但立马又爬起来跑远了。
山田叹了口气,抓了抓四方形的脑袋。
“真是乱七八糟啊……”
  “树一定能很快适应,然后做得很好的。”
  只有安缇莉西亚一个人还在优雅地喝着三角盒咖啡牛奶。
  一开始,少女连如何打开三角盒都不知道,但一年的时间已经让这个大小姐充分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不过,由于学校的三明治无论如何也吃不惯,所以现在还是让女佣达芙奈带着午餐篮过来。
  “哎?为什么?”
  “因为我是如此希望的啊。”
  少女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那是让连身为旁观者的山田都不由得脸红起来的,充满了自豪和信赖的笑容。
树向着熟悉的商务楼赶去;
“协会”除了之前提到过的飞艇支部之外,在各地还设有其他办理手续用的事务所。
这幢表面上看起来是八神集团的下家企业的大楼,也是那些事务所中的一家。虽说这里不是像支部一样建在灵地上,但一般性的竞标和手续都可以办理。
树踏人大楼的瞬间。
事务所的深处传来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哎……?”
“您终于来了么,‘阿斯特拉尔’的年轻的社长先生。”
这个柔和的——但带着明显的敌意的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僧侣。衣服外面披着一件有些年代的袈裟,袈裟下的人正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略带一些皱纹的脸,看起来大约是四十岁上下,总体来说给人的感觉是严厉超过温和。
然后。
“没想到,您不仅半途插手我们的‘工作’,而且还迟到。似乎比我听说的还要大胆呢。”
语气依然彬彬有礼,但丝丝怒意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僧侣的身上散发着如此强烈的怒意,就算在他面前的不是树,恐怕也会不由自主地吓瘫在地上。
“那,那个,半途插手……?”
“不要吓成这个样子,Dummkopf。”
然后,从完全相反的方向传来了德语的骂声。
坐在僧侣对面的,是依然穿着大衣的奥尔德宾。
“奥尔德。”
“……真慢啊。”
“不,不好意思,我已经尽量快了,但换衣服什么的花了不少时间。”
“哼。”
男孩瞥了一眼树的衣服,咂了咂嘴。
树特地把校服换成了西装,但似乎仍然不能让奥尔德宾满意。
“算了,反正社长要做的也不过是确认合同并签字罢了。”
“签字。”
树一边紧了紧领带,一边问道。当然,少年一直没有再往僧侣那个方向看一眼。
然后,答案出现在树刚才进来的那个门里。
“——呃,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
们里走进了一个十分平常的身影。
“……影崎先生。”
对于身边这个极度平凡的人影,树却不由得害怕起来。
“协会”的影崎。
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让树头疼的对手。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阿斯特拉尔’的挑战竞标了呢。身为担当的我自然也必须要出面——啊,对了,贵公司最近似乎生意很兴隆呢,恭喜恭喜。”
  影崎缓缓地鞠了一躬。
  “非,非常感谢……那个,您说要挑战竞标?”
  “哎呀,真奇怪啊。特意提出要竞标这一位——‘金翅院’独占的‘工作’的,不是‘阿斯特拉尔’吗?”
  “哎?特意提出——”
  “没错。‘阿斯特拉尔’希望竞标这次的魔力净化工作。”
  奥尔德宾打断了正要提问的树,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树惊讶地回过头。
“等一下,奥尔德。那就是说,我们抢了人家的‘工作’——”
“并不是抢。既然是能够竞标的工作,那么现在被一家结社独占就是很奇怪的。既然‘阿斯特拉尔’也在布留部市灵脉的范位内,自然就有竞标的权利。”
  奥尔德宾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虽说他的话并没错,但是被人以如此傲慢的语气说教,僧侣会发怒也是很自然的吧。树终于理解了为何事务所里的气氛会如此的险恶。
  简而言之,奥尔德宾这次的竞标,是要插手外部已经有定夺的“工作”。
如果有多个魔法结社竞标,那么先完成者为胜,这是实力的比拼。眼前的僧侣的结社和“阿斯特拉尔”只有一个能得到报酬。
“但是,你看,大家都是魔法师,还是不要打架的好……”
“闭嘴。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话怎么可能完成目标。不要在我面前展现出那种无聊的岛国根性。”
“——当然,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异议。”
僧侣说道。
但是,他的脸上可不是没有异议的表情。
笑容之下的怒意清晰可见:与其说是僧侣,倒不如说是面对敌人的不动明王。
“因为很久以前,我们和‘阿斯特拉尔’之间的挑战竞标也是很多的……只是,既然现在已经如此呢,以后我们也不会客气了,请多指教。”
僧侣低了低光秃秃的脑袋。
然后起身,离开了事务所。
“那么。”
影崎对依然留在事务听里的树和奥尔德宾点了点头。
“既然‘金翅院’似乎也已经同意了,那么我们就来看—下竞标的契约吧。”
“……那也算是同意了吗?”
“当然是了。不然你在期望什么?”
对于奥尔德宾的回答,树只能大叹了一口气:
所谓来迟了就要被取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定好,只等自己行使一下身为社长的职责罢了。实在不算一个让人高兴的结论。
“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树无精打采地问道。
“单纯的魔力净化而已。”
“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调整灵脉。修复出现裂缝忙灵脉——打个比方来说,就和修水管差不多。”
影崎补充说明道。
在灵脉所泄漏处的魔力造成低度的咒波污染之前将其净化——这在任何一个系统的魔法结社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考虑到咒波污染带来的危害,这也可以算成是“协会”的公益事业。
奥尔德宾所接下的竞标大多都是这样的内容,由于危险相对较低,树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但是。
  多个结社的挑战竞标就不一样了。
  既然是竞争关系,就必须要考虑到对手的阻碍——甚至是攻击。魔法结社之间的争斗,树虽然只经历几次,但无论哪一次都是惨烈倒令人难以忘怀。
  “呜,啊……”
  胸中充满了紧张。
  嘴里一阵干渴,几乎站立不住。
  “那么,可以签订契约了吗?”
  影崎拿出了契约。
  “啊,好……呃,只要在这里签名就可以了对吧。”
  树一边指着文件的末尾,一边浏览着重要事项。
  这件事倒是已经烂熟于心。因为过去的一年里,自己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签字。
读到一半,树的眼光突然停了下来。
“哎……?”
“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只是,这个地点……”
树茫然地说道。
和刚才的紧张全然不同的一种感觉在心中涌起。

——喉咙深处涌起的莫名的寒意。
——像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内潜藏着未知的异物一样的感觉。

“……”
奥尔德宾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严厉的神色。
只是,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没错……就是那个……”
树自言自语地说道。
少年抬手摸了摸右眼——右眼外的黑色眼罩,看起来,树自己都不完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那个,黑暗森林。”

*

黄昏时分,十几个僧侣集中在一个地方。
一间古老的寺院的院子里。
“金翊院”。
这个名字有两重的含义。
一个是这间寺院本身的名字,另一个含义则不为凡人所知。也就是,在“协会”注册的魔法集团的名号。他们都是修练过不止一套的法术的验僧(注:修行有道,祈祷灵验的僧侣)。
每一个僧侣都纹丝不动地站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这一片寂静本身就表明了他们绝不是泛泛之辈。精神力越强,验力才会越高,他们都是在用这种方法提升着整个团体的魔法力。
“——睿海高僧。”
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来。
正缓缓从走廊那头走来的,正是刚才在“协会”的事务所里和奥尔德宾面对面的僧侣。
瑞海在走廊中间停下脚步.看着验僧们。
几秒钟之后,睿海开口说道。
“阿斯特拉尔’决定向我们进行挑战竞标。”
“……”
验僧们一片沉默。
  但在沉默之中,隐含着紧张的气氛。那是一种面对即将来临的魔法集团之间的争斗的紧张。
  但是——
  “真是让人伤心的事啊。”
  睿海笑了。
  他合起双掌,微微低下头。
  “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我们的土地上胡来。似乎,‘阿斯特拉尔’的初代首领又焕发第二春了呢。”
  睿海的话冲淡了僧侣们的紧张。
  取而代之的是,苦笑——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好战的情绪。
  他们想要证明自己不仅是重视德行的一般僧侣,同时更是注重法力的验僧。单挑的话也许比不上穗波或是猫屋敷,但作为一个集团,可不是能随便小看的,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着这样的自负。
  就事实而言,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自负。
以宗教为灵魂的魔法集团,可以围绕着这个灵魂发挥出更大的动力和能力。特别是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更可以把自己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大家马上开始准备。让我们告诉对方,乌合之众是难成大事的。”睿海的话更加激起了验僧们的斗志。

——或者说,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注意到。
今夜的空气里混杂着的,极淡的邪气。
作为咒波污染而言太过稀薄——但是却带着甜美的血液的香气——那是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

  *

与此同时。
“——哎,社长呢?”
看到独自回到“阿斯特拉尔”的穗波,猫屋敷有些惊讶。
“被奥尔德叫去了之后一直就没回来。中午休息的时候突然就被叫走了,我只好帮他把讲义带回来。估计又是在和‘协会’签订契约的时候耽搁了吧。”
穗波很是不满地说道。
少女放下书包,把讲义放到了社长的桌上。顺便也没有忘记在讲义后面加上了一句“下周单独补考”。虽然多少觉得树有些可怜,但自己也不能放任他荒废学业。
“啊啊,我这里刚刚也接到了‘协会’的通知。”
猫屋敷叹了口气,闭起了一只眼睛。
“是关于那件挑战竞标的事情吗?”
“没错。是‘金翅院’对吧。”
猫屋敷展开折扇,看上去很疲倦地垂下了头。
“……奥尔德宾啊,热心工作是好事,但是……”
仿佛为了应合他的话似的。
“我已经不行了……”
“我还能坚持。不过虽然能坚持……最近……文件似乎变得有点太多了……”
身后,美贯和黑羽也发出了惨叫。
其实,最近“阿斯特拉尔”全体都是如此。经过这两周的全速运转之后,树之外的社员会觉得疲劳是理所当然的。
再加上,这次的挑战竞标。
猫屋敷又小小地叹了口气。
“和‘金翅院’作对是很麻烦的啊。他们原本就是极为擅长修补工作的魔法集团,在‘协会’登记的等级也是堂堂的A级。就是从魔法特性上来看,也找不到什么对我们有利的地方。”
  “他们基本的魔法系统是密教和修验道的混合对吧?”
  “没错,如果支莲还在的话,这件事说不定能处理的更稳妥一点。那个人在这方面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阿斯特拉尔”密教课临时社员·支莲,现在正在巡游世界。上个月曾经从委内瑞拉那里寄了一封信过来,现在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日本很多的魔法集团在防御方面都是一流的啊。”
  穗波也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西洋的魔法结社和东洋——更精确地说,是日本的魔法集团不同。
  土地和环境的不同,会导致必要的技术和方法论的不同。从魔法上来说,这就导致了基本思想的不同。
  攻击和防守。
  或者说,一边的魔法是为了征服自然,而另一边的魔法是为了适应自然。 
奥尔德宾的方法论作为西洋的魔法结社而言是很正确的。只要有破绽就要抓住,能者居之的做法在那块土地上是正确的。
但是在日本则未必如此。
“不过,我们倒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只是——”
猫屋敷敲着鬓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察觉到了猫屋敷想要说什么的穗波开门说道。
“如果演变成有人受伤的情况,社长会不高兴?”
“社长肯定不会高兴的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苦笑丁起来。
两个人都在想象着自己社长的反应。
“社长的话,一定会说‘大家都是魔法师,还是不要打架的好’之类的话吧。”
“不对不对,在那之前,肯定会因为不知道穿什么衣服然后迟到,结果被奥尔德宾骂一顿的。”
两人邪恶地交换着自己的想象图。
毕竟这一年来,他们两个是一直看着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这一行的少年社长的身影过来的。
“反正,一般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了。”
穗波想到这里,也放松了下来。
对那样的社长,想得太多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反正他总是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的,还不如留着力气去帮他善后。而且,自己也让安缇莉西亚帮忙了…….
猫屋敷突然抬起头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哎?什么?”
“穗波,你毕业之后听到过奥尔德的消息么?”
“……没有。我来到日本之后几乎就没有和学院联系过了。”
“我以前所在的流派也基本上都是日本的流派。所以对于西洋的结社的消息就不是那么灵通。不过,我还是想办法通过几条途径了解了一下。”
猫屋敷手中的扇子在桌上转了一圈。
作为阴阳师中的特例,他很擅长于建立人际关系和搜集情报。虽然身处相对封闭的日本魔法界,但他的交际圈有多广连穗波都搞不清楚。
现在猫屋敷正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奥尔德宾曾经换过好几个结社。仅仅是今年一年也已经换过三次了。不过,除了‘阿斯特拉尔’之外,都是和‘密密尔’一样的符文魔法系的结社,所以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三次?”
“没错。”
 猫屋敷缓缓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所属过结社……在他走后都出现了失踪者。”
  “失,失踪吗?”
  扬起了一头半透明的黑发的,是站在一旁的黑羽。
  “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
  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穗波转过身。
  “怎么了?”
  “我……我去接一下社长。”
  少女尽力摆出了一幅满不在乎的表情,戴上巫师帽,披上斗篷,向门口走去。
  她的背后传来了一句话。
  “担心了?”
  “不,不是这样的!只不过……社长他,说不定又被卷入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去了。”
少女的舌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过于苍白。
但是,猫屋敷却简简单单地认可。
“那么,就拜托你了。”
“——”
穗波的脸红到了耳根,连忙把视线移到了一边。
“我,我也去!”
黑羽举起手,跟在了穗波的后面。
几分钟后,两个少女就消失在了春天的夜晚里。

“……嗯。”
送走了两人之后,猫屋敷伸手拿起了巫竹。
那是一种由五十根竹棍组成的,用来占卜的道具。
从抽走一根作为太极之后,猫屋敷把剩余的巫竹混在一起,用右手和左手按照一定的规则移动着。从原本的阴阳道来说的话,这可以说是猫屋敷的本行。
结果出来了,明夷。
或者说是,地火明夷。
三十六卦中——表示太阳落山,黑暗支配大地的卦象。
“……”
“喵。”
脚边传来了白虎担心的叫声。

*

月升。
离满月相去不远的,上弦之月。
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传说中有着捣药的兔子的月亮的形象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而在美国,则把月亮上的阴影解释为女性的侧脸,阿拉伯则是把那些当作怒吼的雄狮,但实际上,月亮样子从来都没有变过。
光也是一样。
在亘古末变的静谧的月光之下,奥尔德宾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等,等一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
奥尔德宾一声不响地在树的前方几米处走着。
虽说夜幕已经降临,但春天的夜里也依然暖和。穿着厚重的大衣快步走路的话,应该早巳汗流浃背了吧,但是奥尔德宾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变化。
“那,那个,是不是刚才和“协会”签订契约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呢?”
“……”
依然没有回音。
  上弦月下,落在路上的两人的影子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变化。
  在和“协会”签订契约之后。因为还要向各个社员进行确认,所以两人正在回“阿斯特拉尔”的途中。
  只是,自从和“协会”签订之后,奥尔德宾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那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说,树甚至连他的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奥尔德宾如果不动的话,树甚至可能以为他就这样死了。
  “那个,如果我做错了什么的我会道歉的……”
  说到一半,树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的奥尔德宾停下了脚步。
  “……你看到了什么?”
  帽子下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
  “哎?”
“那个完全不是森林的样子吧。”
没错。
影崎拿出的资料和照片上,是一座郊外的小图书馆。
虽说也有几棵稀稀拉拉的树,但怎么也算不上森林,这次的工作任务,只不过是要修正一下去年频繁发生的魔法事件导致的魔力外泄事件而已。奥尔德宾把这件事变成了挑战竞标,但工作本身作为“协会”公开募集的工作内容之一,是很常见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右眼会痛呢。
“……”
树摸着黑色的眼罩,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我总觉得,那张照片……看起来很像我在梦里见到的森林……”
没错。
那片森林。
和奥尔德宾战斗的时候的梦。尸体和尸体和尸体和尸体和——贪婪地吮吸着血池的那个什么东西。
恐怖,战栗,并非处于自己的本意而看到的残酷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
“……那只眼睛吗。”
奥尔德宾的话让树的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你的右眼……真是招人厌啊。”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树。
似乎刻意要折磨树的心灵一般,奥尔德宾继续说了下去。
“妖精眼。什么都能看到的眼睛,对吧?你到底偷看了多少别人的过去?”
“不……”
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不是的”。
就连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眼睛。这只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力量”,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自己看到了。
不管树想不想,他依然看到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和魔法有关的本质,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妖精眼。
这就是树的右眼的名字。
据说神的魔法师曾拥有过的,幻之瞳。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奥尔德宾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力量。
树被这种气势所压倒,嘴巴差点不听使唤。
“等……一下。”
“什么。”
“在,在那之前,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树一边脸色惨白地沿着路往后退,一边竖起了一根食指。
大概是树的样子多少打消了一点奥尔德宾的怒意,男孩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那么……呃,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同学,你们一起在学院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奥尔德宾张大了嘴巴,皱起了眉头。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奥尔德对她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你会突然说起学校的事情?”
  “不是啊。因为奥尔德宾一直很尊敬地称呼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同学为前辈啊。”
  “那是当然的。她们两个比我的位阶要高。作为魔法师对身处上位者表示尊敬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这样?”
  “——”
短暂的停顿之后,奥尔德宾反问道。
“那么,对你来说,穗波前辈和安缇莉西亚前辈又是怎么样的呢?”
“……”
树也没能马上回答。
“呃,能让我想一下吗?”
“随便你。”
似乎早巳知道会如此似的,奥尔德宾扔下了一句话。
男孩就这样继续向前走去,而且看起来似乎是要甩掉麻烦一样加速向前走着。虽说是晚上,但这一带的地形在袭击树的时候就已经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了。
过了一会之后。
“老师和……目标吧。”
身后传来了声音。
奥尔德宾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树并没在意,继续说道。
“穗波是我的老师,安缇莉西亚同学是我的目标……嗯,至少对我来说,她们俩并不只是因为是强大的魔法师而出色。”
少年呼吸略有些急促地说着。
“所以,我就想,如果能知道奥尔德尊敬她们的理由的话,也许我就能成为一个更称职一点的社长。”
 “……”
奥尔德宾再度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这一次的沉默和刚才的沉默不同,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仅仅如此,就让人觉得阴森的夜晚和平了不少。
“真是个怪人。”
男孩自言自语道。
“你说过,‘阿斯特拉尔’……是不一样的对吧。”
“……嗯。”
那是在自己袭击树的时候。
——就算是杀人,只要能达成自己的意志,作为魔法师而言就是正确的。
伊庭树在承认了这一点之后,又大声喊出了“不一样”。
无论在其他地方如何正确,在“阿斯特拉尔”就是不一样。
“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样的。既然已经插手别人的工作了,这次的竞标就是‘阿斯特拉尔’全体的事情。真遗憾,你的美好的梦想似乎不能实现了。”
  奥尔德宾微微笑了笑。
但是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竞标我会努力的。”
树回答道。
“努力?”  
“虽然我觉得抢他人的工作是不好的,有人受伤的情况也是我不想看见的。但是.如果说这样的事情是魔法结社所不得不面对的话,我就会去面对。好好地面对,好好地了解,如果还是有我无法接受的部分的话,我就会加以阻止。这就是社长的工作吧?”
  “……”
  奥尔德宾静静地看着树。
  没有那个眼罩的话,眼前的就只不过是一个有点胆小的——随处可见的少年吧。
  但是,这个少年正在想成为一个称职的社长。用奥尔德宾所无法理解的方法,用奥尔德宾难以加以评判的做法,在这条路上前进着。
  不知不觉之间,奥尔德宾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男孩的肩膀微微晃了晃。
  “因为安缇莉西亚前辈和穗波前辈……很强。”
  “嗯?”
“是你要问的吧。在学院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很强了。就算把魔法什么的都去掉,那两个人在我的眼里也比谁要强。所以……我很憧憬那样的强。”
奥尔德宾说道。
树理解这种感觉。
那两个人很强。
不是因为魔法。她们的姿忠,她们的生活方式———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都会迎准而上的那种姿态,比任何人都要崇高,都要美丽。那种美丽才是她们真正的强大之处,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可以回到最初的话题了吧。”
‘哎?啊,好。”
树连连点头。
这个动作也是让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的原因之一,不过奥尔德宾这次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的那只眼睛里,到底看到了怎样的森林?”
竞标时看到的照片。
树错看成了森林的风景。
“那是……”
树艰难地开口说道。
少年紧咬着牙齿。
  左手按住眼罩,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宇似乎都是从眼罩里挤压出来的一样。
  “很黑……很冷的森林……树木和大地都枯萎了……在很多很多的尸体中间……有谁在……”
“有谁在?”
奥尔德宾重复了一遍。
“有谁在那里……喝着血……”
正说到这里。
眼前的奥尔德宾突然两腿一软倒了下去。
“奥,奥尔德?!”
“闭嘴!”
奥尔德宾简短地说道,然后用手捂住了脸。
男孩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从指缝之间可以看到男孩的脸色变得惨白,甚至露出了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焦躁的神情: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哎?”
树眨着眼睛,试图听清楚男孩的低语。
奥尔德宾突然抬起头。

“……你先回去!”

