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鸣泣之时 绵流篇 下[龙骑士07][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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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蝉悲鸣之时 第二话~绵流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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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竜骑士07
插画:ともひ
图源: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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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动漫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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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蝉悲鸣之时 竜骑士07
第二话~绵流篇~(下)


6月20日(一)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这是因为当我正要入睡时,天就已经亮了……母亲一边端上早餐,一边苦笑着说:
「怎么了,圭一?你昨晚几点睡啊?」
「我十二点就上床了……可是却很难入睡……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样也睡不着。」
「你一定是在庆典疯过头了,才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吧。」
「才、才不是呢……!」
我往嘴里塞满米糠腌菜,三两下地敷衍过母亲的追问。
……昨晚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诗音告诉了我声音的事情。那是宛如小孩子在远处某个木头地板房间里蹦蹦跳跳般的乒乓声响。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我迟迟无法入睡……
连远到不可能听得见,或是小到不值得一提的树枝摩擦声,在我耳里都变得清晰可辨……结果我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像这样沐浴在晨光中,听见小鸟的啼叫声后,我才发现昨晚的自己有多窝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早晨一点也不清爽。
我才刚开口,在会合地点等我上学的怜奈就看穿了我昨晚没有睡好的事实。
「圭一~~早安啊~~!哎呀?圭一,你的眼睛好红喔。怎么啦?怎么啦?」
「早安。不知道怎么搞的,昨天很难入睡,所以今天就睡眠不足啦……呼~~啊。」
「因为昨天的祭典玩得太开心了嘛……怜奈也是迟迟平复不了亢奋的心情,所以怎么样也睡不着觉呢!」
怜奈似乎还没从兴奋中恢复过来的样子,今天早上她的情绪还是跟昨天一样high。
「这种祭典要是再多来几次就好了!这样大家又能开开心心地大玩一场了。哈呜!」
「嗯,啊啊……是啊。」
听到怜奈提起昨天的祭典,我又回想起所有昨晚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
祭具殿内都的光景和雏见泽爽朗悠闲的日常相去甚远,而鹰野小姐就是在那里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每年在绵流之日发生的神秘事件。一人死亡、一人失踪的奇怪事件。事件背后隐约可见的雏见泽传说。鬼之渊村种种可怕的成规。
身上流着鬼之血的村人。恐怖的食人盛宴。可怜的牺牲者们从村落里消失的现象「鬼隐」。以及为了平息御社神大人的愤怒……献上活祭品的仪式。
……其它……还有很多光是想起来就觉得郁闷的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大多不是虚构的,而是事实。
……不过,我不需要因为那些事情是事实而感到恐惧……毕竟那已经是过往云烟了。没错,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小魅好慢喔。」
「咦…?」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和魅音会合的地点……看来我似乎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魅音没有先到会合地点等我们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我们多半都得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小魅是说过如果到了这个时间她还没来的话,我们可以先走啦……怎么办呢?」
看了看手表后,怜奈又说:
「要是再继续等下去,不用跑的就来不及了。」
魅音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昨晚那番不吉利的对话再度在脑海中复苏。
今年会是谁死,又会是谁消失呢……?该、该不会是……魅音……?
「怎么办呢?圭一……再不走说不定就要迟到了。」
「……魅音会来的。她不是没有打电话跟我们说不去学校吗,我们就再等五分钟,好吗?」
轮流看了手表和我一眼后,怜奈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不过她马上又带着满脸的笑容大大地点了点头。
嗯……要是再多等五分钟,不全力冲刺到学校就不妙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到魅音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的身影。
「小魅~~你很慢耶~~!」
「哈——!哈——!你们等很久了吗?就、就跟你们说过可以先走嘛……」
……满脸通红的魅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魅音家就在这前面,从她家到这里的距离应该不至于会跑得这么累才对。
「……小魅……你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咦?这么说起来……怜奈拨开魅音的浏海,并且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怜奈的手好冰喔。」
「小魅……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过半天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哎呀,小圭,你是在担心我吗?啊哈哈……我好开心啊。」
……魅音的回答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看来病得不轻啊。
「我、我觉得你还是别勉强自己会比较好,要不要我们帮你跟老师请假。」
「没问题没问题!感冒药也吃了,我想马上就会退烧了。」
魅音使劲地挤出手臂上的二头肌,硬是装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那……我们走吧。拜托你别太勉强自己喔。话是这么说啦……不过已经没时间了!」
「哇?再、再不跑就、就来不及了~~!」
「啊哈哈哈哈哈!看来今天早上会变得很刺激呢,正好可以活络一下迟钝的身体!大家跑吧!」
喂喂……病人可别逞强啊!不过魅音却精神抖擞地拔腿跑了起来。
「那家伙明明身体不舒服,却在大清早像那样子狂奔,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别看小魅那样子,她可是最高年级生喔。我想她自己一定最了解自己的身体啦。」
这倒也是……既然魅音还是坚称自己没问题的话,我也姑且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好,我们也快走吧!」
为了追上魅音,我们也拔腿跑了起来……
我们平安无事地赶到了教室,接下来就是像平常一样既悠闲又吵闹的学校生活。
和煦的阳光暖烘烘的,让睡眠不足的我昏昏欲睡……如果有快速入睡这项比赛的话,现在的我大概能称霸世界吧。
应付这种危险状态的诀窍是把自动铅笔反过来拿……你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防止自己睡昏头而在笔记上画下奇怪的图啊。把自动铅笔反过来拿的话,不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了吗?
咚咚咚!咚咚咚!
六个像是橡皮擦的东西砸到了我的头上。
「痛痛痛痛痛……你干嘛啦?沙都子!」
「我、我什么事都没做啊……!」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像这样子乱丢橡皮擦啊?啊,不是橡皮擦,是粉笔啊……咦?」
站在我背后的身影是……宛如手持剃刀的大姊头一般,双手各拿三枝粉笔的老师……呜哇啊啊啊……
「前原同学……去把脸洗一洗。」
「啊……是、是,遵命……!」
虽然这样的场面就足以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了……不过迫于老师的压力,我还是冲出了走廊。
同样要洗脸的话,与其在昏暗的给水室里洗,在外头的洗手台洗或许还比较舒服也说不定……这么想的我穿过出入口来到了室外。
阳光很强……一点都不像是六月。如果要说这是正值盛夏的烈日,我也会相信。而蝉儿们似乎也颇有同感的样子,只听见远方不断传来跟真正的夏天一模一样的合唱。
我一扭开水龙头,水管立刻涌出温水,同时发出一阵萎靡的噗咻声……如果放着流一阵子的话,水应该会变冷吧……怀着这种想法的我发呆了好一会儿。
「小圭果然是选这边的洗手台啊,毕竟在外面比较舒服嘛。」
「嗯?是魅音啊……呼~~啊,逃课是不行的喔~~。」
当我将手伸进流水里时,水已经变冷了,仿佛前一刻的温热都是骗人的一般。
我掬起冷水哗啦哗啦地泼在脸上。我从洗手台前让开后,魅音也一样哗啦哗啦地往脸上泼水。
「……魅音,你的感冒不要紧吗?你会觉得想睡不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是感冒药的副作用吧?」
「嗯?啊哈哈哈哈,这话我只在这边说,不可以告诉其它人喔……其实昨天祭典结束后,我被拉去参加亲戚的宴会,然后……稍微喝了一点啦。」
喝了一点,还有举杯敬酒的姿势……也就是说,你不是感冒……
「是、是宿醉吗——?你以为自己几岁啊——」
「哈哈哈哈哈……你就饶了我吧,毕竟我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啊——」
……虽然感冒和宿醉同样都会身体不适,但处理方式却完全不同啊。
「为你担心真是亏大了。真是的……不知道该说很像魅音会做的事情还是什么的……」
魅音喀沙喀沙地搔着自己的头……虽然身体不适是事实,不过既然知道魅音是宿醉的话,那就不用太担心了,毕竟宿醉会随时间逐渐好转啊。
「啊,不过我头真的痛得很厉害喔,所以刚才老师也说我可以先回家呢。」
「啊,好诈的家伙……那么魅音,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这么说完,我才发现魅音手上拿着书包。她似乎打算就这样直接回家的样子。
「嗯。不好意思啦,今天我要乖乖地待在家里睡觉……不能参加社团活动真是抱歉。今天可以拜托小圭带头进行游戏吗?」
「……我想大概不行吧,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才开始社团活动已经是我们的默契了。平常魅音去打工时,我们也都是像这样子暂停社团活动喔。」
你们根本不用在意我啊,这么说完后,魅音露出了苦笑。
不过不管玩得多开心,还是会对无法共享快乐的伙伴感到过意不去,我认为这才是直正美好的友情的证明。就这层意义来说,魅音创立的社团活动真的很棒。
就在我们这样交谈的期间,被水濡湿的脸已经完全干了……这么说来,我们好像聊得太久了,再不回教室的话,老师或许就要骂人了也说不定。
「再见啦,我也该回教室了。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可别跌进路旁的水沟或水渠里啊。」
「啊哈哈哈,小圭才是呢,小心别踩到狗大便啊——!」
我们互相挥手道别。在我转过身子准备回教室时,背后的魅音叫住了我。
「啊……对了,小圭。」
「干嘛——?」
「虽然这问题有点怪,不过你别想太多,直接回答就好了。」
「那也要看是什么内容啊。」
「就是昨天绵流祭的晚上啊……你有见过富竹先生跟鹰野小姐吗,」
……我吓得全身僵硬。
「你认识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吧,祭典前一天进行准备的时候,小圭和诗音你们不是四个人一起聊过天吗?」
「啊……嗯,认识啊。拿着照相机的富竹先生和护士鹰野小姐对吧?」
「没错,就是那两个人………你有见过他们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赶快忘记那天晚上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听到不在现场的两人的名字时,我总觉得有点胆颤心惊。
……话说回来……为什么魅音……会问我这种事情呢……?
我无法马上回答,只能直盯着魅音的眼睛看……魅音这个问题是单纯的疑问呢?还是已经知道我们见过面才刻意这么质问呢……我看不出来。
「这、这……该怎么说呢……好像有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暧昧的回答显然让魅音感到不快……魅音究竟期待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呢……我无从得知。
「…………是吗,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同样是昨天晚上,你有见过诗音吗?」
我的心脏再度狂跳起来……潜藏在魅音话里的细针刺得我隐隐作痛。
「……这问题……你昨天也问过了吧?我记得我是回答不记得有没有见过她喔……」
「嗯?是这样吗……我想说重新再问一次的话,小圭说不定会给我不一样的答案呢。」
不知不觉间……魅音的眼神里寄宿了某种摸不着底细的东西。
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以及诗音……还有被问到是否见过他们的我。
……没错。这就是……昨晚潜入了祭具殿里的四个人。可、可是……那、那又怎样,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作祟……!
……对啊。祭典前一天诗音和鹰野小姐不也说过根本没有什么作祟吗,与其说是作祟,倒不如说是村人搞的鬼……
…………………………我的血液冻结了。
莫非……魅音她……知道我,知道我们潜入祭具殿的事情……?
那也不是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事情,仔细一想,昨天我犯了一个致命性的大错,那就是按下了电灯开关。我不难想象……正在找我的魅音可能看见了那一瞬间的亮光,进而前来查看情况。
「……你真的没见过他们吗?」
「为、为什么你那么在意我有没有见过他们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人说富竹先生、鹰野小姐、诗音,还有小圭做了坏事……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冷汗滑过手臂……啪答啪答地滴下指尖的声音显得特别嘈杂……
「我不相信小圭做了什么坏事……可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所以就问问看了……让你觉得不愉快,真的很抱歉。」
……我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明明这样的反应正如实地暴露出真相……但我却说不出任何搪塞的话。
「小圭昨天并没有和富竹先生、鹰野小姐,还有诗音在一起……是这样没错吧?」
「……啊………嗯。」
听到我在喘不过气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答案,魅音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太好了。我就说嘛,小圭是不可能会参与什么坏事的……我会好好地跟大家这么说的。」
……啊啊……那就麻烦你跟大家解释了。跟大家说……我并没有做任何坏事。跟大家说……等等,大家……你说的大家……是谁……?
「那就再见啦,明天我会精神抖擞地来上学的!拜拜!」
等、等一下,魅音!你说的大家到底是……!
这时!一只冷冰冰的手拍在我的脖子上!

「喂!你很慢喔,前原同学,不过是洗个脸而已,你也花太多时间了吧!」
……原来是老师。大概是因为我拖太久了,所以她才过来叫我的吧……
「啊、对不起……我不小心跟魅音聊过头了……」
我回过头去,只见话题里的那个魅音在不知不觉中横越了校园,现在人已经到了校门口的位置。
「好了好了,快点回去上课吧!」
在老师的催促下,我回到了校舍的出入口……当我再度回过头,魅音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一回到教室里,伙伴们立刻过来跟我攀谈,
「……圭一,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呢。」
「一定是因为你昨天玩得太疯了啦——!」
「我可不想被因为迷路而哭红了眼眶的家伙这么说——」
「啊、啊哈哈哈哈哈~~昨、昨晚的沙都子超、超可爱的啦!哈呜~~」
看来大家似乎都发现我身体不适的理由不光只是睡眠不足而已。因为我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她们才想试着为我打气吧……可是我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
我昨晚做的事情……该不会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来得严重吧……?这么一想,我总觉得到今天结束之前的时间……变得非常难熬。
「拜拜,圭一。明天见啰。」
一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小魅好像感冒了的样子……该不会圭一也感冒了吧?是吗?」
「咦?我没事啦……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尝过感冒的滋味喔。」
「可是小魅和圭一今天看起来都很不舒服的样子……」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不过没问题啦!毕竟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嘛。」
「是吗?那么怜奈也不会感冒啰。啊哈哈,保重身体啊!」
怜奈笑着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
……呼……我放松肩膀,重重地吐了口气之后,便走进了玄关。这时母亲叫住了才刚到家的我。
「有什么事吗?」
「圭一,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去图书馆还书吗?」
「……咦——好麻烦喔……!」
「爸妈现在要等一通电话,所以不能不在家。还书期限就到今天为止,可以麻烦你吗,」
……哎呀呀,是父亲工作上的电话吗?既然都搬出工作的理由了,我也不好拒绝。
「真没办法……可是我不知道图书馆在哪里喔。」
「哎呀,你不知道吗?在兴宫车站前面过去一点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双亲的表情一口气变得严肃起来……母亲一把抢过话筒。从母亲的样子看来,两人似乎正在等一通工作上相当需要细心处理的电话。
「喂!我是前原……………什么,是,他在。」
这回母亲把话筒递到我的鼻尖前。
「圭一,你的电话。快点讲完喔。」
虽然我想问母亲是谁打来的,不过这点直接问电话另一头的人反而还比较快。
「喂。」
「啊……我是园崎家的妹妹。你好,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是诗音……明明姊姊都宿醉了,妹妹却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是诗音吗,我还以为你跟魅音一样,今天都因为宿醉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咦,姊姊宿醉吗,啊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真像姊姊会做的事情呢~~!」
虽然我们两人和睦地谈天说笑,但母亲却以一脸赶快讲完电话的表情瞪着我。
「……嗯,抱歉,我的父母亲正在等一通电话,所以我不能讲太久……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不过既然你不能讲太久的电话,那也没办法了……」
诗音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
……不过诗音特地打电话来到底是想说什么呢,我对这点很感兴趣。
「那我们要不要当面谈呢,如果你能顺便带我到图书馆就更好了。」
「你说图书馆,是车站前的市立图书馆吗?可以啊,那里跟我打工的地点顺路。」
「那你知道平常我们跟魅音会合的场所吗?就是那间在通往园崎家的小径上的水车小屋。」
「啊,小圭。我没跟你提过吗,我现在并不住在雏见泽的本家,而是住在兴宫的家,所以要是你能选在兴宫车站前一带会合的话,我反而会比较轻松。」
「本家?兴宫的家,话说回来,虽然我常常觉得园崎姊妹之间似乎沟通不良……不过她们两人住在不同的家吗,这么说起来,怜奈好像也说过去魅音家玩时从来没有看过什么妹妹。
「那我们就在车站集合吧。我马上出发,拜拜!」
我放下话筒后,母亲马上将一迭厚重的文库本递到我的鼻尖前……长篇推理小说六本……母亲也喜欢这种东西啊。
「圭一,这些书就拜托你了。吃晚饭前要回来喔。」
「好啦——那我出门了。」
总之得先换衣服和拿脚踏车的钥匙,我爬上了通往自己房间的阶梯。

■市立兴宫图书馆

我和已经先到的诗音顺利地会合了。
「原来诗音跟魅音不同,是个会好好遵守约定时间的人啊……真叫人惊讶。」
「啊哈哈哈哈。要是你拿姊姊当标准的话,我可是会觉得很困扰的。」
嗯?诗音的脚步好像也有点摇晃的样子,这家伙昨天晚上该不会也跟魅音一样喝了酒吧?
「你昨天晚上也喝酒了对吧,想骗我是没用的喔——你今天肯定也从学校早退了吧。」
「很遗憾,我今天逃课喔。在这方面我本来就比姊姊更得要领呢。」
喂喂……我可不认为逃课这种事情还能说什么更得要领啊……
「那么,你要不要先把你的事情处理完呢?毕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你要去图书馆对吧,」
「嗯,那就拜托你带路了。我妈借的书好像今天到期的样子……图书馆会很远吗?」
「很近喔。」
如同诗音所说,我马上就发现了图书馆的导览广告牌。
既然图书馆的导览广告牌就摆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地方,那么当初根本就不用特地拜托诗音带路嘛……
走几步弯过一条马路后,就能看见那栋建筑物。
鹿骨市立图书馆。
我当初并没有抱持太大的朝待,毕竟是乡下地方的图书馆嘛……但这个图书馆其实还满大的。
因为一楼是市公所,所以实际上只有二楼的都分是图书馆,不过藏书数量似乎挺可观的样子。
一穿过自动门,凉爽的空气帘幕顿时迎面而来,
馆内完全阻绝了室外四处回荡的蝉鸣,显得相当安静。空调保持在有益书本保存的理想温度。还有一股和古书独特的霉味相似的气味……
「不管是哪里的图书馆都很像呢。」
如果要说有哪一点不同的话……那就是这里并没有挤满考生军团吧,虽然过去我也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个,但如今却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好意思,我是来还书的。」
完成还书手续后,我拿回了母亲的借书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常来图书馆的缘故,只见诗音兴致盎然地在书架间来回穿梭。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还完书了。」
「图书馆真是个凉爽的好地方呢~~我以后想在图书馆工作。」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朴实还是脚踏实地……和姊姊比起来,你的愿望还真是渺小呢。」
如果是魅音的话,肯定会希望成为跨国集团的职员——总之就是那种能够自由自在地往来于世界各地的酷炫职业。相较之下,诗音的梦想……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我们也很重视彼此的个人特色嘛。毕竟我们不是分身,而是诗音与魅音这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啊。」
「……双胞眙对许多事情也是自有一套想法啊。不过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毕竟我没有兄弟姊妹,家里除了我以外就只有父母亲了,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死板呢。」
「我也是啊,毕竟我又没有和姊姊一起住。」
这么说起来,诗音之前好像是有这么说过……不过为什么呢?姊妹分居这种事情并不常见。
边走边聊也挺累人的……于是我们便在一个人影也没有的休息区坐下来聊天。
「啊哈哈哈哈哈。是啊,姊姊住在本家,而我则是住在兴宫的家。」
「本家是什么啊……听起来好像挺了不起的。」
「本家就是本家,园崎家的本家。因为姊姊是继承人,所以和婆婆一起住,好像还进行了各种身为当家该有的修行喔。」
魅音是……当家?不知道该说适合还是不适合……
「小圭才刚搬过来对吧……虽然这种话由自己来讲有点那个,不过园崎家是这一带还满有名的望族喔。」
「咦……真的吗?」
魅音和诗音平易近人的气质完全跟望族这个字眼搭不上边。如果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魅音和诗音就是那个望族的大小姐了。
根据诗音的说法……圆崎家原本就是雏见泽出身的世家,不过战后在各种事业上获得成功后,势力才大幅扩展开来的样子。
「园崎家拥有相当强大的向心力,所有亲戚之间都会互相帮助……虽然那是现在的当家,也就是婆婆建立起来的就是了。」
为了帮助其中一家亲戚的事业,所有亲戚都会提供各式各样的奥援……园崎家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公司·生物。
园崎家凭借丰富的财力,以及钻税法上的漏洞,让亲戚们接二连三地在事业上获得成功。
「下次走在兴宫这个镇上时,请你仔细地看看各种广告牌。镇上有很多园崎家的亲戚经营的店铺喔。」
「……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常去的那个玩具店好像就是园崎家的亲戚经营的。这么说起来,Angel Mort该不会也是园崎家的亲戚经营的吧?」
……就连我仅知的少数几家店都跟园崎一族有关……这真是太惊人了。
「园崎家在金融与不动产方面的关系更是格外强大;此外,商会的职员也有不知道几成是由姓园崎的亲戚担任的,市议会议员和县议会议员之中也有以兴宫一带为票仓的园崎家势力呢。」
「……等等,我总觉得……事情好像越说越夸张了。」
兴宫镇上有亲戚经营的店,在金融和不动产方面的关系又格外强大……?而且商会的职员也有不知道几成是自家亲戚,甚至连地方选举出来的议员都……
「……园崎家……在这一带……该不会很了不起吧……?」
「是啊,很了不起呢。呜呼呼呼!」
一位嘴里叼着香烟、身材粗壮的大叔突然插进我们的对话之中。
……哎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大叔应该是……
「两位好啊!今天是约会吗?真叫人羡慕啊。」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请你别打扰我们,大石先生。」
没错,他是警察大石先生……以前我被不良少年缠上时救了我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准备祭典的那天我也见过他………话说回来,他好像跟魅音处得很不好的样子。
「哎呀哎呀,抱歉啦。因为难得在这里听到认识的声音,所以我才忍不住开了玩笑啊。」
大石先生笑得很粗鄙,一点愧疚的样子也没有……看到这样的大石先生,诗音并没有表现出魅音曾经流露出来的那种强烈嫌恶感。
「你是前原同学对吧?你这个人也真是花心,居然同时劈腿园崎姊妹。」
「不……什么劈腿……才没有那种事情呢……」
虽然我回过头去寻求诗音的同意,但她只是不怀好意地笑着,完全没有要替我解围的意思。
诗音的眼神游移起来……她的视线前方落在时钟上头。
「啊,对不起,小圭……我、我差不多该去打工了。」
「咦?啊……是吗?」
话说回来……诗音不是说过今天有话要说吗……?可是……这里又有个奇怪的大叔在……
「嗯,下次再聊了……啊,打工结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晚上你方便讲电话吗?」
「啊啊,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我今晚再打电话给你,到时候再聊。拜拜!」
诗音逃也似的连忙冲出了图书馆……大石先生笑嘻嘻地在我身旁挥手……我有一种诗音在利用我绊住大石先生好让自己逃走的感觉……她是不是真的要打工也挺可疑的……
「……居然可以和园崎家的大小姐变得如此亲近,前原同学你也是个挺了不起的大人物嘛。或许我也该改改跟你说话的方式会比较好呢。呜呼呼呼!」
说完这番有点莫名其妙的话后,大石先生往纸杯装咖啡的自动贩卖机投进零钱。
「喝冰红茶可以吧,要加牛奶吗?」
「咦?啊……不用麻烦了。」
在我还在发呆的时候,大石先生已经把一杯装了许多冰块的冰红茶递到我面前。
……虽然我没有理由让这种大叔请饮料……不过……毕竟吃人嘴软,我姑且还是说了声谢。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解闷,大石先生对没什么交情的我说了许多无聊的事情……一想到自己原本应该是正在和诗音聊天的,我益发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非得和这种来历不明的警察大叔对谈不可,诗音也扔下我,自己一个人仓皇逃走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灾难啊……
「前原同学对园崎小姐的事情知道多少?」
「……除了刚才听到的事情以外,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魅音和诗音都是很有趣的家伙。除此之外的事情,我直到前一刻都还一无所知。连她们是什么豪门一族的千金小姐这件事情,我也是刚才才第一次听说。
「园崎家是掌管这个区域的黑道组稀。顺带一提,她的父亲是这一带家喻户晓的园崎组头子。你知道吗?」
「咦……?你说园崎组……」
「你知道诗音小姐的家吗?外围有一道高高的围墙,上头还有监视摄影机跟有刺铁丝保护,是典型的黑道组长家喔。下次请你务必去参观一下。」
「…………………………」
诗音说过魅音是继承人,该不会……就是那个黑道组织的继承人吧……?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园崎魅音继承的不光只是那种低俗的黑道组织而已,她继承的是整个园崎家喔……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虽然大石先生始终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说话,但这些话的内容别说是开玩笑了……甚至叫人难以置信。
「只要魅音小姐有那个意思,她或许还能在行人熙来攘往的大马路正中央杀人,并且加以抹灭也说不定喔。毕竟不可能会有证人出面,而且园崎家也会向警察施压。」
「魅、魅音才不可能会杀人呢……!」
「啊哈哈哈……不会有这种事情啦,我只是举例而已。」
「……那个……你是大石先生对吧,」
「嗯,没错。」
「大石先生……不管魅音家是什么来历,魅音都是我最值得夸耀的朋友。我不喜欢你那种诽谤她的说话方式。」
我用灌注了愤怒的眼神静静地瞪着大石先生……不过这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男人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还是个很大的疑问。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如果我说那位魅音小姐涉嫌犯下数起事件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涉嫌犯下数起事件?就算话说得再离谱……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之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虽然魅音那家伙时常说些危险的话……可是她才不是会做出那种坏事的人呢!」
「前原同学,安静安静……这里是图书馆喔。」
虽然大石先生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但我激昂的情绪却无法轻易地平息下来。
「……请你冷静一点。如同我刚才说过的,不管就好的意义或坏的意义来说,园崎家在这一带都拥有强大的势力。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当然也会先怀疑园崎家……这点还希望你能谅解。」
……这个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大石先生的话。
如果刚才诗音所说的话属实,那么园崎家就是个掌管雏见泽到兴宫一带的大家族,
而魅音是那个家族的继承人,同时在整个家族中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魅音涉嫌什么事件啊!
「毕竟这是工作,我也很无奈啊。请你这么想……我不是为了怀疑魅音小姐,而是为了洗刷魅音小姐的嫌疑才进行搜查的。」
……话说得还真好听。这个人正是典型的肮脏狡猾的大人。
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和大石先生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在某种意图下产生的结果。
「……大石先生,你该不会是有事要找我吧?」
「嗯,没错,前原圭一同学。」
大石先生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这么回答。虽然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也称得上是认识,但听到他突然用全名称呼我,我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怀疑魅音涉入什么事件,所以来找身为朋友的我问话……事情是这样的对吧?」
「不不,不是那样的。我并不是来找圆崎魅音小姐的友人谈话,而是找前原圭一同学本人喔。要是我直接登门拜访的话,恐怕会给贵府带来麻烦吧。」
「找我……?警察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一知道这场佯装偶然的相遇是针对我个人而来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啊哈哈哈,你不用那么紧张啦。肩膀放松,你只要回答我一些问题就好。」
「这是……所谓的职务质问(注1)吗……?」
「你就当作是跟偶然间认识的大叔闲聊好了。呜呼呼呼!」
(注1)日本的警察有权对可疑的行人进行盘查,此举称为职务质问。
大石先生用和缓的语气说话,试图营造出轻松的气氛……不过他眼底怱隐怱现的光芒中却寄宿着如老鹰般锐利的锋芒。
如果试图强行逃离这里的话,这位大叔或许真的会逮捕我,并且把我押到像是侦讯室之类的地方去也说不定……这种想象令我感到无比嫌恶。
「……昨晚的绵流祭很盛大又很好玩吧?」
「请你不要岔开话题!事到如今就算再闲扯也……」
「昨天绵流祭夜里……你有见过富竹次郎先生和鹰墅三四小姐吗?」
就连我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总觉得今天好像净是听到类似的问题……
「哎呀……照片被我收到哪里去了呢……啊,有了有了。」
大石先生打开手册,并从里面取出两张照片……不过,他并没有拿给我看。
「这……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好像有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今天我两次被问到一模一样的问题……而我第二次也说出了同样的答案。
「哎呀。你没印象吗,你可别说是因为喝了酒才不记得的喔。呜呼呼呼!」
大石先生的反应……也和魅音质问我时一样。我很清楚自己暧昧不清的回答议他感到相当不快……虽然大石先生脸上笑着……但我却仿佛听见他在说「我知道你昨天见过他们,别打马虎眼」。
可是……大石先生……为什么会问我跟魅音一样的问题呢……?
藉由与诗音闲聊而稍微忘怀的灰暗心情,现在又一口气复发了。
……偷偷潜入神圣的祭具殿是会遭受天谴的行为……我却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而……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了……可是我真的有在反省了……
不过这种犹疑不定的反省意念又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我再问一次……在昨晚的祭典上,你有见过富竹文郎先生和鹰墅三四小姐吗?」
虽然大石先生的语气很温和……但却蕴含着与刚才明显不同的可怕魄力……好可怕。我坦率地这么想。
「……呃……就算你问再多次……我、我的答案还是跟刚才一样……」
我记不清楚了……没有比这种理由更加好用的答复了……因为我没有勇气谎称没见过他们……也没有勇气承认确实见过他们……
「是吗……我以为只要再问一次,前原同学说不定会给我跟刚才不一样的答案呢。」
这句话也跟魅音一模一样。我……我已经怕得无法直视大石先生的眼睛了。
「那我换个问题吧……好啦,前原同学,放轻松放轻松。」
大石先生像是在按摩似的用力揉捏我的肩膀……不过我只觉得痛而已。
可是………大石先生……为什么会问我跟魅音一样的问题呢……如果他又问跟魅音一样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问题 一定就是……。
「同样是在昨晚的祭典上,你有见过园崎诗音小姐吗?」
……喀啦喀啦喀啦……当我低头望向自己双手紧握着的纸杯时,我才发现刚才的声音是杯里溶了一半的冰块产生的……是我颤抖的双手让冰块彼此撞击发出声音的……注意到这点后,我急忙将剩下的冰块吞进嘴里,并且喀哩喀哩地咬碎。
「……不……不好意思……我或许有见过也说不定……那个……毕竟诗音长得跟魅音一模一样………所以我可能把她误认成魅音了……」
「啊哈哈哈……那种事情不可能会发生吧,」
大石先生突然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同时为了直视我的双眼而刻意弯下身子。
……被蛇盯上的青蛙……大概就是像这种情况吧。虽然我想撇开视线……却怎么样也办不到……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所谓能贯穿身体的视线。
「魅音小姐和诗音小姐的服装完全不同,所以不可能那么容易搞错的。你说是吧,前原同学。」
大石先生的语气很严厉……就跟魅音问我话时一样严厉。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当我发现大石先生有可能透过抓住我的手感受到那股剧烈的心跳时,我益发害怕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魅音和大石先生……都要问我昨天的事情呢……?
偷偷潜入祭具殿这件事……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呜…………
……要是当初没有听信鹰野小姐的谗言就好了。都是因为富竹先生若无其事地说去看一下就好,我才会…………还有诗音也是……如果她没有怂恿我的话……
不……其实我很清楚,最不对的人就是我自己……要是我没有输给奇怪的好奇心而闯进禁忌的祭具殿就好了……
「大石先生,馆内已经在放萤之光了。」
一位身穿西装的年轻男性来到了休息区……从他身上的气质看来,我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大石先生的部下。
「嗯?哎呀,真的耶。图书馆已经要关门啦。」
听大石先生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馆内到处流泻着通知闭馆的音乐和广播。
……不过被焦虑击垮的我已经听不进那段音乐了。
「那么前原同学,既然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这件事等哪天有空再慢慢聊吧。」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想再跟你聊呢。
大石先生带着都下离开了休息区……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大石先生又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前原同学。」
「……有……有什么事吗……?」
「关于我刚才问你的两个问题……你都回答记不太清楚了对吧,」
「……?嗯……是、是的………」
「接下来我说的这段话仅供参考……你昨天其实见过大家对吧,你们四个人不是开开心心地走在一起吗……就在石阶那边。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喔。」
「呜………………」
……我喘不过气来,心脏也在一瞬间停住了……怎么会有这么惹人厌的男人呢,这男人……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故意跑来试探我的吗……?
「那就再见了。祝你今年一切顺心。」
直到完全听不见皮鞋鞋跟敲响的喀喀声为止,我都像颗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暮蝉的鸣叫声让傍晚显得更为寂寥。
……时间似乎过得比我自己想象中要来得快。
浓艳的群青色从东边天际迫近而来,并且逐渐驱逐了傍晚天空的橙色。
在通往雏见泽的平缓长斜坡上……骑车骑累的我不知不觉下了车,转而推着脚踏车前进。
「…………………………………」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责骂我「你做了坏事」。
……不……那样或许反而还比较轻松也说不定。
昨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出于一丁点的好奇心而已。好比大家一起闯红灯就不可怕一般……我的动机顶多只到稍微恶作剧一下的程度罢了。
只有神主一族才能进入的神圣祭具殿。
的确,里头有许多我无法想象的可怕道具……不过现在仔细一想,不管祭具殿里收藏了什么东西,都无法将我犯下的过错正当化。
……魅音她……似乎知道我们四个人做过的事情……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连警察也知道我们四个人干了什么好事。
我们做过的事情……真的是什么天大的坏事吗……?
没错……坏事是没有程度之别的……我做了坏事。唯有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我却无法承认自己的过错,也没有向魅音和大石先生道歉,只是虚应故事地逃避而已……
我昨天做了坏事……我抱着稍微恶作剧一下的心态踏进了不该进入的祭具殿。我发誓会把在那里看过的东西全都忘记,从今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道歉的话……大家会原谅我吗……?
仿佛连这点感伤都不被容许一般,傍晚突然变凉的空气毫不留情地冷却我的脚踝,催促我赶快回家。
……不过傍晚的空气终究是正确的。
就算一边有气无力地踩在这种寂寥的归途上,一边深深地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回家吧。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然后钻进被窝聆听喜欢的音乐吧……今天最让我感动的肯定就是这种平凡无奇的事情。
「……………………呼……」
既然都这么决定了,继续在这边拖拖拉拉地走也没有用。
我跨上脚踏车,并且使劲地踩起踏板。随着我喀啦喀啦地踩着踏板,车速也飞快地上升。
虽然冰冷的风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但一想到那是给自己的小小惩罚,我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起来……