  树突然觉得背后一寒。
  男孩的话语里包含着什么让树害怕的东西。
  下一个瞬间,奥尔德宾已经沿着路跑了出去。
  “奥尔德——?!”
  男孩根本没有给树留下反应的时间。
  奥尔德宾·格尔沃茨就这样以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速度跑远了。
 
  3
  
  那是一间小小的图书馆。
  自古以来就一直在那里,看着路过的孩子们长大,再带着自己的孩子路过,这里就是这样一个沉淀了无数时间的地方。爬满了爬山虎的墙壁已然褪色,还能看到几条裂缝。虽然政府几度计划要拆掉这里,但每次都会遭到市民的反对而不得不作罢——这里就是这样一间小小的

图书馆。
现在早已经过了闭馆的时间了。
年老的职员们也已经回家,图书馆里没有一丝灯光。
然而。
在图书馆旁的自行车停车场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与瘦小的身体极不相称的大衣,金发碧眼的人影。头上带着有护耳的帽子,手上戴着皮手套。时刻保持警惕的眼睛里放射着精光。
奥尔德宾。
从停车场来到了图书馆的后院。
“这是……”
男孩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十来个僧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周围拉着细细的注连绳(注:挂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内,或新年挂在门前辟邪的稻草绳),几十张符咒四散在地上。
这间图书馆,就是之前树刚刚和“协会”签下契约,需要进行魔力净化的地方。
估计是“金翅院”想抢在“阿斯特拉尔”之前,在这里张好结界吧。就连四方形的护摩坛都摆出来了,可见“金翅院”打算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击败“阿斯特拉尔”。
但是。
为什么这些僧侣都倒在地上呢。
准备的如此周全的“金翅院”,为何。
“全都是被吸取了精气呢……”
略微看了一眼僧侣们之后,奥尔德宾自言自语地说道。对于所有生物而言,最为重要的精气被吸走的话,哪怕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也一样会陷入濒死状态。身经干锤百炼的验僧们估计还不会死,但至少伤得不轻。
奥尔德宾完全无意出手帮忙,只是在后院里走着。
一步一步地,走着。
来到这里之前应该已经跑了不短的距离了,但男孩的呼吸没有丝毫的紊乱。
倒不如说,年幼的少年体内,一种冰冷而锋利的东西正在成熟。在地上一片倒下的人中间,能以丝毫不乱的步伐前进,也代表着他的精神力。
——突然。
男孩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注视着图书馆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后门。
图书馆的后门开着。
“……哼。”
  男孩轻轻地哼了一声。
  奥尔德宾没有去碰那扇门,而是如流水一般滑进了门里。
  当然,里面没有灯光。
  唯一的照明只有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但奥尔德宾的脚步似乎没有丝毫的迟疑。
  穿过职员专用的门,继续往里走。
  “……”
  他沉默着走过一列列书架。
  身旁,只有无数的书本,沉睡在黑暗之中。
  洒满了苍白的月光的图书馆里,看起来似乎如水族馆一般的静谧。而行走在其中的奥尔德宾,就一定是正在游览已经废弃的水族馆的唯

一的游客了。
  男孩停下了脚步。
眼前出现的,是一直延伸到馆外的读书用的平台:
奥尔德宾的眼神显得更为冰冷。
前方传来了声音。
“欢迎加入夜晚的读书会。”
——一个和月光很相配的人影。
明明是春天,却还穿着厚重的毛皮大衣: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但直接裹在凝脂般的皮肤上的皮毛似乎更加增添了主人的妖艳。黑色的头发带着馥郁的波浪,同样是黑色的口红则显得无比妖娆。
一个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奢华的女人。
虽然没有戴着任何的饰品,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比任何宝石都要绚烂。这个女子大概是用从天而降的黑钻石雕刻而成的吧,她的美貌和肢体无一不让人如此联想。
女子的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德浯的画刊。
画着狼和幼小的少女的那本书,怎么看都像是《小红帽》。
“奥尔德也读书?你不是一向很怕麻烦的吗,今天还真奇怪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真是冷淡啊。”
女子快活地笑了起来。
那是充满了生命力的笑容。
“人家可是追着你过来的哦。”
没错,女子对着奥尔德宾如此低语着。
 “没想到你跑到远东来了。一段时间不见,你逃得越来越快了嘛。唔,人果然是会成长的,”
女子看上去很是高兴地抖着身体,叹了口气。
  仅仅是听这段对话的话,和老相识之间的寒喧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有些特别,但至少女子的话语里包含的感情不像是假的。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异常的。
因为——女子,是倒立着的。

没错,倒立着。

这个美女,正站在天花板上。
  毛皮大衣无视重力的规则,裹在主人的身体上。只不过,一头长发倒是正常的向着地板的方向伸展着。
然后,在那头发的延长线上——正好是美女的头顶的地板上,躺着的是数小时前在“协会”和奥尔德宾不欢而散的“金翅院”的代表——那个叫做睿海的僧侣。
“……”
瞥了一眼地上的僧倡,奥尔德宾问道。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女子又笑。
  充满了魅力的笑容。
  看着那笑容,就让人感觉到,不仅仅是心,就连更重要的东西都会被夺去。
  “他们吵到我读书了。所以我就吃了一顿简餐泄泄愤而已,顺便还活动了一下身子。饭后总是要运动一下的对吧。”
  “饭后吗?”
  “冷盆啊。”
  倒立着的女子擦了擦嘴角。
  “从那里下来,薄颈很累。”
  “真过分呢。对着千里迢迢追着自己过来的人就没有一句感动的话吗?”
女子噘起嘴唇。
“那么,不下来也可以。”
奥尔德宾只是静静地说道。
“从这里消失吧。”
奥尔德宾的手伸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几颗石子滚落到地板上。
如果树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害怕得发抖的吧。
一周前,差点让树死掉的,就是这几颗石子,以及刻在这些石于上面的符文文字。
也就是,“灾祸”的符文。

H

  “汝乃风!汝乃雹!汶乃灾祸!既如此,吞噬吧,HAGALAZ!”
黑色的风在图书馆内刮起。
风所到之处,地毯腐坏,书本化为尘土,人如果碰到的话,骨肉都会化为碾粉的吧。“灾祸”概念的具象化。
但是,面对着黑风,女子只是轻轻挠了挠脸颊。
“啊啊,真可惜真可惜。你还是老样子,不明白什么叫知识的价值啊。”
女子微微翘起嘴唇,手指伸进了毛皮下的胸部。
等手指拿出来之时,指间已经多了一枚装饰华丽的金币。
那枚金币的表面,也刻着一个文字。

I

“汝乃冰。”
女子缓缓地念道。

“汝乃冻结。汝乃停止。——既如此,阻挡吧,ISA。”
口中流淌而出的咒语赋予了文字真实的意义。
刻在金币上的文字蠕动起来,魔力形成的瞬间,黑风立刻消散开去。不,可以说是“灾祸”具象化的黑风——回,输给了“停止”具象化的㈩。
……相同的。
和奥尔德宾使用的是相同的符文魔法。
而且,奥尔德宾倾尽全力发出的魔法,她如同儿戏一般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从这一点来看,她的“力量”明显要强于男孩。
“不过如此嘛。”
女子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不算差,但是奥尔德魔法的构成还欠火候。瞪人时候蛇眼神是蛮吓人的,但是魔法的构成,怎么说呢,脆弱?容易化解?啊啊,看来魔法师的魔法果然回体现出施法者的性格呢。”
  花瓣一样的双唇微微翘起。
  书本四散的纸页渐渐地落在了地上,这些就是奥尔德宾的黑风所产生的,唯一的效果。
  “……闭嘴!”
  “这个口头禅也和以前一样呢。”
  女子耸了耸肩。
  “我不是在批评你。回到我身边来吧。反正你跑到远东来,也不过是‘密密尔’在赶瘟神而已对吧?你过得想必也不舒服,我可以为你提供更舒服一点的地方哦。你也知道的,魔法结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
  奥尔德宾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刚才的魔法被破解,他自己也承受了魔法的反冲——反弹回来的风。
越是强力的魔法,对于施法者的反冲就越强。更不要说HAGALAZ这一灾祸的具象化,奥尔德宾感受的疲劳也是理所当然。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魔法结社是多么丑陋的东西。”
——估计你也不知道,“阿斯特扯尔”是一个多么丑陋的组织吧?

这是奥尔德自己对树说过的话。
“……”
“好了好了,赌气也要有个限度。你的容身之处,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只能是在我的身边。既然我已经来迎接你了,你自然也应该回

来了吧。”
女子伸出手。
白皙,柔软的手。
“闭嘴!”
奥尔德宾用力挥开了自己眼前的手。
“不要……靠近我!”
“哼哼。”
女子看上去很扫兴似的,眯起了一只眼睛。
几秒钟之后。
“那么,在你肯变乖之前,就让我再多折磨你一点吧。”
女子用甜美的声音低声说道。
变化陡生。
奥尔德宾颤抖了一下。
“啊……”
男孩在瑟瑟发抖。
牙齿不停地打架,额头上留下了冷汗。跪在地上的膝盖也开始摇晃,少年全身都在发抖。
“怎么了?想起来我的折磨了?”
女子很高兴地微笑着。
但是,奥尔德宾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啊……啊啊……”
压抑不住的害怕,从口中漏出。
控制不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控制不住不断打架的牙齿。
控制不住冷汗和呜咽。
……只有一点,自己知道得很清楚。
  那就是,自己已经输了。在比魔法和内心都要来得更深的灵魂上,奥尔德宾·格尔沃茨已经输了,只是因为一句话,就让自己体内的某样根本性的东西崩断了。
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哼哼。”
女子舔着嘴唇.注视着奥尔德宾。
  “怎么了?再让我看看你的勇气嘛。你应该还能做点什么的吧。除了刚才那些可怜的,像是个普通得魔法师一样的把戏。”
  女子嘲笑般地探过头来。
  就在这时,她的脸突然向旁边看去。
  “……你是谁?”
  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冰冷的声音,向那个方向传去。
  图书馆的后门——奥尔德宾进来的地方。
  那里,站着另一个少年。
  伊庭树。
  “你……”
  奥尔德宾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了一点声音。
  树脸色苍白,辩解般地说道。
  “……不是的,那个……我沿着奥尔德跑走的方向追过来……就看到和尚们倒在外面……正好后门又开着……”
  少年的话只说到一半。
树已经发觉了女子的异常。
他看到了。
可怕的,黑暗的魔力。
就算是对这一年来遇见过许多魔法师的树来说,散发着这么强大的黑暗魔力的对手,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似乎单单是看着就要被吸进去一样的,压倒性的黑暗。
树按着右眼的眼罩,虚弱的呻吟着。
“啊……”
“——哼,然后呢,你不逃跑吗?”
女子的声音更加加重了树的胆怯。
就算不是本来就胆小的树——换作一般人,此时也会立刻向女子说的一样掉头就跑的吧。赶快逃走吧,然后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把今天的事情全都忘掉。就算是看不到魔力的人,也会从女子的美貌中感到如此的异常。
事实上,树也的确后退了一步。
“……”
奥尔德宾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样。)
就这样快逃吧。
逃到自己和她都追不到的地方去。
两步,三步,听到后退的声音继续传来,奥尔德宾放下心来。在短短的一瞬间里,他回想起了仅仅两个星期就要结束的,在日本的生活。
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但是,脚步声在第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怎么了?”
女子问道。
奥尔德宾也睁开了眼睛。
树停在了后门的门外:双手紧紧握住恨不得马上就要逃开的双腿.咬紧牙关看着这里。
“……因为……”
少年低声说道。
“恩?”
女子问道。树抬起了头。
“……因为奥尔德是,我的,社员。”
少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而是几近于白蜡般毫无血色——但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晰地宣告着。
“……所以,我不能逃走。”
“——”
奥尔德宾睁大了眼睛。
脑子里拒绝理解少年正在说的话。
和自己一样,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害怕的少年社长,为什么没有从后门逃走。为什么说着因为他是我的社员这种可笑的话,而留在这里。
  思绪无法集中,大脑一片混乱之中的奥尔德宾,大声叫道。
  “回去,Dummkopf!”
这是男孩全心全力地叫声
  同时,男孩的手伸进了大衣的衣襟里——

  “——真是的。”
  就在此时,一个新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响起。
  这个声音在一瞬间,就把图书馆里的无比忧郁的气氛,变成了舞会般华丽。
  啪嗒,翅膀扇过。
  “黑鸠?”
  一只黑鸠从皱着眉头的女子的面前飞过,向着是树的正对面——图书馆正门的方向飞去。
  然后,停在了那里出现的人影的手中。
没错。
一个人影,
首先看到的是金色的长发,然后是漆黑的礼服:
和女子穿的毛皮大衣同样是黑色,但两种黑色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这是凛凛的,清澈的黑色。勾画出各色纹章的金线和银线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在少女所在的空间里描绘出眼花缭乱的图案。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她。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所罗门的末裔,“盖提亚”的首领。
“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的,但既然变成了这种场面,就不能在袖手旁观了。”
召来了黑鸠的安缇莉西亚看着一片茫然的树,叹了一口气。
“哈哈。奥尔德啊,原来你一直是被监视着的啊。”
女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奥尔德宾,说道。
“没错,是穗波拜托我帮忙的。她说会在这种时候更换结社的人,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让我帮忙留心看着一点。不属于‘阿斯特拉尔’的我要在暗中进行监视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原来如此,真是什么地方都会有聪明的家伙啊。”
“……安缇莉西亚前辈。”
奥尔德宾欲言又止。
女子的视线立即移回了安缇莉西亚的身上,
“安缇莉西亚?”
“没错。”
安缇莉西亚提起裙子行了一个礼,嫣然一笑。
“我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密密尔’的禁忌之子,崔斯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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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魔法师与暗之魔女


1

“——穗波,树果然还没回到事务所呢。”
黑羽摇了摇半透明的脑袋,把手机还给了穗波。
天上,穗波乘坐着扫帚,黑羽则是直接漂浮在空中。
去接树的两个人,既没有碰到少年也没有发现奥尔德。
树的手机很不幸地没有挺过奥尔德宾入社前引起的那一连串骚动中(至于没有买新的手机,则是因为“阿斯特拉尔”的财政上的问题。)
打电话到树的家里也没有人接。
“应该已经离开‘协会了’……”
“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黑羽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阿斯特拉尔”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准吧。作为曾经看到过那个世界的幽灵,少女的直觉甚至凌驾于一流的魔法师
之上。
而且,穗波也感觉到了。
未知的感觉。
大气中混杂着一丝在布留部市从来没有感到过的魔力。一种对于魔法师而言过于异常的魔力。
“……”
少女轻轻地摇摇头。
想得再多也没用。而且,如果是和奥尔德宾在一起的话,安缇莉西亚应该会跟着的。自己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会去拜托她。
“对了,他们可能去看竞标的地点了。我们也去那里看看——”
话音嘎然而止。
穗波往下看去。
附近的电线杆旁出现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入影,正抬头看着自己。当然,一般人应该是看不见黑羽的,穗波坐着的扫帚上也刻着隐形的
欧甘文字(注:德鲁伊使用的文字,共20个字母)
那个人影摘下了头盔。
看到头盔下飘散的白发,黑羽睁大了眼镜。
“达芙奈。”
“——安缇莉西亚的仆人参见。”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美人鞠了一躬。
安缇莉西亚家的女仆总管——本人则一直坚持说自己是管家。同时也是“盖提亚”的得意门生,现在身在日本,是安缇莉西亚最为信任
的人物。
任由白发在夜风中飞扬,达芙奈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

“树先生和奥尔德宾先生,还有安缇莉西亚小姐,似乎遇到了‘密密尔’的禁忌之子——崔斯莉亚。”

“——”
  穗波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我的确有拜托安缇调查的,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而且”‘密密尔’的禁忌之子——”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受到安缇莉西亚小姐所托,转述了她的话而已。”
  达芙奈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焦急。
  作为一个绝对信赖主人的仆人才会有的焦急。
  穗波听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立即说道。
  “能带路吗?”
  “是”
  达芙奈点了点头。
  一片黑暗中的那一点白色,显得十分不详。达芙奈戴上头盔,发动了摩托车。
黑羽一边紧跟在后面,一边向穗波问道:
“穗波小姐,崔斯莉亚是?!”
“…………”
穗波没有马上回答。
少女双手紧握扫帚,甚至顾不及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但是,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话……”
在传言如果是真的前提下,少女继续说道。

“……那是一个真正的,吸血鬼。”

*

“——崔斯莉亚。”
女子依然站在天花板上,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崔斯莉亚。崔斯莉亚。崔斯莉亚崔斯莉亚崔斯莉亚崔斯莉亚。——啊哈哈,真是荣幸。所罗门的公主居然也会知道我的名字吗。”
“‘密密尔’的吸血鬼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安缇莉西亚对着大笑的女子,殷勤地鞠了一躬。
两个人之间充满了肉眼看不见的压力。伴随着魔力的敌意的冲突。让人寒毛倒竖的能量以这两个人为中心旋转着。
然后。
“…………吸血,鬼?” .
一时间还没有真正理解这个词的含义的树。
少年忘记了惊讶,向着突然出现的少女问道。
“安缇莉西亚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这个魔女是个最恶毒的怪物。”
怪物,安缇莉西亚说的很肯定。
在魔女中也算是位于顶层位置的安缇莉西亚,把眼前的女子称为怪物。
“这算是寒暄吗。”
女子——崔斯莉亚微微一笑。
“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和‘盖提亚’的首领——历代的所罗门的后裔比起来,你还算是相当温和的呢。”
“我不想和你多说。”
安缇莉西亚的手缩进了礼服的袖子里。
然后从那里拿出了一个黄铜的壶。
安缇莉西亚把那个壶夹在手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胸前的“所罗门的五角星”,口中咏唱出复杂而精致的咒语。

  “——I do strongely command three,by Beralanensis,Paumachia,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Powerful
Priness,Genii,L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d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agion——”

  所罗门王的魔法。
  也就是唤起古代所罗门王所驱使的魔神的魔法。强大而凶恶的七十二魔神现在都任由安缇莉西亚掌控。
  所以,安缇莉西亚自豪地大声说道。
  
  “——来吧,马尔巴士。统领三十六军团的王者!”
  