■今年的作祟

晚餐时间我几乎没动什么筷子,就这样早早离开餐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传来了母亲的呼唤声。
「圭一~~有你的电话喔——是园崎小姐打来的——」
圆崎?魅音吗……不对,是诗音。
……我想起来了。我今天之所以会和诗音见面,就是因为她说有话要谈。由于大石先生中途打岔,结果最后我们什么也没谈到……不过诗音好像有说过晚上再打电话给我……
「喂……诗音吗?」
「你好,今天真是灾难一场啊。」
诗音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有点火大……你明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原地,自顾自地拔腿开溜了。
「不要这么说嘛。我不是有打暗号叫小圭也一起逃吗,可是小圭却傻傻地留在原地。」
「话、话不是这么说的吧……都是因为诗音迅雷不及掩耳地扔下了我,害我在那之后被迫跟大石那个大叔周旋了好久呢!」
「就算你这样对我发牢骚,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你居然可以把话说得那么事不关己!
明明外表长得和魅音一模一样,内在却截然不同啊……虽然心里的某处明白她们是不同的人,但我还是期待诗音表现出和魅音一样的反应。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时,我不禁觉得有点厌烦。
「……啊——是我不好啦。那么我下次就扔下诗音,自己一个人先跑啰。」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以女性为优先。啊哈哈哈哈哈!」
诗音爽快地笑着……听到她的笑声后,我才发现诗音刚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那么认真。
……的确,就如同诗音所说……让我觉得不高兴的元凶是没有火速逃离现场的自己……不要再怪罪别人了,不要再怪罪……
「话说回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啊、是的…………如果你已经知道的话,我就不用重新再说一遍了……那个……你知道吗?」
诗音彷佛正提防着周围一般突然放低音量……就算她这么问我,我还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至少给点提示吧。」
「…………也就是说……你还不知道啰,」
诗音似乎把我愚蠢的质问直接当成不知道的回答了。不过她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是沮丧或开玩笑的样子。
「其实啊……在昨天绵流祭的夜里。」
一阵恶寒突然侵袭我的全身……难……难不成连诗音……也要问我同样的事情吗……?
「喂喂?小圭,你有在听吗……?」
「……啊……嗯。我正在听……昨天晚上怎么了?」
「我们四个人……不是进去祭具殿了吗?」
……我无法附和诗音所说的话。不管我承不承认……那都是不可能抹灭又绝对的事实……
「接着我们一起走到石阶附近……然后就在那边分手了。鹰野小姐他们去了沼泽,小圭留在原地,而我则是到亲戚那边。」
「……嗯。那又怎么样,」
「…………要是我们像这样互相问来问去,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就由我先发问,可以吗?」
「昨晚你有见过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吗……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吧?」

有二就有三啊……我怀着这种自嘲的想法抢先说出了那句话……不过内心深处却希望诗音能否定我的问题。
然而诗音并没有否定。
「……咦……啊、是的……在那之后你有见过那两个人吗?」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毕竟今天我被不一样的人依序问了三次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喂喂,小圭!刚刚已经说好由我先发问了,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那么诗音又有见过他们两个人吗?诗音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让矮小的我彻底变成了一个胆小鬼,所以我只能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回答。
有好一会儿,诗音什么话也没说……当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番话该不会是什么大失言时,诗音总算回话了。
「我当然没见过他们,跟我在一起的亲戚可以证明。」
「我也没见过。如果要证明的话,不管是魅音也好,还是怜奈也好,大家都能为我作证。」
确认过彼此的答案一致后,我和诗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类似安心的叹息。
「谢谢你老实地告诉我……那么……我就说啰。」
……鹰野小姐和富竹先生好像在昨晚死了。
虽然诗音的发音很清晰,这句话也确实地传到了我的耳里,但我却不得不重新再问一次。
「……抱歉,诗音……你刚才说了什么?」
「鹰野小姐和富竹先生好像在昨晚死了。鹰野小姐是被火烧死的,至于富竹先生……好像是自杀身亡的样子……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刚好听到父亲在电话中跟亲戚谈到这件事情。」
昨卜深夜,结束了祭典的警备工作、准备回警局的警察,在开车回兴宫的路上发现了倒卧路边的富竹先生。
死因是……抓破喉咙的自杀。
「什、什么抓破喉咙的自杀……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而、而且那个看起来那么开朗的富竹先生居然会自杀?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吧?」
「警察已经仔细地验过尸了!富竹先生用指甲喀吱喀吱地乱抓自己的喉咙!把血管都抓破了,还噗滋噗滋地流了好多血!听说他最后是溺死在自己的血里呢!」
「这么愚蠢的自杀方式我连听都没听过!什么抓破自己的喉咙……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发现自己喊得太大声的我连忙放低音量。因为不想让父母亲听到,我带着子机冲上自己的房间。
「……抱歉,我刚才喊得太大声了……那么鹰野小姐她……也是自杀吗?」
「鹰野小姐……还不确定是不是自杀……」
鹰野小姐的尸体是在岐阜县的山里被发现的。
附近休息站的职员发现深夜的山里有什么东西正起火燃烧,于是便打电话通报了消防署,赶过来的消防署人员发现了尸体。
验尸结果确定该名女性是被烧死的,警方一度认为难以确认尸体的身分,但在那之后不久,××县警兴宫署随即提出比照齿型的要求,比照的结果确认了该名女性就是鹰墅三四。
虽然死因还不确定,不过从现场的情况看来,他杀的可能性相当高。
「……因为现场还留有汽油桶,所以也不能说没有引火自焚的可能性。」
「这、这怎么会是自杀?同样都要死的话,不是还有很多更轻松的方法吗?这……这肯定是他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富竹先生也是,他那种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自杀!」
就在我们连珠炮似的对彼此把话说完之后,一片随着喘息让肩膀不住地上下摆动般的沉默造访了我们之间。
……随着兴奋逐渐冷却……我才明白诗音告诉我的那番话有何意义。
「……我认为这是御社神大人的作祟,毕竟我们有充分的资格遭受报应。」
「你、你说资格……别、别开玩笑了!我只是……!」
因为诗音说一起进去看看,所以才陪你进去而己啊……当我正打算这么说时,我连忙闭上嘴吧。
「……因为怪罪别人也于事无补啊……就算大家再怎么怂恿自己……自己还是可以强硬地拒绝。输给了半吊子的好奇心,并且同意跟大家一起进入祭具殿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诗音,昨晚潜入祭具殿时,你有想过事情可能会发展成这样吗……?」
「……怎么可能。虽然多少觉得有点危险……但我作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诗音说的八成是真心话……虽然觉得被发现就糟了,但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所以还是想小小地冒险一下,诗音应该是这么想的……而我也是一样的,
「话说回来,小圭……请你仔细想想……你不觉得御社神大人今年的作祟很奇怪吗,」
「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死于那种死法就够奇怪了。除此之外,你说还会有什么事情是更奇怪的呢……?」
「那就是发现了两具尸体这件事……我说过了吧?往年都是一人死亡,一人消失……今年还是第一次确认有两人死亡。」
「……事情或许真如你说的那样没错……可是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不,小圭……请你再认真地想一想。听好了,如果那两人的死是御社神大人作祟造成的,那么为了平息御社神大人的怒气,活祭品应该也需要两人份才对。」
「……有这种道理吗……?要不然是怎样,难道说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死亡后,今年还会有两人失踪吗……?」
……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为何……
不过……
自己这么说完后,我却感到自己的背脊冻结、僵硬了起来。
「……我想目前应该还没有人失踪才对……我想两人失踪这件事情……恐怕接下来正要发生……」
诗音一定也像我一样……
感受到一股恶寒窜上了自己的背脊。
「接下来……会有两个人……失踪……?」
诗音并没有回答。我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寒气钻进衣服的缝隙里……我很清楚地感受到那双冰冷的手在胸前摆弄,试图握住我的心脏……
「………………………………」
不过我们两人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打开门锁的富竹先生死了,在祭具殿里四处搜索的鹰野小姐也死了……如果还会有两人牺牲的话……那么……除了一起踏进祭具殿的……我们以外……不就没有别人了吗……?
「…………怎么会……诗音……你在开玩笑吧?」
事到如今,我还是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玩笑一场……可是那却是非常任性又难以实现的愿望。
如果今天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是因为常见的因素而死,举例来说,像是开车兜风时出了车祸,那么我还能断定那是偶然。
仿佛……像是抓破喉咙自杀……还有在山里淋上汽油烧死……这两种极为异常的死因同时摆在眼前……我怎么样也不能说那是偶然。
……可是……有什么人在对偷偷潜入祭具殿这件事情降下惩罚一般……我不得不想象有如此残酷的意志在背后运作。
……不过……我并不想接受这个恐怖的现实……因为如果接受的话,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和诗音正面临着逼近而来的危机……
所以我反驳了……尽管知道这样做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我还是反驳了。
「首……首先……报纸上根本就没刊登这件事情啊!如果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事件发生,报纸和电视绝对会报导才对吧?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杂志记煮定也会蜂拥而上的……!」
「媒体没报导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过去就是这样。」
离奇死亡事件连续发生了三年时,一家三流杂志社闻风而来,并且报导了一大堆关于雏见泽的流言蜚语。
害怕事件对雏见泽造成负面形象的地方代表和警方进行协商……结果从去年起,据说就算发生了死亡事件,警方也不会泄漏给媒体,而是私下处理了事……
「我听说村长和园崎家出身的国会议员对警方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这也就是说……那两人的死……会被私下处理掉啰?」
「没错……当然,警方还是会进行搜查喔。不过因为是秘密搜查的缘故,所以搜查活动本身会受到诸多限制。这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妨碍搜查了。」
……真叫人不敢相信。
……明明已经有人死了……却不将之公诸于世,而是偷偷地处理了事……
「更进一步地说……也就是绵流祭那晚无论谁死,都不会被公开。」
「……要、要是真有这种蠢事的话,那还得了……!」
「小圭……我以前不是说过御社神大人的作祟说不定是村人发起的吗……我当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每年的绵流祭晚上,只要假借御社神大人作祟的名义,不管要杀谁都可以……雏见泽里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这样的默契。」
绵流祭那晚只要有人死……就会被怪罪到御社神大人的作祟头上。
作祟造成一连串的离奇死亡事件……为了不让事件助长雏见泽的负面形象……而暗中处理了事……
「太愚蠢了!每年不是都会出现死者和失踪者吗?就算再怎么拿负面印象应付警方,最终还是有个极限吧?」
「……如果说每年发生的事件都很不可思议的话,警方大概也会认真起来吧。然而每年的事件却都可以个别解决……所以无法构成连续事件的形式……只是每年刚好都在绵流祭那晚发生不幸的事故罢了。」
一开始的分尸杀人事件中,犯人被警方锁定后,就几乎都被逮捕起来了。虽然最后一人如今依旧在逃……不过因为事件的全貌都厘清了,所以姑且可以称得上是解决了。
第二年赞成派夫妇的死则是单纯的事故死亡……
虽然警方也试着朝几个他杀的可能性进行调查,但还是不了了之。最后事件便以事故身亡定案而宣告落幕。
第三年是神主病死。
当时有负责看护的医师作证,还有值得信赖的诊断书为凭,同时尸体也仔细地解剖勘验过了。最后警方做出了事件并非他杀的结论……这个事件也算解决了。
第四年是赞成派夫妇的弟媳遭人杀害。
犯人是个惯用兴奋剂的异常男子,本人供称因为觉得雏见泽的作祟很有趣,所以才自己亲手加以重现。虽然犯人在狱中死于事故,但这个事件事实上也可以说是解决了。
……没错。所有事件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而且全都个别解决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的绵流祭晚上总会发生不幸的『偶然』……这些事件怎么样也串不起来……不过每年却又一定会有某人死亡、某人消失!」
虽然祭典前一天进行准备的时候,我就从鹰野小姐那儿听说过这些事了……不过在今年的「作祟」发生的现在,我已经无法一笑置之。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会成为作祟的牺牲品吗……?就像每年都会有一人死亡一人消失一样……我们也会跟随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的脚步……一起消失无踪吗……?」
……不知不觉间,我的嘴唇变得干涩……光是要说出这些话……都很辛苦。
诗音并没有回答……不过她的反应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肯定。
「……我们……或许真的进入了不该涉足的场所也说不定……可是我们只是看看而已吧,我们又没有偷偷带走什么东西……更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看过了些什么……」
自己做过的错事确实让我感到相当懊悔……可是……那种事情直的有不应该到……让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那么凄惨地死去吗?
「……首先,就算看了那种东西,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只有鹰野小姐自己一个人高兴得不得了吧?不对的只有鹰野小姐而已吧!那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既没有兴趣,与之也没有关联,更不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明白就算这么说也无法解决任何事情,也很清楚心底深处有个冷静的自己对无意义的远吠感到厌烦……可是……溃堤而出的感情却怎么样也停不下来。
「我本来就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想看梨花的演舞而已!擅自把我拖走的人不是诗音吗,不管那两人是要当小偷也好,还是幽会也罢,我都不想知道!没错,都是因为诗音怂恿我一起进去的关系!都是因为诗音意有所指地说什么『小圭一定要看看』的关系!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怎么办!怎么办啦?你要怎么负责?你说啊!喂,你有在听吗………啊。」
喀嚏。
听筒里毫无前兆地传来摔电话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我马上就发现自己失言了。
……明明诗音一定也同样感到害怕……我却单方面说出这种自私的话……
亢奋的情感就像骗人似的消失了,相反地,趁势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后,无尽的悔恨就像波涛般不断朝我扑来。
就算一次又一次地朝挂断了的电话另一头呼喊诗音的名字……也已经太迟了。
……我………做了什么好事。
……关于即将降临在我们身上的「什么」,诗音只不过是把她仅知的一切告诉我而已……可是我……我却撒娇似的一味抱怨。
当我打算主动打电话给诗音时,我才想到诗音现在正住在兴宫的家里。
……我不知道那边的电话号码………
而且因为一口咬定昨晚没见过诗音的关系……我现在也怕得不敢打给魅音问她诗音的电话号码。
……我甚至连主动拨电话给诗音都办不到……!
绝望般的后悔击垮了我。
……放回话筒后……我只是一味地祈求诗音能再打电话过来。
求求你,诗音……拜托你别生气……再打电话过来吧……!
嘟噜噜噜噜噜噜……
我以为诗音听到我的恳求了。
「喂、喂,我是前原!」
我怀着仿佛这一瞬间不接,电话就会断线般的心情抓起话筒。
「请问是前原先生府上吗?这么晚打扰您真是抱歉……我姓公由,您是前原先生吗?」
那是中年男性的声音……我感到非常失望。
「不、不是。如果您有事要找父亲的话,我这就去叫他来听。」
这么说完后,当我正准备放下话筒,对方用慌忙的声音说:
「啊、不必不必。如果前原先生在忙的话,那就不劳烦您了……不好意思……请问我家的爷爷有到府上叨扰吗?」
「……不,没有人来过我家喔。」
「这样啊!这么晚打扰您真是抱歉。再见……」
喀锵。
……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要是因为刚才的电话而让诗音打不进来的话,那该如何是好啊?
……我被这种自我中心的怒火给束缚住了。
喂喂……
你不要太过分啰,前原圭一……
你不就是受这种自我中心的激情驱使才惹诗音生气的吗……?
不过……
越是这么想,我越是觉得刚才那短暂的通话已经让诗音失望得不想再打来了……
静下心来啊,前原圭一……
……如果诗音再打过来的话,先用温和的声音道歉吧……
这样一来,诗音一定会谅解的……
…………………………………………
可是……。
虽然我等了又等……
那天晚上电话却再也没有响过了……

〈关于绵流的意义〉
绵流是狩猎牺牲者,并且加以分食的饕餮。
这个行为本身很异常,同时却也伴随着相当的娱乐性。
(从异常行为中感受到娱乐性,村民们或许试图藉由这种「不合理」来说服自己是超越人类的存在也说不定。)
不过我找到的一份有趣文献正好呼应了这种说法。
那份文献似乎直接记录了口耳相传的传说,并且难以全盘理解,不过内容却激起了我的兴趣。
根据文献记载,鬼之渊村的居民们似乎也对这个仪式怀有「恐惧」的情感。
就算女孩子们脸色苍白地不断发抖,就算害怕见血的人呕吐不止,这些人似乎还是被迫见证饕餮(肢解作业)的样子。
这确实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异闻。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鬼之渊村的居民在某种程度上陶醉于绵流的仪式中。
村民们将自己轻视的“贱民”像杀鱼一样肢解分食,藉此确立自己的神圣性……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倘若村民们从这仪式当中得到的并非陶醉,而是恐惧的话,那么仪式的意义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也就是说,为了让村民们严守对自己有利的戒律,权力者才促成了名为绵流的处刑以儆效尤。这样的可能性也就随之而生了。

实际支配鬼之渊村的是名为御三家的地方望族。
不研究这个御三家的话,就无法接近鬼之渊村的真实。

〈关于御三家〉
御三家指的是实际支配鬼之渊村的三个地方望族,分别为公由家、古手家,以及园崎家。这三家如今都还存在。
(虽然御三家已不像远古时期那样具有绝对的支配力,但现今依旧保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据说从鬼之渊沼泽出现的鬼在御三家留下了最深厚的血统。
公由家
虽然古代的公由家拥有足以称霸御三家的强大力量,但现在却再也无法统帅御三家了。现任村长(公由喜一郎)即出身于这个家族。
在选举制度引进之前,历任村长皆有公由家自动出任,这恐怕是旧制度残留下来的影响吧。
不过由于没有竞争对手出现,因此就算战后引进了选举制度,村长依旧是由公由家接任。

〈古手家〉
古手一族是自古至今的信仰中心,同时也守护着唯一一个祭祀御社神大人的神社。
虽然古手家长久以来都作为御社神大人的唯一代言人而备受尊崇,但战争却让旁系家族几乎全书灭绝,因此现在只有本家还残存下来。而那个本家如今也只剩下独生女(古手梨花)还活着,所以古手家或许会在这一代灭绝也说不定。
沿袭古手家的女子应当受到尊敬的老传统,身为独生女的礼花似乎也备受老年人的崇拜。

〈园崎家〉
据说园崎家为了守护鬼之渊村的戒律而肩负着某种类似警察的职责。
从在御三家中处于较弱势的立场看来,园崎家的地位可说是屈居于御三家之末。不过今日的园崎家却极为兴盛,完全颠覆了在御三家之中的立场。甚至可以说如今雏见泽全在园崎家的掌握之中。
而御三家的合议制度也只是徒具形式,村内的重要议案事实上可说都是由现任当家园崎阿魉一个人决定的。

取自于记事本Ⅶ

■深夜的电话
「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万分抱歉……我姓公由,请问您先生在家吗……您好!不会不会,那时真是谢谢您的帮忙。是…………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我想说我家的爷爷会不会到府上叨扰了………就是说嘛!是!在这种时间打电话给您真的很对不起。那就先这样了。再见……」
喀锵。
「怎么样都是找不到吗?」
「真伤脑筋……就算再怎么热中下棋,爷爷也不是那种连一通电话都不打回来的人啊。」
「一起下围棋的那些人家里全都打过了吧?」
想得到的地方全都打过了。就在我已经无计可施时,电话响了。
「您好!我是公由。」
「我是园崎。如何?找到村长先生了吗?」
「啊啊,是魅音啊。虽然爷爷可能会去的地方我全都打过电话了,但还是不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真伤脑筋……!爷爷是跑去哪里闲晃了啊……!」
「我也四处打听过了……可是却完全没有村长先生的消息。」
「…………………………」
「我和婆婆商量过了,她说召集青年团一起找会比较好。」
「在、在这种时间召集青年团吗……?而且爷爷又不一定是失踪了……」
「毕竟绵流祭才刚结束。谨慎以对才是上策。如果这是找不到的话,明天早上就报警吧。不管有没有找到,我们最好都别招惹不必要的嫌疑。」
「……?阿魉女士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如果您要直接听到本人的声音才肯相信的话,我可以请婆婆过来接电话。」
「不、不用了……我明白了。那就召集青年团吧。如果这样还是找不到的话……隔天早上就报警吧。」
「青年团的联络就有劳您了,我也会代替婆婆过去您那边的。」
「谢、谢谢你。那我马上召集大家……」
「好的,那就先这样了。」


6月21日(二)

……我睡不着。
像那样子挂掉电话后,我才发现诗音是唯一能理解并共享我的境遇的伙伴。不过那真的已经太迟了……
所以我一心一意地期盼诗音能赶快消气,并且再度打电话过来。
要是她在我熟睡时打来的话,那该怎么办啊……?可是不管我再怎么等,电话还是没响……
每当神志疲惫得开始模糊起来时,我总会觉得电话好像在响而吓得眺起身子。
最后我把子机带进被窝里抱着睡觉……虽然这样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就是了……
就这样早晨来临了,就算是我也确信不会再有电话打来了……到了这个时候,睡魔才剧烈地席卷而来。
「可恶……!现在不是睡大头觉的时候啊,前原圭一!」
我啪啪地拍打了好几次脸颊,接着到浴室洗一下平常不会在早上洗的脸。不过这样还是无法让我清醒过来,所以我连牙也刷了。这时我才恢复了精神。
发现我的奇怪举止时,母亲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圭一?你今天要出门去哪里吗?」
「……出门?嗯……我要去学校。」
当然,觉得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的并不是只有母亲而已,连一起上学的怜奈也是。
「圭一,你今天看起来好像也不太舒服的样子……果然还是感冒了吗?」
「……不是感冒,是睡眠不足。如果我因为睡昏头而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到时候还麻烦你帮忙救援喔……」
「啊哈哈哈哈哈!圭一睡昏头时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会是什么呢……我好期待啊。哈呜。」
在这种精神上彻底遭受打击,又还没恢复过来的早上,怜奈那表里如一的笑容更是让我感动不已。
「嗨……小圭还有怜奈,你们早啊。」
「哎呀呀?小魅怎么看起来也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啊?是吗?」
出现在会合场所的魅音也跟我一样,看起来一脸睡眠不足的感觉。
……魅音昨天因为宿醉而早退了,不过到了今天早上还是一样身体不适吗?平常那种开朗的模样彻头彻尾消失了。
「……嗯。因为我大概三点左右才睡……好困啊。」
「三、三点?喂喂……熬夜也该有个限度吧!反正你八成是因为漫画单行本太有趣了,所以一口气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一集吧。嗯嗯,我也有这种经验呢。」
为了帮魅音赶走瞌睡虫,我试着开起玩笑……然而魅音和怜奈既没有笑,也没有理会我。
怜奈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
「…………那个……难道是因为……村长先生的事情,人还没找到吗,」
「……嗯。」
「喂,等等。你们说还没找到村长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时总是充满欢笑与打闹声的敦室里,今天不知为何洋溢着一种不太一样的喧闹声。
「早安啊,圭一……你听说了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呢。」
「你说严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啦,」
仔细一看,教室里似乎早就已经开始讨论起那个话题了。
听说雏见泽的村长昨晚没有回家,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虽然我不太认识那个叫村长先生的人……可是他不是个老爷爷吗?他会不会只是因为老年痴呆症才走丢了呢?」
「村长先生才没有老年痴呆症呢,他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还能教授书法和剑道呢。」
「……村长先生一定也跟我一样在某个地方成了迷路的小孩啦。」
「迷、迷路的小孩真棒☆ 哈呜~~!好想打包带回家啊~~!」
「……迷路的小孩还是由梨花这样的女孩来当比较好吧……皱巴巴的老爷爷就算成了迷路的小孩也叫人萌不起来啊!」
就在我们说着这种蠢话的时候,老师出现了。大家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早安。」
老师早!大家一如往常地齐声唱和……不过老师的表情却笼罩着阴霾,教室里的气氛也还是很沉重。
「我想或许已经有人听说了也不一定……其实昨天晚上,村长先生直到深夜都没有回家。在座的各位有谁昨天见过村长先生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一、两个人举起了手,并且陈述了遇见村长先生时的状况……不过似乎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大家不停地在底下窃窃私语着什么……
「如果有人发现村长先生的话,请务必通知大人……那么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然后授课一如往常地开始了。不过每当老师背对着我们的时候,绕着行踪不明的村长先生打转的悄悄话却一再出现……
就算到了下午,大家私底下还是热烈讨论着这个流言……综合各种说法后,我得到了以下结论。
昨天中午,村长先生为了参加集会而前往神社的集会所。
然后集会在夕阳西沉时开完散会。
村长先生的家位于雏见泽有点偏僻的地方……因为时间不早了,再加上雏见泽几乎没有路灯……所以没有人在半路上看到正要回家的村长先生。
不过毕竟当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村长先生应该会直接回家,不可能再绕到其它地方去才对。
……然而不管家人再怎么等……村长先生还是没有回家。
大家认为村长先生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考虑过各种可能性后,青年团从水渠一路找到水井,甚至连水田都找遍了,但还是找不到村长先生。
不过……深夜的搜索是有极限的。
警方似乎打算等天亮再和青年团一起搜索的样子。如果这样还是找不到的话,接下来似乎就要搜山了。
就算是我们像这样子热烈讨论的现在,大人们应该也正在四处搜寻村长先生的下落吧……
……时间过得越久……越是找不到村长先生……这时在大家心里逐渐抬头的可能性是……作祟。也就是「鬼隐」的传说。
……近年来每年都会发生御社神大人的作祟,而村长大人会不会就是今年的牺牲者呢……?
任谁都这么想,却又无法说出口。这种可怕的可能性正一点一滴地在村里散布开来。
村长先生会是遭遇了「鬼隐」……并且被当成为了平息御社神大人的怒气而献上的活祭品吗……?
因为今年没有「作祟」,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活祭品」,班上的同学们窃窃私语地这么说。
……不过……我很清楚。
我知道今年也有作祟,还有两个人死了。
……可是……话虽如此……我还是不太相信村长先生「失踪」了。
理由之一是……因为我和诗音的优先度应该更高才对。
我们四个小偷打破了禁忌,穿着鞋子在神圣的祭具殿里四处践踏。既然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都离奇死亡了……那么接下来当然就是轮到我和诗音……
「……接下来……应该是轮到我或诗音吧。」
……我微微苦笑起来。
那是因为虽然自己隔着电话对诗音吼道「我可不想遇到那种可怕的事情」……但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失踪时……我的感想却是「要论失踪也该先轮到自己」。
据说在上古时代用来投入活祭品的无底沼泽「鬼之渊」。
……就像我会想到那里一样,村人们一定也会对那里起疑吧。警方的潜水搜救员现在会不会正在沼泽底部打捞呢……?
……不过他们大概还是什么也找不到吧……毕竟过去的失踪者没有半个人被找到。
虽然鬼之渊平常的气氛很诡异,但鬼之渊里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尸体。
……那里是充满魔性的无底沼泽,一旦沉进去,任谁都不可能回来……我听到教室里的某人对朋友这么说……
「……这么说起来,悟史消失的时间……刚好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呢。」
咦,悟史,我对班上某人轻声低喃的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啊,不会错的……我记得………对了,他就是去年作祟的失踪者。
交谈的人似乎就坐在我的位子附近,所以我能清楚地听到谈话内容。
「……那个时候,大家好像也是像这样在村子里到处寻找悟史嘛。」
「那时也是没有找到呢——那个……结果最后是怎样来着?我记得好像不是鬼隐嘛。」
「嗯。我听说悟史提光所有的存款,然后离家出走了。警方说有人看到他在名古屋车站搭上了新干线呢。」
……离家出走啊。不过我原本就对详细的理由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过去的失踪者都有各自的理由。比方说因为失踪者是犯人,所以四处流亡,或者只是没发现失踪者的尸体而已……无论是谁都不是没有任何理由就怱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消失……只要有人因作祟而死,接下来就会有人自动消失。就算有各种明确的理由,还是会有某人消失。每年都有人消失。
…………就这层意义而言,这次或许可以说是真正的鬼隐也说不定。
跟过去的事件不同,这次村长先生的失踪事件,第一次「没有失踪的理由」。第一次有人毫无理由地「消失了」。
……不过,就算介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对事情的解决也没有任何帮助就是了……
「……今天我好像调错口味了。嘿嘿嘿……对不起喔。」
平常怜奈的便当总是最早被大家吃完,今天却完完整整地剩下来了……不过那并不是因为怜奈的便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没这回事,怜奈今天的便当也很好吃喔!」
沙都子将筷子伸进怜奈的便当盒内,接二连三地夹起菜肴塞进嘴里。
「嗯,好吃好吃!今天也是格外美味呢!喀滋喀滋!」
「啊哈哈哈哈……那个,那是南瓜可乐饼喔。你吃得下去吗,」
「……呃呜……嗯……当然!只要是怜奈做的,就算是南瓜也很好吃喔——!」
……沙都子讨厌南瓜吗,不过她却带着硬挤出来的笑脸狼吞虎咽地塞了满嘴的菜肴。
其实大家都知道。今天无论是谁的便当都不可能会好吃……塞了满嘴食物,同时连声呼喊着好吃的沙都子真是令人怜爱。
「……如果真有那么好吃的话,那我也非吃不可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全部的菜都要被沙都子吃完啦。」
「因、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所以请圭一也务必要尝尝看喔……!」
「我偶尔也该表现出身为年长者的宽大胸襟嘛。好,别客气!今天你就把我的份也一起吃掉吧!」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都子似乎打从心底讨厌南瓜的样子。正因为如此,沙都子竭尽所能表现出来的体贴才会让我深受感动……我一把抓住沙都子的头,并且胡乱地磨蹭起来。
沙都子有点夸张地嚎啕大哭,眼泪扑簌扑簌直掉。
「骗你的啦,我才没有成熟到会把那么好吃的东西让给别人呢,怜奈也吃吧。虽然我的菜是昨晚剩下的关东煮,不过关东煮放了一晚会变得更好吃喔。」
「……嗯!白萝卜透出来的颜色好美,看起来好好吃喔。那我就不客气啰~~。」
怜奈也伸出筷子……气氛总算恢复成平常中午的样子了。
不过那也只限于我们的餐桌而已……御社神大人连续五年引发的作祟,这种阴郁的流言蜚语还是传得没完没了。整个教室仍旧被包围在灰暗的气氛之中……连续五年发生的作祟。
任谁都以为去年就已经结束了的作祟。
……御社神大人的作祟究竟是什么呢,
雏见泽要兴建水坝。支持兴建水坝的人是坏人,所以御社神大人降下了天谴……到这里为止我还能认同……可是水坝的兴建计划应该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冻结中止了才对,为什么作祟还是持续不断地固定发生呢……?
一回过神来,我立刻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
大家都那么努力地试图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愉快一些,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先退回作祟的话题上呢……?我试着将这些令人郁闷的事情硬是从脑袋里赶出去。
可是那样只不过是拿大家当借口罢了。如果可以把御社神大人作祟的事情忘掉的话,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也不过了……毕竟那样就能顺便忘掉最可怕的想象,也就是自己有可能成为作祟的对象……
「……可是魅音也太慢了吧,那家伙上厕所会上那么久吗?」
说要去厕所而离开座位的魅音一直没有回来。
「……啊哈哈哈。我想她八成是跑到什么地方睡午觉了吧……她昨晚一定帮忙找村长先生找到很晚。你看嘛,她从早上开始不就一直都很困的样子吗?」
……我露出苦笑,同时再度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没希望了。不管再怎么努力炒热气氛,最后话题还是会回到村长先生头上……真是徒劳无功的一天啊。
长达五年的作祟对大家造成的打击……大到刚转学过来的我几乎无法想象……或许我有必要更进一步地加以理解。
「……小魅小时候很受村长先生疼爱。就算小魅再怎么喜欢恶作剧……村长先生依然不减对她的疼爱……小魅常这么说呢。」
要是那种人失踪了,周围的人又议论纷纷地说可能是御社神大人作祟的话,魅音一定会很难受吧……是啊……这件事给魅音的打击一定也很大……
照常理来想,有人因作祟而消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过……要是那个牺牲者跟自己有关的话……打击恐怕也会变成好几倍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这点的缘故,沙都子咬住下唇低下了头……
「话说回来,梨花也很慢呢,梨花该不会跟魅音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去睡午觉了吧,」
「……梨花才不可能陪魅音鬼混到那么晚呢……梨花只要一打呵欠,大家就会嚷嚷着要休息了。」
这么说起来,祭典那时也有许多手里拿着念珠的老年人感动不已地看着梨花的身影……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老年人溺爱小梨花的模样……难道梨花知道惹人疼爱的诀窍吗……?
「……梨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老年人的偶像了,莫非那家伙是老年人心目中的理想孙女吗?」
「啊哈哈哈哈!不知道耶~~可、可可可是,我也想看看梨花打呵欠~~!……。我想一定是像这样,噗哇~~……☆……哈呜~~好想打包带回家啊~~!」
「……我是不觉得有那么可爱啦……咕哇,我想应该是像这种连喉头都看得到的大呵欠吧……?」
「小小小小小、小舌头晃啊晃的~~!哈呜~~~!」
当陷入可爱模式的怜奈开始蠢动起来时,现场的气氛总算变得比较接近平常的样子了。
在这种时候怜奈真的是个很好用的家伙……我也终于能打从心底笑出来了。
……啊、对了。我今天好像是值日生嘛,我得去花圃浇水才行。
因为花圃就在敦职员室的正前方,所以如果不好好做的话,老师马上就会发现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光只是梨花而已,我想沙都子的小舌头一定也很可爱喔~~小~~舌~~头~~!」
「咿咿咿、咿啊啊啊啊啊啊~~……!我、我快窒息了……」
「哈、哈呜~~!我瞄到啰,看起来好可爱啊!沙都子的小舌头也好可爱,好想打包带回家啊~~」
……怜奈掐住沙都子的脖子,试图窥探喉咙深处……虽然我说不出?~~……?但怜奈她……真是个恶名昭彰的○○○○啊……(汗)
不过沙都子那像是鸡被掐住脖子股的怪叫声却有点滑稽可笑,不知不觉间,怜奈和沙都子上演的闹剧让教室里充满了笑声。
……怜奈她或许是故意这么做的也说不定。就算她没那个意思,我还是很庆幸有现在这场胡闹。那么我就偷偷地离开这里吧。
接下来……我就去花圃浇水好了。
为了不打乱缓和下来的气氛,我悄悄地走出了敦室。

■狗与猫

喷壶放在给水室旁晾干。
营林署的这栋男生宿舍原本似乎没有花圃这种东西的样子。据说是在这栋建筑枕决定租借给学校时,校方才开辟了花圃作为一个小小的谢礼。
虽然名义上是花圃……但占地却出乎意料地……宽广。转了一个弯之后,眼前还呈花圃。到处都是花圃。范围大到喷壶的水不得不在中途补充五、六次的程度。
虽然有个同样是值日生的女孩和我一起浇水……不过那是个最低年级的小女生,她的身材比梨花整整小上一圈。
我可不能让连提起盛满水的喷壶都要奋战一番的小女生做这种事情啊……如果和喜欢做这种差事的孩子一起当值日生就轻松多了,因为对方会自己主动抢下工作。
「就算抱怨也没用啊……我还是认命地开始工作吧。」
当我拿着喷壶准备走出门口时,营林署的大叔叫住了我。
「小弟,仓库后面有个菜园对吧?那些菜几乎都快枯死了喔。麻烦你去那边浇个水吧。」
「啊——您说的是那个咖哩菜园吗?听说那里只栽种咖哩的配料呢,比方说马铃薯啦,还是红萝卜啦。」
我想那肯定是咖哩狂老师的私人菜园……靠学生来维护那片菜园实在是太公私不分了……不过因为我无法当着老师的面这么说,所以还是认命地尽我值日生的义务。
室外的阳光很强……蝉儿的大合唱强势地主张着今天一天也是跟昨天没什么两样的炎热日子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我经过教室旁边时,情况变了,怜奈和沙都子两人展开了大乱斗。
不知不觉间,桌子就像拳击场的观众席一样将两人团团围住,而其它人就在外面加油。大家好像闹得很开心的样子。
……嗯,这样就好。
毕竟学校放学后,大家又不得不回到充斥着村长先生失踪一事的现实。我希望至少在学校的这段时间能吵吵闹闹地度过,并且把所有事情都抛诸脑后。
这么一想,沙都子的勾臂与怜奈的空中回旋踢也变成了令人莞尔一笑的光景……就算我的桌子受到波及而翻倒也……啊——我的铅笔盒——!呜……今天就原谅你们吧。
一心一意想尽早完成工作的我,利落又迅速地浇着水。
这样就结束了!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我回想起还有老师的咖哩菜园还没浇水。浇完水的部分只有花圃而已。
「……真麻烦……可是不做的话,以后好像又会遇上更多麻烦……真是的。」
我死心地再度将喷壶装满水,然后前往仓车后方。
那里总是充满着湿气,不时还会有蛞蝓和鼠妇出没,是学生不太喜欢去的场所之一。
因为在这种地方突然碰到人,所以我吓了好大一跳。
「哇!是……是梨花啊……你别吓我嘛……」
梨花看起来没什么活力的样子……简直就像个人偶般傻愣愣地伫立不动……被吓到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梨花对于我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梨花……?」
「……咪——」
……梨花总算注意到我了……她的表情显然并不寻常……眼眶变得红通通的……脸颊沾满了泪水和泥土……头发上还黏着好多根杂草,衣服也像是跌倒似的变得脏兮兮的。
「梨花……?你……你该不会是受伤了吧?你跌倒了吗……?」
「……呜……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梨花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努力用开朗的声音这么说着……不过不管我再怎么看,梨花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显然刚刚才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你该不会是在仓库的屋顶上午睡……睡到掉下来了吧……!」
「……我的事就别管了。话说回来,我有事情想问圭一。」
梨花抱住了我的身体。
一开始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不过不一会儿……我才发现她那么做是为了不让我逃避质问……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你………你要问什么,」
梨花看着我的眼睛。她抬起眼来……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瞧……彷佛要是我回答不出来的话,她就要直接从我的眼里抽出答案似的。
感到害怕的我……不由得将视线撇离梨花的双眼……
「……圭一,祭典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我的身体大大地颤抖了起来……紧紧缠住我的梨花或许清楚地感受到这股颤抖了也说不定。
一阵恶寒从脚底板窜上来……冻结了整个背脊……最后甚至抵达了我的脑门……
「……圭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
我的脑袋……突然发麻了……我什么也……搞不清楚了。
魅音这么问我、大石先生这么问我、诗音这么问我,然后这回换梨花这么问我……
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是没有人知道……而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因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才跑来问我,在我承认之前……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询问。
……仔细一想,大家当然都知道嘛……因为……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的死不就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有力的证据吗,
「…………圭一?」
梨花再次开口询问。
……我……该回答汁么才好呢?
潜入严禁他人擅板的祭具殿是我不对……我都已经这么后悔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不过……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答案几乎早就已经确定了。
「因……因为我平常素行不良,做过的坏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呢。」
就像大家都问我相同的问题一样……我也再度顾左右而言他。
梨花她……用那纯洁的双眼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她的眼神让我觉得非常难受,所以我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我们两人保持沉默好一会儿后,梨花放开了我的身体,
「……问你这么奇怪的事情真是抱歉,请你忘了刚才的话吧……」
梨花就像平常一样微笑着说……然后……她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啪哒啪哒地跑走了……那背影彷佛正在无声地责备着我似的……
「……………………………………」
「…………………………」
「……梨……梨花……!」
如果梨花没听见的话,我就打算放弃了……不过我的声音似乎传到了梨花耳里的样子……梨花回过头来,并且静静地等我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是很想问啦……可是问这个问题……或许几乎就形同承认了也说不定……
「……那个……梨花。」
「……是。」
……既然那天晚上做过的事情都已经败露的话……那么我问这点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大家都要问我祭典那天晚上的事情呢?
……那天晚上……我真的……做了那么罪不可赦的事情吗……?我已经充分地反省过了,而且我只是看看而已……我既没有破坏任何东西,也没有带走什么东西……真的!
……可是……富竹先生……还有鹰野小姐……却都那么凄惨地死去了……既然那两人都死得那么凄惨了……那么自然没有唯独我一个人获得赦免的道理……
「………………………………………………」
梨花一边可爱地歪着头……一边等我接着说下去。
……不过……要是我承认那天晚上做过些什么的话……梨花或许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也说不定。
……是啊。梨花……她可是那间神社的巫女呢……她身处的立场不是最不能容许别人打破禁忌吗……?
仔细一想,告诉梨花……不是远比告诉魅音或大石先生要可怕得多吗……?
虽然叫住了梨花,但我却连该说什么才好都理不出个头绪。如果梨花对这样的我感到厌烦的话,她大可以选择转身离去才对……可是梨花却没有离开……她只是……她只是静静地等待我主动开口而已。
……说出来吧,前原圭一。
……如果你真的有反省自己做过的坏事……那就把它说出来,并且老实地道歉吧。
虽然……鹰野小姐他们那种异常的死法确实让我感到相当犹豫。
……名为内心纠葛的果汁机把脑浆搅得稀巴烂……从中榨取出来的汁液……化为汗水……源源不绝地从全身上下流出来……
梨花用力地挺直背脊……并且试图伸手抚摸我的头。
「……我不知道圭一正在烦恼些什么。」
我什么话也没有回答……我稍微低下头后,梨花便将掌心凑到我的头上……她像是抚摸猫咪一样轻抚着我。
「……你知道神社后院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有个很大的仓库吗,那里叫做祭具殿。」
我就如同字面上所说的一样停止了呼吸……不过梨花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胁迫的神情。
「……祭典那天晚上好像有猫咪闯进了那个祭具殿的样子。」
「猫……猫咪……?」
「……是的。就是猫咪,会喵喵叫的猫咪。」
梨花很清楚……她察觉到我很害怕……所以为了不让我感到害怕而拚命地慎选用词。
「……猫咪好像从以前就很想到祭具殿里探险的样子……可是我却故意吊猫咪的胃口,不让它进去里面看看……所以祭典那天晚上……猫咪好像忍不住偷偷闯了进去的样子。」
猫咪……这显然是在说鹰野小姐……不,只有鹰野小姐吗,会不会连我也包含在内呢……?
「……其实祭具殿里……有很多猫咪害怕的东西。」
梨花用可爱的动作模仿妖怪吓人的样子。
「……大吃一惊的猫咪……转身拔腿就跑。猫咪砰咚砰咚地到处乱窜,浑身不断打颤,还喵喵地大吼大叫,情况一片混乱。」
「你……你说的那个猫咪……是谁呢……?」
「……猫咪就是猫咪。喵——喵——」
梨花始终不肯明说……不过那个猫咪……肯定就是我没错。
「梨花……拜托你……告诉我吧。那个猫咪……今后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问这种问题或许有点自暴自弃也说不定……因为那样几乎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猫咪了。
「……猫咪就是猫咪,所以只要喵——喵——叫就没问题了。」
「你、你说没问题……怎么这么随便……!」
「……只是喵——喵——叫不行吗?」
透过猫咪这个隐语……梨花和我之间的对话……已经完全成立了。
我……已经承认了……只差没有把话说清楚而已。
我不想变得跟那两个人一样……我……我不想象诗音说的那样被当成什么活祭品……就是因为这么想……我才会顽固地坚守沉默……不过……我已经………
「……只有喵喵叫……是不行的。因为……猫咪怀着恶作剧的心态偷偷潜进祭具殿里时……被狗狗看到了啊。」
「……狗狗。」
「……没错……就是狗狗……狗狗三番两次地来找猫咪……并且不断逼问猫咪是否闯进了祭具殿。」
这时,梨花的表情第一次黯淡下来。虽然梨花试图掩饰,但我还是马上就发现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阴影。
「……梨花………」
……害怕沉默的我催促着梨花开口……然后梨花莞尔一笑地说:
「……没事的,我会保护猫咪的。」
……咦?……因为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可靠了……我一瞬间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虽然猫咪很害怕……不过事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想那几只拘狗一定只是误会了。」
「咦……你、你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猫咪操心过头了,我一定会替牠想想办法的。」
「想想办法……梨花你吗……?」
不过对完全分不清楚左右的我来说……现在的梨花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可靠。
「……虽然有点辛苦,但我会加油的。加油·喔——」
梨花用力握紧拳头,并且将它举向空中。
……梨花说猫咪只要叫就好……还说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这、这样子……事情……真的就解决了吗……?
「靠梨花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我不努力一点的话,狗狗说不定也会很麻烦吧。」
「咦……?你说……狗狗也………」
……………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梨花在说些什么了。
梨花以我了解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为前提和我对谈……所以我能理解谈话一开始的都分……但中间以后就听不太懂了。
……不过我唯一明白的是……不用担心……一切都包在梨花身上。
梨花再度挺直背脊摸了摸我的头后,便对我露出微笑。
……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头的我………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对……对不起……猫咪………原本真的只是想稍微恶作剧一下而已……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猫咪太胆小了……所以我才不想让它进去。」
……梨花说得没错……对于以兴趣为出发点的人来说,里头看到的东西刺激性实在是太强了……或许正因为如此,祭具殿才会不让人轻易地进出吧……
「梨花……那些猫咪……会变得怎么样呢?其中两只偷偷潜入祭具殿的猫咪……那个……在那天晚上………」
我说不出话来了……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的死是诗音偷偷告诉我的……梨花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富竹和鹰野吗?」
事到如今……突如其来的真名还是让我吓得身体为之一震。
「……忘了就好了。」
……我的背脊……再次冻住了。
「忘……?忘了……?」
「……是的。对圭一来说,想起那两人并不是好事……越是去想他们两人的事情,你只会越害怕而已,所以还是早点忘了他们比较好。」
梨花带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笑脸……说出了这种荒谬又可怕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你最好把他们两人彻底忘记,就像在浴室里把身上的污垢搓洗干净一样。」
「你、你叫我忘记……梨花……你其实都知道吧?那两人……是怎样死去的……!」
「……不管那两人的死法为何,那都跟圭一无关。」
梨花不容分说地断言。
……跟你无关……所以把那两人忘了吧……直到前一刻为止,我甚至还觉得……眼前这位纯洁又勇敢的少女非常可靠……但如今她身上的黑影却突然加深了。
……梨花要我别管那两人的死……却又说我会帮助圭一。
这两句相反的话语……轻易地让眼前这位少女的身影扭曲起来。
「……那……那么诗音呢?那家伙……会变成怎么样呢……?」
提到诗音的名字或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也说不定,可是……我却不得不问……反正梨花已经看穿一切了……事到如今,就算再怎么隐瞒也瞒不过去了……
「……你是说猫姊妹的妹妹吗?喵——喵——」
「没、没错……就是猫妹妹。」
梨花稍微沉嗯了一会儿……就连这短暂的沉默都让我难以忍受……
「……猫姊姊很生气。因为猫妹妹做了坏事,所以猫姊姊很生气。」
「猫姊姊……」
这词汇的意义只有一个。那一定是魅音……我回想起昨天魅音诘问我的事情。
「……圭一……猫姊姊很恼火……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接近她。」
恼火……这个字眼让我威受到些许恶寒……
……魅音她……很生气。她对我们擅闯祭具殿的事情……感到很生气。
「……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参加社团活动了。」
「咦,为、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不要接近她。」
仿佛不容许任何反驳一般,梨花特别强调了语尾。
……喂,前原圭一。现在不要违抗梨花啊……只有梨花……只有她说会帮助现在的自己啊……就照梨花说的,把一切都交给她处理吧。猫咪只要喵喵叫就好了……梨花不是这么说的吗……?
就照梨花说的……把一切都忘记吧。把一切都交给她处理吧……不管是鹰野小姐他们的事情,还是自己那晚做过的事情,通通都忘得一乾二净吧……!
这时,远处传来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摇铃声。
「那……那我们回校舍去吧……」
当我决定将一切都交给梨花处理,并且逃也似的准备离开这里时……梨花彷佛看穿了我肤浅的想法般突然叫住我。
「……如果会错意的狗狗想咬猫咪的话,请你务必通知我喔。」
会错意的狗狗……梨花明明使用了非常可爱的说法……这句话蕴含的真正涵义……却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会、会错意的狗拘……是什么,」
「……是咬了村长的狗狗……我不知道牠为什么会咬村长,要咬应该也是先咬恶作剧的猫咪才对。」
体内的血流……一瞬间全都凝固了,
……因为梨花承认了。她承认下一个将因不幸事件而牺牲的人……就是我或诗音。
而且梨花说的话也是我一直感受到的违和感……为什么是村长呢?如果说偷偷闲进祭具殿里的人会遭受天谴的话,那么失踪的为什么不是我和诗音呢?
我……我摸不清眼前这位少女的底细…………我感觉到怀疑取代了恐惧,甚至快转变成怒火了……
梨花……她是拯救我的救世主吗?还是试图用可怕的陋习欺骗并杀害我的……古怪存在呢,我不知道………
「……对不起……明明猫咪是那么地害怕,我却又说了让人感到害怕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梨花不自然地低下头来……不过……就如同她所说的,我很害怕……我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直打哆嗦。
所以当梨花伸出手来试图抚摸我的头时……我不假思索地后退了……
「…………………………」
「……啊……抱歉……」
虽然梨花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但我还是无意为她再度伸出自己的头……
这天梨花说提不太起劲,所以就不参加社团活动了。
提不起劲时是可以拒绝参加社团活动的……怜奈她们好像觉得很还憾的样子……
……猫姊姊很恼火。
一回想起梨花的这句话……我忍不住偷偷观察魅音的表情。
不过只要把昨天被逼问的事情忘记的话,魅音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诗音的电话