  “——来吧,艾利欧格!统治六十军团的坚强骑士!”


  空气中产生了扭曲。
  在安缇莉西亚支配下的魔神中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只为了鲜血和战争而生的恶灵在空气中现身。
  黄金的狮子和钢之骑士。
再加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在安缇莉西亚手边的黑鸠——沙克斯。
这三者的威势,就算没有胜过被称为崔斯莉亚的女子,至少也不会输给她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的,但是‘阿斯特拉尔’中也有我的股权。如果你要对其中的成员出手的话,就相当于是对‘盖提
亚’出手。”
“哼……这样啊。”
崔斯莉亚哼了一声。
“真麻烦……我只不过想把那个不肖弟子带回去而已嘛。”
女子指了指奥尔德宾。
安缇莉西亚挡在了还在不停发抖的后辈身前。
“从你刚才所做的一切来看,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啊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崔斯莉亚摇了摇手。
“原来如此,你连那个也知道叼。那就没办法了。”
女子害羞似的说道。
虽然她的话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却更叫人不寒而粟。
女子的五指划过下垂到地板的长发。那一头过于滑顺的长发也给人以非人类的感觉。
“我只是想在把弟子接回去的同时……顺带,把这里的‘龙’吃掉,仅此而已。”
“……把‘龙’?”
崔斯莉亚转过头,看着说话的树。
“那么,您就是树·伊庭,‘阿斯特拉尔’现任社长咯。”
女子略为眯起眼睛,像是在估价一样上下打量着少年。
虽然美丽,但却难以捉摸的眼神。
就饶是食肉动物在注视着猎物时的眼神一样。
“怎么说?能把奥尔德交给我吗?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就此告别,你们也会省下不少麻烦吧。”
脸上虽然在笑,但女子的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几乎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走神片刻,她就会把自己的喉咙撕开。
但是,
“……我,不要。”
树注视着那双眼睛,说道。
“作为社长……我拒绝。奥尔德宾·格尔沃茨是堂堂正正的‘ 阿斯特拉尔’的社员。”
“切,这样啊。”
女子咂了咂嘴。
非常轻微的,最多就像是请客被人拒绝了时的态度。
“没办法啊。”
崔斯莉亚的脚离开了天花板。
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女子站到了和树等人相同的方向上。
  崔斯莉亚第一次站到了地板上。
  异变并非仅此而已。
  女子的嘴唇里流出了大量的口水。
  “哎……”
  树睁大了眼睛。
  大量的口水很快就积累到了明显不可能存在的数量,甚至流到了图书馆的地板上,毛皮大衣也被沾湿了。崔斯莉亚傲然地擦拭了一下嘴
角。
  “没办法了,吃吧。”
  女子满面喜色地张开了嘴。
  能看到她的嘴里长着可怕的白色长牙。
  没错。
  就像吸血鬼一样。
  “马尔巴士!艾利欧格!”
在安缇莉西亚的命令之下,黄金狮子和骑士向前冲去:
如风似电的速度,几乎如同瞬间移动般,狮子和骑士的魔神杀到了崔斯莉亚的面前。
 但是。
女子轻巧地眺过了狮子的头顶。
难以置信的反应速度,
虽然魔法师很强大,但是他们的肉体构造其实与常人无异。
或者说,他们或可驱使特殊的武术和技艺,但他们本身的肉体的强度并不会因此而变化。而且,眼前的女子身上完全没有使用过强化法
术的迹象。
  那么就是说,这个女子的肉体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识的界限。
“呵——!”
面带笑容的女子伴随着风声向安缇莉西亚逼近。
手刀已然挥起。
对于有着超越魔神的运动能力的她而言,哪怕是空手的手刀恐怕也会如妖刀—般锋利吧。至少,安缇莉西亚柔弱的肌肤是绝对挡不住的

唰。空气被割裂的声音。
利爪停在了安缇莉西亚头顶。
“OWE!!!!!!!!!!!!!!!!!!!!!!!!!!!!!!!!!! ”

“声音”在崔斯莉亚的正面炸裂开来。
同样身为所罗门的魔神的——黑鸠所发出的灾祸之音。
“——!”
正面受到诅咒呜叫的冲击,女子也不禁动摇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能正面承受沙克斯的禁忌之声而无大碍,已经说明了女子的强悍。
但是,一瞬间的动摇足以致命。
  身为七十二魔神,决不会错过这种空档
骑士转过身,手中不破的长枪向着女子的死角刺去。正好是崔斯莉亚被“声音”所波及,无法做出回避的时侯:就算运动能力再发达,
这种情况下也无可能躲开。
尖利的声音响起。
那并不是长枪贯穿肉体的声音。
安缇莉西亚低喊了一句。
“怎么……可能……”
树也哑口无言。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比任何魔法都具有震撼性的场景展现在二人面前。
崔斯莉亚转过头,用牙咬住了长枪的枪尖。
“……哼哼。”
从鼻子中发出的笑声显得更加令人不安。
女子的身体也跟着头转了过去,艾利欧格倾尽全力的一枪,竟然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然后,出乎意料的声音再度响起。
  嘎吱……嘎吱……女子的嘴里传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枪,被咬碎了。
  “吃掉了——?!”
  艾利欧格的枪有着胜过钢的硬度,人类绝无可能咬碎。就算是被魔法强化过,也超过了树已知的限度。
  “不错,真不愧是七十二魔神,很好吃么。”
  崔斯莉亚舔了一下嘴唇,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真是比传说中还要强的怪物啊。”
  安缇莉西亚也叹了一口气。
  这时,魔神已经从三个方向把崔斯莉亚围在了中间。
左边是黄金狮子马尔巴士。
右边是黑鸠沙克斯。
艾利欧格也聚集起灵体,修好了枪。
“但是,我也已经了解了你现在的力量了。如果还有什么杀手锏的话就快点用出来吧……不然的话,这次就轮到我的魔神享用了。”
魔神们身上散发着静静的压力。
在感受过女子的肉体能力,并考虑到对方有可能隐藏着的魔法之后,魔神们散发出的压力依然不减。
七十二魔神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是操控他们的安缇莉西亚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不高估或低估对方,做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没有奇策,不走近路,只是踏踏实实地进行着身为王者
应有的战斗。
“盖提亚”。
作为所罗门王的后裔,经历过数千年洗礼的血和魔法使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也能够胜任这样的战斗。
但是。
“没关系。”
崔斯莉亚翘起了嘴角。
“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说,我已经赢了。”
“……?!”
瞬间,安缇利西亚颤抖了一下。
什么东西抓住了安缇莉西亚的脚。
那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倒在图书馆地上的“金翅院”的代表——睿海。
但是,那真的是睿海吗?
两眼因为充血而通红,嘴里不断涌出泡沫。即使透过袈裟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衣服底下的肌肉异常的隆起,脚上传来的握力也远超常人。
“啊啊——!”
少女的嘴里发出了悲惨的叫声。
仅仅是指尖轻轻地一握,安缇莉西亚纤细的脚骨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是有这种说法吗。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
崔斯莉亚笑了。
女子的身体向前探出。
吸血鬼一手抓住想要回到主人身边帮忙的黑鸠的头,轻松地捏爆了开来。就算是有不死身的魔神,被完全摧毁了之后要复原也需要相当
长的时间。
然后闪过黄金狮子的爪牙,还有骑士的长枪。
崔斯莉亚的尖牙伸向少女。
“——?”
  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人影,比魔神,甚至比崔斯莉亚还要快地插到了少女的身前。
  “——安缇莉西亚同学?”
  伊庭树。
  一直在一旁颤抖着看着魔法大战的少年社长,比任何人都要快地作出了反应。这个事实让崔斯莉亚都大吃一惊。
  少年踏出的,其实只有半步。
  震脚踏穿了地板,带着旋转的拳头打向睿海。
  五行拳三式。
  钻拳。
  地面上传来的螺旋形的反冲力传递到了少年的拳头上,打飞了僧侣的身体。在图书馆的地上摔出了数米远之后,被操纵的僧侣不再动弹
了。
  “哦?”
崔斯莉亚很感兴趣地看着。
当然,对她来说,要打倒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从女子刚才展示出来的运动能力来看,普通的拳法根本毫无作用。
但是女子似乎突然来了兴致。
她的双瞳里闪烁起了淡淡的光芒:
“原来不光是个花瓶啊……不过,其他的人也快要醒过来了哦?’
“哎?”
树突然觉得背后一寒。
空气中充满了异常的气氛。
突然,窗户被人打碎了。
在黑夜中出现的,是“金翅院”的僧侣们。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双眼充血,像刚才的睿海一样失去了理智。僧侣们毫不顾忌被玻璃划破的袈裟和皮肤,涌进了图书馆。
“……”
被这番情景吓得失去血色的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背上撞到了什么人。
“树……”
“……啊,安缇莉西亚同学……脚还好吗?”
“还有点痛……不过已经没关系了。树,你的手指出血了呢。”
“啊,刚才太集中了,没注意到……我的脚现在还在发软。”
“加油!”
少女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
  两人背靠着背,掩护着另一个人的死角。一年来的经验让两人配合的丝丝入扣。
“马尔巴士和艾利欧格虽然还在,但是情况不太乐观啊。”
树知道安缇莉西亚想说什么,不禁咽了下口水。
所罗门的魔神是很强大,但也正因为如此,要持续控制他们也相当的困难。更不要说“金翅院”的僧侣们只是被操纵了而已,但是要手
下留情的话,对方的人数又太多了。
“我们……有机会逃走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安缇莉西亚冷静地判断了一下现状,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很难,但如果只是要突围的话并不是没有办法。接下来就要看奥尔德的了……”
少女的视线悄悄向旁边看去。
但是,崔斯莉亚的反应更快,说道。
“还有一点。”
女子站在慢慢聚集过来的僧侣的中间,竖起一根手指。
“……我的肚子饿了。而且已经饿得忍不住了,就把这里吃掉吧。”
“把这里,吃掉?”
“所以……要加油活下去哦?”
  女子笑了笑,用力地踩住地板。
  啊呜,女子张开了嘴巴,嘴巴张得不是很大,但是配合尖牙和表情,看起来与异型无二。
  当然,接下来的情景也是一样。
  “哎……?!”
  树看到,一种无形的东西正在被吸走。
  正因为看到了,右眼才会有反应。
  
  [看吧]

  不成声音的声音在脑海里呐喊着。
  “呜,啊……!”
  树按住眼罩。
  闪电劈在了视神经上。棘刺不停地啄穿着眼窝。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一种超过了所有感觉的冲击。

[看吧。视吧。观吧:那就是……]

右眼,无法移开。
那只眼睛透过眼罩,注视着崔斯莉亚。
‘啊哈哈哈哈哈……”
女子笑了。
嘲笑。嗤笑。
口水从她的牙间,从她的嘴里流出。
流过她的喉咙,流经她的胸脯,沾湿毛皮,淹没双脚。口水的数量是刚才的几倍,在崔斯莉亚的脚边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与此同时,吸血鬼的嘴里吸进了什么东西。
巨大的,莫大的,绝大的——却又模糊不清的能量流。
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魔力。
崔斯莉亚正在吸收的,是魔力本身。
而且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数量。就算一般的魔法师一百个人加在一起,或是安缇利西亚倾尽全部的魔力,也比不上这个女子现在所吸收的
魔力。
吸收的带来的代价是,枯萎。
枯萎。
枯萎。
枯萎。
枯萎。
维持着这片土地的最重要的——最为根本性的东西被这个女子所吮吸。
然后,土地枯萎了,也就意味着依存着土地而存在的东西也都枯萎了。
“墙壁……!”

  安缇莉西亚喊道。
  墙壁,柱子都开始崩裂。
 本来就有的裂缝不断扩大,墙上的藤蔓枯萎下去,墙壁眼看着倾斜了起来。书架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天花板上的装潢材料开始剥落,
甚至内部的钢筋都开始扭曲。
  树知道,图书馆整体都在崩坏。
  仅仅因为被一个女子吞吃,这个建筑物就开始崩坏了。
  “——树!到我身边来!”
  似乎快要挺不住了,安缇莉西亚大喊道。
  事实上,就算她还有魔神,也已经没有逃脱的时间了。只要错过了这个瞬间,结局就只能是被埋在瓦砾之下。
  “奥尔德——!”
  树伸出手。
 
  ——在手伸出的方向,
  男孩发着抖。
“哎……”
树欲言又止。
奥尔德宾双手按着帽子,似平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只是一味地用力按着自己的帽子,不住地颤抖着。
同时,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不要……”
树听到了这个词。
在崩塌的图书馆里,男孩的亭音清晰地传到了树的耳朵里。

“不要……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

“……!”
 手,停了下来。
 树的思想也全部停了下来。
 无法把这种状态下的奥尔德宾拉出来的树,僵在了原地。
 
 “树!”
  ——远处传来安缇莉西亚的声音。
  踌躇。
 崩坏。
 ……决断。
 “……不好意思,安缇莉西亚同学!你先逃!”
 “树?!”
  安缇莉西亚回过头来的一瞬间,树正好从地上一跃而起。
 几乎同时,整个图书馆以读书台为中心,塌了下来。

  2

  穗波等人在布留部市的北部高速前进着。
  达芙奈骑在摩托车上,穗波在扫帚上低空飞行,黑羽则紧紧跟在两人的身后。
  如果是以前的黑羽,或许都跟不上这样的速度。远远超过了速度限制的达芙奈,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胎痕,以近百公里的时
速前进着。
  一般的魔法师的话,无论依靠什么样的魔法物品或是技术,都达不到这个速度。
  但是黑羽跟上了。
  虽然不像穗波那样游刃有余,但也没有被甩开。
  这也要归功于来到“阿斯特拉尔”的这一年中所得到的经验。
  “……嗯。”
黑羽重新认识了一下能在高速飞行状态下说话的自己。
“……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黑羽向穗波问道。
“真的是……那种会吸血,会害怕十字架的东西么?”
‘这个么。”
穗波握着扫帚,回头向黑羽看去。
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少女这样回答道。
“那种吸血鬼——真奈美所想的那种吸血鬼,估计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吗?”
“害怕太阳和十字架,能变成雾和狼还有蝙蝠,吸别人的血把他们变成同类,你说的是这样的吸血鬼吧?这种吸血鬼的形象基本上都是后
世小说家的创作,嗯,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综合吧。”
“综合?”
“因为有很多原形。”
穗波在握住扫帚的手上加了一把力。
配合着前方的达芙奈,华丽地打了一个弯。
扫帚宛如一颗流星一般在夜空中划过。黑羽也连忙跟了上去,继续听着穗波的讲述。
“第一个是,吸血——吸精气的原形,梦魔。”
穗波一边集中精力操纵着扫帚,一边说道。
“那是中世纪的教会和修道士之间经常被提起的一种恶巍。害怕十字架啦太阳啦之类的神圣物品这一点,估计就是从这里起源的。”
“…………”
黑羽大概理解了。
夜晚,一般就是恶魔的时间。如果说吸血鬼在夜晚出没的形象是从恶魔而来的话,很容易让人接受。
“还有一个是,死而复生者。”
“这个在俄罗斯和波兰——也就是东欧比较常见:那里虽然实行土葬,但土地里的腐败菌很少,尸体有时不会腐烂,结果就造成了这种
传说吧。估计感染了黑死病而陷入假死状态的患者自己醒过来了一类的事件,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谓吸血鬼会传染,一般也就是指
这一类的病——其实东洋也有,真奈美你还记得去年发生的冬虫夏草的事件吧。”
“啁……是的。”
黑羽的灵体微微地晃了晃。
她还记得。
去年六月,她所遇到的赶尸入。不停地从墓地中复活起中国的死者——僵尸,攻击树等人的道士。
正因为自己也是死者,正因为自己是幽灵,黑羽能听见它们无穷的哀伤。
仔细想想的话,能使用骚灵现象这一“力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没有。”
  黑羽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也是……出租魔法师之一,想要知道一些应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哦。”
  迎着扑面而来的强风,穗波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少女用一只手按住尖尖的法师帽,向前方看去。似乎离到目的地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最后,对于魔法师而言——”
  黑羽竖起耳朵倾听着。
  速度和风声都不会对于灵体状态下的她的听觉造成影响。
  几分钟之后。
  “那么,这次的那个叫做崔斯莉亚的人是哪一种……”
  穗波对着提问的黑羽叹了口气。
  “……估计,是全部。”
“哎?”
黑羽睁大了眼睛。
  “可,可是,一开始你不是说我想象中的吸血鬼是不存在的吗?”
  “的确是不存在;但是,崔斯莉亚是被称作‘密密尔’的吸血鬼的存在。既然不是凡人,而是魔法师们这样称呼她,那么她一定有着超
越常理的特征。”
  黑羽沉默了一段时间。
  穗波绝对不是那种会把事情搞得很夸张的人。
不管是多么复杂困难的事件,少女都能沉着冷静地看透事情的本质,构思对策。穗波的这种能力已经无数次的帮助过了“阿斯特拉尔”
和黑羽了。
  这样的穗波会把叫做崔斯莉亚的魔法师称作超越常理的对手。
  “那,那么,为什么这样的吸血鬼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
  穗波点了点斗。

“崔斯莉亚——被称为‘密密尔’的禁忌之子的吸血鬼,为什么会到布留部市来呢。”
“……”
  黑羽默默地思考着。
问题就在这里。
  事态的变化过于急转直下了。本来应该是和“金翅院”的挑战竞标,结果变成了吸血鬼的袭击,而且那个吸血鬼还是让穗波都另眼相看
的危险的对手,实在是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
虽说只要是和“阿斯特拉尔”有关的事件,基本上都会发生意外,但是这次的意外太大了。
而且一切的中心,可能就是那个男孩。
奥尔德宾·格尔沃茨。
从北欧的魔法结社“密密尔”转到了“阿斯特拉尔”的魔法师。
“——在‘密密尔’里,很早以前就流传着这样的黑色传闻。”
摩托车上的达芙奈说道。
能在高速行进中,而且还是戴着头盔的状态下和另外两人对话,这也是依靠魔法师特有的技术吧。似乎她曾经向穗波学过德鲁伊的穿墙
说话的技术。
穿过一切障碍,直接在脑中想起的声音。
“黑色传闻?”
穗波反问道。
  “没错,崔斯莉亚和奥尔德宾·格尔沃茨就是在这些传闻中不断被人们提起的名字。”
  达芙奈说道。
  两个名字之间的关系。
  达芙奈一边帮空中的两人整理着思路,一边平稳地驾驶着摩托。就算她现在立即去参加专业的摩托大赛,估计也是顶级的选手之一吧。

  就在此时。

  达芙奈的摩托车突然打横过来,擦着地面停了下来。
  “达芙奈?!”
  黑羽慌忙落在了地上。
  但是达芙奈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没有动。
坐在已经停了下来的摩托车上,一动不动。
她一直注视着三人前进方向上远方的某一点。
“怎么会……”
然后她的口中发出了悲怆的声音。
“安缇莉西亚小姐……!”