吃完晚餐后,我连看电视的精神都没有……就这样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里……同时脑袋不断思考着阴郁的事情……
我向梨花坦承了一切……虽然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梨花很可靠……但那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越是回想……越是觉得梨花所说的话令人费解……别说是知道鹰野小姐他们的死亡了,梨花感觉起来甚至像事件的当事人一般。
……到了现在……我还是在被窝里不停地打颤……
我会不会是受到梨花甜美的笑容引诱……而说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呢……?要是当初装傻到底就好了……我不该随便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后悔与恐惧交织的情感……让夜晚的黑暗显得特别浓烈。
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我吓得差点忍不住放声惨叫。
「圭一!我从刚才就一直在叫你喔!你的电话……园崎小姐打来的。」
是父亲。他从门缝间递出电话的子机。
「你、你说的园崎小姐……是哪个,姊姊?还是妹妹……?」
「……我哪知道,你自己问吧。」
父亲爱理不理地这么说完后,又再度朝我伸出话筒……我莫可奈何地接下话筒……然后钻回被窝里去。
如果是诗音的话……我想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不过……如果是魅音的话……她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来呢……?
「……?喂……喂喂……是魅音吗?……还是诗音呢?」
「是我……我是诗音,晚安。」
我怱地跳了起来……是我昨晚殷切期盼能再打来的诗音。
「诗音!那个……昨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小心太激动了……」
「……………………………」
电话那头听得到像是重重叹气的声音。
「……我和诗音的立场都一样……单方面责备你是我不对……我不会再那样说了。我跟你道歉,拜托你别再生气了……」
「就是因为已经不生气了,我才会打电话给你……如果你觉得后悔的话,那我就原谅你吧,所以请你不要再道歉了。」
虽然诗音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生气,但她姑且还是说出了愿意原谅我的话。
「就和小圭所说的一样,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唯有确认彼此都平安无事,才能保障我们的安全。」
「……嗯……关于这点我也有同感。」
「……所以我们必须共享彼此知道的情报……为了不让自己像鹰野小姐他们那样凄惨地死去。」
……咕噜……我勉强吞下一口黏稠的唾沫。
「那么……我就延续昨天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了……你可以好好地听我说,不会再随便生气了吗?」
「……嗯……我不会再生气了。」
「首先………偷偷潜入祭具殿这件事情……似乎是比我们想象中要来得严重的禁忌。」
鹰野小姐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杀鸡儆猴的惨烈死状……已经让我充分地体认到这点了……
「……杀死玷污祭具殿的两位主谋后……犯人们接下来的目标恐怕就是我们了……或许你很想否定这点也不一定……但我还是要请你承认。毕竟等到失踪后再承认就来不及了……!」
「我、我知道啦……毕竟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
「其实我也不想承认……像那样惨遭杀害的理由居然是跑去偷看那种拷问道具的博览会……我怎么样也不想相信……!」
……所谓的禁忌就是这种东西,
无论我们当初抱持着多么微小的恶作剧心态……在尊崇禁忌的人眼里看来……打破禁忌的人就是不能原谅。
「……要是彼此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我们就互相报告吧……把彼此拥有的小碎片拼凑起来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出杀害鹰野小姐他们的犯人……不,不只是今年的事件而已,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过去那些连续事件的关键呢。」
「……嗯……是啊……的确是这样没错。」
虽然我只是一味地恐惧害怕……但诗音却如此积极地想了那么多……在觉得诗音很可靠的同时,我也不禁为消极的自己感到羞耻……
「……那么就由这么提议的我先开始吧……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
「咦……?」
「……话虽如此,那或许只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不过我姑且还是先向你报告一下……虽然我现在觉得是心理作用……但如果小圭也同样觉得有谁在监视自己的话……那么这或许就不是单纯的心理作用了……」
「关……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至少……我这边还没事。」
……应该没事……我一边和诗音交谈,一边回顾起今天一整天的情形……我完全找不到能够说没事的根据……
「……是吗,那么就当作是心理作用好了……不过小圭你也要小心……一个人走在外头时更要特别注意……因为我住在人稍微多一点的兴宫,所以几乎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不过小圭却住在冷清的雏见泽……落单的机会应该很多才对……请你要特别小心。」
「……也对,嗯……我会注意的。」
「还有……姊姊她……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姊姊……你是说魅音啊,你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姊姊她……跑来问我绵流祭那天晚上人在哪里。」
「咦?我……我也是耶。大概是前天吧……魅音也跑来问我同样的问题……」
「……姊姊果然也有问你………我回答没有进去过祭具殿……小圭呢?」
「我也一样……随便敷衍过去了。」
我们彼此都放下心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诗音身处的状况跟我非常相似。
「……绵流祭那晚之后……姊姊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请你务必小心,毕竟谨慎一点总是比较好的。」
魅音的样子变得很奇怪吗……?
…………就我看来……除了魅音跑来质问我绵流祭那晚的事情以外……她给人的印象并没有改变多少。
……不过双胞胎妹妹却说姊姊变得很奇怪。或许她感觉得出身为外人的我所不知道的些许不协调感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一点的……平常怜奈也会跟我一起回家,所以我几乎没有机会和魅音单独相处……」
「请你务必小心……如果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也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喔。」
「我知道了。」
「……那么小圭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吗………对了,大石先生在图书馆也问过我同样的事情,我该向诗音报告吗?
没有必要隐瞒。就像诗音把一切全盘托出一样,我也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吧。
「是小圭来不及逃离图书馆时发生的事情吧?」
「嗯,大石先生也用很强硬的口吻问我同样的问题……那天晚上是不是和鹰野小姐他们在一起啦,还有是不是见过诗音啦……大石先生他好像碰巧看到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样子。」
「……站在警方的立场看来,我们是最后见到鹰野小姐他们的人。所以就某种意义而言,警方当然会对我们产生兴趣啊。」
「……虽然我对大石先生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过那么做或许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也说不定。」
我不可能骗得过那个老奸巨猾的大石先生……我困惑不已的模样肯定加强了他的信心……
「欸,诗音……如果是警察的话……就算告诉他们也没关系吧……?考虑到我们的状况,我认为有警察当我们的伙伴会比较有利喔……」
诗音并没有马上回答……有好一会儿,我只听见诗音陷入深嗯的沉重叹息声。
「……话说回来,我好像听大石先生说过魅音有什么嫌疑的样子………嗯……他的确是那么说了。」
「就如同我昨天说过的一样,园崎家对雏见泽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所以大石才会怀疑一连串的离奇死亡事件是全村以园崎本家为中心共同犯下的罪行。」
「……全村以园崎家为中心共同犯下的罪行……?」
当我咕噜一声吞下唾沫时,诗音抢先叮咛我今天要好好听她说,不要再像昨天一样激动。
……静下心来,这次要冷静地听诗音说完……
「其实在雏见泽的水坝斗争中,因为被众人推举为领导人的神主采取过度观望的态度,所以最后就演变成以园崎本家为中心发起垃争了……你从姊姊那儿听说过抗争的历史吧,」
「……嗯。整个雏见泽团结起来拚死抗争对吧,不仅大肆发起游行、告上法院,甚至还在电视上控诉建商……」
「事实上……还有很多更激进的行为。据说……园崎本家在台面下进行各种违法的抗争运动。」
「……违法的抗争运动……?」
「比方说在深夜偷偷潜入建设现场窃取建材、破坏机具,或是在建设用大型机具的油箱里加入方糖。」
「……把糖加进油箱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吗?这是典型的游击战术喔,好像是法国的哪个地下组织率先运用在战争里的。把砂糖加进油箱里的话,引擎就会烧焦损毁喔。」
「……那种事情……不是很危险吗……?根本就是器物损毁罪嘛……」
「建设现场强化监视后,攻击目标就变成在建设计划中位居重要地位的人……比方说用各种方式恐吓认可建设计划的官员们,而且恐吓的对象不光是县府的官员而已,好像还波及到建设省的高官显贵们……我听说……园崎本家甚至还做出了诱拐小孩的勾当。」
「诱……诱拐?」
「嗯,建设省负责雏见泽水坝建案的高官显贵的孩子失踪了……然后有一天,那孩子突然在雏见泽上游的高津户深山里被人发现……虽然当时没有出现任何犯罪声明,但有谣言说这可能是为了要强行终止水坝工程而采取的恐吓手段……其它还有许多恐吓的例子,多到不胜枚举。」
「……那样……的确……有点不妙啊……」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起事件……也就是现场监工的分尸杀人案发生了。村人们私底下都在谣传园崎家收买了男性主犯……毕竟犯人现在依旧在逃亡当中。」
……听诗音这么一说……圜崎家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古怪。
「大石似乎怀疑犯人也被园崎本家『灭口』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毕竟就连身为自家人的我都忍不住怀疑是园崎本家在暗中搞鬼。」
「……你要我相信这些话吗?你要我相信魅音所在的园崎本家做了这些坏事吗……?
「就算小圭不相信,村民们也会相信……自己在表面上进行干净的抗争运动,而园崎家则在背地里进行肮脏的抗争运动……村民们都相信园崎家会奋不顾身地为自己冲锋陷阵,所以有好一阵子都把园崎家当成反派英雄加以崇拜呢……」
「我知道的其实只是少都分而已……比方说诱拐那种危险至极的事情,包含当家的婆婆在内,我想知道的也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毕竟园崎家奉行秘密主义嘛。」
「……秘密主义啊……」
连身为自家人的诗音都看不清底细的一族,园崎家……而诗音的双胞胎姊姊魅音则和诗音相反,她完全身陷那股漩涡之中。这些事情让我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而以中心人物的身分活跃于这些非法抵抗运动中的,就是年幼的姊姊。」
「魅音她……?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父亲是黑道的组长……所以年幼的姊姊身边也跟着几个品行不良的年轻人。于是姊姊就带着他们用各种方式妨碍工程,或是挑衅相关人员。」
「……那个……魅音吗……?」
我所认识的魅音是个亲切爽朗又有趣的家伙……完全无法和诗音所说的危险形象重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却无法忽视这些话……
「从姊姊现在那种有点悠哉的德行大概想象不出来吧,不过从损毁器物到恐吓施暴等等,姊姊全都做过,还为此接受过好几次辅导……因为那时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姊姊似乎马上就获释的样子……姊姊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年龄可以当作武器呢。」
……我有点轻率地苦笑出声。虽说年纪还小,不过魅音不愧是魅音,狡猾的歪脑筋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请你认真一点!」
「啊……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诗音似乎听见了我的苦笑声,我被她狠狠地凶了一顿。
「……不过在不知不觉间,曾经是那种不良少女的姊姊也成了圆崎本家的中心人物……大石会怀疑姊姊涉入分尸杀人案以后的事件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
…………………我愣了好一会儿。
因为这些话跟我对魅音的印象完全合不起来。
……为了妨碍水坝的建设计划而做出各种犯罪行为的年幼魅音。还有每年发生奇怪的事件时……作为园崎本家的继承人总是镇守在事件漩涡中心的魅音……
……那真的是我认识的魅音吗……?我所不知道的魅音……才是真正的魅音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样也无法接受其它人所描述的魅音。
「言归正传……我想你已经理解姊姊是个必须多加注意的存在了……请你务必小心。」
我才不想理解…………魅音是我最棒的朋友。那个魅音是不可能会把我赶上绝路的…………虽然她确实逼问过我绵流祭那晚的事情,可是……她的语气也不是说有多强硬…………………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虽然我和姊姊是血脉相连的姊妹……但在园崎家的身分地位却截然不同……姊姊是和我相去甚远的存在,请你务必重新认知这个事实……拜托你了。」
越是听诗音描述魅音……我越是搞不懂魅音这个人。
……我认识的魅音……并不是那种危险的家伙……她应该是个更爱笑……更会耍宝……更热情的家伙……………………
诗音明知我对魅音有这样的认知……却又要我改变自己的认知…………要小心最棒的朋友……要时时对她存疑……那是非常悲伤,……。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开于大石的事情……如果小圭认为没问题的话,那么给大石一些必要的情报也没关系……我也认为有警察站在我们这边会比较有利。」
「……诗音果然也是这么想的啊……!」
「……只不过……就像我刚才说明过的一样,园崎家的人全都被警方盯上了。尤其是大石,他似乎认定整个园崎家就是连续事件的幕后黑手……当然,我也包含在内……所以……我不是很想跟大石扯上关系。」
……说得也是……如果大石先生知道园崎家在背地里的抗争历史……那么他绝不可能坦然地相信诗音。
……这时,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魅音会那么厌恶大石先生了。
「……虽然事情终究是要说的,不过还是请你暂时先别提到我的名字……只要不提到我的名字,我想对大石先生说什么都不会有问题。」
「我明白了……我会保密的。」
「……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警方的搜查力会是非常可靠的武器。要是大石说了什么别有深意的话,请你也一定要让我知道。」
「嗯,那当然。我们就互相交换情报,然后一起研究吧………是谁杀死了鹰野小姐他们……还有是谁企图谋害我们……在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我们非得自己保护自己不可……」
「……除了大石问你同样的问题之外,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要告诉我的吗,不管身边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微不足道,都请你务必要告诉我。」
……除了大石先生的事情以外啊。
……啊……我该对诗音说吗?……我对梨花坦承了一切事情。
梨花的态度看起来好像知道些什么。她说一切都包在她身上……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在梨花面前……提到了诗音的名字。这样不要紧吗……?…………我觉得好像会惹诗音生气……
「……没有其它事情了吗?……小圭?」
诗音大概对沉默太久的我感到不耐烦了吧,她催促着我继续说下去。
「……啊……呃——那个……」
当我吞吞吐吐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时,诗音反而先主动开口说了。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有事情想问你……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说公由家的爷爷失踪了……这是真的吗?」
……公由家的爷爷?……啊啊,那大概是村长的名字吧,我直觉地这么想。
「村长先生吗……?……什么啊……诗音你没听说啊?」
「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又是趁父亲讲电话时偷听到的。」
话说出口后,我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在这个雏见泽,御社神大人开始作祟的这个时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会避而不谈。所以村长先生失踪的事情很有可能不会传到住在兴宫的诗音耳中。
「……嗯,其实啊……昨晚村长先生开完会后并没有回家,整个雏见泽因此而闹得沸沸扬扬呢。虽然大家在村里到处都找过了,不过听说好像还没找到……警方好像也出动搜索了的样子………」
「这、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说呢?」
诗音髦不掩饰感情地大声怒吼……!
「抱、抱歉,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没有隐瞒的意思啦……!」
话筒的另一头沉默下来。该不会……诗音又气得想挂断电话了吧……?
「喂、诗音!喂喂!」
「………………………………?小圭……我……………我该怎么办……?」
诗音那虚弱又困惑的声音跟刚才的怒吼声简直判若两人,这个变化让我察觉到诗音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把话说清楚啊,我们之间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吗……?」
犹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诗音像是自白似的说了。
「……对不起……那个……我没有要故意瞒着你的意思……那个,我只是想先整理一下该怎么说………」
「……我们不是伙伴吗?我不会生气的,你就老实说吧……」
不过诗音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像是死心似的说了。
「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
诗音似乎以为自己说完后会被我臭骂一顿的样子,只听见听筒里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不过和诗音想象的相反……我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诗音也做了跟我一样的事情,我也对梨花坦承了一切。
所以为了不刺激诗音,我尽可能温柔地说:
「对诗音而言……公由家的爷爷是可以放心商量的人对吧……?」
「…………是的。从小时候开始………公由家的爷爷就一直很疼爱我……」
诗音也同样为村长先生的失踪感到心痛。虽然诗音拥有和魅音截然不同的强悍个性,但亲近之人的失踪却让她发出了非常悲伤难过的声音。
「……虽然我时常做些坏心眼的事情……但他却总是对我微笑……无论我说了什么,他都会仔细倾听…………明明他是个那么温柔的人………」
听筒另一头隐约传来潸然落泪的呜咽声。
「……你、你冷静一点,诗音……村长先生又不是死了,你别那么轻易地死心嘛……」
诗音并没有回答。不过说是这么说……我自己也觉得消失的村长先生大概再也找不到了吧。
……而且……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诗音想的事情肯定也跟我一样……
「……我……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那天晚上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情……我说我们好像被谁看到了……还有人想要谋害我们。」
「……村长先生知道鹰野小姐他们死于那种不正常的死法吗?」
「……嗯……他知道……因为那两人死于御社神大人的作祟……所以我或许会被当成活祭品,好用来平息御社神大人的怒气……我很老实地这么说了。」
「……嗯……然后呢?」
「……公由家的爷爷……并没有生气……然后他笑着说:『如果小诗音已经好好地反省过了,那又怎么会遭遇到什么鬼隐呢?』……他……他真的是一边笑……一边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呜……!」
在诗音的哽咽声歇止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无法想象村长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法想象他和诗音之间的关系……不过对快要被不安压垮的我们来说,「没关系」这个词汇会是多么大的鼓励啊……今天梨花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么可靠的人要是消失的话…………我大概想得到诗音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
「……别说了……那不是诗音的错。」
「不!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都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公由家的爷爷才会遭人杀害……!……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公由家的爷爷听完我说完一切后就马上消失了喔!……?他在对我说没关系的那天晚上消失了啊!」
一旦知道了……就会被卷入其中。
「我不该说出去的!这一切……本来就是我们四个人的错!我不该告诉别人的!因为我说出去了,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因为我坦承了一切……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啊!」
「你先等一等!这样的话……在杀死知道真相的村长之前,犯人一定会先杀死我们吧!顺序不对啊!要杀也是先杀我或诗音吧!其它人怎么可能会先死!」
「顺序没错!犯人一定是打算最后再杀死我们!」
「……啊……?你……你说什么,」
「犯人决定先不杀死我们……等到依序杀光了和我们亲近的人……让我们饱尝痛苦与悲伤之后,再一口气杀死我们……犯人的目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冷静一点,诗音,你现在只是因为打击过大而陷入恐慌罢了!村长的失踪和诗音无关!一点关系也没有!鹰野小姐他们的死也跟你完全无关!」
……那是宛如自百自语般的……悲鸣。
「不!有关!绝对有关!因为我说出去了,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因为我坦承了一切……公由家的爷爷才会被杀死啊!」
诗音像是梦呓似的反复说着跟刚才同样的话语。
……在同情错乱的诗音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脚边的影子也开始冻结起来……
光是触碰就会让心脏冻僵的冰冷手臂……从那道影子里伸出来,并抓住了我的脚踝………我的体温……正逐渐被那条手臂吸走……
那是令人战栗的寒气……冷得令人发麻的寒气……那是绝对的恐惧。
……虽然我对诗音感到同情,但另一都分的自己却也抱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安逸心态……
……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刚才诗音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因为说出去了才会被杀死。
因为知道了才会被杀死。
因为坦承了一切……才会被杀死。
……当这种又像祷辞又像咒语的单调复诵开始具有意义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不下来的颤抖………突然化为战傈窜上了我的背脊!
「……梨………梨花!还有梨花!」
「……咦?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其实……我……我也跟梨花坦承了一切……就在今天!」
「你说的梨花……是梨花小姐吗,是古手神社的梨花小姐吗?」
「对啦,就是那个梨花啦……因为害怕得不得了………所以……我也对梨花坦承了一切。」
「……那么……梨花小姐怎么说呢……?」
……猫咪操心过头了。我一定会替牠想想办法的。
梨花这么说……还对我露出了微笑……就像失踪的村长先生鼓励诗音那样笑着……
「……抱、抱歉,诗音!我、我………我有点担心梨花……!」
「啊、嗯!……既然你这么担心的话,请你务必打电话确认梨花小姐的安危。」
「……嗯、嗯!我会这么做的!」
「那么明天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我会再打给你,请你把我的联络当成我人还平安的证明。」
「……我知道了,我等你电话。那就先这样了!抱歉!我挂了!」
我没等诗音道别就放下了电话。

<关于现代的御三家>
就如同之前说过的愿意,事实上如今御三家的合议制度早已徒具形骸,流为园崎家一家独裁的局面。
无论是公由家也好,还是古手家也好,皆已远不如往昔风光,也不可能再继续维持高尚的古老传统了。
在这之中,唯有园崎家依旧维持着自古以来的威势,同同时沿袭了被称为鬼之渊村的时代流传下来的种种传统。
发生在明治末期,同时也被认为是所有已确认的事件中最新的「绵流」事件,很有可能就是由园崎家主导进行的(详见御三家明治末期的族谱)。

明治时期以后,园崎家发挥了足以牵动整个雏见泽村的强大领导力。
在数年前的水坝斗争之中,虽然公由家接任了反对同盟的会长一职,但拿只不过是徒具虚名罢了。实际上园崎家以地下领导人的身分掌握了一切。据说公由家主导了表面上办得到的抗争运动,而园崎家则可能在背地里做些无法公开的抗争运动。
甚至连雏见泽当地都盛传水坝骚动中发生的种种危险事件(最有名的事件有建设省干部之子的诱拐时间等等)是由园崎家一手主导的。

就算是近年来连续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听说背地里也有园崎家的影子。连续离奇死亡事件无疑是源远流长的「绵流」的翻版。
想必园崎家是打算藉由在沦为普通庆典的「绵流」当天举行真正的「绵流」,让村民们回想起鬼之渊村的戒律吧。

对现在的研究而言,探索园崎家肯定是条最快的快捷方式。
如果可以彻底揭露古手神社内祭具殿的秘密,那么接下来我想将研究对象转为园崎家。
虽然园崎家周边有监视摄像机的严密戒备,不过幸好我认识园崎家的继承人,也就是魅音与诗音姊妹。
希望这么做有助于为下一个研究找到突破口。
取自于记事本Ⅷ
……逼近自己和诗音的危机已经是次要的事情了………第六感的本能铿铿铿地敲响了警钟……这种感觉很危险。真的很危险……无可救药地……危险!
「……可恶……你可要平安无事啊………梨花!」

■四个人的罪还没有结束?

关东煮这种东西真是严寒时节的绝品。不过撇开寒冬,许多人也对这道下酒菜爱不释手。对他们来说,这家店着实珍贵。毕竟这家店在暮蝉呜叫的季节里也持续提供美味的关东煮。
在这样的店里看得到老奸巨猾的兴宫署刑警大石,以及身为后进的熊谷。大石正不断对一个穿得像在球场前卖黄牛票的男人劝酒。
「哎呀哎呀,您就别客气了,尽管喝吧。在这家店吃的关东煮都可以报特约加油站的帐呢。所以您就别客气了,尽量多喝点吧。」
不过男人带着红通通的脸做出了拒绝的手势。虽然大石又再劝了一次酒,但男人却以真的喝不下了为由拒绝了大石。
……其实男人还能喝。他之所以想离开这间关东煮店,并不是因为已经喝不下,而是因为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是吗?那我们改天再慢慢喝吧。呜呼呼呼……!
男人露出讨好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车站前华丽的霓虹街景中。
目送男人离去后,大石和熊谷又再度喝了起来。
「……小熊也要多学学啊。谦虚的人才能活得最久喔。呜呼呼呼!」
「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
「天晓得。不过无论是真是假,村民们会煞有其事地这么流传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那种事情会是犯人谋害村长的动机吗……?」
「小熊,我不是常常告诉你吗?动机这种东西只要本人认为充分就够了,不要去考虑价值观的差异……大婶,再来一杯。」
虽然警方封锁了情报,但在雏见泽里,富竹和鹰野的死却已经人尽皆知了。
谣言都说,两人的死是因为擅闯禁忌的神殿「祭具殿」而触怒了御社神大人的缘故。
根据那个谣言,闯进祭具殿的还有两人……那就是园崎诗音和前原圭一。
「御社神大人的作祟」说不定也会降临在这两人身上,背地里也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然而有罪的似乎不是只有这四个人而已。
虽然到去年为止,祭具殿的大门都严密地上了一重又一重的防盗措施,但从今年开始却将门锁简化了。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小偷才能轻易地入侵祭具殿呢?……村民们私底下都如此谣传。
「小熊没看过吗?我记得我们很久以前为了某些事情前去造访时看过喔。」
「对不起,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间仓库的防盗措施真的是严密到可怕的地步呢,用看起来很重的门闩封得死死的,简直就像什么戒备森严的大金库一样。」
而那防盗措施如今变成一颗非常简单又廉价的锁头。
……据说守护神社的独生女,古手梨花讨厌繁复的防盗措拖而跑去和村长商量……所以才换成了这种简单的锁头。
「……所以说村长和古手梨花也是同罪吗……?那么紧接在村长之后……古手梨花不是也有危险吗?」
「这个可能性很大……小熊,紧急联络在雏见泽巡逻的覆面车,请他们在古手神社附近待命。」
「了、了解!」


6月21日(二)深夜

结束与诗音的通话后,我在学校的通讯簿中寻找着梨花的电话。
……有了!我急得手指发抖,光是要按五个数字就失败了好几次。
「圭一……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打电话啊,这样对人家很失礼,别打了……」
「现、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这么对母亲大吼后,我将传来拨接声的听筒凑向耳边……快接……快接啊……!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点确实已经不早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深夜了。
……梨花会不会已经睡了呢……?不过电话都响那么久了……梨花也该起来了吧,
可是梨花她……并没有接电话。
……没接。…………还是没接!
或许梨花只是刚好没听到电话的响铃声也说不定……因为床铺离电话太远了……这种事情有可能吗……?……人睡得越熟,电话的呼唤声应该会听得更清楚才对啊……还是说……梨花去厕所了呢……?……对了,她一定是去洗澡了!因为梨花正在洗澡,所以就算听见电话在响,也没有办法出来接……
……虽然这时间洗澡有点太晚了……不过梨花也有可能是习惯在睡前洗澡的…………?………等个三十分钟左右再打一次吧……
在这么想的这段期间,我依然不断地打电话到梨花家。我打了又打,一次又一次地拨出同样的电话号码。
……可是梨花还是没接!
我大概已经连续打了三十分钟左右了……不过梨花却依旧没接电话。
难道是因为我太执拗地狂打电话,让梨花怕得不敢拿起话筒吗?……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继续打下去也没用……直接去梨花家确认才是最可靠又绝对的方法。
不过梨花家在哪里呢……?可恶……我从来没有问过她……!
……虽然通讯簿里也有记载住处,不过因为住址是以门牌号码的方式表示,所以看了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地图还是什么东西上面会不会记载呢,古手梨花……梨花姓古手,这是个很特别的姓氏,或许能轻易地找到也说不定……!
这么想的我在电话簿的抽屉里东翻西找,不过找到的却净是外送的菜单或公家机关的电话号码……!
可恶,可恶……可恶……!虽然抽屉里的东西接二连三地被我翻出来了……但我却完全找不到能够得知梨花住在哪里的线索。
冷静下来,前原圭一……!如果不知道的话……问知道的人不就好了吗,
「……对了……怜奈她一定知道!」
我要从通讯簿里找出怜奈的电话……龙宫怜奈……找到了。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不用母亲提醒,我也知道这时候打电话给人家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是非得这么做不可……!
「……喂喂,我是龙宫。」
接电话的是个大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大概是怜奈的父亲吧,毕竟是我在这种深夜时分打电话叨扰人家,我必须把态度放低一点才行……
「这……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抱歉。我姓前原,请问怜奈在家吗……?」
「礼奈去洗澡了……啊,洗好了吗?……礼奈,你朋友打来的电话。」
对了,龙宫礼奈才是本名……因为我已经完全习惯怜奈这个绰号了,所以听到本名的礼奈反而会觉得不太对劲。
「喂喂,电话换人接听了。」
「啊……是、是我啦,圭一。这么晚打电话给你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圭一?这种时间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啊…………你可以告诉我梨花家在哪里吗?」
怜奈似乎以为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这样倒是让她感受到事情的紧迫性,她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嗯、嗯,可以啊,古手神社境内有个集会所对吧?你知道集会所后方有栋两层楼高的仓库小屋吗?梨花就住在那里喔。」
……虽然一时之间我想不起那个场所长什么样子,不过只要知道梨花住在神社腹地内,之后应该就有办法找到了。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真的很对不起,请代我向你父亲致歉。」
「没关系啦,圭一。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圭一想知道梨花家在哪里呢?」
在我挂掉电话之前,怜奈抢先以平常没表现出来的敏锐直觉提出了质问。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怜奈。
因为说出去了才会被杀死。
「……圭一?你听得到的话就回答我啊。为什么你会在这种时间间我梨花家在哪里呢,」
虽然怜亲装出跟平常一样的语气……但言词的背后却蕴藏着敏感地察觉出情况紧急的紧迫感。
……怎么办,圭一。如果是怜奈的话……告诉她也无妨吧……?
因为知道了才会被杀死。
因为坦承了一切……才会被杀死。
「……圭一?怜奈可是很认真地在问喔。你快回答我啊!」
怜奈用平时无法想象的强硬语气再度询问……她的气势让我吓了一跳。
……怜奈也是梨花的朋友……她也有权……担心梨花的失踪。
不过要是说出口的话,怜奈她也会…………这种可怕的想象……现在就暂时抛开吧!
「……怜奈……那个………你问我理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
「嗯。」
怜奈的声音很严肃……不管圭一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我彷佛听到怜奈这么说……这么一丁点的鼓励给了我坦白的勇气……
「我觉得梨花她……………好像会有什么危险。」
「……那是单纯的直觉吗?……还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梨花正面临危机呢……?」
其实我连花时间像这样和怜奈议论都嫌浪费……不过听着怜奈冷静的声音时,无请的焦躁彷佛也逐渐在消退,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结巴了起来……我对梨花坦承了我们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情。先知道这件事的村长先生昨晚失踪了,所以……接下来可能就轮到梨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怜奈说明这些事情才好……就在我像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时候,怜奈开口说了。
「对不起,问了你这么奇怪的问题。仔细一想,证据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必要嘛。」
怜奈若无其事地轻声笑了……因为现在正处于笑不出来的心境,所以我反而有点惊讶。怜奈用开朗却又稳重的声音接着说:
「因为担心朋友而想确认朋友的安危,我想这么做是不需要理由的。假使梨花在睡梦中因此而被吵醒,我想我们也不会有谁生气的。」
……怜奈……谢谢你……
「那我先跟圭一确认一下喔……你打过电话去梨花家对吧?然后因为怎么样也打不通,所以才打来问我她家的位置对吧?」
「啊……嗯!我想电话持续响了三十分钟以上吧……梨花或许只是因为睡着了才没听见也说不定……」
「梨花家很小喔。所以只要电话一响,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会没注意到才对。而且沙都子也在,不可能她们两个人都没察觉到才对。」
「……咦?沙都子和梨花住在一起吗……?」
「嗯,你不知道吗?……现在先别说这个了!……总之,电话响了那么久却又没人接,这一定有什么问题。」
怜奈远比我想象中更迅速地理解到事态的异常。
虽然我觉得这样的怜奈很可靠……不过既然连怜奈都认为事态异常的话,那就表示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在杞人忧天这种最好的可能性也同时被否定了。
「我现在也立刻过去梨花她家。圭一要一起去吗,那我过去接你喔。」
「我知道了。那我们在平常会合的地点碰面吧!我等你!」
「嗯!圭一,我会去你家接你,所以你在家等就行了。然后记得跟家人说你要跟我一起去梨花家喔!」
「……在家等就行了吗?这样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还有,你打过电话给小魅了吗,小魅在这种时候特别可靠喔!如果你还没打的话,那就由我来打吧!」
我的思考一瞬间冻结了……那是因为诗音不久前才在电话里叮咛我最好小心魅音的缘故。
……如果每年发生的连续离奇死亡事件背后……都有园崎本家在暗中搞鬼的话……那么身为当家继承人的魅音绝不可能脱离得了关系……
这么说来……今年鹰野小姐两人的离奇死亡事件与村长的失踪事件,和魅音也不是毫无关系啰……?
「那就先这样了!我马上过去!你等我一下喔!」
怜奈只说了这些话,便慌慌张张地挂断电话。
……现在该做的事情并不是怀疑魅音,而是确认梨花平安无事。
我换好衣服,并准备好脚踏车的钥匙。
直接在上学的集合地点会合不是比较快吗?我这么想……果然还是不该让怜奈到我家来的。而且在玄关一味地等待怜奈又很叫人心烦。
要是告诉父母亲自己要外出的话,感觉他们好像会很啰唆,所以我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室外充满了讨厌的湿气,不若平常凉爽……这是个感觉有点奇妙的夜晚。
可是……我对怜奈说的一些事情也感到很在意。
……梨花和沙都子住在一起……?那也就是说……不光是梨花而已……就连沙都子也不在家吗?
两人同居一事的意义一口气转化成最糟糕的想象。
怎么会……沙都子……沙都子她完全是个局外人啊!就算梨花有失踪的理由好了……但沙都子应该完全没有才对啊……!
「圭……圭一——!」
怜奈真的很快。她用非常惊人的速度骑着脚踏车赶来了……紊乱的气息如实地反映出怜奈有多么着急。
「怜奈,你来了啊!好,我们走吧!」
「……圭一,我应该跟你说过在家等我就好了吧?」
怜奈带着严肃的表情这么说……她在生气吗?从未见过的反应让我一瞬间困惑起来……
「哎、哎呀……我只是想说在这边会合可以比较早出发……」
「……圭一……你真的明白吗?」
怜奈毫不掩饰愤怒地大叫……这样的怜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明……明白什么啊……?」
怜奈似乎发现自己吓到我的样子,只见她大大地做了一、两次深呼吸后,便像是告诫似的说……不过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笑容。
「圭一……昨天整个村子不是因为村长先生失踪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吗?」
「嗯………」
「在这种情况下,圭一还说出了梨花和沙都子不见了这种话。」
「……嗯……如……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件事情的话……」
「那你应该要更小心一点啊!这么晚了居然还一个人大刺刺地站在这种地方,再怎么粗心大意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逐渐明白了怜亲生气的意义……
「你有确实地告诉家人要跟我一起去梨花家的事情吧?……这样一来……万一我和圭一同时失踪的话……至少还有人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面对这种紧急事态……怜奈却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自从绵流祭那晚之后……每天晚上都有谁死去或消失。
绵流祭当天晚上,鹰野小姐他们死于异常的死法。
隔天晚上则是村长先生消失。
下一个晚上换梨花和沙都子消失……
……虽然我净想着自己的事情……但如今的雏见泽正处于「极限的异常状态」,甚至连异常这个形容词是否适用都还有待商榷……
就是因为连自己的失踪都事先设想到了,怜奈才会叫我跟家人交代自己的去向……我为自己的粗心感到羞耻……我不得不感到羞耻。我突然害怕起这个夜晚。
「……?对不起……我还没说。」
「嗯。那我们一起去说吧!」
我和怜奈立刻回到我家。
月亮异常遥远。
天空无谓的宽敞空荡……仿佛正残酷地揭示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幻梦一场一般。
在这种狂乱的夜晚里,怜奈显得特别坚定可靠,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平常的那个她………雏见泽的转变甚至让怜奈气得责骂我的粗心,同时也让我感到无比地恐惧……
月亮异常遥远。
半路上会合的魅音当然也对梨花她们的失踪半信半疑。
「……小圭,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如果你在开玩笑的话,我真的会生气喔。」
魅音看起来显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原因恐怕不只是在这种时间突然被叫出来,而是因为叫她出来的理由就算是开玩笑,也让人笑不太出来的缘故。
……我很清楚自己确实说了一些很轻率的话。
自从前天的绵流祭以来,每晚都有人死亡或消失……接着就连梨花和沙都子也消失了,这种话就算是开玩笑也绝不能说出口。
「小魅,如果那真的是开玩笑的话,那么你应该要笑,而不是生气啊。毕竟那只是开玩笑嘛……我们得去确认那是不是在开玩笑才行。」
「……说得也是……抱歉,我说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
无论是多么轻率的玩笑,只要确定伙伴平安无事,那终究也只不过是笑话罢了……怜奈如此谆谆告诫后,魅音稍微放松下来,并露出了苦笑。
魅音也跨上了脚踏车。
几乎没有路灯的道路上一片漆黑,我们三人的脚踏车车灯逐渐划开夜路上的黑暗。
「可是小圭,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在这种时问打电话到梨花家呢?」
……魅音再度问起我对怜奈也无法仔细说明的问题。虽然怜奈并没有多加追究,但一般人会对这点抱持疑问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我说是因为直觉……会很奇怪吗?」
虽然暗得看不清楚,不过魅音似乎露出非常暧昧的表情笑了……就算身在这片黑暗之中,我也很清楚魅音无法完全接受我的理由……
「自从打瞌睡时作了恶梦,我就在意得不得了。」
「圭一……你作了梨花被诱拐的梦吗……?」
「……不,那个……那是一种更模糊的感觉……就像预感一样……如果梨花有接电话的话,接下来我还打算继续打给怜奈和魅音。」
我流畅地说出一堆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
因为我总觉得说出和诗音之间的关系……就等于是间接承认那晚的确和她一起偷偷潜入了祭具殿……
魅音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或许她认为与其在这边逼问我,倒不如直接确认梨花和沙都子的安全还比较快也说不定。
为此感到放心的自己让我觉得有点心虚……
……明明这几天魅音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试图和魅音保持距离。
明明诗音和大石先生只不过是告诉了我……魅音是什么显赫世家的继承人而已……
……不………会不会只是我硬逼自己忘记而已呢?
回想起来吧,前原圭一……最先跑来问你绵流祭那晚的事情的……不就是魅音吗?……而且她还是用非常严肃的口吻问的,你已经忘记那时自己被吓得缩成一团的事了吗?
……那时的魅音……看起来确实和我平常知道的魅音不同……如果光就那个魅音来说…………诗音和大石先生所描述的魅音也不是完全不吻合……
没错……要是没有那天的魅音……我也不会对魅音抱持这种情感。
……那天的魅音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只是因为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刚好塞满了我的脑袋……我才会将目光从最早发生却又最不该忽视的事情上移动开呢……?
在我前方踩着脚踏车的魅音头发随风摇曳……就算再怎么凝视她的背影,我的心底还是没有浮现出那些疑问的答案。
我们来到了通往神社境内的石阶前。
大家似乎都无意扛着脚踏车上去的样子,只见大家有志一同地将脚踏车停放在石阶旁。
「……古手神社吗?」
「虽然大家都把这里当成公园随意进出,但其实这里全是古手家的私有土地喔。」
「是吗……?」
整个神社都是私有土地啊……这座神社看起来很有年代呢……感觉不只十年或二十年的历史,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样子。
「……这样一来……古手家不就是代代相传的名门世家了吗?」
「………………嗯,没有,好奇怪啊。」
怜奈显然说了什么令人感到不安的话。仔细一看,她似乎正慌慌张张地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怜奈。」
「……梨花和沙都子平常应该都把脚踏车停在这里才对……可是你看,到处都找不到她们的脚踏车。」
我转动脖子环顾起周围……的确,除了我们自己骑来的脚踏车以外,现场就没有其它脚踏车了。虽然一种令人战栗的东西窜上了我的背脊,但魅音却还是游刃有余地说:
「有没有可能是停到其它地方去了?」
「……对、对啊,比方说背着脚踏车爬上石阶之类的。」
「那种事情对女生来说太勉强了啦,圭一。」
梨花和沙都子的确不可能扛着脚踏车爬上这条长长的石阶。
……在敲梨花家的家门前,我已经被迫面对挑动现实、令人嫌恶的想象了。
她们说不定只是把脚踏车停在我们没注意到的树荫处而已啊。要是如今现场找不到脚踏车这点真的成为失踪的证据,那还得了啊……
「我们走吧……!直接去家里查看不是要来得准确多了吗?」
我们三人互相点头示意后,便冲上了石阶。
我们穿过鸟居进入了平整地铺满砂砾的神社境内……曾经举办过绵流祭的这个地方就像骗局一场似的已然恢复平静。我怎么样都无法把那天热闹非凡的光景和现在受寂静支配的神社境内重迭起来……
「……梨花她们所住的家在哪里?」
「这边。跟我来!」
怜奈一马当先地拔腿跑了起来……我们来到神社境内旁的集会所,并绕到建筑物后方。
一片漆黑中有栋像是原物料仓库的两层楼组合式小屋。
「……灯没开呢……她们会不会睡着了。」
「去敲门看看吧。」
怜奈和魅音一步步接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组合式小屋。
……因为梨花拥有这么富丽堂皇的神社……所以我原本还以为她会住在更漂亮的地方……我感到相当意外。
「梨花——!沙都子————你们在家吗——?」
怜奈朝二楼呼唤两人的名字。一开始怜奈还很客气,但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大了,
……………梨花和沙都子并没有回答……不仅如此,屋内甚至没有人的气息。
「……她们或许已经睡了,把她们叫起来吧。」
魅音用双手砰砰砰地敲起铁卷门,刺耳的声音顿时响彻周遭。
……梨花和沙都子绝不可能没察觉到这么吵闹的声音……她们一定会打开房间的灯,砰咚一声地推开窗户……然后大骂「你们以为现在几点了——!」才对,
……可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屋内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当魅音不再敲打铁卷门时,寂静突然剧烈地涌了上来。
……这片寂静……进一步地激起了最糟糕的想象……就连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刷一声地变得一片惨白……
「不行。门锁住了……不知道能不能从什么地方进去……」
不过怜奈并不气馁。直到进去里面亲眼确认过两人不在家为止,怜奈似乎都不打算放弃的样子。不断奋斗的怜奈让我鼓起了勇气。
「二楼的窗户会不会忘了上锁呢?……我去试试看!」
「小圭,梯子。」
魅音把靠在一旁的梯子拿了过来。虽然这个地方不好立起梯子,不过魅音却用力地按住梯子,好让它固定不动。
我不常爬梯子这种东西……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生疏,摇摇晃晃地爬上一阶又一阶的梯子……然后试着一一开启二楼的窗户。
「小魅,慎重起见,我也去本邸那边看看喔!我马上回来!」
这么说完后,怜奈就跑掉了……本邸是什么啊?
「就是古手家真正的家啊。自从梨花的双亲亡故以来,那边好像就一直闲置不用了。」
「……啊……是吗?……。梨花的双亲……已经去世了啊。」
这时我又回想起来了……话说回来,沙都子也住在一起对吧?
「是啊。沙都子也没有父母亲喔…………她的双亲都因为御社神大人的作祟而坠崖身亡了……她的哥哥悟史也……下落不明……」
「……悟史……我之前听过这个名字。」
我想起来了……因为去年的作祟而失踪的家伙就是叫这个名字。
「在那之后,沙都子和梨花就一起住了。因为彼此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所以她们就互相扶持地过活了。」
「……刚才不是提到本邸吗?在那边生活应该比较轻松吧……何必在这种寒酸的仓库小屋受苦呢,」
因为窗帘全都拉上了,所以我无法窥探房间里的情况……但两个小女孩住在这种房子里……感觉好像有点吃力。
「一开始好像是那样子没错……可是她们说住在那边很难受,因为会一直想起双亲。」
「…………………………………………」
我不知道……她们的身世是这么的可怜……从她们平常在学校里精神抖擞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
「……不管是梨花…………还是沙都子……都很辛苦呢。」
「因为被诅咒了啊。」