能远远地看见的在山脚下的建筑物——作为此行目的地的图书馆,在巨大的声音中崩塌了。

  *

与此同时。
“——哎?!”
事务所里,正在迷迷糊糊地做着作业的美贯突然一惊。
少女慌慌忙忙地把脸从作业本上抬了起来,重新抓起了铅笔和橡皮。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
“……喵。”
“喵!”
“喵呜。”
“喵~~~~呜!”
四只猫也各自发出了声音。
玄武鼓起肚子,白虎竖起了浑身的毛,青龙立起了耳朵和尾巴,朱雀高高地抬起了头。
然后,猫屋敷——很罕见地稍稍睁开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
“谁把……‘龙’给吃了?”

很巧,每个人看着的,都是布留部市北部的图书馆崩塌的地方。
 
  3

温暖的春风吹过瓦砾的表面。
混凝土的碎块中间,夹杂着大量的书和书架。时不时地,会有几张破碎的书页随风飘起,宣告这片废墟原来的样子。
这里。
就是原来的图书馆。
“……‘龙’的精气,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
一个人影出现在月光下,轻轻擦了擦嘴角。
毛皮大衣下的凝脂般的肌肤显得极为性感。这一片苍凉的废墟把这个女子的美貌衬托得更为突出。
当然,她就是崔斯莉亚。
“也就是说,在我开动之前,它就把灵脉封闭了吗。这里的‘龙’虽然很小,但似乎蛮有脑子的嘛。”
  女子嘟囔着自己的思路。
  似乎她是那种通过自言自语来整理思路的类型。崔斯莉亚把细长的食指搭在下巴上,陷入了独白之中。
  “而且,我那个弟子似乎也逃掉了。本来还以为图书馆塌了之后在把他从瓦砾里面拉出来这样比较省事。哎呀艾呀,肚子饿之后又遇到
这种事,真让人不爽呢。”
  崔斯莉亚无奈地摊开双手。
  抱着自己的肩,演歌剧一般大声悲叹着。
  不过,这也只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很快她又舔了舔舌头,微笑了起来。
  “算了,这种小事等我吃完饭之后再去想吧。”
  毛皮大衣下的,一双玉足轻轻踏出。
  之前一直在黑暗之中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是光着脚的。不过女子身上除了毛皮大衣本来就没有任何其他的衣物。
她正准备就这样消失在黑夜里的时候——

“等一下。”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崔斯莉亚转过身来:
这个动作也像在舞台上一样自然。似乎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人,而且那些人会喊住自己。
崩塌的图书馆原来的停车场的位置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穿着摩托车手常见的紧身皮衣的女子,坐在刻着欧甘文字的扫帚上的魔女。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则飘着一个穿着薄风衣的半透明的灵体


那个穿着紧身皮衣的女子有着一头异样的白发。
“——哦,今晚遇到了不少有名人呢。”
崔斯莉亚歪了歪嘴唇,眯起了一只眼睛。
“那个白头发的,我认识你。你是刚才‘盖提亚’的首领——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的得力助手吧。好像是叫达芙奈对吧。”
“你把安缇莉西亚小姐怎么了?”
无视崔斯莉亚的台词,达芙奈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辞藻,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例行手续般的交谈。明显地可以看出她对于对手没有任何的感情和关心。
女吸血鬼耸了耸肩。
“噢噢,真可怕。估计被埋在那里了吧?我刚才注意力都集中到吃上面了,什么都没看见。”
“社长和奥尔德呢?”
这回发问的是穗波。
崔斯莉亚的视线从达芙奈身上移开,看向戴着法师帽的魔女。
“哦?这一位我似乎也有印象呢。”
女子歪过头想了想。
“啊——啊——你叫穗波对吧。那个家伙的前辈。这么说来他经常提起你呢。那个爱哭鬼自言自语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这样啊这样
啊,你就是和安缇莉西亚一起的那个啊。”
“……你对奥尔德做了什么?”
穗波问的是崔斯莉亚话里的含义。
夜风中,混杂了敌意和魔力的味道。
月亮在穗波的头顶散发着皎洁的光芒。对于以月亮作为魔力源泉的魔女法术的使用者而言,现在正是能够发挥出最大实力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穗波的话,崔斯莉亚只是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没做什么啊,因为那个家伙是我的弟子嘛。”
“弟子?”
“没错。”
崔斯莉亚轻轻地点了点头。
  像要吃人般的嘲笑,女子的笑容正如这个词面上的意思一样。长而尖的利牙探出了嘴外。
  “要杀要剐都是我的自由。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教育’他的。这次也不例外。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也不是那种仅仅是被埋在瓦砾
下面就会死的人。”
  “一直是……这样?”
  穗波的声音中夹杂着怀疑。
  对于魔法师而言,师徒关系是绝对的。
  但是,那绝不是崔斯莉亚说的“要杀要剐都无所谓”的关系。那是一种为了探究魔法的奥妙,而去继承从始祖一代开始传承下来的神秘
知识的,神圣而坚固的关系。
  如果她是奥尔德的老师的话,到底进行了怎样的“教育”呢。
  然后。
  “——崔斯莉亚,我再问你一次,你把安缇莉西亚小姐怎么了?”
达芙奈摘下了手套。
她的手指上戴着材质各异的戒指。铁,银,金,锡,青铜,每个戒指上都刻着精致的行星灵的魔法阵。
所罗门的护符魔法。
安缇莉西亚的魔法是唤起魔神,而达芙奈的魔法则是从魔神所象征的行星灵那里获得魔力。虽然单纯从魔力上而言比不上七十二魔神,
但实战用途上来说也是绝不逊色的高等魔法。
更不要说,施法者是达芙奈。
“不是说过了吗。可能被埋在地下了。”
崔斯莉亚向着瓦砾堆指了一下。
“不要开玩笑。”
达芙奈往前走了一步。
“安缇莉西亚小姐在附近的话我马上就能知道。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谎话。”
“哎呀,被揭穿了。”
崔斯莉亚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其实是被她逃掉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还真是倒霉呢。今天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大餐,结果还没吃好,现在饿得要死。
如果不快点去找点吃的话,肚子里的虫就要忍不住了哦。”
崔斯莉亚的睑上依然带着笑容。
从她知道达芙奈的名字,以及刚才的对话来看,估计她对达芙奈的实力也有所了解。但是,眼前的女子一直带着嘲弄的表情。
女子的肩膀在微微抖动着。
似乎是有什么可笑得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
达芙奈看起来已经不准备再和对方纠缠下去,她并没有问第三遍。
只是抬起了右手的食指,画了一个五芒星。

“王在汝之右,将王打入憎恨之日——!”
她的身体开始加速。
火星第4之护符。
象征着战争之星——火星的铁制戒指,赐予了达芙奈非同寻常的“力量”:也就是,“绝对的胜利”。现在的达芙奈的身体里蕴藏着能
够破开铁的力量,以及超越猛兽的速度。
崔斯莉亚什么也没做。
只是咧着嘴斜靠在身后的瓦砾堆上。
(那么,就去死吧——!)
达芙奈向着废墟冲去。
没有丝毫的扰豫,达芙奈的腿划着一道弧线向崔斯莉亚的头部踢去。超过了风速的黑色的皮靴划破空气,宛如一粒子弹。
抓住这个机会,穗波也行动了。

“我乞求!在我头顶之明月的加护以及力量之圆锥之下,击破东北方之灾厄!”  榭寄生的箭从少女手中射出。
  融合了凯尔特魔法和魔女魔法的精髓的一击,能够贯穿灵力的防护。箭魔力在月亮的祝福和力量之圆锥(法师的打尖帽)的增幅之下,
笔直地朝着敌人飞去。
  “我也来——!”
  少女的武器是,骚灵现象。
  以强大的念动力,抬起许多的瓦砾,向着崔斯莉亚砸去。单纯而又强大的暴力。达芙奈是从正面扑来,榭寄生的箭矢从上放射来,而这
些瓦砾则是从左右包围了崔斯莉亚。
——打中了。

魔法击中肉体,打碎骨骼的感觉。
但是,那并不是崔斯莉亚。
女子背后的瓦砾中伸出许多的手臂,挡住了三个人的攻击。
“什么……!”
手臂向着地上的达芙奈抓了过去。
如果只有一两只的话,达芙奈应该是很容易躲开的。但是手臂越来越多,不仅是崔斯莉亚的身后,连周围的瓦砾都满是手臂。

“汝乃开始,汝乃引导之舶,汝乃光辉之松明——既如此,歌唱吧,KANUZ!”

崔斯莉亚取出金币,喊道。

奥尔德宾第一次与树相遇的时候也曾使用过的炎之符文。但是,在老师手里释放出来的火焰则宛如是有生命般的,向着达芙奈、穗波和
黑羽三个人衍伸出去。

“我撕裂我之肉体,我数我之骨。由此,汝将不会死亡!”

达芙奈的无名指上,锡的戒指正在闪闪发光。
木星第6之护符。能够保护主人不受任何地上的威胁的,木星王的护符。不可见的圆球立刻罩住了达芙奈的四周,地上的手臂也被推到了
一边。
“真奈美,到我身边来——!”
穗波则是选择了继续攻击。

“我重复!以不在天地之间的灵树的加护,击破东北方之灾厄!”

少女向着火焰掷出了槲寄生的箭。箭切开了火舌,在飞行的途中炸成了碎片。
槲寄生的散弹。
光靠手臂无法完全挡下的迎面攻击。
分裂成数十片的灵树的散弹命中了崔斯莉亚,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无数伤口,血光四溅。箭中蕴含的“否定”的魔力浸透到了女子的体内
。沉重地打击了女子。曾经击退过无数敌人的穗波倾尽全力的一击,也让崔斯莉亚充分感受到了“力量”。
但是,也只是仅此而已了。
“啊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即使是在四溅的鲜血之中,女子的笑声也没有停止。她依然在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的动作在大笑着。
  “你真的不错!在这种情况下不防守法反而继续攻击吗!没有相当的胆量和自信可是做不到啊!年纪轻轻就能如此,魔女,真的是魔女
,一定是魔女啊!怪不得奥尔德这个家伙会如此崇拜你!这次连我都不得不赞同他了!你很好,不能再好了穗波!”
  女子满身是血地笑着。
  身上的毛皮大衣,涂成黑色的嘴唇都已经染得血红,但是她依然快活地笑着。
  穗波也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凯尔特的魔女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重复——!”

  少女从黑色的斗篷下拿出新的榭寄生的箭,又开始吟唱。
  “很好!不给对手留下一点机会!也不作口舌之争吗!就是要这样,打不倒的对手就要打到它倒下为止!非常好!”
崔斯莉亚一边笑着一边跳了起来。
不用助跑就轻松跳到了三米高的空中,这是远远超过人类的能力。
几乎是瞬间移动般,崔斯莉亚出现在了穗波和黑羽的眼前。
“不过,也不要太得意了哦?”
“——?!”
满是鲜血的双手抓住了穗波和黑羽的脸。
就连本应碰不到的黑羽的灵体,也被崔斯莉亚轻而易举地抓在了手里。而且,黑羽发动的骚灵现象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借着重力的作用,女子把穗波和黑羽砸到了地上。强烈的冲击贯穿了灵体和肉体——两名少女昏了过去。
当然,她们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战斗了。
虽然极力保持着意识,但是冲击力麻痹了神经系统。就连黑羽的灵体也动弹不得。
“啊啊啊——!”
达芙奈从旁边一脚踢了过来。
借着冲锋力量的踢击,而且还蕴含着大量的魔力,足以让对手昏死过去。
“够了啦。”
崔斯莉亚保持着笑容,抬起了一只手。
看上没有用多少力气,但却轻易地挡下了达芙奈的腿,顺势把达芙奈摔了出去。
落地,然而身上并没有传来地面的冲击。
“响……!”
做是针叶树林一样的大量手臂抓住了达芙奈的身体。
“这是……”
让达芙奈吃惊的,不是手臂,而是那些手臂的主人。
残酷的景象。
手臂骨折,腿脚断裂的“金翅院”的僧侣们,在崔斯莉亚的命令之下从瓦砾中爬了出来。
很显然,这不是他们本人的意志。
茫然的眼光,耷拉出嘴外的舌头,破得不成样子的袈裟,浑身是血的身体。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用人的身体部件拼装起来的人偶,
极为亵渎的景象。
看到这种光景,谁都会想起来这个词的吧。
不死生物。
“刚才这些家伙一点忙都没帮上。我觉得麻烦,所以就把他钔丢在瓦砾堆里了,正好用来当我的盾牌。”
崔斯莉亚笑着。
十几个僧侣抓着达芙奈的身体。被操纵的僧倡们的力量也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抓着达芙奈的手臂也都已经在内出血之下。呈现出奇怪的
紫黑色。
“……然后……你想干什么?”
  穗波好不容易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噢噢,你现在的表情很好。还没有放弃希望的表情。有趣,很有趣,我的血流得太多了,肚子很饿啊。”
  空气中似乎带上了噼里啪啦的电流一样的感觉。
  沉默盖住了整个废墟,只有被操纵的僧侣们的粗狂的呼吸声还在空虚地回荡着。
  崔斯莉亚抖了抖肩膀。
  “我说,你很想知道我对奥尔德作了什么对吧。”
  女子单膝着地,在躺在地上的穗波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
  “嗯,总之就是做了很多啦。能想到的事情基本都做了吧。然后呢,因为做得太多了,所以就厌倦了然后就扔掉了啊。”
  “扔……掉了……?”
  “啊啊,扔了,干干脆脆地扔掉了。奥尔德宾这个名字,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想起来过了。”
“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其他人把他捡过去啊。”
女子说的话实在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了。
“知道么,那个家伙已经做过我的玩具了,就相当于是有了我的记号的东西了。那么他的所有权以及其他的一切东西不就都是我的了吗?
就算我把他扔了,我也不允许其他人捡过去。”
“怎么……能……”
“你是想说这个叫任性?任性就任性嘛。那家伙不是也说过吗?魔法师就是要听从高位者的命令。我说过的事情,那家伙直到现在也还是
像个傻瓜一样遵守着对吧?日语里好像是叫做金科玉律对吧?”
女子的饶舌没有停止的意思。
嘴唇上沾上的鲜血似乎像是兴奋剂一样,崔斯莉亚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既然她是被叫做吸血鬼的存在,这似乎也是很正常
的。
“那么……奥尔德……换了许多结社也是……”
“啁——,那个家伙逃得倒是挺快。而且,‘密密尔’也很坏啊‘密密尔’。我厌倦了之后一扔掉,他们马上就捡了回去。还让他去学
院什么的地方,变得稍微强了一点之后,又让他跑到别的结社去修行,让我很恼火呢。只要让我找到一个他修行过的地方,我就端掉一个。
啊——,奥尔德这家伙还说因为和他们签了契约,所以没法违背,这就更不行了。”
“……”
穗波无语。
这就是奥尔德宾转社的原因。
也是他所待过的地方每次都会出现失踪者的原因。不,真的只是失踪者而已吗?魔法结社有时会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被不认识的对
手把结社端掉之后,活下来的人说不定会一起以死保全名誉。
这个女子,凭什么能说不是自己杀死了奥尔德宾曾经呆过的结社的所有人——! ·
“怎么样怎么样?多少能理解一点了?当然不理解也没关系就是了,不过,你是个有趣的人。碰到一个有趣的对手,总是想让她了解一点
自己的事情的嘛。”
女子用舌头舔着嘴唇上的鲜血。
崔斯莉亚亮出长长的牙齿,说道。
“我会要回来。我要夺回来。所以,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我都会全部毁掉。不管是‘阿斯特拉尔’还是别的什么都一样。”
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仅仅是出于想要要回自己的弟子的任性。
如果有人要妨碍她的任性,她就要毁灭对方。
“…………我不会……让你…………”
穗波抬起头。
少女勉强地转过依然麻痹的身体,注视着崔斯莉亚。哪怕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少女的眼睛依然毫不退缩地盯着女吸血鬼。
  “那个孩子……是我的后辈……也是同事……”
  “你在说什么傻话。说起来,刚才那个社长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因为是自己的社员所以怎么怎么。你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民以食为天啊?不过道教里好像确实有同源同食的说法就是了。”
  说着,崔斯莉亚站了起来。
  “你要……逃吗?”
  “噢噢,噢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有精神嘛。不过,我肚子饿了,不能再陪你了。”
  崔斯莉亚摇了摇手,向着废墟走去。
  没走几步,她回过头来。
  “还有,被吃掉的‘龙’……也快要开始骚动了哦。”
  穗波皱起眉头,思考着对方的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一瞬间。
大地,抖动了起来。
达芙奈和黑羽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异常的景象。
“被活埋可是很痛苦的哦?”
崔斯莉亚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被大地的鸣动盖了过去。