「……咦?」
魅音这句话真的来得相当突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就某种程度而言,所谓的对话是能从前后文的脉络想象出下一句话而事先做好准备的东西。那也有点像是丢接球游戏……虽然正在玩丢接球游戏,但对方却突然丢来什么莫名其炒的东西……刚才诗音说的话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魅音……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因为被诅咒了。」
我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魅音却再度重复那句话,轻易地撕裂了我那宛如求救般的微薄希望。
……原本低头压紧梯子的魅音像是故意要和我视线交会似的抬起头来……和她对上眼的那一瞬间,我的全身窜过一股绝对零度的电流。
魅音的眼睛……非常混浊。她的眼里……有一锅名为混沌的炖菜正咕嘟咕嘟地烧得沸腾,然后锅里缓缓地卷起漩涡……并且噗噜噗噜地起泡……
……当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逼进名为梯子的死胡同里了。
「……魅……魅音,你………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啊……?」
你玩笑开过头啰……我原本是打算苦笑着这么轻松带过的。
……可是……站在不安定的立足点上……为了不被涌上心头的情感吞噬而拚命挣扎的我,嘴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北条沙都子……她是集御社神大人的作祟于一身的不祥之女。」
明明我什么也没间……魅音却这么回答,彷佛她响应的足除了我以外的某人提出的问题一般。
「从公园的瞭望台坠落身亡的只有沙都子的双亲而己。唯独那孩子一个人获救,把那孩子当废物对待的无情双亲却死了。收养了那孩子却不断虐待她的叔母,则是在绵流祭那天晚上被精神异常者乱棒打死,打到脑浆乱七八糟地四处飞散,头都几乎不留原形……总是护着那孩子的悟史……也在那孩子的生日当天突然消失了。他明明没有虐待那孩子,却还是消失了……虽然警方认定是离家出走,但悟史才不是那种会逃走的人。他总是全力以赴,那个人总是一个人拚命努力,从不依靠他人的力量。他明明可以为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努力到不惜粉身碎骨的地步,却还是消失了;他明明只为那孩子而活,却还是消失了。悟史真可怜。悟史是多么地白费心力,而那孩子又是多么地不知感恩……那孩子被诅咒了。只要接近那孩子,无论是谁都会面临相同的下场。不是因为作祟而死,就是因为作祟而消失。那孩子怎么能过得这么心安理得呢,那孩子怎么能过得这么心安理得呢?……梨花会消失一定也是沙都子害的,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没错,绝对绝对绝对……」
魅音就像呓语似的不断重复早巳听不清楚的话语……她的肩膀直打颤,那颤抖直接透过梯子传到我身上。
当脚下晃动起来时……我才注意到地面距离自己有多遥远……!
「冷……冷静一点,魅音……!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啦!」
我很怀疑自己的声音是否真的传到了魅音的耳里……因为魅音的颤抖以及脚下的晃动都变得更剧烈了……
救……救救我……梯子……要倒了……。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啊……!
当我认真地做好会摔下去的觉悟时,大批人马赶来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仔细一看,在怜奈的带领下,四、五个大人正拿着手电筒跑向这里。看到这幅光景时,我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得救了。
「圭一,小魅,抱歉我来晚了!我借到钥匙了!」
「喔,怜奈真是帮了大忙啊。每扇窗户好像都仔细锁上了的样子,我们正觉得伤脑筋呢。」
……听到魅音若无其事地这么说……我又再度兴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今在那里压着梯子的确实是魅音。是园崎魅音本人。
……那么……刚才……像呓语似的说出那些话的……到底是谁呢……?什么被诅咒了啦……不断嘀咕着这些吓人的话的……究竟是谁呢……?
在魅音再度变成不是魅音的魅音之前,我逃也似的从梯子上跳下去……
在小屋前,可以看到大人们为了打开一楼的大铁卷门而拿着一串钥匙一支试过一支。
「梨花家原本是村议会的防灾仓库喔,所以现在村长先生家还保留着铁卷门的钥匙呢。」
「虽然现在已经变成梨花和沙都子的私人住宅了……不过这里本来就在梨花家的土地内,所以也不会有人多说些什么。」
魅音这么说完后,便对我露出微笑……不过我只能回以惨白的表情……魅音再平常不过的模样……反而让我清楚地回想起刚才那个不是魅音的魅音给人的可怕感觉。
喀铿……喀锵、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喀锵!
大人们试了好久都没有打开的铁卷门终于开了。怜奈摸到灯的开关后,便一边呼喊着两个人的名字,一边冲进屋内。我跟在怜奈后头进了屋子。
「梨花——!沙都子——!在家的话就应一声吧——!」
我爬上狭窄的阶梯……虽然从外面看时只觉得这栋建筑物像座仓库,不过像这样来到屋内后,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里洋溢着住家的生活感。
……总觉得这里充满了能让人联想到两人的气味。没错,这里的确是梨花和沙都子的家。
虽然一楼还兼作村议会的仓库,但二楼却完全是用来居住的空间。
就像单身宿舍一样,穿过厨房后可以看到一个约四坪大的起居室。
起居室里摆满了衣橱和柜子,看起来还没洗过的衣服在角落堆积如山。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折迭式矮桌,桌上有酱油和色拉酱的小瓶子……整体散发出一种朴素的生活感。
这样的深夜里两人居然不在家,这未免太奇怪了……接连爬上楼梯的大人们也开始喧嚷起来了。
「……怎么样?果然不在家吗?」
「嗯………不在。这真是太奇怪了。」
昨天整个村子才因为村长先生失踪而闹得鸡飞狗跳……今天就连梨花和沙都子也……
……她们两人是一起去夜游了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可是脚踏车又不在,她们在这样的深夜会上哪儿去呢,
她们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了吗?她们到底去哪里了?
大人们议论著各式各样的可能性,现场一口气变得混乱起来……不久,魅音开口制止了这场越演越烈的讨论。
「……虽然我也不想相信……不过公由家的村长先生不到一天前才刚失踪……我想两件事情不能说完全无关。」
魅音的断言让大人们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我和怜奈也一样。
「当然……两人也有可能是到附近邻居家吃便饭,然后就在那里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先朝这个可能性下手吧。牧野先生,请你去巡视神社后方到沼泽一带的人家;庆太郎先生,请你去御蛇池那边找找看;冈村先生,请你……」
魅音干净利落地对村民们下指示……大人们毫不犹豫地遵从年纪比自己小的魅音做出的指示。
「我留在这里一一打电话到她们可能会去的地方。那么各位,就先这样吧!」
听到魅音啪地将手一拍,大人们「喔!」地回呼一声后,便咚咚咚地走下楼梯离开了。魅音熟练地掌握现场的模样让我吓了一大跳。
「……不愧是小魅,不光只有在学校里,小魅还像是整个雏见泽的班长呢。」
「别闹了别闹了!让一让吧,大叔我要用电话了。」
魅音露出得意的笑容后,便拿起话筒开始拨打电话。
怜奈好像觉得这样的魅音很可靠似的直盯着她瞧。不过魅音展现出来的领导能力……反而像是在肯定诗音和大石先生说过的那个作为园崎家继承人的魅音,让我的心情变得相当复杂……
……喂喂,前原圭一,现在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关紧要吧,梨花和沙都子的安危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或许……这个房间里有什么线索可以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啊!
「……话虽如此………那种事情怎么可能知道嘛。」
如果这房间被人翻得乱七八糟,或是有什么部分极端地不同以往的话,或许还能进行各式各样的推理……不过在这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的室内根本看不到特别醒目的线索。
再说……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问……既然不知道房间的正常状态为何,那么我自然也不可能从中明白些什么……
喂喂,别放弃啊,前原圭一!快!快找出点什么!
为了寻找那个什么,我试着打开衣柜推开窗户……不过却找不到特别在意的东西。
不知道怜奈是不是也感到很坐立不安,只见她也跟我一样像是在寻找什么线索似的,在室内东张西望。
「……不过怜奈啊,就算你打开冰箱或流理台下面的柜子,我想也找不到梨花喔。」
「我想说她们搞不好会躲在这种地方嘛……哈……哈呜~~……」
就在我们这样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外头变得越来越吵闹……听到风声的村民们正逐渐聚集过来。当然,其中也有许多人是魅音打电话叫来的。
「我去跟大家谈谈……晚点警察大概也会过来吧,到时候也得跟大石那家伙说明事情的经过才行。」
魅音开始走下楼梯,于是我们也跟着她下楼来到了室外。
外头已经聚集了大约十名左右的大人……大家看起来都很不安的样子。
当我注意到时,神社那边已经聚集了一堆老人。他们正一边搓着念珠,一边祈求梨花能平安无事。
……这下事情严重了……这已经不是我们朋友之间的问题了。
「魅音,听说梨花和沙都子失踪了,这事是真的吗,」
村民们在魅音身边团成一圈。魅音仿佛在诉说冷静一点似的高举右手制止群众的骚动。
「我们先按照村议会划分的联络网调查所有住户,看看她们有没有在谁家打扰吧……毕竟她们本人也有可能不知道我们在为她们担心,现在正在某人家里呼呼大睡呢。」
……要吵醒吃饱饭后像只熟睡的猫一样睡得香甜的梨花,确实叫人于心不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虽然我也不愿意这么想,不过她们当然也有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
魅音露出格外严肃的表情这么说完后,大人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也分头去找吧,昨晚找村长时去过的地方也再巡一次。」
「……我们去水坝工地仔细找找吧,你们到学校附近找找看。」
「喔!那我们快点出发吧!走吧走吧!」
「……毕竟大家昨晚也是通宵寻找村长先生,我想各位一定都还是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吧。虽然很辛苦,但还是有劳各位帮忙了。」
「「「喔喔!」」」
以这呼喊声为信号,大人们朝四面八方散去。
自己也该去哪边找找吧……这么想的我朝没有人走过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迈开步伐。
虽然没有人命令我该去哪边搜索,但我无法干坐在这儿枯等。就像大家都分散到各个地方去一样,我也想往某个方向散去。
话虽如此,就算去神社后方也不可能找得到梨花啊。
周围的人烟越来越稀少了。
因为刚好碰上梨花的失踪事件,所以我一时之间完全忘了……但此时此刻或许也有什么人正想杀害我呢……独自一人在这种昏暗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这种行为不是等同于自杀吗……?
不过我并不觉得害怕。
……要死也是我或诗音先死,所以我应该要更恐惧黑暗才对……然而我却不觉得害怕……为什么?
因为……今晚已经有人消失了。
……所以今晚不会再有其它人消失了……
对于如今因焦躁而精疲力竭的我来说……要为这种自私的安心理由感到愧疚还需要一点时间…………
……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冰冷的晚风抚过全身。这里是……能够俯瞰整个村子的高地……
过去我曾在伙伴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并且愉快地眺望白天的美妙风景。
我低头一看,只见村子里到处都亮着灯……整个村子显然正逐渐从睡眠中惊醒。
紧接在鹰野小姐他们、紧接在村长先生之后,这回连梨花和沙都子都牺牲了……这件事情显然正逐渐在村子里传开……
我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事情……已经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解决了。
我多么希望能轻易地找到梨花和沙都子两人,然后魅音苦笑着说「小圭太杞人忧天了」,而怜奈则笑着说「不过真是太好了」………然而我最期望的结果却逐渐冷却、消失……眼前的光景逼迫我体认到这个事实。
……不光只有膝盖而已,我向前屈身,双手也紧贴着地面……同时指甲用力地抓挠起来……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感到悲伤还是悔恨了……
「……………呜……呜……是……是我害的吗……?」
……都是因为我承受不了自己的罪过而告诉了梨花的缘故………!没有任何关系的梨花……还有沙都子……才会牺牲……!
……在我和诗音各自消失之前……这件事情将是我们不得不一直背负下去的沉重十字架。
……不……这么说来,问题应该发生在更早之前。最原始的罪过,应该是我们打破禁忌……踩着着鞋子闯进了祭具殿才对。
那时我不是早就知道不能随便进去祭具殿了吗?……然而……我却输给了廉价的好奇心……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一瞬间感到后悔……
背俊传来啪沙的声音。
……但意志消沉的我却提不起兴趣去了解背后的人是谁。
「……圭一?………圭一!你没事吧?」
是怜奈……乱抓地面的我看起来大概很像是肚子痛吧……怜奈冲了过来,并像个看护似的抚摸着我的背。
「……………都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圭一吗?圭一什么错也没有喔,所以请你千万别责怪自己。」
我很清楚怜奈因为顾虑我而拚命地挑选适当的用词……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厩觉得出怜奈话语背后的意义,
也就是……圭一知道梨花和沙都子失踪的原因吧,
虽然在紧要关头时,怜奈刻意忽略我「突然想确认梨花是否平安的理由」………不过在梨花她们事实上已经确定失踪的现在,怜奈会对那个理由产生兴趣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在事态演变成这种地步的现在,我已经无法对怜奈说出口了……
虽然我不愿承认梨花和沙都子消失的事实,但我绝对无法容许……连怜奈也跟着失踪。
「……圭一,一直待在这种通风良好的地方会感冒喔……」
「…………………………………………」
为了和我的视线处于同样的高度,怜奈也在地上坐下来。
「……孩子们都已经解散回家睡觉啰。」
这么说完后,怜奈把手表凑到我的眼前……时问早已过了凌晨一点。
……时间过得好快…………我已经在这里跪了那么久了吗……?
「再不睡的话……明天上学会没精神喔。大人们也因为昨天找村长先生找了一整晚而累瘫了……所以说今天要早点解散呢。」
……大人们腾出来找梨花她们的时间居然比昨天找村长先生时还少,虽然这点让我感到有点生气……?不过身为元凶的我完全没有谴责他们的资格……
「没问题的。刚才警方的人也来了,支援的巡逻车现在正逐渐从镇上驶来喔。」
听怜奈这么说完,我往下一看。的确,在山另一头的黑暗中,可以看到好几台车正朝这里开过来,数量多得突兀。不过红色的回转警灯并没有亮,当然,警笛也没有响。
……没错……在绵流祭刚结束的这段时间里,被认定是御社神大人作祟的事件……全都会被秘密地处理掉。
梨花和沙都子……也会像过去的连续事件一样,在悬而未决……又谜团重重的情况下……悄悄结束……然后消散。
梨花那张宛如洋娃娃般可爱的脸庞……正逐渐消失。
沙都子那张朝气十足……跟虎牙很匹配的笑脸……正逐渐消失。
……越是努力回想,我越是记不清楚两人的容颜……自己就算连骂七次笨蛋也不足以形容的愚蠢脑袋,让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虽然我不知道圭一是为了什么而责怪自己……不过已经够了吧?」
我无法否定,但也无法肯定……我不想让怜奈也一起被卷进来……因为一旦知道了……就会被卷入其中。
「……拜托你,怜奈………可以不要管我吗?……就算回到家里……我一定也睡不着的。」
既然都睡不着的话……那么我至少希望能在倒下去之前一直寻找梨花她们。
……就算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还是找不到她们两个人……事到如今,我想光靠我一个人找………也不可能找得到她们,但是……我却不得不找……
「……是我……是我害她们失踪的,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比其它去找的人早睡呢……」
虽然我只不过是自嘲地自言自语罢了……但怜奈却沉默地摸索着这些话的葸义……我马上就发现自己失言了。
「……是圭一害的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没这种事,圭一一点错也没有。虽然怜奈这么说让我感到很开心……不过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真相……如果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在绵流祭那晚触犯了禁忌才发生的,那么恐怕连怜奈都会臭骂我一顿吧……
……可是……我不能让怜奈骂我……因为那就表示我必须对怜奈表白自己的罪过。
只要我用一句话坦承了绵流祭那天晚上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实,那么说不定连怜奈……也会在隔天晚上消失。虽然既温柔又活泼的怜奈……平常总爱乱开玩笑,还会哈呜哈呜地喘气……但在这种时候却又显得可靠无比。这样的怜奈……说不定也会跟着消失。
我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要!
这次……我得自己一个人背负十字架才行。就我自己一个人。
「…………………我知道圭一很为朋友着想,也很能体会圭一想伤害自己的心情……不过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圭一书的。我知道圭一一点错也没有。」
「你……你说你知道……?」
血液的震颤……倏地窜上背脊……并且把心中的悲伤涂抹成战栗。
我……什么话也没说吧?还是说……我说错太多话让怜奈发现了吗,糟了……糟了……!这下子……怜奈也会消失,怜奈也会消失,怜奈也会消失啊……!
……这时,怜奈像我平时常做的那样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并且胡乱地搓揉起来。
「…………圭一,你以为……怜奈说不定也会消失吗?………因为御社神大人的作祟。」
怜奈依旧温柔又有力地抚摸着我的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尽管放心。怜奈绝对不会消失的。」
「……为……为什么……你能说得那么有自信呢……?」
每天晚上都有谁像这样子牺牲吧?哪有人能保证明天晚上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更没有人能保证……怜奈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犯人是谁都无所谓……拜托,要杀我就快杀。就像村长之于诗音,而梨花和沙都子之于我一样,不要再做出从我们身边的熟人开始杀害的残酷行为了……!
……诗音歇斯底里地大吼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复苏。
把人一定是打算最后再杀死我们……犯人决定不先杀死我们……等到依序杀光了和我们亲近的人……让我们鲍尝痛苦与悲伤之后,再一口气杀死我们……犯人的目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怜……怜奈……」
求求你……不要消失。在我……消失之前,请你……千万不要消失……
我无法掩饰突然涌出来的呜咽声。
「……别哭了,圭一不适合流泪喔。我们到大家的身边去吧,妇女会的人煮了味噌汤呢,喝点汤暖暖身子,让心情冷静一下吧。」
怜奈像是在催我站起来似的这么说着……无力抗拒的我就这样在怜奈的催促下站起身子。

当怜奈陪着我回到神社境内时,妇女会的人已经摆出好几台瓦斯炉,并且正用大锅子烹煮着味噌汤。虽然嗅觉能理解味噌汤的香气,但我还是提不起任何食欲。为了寻找梨花她们而东奔西走的村民们站在瓦斯炉周围,同时像是死了似的默默啜饮着免费的味噌汤。
村民们都是一脸精疲力竭的表情……我从他们的模样看出还没有好消息传来的事实。
「小圭,你去哪儿了,我可是很担心会不会连小圭你都不见了呢。」
「……………对不起……」
魅音将味噌汤递过来,但我因为没有食欲而拒绝了她的好意。
「……小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魅音露出淡然的表情……然后喝了一口味噌汤。
「……完全没有。放学回家后,她们两人似乎又骑着脚踏车到其它地方去了的样子。而且没有任何人目击到骑着脚踏车的两人……」
只要天色一暗下来,整个雏见泽马上就会变得渺无人烟。除了从镇上回来的大人们会开车或骑脚踏车急忙赶回家以外,外头通常看不到任何走动的人影……所以就算没有人看到梨花和沙都子骑着脚踏车奔驰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跟昨天村长失踪时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魅音那事不关己的语气让我感到很火大……但这股怒气马上就消退了。
在这之前,魅音为了寻找梨花而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努力。而且听说魅音昨天还通宵寻找村长……她应该比我要来得更疲惫不堪才对。
……相较之下我又做了什么?……我只是蹲在地上磨蹭而已……我没有责备魅音的资格。
「……小圭或许会觉得很难受,不过今晚就先休息吧……其实刚刚我才宣布了解散呢。喝完这个就结束吧。」
「………………已经……结束了吗……?」
「啊,当然不是真的结束啦。等到天亮以后,警方也会派出增援彻底地进行搜索,毕竟她们两人也有可能是跑到兴宫那边去了嘛。包含村长那件事情在内,警方说要在鹿骨市进行全面性的调查,确认是否有目击情报出现。」
「别管这个了!小圭,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你不知不觉地消失,害我担心得要命呢!」
虽然话锋突然转到我身上,但我却没有回嘴的力气。
「……………抱歉………我会小心的……」
「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可疑的人在监视你,或是试图加害你呢……?」
魅音以带着认真的眼神继续追问……彷佛正在责怪我的粗心一般。
……都已经这么心痛了,却又进一步地遭人责难,这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不过这是我的罪过……这是我不得不独自背负的罪过。
「……都没有。不过我会小心的…………对不起。」
知道我没事后,魅音稍微放松了表情,并且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哎呀哎呀哎呀……!我就想说空气中怎么会飘散着这么香的味道嘛,请务必也让我尝尝。」
一阵粗犷鄙俗的声音传来。
那是带着好几位警官的大石先生……他那精神抖擞的言行举止与现场格格不入。
不管是谁都对梨花她们的失踪感到痛心。在这种情况下,大石先生笑得仿佛事不关己的表情不知道会让大家受到多大的伤害……魅音大概也察觉到这点了吧,只见她冷言冷语地回答:
「……已经没剩多少了。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那您请自便。」
……对了,魅音和大石先生两人好像合不来。不过就算魅音摆出一副冷淡的态度,大石先生还是完全不为所动,有如对牛弹琴一般。
「哎呀哎呀……吃剩的味噌汤盐分有点太高了……真伤脑筋,啊哈哈哈……!你们要吃吗?」
虽然大石先生招呼部下警官们喝味噌汤,但大家都苦笑着谢绝了。
「……怎么样,警方掌握到什么线索了吗?」
怜奈以温暖的笑容代替味噌汤迎接大石先生。
警察也不是傻愣愣地什么事都没做。直到刚才为止,他们应该也和村民们一起到各个地方进行搜索才对。
「没问题啦,小姐。我们会仔细搜查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吧!呜呼呼呼!」
虽然乍听之下大石先生好像说得很可靠,但其实他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警方找到了新线索。也就是说,事情毫无进展……这种兜圈子的说法真是讨厌。
「话说回来,现在已经很晚了……各位年轻人请赶快回家休息吧,不然对身体不好喔。」
「……是啊。小圭、怜奈,你们今天就先回家休息吧,接下来交给靠税金吃饭的大叔们就好。」
「我们也是有缴税的喔……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喝自己的尿一样呢。啊哈哈哈……!」
大石先生大概是想逗我们笑吧,但现在的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心情,所以回荡在神社境内的只有大石先生愚蠢的笑声。
「那就请您多多帮忙了……回去吧,圭一,要不然明天会很累喔。」
怜奈像是催促着我似的轻轻拍打我的背,我很清楚她是在担心焦急不已的我。
「是啊是啊,要不然我们送你们一程好了。小熊,可以请你把车开过来吗?」
「啊……不用了。我们是骑脚踏车过来的……」
「请你放心。我们是开休旅车过来的,所以脚踏车也载得下喔。」
虽然说我已经很想睡了,但只是要骑脚踏车回家还不打紧……我可不想欠警察人情……不过怜奈却点了点头。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请警察帮忙吧……这样一定比我们自己回家要安全多了。」
仔细一想,怜奈的意见真是再合理也不过了……。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脸,所以别管我。如果我轻率地这么说出口的话,肯定又会招来一顿臭骂吧……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就走吧。小熊,请把休旅车的钥匙给我,我去送他们一下喔!」
「拜拜,怜奈,小圭……晚安啰。J
「嗯,小魅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我也形式性地挥手道别。
……梨花和沙都子都还没有找到。不过那股不安……却逐渐被潮涌而来的睡意给冲走。
怜奈指出我们停放脚踏车的位置后,大石先生便轻松地将脚踏车搬上警方的休旅车,接着催促我们坐上后座。
虽然座椅的弹簧咯吱作响,椅面也硬得让屁股隐隐作痛……但现在我却觉得那非常柔软,同时也舒服得诱人入睡。
「那么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我们先到小姐家吧。你住在哪里呢?」
「谢、谢谢您,那个……我家是在……」
……怜奈的声音慢慢远去……我感觉到自己正逐渐被吸进睡眠的世界里。
坠入睡眠的世界后,我一定会在那里看到什么不吉利的恶梦吧………不过无论是再怎么不吉利的恶梦,都不可能比现实里梨花两人的失踪要来得不吉利。
现在这一瞬间的现实反而才是最不吉利的恶梦吧。
……我想醒过来。我想藉由闭上眼睛睡觉来迎接清爽的星期天早晨。
我想无所事事地睡懒觉睡到中午,然后被魅音叫我到兴宫和大家一起玩社团游戏的电话吵醒。为了到约定的场所相大家碰面,我骑着脚踏车一边划开新鲜的空气,一边溜下长长的坡道……而梨花和沙都子都已经在玩具店前面等着了…………
……对了,那天的社团活动……刚好在所有成员正要进行最终决战时中断了……………我得找出梨花和沙都子……然后重新举办比赛才行…………………………………………
我好想……回到那个星期天……
「……喂喂……前原同学,你睡死了吗——?」
……嗯……
当我醒过来时,四周万籁俱寂,身旁不见怜奈的身影,车子也熄火了。
大石先生正啪嚏啪嚏地拍打若我的脸颊……因为很痛,所以我马上就醒过来了。
「……啊…………嗯嗯,对不超……我彻底睡着了……」
大石先生突然把什么东西凑到我的鼻头前……铁块?………不,是罐装咖啡。
「虽然已经变冷了,不过如果是甜的咖啡欧蕾的话,就算是常温也还满好喝的喔。」
「……啊………谢谢……」
我机械式地接下咖啡,然后打开易拉罐拉环。咖啡饮料甜美微温的口感……让睡迷糊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赶走睡意后……我开始想知道大石先生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而且还递了罐咖啡给我。
原本坐在驾驶座的大石先生在不知不觉中换到了后座………我突然有种讨厌的预感。
我回想起前几天大石先生在图书馆逼问我的情形……现在才惊觉大事不妙已经太迟了。看来我好像逃不出名为今天的今天了……在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大石先生似乎不可能会放过我的样子……
「哈哈哈……你那么提防我,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啦。」
一口喝干咖啡后,大石先生故作轻松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过我的紧张情绪却还是不断高涨。
「……你……你找我干嘛?」
「干嘛?……不不,我没有要干嘛啊。」
事到如今还打算顾左右面言他吗……?完全看不出这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我没有什么事情要找前原同学……但我想前原同学可能有事要找我吧。」
「……不……我哪有什么事情?」
「哎呀哎呀……真的没有吗?呜呼呼呼……!」
这辆休旅车的后座只有一边车门。也就是说,只有大石先生挡住的那边有门……我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我只能无力地低下头……并且一直保持沉默而已。
大石先生悠哉悠哉地抽起了香烟,完全不把我的沉默当一回事……
虫子的叫声让人觉得时间过得比无限还要漫长。
「……我还以为前原同学一定有事要找我谈呢。」
大石先生「呼」的一声吐出了烟雾。
就算打开了车窗,香烟的雾气还是在车内萦绕不散。
大石先生他……到底知道多少呢?……?他知道什么,又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呢,
……如果知道了就会被杀死的话,那在我说出口以后,大石先生也会跟着消失吗……?……我总觉得唯独大石先生不用担那个心。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
大石先生自言自语似的对我说。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哪知道啊……我才是想知道的那个人呢……
「……你认识富竹次郎先生和鹰野三四小姐吧。包含园崎诗音小姐在内,你们四个人在祭典那时曾经走在一起吧……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喔。」
「你知道……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吗?」
「………………………………」
「其实啊……他们已经过世了,而且死状非常可怜。」
大石先生大概把这件事情当成动摇我的王牌吧……不过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反应。
「哎呀?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唯有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保持沉默才会变成肯定的答案。
「那么……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吗?……我说的是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遭到『作祟』的理由………听说好像是因为他们闯进了什么不该进入的建筑物里喔。」
……禁忌的祭具殴。
将雏见泽血淋淋的过去封印起来的仓库……开始一切错误的场所。
「你知道吗?……听说村长先生和古手梨花小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遭到了作祟,」
……………他说的这个缘故……指的是我和诗音的缘故吗……?……的确如此,因为我和诗音才刚坦承了一切……他们就……
「那里叫做祭具殿是吗?……听说两人之所以会遭遇不幸,好像是因为他们将那边的锁改得比较简单,让小偷轻易地闯进去的关系。」
…………………咦?
第一次听到的话题触动了我的耳朵。
「直到去年为止,祭具殿的大门好像都还是用好几根大门闩跟大锁封起来的样子喔。不过啊,在神主夫妇去世后,现在那里不是由古手梨花小姐负责管理吗?因为门闩很重,要移开很费劲,所以梨花小姐好像就跑去找村长先生商量,想把锁改得更轻便筒单的样子呢。」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大门闩……不过祭具殿的门锁确实是个简单的锁头……那是个和重要的祭具殿不匹配的便宜锁头。我回想起富竹先生轻而易举地打开门锁的情景。
「……毕竟梨花小姐是个身材那么娇小的女孩子嘛。她一个人要打开因为生锈而变重的门闩应该会很辛苦吧……所以村长先生好像就请师父过来换成简单的锁头了。」
「……那种事情……为什么会让他们两人遭遇不幸呢……?」
「也就是说啊……之前封锁得很严密时,小偷无法偷偷潜入祭具殿里……因为村长先生和梨花小姐擅自换成了简单的锁头,小偷才会破门而入……理由好像是这个样子喔。」
「……那种事情……」
「……部分村民仗着这种理由惩罚了潜入祭具殿的小偷,以及将门镇换成了小偷能轻易破坏的简单锁头的村长和梨花小姐……事情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喔。前原同学……你怎么想呢?」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太明白你所谓的都分村民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御三家吗?各家的代表曾在绵流祭的开幕典礼上轮流致词喔,你没看到吗?」
「……因为我在祭典举行到一半时才到,所以不是很清楚……」
「所谓御三家是雏见泽的三个地方望族。具体上来说就是公由家、园崎家,以及古手家这三个家族……这三家的家世好像直的很悠久喔。据说打从上古时期开始,村里重要的事情似乎就是由御三家合议决定的样子。」
公由家……应该是公由老爷爷……也就是村长一家吧。,园崎家……是魅音家……而古手家……是梨花家吗,
「圆畸家在战后一口气扩展了势力。事实上在那场水坝斗争里带头抗争以后,园崎家便一举跃升雏见泽的领导地位。不过啊,村里重要的方针到现在似乎都还是照惯例由御三家合议决定的样子。所以绵流祭的开幕式致词才会分别由御三家的当家们担任……也就是村长、园崎家现任的当家婆婆,以及古手家幸存的最后一个人,梨花小姐。」
「…………?我是有听说过园崎家的家世非常渊博啦,不过梨花她家……也是这么了不起的世家吗?」
「……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一样,梨花小姐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古手家实际上可说是完全没有势力可言。不过在个人向心力的吸引下,听说村里有不少老人盲目地追随梨花小姐呢。」
对老人家来说,梨花确实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大概是在祭典前一天进行准备的时候吧,有好多老人家一边搓着念珠,一边膜拜梨花。我回想起当时的光景。
「……那么……你说的那个御三家又怎么了?」
这时,大石先生装腔作势地停顿了一下,并且在新的香烟上点火。
「我都说明到这种地步了还不够吗……?」
「……就是因为不明白,我才会问你啊。」
大石先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苦笑后,便呼——地吐出一大口烟。
「……我是说御三家的人会不会相继消失呢?……虽然我认为原因可能是雏见泽内都的陈旧陋习或什么的,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说啦……既然公由家和古手家的当家都消失了,那么接下来会不会是园崎家的当家消失呢?……在我像这样想东想西的此时此刻,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你……你说园崎家的当家……是是是谁……?」
「虽然现任当家是园崎本家的婆婆,但实质上的当家权限一看就知道已经转移到孙女魅音小姐身上了。」
魅音刚才利落地指示大人们寻找梨花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复苏……
「魅……魅音她……她会消失?」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我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你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
「当、当然啊……!我……我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石先生用双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
「那就协助我吧,前原同学,」
「……关于园崎魅音小姐,如果你最近有什么发现的话,不管是什么都好,请务必告诉我。」
我上当了……?当我想到时已经太迟了。大石先生把脸凑近到鼻子几乎快撞上的距离……并且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被这男人的气势压倒,无法将目光……从他的眼睛栘开……
……就在这个时候……驾驶座传来哔哔叫的声音。
虽然大石先生一开始置若罔间,不过因为那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个不停,所以大石先生终究还是放开了我,并且朝驾驶座挺出身子。
「……喂喂。是是,讯号良好。」
得救了……不过我也没办法趁这机会逃走就是了……
「……这样啊。是是……那我这就回去。是是,是是。」
……看来电话的内容似乎是要大石先生回去的样子……一知道自己终于获得了解放,我顿时全身脱力。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嗯——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部分说……真是还憾啊。」
大石先生先喀嚓地打开车门走出车外,然后再绕回驾驶座。
车门就这样阖着没关……这是要离开也行的意思吗……?
「像前原同学这样为朋友设想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要是把朋友的事情告诉警察,总觉得好像背叛了朋友,这种心情我很能体会喔。」
「前原同学,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请你趁休息的时候慢慢考虑吧……前原同学微薄的勇气最后或许能拯救许多朋友也说不定呢。」
……大石先生想说的是牺牲不会仅止于梨花和沙都子吗,
「我想你也知道,绵流祭结束以来每晚都会发生事情……之前每年只有一次的作祟,今年却连日发生。今年的景气还真是不错呢。」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能说是景气不错吧。」