——突然之间,剧烈的地震袭击了世界。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9:32 编辑 ]


第5章 魔法师与怪物

——时不时地,会梦到那时候的事情。

英国,伦敦。
建造在乳白色的雾里的,华丽而潇洒的洋馆。
馆内,蒸馏机冒着烟,厚厚的魔法书带着羊皮纸的味道,无数被蜡和油纸包着的魔法物品排列在架子上。
在被称作学院的这个地方,奥尔德宾总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的感觉很好。
自己专攻的符文魔法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学完了,也没什么需要教授教的了。
不是一个人的话,就睡不着。
既然是魔法师的学院,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怀有对于魔法的贪欲。
在现代社会里,走上了魔法这一异端的道路的他们,不可能会抑制自己的欲望。奥尔德宾的魔法被他们知道了的话,会被他们不停地追问到底的吧。光是问的话倒也罢了,但弄不好自己的行李和身体也会成为牺牲品的。
啊啊。
或许……自己是在害怕。
其实,奥尔德宾很讨厌魔法。
很讨厌这种烙印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里的,为他人所忌讳的充满历史沉重感的神秘。那些满怀欲望地追求着这样的魔法的同学,真的很可怕。
但是。
只有那两个人是例外。
“安缇大概不适合操作精细的魔法物品吧?所罗门王的魔法比起四大天使来更加接近行星灵,所以和学院的魔法物品八字不合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作在考试里输给你的借口!而且,四大天使也是遵从于七大行星的规则之下的,我会从这一点出发重新组合咒式,你等着看好了。”
这两个人经常会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
有时是在洋馆的后院。
有时是在山丘上的巨石阵里。
她们说的语言和以拉丁语为基础的西欧的语言不同,语法也很奇怪。等奥尔德宾知道那是一种叫做日语的远东地区的语菖,并开始自学,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只是。
那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沐浴在之下。
和其他的学生,不,甚至和老师都不一样。
她们都是一边研究着自己的魔法,同时又不限于此。在学院数一数二的两人,却没有过于依赖魔法,没有沉迷于魔法,她们的视线,看得更加家园的东西。
更远,更远,更远。
在两人争吵的话里话外,她们一直在表达着这个意思。奥尔德宾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
  仅仅是看着她们两个,奥尔德宾就会觉得轻松不少。
  世界上的确还存在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即使没有魔法,价值依然会在别的事物里存在。
  然后……
  
  ——突如其来的激励的摇晃,打碎了梦境。

  *

“奥……奥尔德!”
看着自己眼睛上方的娃娃脸,奥尔德宾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
“哎?那个,呃……你不记得了?”
树担心地问道。
他那个样子让人很不爽,但自己现在也没力气把他推开。
记忆依然很混乱。
奥尔德躺在地上,把手放到太阳穴边,试着稳定住眼前摇晃不定的景象。男孩咬紧牙关,强行逼着自己集中意识。
“这里……是?”
“嗯……估计,是我学校的教室里。”
树环视了一下四周。
似乎的确如此。
黑板,排列得很整齐的课桌。后面是放着卫生器具的柜子,对着走廊和校园那一面的墙上开着几扇玻璃窗。黑板的角落里,写着学校的名字。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学校里了,而且还发生了地震,安缇莉西亚同学倒在那里……”
“我们是被从那里……传送过来了吗。”
奥尔德宾向树的身边看去。
安缇莉西亚正躺在旁边。
少女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少女的呼吸很急促,礼服胸前的“所罗门的五角星”伴随着少女的呼吸一上一下。
“……”
奥尔德宾很清楚少女虚弱的原因。
七十二魔神也是因此才失去了魔力。和人类不同,对于完全由魔力构成的魔神们而言,那个女吸血鬼可以说是他们的天故。而且,跨越空间的魔法,不管是术式还是方法,都是最高难度的魔法之一。就算在事先有准备的情况下都很难使用,更不要说是在紧急关头用出来。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还能把众人传送到这里,足以证明安缇莉西亚的魔力非凡。
同时,奥尔德宾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么,这里就是——龙穴吗。”
“龙穴……就是力量源点……对吗?”
“原来你还知道这个词啊。”
“呃,穗波曾经教过……在上次闹鬼事件的时候我也问过。当时她说因为布留部市里有灵脉穿过,所以这种小型的龙穴有很多。”
简而言之,就是灵脉中的魔力泄漏的地点。
刚才的图书馆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才会出现魔力的泄漏,需要定期的净化。
估计,树所在的高中也是龙穴之一吧。
“她利用魔神的力量,沿着灵脉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沿着魔力流传送,可以把术式的结构复杂度和魔力负担减到最低程度。真不愧是前辈。”
“原来如此。”
  树抚摸者安缇莉西亚的头发。
  奥尔德宾似乎看到树的手一放上去,少女痛苦的表情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我明明让她自己先逃的……但她却在那种情况下……救了我和奥尔德……”
  树低声地话语沿着教室的地面流淌着。那是充满慈爱和感谢的,很像这个少年应该说出来的话语。
  但是,这句话却带来出乎意料的后果。
  “救,我……?”
  奥尔德宾说着,突然疆在了原地。
  (——!)
  他想起来了。
  刚才自己在老师面前时的样子。
蹲在地上,抱着头,堵住耳朵——他们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哭喊声。

——不要……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我……”

“——!”
“恩,奥尔德?现在不能睡过去啊……”
树转过身。
“你!”
奥尔德宾咬着牙抓住了树的衣服。
“哇!”
“你还记得对吧!你!”
奥尔德宾勉强抬起上半身,用手抓住了树。但男孩的拳头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倒像是倒在树的身上似的。
“什,什么……?”
“我……跪在那家伙面前……呻吟的样子,你看到了对 吧?”
“啊……”
树睁大了眼睛。
答案已经写在了他的睑上,而且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
“哈……”
奥尔德宾干干地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笑,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似的,像是突然挣脱了某个无形的枷锁似的,男孩大笑着。
“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哈哈哈哈……”
这笑声,不知为何似乎和那个女吸血鬼——崔斯莉亚的笑声有些相似。
那个老师在男孩身上留下的影子似乎总也挥之不去。
“怎么了,你不嘲笑我吗?”
奥尔德宾终于止住笑,说道。
他抬头看着树,牙关紧咬。
“一直说你是胆小鬼的我,趾高气扬的我,也不过是那个样子而已!那么无能,那么没种,那么难看!”
奥尔德宾大声地喊道。
“你笑我啊!”
男孩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抓住树胸口的那只手上。
其实现在的他依然是浑身无力,但他就是不肯放手。似乎这一瞬间关乎着自己所活过所有的岁月。
“笑我无能,笑我可怜啊!笑我滑稽,笑我悲哀啊!尽管笑啊!随便你怎么笑都行。”
“……”
  树一言不发。
  少年只是看着奥尔德宾。
  “那么……为什么。那个人会是奥尔德宾的老师?”
  “——”
  奥尔德宾说不出话来,但并不是因为少年的问题。
  而是因为提出问题的树,尽管被男孩抓着胸口,但依然轻轻地抚摸着安缇莉西亚。少年无比珍惜地握紧着依然没有恢复意识的安缇莉西亚的手。
  目光无法离开。
  这样的少年,像是变成了一个奥尔德宾完全不认识的人,让男孩的目光一刻都无法移开。
  然后,再一次地,少年问道。
“为什么……伤害了安缇莉西亚同学的那个人,会是你的老师?”
“……”
奥尔德宾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却徒劳无功。
树的话,安静但又坚决地,刺穿了奥尔德宾·格尔沃茨的胸口。

2

月光下,一个女子在奔跑。
她轻松地跑过因地震而裂开的柏油路,越过破裂的草地。女子那矫健而奔放的身姿,似乎是在告诉别人,这种程度的障碍,在她出生的土地上是再正常不过的。
身上都是血。
槲寄生散弹的一击,确确实实地伤害到了崔斯莉亚。皮肤被撕裂,肉体炸开,可谓是遍体鳞伤。
但是。
一边跑着,她的伤口一边在愈合。
虽说数量很少,但是吃了“龙”还是有效果的。
充盈着全身的麾力,驱使着伤口处长出肉芽,长出新皮。这种过程中的疼痛对于崔斯莉亚来说,更像是快感。
(她们……应该死了吧)
薄痛让她想起了这件事。
这么强烈的地震,还有那堆图书馆的瓦砾。
射出槲寄生散弹的魔女——穗波和达芙奈她们,肯定已经被瓦砾所吞没了吧。地震的破坏力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大,这显示出了这里的“龙”的强大,让崔斯莉亚很高兴。但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失去猎物的寂寞。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
女子对自己说。
她的声音里很快又找回了原先那种昂扬。
猎人的感觉。
正在追踪最好也最为难缠的猎物时的,猎入的感觉:
啊啊,对了。
还有别的猎物。
带着奥尔德宾逃进了魔力流里的所罗门的公主——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赤手空拳向自己挑战的愚者,“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伊寂树。
“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在黑夜里四溢。
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抛弃了奥尔德宾。因为自己有预 感,他一定会把这样的猎物带到自己的眼前,所以自己才会放他出去。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响。
  崔斯莉亚体内甜蜜的喜悦和兴奋也比例增长。
  清楚得很。
  对于这种行为乐在其中的自己是异端这件事,崔斯莉亚清除得很。
  魔法师仅仅是对魔法师充满了贪欲,并不是要成为一个堕落的人。那最多是个“结果”而不是像崔斯莉亚这样,把那当作“前提”。
  我要破坏,崔斯莉亚想着。
  我要破坏。
  我要破坏。
  我要破坏。
  我要杀戮我要抢夺我要侵犯我要占有我要吃我要刺我要剜我要打我要砸我要烧我要击溃我要吸吮我要污染我要品尝我要喝干我要撕裂我要咬碎我要切开我要追踪我要把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的一切都吸干。
(啊啊……)
恍惚中,崔斯莉亚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但是在自己的回忆中,找不到自己堕落的要素。
自己的家庭作为魔法师而言算是比较优秀的,但相比起其它的魔法师也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在崔斯莉亚靠不住的感觉里来说,自己家还算是比较正统的。自己的记忆里找不到什么类似于精神病史之类的离经叛道的事情。
也就是说。
崔斯莉亚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不需要什么理由。
也不需要什么意义。
自己想成为一个猎人,想成为一只野兽。想玩弄猎物追杀猎物——想成为一个怪物,仅此而已。
(吃吧)
自己想到。
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一定要好好品尝,要细细地品尝。不管是弟子还是同伴还是“龙”,统统都要吃掉。舔干净,吸于净,吃干净。
然后——崔斯莉亚爱着这样的自己,爱得不得了。

*

面对树的问题,奥尔德宾沉默了一段时间。
“……”
  树也一言不发地等着。
教室的窗没关,温暖的夜风从窗户里吹进了教室。风中带着春天的颜色——几瓣校园里的樱花树的花瓣。
树胸口的手松开了。
男孩平淡地回答道。
“八年前,崔斯莉亚……提出了要求活祭品。”
“活,祭品?”
树重复了一遍,奥尔德宾点了点头。
“黑暗森林……你也看见过的。”
“啊……”
树按住了眼罩。
初见奥尔德宾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看到的梦。
那个梦,忧郁而黑暗的森林之中,尸体和尸体和尸体和尸体和——贪婪地喝着血的怪物。
“崔斯莉亚在‘密密尔’之中本来就是很特殊的存在。做为结社顾问,在几个支部自由的来往。每隔几年才会露面—次,提出奇怪的要求,同时指导一些符文的奥秘作为回报——她总是这样。虽然在哪里都不受欢迎,但是谁都想一睹她的秘术,大抵上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奥尔德宾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就是……活祭品?”
  “对。说是想多点试验,所以要活人的祭品。”
  奥尔德宾的肩膀微微发抖,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可笑的事情。
  “那,那,奥尔德得结社……”
  “我所在的支部……拒绝了。”
  “啊”
  “虽然同属‘密密尔’而且对方是高阶的魔法师,但这种要求实在难以让人答应。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崔斯莉亚也笑着点了点头。”
  奥尔德宾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她笑着点了点头……杀光了所有人。”
“——!”
树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那,那……”
“很巧,只有我活了下来。对于崔斯莉亚来说,可能当时她突然心血来潮,要么就是她从我活了下来这件事里看出了魔法的因素。总之她逼着我成为了她的弟子。哈哈,我能拒绝吗。那时的我只有六岁。身边的家人朋友老师就这样被人杀了,那已经不能说是打击还是别的什么了,当时的我完全就傻掉了。那之后的几年,我一直称呼崔斯莉亚为老师,跟着她旅行什么的。”
奥尔德宾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段,像是在倾诉胸中压抑已久的情绪一样。
“然后,我被抛弃了。”
“被抛弃了……为什么?”
看着再次瞪大了眼睛的树,奥尔德宾用鼻子哼了一声。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她只不过是说自己觉得厌倦了,然后就把我扔到了街上。然后,我能去的地方……哈哈,可笑吧。最后,我还是只能回到‘密密尔’去。对‘密密尔’那边来说,我原来是他们支部的一员,又是崔斯莉亚的弟子,他们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但是,他们又不想把我留在身边,没办法,只好让我去了学院。”
这就是奥尔德宾会去学院的理由。
只不过是和赶瘟神一样性质的理由。无论去那里都不是由男孩的意志所能决定的,他只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
“不过,倒也不坏。”
奥尔德宾加了一句。
“学院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糟糕。没有人来管我,崔斯莉亚灌输给我的符文魔法也是货真价实的。因此想要利用我的能力的结社也是有的,对于‘密密尔’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马上就把我送到了那些结社里去了。”
奥尔德宾的眼神微微动摇了一下。
“然后……那些结社又都被崔斯莉亚捣毁了。”
“?!但,但是,奥尔德宾不是被她抛弃了——”
“啊,我是被抛弃了。但是……对那个人来说,一定认为就算扔了也还是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不能忍受别人捡过去。”
巧的是,一小时之前,崔斯莉亚也对穗波说过相同的话。
弟子正确地领悟了老师的想法。但这不过是徒增绝望罢了。
这种领悟只不过是让奥尔德宾知道了,无论自己到哪个结社,那个结社都会被崔斯莉亚摧毁的。
“……”
树无语。
他实在无法理解女吸血嵬得精神世界,只能僵在原地。
“‘密密尔’就利用了这一点。’
奥尔德宾说道。
  “他们让我尽量往远处走,如果逃的掉的话就逃,如果被崔斯莉亚抓到,然后那个结社被摧毁,对他们们来说也好。‘阿斯特拉尔’……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太受欢迎的吧?”
  “……”
  正中要害。
  “阿斯特拉尔”在“协会”说辖之下的诸多魔法结社中也是过于特异的集团。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合理的结社的首领?你知道‘阿斯特拉尔’给魔法界带来了多大的威胁吗?”

  那个时候奥尔德宾的话,树现在才真正的体会到了。
  也就是说,就算被摧毁了也没关系——甚至是被摧毁了更好,“密密尔”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笑吧?”
奥尔德宾作出了结论。
然后男孩慢慢地站了起来。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可能还不能跑步,不过走走是没问题了。
“奥尔德?”
“既然知道了这些,就没有理由再包庇我了吧。只要把我交给崔斯莉亚,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过,那个家伙是有人看到她,就会把那人杀了的,所以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男孩转过身,向着教室的门走去。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不行。”
依旧蹲在地上的树,拉住了奥尔德宾。
“什么意思。”
奥尔德宾不耐烦地回过头。
“那么,为什么……”
树开口说道。
“为什么……奥尔德会说自己可怜呢?”
“什——”
这次,轮到奥尔德宾说不出话来了。
笑我可怜啊,这是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这不也是所有对话的前提吗。自己不正是为了让对方能够理解无能的自己,才会把那些无聊的过去的事说出来的吗。
树直视着奥尔德宾,问道。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错,那么奥尔德,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怜呢?”
“开什么玩笑!”
奥尔德宾激动地甩开了手。
“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决定好了,自己只能随波逐流任人玩弄!到最后,仅仅是罪魁祸首出现在眼前,就吓得只能蹲在地上!这不叫可怜叫什么!”
男孩大声叫道。
“这都不叫可怜的话!我算是什么!”
帽子两旁的护耳在空中飞舞着。
不知为什么,在树看来,男孩的态度就像是很小的孩子在哭闹着发泄不满一样。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吧!为什么我要成为现在这样!”
“…………”
树明白了。
奥尔德宾并不喜欢魔法师的世界。
他说过听从高阶的魔法才是正确的,但他并不相信这一点。
倒不如说是,正好相反。
正因为讨厌,所以如果不说服自己那是正确的话,就接受不了。
  自己会如此痛苦,也是因为那是这个世界的正确的道理,他通过这种想法来保护自己。
  很不合理当作正义,相信着自己总有一天会得到救赎的。
  “……可是,那些始终是谎言阿。”
  树静静地说道。
  “你……!”
  “我知道。”
  树一边回忆一边说。
  这一年来的事情。
  一边回忆着自己帮过的人和自己没能帮到的人,一边说。
  “我知道魔法师的世界是非常辛苦,非常伤感,非常可怕的地方。我有时也会觉得这样的一个地方是错误的。”
  树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但是……那个世界里并不只有这些。”
“我才——!”
“就像奥尔德……你如此讨厌加入‘阿斯特拉尔’,也是因为不想给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同学添麻烦对吧?”
树微笑着,看着扭过头去的奥尔德宾。
他应该知道崔斯莉亚有可能会追来。
所以为了不让穗波和安缇莉西亚——自己所憧憬的前辈受到伤害,他想要抢先一步毁了“阿斯特拉尔”。
想要取树的性命,也是为了如此吧。
手段虽然很粗暴,但最初的动机却是纯粹而又高尚的。
既然如此,树就能说出口。

“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笑你。”

“……”
奥尔德宾的脸扭曲着,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嘲笑我啊!”
——“笑我无能,笑我可怜啊!笑我滑稽!笑我悲哀啊!尽管笑啊!随便你怎么笑都行!”
说了这些话的自己,现在正站在这里。
害怕那个女子,完全无法抵抗,只能蹲在她面前的自己,谁都不会给与肯定的评价吧。
但是。
现在,树说了。
“奥尔德尝试去战斗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不会去嘲笑。”
恬淡的,温柔的笑容。
这绝不是少年的无知,对于魔法的世界,对于那些可怕而又严酷的事实,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那么……为什么这个少年,还能露出如此的微笑呢。
奥尔德宾一动不动地,开口问道。
“你是……笨蛋么。”
“经常被别人这么说。”
树挠了挠头。
“穗波、安缇莉西亚同学,她们都经常说类似的话;不过,事到如今也改不过来了。呃,我作为社长说不定真的是个问题——”
少年眨着眼睛。
然后。
一边苦笑着,一边伸出了手。
“回‘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吧。穗波和猫屋敷一定会有办法的。”
“……”
奥尔德没有理睬伸过来的手。
但是,树没有把手收回去。
他在等,等着男孩心中的波涛恢复平静。
  “……Dummkopf。”
  奥尔德宾又用德语骂了一句。
  然后,两个人的手真要握在一起。

  “不行哦,太迟了。”

  女子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从开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
  不,不是乌鸦。
  它身上的不是翅膀,而是长着爪子的飞膜。尖尖的耳朵翘在脑后,嘴里长着长牙。
  一只蝙蝠。
  当然,在布留部市是不应该看到这种蝙蝠的。
  “使徒——!”
  奥尔德宾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我就知道传送得那么急的话,应该就在灵脉的附近的。”
蝙蝠露出尖牙,口中发出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崔斯莉亚的
崔斯莉亚用低沉而又干枯的声音嘲笑着。
“吸血,鬼……”
“你刚才说穗波和那个谁谁一定会有办法的?”
崔斯莉亚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树说道。

“——不过,就在刚才,那个穗波可是被活埋了哦?”

  3

树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完全理解了崔斯莉亚的话。
“穗波……被……?”
少年的声音动摇了。
对树来说,少女可以说是绝对的存在。
对于奥尔德宾来说似乎也是一样,男孩忘记了对崔斯莉亚的恐惧,茫然地站在原地。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男孩受到的打击要更大。毕竟,为了守护自己的前辈,他曾经甚至不惜要去杀人。
“为什么.穗波她!”
“哦?我可只是正当防卫哦.因为她一定要知道我把躺在那边的安缇莉西亚还有奥尔德宾怎么样了,我嫌麻烦就把她解决掉了。顺带还把那两个叫达荚奈和黑羽的魔女和幽灵解决掉了。啊啊,她们很不错呢。她们的抵抗真的很不错呢。让我很疼很疼很疼……感觉真好。”
女子的声调里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应和着女子的声音,蝙蝠们开始聚集过来。
几十只,几百只的蝙蝠,一边发出不吉利的叫声一边拍打着黑色的翅膀,包围了整个校园。
“……我马上就来了,呆在那里不要动哦?”
女子的低语让人不禁感觉背上一冷。
同时,蝙蝠群飞了起来。
黑色的野兽们卷着黑色的漩涡从四面八方向树等人袭击了过来。
那些不是一般的蝙蝠,被崔斯莉亚赋予了魔力的这些野兽,可以轻易地撕裂人类的身体。
“哇!”
树连忙挡在安缇莉西亚身前,一群蝙蝠正好从他身边飞过。
就像是枪一样的密集阵形。
无数的牙齿咬穿了课桌,无数的爪子撕裂了椅子,高中教室里常见的坚固的桌椅一瞬间就变成一堆碎片。
(被他们围上了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眼前令人恐怖的景象给了树动力。
“啊啊啊啊!”
  少年大吼。
  他踏出半步,震脚,整个地板都为之晃动。
  像是机器人一样,少年保持着腰腿的姿势,从地面传来的反冲力以螺旋状的形式从掌中释放了出来。
  五行拳三式。
  钻拳。
  被掌力击飞的课桌打散了密集的蝙蝠群。树抓住这个空袭,把安缇莉西亚背在背上。
  “趁现在……快走……!”
  “!”
  奥尔德宾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两人踢开门,冲到了走廊上。
  然后。
  “这里也有——吗!”
树呻吟起来。
教学楼的走廊里也满是蝙蝠。
没有灯光的走廊上,因为堆满了蝙蝠而显得更加漆黑,只有一点点从校外传夹的灯光照亮了它们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嘶嘶!
蝙蝠们嘶叫着。
飞在空中的蝙蝠的数量是教室里的几倍。
走廊的天花板和地板都被翅膀所覆盖,想要躲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仅仅是拍打翅膀的声音就让人感觉整个走廊都在扭曲。
“哇啊啊啊啊!”
  “让开,Dummkopf!”
奥尔德宾从大衣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子。
刻着符文的石子。
样子很像罗马字母的H的——

“汝乃风暴!汝乃冰雹!汝乃灾祸!既如此,吞噬吧,HAGALAZ!”
咒语赐于了符文含义,产生了灾祸的黑风。
盖住了从天花板到地板的每一寸空间的阵形,反而成为了蝙蝠们的弱点。
避无可避地,几乎所有的蝙蝠都被卷进了黑风之中。皮肤腐烂,骨肉分离,临死前,它们充分体会到了HAGALAZ的意思。
“呜哇……”
“过来!”
树刚要惊叹地用手捂住嘴,就被奥尔德宾一把拉走了。
  两人跟在黑风的后面穿过走廊,被扯成一片片的教室的门帘四散在两人的脚边。
跑啊。
跑。
“那边右拐!”
树大喊,奥尔德宾反射性地照做了。
刚刚转过弯,身边的教室里就飞出了蝙蝠,走廊里又响起了蝙蝠们狂乱的叫声。
两人无视于背后传来的叫声,一步六阶地从楼梯上冲了下去。
与其说是走下去,不如说是掉下去更为贴切。
几乎是接近自由落体的速度。
自己从没想过会在每天都要走过楼梯上上演如此的惊险动作剧,只要踏错了一步,就会和背上的的安缇莉西亚一起眼狠狠撞在墙上。
“哇,哇,哇……”
喉咙里传来阵阵干枯的感觉。
  而且,蝙蝠们的猛攻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不管树和奥尔德宾打退多少,马上就会有更多的蝙蝠更快地涌上来。
  所以,只有逃得更快才行。
  “奥尔德……没事的?!”
  “我还不需要轮到你来担心。”
  “但,但是!刚才你看起来光是站着就很辛苦的样子!”
  “闭嘴!”
  一喝之下,树沉默了下来。
  两人时而往身后仍出一个符文,时而踢过去一个灭火器,竭尽所能地一边减缓蝙蝠的来势,一边向着出口冲去。
  (来得,及吗——?)
  一瞬之间,树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借着从楼梯上冲下来的势头,从鞋柜穿过。虽然有点对不起老师,但现在也之好一脚踢破后门,冲进校园里。
“只要跑出这里——!”
话音未落。

“……很可惜。”
迎接三人的,是一个轻松的声音。
“哎……”
“呜……”
树和奥尔德宾回过头去。  
校园里洒满了皎洁的月光,看上去宛如一片洁白的湖面。而那湖面上,还飘着无数淡粉色的碎片。
樱花。
校园里盛开的樱花。比染井吉野樱的开花期还要晚的八重樱,现在正好是花期。
而,站在在这一切的中间的,是那个女吸血鬼。
  更加接近原种的樱花的花瓣——不知是该说意外还是该说当然地——和女子的样子很像。每一秒钟都在碎去的淡桃色的花瓣,就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同类一样,祝福着崔斯莉亚的美貌。
“你们好,真高兴这么快就能再见。”
崔斯莉亚露出尖利的牙齿,笑着说道。
那种笑容不像是人类,更像是某种美丽的野兽。狰拧和残酷并存的笑容,比任何妆容都要让女子引入注目。
她伸手抓过几枚空中的花瓣,放进嘴里。
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仰望着夜空。
“而且,正好。这里也是龙穴吧?庆祝弟子归来的同时还可以饱餐一顿,感觉不坏呢。”
“饱餐……?”
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的树,依然因为对方平静的话语背后潜藏的杀机吓得浑身发抖。

“就是把‘龙’吃掉。”
奥尔德宾说道。
“那,那……就像刚才的图书馆一样?会发生地震,然后整个学校都会倒掉?!”
“不止这么简单。”
奥尔德宾冷冷地打断了树的话。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崔斯莉亚。尽管藏在大衣底下,但树依然可以感觉到男孩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这个女的把‘龙’吃了的话,这片土地就会枯萎。你不是用妖精眼看到过了吗。我所在的土地被吃了以后的样子。”
“哎……?”
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因为尸体的数量过于惊人而没有注意到的事 情。
但是,仔细回想一下的话,那里并不是只有死人。鸟、兽、植物——就连土地都死了。
一切的一切的一切。
在女子的撩牙前,被吸干,枯萎、腐朽。
“那片土地上,到现在都长不出一根萆来。”
奥尔德宾平静地说着。
“仅仅是走近那片土地,一般的人就会昏倒。最严重的情况下可能昏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估计,今后几十年里一直都会是这样吧。‘龙’被吃了以后,就会变成那样。”
“……”
树捂住了胸口。
因为自己曾亲身体验过。
那个时候树的右眼看到了图书馆被女吸血鬼吃掉的瞬间。
这并不是修辞,图书馆所在的土地的——某种根源性地东西确确实实地被吃掉了。
所以,自己知道。
奥尔德宾所说的话绝没有一点夸张,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被她用那种方法把土地的灵脉吃光了的话,恐怕整个布留部市都会受到巨创,再也恢复不过来了吧。
“这种……事……”
树断断续续地说道。
“自然的哲理吧,这是。”
崔斯莉亚眯起一只眼睛,平静地叙述着。
“弱肉强食,食物锁链。无论怎样都行,关键是,我是捕食者。吃那些理应被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女子的意思很清楚,捕食所引起的所有灾难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的确,对于这个女子而言就是这样的吧。
身为人类,而又在人类之上的某种东西。
捕食生命的东西。
吸血鬼。
“好了,捕措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
  崔斯莉亚的獠牙伸出了嘴唇外。
  仅仅如此,就能让人停止呼吸。
  “啊,啊……”
  喘不过气。
  身体里翻江倒海一般,所有正常的生理机能都停止了。
  就像是在食肉猛兽面前的小白鼠一样,恨不得早点死了算了,就像死神所带来的诱惑。
  (啊……)
  不能抵抗。
  全身心都融化在了这甜蜜的诱惑里。
  就在因为恐怖而昏倒前的一刻,少年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
  “……啊”
  奥尔德宾又跪倒在了地上。
  眼角挂着眼泪,嘴边流着口水。紧抓着胸口大衣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红色的鲜血正沿着手套滴落。
树知道。
他正在拼死地抵抗着。
奥尔德宾正在拼死地鼓舞着眼看就要崩溃马上就要倒下的自己。
但是,他还是动不了。过去在他身上留下的咒缚是如此的强烈,奥尔德宾只能浑身颤抖,却站不起来。
“……”
看到了这一幕——树下定了决心。

*

奥尔德宾已经绝望了。自己几乎要唾弃这个只能跪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的自己。
知道崔斯莉亚会追来,心里也一直在为这一刻做着准备。
 自己给自己穿上如此坚固且冰冷的铠甲,也是为了再次面对这个女吸血鬼时,能正面相向。
但是。
过去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重重的锁链束缚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仅身体动不了,精神也是一样。奥尔德宾这个人的灵魂,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向崔斯莉亚屈服了。
多么渺小的自己。
夸下海口却一无昕能——甚至都已经不值得可怜。
(……还不如去死)
男孩真心地想着。
像这样的丧家之犬,早死早好。反正就算活下去,也不过是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真的吗?
心底的某处,有入在低语。
……真的……没有任何改变吗?
(我才不管)
男孩无视着低语。
随它去了。
最想否定奥尔德宾的存在的,是奥尔德宾这个人。
最想否定奥尔德宾的价值的,是奥尔德宾的思想。
最想否定奥尔德宾的人生的,是奥尔德宾的结果。
这种悲惨的存在——
“——那就这样便是。”
声音响起。
“哎?”
“感到害怕的话,那就害怕便是。没有任何必要去伪装自已。”
温柔的声音。
严厉的声音。
自己认识的,但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有人把穿着漆黑礼服的少女塞到了自已的怀里。
  “安缇莉西亚就交给你了。”
  不加同学的直呼少女的名字,这是第二次。
  但是,这次和上次有些不同。
  不是语气,也不是声音,而是更加本质性的不同。
  “你,你……”
  奥尔德宾忘记了恐惧,抬头看着前面。
  一个背影站在他身前。
  瘦小,纤细,看起来很靠不住——但是,在自己的眼里,那个背影为什么显得如此高大。
  “连魔法都不会用的你,现在跑出来想干什么?”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树的回答让崔斯莉亚皱起了眉头。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那么,就去死吧。”
  崔斯莉亚的手突然模糊了起来。
没有任何杀意的,但是有足够致人于死地的一击。女子铁锤般的拳头是足以轻松砸碎人类的头盖骨的吧。
“——!”

那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只能说是奇迹了。

下一个瞬间,校园里突然扬起了尘土。同时,女吸血鬼的身体飞到了几米远的地方。
“什……”
不仅是奥尔德宾,就连被摔出去了的崔斯莉亚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吹起。
樱花飘落。
被染成了淡粉色的空气中,只有一处透露出浓厚欲滴的赤红。
树的右眼。眼罩已经被取下,出现在那里的,是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红宝石般的眼瞳。
妖精眼。
“树……”
奥尔德宾的怀中,安缇莉西亚含糊地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然后。
“我来做你的对手。”
那块红玉宣告着。

“‘阿斯特拉尔’董事社长·伊庭树,才是你的敌人。”
在绝代的女吸血鬼面前,伊庭树威风凛凛地宣告。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9:38 编辑 ]


第6章 吸血鬼VS魔法师!

1
——樱花,散落着。

渐渐地,渐渐地,散落着。
轻轻地,轻轻地,飘零着。

千万的花瓣渲染着整个世界,无数的生命的碎片回归大地。
在那之中,伊庭树缓缓地伸出左手,弯下膝盖,右手放在腰间,视线笔直地注视着对手。
三段起手式。
五行拳基本的架势。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崔斯莉亚大笑了起来。
女子捂着被击中的胸部,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阿斯特拉尔’是惊奇箱吗?为什么这样的怪物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
一边笑着,她一边抬起头。
注视着那比任何东西都要绚丽的,红宝石的眼瞳。
“原来如此!那只眼睛就是妖精眼吗!据说只有神的魔法师才拥有的魔眼吗!你是什么!和我一样是怪物吗!搞什么吗,明
明是怪物却装得和人类一样!”
“我是人类。”
树平静地说。
“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
“少骗人!”
崔斯莉亚一边嘲笑着,一边从毛皮大衣内侧拿出了一个金币。
上面刻着的符文是,THURISAZ。
□▽
“汝乃关闭之门!汝乃死之巨人!汝乃荆棘!既如此,阻挡把,THURISAZ!”
金币上的文字——□▽被赋予了它的含义。
以崔斯莉亚的脚边为中心,涌现出无数的荆棘。每一根长满尖刺,保护着施法者。
树上前一步,踏进了荆棘丛。
看似随意的步伐,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躲开伸出的荆棘。
“啊?!”
崔斯莉亚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用力握紧了金币。
于是,荆棘开始疯狂的生长,已经埋到了两人的腰间。
但是,不管荆棘如何增加,都碰不到树的一根毫毛。少年的脚步就好像是乘着风一般,轻快地闪过了所有的攻击。
  “……”
  树看穿了魔力。
  看穿了包随着崔斯莉亚的魔法而流动的魔力。只要明白了魔法是怎样构成的,就能找到安全之处。
  这就是,妖精眼。
  看出一切的魔法,看穿一切的魔性,看破一切的神秘,看穿一切的神秘的,奇迹之瞳。

[看吧]

  那只眼睛在说话。
  
  [看吧。视吧。观吧。]

树每次碰到这只妖精眼时,都会响起的声音。
“……!”
每一句话都在树的脑海里引起无比的疼痛。
过多的信息侵蚀着少年的大脑,正在逐渐超越着人类的极限。如果完全超越了的话,结果只有死亡。
实际上,树曾经超越了一次。
那一次,少年的右半身都被咒波所污染,如果不是靠着猫屋敷和美贯的魔力洗净的话,恐怕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
半年前眼罩的封印就已经损坏了,在破坏一次的,恐怕就修复不了了。
(……)
这些自己都知道。
总有一天会到来的极限,正在确确实实地逼近着。
仿佛已经可以听到破灭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需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应该已经不远了吧。
但是。
(我还是要看。)
树想着。
看到最后面,看到最里面,看到最深处。
“现在不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感觉。去观测。去观察。
去分析。去解析。去验证。
在所有的意义上,从所有的角度出发——去真正的理解魔法,把自己同时置身于魔法的里和外,慢慢地向崔斯莉亚靠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物!真的是怪物!最适合我不过的怪物了!那就让我们两个怪物一起快乐地起舞吧!”
崔斯莉亚的手里,握着一枚新的金币。
上面刻着的符文是,KANUZ。

□卜
“汝乃开始。汶乃引导之船。汶乃光辉之松明。——既如此,歌唱吧,KANUZ!”

口中吼出的咒语在崔斯莉亚的手中燃起了火焰。
差点吞没了穗波和达芙奈的火焰。
但是,就在火焰就要释放的瞬间,树跳到了女吸血鬼的面前。
躲开荆棘,踏上半步。双手举起,双臂格开崔斯莉亚的手。
少年的手刀,像巨镰一样挥下。
五行拳一式。
劈拳!
“——啊!”
肩头受到重创,就连崔斯莉亚都摇晃了一下。
这不仅仅是体术。
  所谓五行,是中国的魔法思想中构成世界的要素。
  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世界是由这五个元素构成的。树的攻击都是按照五行演化而来的。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那也只不过是一种武术而已,但如果理解了魔力,理解了五行的话,这些攻击就和魔法无异。再加上能操纵魔力的妖精眼,少年的手刀里所蕴含的魔力远比一般的魔法还要强。
  而且,这次的攻击并不止这一下。
  树向着被劈拳震慑的对手又踏上了半步。以升龙拳的架势将右手自下而上击出。
  五行拳二式。
  钻拳。
  “钻”乃贯穿之意。
  相对应的元素是水行。按照金升水的原理从金行的劈拳派生出的钻拳,无论是作为武术还是作为魔法,威力都翻了数倍。
“啊啊啊啊!”
树大吼着,打出了第三击。
少年又向着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崔斯莉亚踏出了半步。魔法制造出来的荆棘已经消失,少年以自己的全身全灵将地面传来的反冲力增幅,用寸劲的手法,把力量从脚传到膝,从膝传到腰,从腰传到肩,从肩传到肘,从肘传到了右拳。
五行拳三式。
崩拳。
“崩”乃打击之意。
相对性的元素是木行。按照水生木的原理从水行的钻拳派生出的崩拳,将生生不息的魔力灌输到了对手的体内。

三连击——三个魔法——连续击中了女吸血鬼。
就连槲寄生的散弹都不能使之动摇的崔斯莉亚的身体,向后倒去。

*

“那……是……”
奥尔德宾干咳的喉咙中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那个……也是树啊。”
“安缇莉西亚前辈……”
安缇莉西亚虚弱地抬起身子。
一边努力保持着平衡一边试图集中意识的少女咬住了嘴唇。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激战中的少年和吸血鬼。
“那个总是战战兢兢的胆小鬼是树……现在强硬的那个也是树……无论是哪一个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少女断断续续地说着。
就像是在说一件自己极为珍惜的东西一样。
然后,她对自己的后辈问道。
“你……知道的吧?那个吸血鬼的……真正身份……”
“……”
奥尔德宾没能回答。

*

吸血鬼倒在地上,没有动。
“呼……哈……”
树大口喘着气。
就算是用妖精眼看出了对手的魔法,但是要去躲开这些魔法还是只能靠树自己。这种情况下还要勉强的聚集魔力打击对手,少年受到的反冲也不小。
至于这一连串打击的结果——
“好痛……啊。”
吸血鬼开口了。
“ 真 是 好 痛 …… 啊 。 痛 …… 好痛 …… 啊 啊 ………………………………真舒服……啊。”
  吸血鬼倒在地上抚摸着肩头、下巴和腹部。女子的纤纤玉手像蜘蛛一样在三个被击中的地方灵巧地动着。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哦。”
  崔斯莉亚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就像不到翁一样站了起来。
  “躺下。”
  树说道。
  她肯定受伤了。
  就算吸血鬼有超越常人的痊愈能力,被聚集的魔力击中的话,痊愈能力本身也会受到干扰。树所打出的拳,就是魔法。
  但是。
  “那可不行。”
女子从毛皮大衣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法器。
一个壶。
看起来像是青铜做的,生锈了的壶。
女子打开壶盖,从里面倒了一点混浊的绿色液体在自己的头发上。强烈的腐臭味在春天的夜空里飘散了开来。
腐烂了兽血和花草混合的气味。
然后。

“变身吧!变身吧!变身吧!达成你的含义,吞噬我的肉体,成为符文的基础吧!”