<关于园崎家>
园崎家于战后急速扩展了本身的势力,而那个时候的当家是时至今日依然在位的园崎阿魉。
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关于当时的蛛丝马迹,但据说园崎阿魉被誉为历代当家中最优秀的名当家。
由于年事已高的关系,园崎阿魉每周只为才艺课出门几次,其余时间皆在自家中静静地度过,至于公开场合则多半委由继承人魅音出席。(为什么当家的继承人不是女儿,而是孙女魅音呢?关于这点众说纷纭,孰是孰非难以断定,不过有谣言说这是因为女儿夫妇和本家断绝关系的缘故。)
而且在园崎魅音这样一个个性豪放的女孩身上,也还不见身为下任当家的威严。
不过既然被允许冠上继承园崎家之血的鬼之名,那么园崎魅音恐怕只是巧妙地藏起尖爪和利牙(就跟过去的当家一样)实际上必然是个不容轻忽的人物。
取自于记事本Ⅸ


「前天、昨天,还有今天都有事件发生。没有任何人能保证明晚不会出事。虽然防范这种情况于未然是我们的工作,但前原同学的协助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从敞开的车门往外一看……眼前居然就是自己家的正前方。虽然被这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和住处感觉不是很舒服……但我现在很困……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想你也累了吧,毕竟现在都已经三点了。请你好好休息吧。」
「……是。那么……我告辞了……」
在我正准备走出休旅车时,大石先生追击似的加重语气说:
「在前原同学有和我谈的意思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喔……我想现在已经不是在侦讯室里逼供的时代了。」
虽然我什么话也没说,但我啪嚏地用力关上车门,仿佛把这当成一个回答一般。
轻轻地按了几次喇叭后,大石先生便开着车离去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连看都没看离去的车子一眼……虽然大门的门锁锁上了,但门链却没有挂起来。
我开门走进玄关……然后爬上阶梯……………意识就在这里中断了。

■圆崎家的老当家呢?

随着车子逐渐接近兴宫,路灯的数量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增加。
就连这点程度的小事都能让现在的大石感受到微薄的安心感。仔细一看,驾驶座上的熊谷似乎也抱持着同样的心情。
「是,邮局职员好像也没看到……听说园崎本家把印章挂在信箱上,所以无论是挂号或宅配便都能自行盖章投递的样子。」
「啊哈哈,那还真是粗心大意啊……那么最后有人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在绵流祭的开幕仪式上致词就是最后了。致词结束后好像就直接回家了。」
「毕竟她年事已高嘛……听说她每个礼拜不是会为了什么练习而外出好几次吗?那方面情况怎样?」
「虽然老当家每个礼拜一都会到集会所学习大正琴,但这礼拜似乎请假的样子。」
「请假的电话呢?有谁接到吗?」
「不,没有任何人接到请假的电话。老当家平常好像偶尔会请假,所以谁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明天十点左右装成乡公所的人打电话过去看看好了。请你确认老当家是否在家。」
「十点是吗?了解。」
打从事件越来越有可能和雏见泽的陈旧陋习扯上关系起,警方就一直偷偷地监视着御三家。
到今天为止,御三家中已经有两家的当家消失了,也就是公由家的当家和古手家的当家。
剩下的当家只有一位,即园崎家的园崎阿魉。她似乎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婆婆。虽然老当家依旧不减威严,但因为鲜少在人前出现的缘故,警方迟迟无法确认她的安危。
……而最后有人目击到这位最后的当家是在绵流祭那天,在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她了。
她现在还好端端地活在园崎家里吗?……还是说……已经不在了呢?
「根据园崎魅音的说法,老当家似乎因为身体不适而一直卧病在床的样子。」
「她真的是卧病在床吗?真想亲眼看看呢……」
「………………您说得是。」
大石不快地吐出香烟的烟雾。
「……开于园崎本家和古手神社的搜索令,您认为申请会通过吗?」
大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再度吐出烟雾湮没了这个问题……

<关于被隐藏起来的鬼>
在居民中深信自己身上流着鬼之血的雏见泽中,「鬼」这个字被视为极度神圣的象征。
比方说在名字里使用「鬼」字是唯有公由家与园崎家的当家才被容许的特权。
以园崎家的现任当家·园崎阿魉为例,名字的「魉」字中也可以看出加了个「鬼」字。这正是身为园崎家正统当家的证据。
这点俩你身为继承人的园崎魅音也不例外。她的「魅」字里同样看得到「鬼」字。
阿魉那个没有继承家业的亲生女儿,同时也是魅音的亲生母亲·园崎茜,据说在断绝亲子关系前也是取名为「搜」。
顺带一提,虽然村长的名字是「喜一郎」,但这个「喜(キ)」原本应该是「鬼(キ)」的意思。
另外,在名字中使用「鬼」的并不只限于园崎家的继承人而已。
御三家的姓氏也看得出有「鬼」字蕴含其中。
比方说公由家的「公由」就是由「鬼」这个字拆解而成的。如果把「公由」依由·公的顺序写出来的话,一个「鬼」字就漂亮的完成了。
接着是代代位居神职的古手家。古手家的姓氏原本应该是源于占卜吉凶的「占卜师」(占ぃ手),也就是「占手」。不过加上了鬼角以后,「占」就变成了「古」,才有了后来的「古手」。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里已经有了个「鬼」字的关系,园崎家的姓氏里找不到鬼这个字的踪影。
不过园崎家是一手包办绵流仪式的家族,所以有可能直接把仪式的内容融入姓氏当中了。
「崎」可以念成「裂き」,而「园」字的形状则暗示着四角形包覆了复杂内容物(内脏)的人体。也就是说,「开膛剖腹之人」→「园崎」。
取自于记事本

■申请驳回

「您、您辛苦了!」
天空开始泛白。对通宵熬夜的人来说,这个时间最是难受。不过看到大石回来时,同事们还是用精神抖擞的招呼声迎接他。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警员们遗憾地摇了摇头。大家脸上都透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自从绵流祭那天以来,大家几乎都没有阖过眼。
「课长,请你让年轻人轮流小歇一下吧,毕竟接下来会是一场长期抗战呢。我们就一边休息,一边慢慢地进行调查吧。」
「虽然我也有交代大家轮流休息,可是大家都太客气了,怎么样也不肯去休息……大石先生能帮我跟大家说说吗?」
「哎呀哎呀,大家别客气嘛。小宫山,请你交代下去,从年轻人开始依序轮流休息吧。」
「小宫山先生,就请你这么做吧。」
听到课长也这么说后,小宫山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课长,搜索令的申请还是不行吗?」
「……毕竟那只不过是村民之间的谣言吧?如果没拿到更具体的证据,申请要通过是很困难的。」
「证据说不定就藏在那里啊。」
「我们就是需要证据藏在那里的证据啊……!」
「课长~~我们可不是在玩绕口令啊。绵流祭那天晚上,有人亲眼看见包含两位死者在内的四个人擅自闯进了名为祭具殿的禁忌仓库!到这里为止都是可靠的情报啊。」
「虽然美其名说是情报,但终究这是谣言啊,那根本就不能构成证据。」
「这个嘛,我们的确是没有那四个人正准备偷偷潜入祭具殿里的证据照片啦。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四个人一定在祭具殿里看到了某些东西!足以让他们遭到杀害的某些东西!」
「足以让他们遭到杀害的某些东西?那是什么?」
「所以说啦~~我不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才申请搜索令的吗……!和园崎家有关的暴力集团是嫌疑最大的嫌犯。会找到堆积如山的枪械吗?还是制造兴奋剂的秘密工厂呢?也有可能是园崎家私藏的金山银山呢。」
「……大石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位于古手神社里的那个祭具殿是非常神圣的建筑物,所以必须特别顾虑到当地居民的感受啊。」
「我听说园崎议员和署长讲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课长,莫非署长被警告了什么吗?」
「总之!只要没有相当的证据,我们就不可能拿到祭具殿的搜索令。园崎本家的搜索令也一样!特别是园崎家的搜索还牵涉到四课和县警的暴力应对小组,所以这得仔细地进行事前协调才行啊!」
「……既然要协调的话,那我们直接跟他们一起行动就好了吧?四课课长是小重对吧?暴力应对小组的组长是山海先生。在隔壁的雀庄谈应该很快就能搞定了吧。」
「打扰了!有、有课长的客人……!那个……呜哇!」
一个老头子撞开负责带路的警员闯了进来,他像个黑道大哥似的穿着绣有家徽的和服裤裙……只是打电话这觉得不够吗?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园崎议员啊,叫负责人出来!快点!」
「您、您好……!我是课长高杉!」
「谁要你的名片啊!你这混蛋,我要把你踢去当万年窗边族!只有你这不够!把那个叫大石的男人也找来!胆敢对神圣的古手神社提出搜索令的申请,这种人一定会遭天谴的!」
「真、真是非常抱歉……!大、大石才刚出去调查一时之间很难联络得上……所以请容我代为转告……!请、请您多多包涵!」
课长用眼神叫我趁现在赶快离开……现在就先接受他的好意吧……我去休息室躺一下好了。
「听好了!古手神社拥有仅次于皇历两干六百年的两千五百年历史,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啊!这个尊贵的神社供奉着八百万神明、御社神大人,以及诸多先祖的灵魂,同时从太阳东升到西沉、月亮探头到隐没,都持续不断地守护着雏见泽。然而居然有愚蠢之徒试图践踏这个神圣之地!宪法不是规定信仰自由是国民最崇高的权利吗!居然为了替自己怠忽搜查找借口而试图玷污古手神社,这安的是什么好心眼啊!我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这种蠢事怎能让它通过!你们最好别以为惹恼了我还能轻易了事!」


6月22日(三)


……熟悉的天花板。
……虽然意识还不太清楚,但我更少知道自己就跟平常的早晨一样躺在被窝里头。
我看了看时钟……尽管那么晚才上床睡觉,我却在一如往常的起床时间醒来。
就算再怎么睡眠不足……人还是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起床吗?……人体的神秘不知该说是叫人吃惊还是厌烦……
要是就这样继续睡回笼觉的话,我肯定会睡过头的……我鞭策自己的身体爬出被窝。
在早餐的餐桌上,母亲问起了昨天的事情。
……我家好像也接到了询问梨花两人去了哪里的电话,所以母亲也隐约感觉得出事情并不寻常。
「……那你昨天跟朋友一起找到很晚啰?」
「………………嗯…………大概到三点左右吧。」
「……结果有找到吗?我是说梨花跟沙都子。」
喀吱…………我食之无味地咬了一口吐司……真的没什么味道。
这时,门铃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仰望时钟,和怜奈约好碰面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左右。
所以怜奈来接我了。
「……早安……你昨晚有睡吗,有吗?」
「……睡了几个小时……我想大概少到连鸡的爪子都数得完吧。」
「啊哈哈哈哈。」
「怜奈看起来也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呢……」
虽然怜奈装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态度,但她今天早上似乎也跟我一样不是很好过的样子。
这不光只是上床睡觉的时间很晚的缘故,而是因为一想到梨花她们是否平安无事就绝不可能睡得着……
「……要去学校吗……?」
「嗯………我觉得那样最好,」
虽然有点僵硬,但怜奈还是带着笑脸这么说。
……梨花她们的事情一定也让怜奈担心得不得了才对……不过她却说要去学校。
「……要是今天请假的话,我想圭一一定会担心到成天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我讨厌那样……所以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准备。」
怜奈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我觉得有点感动。
虽然我们来到了和魅音会合的场所,但那里却不见魅音的身影。
因为今天晚了点才出门,所以我原本以为魅音已经先到这里等我们了……
「……小魅今天大概起不来了吧。」
「啊……对了……?毕竟那家伙不是只有昨天熬夜而已啊……前天她也是找村长先生找了一整晚……」
我们等了一会儿……等到再不走就来不及的时间时,我们两人互看了彼此一眼。
「怎么办……?还要再等一会儿吗?」
这时,因早晨的空气而好不容易运转起来的脑袋……想起了昨晚大石先生说过的那些不吉利的话。
……御三家的当家正接连消失……接下来……说不定就轮到园崎家的当家消失了。
该不会是魅音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我们走吧,今天就让小魅好好睡吧。」
怜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魅音她……真的还活着吧?」
「嗯?你说什么?」
「啊……不,我只是自言自语罢了……走吧。」
我们两人前往学校。
路上还看到好几个同班同学跟父母一起上学……好像也有人是父母开车直接送到学校。
今天早上居然是校长先生在校门口站岗,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早安,早安。」
校长对家长们低头行礼……竖立在一旁的木刀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前原同学,早安。龙宫同学,早安。」
「……早、早安。」
「老师有重要的话要说,所以你们快进教室吧……知道吗?」
我和怜奈什么话也没说………原本只存在于夜里的疯狂不知不觉中也渗透到太阳底下了……我有这种感觉。
「大家早。」
在老师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方才蔓延了整间敦室的窃窃私语有如谎言一场般突然消失了……鸦雀无声的寂静支配了整间教室。
连校长先生也跟着老师一起走进来……这天早上的情况显然非比寻常。
「……首先,校长先生有重要的话要跟各位说……校长先生,请。」
咳了几下清完嗓子后,校长便站到了讲台上。
「……我想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教室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梨花和沙都子的空位上。
校长简短地报告梨花和沙都子失踪的事情。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似乎还有不少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透过校长所说的话,他们总算认知了这个事实。
……教室的各个角落开始传出啜泣声……以及呜咽声,那些声音逐渐渲染了整间教室……连平时态度豪爽的校长也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好了,大家注意这边!从今天起请跟家长一同上下学,家长无法陪同的学生请集体上下学。我做了传单,请各位仔细闻读,还有务必也要让家长看过,知道吗?」
平常老师的语气总是很温柔,今天却有点尖锐……面对史无前例的异常事态,就连老师也藏不住紧张……
干脆停课算了。虽然我这么想,但听怜奈说,因为对同时都在工作的家长来说,学校也兼具托儿所般的功能,所以也有一些家长不希望学校停课。
「那么现在开始上课………班长……今天请假啊?那么值日生,喊口令!」
「起立——」
因为日常生活已经变得如此疯狂了,所以唯有学校这个空间要保有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此时此刻的我非常赞同这样的心情。

虽然高升到天际的太阳宣告了中午的来临,但教室里依然没有接到平安寻获梨花的消息。
平时总是在教职员室吃午餐的老师,今天也在教室里跟大家一起用餐……就如同咖哩狂的传言一样,老师的便当里放的是不折不扣的咖哩。虽然看到那个便当时我忍不住苦笑出声,但教室里却没有人跟着我一起笑。
怜奈抓着自己的椅子和便当盒来到了我的座位……今天……伙伴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来而已。不需要并桌这件事情……让我感到有点悲伤。
「……好困喔。」
「……嗯……不过我已经完全不想睡了……现在我反而很羡慕神经粗到能立刻睡着的人呢。」
「啊哈哈哈,或许吧。」
虽然早上真的很困……但来到学校后,一直都很紧绷的气氛却让我的坠葸彻底消散了。
怜奈的便当内容不如往常精采……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昨晚怜奈也是直到很晚都还没睡……她大概没时间准备便当吧,而且今天早上也不可能早起……
「……不用客气,尽管夹菜去吃吧。今天你就老实地承认我的便当比较豪华吧。」
「那……那我就不客气地拿啰……哇,竹轮里居然包了紫苏跟起司,好好玩喔。」
「虽然今天的菜大概都是一些冷冻食品,不过怜奈的便当看起来也好好吃呢。」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们两人正拚命地试图把气氛炒得像平日中午一样热络……不过当我环顾起整间教室时……我发现这么努力的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周围的气氛还是一样阴郁。
「……呜呼呼!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交换着便当吃……好像……那个…………好像有点那个喔!……哈呜!」
「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
我们的笑声……越来越小……先被击败的是我……
「抱歉……那个……是我不好。」
「……不,没关系啦……今天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两人……都停下了筷子……我们无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梨花和沙都子……到底跑去哪里了呢?」
这句话或许很残酷也说不定……这句任谁心里都在想,却又拐弯抹角不肯直说的话……我再直接不过地说出来了。我感觉到怜奈倒抽了一口气……
「………………昨天在圭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时候,怜奈听说了很多事情……现在怜奈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喔。」
「……昨晚我心不在焉地跑到不见人影,真的很对不起……那就拜托你了。」
在我离开的那段期间内,怜奈帮忙妇女会过来支持的人一起煮味噌汤。
因为村民们会将收集到的情报逐一回报给人在神社境内的魅音,所以怜奈也在无意间听到了一些消息。
「……不过最后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吧?她们两人似乎在放学回家后骑着脚踏车到其它地方去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
昨晚魅音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任何线索。
「……嗯……警方的人也说她们回到家以后大概又马上骑着脚踏车去玩了……如果她们真的在回到家以后又马上骑着脚踏车去玩了的话……那么或许是去镇上了也说不定……所以两人可能在兴宫镇上,最后的结论好像是这样子。警方说天亮后会将搜索范围也扩展到兴宫那边。」
在镇上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能明白为什么在雏见泽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不过……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虽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那天我对梨花坦承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听完那些话以后,梨花对我说事情都包在她身上……然后……呃,她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我记得她好像是说自己不努力一点的话,狗狗也会很麻烦的。
什么狗啊猫的……那些话真正的意义我到现在还是参不透……不过那大概是梨花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唯一能表达的方式吧。
……可恶!那个时候……我只是单方面地把不安推给梨花……然后自顾自地逃走了!仔细一想……我那时不该逃走的。那些关于狗和猫的话……我应该问得更仔细一点的。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总之……我不认为梨花在那种状态下还能悠哉悠哉地去玩……当然,我没有证据,也没有足以如此确定的根据,只是直觉使然罢了。
「…………我不认为……她们会跑到镇上去。」
「圭一也是这么想的吗?怜奈也是这么想的喔。梨花和沙都子一定是在雏见泽失踪的。」
我吓得回头望向怜奈……因为怜奈刚才说那些话的语气听来十分笃定。
怜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空便当盒走向走廊。
「……?我去洗便当盒啰。」
怜奈打断对话的时机……让我直觉感受到接下来的内容在教室内难以启齿。
我也急忙拿起便当盒追上怜奈……怜奈并非前往给水室,而是朝后面那个学生不太常去的饮水区走去。
……我们用有气无力的微弱水流清洗便当盒……在这段期间内,怜奈连一句话也没说。
洗完便当盒,并且确认过周围没有其它学生后,怜奈总算开口了。
「……梨花和沙都子居然会在去镇上玩时失踪,我总觉得这种说法难以接受………所以我自己也到处去打听调查了。」
「……打听?打听什么?」
「我跟妇女会的阿姨们打听了很多事情……昨天的味噌汤不是放了很多豆腐吗?……那是富田豆腐店的婆婆拿来的。」
……富田豆腐店……啊啊,我想起来了,前往医院的途中会经过一排商店,而富田豆腐店就是其中之一。一块块丰满的豆腐在宛如浴盆般的大水槽里跃动,看起来总是很清凉的样子。
「婆婆还记得昨天沙都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顺道去店里买了豆腐喔。」
「……豆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买的?这种事情能成为什么线索吗?」
「别管那么多,先听我说……你记得我们去梨花家时的事情吗?」
怜奈离开饮水区,并且张开双手,试图重现梨花的房间。
「这里是玄关,这里是流理台,而这里是瓦斯炉……你还记得吗?……瓦斯炉上放着一个锅子,锅子里装了味噌汤。我想里头放的豆腐大概有半块左右吧。」
怜奈一边这么说明,一边四处走动,仿佛那里就是梨花的房间一般。
「可是怜奈……那又怎么样呢?」
「圭一,味噌汤的豆腐其实是起锅前才放的喔。也就是说,梨花或沙都子直到晚餐开饭时间的前一刻都还站在那里煮饭呢。」
「直到………晚餐开饭时间的前一刻……?」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不就是因为找不到两人的脚踏车,警方才说她们一定是跑去哪里玩了吗……?
「我看了流理台的厨余桶,里头的垃圾乱七八糟的……虽然平常的早晚餐和便当几乎都是梨花做的,但沙都子偶尔也会煮饭。所以那晚煮饭的人是沙都子,」
「……那也就是说……至少沙都子没有去玩……而是待在家里煮晚饭吗……?」
「嗯。然后我也看了电饭锅……电饭锅里煮了两人份的饭。」
「……也就是说,虽然沙都子准备了两人份的晚餐,但两人却都没有用餐……是这个意思吗?」
怜奈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又看了冰箱。里头摆着用剩下的半块豆腐做的凉拌豆腐。不只如此,冰箱里还摆着好几盘为晚餐而做的配菜,而且全都用保鲜膜封起来了。」
……要把剩下的食物存放到隔天时好像常常会使用保鲜膜的样子……我的母亲也时常用保鲜膜把前一天晚上的配菜包起来,然后留到隔天当作早餐或便当的配菜。
「没错,保鲜膜是用来保存剩菜的东西……既然她们把菜放进冰箱里,那就表示她们至少没有要在当天晚上吃掉的打算。」
「……嗯……真的是这样吗……?」
「圭一,你再仔细想想……晚餐可是原封不动地用保鲜膜封起来喔。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嗯……啊……是没有吃晚餐的必要吧……比方说出去外面吃,或是叫外送之类的。」
「而且还很突然。如果是之前就这么决定好了,那她们绝不可能会煮什么饭……而且准备好的晚餐有两人份。这也就是说,沙都子真的直到开饭前都以为两人会在家用餐,才煮了那些饭菜。」
「……那、那么……?她们两个人……不就不可能跑到其它地方去玩了吗……?」
「没错……也就是说,她们是在煮好晚餐到用餐前这段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失踪的……大概是七点左右。」
「……这时间她们连饭都没吃是上哪儿去了呢……?」
「当然,我们要找的就是她们的去向……圭一,你还记得吗?房间里摆了折迭式矮桌,桌上还放着酱油和筷架。」
……房间里或许真有那些东西也说不定……但我不记得了。
「那个装酱油的小瓶子是空的,连一滴都没剩。这样凉拌豆腐就不好吃了吧,所以我就试着找找看放在流理台下面的大酱油瓶。」
「……你居然知道那种东西摆在哪里啊。」
「啊哈哈哈,因为我常去梨花家做菜嘛。」
怜奈轻咳一声后,便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然后我打开流理台下面的柜子一看,装酱油的大瓶子整个不见了。」
「……装酱油的大瓶子不见了……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接下来的话全是怜奈的想象……所以你就别插嘴听到最后吧。」