伴随着咒语,腐烂的液体顺着头发留到了颈子里,然后又流到毛皮大衣上,沾满了女子的全身。
异变突生。
女子身上的毛皮……融进了身体。
本应是件大衣的毛皮,成为了女子身体的体毛,像利刺一样根根直竖着。死去的体毛里有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把女子的身体衬托得更为可怕——也更为美丽。
女子的牙齿也变得更为长而尖锐,就连手脚的指甲都超越常识地增长了起来。
树看到了。
女子身上的皮毛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符文。特别是有三个符文被反复刻写着,在刚才的液体的浸润下,那三个符文正
在获得原本的“含义”。

□▽
□I
□M

这是单独的符文所无法实现的,真正的符文秘术。
神力的符文。
“你……”
树自言自语着,脸色紧张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
异形的崔斯莉亚大声哄笑。
女子挥舞着爪子,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像是野兽的吼叫一般。但她依然在笑。被树的拳所击散的魔力又在女子的体内重新构筑起来。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第二回合!’’
笑声中,两人的身影交错。樱花,散落。

2

“那就是……吸血鬼的真正身份吧。”
  听到安缇莉西亚的话,奥尔德宾不禁颤抖一下。
  眼前的崔斯莉亚越发疯狂起来。
  她的每一次跳跃都使得大地崩裂,每一个动作都能切开狂风。每一击的力量都堪比黑熊,爪子的尖利超过了老鹰。原本就拥有超越常人的肉体的女子,现在已经完全超越了认知的极限。
  “吸血鬼的原形之一……狼人。”
  安缇莉西亚低声说道。
  古代北欧的维京曾经有过戴着狼和熊的毛皮作战的战士。他们相信穿戴着野兽的毛皮,都可以获得野兽的力量。而实际上,和他们战斗的人,往往都会震惊于他们超人的力量。后来“狼人”的传说就传开了。
  还有一种说法。
  穿着熊皮的人——他们是,狂战士。
  而狼人,则是那些传说南下传播到希腊之后,和吸血鬼的传说融合在一起之后产生的名字。
在吸血鬼的故事里,也经常会出现狼人,这并不是偶然。实际上,狼人正是现代的吸血鬼传说的原形。
这就是……被称为“密密尔”的禁忌之子的女子的真实身份。
也是她拥有超过七十二魔神,能够轻易承受槲寄生散弹的身体的原因。
“我……不去阻止她的话……”
安缇莉西亚跌跌撞撞地向激战中的两人的方向走去。
奥尔德宾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安缇莉西亚前辈!”
“我还有……办法。”
安缇莉西亚似乎没有注意到被奥尔德宾抓住的手,一心地看着树。
“只要能和树……产生联系的话……”
“……”
估计是某种需要触媒的魔法吧。
但是不管是什么魔法,都不是现在精疲力尽的安缇莉西亚所能施展的。而且,在这种状态下施展大型法术的话,随之而来的反冲会让少女的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伤害。强大到能对抗吸血鬼的魔法,所要承受的反冲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施展。
(……)
奥尔德宾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少年甚至能打动一个魔法师的心。
为什么……那个少年会让已经无可救药的自己,都产生了要好好做人的想法。
“我……我……”
奥尔德宾的手抓住了大衣的搭扣。
握得很紧很紧,手套似平都要被捏碎了。但是不管握得再怎么紧,痛得都不是手,而是心。
想起来了。
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

——“‘阿斯特拉尔’……是不一样的!”
一周前,对着想要痛下杀手的自己大吼的树。
——“因为奥尔德是我的社员。”
面对劝自己逃走的崔斯莉亚,吓得面无血色,却依然大声宣告的树。

——“感到害怕的话,那就害怕便是。没有任何必要去伪装自己。”
用温柔而又严厉的声音对着浑身颤抖的自己说话的树。

但是。
  ——那么,在你肯变乖之前,就让我再多折磨你一点吧。”
  一直束缚着奥尔德宾的,女吸血鬼的话。
  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遗忘的,那个女子所造成的杀戮的景象。

  “我……我……”
  满天的花瓣中,响起了奥尔德宾嘶哑的声音。

  *

  两个人的身影几度交错。
  
  一个,是树。
  另一个,是崔斯莉亚。

樱花的花瓣撞在一起,又各自飘散。
每次交手,树的衣服都会被撕开,血沫飞溅。
明显的,树处于劣势。受伤的总是树,而女吸血鬼一次都没有被真正的击中过。
“……”
看得见。
和之前一样,树能看见所有的未来。
但是仅仅看得见并没有用。女吸血鬼的速度已经是树的几倍。这种速度上的差距,不是五行拳的招式和预判能力所能弥补的。
也就是说。
就算能看见所有的未来,但是如果其中没有树能够获胜的未来的话,也就无从选择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崔斯莉亚大声地嘲笑着。
女子挥舞着爪子,又在树的袖管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伤口传来的不光是疼痛,还有灼热。身形一顿的树的大腿上又被划了一道,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了。
“怎么了!怎么了怪物!你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的吗?你看到了所有东西对吧!那么,哪怕只由干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你也能把获胜的未来抓住的啊!不过,我是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
女子的双手的指甲伸长。
十指划着螺旋,切割着地面。
狂风吹起,崔斯莉亚已经化成了一种灾难。
像是龙卷,又像是地震——拥有把眼前的一切都压倒并撕裂的破坏力。
所谓狂战士,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吧。
作为崔斯莉亚存在的根源——被称为吸血鬼的那种精神,达到了魔法的极限。
“……呜……”
树的口中发出了呻吟。
右眼很烫。原本就像是封印着火焰一样的右眼,像是熔岩一般散发着热力。
侵食,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个词。
不是自己在使用妖精眼,而是妖精眼正在逐渐的支配自已。
(但是……!)
树思考着。
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右眼上。
  少年探索着从现在派生出来的,所有的未来。正像女吸血鬼所嘲笑的那样,在这成于上万的未来中,哪怕只有一个胜利的未来,自己也要把它找出来。
然后——他找到了。
树茫然地喊出了那个未来的名字。

“……奥尔德。”
 
  突然之间,女子的爪子停了下来。
  奥尔德宾·格尔沃茨出现在了树的眼前。
  “啊啊?你现在跑出来干什么?难道是要说你自愿回来所以不要再打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兴奋起来的哦?”
  崔斯莉亚扫兴地说道。
  奥尔德宾低着头,没有回答。
  “奥尔德。”
  树再次喊了一遍男孩的名字。
  少年还记得之前的战斗。
  肉体姑且不论,就算是符文魔法,女吸血鬼也在奥尔德宾之上。现在安缇莉西亚如此虚弱,和吸血鬼正面对抗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但是。
“是你的社员对吧……我。”
奥尔德宾说道。
“你说过……你是我的社长对吧。”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胆怯。
即使是现在,男孩的脸上依然有藏不住的害怕。
但是……他的声音里,还有某种超越了恐惧的东西。
“噢噢?”
崔斯莉亚后退了一步。
奥尔德宾脱掉了一直穿着的大衣和帽子还有手套。
“——”
树捂住了右眼。
因为妖精眼对于男孩所散发出的强烈的魔力产生了反应。
大衣之下——手指甲,颈子,被撕破的衬衫的破口处裸露出的皮肤上,都刻满了符文文字。
不。
那不是刻上去的。
很明显的,有符文文字的皮肤和周围皮肤的颜色不一样。在符文文字的周围,还有强行移植皮肤后所留下的痕迹。
树也看到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啊——我没说过吗?”
崔斯莉亚愉快地翘起嘴角。
“我亲自帮那个家伙进行了皮肤移植哦。”
女子浑身都在兴奋得发抖。
可怕而又邪恶的笑容。
“符文可是很难弄的法器哦。一般的人类,只要刻上两个以上,就会发生排斥反应而死掉。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法完成我想出来的术式了,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皮肤移植。
把已经成功刻在他人身上的符文,连皮肤一起移植过来。
“他应该要谢谢我哦。能把作为法器的符文毫发无伤地移植过来,可是很了不起的技术哦,不过因为没做麻醉什么的,每次移植的时候他都哭得要死要活的呢。不过皮肤被撕碎的感觉也真的很好呢。说真的,能有一个生命力这么强的弟子还真是幸运啊 。”
这就是这个女吸血鬼没有杀奥尔德宾的理由。
在成堆的尸体中,选中了这个活下来了的小孩作为自己的弟子的原因。
“……”
恐怕也是奥尔德宾无法反抗这个女吸血鬼的原因吧。
被撕掉皮肤,再移植上他人的皮肤,以此让符文文字植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了几年。
男孩到底经历了多久的绝望的岁月?
愤怒使得树脱口而出。
“你——!”
但是奥尔德宾制止了他。
  “你不用护着我。只是……如果你是社长,我是社员的话,我想对你说一句话。”
  男孩摸了摸自己依然在颤抖的身体,苦笑着,说道。
  “‘阿斯特拉尔’……并不丑陋。”
  然后,奥尔德宾的嘴里迸出了咒语。
  
  “变身吧!变身吧!变身吧!达成你的含义,吞噬我的肉体,成为符文的基础吧!”  马上,满身的符文都有了“含义”。
  特别是有三个符文闪烁起来。
□▽
□I
□M



  神力的符文。
和刚才崔斯莉亚变成野兽时相同的,狼人化的符文——!
“奥尔德。”
就在树的眼前,奥尔德宾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嘴角长出尖牙,两手长出了可怕的长长的指甲,衬衫的裂缝处长出了兽毛,男孩变身成了一头野兽。
也就是,狼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滑稽!多么徒劳!”
崔斯莉亚感受到面前男孩的怒意,但是依然大笑着。
“那个家伙也早就是个吸血鬼了!已经是我的同类!哪里需要你们这种人去保护!”
“吵死了——!”
兽化的奥尔德宾冲了上去。
两人的利爪相交,谁也伤不到谁的爪子,只是在校园擦出了一串火花。
一朵火花还没有散去,马上又跳出了三朵,五朵。
仅仅几秒钟之间,已经跳出了数十朵火花。
就像是超高速的剑戟的对撞。
“哈哈哈!”
崔斯莉亚用力握紧爪子。
奥尔德宾毫不相让,两人的爪子纠缠在一起,僵持了起来。
两个吸血鬼的正面对决。
这一次,力量不相上下。
速度也不相上下。
同样是吸血鬼——同样是人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极近的距离上,两个人看着对方的脸。似乎像是母子之间的拥抱,只是除了那股巨大的杀气和敌意。
“原来如此!比以前好多了!不错。不错。真的不错!但是,你不要忘了!”
两人的爪子摩擦着,女吸血鬼笑了起来。
“我可是……你的师傅哦?”
女吸血鬼拾起了手。
于是,一直在原地待命的大量的蝙蝠卷着漩涡拥了过来。
个人力量不相上下的话,决定胜负的就是双方援军得“力量”了。就算是仅仅是被赋予了魔力的连使徒都算不上的野兽,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导致天平往一边倾斜。
“吃了他!”
在崔斯莉亚的命令之下,蝙蝠们再度伸出了利牙。
就在此时。

“——疾!”

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蝙蝠突然在一团火焰的包围之下坠落到了地面。
火焰的来源,是一张咒符。
  四竖五横——驱邪的早九字的中心所释放出的符咒。
  那符咒在空中召唤出地狱的火焰,宛如火山的奔流一般,吞没了大量的蝙蝠。
  泰山府君阎罗符咒。
  “……总算是赶上了。”
  校门口,一个阴阳师——猫屋敷莲微笑着打开了扇子。
  余下的蝙蝠想要反击,却都一头撞上了一个不可见的结界。

  “驱散邪恶,播撒净水。神问婆志尔问赐,神扫比尔,扫赐比氏,语问比志,盘根树根立草乃片叶乎母——”

  清脆的祷词
  “社长哥哥,没事吧?!”
   葛城美贯一边挥舞着玉串,一边大声叫道。
“……喵。”
‘喵呜。”
“咪呜。”
“喵~~咪;”
四只描围在两人身边。
树回过头,淡淡地笑了。
而且,这次的援军并不只有这两个人和四只描。

“我祈求!在月光之下,在力量的圆锥之下,以不在于天地之间的灵树之加护,击破东北方之灾祸!”

“——哎,哎哎哎!闪开闪开!”
时而是槲寄生的散弹,时而是骚灵现象,蝙蝠们被迎头痛击,数量很快减少了下来。
“……”
奥尔德宾摒住了呼吸。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阿斯特拉尔”的战斗方式。
分别修行着不同的魔法的魔法师们,没有任伺障碍,没有任何犹豫地合作着。
“树……”
“社长……说了那么多遍了,你还是把眼罩……”
黑羽和穗波也在半空中现身了。
坐在扫帚上的穗波看到树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然后。
“奥尔德。”
少女看着兽化的后辈,话语哽在了喉咙里。
至少,对于完全掌握了魔女魔法的魔女来说,后辈变身的理由再清楚不过了。少年全身刻着的符文文字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他的过去,
“搞什么啊,这又是什么诡计?”
崔斯莉亚小小地叹了口气。
描屋敷微笑着开口。
“达芙奈小姐的伤比较严重,所以让她休息了。——这个人也帮了不少忙。”
描屋敷示意了一下,身边走来了一个秃头的人影。
“金翅院”的代表——睿海。
“你……”
安缇莉西亚茫然地看着僧侣。
“我也不能光被打……不还手啊。”
睿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啊——这样啊。”
崔斯莉亚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因为觉得太浪费魔力了,所以在中途中断了咒缚,看样子还真是失策呢。哎呀哎呀,看样子杂鱼数量多了,也能搞出个防止被活埋的术式呢。而且你们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准备。恩,这次是我太不小心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心狠一点。”
  虽然看上去是在懊悔,但说出来的话里却没有丝毫懊悔的语气。
  她实际上也是这么想的吧。
  对于这个女吸血鬼来说,他们是生是死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没有痛下杀手,也只不过是照着她一向的哲学来的而已。
  也就是——人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社长,怎么做?”
  猫屋敷平静地问道。
  他的意思很清楚。
  全员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也说明了,大家认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是打不倒这个女吸血鬼的。说不定,就算是“阿斯特拉尔”全员参战,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这个女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强敌。----
但是。
“社长命令。大家不许出手。”
树坚定地说道。
“社长?”
“树?”
“社长哥哥!”
猫屋敷和黑羽,还有美贯,都睁大了眼睛。
与此相对的。
“……我就知道。”
“……是啊。”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两人只是叹了口气,就接受了命令。
“啊?你难道没睡醒吗?那个弟子完全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不论是在图书馆里还是在这里都已经被证明过了吧?而且,就算你们一起上,我也一点都不怕哦?”
崔斯莉亚歪着头,玩弄着爪子。
“正因为如此。”
树说道,话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威严。
鲜红的眼瞳在黑夜里散发着红光,春天的黑夜似乎都屈服在了可怕的红色的妖精眼之下。
“这是,我和奥尔德的战斗。”

“……啊?”
崔斯莉亚眯起眼睛,往后跳了一大步。
拉开了和奥尔德宾还有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女子体内,凝聚着巨大的魔力,她把狼人所具有的所有的魔力尽可能地压缩到了极致。
事到如今,女吸血鬼也决定全力以赴了。
“真麻烦。用一击搞定吧。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再耗下去的话,我说不定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说要把这里的‘龙,吃掉对吧。”
“没错。”
女吸血鬼点点头。
“虽然只是回收弟子时顺带而为,不过这里的‘龙’似乎很不错,能从头吸干的话,估计可以延长二十年的寿命呢。”
奥尔德也回过头。
“你想干……”
“你承认我是社长了,奥尔德。”
树坚定地说。
“——那么,就交给我吧。”
世界一片寂静。
所有人眼都不眨地站在原也
只有樱花的花瓣,缓缓地,缓缓地飘落着。惨烈的战斗中,只有它们始终不变。

刹那。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动了起来——最后的激突。

  3

结局,只在那一瞬间里。
  女吸血鬼的身体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切割着大地。
  就算是野兽叶达不到的速度,人类的实力已经不可能跟上她的身影。在毛皮和符文文字强化之下的肉体,已经超越了现实中的熊和狼,成为了魔法概念中的“兽”。
  也就是人类潜意识中想象出来的“怪物”。
  在那个世界里,女子大笑着。
  “哈哈哈!真愉快,真愉快!”
  奥尔德宾——还没有动。
  面对发动了全部能力的崔斯莉亚,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现在,自己想做什么都行。想挖出他的心脏,想打断他的手脚,想割下他的头,只让这颗头活下去——只要崔斯莉亚想,这些就都能做到。
思考的时间,只要刹那就足以了。
“杀”
决定了。
只要杀掉,就不会被别人夺走了。
本来就是自己扔掉的东西。只不过是看到别人捡走了觉得不爽而已。啊啊,没错,杀了他之后,还要把他的血肉全部吃掉。反正,比起吃“龙”而言,吃掉他实在是太简单了。我要把这个叫“阿斯特拉尔”的集团的所有人都吸干。
加速。
在已经达到神速的世界里,崔斯莉亚的爪子进一步加速。
奥尔德宾的颈动脉就在眼前了。女子准备顺势挖出站在男孩身后的树的心脏,往少年那里看了一眼。
“……?”
女子的双眼闪—了一下。
她似乎看见伊庭树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有点像穗波——那个奥尔德宾的前辈,凯尔特的魔女——但是,年龄要小得多。
“难道说……”
女吸血鬼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那个是……”
她的动作已经收不回来了。
爪子以迅雷般的速度伸了出去,宛如一把魔剑,一把无坚不摧的魔剑。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奥尔德宾的那个,要怎么形容呢?
“社长命令……”

在加速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奥尔德,去想象!想象,创造出生命之树。汝以大地为王国,以中庸之柱显现!”
树和女孩双手相交的瞬间。
巨大的魔力在奥尔德宾·格尔沃茨的身体里爆发了出来。
甚至让女吸血鬼的灵力感觉都麻痹了的,比异常还要异常的无与伦比的魔力!
“你……把‘龙’……”
女子的喉咙里漏出了几个音节。
但她已经说不完这个句子了。
某样东西以远超女吸血鬼的爪子的速度划过空气。就连在自己的爪子上划出一串火花,逼近了眼前的时候,女子都还是一片茫然。
下一个瞬间,奥尔德宾的爪子刺穿了女吸血鬼的胸膛。

一片樱花的花瓣飘落——落在了沾满鲜血的爪子上。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21 19:53 编辑 ]


终章

夕阳斜下。
不知何处飘来的几瓣樱花停留在了窗框上。不时地,风会带着清爽的阳光掀起白色的窗帘。就连那光,都不可思议的有着春天的感觉。
“阿斯特拉尔”的休息室。
“痛,好痛好痛!”
从休息室里,传来了痛苦的惨叫。
“忍耐一下。”
穗波简短地说道。
她正在往坐在床上的树的身体上抹着药膏。
散发着腥气的那种药膏,抹上去的时候疼痛和它的疗效一样出名。
更何况,现在的穗波正在无差别地把那瓶药膏涂在树的全身各处。时而还加上魔女魔法的咏唱和法阵,以提高效果。
“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真是麻烦。”
穗波小小地叹了口气。
然后。
”……这次换成是我被晾在一边了。”
少女有点生气地小声说道。
“而且,人家好不容易赶了过去,你居然还说这是自己的战斗所以不让人家出手。”
“那个是因为——”
“不许说话!”
少女用食指狠狠点了树一下。
“两个星期里受了两次重伤,你在想什么啊!眼罩也是,说了多少次不许摘下来!”
“……呃那个……对不起。”
树诚恳地低下了头。
似乎是对少年的姿态很满足,穗波露出苦笑,问道。
“眼睛……怎么样了?”
“嗯……早上的时候很严重,现在只有一点点疼了……似乎。”
“这样啊。”
短短的一瞬之间,穗波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把眼罩摘下了那么长的时间副作用却比想象的要轻。当然,能让一直不愿他人为自己操心的树说出“很严重”,可见一定疼得很厉害,但是至少在短时间内就过去了。
不过。
这并不一定是可喜的事情。
这也可以说明,妖精眼已经逐渐适应树了。
虽然现在眼罩起着封印的作用,但最后还是要靠树自己来控制它的……或者说,被它所吞噬。
  时间,还剩下多少呢。
  (啊啊……)
  少女摇摇头,甩开不吉的想象。
  不管怎么说。光在这里想也没有用。
  总之,自己已经决定了,要和少年分担这只眼睛所造成的伤害。所以,穗波·高濑·安布勒所需要的不是悔恨和恐惧。她所需要的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跟在少年身边的,小小的觉悟而已。
  “穗波?”
  “没事。”
  少女闭上眼睛回答道,马上又把话题扯开了。
“最后……还是让那个吸血鬼逃走了呢。”
“啊……嗯。”
树点了点头。
奥尔德宾的一击让女吸血鬼受了重伤。
但是,女吸血鬼就这样当场融化在空气中一般地消失了。
和安缇莉西亚一样是通过灵脉转移了,但是能在重伤的情况下用出来,真不愧是“密密尔”的禁忌之子。
换作一般人,那绝对是致命伤了,但是对那个女吸血鬼来说就不一定。不过,从她强行发动传送这一点来看,估计是还活着吧。
“小树……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穗波说道。
“没有人死,高兴吗?”
“嗯……我也不知道。”
自己也许做错了。
对于造成了无数的牺牲者的吸血鬼,也许还是应该一击致命的。
但是,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这就是自己的弱点吗。
抑或是……
“小树……”
“? ”
听到少女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树抬起了头。
自己以前的小名。少年虽然还想不起来,但是十年前,穗波似乎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小树……总是要被逼着做选择呢。”
少女说道。
栗色的头发微微摇晃着。
“因为是‘阿斯特拉尔’的社长,因为有那只眼睛。所以就要去考虑那些别人不需要思考的事情。——但是,那也并不是说必须要自己一个人去考虑啊。”
少女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徘徊着。
“大家都在……我,我……我也可以……多少帮一点忙的。”
少女用微微发抖的手指,摸了摸树的脸。
啪嚓,电流流过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这股电流让少年的心脏猛然加速起来。
“……”
  “……”
少年和少女红着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对方。
突然,门开了。
“——穗波!你和我说好的,治疗效果结束了就要告诉我的吧!”
  安缇莉西亚气势汹汹地抗议着。
  “啊,安缇上次不是也没告诉我嘛——!”
  “那个和这个不一样!”
  周围立即充满了魔力。整个世界都被染成金色和蓝色。远比一般的魔法强烈得多的魔力,让树的右眼一阵刺痛。
  (……这,这是……)
  形势装变得太快,树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两星期以前似乎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穗波姐姐好狡猾!”
  “穗波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美观和黑羽也跟了进来。
  人影一个接一个涌进了休息室。顿时把原本就很狭小的休息室挤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有一个人影,对树说道。
“哎呀哎呀,您看起来气色不错,真是太好了。”
“啊……猫屋敷先生。”
“……喵。”
“喵呜。”
“咪呜。”
“喵~~咪。”
身上缠着四只描的猫屋敷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
“达芙奈和奥尔德宾的治疗也已经结束了,所以我顺道到这里来看看。”
“那个,奥尔德的身体。”
“啊啊,已经没问题了。”
猫屋敷摇了摇扇子。
“而且,他只要有魔力,几乎所有的伤都能瞬间痊愈。他会如此热心地要接手魔力净化的工作,也是想要吸收一点魔力,
为崔斯莉亚的来袭做好准备吧。”
“哎?”
“啊啊,您没注意到么?他和崔斯莉亚一样,拥有能吸收魔力的体质。因为他需要通过定期的补充斑力,以避免自己被身上所刻的符文文字‘吞噬’掉。”
树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猫屋敷的话。
“那,那如果没有魔力的话……”
“……唔,那洋的话。”
猫屋敷没有说下去,
这句没说完的话已经揭示了那绝望的结果。
少年踌躇了一下。
“那个,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分一点血……”
“没那个必要,你把别人当成什么了?”
一个声音在两入之间响起。
奥尔德宾。
“我所要的是魔力,不是人血。当然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用那个代替,但是以这里的灵脉的强度,只要吸收一些泄漏的魔力就足够了。”
男孩叹了口气,摸了摸帽子的护耳。
像是铠甲一样不合身的大衣,厚厚的手套,和平时的他一模一样。
看样子,的确是比树伤得要轻。
“……这,这样啊。”
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辣辣的脸。
奥尔德宾受不了了似的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最后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什么?”
树眨了眨眼睛。
  “你不记得了吗?”
  “那个,呃……眼罩摘掉之后的事情,我都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自己似乎对奥尔德说了什么。
  没错,就像闹鬼事件的时候——两个月前,和葛城的领域上所做的一样,把灵脉的魔力送进了奥尔德宾的体内。
  但是,更加清楚的细节就记不起来了。
  “……那就算了。”
  男孩转过身去。
  不远处,穗波和安缇莉西亚正在一如既往地吵架。现在黑羽和美贯也加入了进去,不知道是在仲裁还是在干啥。
  “阿斯特拉尔”又恢复了往日的情形。
  吵闹,混乱,但是充满了光——魔法师不应该拥有的世界。
“不过……这样一来,你总算可以回去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树说到。
奥尔德宾本来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来到·阿斯特拉尔”的,现在事情解决了,他很自然地应该要回到“密密尔”去了。
结果。
过了一会之后。
“……为什么,我一定要回去?”
奥尔德宾不耐烦地问道。
“咦?”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是正式加入了‘阿斯特拉尔’。虽然大哥让我发现崔斯莉亚之后立刻向他报告,但是其它方面就没有任何限制了。……而且……你也说过的,你是社长,我是社员。”
男孩的话越来越轻,最后一句话已经几乎听不清楚了。
藏在护耳下面的耳朵一阵燥热,证明了男孩说话时是多么紧张,又是如何鼓足勇气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还,还是说……我做你的社员你不满意吗,Dummkopf。”
“啊不,怎么会——!”
树连忙摇手。
少年慌乱地眨着眼睛,低下了头。
“那,那……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啊……啊啊。”
奥尔德宾也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两个人在相亲一样的感觉。
“那个,我插一句。”
 猫屋敷悠闲地插了进来。
“有关前段时间的竞标的事情。”
“啊?那个……那附近的魔力都被崔斯莉亚吃掉了,也就被取消了吧。‘金翅院’的人虽然伤得很重,但听说也奇迹般地没有出现死者……”
“没错,被崔斯莉亚的诅咒所束缚的那些人,似乎也很顺利地净化了魔力。”
猫屋敷带着奇怪的表情点了掉头。
“不过问题是……‘金翅院,那里寄过来的账单的数额十分巨大……”
“哎?哎哎?”
“图书馆的事就算是天灾了……但是,毕竟有那么多人受伤了对吧?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没办法维持结社所需要的灵地了。因此向我们‘阿斯特拉尔’申请进行灵地转让。而这个转让费用吗……大概是奥尔德宾来了之后所获得的报酬的三倍左右……”
“等,等一下。这个怎么能同……”
  “这个么,对方作为A级的结社也要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如果我们拒绝的话,其实那个吸血鬼的来袭本身也和‘阿斯特拉尔’脱不了关系……那么法器和治疗费……正好和‘阿斯特拉尔’一年的收入差不多……”
  然后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吵闹的休息室里,响起了树的惨叫。

  *

  “……哎呀哎呀。”
  猫屋敷为难地看着惨叫着倒回了床上的树。
男子一边摸着白虎的脑袋,一边瞥了奥尔德宾一眼。
男孩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个点头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虽然没想到这一天,是以这种形式到来的。)
猫屋敷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自己刚才轻描淡写说的话,有着很深的含义。
“阿斯特拉尔”这样一个CCC级的结社,接受了别的结社的转让的灵地。
“盖提亚”和葛城家——与各种结社有联系的,有着诸多传闻的“阿斯特拉尔”,终于超出了传闻的阶段,获得了“真正”的利益。
当然,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但是,其他人不会这样认为。
不管是好是坏,今后接触“阿斯特拉尔”的人都会多起来吧。这种形势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阻止了。就像曾经盛极一时的上一代“阿斯特拉尔”曾经经历过的那样,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个时候涌了过来。
“……”
猫屋敷莲——作为唯一一个上一代“阿斯特拉尔”的社员——把原本就细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和谐的春天的景象,但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暴风雨,就要来了

*

这是一条流经布留部市的河。
夕阳的光照在河水上,染红了水面。
河面上时而也会飘过几瓣樱花的花瓣,淡淡的粉色和夕阳的红色相映成趣。
“……怎么样。”
一个声音响起。
嘶哑的,像是金属和金属磨擦的声音。
“啊——,很强,真的。差点就玩完了。真可惜,多亏你还特意好心地告诉我奥尔德宾的所在地。”
崔斯莉亚躺在河边,回答道。
女子似乎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似的,慵懒地躺在河岸上。事实上,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她就这样躺在那里,漫无边际地思考着。
(那个……不是‘龙’吗。)
最后的瞬间。
  站在伊庭树身边的,女孩的身影。
  肯定不是人类——同时也不是单单的灵体,那是蕴藏着压倒性的“力量”的怪物。
  恐怕,那是……“龙”的化身。
  拥有自我意识的灵力现象——“龙”所展现出的幻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家伙……能够驱使‘龙’……?”
  一个推测会引起另一个推测。
  灵脉的直接操作。
  这是相当于7=4(注:被免达人。取自蔷薇十字团,魔法师的等级划分)阶的奇迹。
  就连那个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都做不到——作为肉体凡胎的人类而言,这是最高阶的魔法。
  (伊庭树……不仅仅是妖精眼……?)
  崔斯莉亚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似乎还不满足似的,大量的口水顺着下巴和颈子,流到了胸脯上。
“啊啊。”
热烈的叹息融化在了夕阳之中。
“啊啊,啊啊,还不够啊。本来还以为足够了呢。我想成为的——最坏,最恶,最凶的,无药可救的怪物,还差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呢。”
女子天真地说着,就像是一个孩子在诉说自己的理想一样。
然后,她问道。
“你知道的吧?变得更强的方法。”
“……啊啊。”
那个声音回答。
“那么,我要不要试一试呢——成为最强的魔法师。”
女吸血鬼的笑脸上,没有丝毫的疑惑。如果只看现在的话,她就和一个清纯的少女无二,而且更为妖艳。
“呃——,说来叫什么来着的?你们的结社。”
女子抬起头,问道。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近两米高的壮汉。像大树一样挺拔的,留着长发的男子。
不对。
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因为那个人影的脸上,戴着一个似乎是按照人的骨架而做成的,奇怪的面具。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晃了晃肩膀,用铁锈般的声音回答道。
“……‘螺旋之蛇’。”




后记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吸血鬼VS魔法师!》终于和大家见面
了。
这次插画家pako因为患了眼病,导致出版时间推迟了一个月。真是对不起各位读者。不过大家看到华丽的封面后应该也知道了,pako已经痊愈了,请大家放心(啊,真是大好了!)
这本书,正好也是进入二年级,第二部的开始。
题材是吸血鬼。我很早以前就想用这个题材——在作者看来是再适合不过的传说了。作为恐怖惊悚表,这样的怪物除此一家再无他物。
  昼伏夜出,靠吸血为生的,不死者。
  从远方的黑暗森林而来的,苍白的死人。
  那么,当吸血鬼和魔法师遭遇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这本书,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书的内容本身也有点特殊,把以前给杂志用的短篇作为了长篇的第一第二章(因此,只有第一二章有新出场人物和前情介绍)。
  在写法上注意了衔接的问题,所以以前就看过的读者,也可以放心地读下去。
  然后,有一件大事要向大家汇报。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动画化——
  在杂志上已经向大家报告过了,已经决定要拍动画片了——!
声优是以福山润先生和植田佳奈小姐为首的豪华阵容,导演川崎逸朗先生,系列制作的池田真美子小姐,大家都在充满热情地工作着:我每次参加剧本制定会议的时候都会被大家的热情所感动。
动画片预定秋季开始播出,敬请期待。

漫画版《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开始销售!
以前也曾经提起过的,成宫AKIHO先生所画的漫画版,在今年五月,开始销售单行本了。感谢大家对于连载的支持,不过单行本也是别有一番趣味的哦!

这些信息在最近开设的“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官网上也能看到,欢迎大家登陆。
网址是http://www.kadokawa.co.ip/sneaker/magica

最后,向帮忙考察了其它媒体的三轮清宗先生,刚刚出院就送来了精彩插画的pako,负责人难波江先生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也会争取不输给动画片和漫画,把书越写越好,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那么,就让我们在新书预定出版的秋季再相会吧。


                二零零七年六月
              写于读种村季弘的(吸血鬼幻想》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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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夏白 王爵
。。。。。。新社员太傲娇了吧。

13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看完動漫後就上看,但是沒有時間,所以等到現在才看

14 年前 0 回復

keysophis 平民
谢谢楼主的分享!您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虽然敌人一定要强些
但这里设定的狼人原形吸血鬼也强过头了。
树凭妖精眼能轻易躲过魔神的攻击,狼人化后的速度居然让树就算看穿也躲不开。
狼人也设定得太夸张了。叹气。最后居然还得靠灵脉。

14 年前 0 回復

yancongz5201314 平民
第10本这么快就出了,期待下载的尽快出啊。。。

15 年前 0 回復

沉默之~倫~ 子爵
這一本內容好精采阿
樹的能力越來越強
也有新成員加入
感謝樓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小说很吸引人,让人一看就停不下来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我还是期待把敌人彻底剿灭的做法!某蛇手下大将迭出,也是时候灭掉点了,特别是吸血鬼这样邪恶的存在,应该彻底剿灭!

15 年前 0 回復

狼与狼 子爵
谁能补下图啊!图都挂掉了

15 年前 0 回復

genki3010 子爵
只看過前面一點點

趕進度中XD

謝謝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jintan001 伯爵
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期待下一卷!~~~~~~~

15 年前 0 回復

words 子爵
吸血鬼篇 原以為這種老梗的設定應該沒什麼精彩的劇情 但出乎意外的有趣 
當然是新進員工 那個名字有夠難記的德系人
一開始以為是敵人 ^^
但最喜歡的地方是 ...阿拉斯特爾經營改造計畫
想終於有個懂得經營的人進來了 XD 穗波雖然是個優等生 但並不代表是個經營者
現在比較可憐那位 莫名被迫讀了一堆經營理論的男主角 (算了 書多讀一些總是又用的....
不過 我想到這部小説完結為止 這間公司可能都是在赤字危機之中 (有沒有考慮 可能是被窮神詛咒的可能 )
這集中 樹對奧爾德所說的感覺(我不會嘲笑你)跟 第9集中 魔法使的疾病 安緹跟穗波所說的話(你不是沒出息) 感覺很像

15 年前 0 回復

thePhoenix 平民
风格变了,情节让人看起来紧张、刺激!! 

16 年前 0 回復

matte1234 王爵
覺得這集蠻好看的

16 年前 0 回復

david763 騎士
呵呵,第10卷貌似是我看过最爽的一部了

16 年前 0 回復

ck2333 子爵
吸血鬼,一个永恒的话题,而以它为平台,搭载了光怪离路的世界。

16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这小说十分精彩,反复看了几次了,期待有新的。

16 年前 0 回復

丰之客 子爵
3q啦~~這位大大
又收錄了一集的說
期待大大後面的翻譯

16 年前 0 回復

summer0000 公爵
最近才開始看這部小說,看了之後覺得
出乎意料的好看阿
繼續接著下本看

16 年前 0 回復

laoding45 騎士
很喜欢这本小说~~不过好象快完结了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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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FY21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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