……昨晚沙都子正一如往常地准备着晚餐。轮到沙都子煮饭时,梨花好像都会一直看电视看到开饭为止,所以她一定正横躺在榻榻米上看综艺节目吧。
把豆腐加入味噌汤里后,正准备要开饭时,两人才发现酱油用完了。
这时,没事做的梨花大概就拿着装酱油的大瓶子到附近邻居家要酱油了吧。
「……虽然我不太懂和邻居之间的交际……不过酱油这种东西可以跟邻居要吗?」
「嗯,这在雏见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然后梨花就骑着脚踏车去要酱油了。
不过无论过了多久,梨花都没有回来。
于是沙都子便打电话到梨花去要酱油的邻居家里。
……我家的梨花是否有到府上打扰呢?大概就像这种感觉吧,
对方的回答一定是像这样。
「……我家已经煮好了晚餐,所以沙都子也过来吃吧。梨花已经在吃了喔……我想对方一定是像这样把沙都子叫出来的。」
沙都子一边碎碎念,一边用保鲜膜把自己煮的晚餐包起来,并且放进冰箱当作明天的早餐和便当的配菜。
然后沙都子也骑着脚踏车前往梨花所在的那户人家。
「可是……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因为晚餐这种东西是不会为了招待突然造访的人而多煮的。」
身经百战的主妇通常不太可能多煮两人份之多的饭菜。
「……会不会只是不小心煮太多了呢……?」
「绝对不可能。」
怜奈毫不犹豫地驳斥了我的意见。
「因为……梨花不是已经知道沙都子努力地煮好了饭菜吗?不管邻居再怎么劝梨花留下来用晚餐,她都不可能白白糟蹋沙都子的晚餐啊。」
……虽然这只是情况证据和怜奈的想象而已……但听起来却十分有说服力。因为在毫无线索的现在,那是唯一能够打破窘境的光明,
「……那么怜奈……梨花……她到底是去哪里要酱油了呢,」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让梨花放心地去要酱油……让沙都子毫不起疑地接受晚餐的招待……能够办到这些事情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过怜奈却在这时缓缓地摇了摇头……
「……怜奈的推理只到这边为止……这终究只是想象罢了,所以要对警方的人保密喔。」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吧……?就算只猜对一半,我想一定也能成为什么线索的……」
「圭一……这表示雏见泽的人有嫌疑喔……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随便怀疑村里的人啦。」
好几个女生走过来这里洗餐盘……怜奈就此中断了话题,然后转身走回教室……
只留下我一个人沉浸在嘈杂的蝉鸣声中,
试着用我的方式整理一下吧。
……怜奈手上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情报,却能做出这番惊人的推理……那么知道得比怜奈还多的我应该也能做出只有我才办得到的推理……
昨晚大石先生也说过了,这起事件无疑是在雏见泽内发生的……虽然怜奈可能不愿相信,但犯人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雏见泽里的谁了。
首先,事情起源于我们四人偷偷地潜入了祭具殿里。
而我们入侵祭具殿的那一瞬间被某个人看见了。
对犯人们来说,触犯祭具殿的禁忌是罪该万死的事情。
……然后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在当天晚上牺牲了。
剩下来的有两个人……那就是我和诗音。
不过在加害我和诗音之前……犯人却先对和诗音商量的村长露出了撩牙。
接着……则是对和我商量的梨花露出了獠牙……那么沙都子呢?……是受到牵连吗……?
虽然我也对梨花因为我的告白而牺牲感到相当懊恼……但沙都子莫名其妙地牺牲……更是让我感到悔恨不已……。……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接下来消失的会是谁呢?这回轮到我跟诗音了吗……?
……不过……为什么犯人不赶快对我和诗音下手呢?
既然都有加害村长和梨花的行动力了,为什么不赶快杀死我和诗音呢?
虽然我也不愿意……但如果犯人袭击我和诗音的话,那我还能接受……我不能容许的是把人加害和我们商量的人这点。
……话说回来……诗音昨天好像说了些可怕的话,什么似乎有人正监视着自己。
……那么……我也被谁监视了吗……?
不过说来不可思议……时至今日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尽管自己就是元凶,我却直到今天都还没有那种印象。
那或许只是因为我的注意力比诗音更散漫,个性也比较粗枝大叶的关系吧。
……离题了……言归正传。
犯人们为什么不袭击我和诗音呢?……我觉得这点似乎就是关键。
……莫非……我搞错什么大前提了吗……?
…………………………就算再怎么想,我还是得不到答案。
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这个事件的当事人……所以我有义务要关注事件直到解决为止。
远处传来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摇铃声……
今晚又会有谁消失呢?
……如果非得要有人消失不可的话……我希望今晚能让我消失……然后一切就此结束。
昨晚诗音在电话中歇斯底里的叫声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等到依序杀光了和我们亲近的人,让我们鲍尝痛苦与悲伤之后,再一口气杀死我们……
「前原同学,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快回教室里去。」
在校长先生的催促下,我就像守灵般静静地走回教室……

到了放学时间,许多家长前来接送自己的小孩……简直就像幼稚园一样。
家长没来接送的学生则是集体离校,大家沿着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大家也没有聊些既好笑又白痴的话题……宛如精疲力竭的登山客默默地走在山中一般。
……一起回家的学生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怜奈。
虽然我想送怜奈到家门口,但怜奈却拒绝了。
「……真的没关系吗?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
「送怜奈回家后,落单的圭一还不是一样危险……天色还这么亮,不会有问题的啦。」
「是吗?……那你自己小心点喔。」
「嗯……哎呀?……那不是警方的人吗,」
怜奈指着我家的方向……一辆车停在我家前方。从车里走出来的是大石先生……他肯定是埋伏在这里等我回家。他一边露出惹人厌的笑容,一边走向这里,
「……怜奈先走吧,被这家伙缠上会拖很久的。」
「可、可是,为什么警方的人会找上圭一呢?」
……………怜奈这家伙人真好。
在我吵着说梨花可能会失踪的那时候,她也没有问我原因……明明在那之后怜奈大可以怀疑我的,不过直到今天为止,怜奈依然没有逼问过我……她甚至要我慢慢来,等到想说的时候再说。
「…………?我不是犯人。」
「我知道啊。」
「…………可是……我……我也不能说与事件完全无关……」
怜奈带着一如往常的笑脸听我说……就算面对着与事件脱不了关系的我,怜奈依旧没有投来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般的眼光。
「……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嗯……我等你。」
「……那你快回去吧。」
怜奈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小跑步离开了……只剩下我与来到眶刚的大石先生。
「你好你好,欢迎你回来,前原同学。」
「……你好。」
「你家好像没人在呢。哎呀哎呀,真叫人伤脑筋啊。」
……终于来我家了吗……?……幸好父母亲不在家,我不得不感谢自己的好运……既然两人这时候都不在家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很晚回来吧。
「……我想父母亲都因为工作的关系出门了,他们应该不会太早回来才对。」
「是吗,这下正好……可以不让令尊令堂起疑就结束。」
大石先生推着我的背催促我移动……看来他似乎是要我坐上他的车。
「……警察要逮捕我吗?」
……虽然我不是犯人……但却是所有事件的元凶。所以就算警方要侦讯我也不奇怪。就这层意义面言,我的心情跟自暴自弃很像……
「不不,我只是想在车子里谈而已,毕竟站着说话也不方便嘛。来,请快点上车吧。」
大石先生打开后车门,并且请我上车……如果我上了这台车的话,大石先生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吧……不过……要是我说不要的话,这个男人或许直的会把我铐上手铐强行带走也说不定……既然拒绝也没用的话,那我也只能干脆地上车了。
车内充满了强过头的冷气,以及太久没清理的烟蒂散发出来的霉臭味。
「哎呀,冷气太强了吗?那把它关掉好了。」
关掉冷气后,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带着凉意与孤寂感的暮蝉鸣叫声从窗外悄悄溜进来。
……唧唧唧唧唧。
远处传来的合唱声彷佛正哀叹着被自己肤浅的好奇心唤来的庞大代价。
有好一会儿……我都一边听着那个声音,一边再度感叹起从那晚开始走调的每一天。
也不知道大石先生是不是想等我主动开口,只见他点了根烟,并且静静地倾听着暮蝉的鸣叫声……
沉默刺痛了我的耳朵……结果先让步的人是我。
「……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呢?」
「调查,你是说哪件事呢?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自己都搞混了呢。呜呼呼!」
「全部。」
「……好吧。其实这些调查的内容本来是要保密的,不过我就特别告诉你吧……那从一开始的事件讲起好吗?」
……绵流祭当晚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的离奇死亡事件。
「……真叫人惭愧……这起事件的调查完全没有进展。首先是富竹先生。虽然富竹先生身上留有遭人集体施暴的痕迹,但这无法解释抓破自己喉咙而死的异常死法……我们也曾怀疑过富竹先生是不是因为兴奋剂使用过量而造成药物中毒,不过他身上却完全找不到使用过的痕迹。」
「那鹰野小姐那方面的调查呢……?」
「同样没有进展。毕竟焦尸的检验是非了困难的喔。犯人可能是先勒毙鹰野小姐再淋上汽油加以烧毁……这起事件归岐阜县管辖。那边的警察总是把事件发生在自己的辖区内挂在嘴边,怎么样也不肯协助我们呢……哎呀,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啦。」
……也就是说,除了两人离奇死去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不过犯案时间大概是在祭典刚结束后……虽然鹰野小姐那方面还不太确定,但最合理的推测是与富竹先生几乎同时遭到杀害后,鹰野小姐才被犯人带往岐阜的山中遗弃。」
「……为什么犯人要特地把尸体运送到那么远的深山里呢?……而且犯人为什么不把富竹先生也搬运到远处还弃呢……?」
「哎呀……前原同学,你怎么会这么敏锐呢,当然,我也认为这点值得多加注意喔……虽然其它还有很多疑点……但我现在能讲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村长先生那方面调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鹰野小姐他们的话题结束后,一想到接下来矛头说不定就要转向自己了,我赶紧带到下一个话题……
「我们调查了村长先生失踪当天的行踪……虽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当作线索的事情,但我姑且还是告诉你吧。」
村长,公由喜一郎……听说他患有重度的痔疮。
「老年人的自尊心非常高呢……所以村长先生瞒着所有人偷偷到鹿骨市内某个大学医院的肛门科看诊。村长先生在失踪当天预约了门诊,所以一大早就出门了。」
我知道像大学医院这种大医院的候诊时间非常长……就算事先预约了,一般来说也要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到现场等待叫号。
「村长先生在下午一点看完门诊,接着在医院的餐厅内简单地用过午餐后,便一边看杂志一边杀时间……从村长先生还留在家里的钱包内找到的收据可以证明这点。」
……完全没有任何疑点。
「那天村长先生预计在傍晚到神社的集会所参加集会……虽然村长先生原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晃回村里,但他却在途中搭电车时遇上了人身事故(注2)。村长先生似乎被事故困了很久的样子,等他回到家时,集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村长先生的家人曾目击到村长先生慌慌张张地出门前往神社的集会所。」
「……那个集会是什么呢,我记得村长先生就是在开完会后回家的路上失踪的。」
「集会是御三家和村议会的主要官员聚在一起讨论各种事情的会议。他们应该是在讨论该如何应对今年也发生的连续离奇死亡事件吧。」
「……然后……村长先生就在回家的路上………」
很疼爱诗音的老爷爷……当诗音快要被不安击垮时,这个值得信赖的人还为她加油打气……诗音悲痛的声音扎进了我的胸口……
「咦?……………………哎呀……?」
「怎么了?」
注2 自杀或失足跌落站台等人员伤亡的事故。
自己发出的怪声让我吓了一跳。
……我刚刚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震惊呢……?
为了从脑袋里抽出刚才在一瞬间察觉到的事情,我用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头……快想起来,前原圭一!你刚才不是察觉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绵流祭那晚是一切的开端……那天深夜,鹰野小姐他们死了。
……隔天早上,事件传遍了整个雏见泽,所以傍晚召开的集会上要讨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不过预约好医院门诊的村长先生却一如预期地前往医院,连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在医院看过门诊,并吃完饭后,村长先生在回家的路上被出乎意料的事故给困住了……等到回到家时,集会都快开始了。
村长先生换了件上衣,然后跳上脚踏车,慌慌张张地飞驰到神社的集会所……
从听说了绵流祭那晚的事件……到出现在集会所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村长先生一整天的行动。
这段期间内,村长先生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医院看完门诊,独自一人在餐厅用餐,独自一人搭着电车回家……那表示外界完全没有接触过村长先生。因为村长先生处于连用电话都找不到人的状态。
……不过那又怎么样了?前原圭一……你说那又怎么样呢?前原圭一……
………………………………啊。
「…………………………………小圭……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把话说清楚啊,我们之间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吗……?」
「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
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
「……我……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那天晚上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情……我说我们好像被谁看到了……还有人想要谋害我们。」
「……嗯……然后呢?」
「……公由家的爷爷……并没有生气……然后他笑着说:『如果小诗音已经好好地反省过了,那又怎么会遭遇到什么鬼隐呢?』……他……他真的是一边笑……一边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呜……!」
我的全身浮现出斗大的汗珠……那些汗珠化为一缕汗水………咻地从额头流到鼻梁……
……所以………那又怎么样了……?
喂……不要再装傻了,前原圭一…………
她是在什么时候对村长先生表明一切的,
诗音说自己是在早上偷听父亲讲电话时,知道了鹰野小姐他们两人的事件。
那时预约好医院门诊的村长早就出门了,而且他没有将自己的去向告诉任何人……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村长去了大学医院。
然后村长因为遇上了电车事故而延迟了回家的时间,所以回到家后又马上冲出家门直奔集会所。
接着集会所的集会开始了……那个会议持续到天色暗下来为止。
……然后集会散会了……散会后就没有人看过村长了……村长就此失踪了。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那个………
「前原同学,你没事吧?如果还是觉得热的话,那我就开冷气啰。」
「…………………………………………………………」
另一个自己在脑袋里捣蛋,试图阻止我继续想下去。
我的头喀嚏喀嚏地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塞满脑袋的脑浆……像是被果汁机打过似的糊成一团。
不久,那团烂泥终于沉淀了下来,但却又在眨眼间粉碎得看不出原形……
「前原同学,喂喂。」
「………………啊……………是。」
大石先生在不知道第几根香烟上点火……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好几个烟屁股。
……那或许也正代表着时间过了多久吧……我……我的思考居然停滞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相对地,接下来可以换前原同学说了吗?」
「…………………………」
我的脑袋里……只有糊成一团的汁液……曾经是脑浆的东西被果汁机的刀刃彻底地搅碎……我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了。
「哎呀哎呀,你又不说话了……如果你误会了什么,那我想先解释清楚……我并没有把你当成犯人喔。」
大石先生尽自己所能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那晚你们四个人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事情。那是因为隔天那件事情就已经在村子里传得人尽皆知了……虽然你们非法入侵的行为本身确实应当追究,但问题并不在那里……祭具殿里有什么东西吗?……那里有什么让偷偷潜入的人不得不接连牺牲的东西吗?」
「…………什……什么也没有。」
这话说出口后,我马上对自己承认了潜入祭具殿一事感到后悔……不过事到如今也来不及了。
「……真的什么也没有吗?进去过的人可是像现在这样接二连三地牺牲了喔,而且甚至连换了门锁的村长和梨花小姐也牺牲了……那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足以引发这种事态的东西呢?」
我已经疲于继续保持沉默了……或许这就是大石先生的目的也说不定……不过现在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里面有很多古时候使用的拷问道具……鹰野小姐他们四处查看这些拷问道具。」
「真的只有这样而已吗?」
「真的只有这样而已。」
「祭具殿里没有藏什么危险到不得不杀人灭口的东西吗?……比方说堆积如山的兴奋剂啦,制造鸦片的秘密工厂啦,还是一大堆苏联或中国那边走私过来的手枪啦。里面真的没有堆积如山的可疑木箱和货柜吗?」
虽然祭具殿里完全没有大石先生期待的那种夸张的东西……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那里面的东西也够危险的了。
而且对于视祭具殿为神圣之地的人来说……不管我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很重要,那其实都无关紧要……那四个人打破了禁忌,应当接受惩罚……事情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我想说那个祭具殿里说不定有什么秘密,所以申请了搜索令……唉——结果遇到了空前绝后的妨碍啊。什么对信仰对象的侮辱啦、宪法制定的信仰自由啦……真是够了!……所以除了询问实际进去过的你以外,我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啊。」
「……里面……真的只有老旧生锈又盖着一层灰尘的拷问道具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了。」
「……嗯~~。………那么富竹先生他们被杀害的原因只是打破禁忌的制裁吗?」
……听到大石先生这么一说,我什么也没有回答。
「已经不用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吧?……毕竟直到今天只有你还幸免于难啊,除了你以外的人全都消失了,唯独你一个人平安无事……为什么你平安无事,其它人却惨遭迫害呢,在这之中有什么差别吗,我想知道的就是这点。」
……大石先生的说法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只有你,只有你。
只有你……你说什么……?

「请……请等一等。你说只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所以说啦,在偷偷潜入祭具殿的小偷四人组当中,你是最后一位幸存者。」
……最后一位幸存者?……等等……诗音不是还没……
「富竹次郎先生与鹰野三四小姐在那晚死去,然后园崎诗音小姐在隔天失踪……只有你一个人一直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呢?我想知道的就是这点。」
「你、你说诗音失踪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我不由得声色俱厉了起来……不过现在不是去管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死去……然后诗音消失?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这男人到底在说什话啊?
「……哎呀……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这、这种事我是第一次听说啊!诗音失踪了?什么时候!」
「这个嘛——追溯起来应该是在绵流祭隔天失踪的。」
……什么追溯起来?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园崎诗音小姐时常依当天的心情借住在不同亲戚家,所以下落不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学校方面也常突如其来地随意旷课,老师也感到很头痛呢。」
「我不是在问这种事情!我是问诗音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所以说就是绵流祭隔天啊。」
……全身的血液正逐渐逆流。
平衡感消失了……视野里的所有东西也软趴趴地扭曲了起来……我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等等,等等,先等一下……
……你说诗音已经失踪了……?
那、那么……
每晚打给我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诗音每晚都会打来鼓励我……我们两人还一起发誓要努力地活下去,绝不让犯人得逞……没错,那应该是诗音打来的电话才对,那应该是诗音打来的电话才对,那应该是诗音打来的电话才对……
「由于园崎诗音小姐时常旷课,而且就算学校通知家里,诗音小姐还是不理不睬。久而久之,学校也就没有每次都联络了……正因为如此,等到有人发现她失踪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的全身窜起了一股仿佛针扎在毛孔上的刺痛……那疼痛从背脊开始出现……并且逐渐扩散到全身。等到完全覆盖了皮肤表面后……那疼痛接着又扩散到腹都内侧……
「你还记得吗,绵流祭隔天我们在图书馆见过,那时诗音小姐也在对吧?……那是最后一次有人看到诗音小姐,接下来她就下落不明了。」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被大石先生逮到,而诗音拿打工当借口三两下逃走了……?然后诗音在晚上打电话给我……事情不该是这样子吗?
「关于诗音小姐在家庭餐厅Angel Mort的打工,其实自从那天以来,诗音小姐就无故缺勤了……直到今天为止都还是无故缺勤。而且就算试着联络也联络不上,店里的人也很伤脑筋呢。」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虽然只有情况证据而已,不过我认为最合理的推测是……诗音小姐是在离开图书馆前往打工的路上失踪的。」
……诗音……才刚丢下我逃走……就马上失踪了……?
「看来你似乎不知道的样子……要是我早点说的话,事情或许就简单多了。这下子你应该明白了吧……接下来就只剩下你而已。偷偷潜入祭具殿的四个人当中只有你还活着喔。」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如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件的话,那就是轮到你了,前原同学。」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怎么会有这种蠹事……
……你说诗音已经失踪了……?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我前天晚上和诗音通过电话,昨天也通过电话,今晚诗音应该也还会再打来才对,那是诗音的电话,是诗音的电话……是诗音,是诗音打来的。
这么说来……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是谁?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是谁,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到底是谁……!
「诗音小姐早就已经失踪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怎么会………怎么会会有这种蠢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喀喀喀

……我横躺在沙发上……呆呆地任凭时间流逝。
脑袋里变得空空荡荡的……无论我想什么都无法成形。
父母亲在家里留了一张纸条说要到深夜才会回来,所以要我自己随便煮个拉面来吃。
虽然拉面想煮随时都能煮……但我却没有任何食欲……所以我什么也没吃,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而已。
时针……已经快要指向晚上十点了。
……今天……那通电话也会打来吗,
……明明诗音都已经失踪了……诗音却还是会打电话过来吗?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又是从哪里打来的呢……?
我越是这么想……身体越是不停地颤抖……
我甚至想过干脆拔掉电话线算了……如果自己的理性再少掉那么一点点的话,我真的会做出这种事隋。
……不过你先等等,前原圭一……大石先生自己不也承认了吗?他说诗音常常处于行踪不明的情况。所以直到今天为止,诗音说不定都只是住在大石先生不知道的亲戚家里而已啊。
毕竟有人试图谋害我和诗音……就算诗音试图藏身在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那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因为迟迟找不到诗音的下落,大石先生才会断定她失踪了……没错,一定是这样没错!
诗音才不可能失踪呢……!
就在这个时候,右手自己举了起来,并用力地打了脸颊一巴掌。
手掌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恢复了冷静。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前原圭一……」
……我知道自己并不想承认诗音的失踪……因为承认她的失踪肯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只要确认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不是诗音就好了啊………你真的是诗音吗?……我要对诗音这么说吗?……我总觉得那个问题真是再滑稽不过了。
「……不过你不能逃避啊……前原圭一。」
如果对方还以为我相信她就是诗音的话……那么我就占了一点点的优势。
我要若无其事地……真的是若无其事地……和对方虚应故事一番……然后撕下对方那张假面具。
那的确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过……身为那晚偷偷潜入祭具殿的人当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那是我不得不尽的义务。
可是……究竟是谁……装成诗音打电话给我呢……?
虽然说还隔着电话……但人的声音是不可能轻易模仿的……那确实是诗音的声音……那声音跟诗音一模一样……让人完全相信说话的人就是诗音……
…………………………………不是有人可以唯妙唯肖地模仿诗音说话的方式吗?
……魅音。

……………………园崎魅音……除了她以外,还有谁办得到呢……………?
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在这一瞬间………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之前从魅音身上感受到的种种违和感……
魅音质问我是否偷偷潜入了祭具殿……还边晃动梯子边吐露出诅咒的话语……还有……还有…………
不过……为什么魅音要这么做呢……?
我回想起大石先生和诗音告诉过我的园崎家的事情……魅音总是置身在事件的漩涡中……同时也立于知晓一切的立场……
……那些情报中也混杂着失踪后的「诗音」告诉我的消息。我喀沙喀沙地胡乱搔着脑袋瓜子。
勇气……请给我勇气……为了让我能够接起今晚必然也会打来的电话,请给我一点点勇气……!
要逃走非常简单……不过……那样做就形同于让对方有时间悠哉悠哉地准备抹消自己……
所以我不能逃……我必须面对……因为下一个牺牲的……肯定就是我自己。
……「诗音」肯定是打算用巧妙的话术引诱我自投罗网……我得小心再小心……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别响,别响,不要打电话过来,不要打电话过来,不要打电话过来,不要打电话过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毫不在乎地撕裂了我的心情般地响了。
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电话就是响了。
……诗音消失了。
……早就消失了。
……她在绵流祭的隔天晚上就消失了。
然而……
直到今天为止……
电话总是理所当然似的打来……
然后今晚也……
……虽然消失的那些人,尸体并没有被找到……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们还活着。
如果、如果这通电话真的是诗音打来的……那么她是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打来的吗……?
当然,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一定是还活着的某个人装成诗音打电话给我。
……明明诗音早就已经不在了……对方却装得像是她依然健在的样子……
……电话不死心地持续响着。
如果不接电话就能了事的话……我还真不想接……不过那样无法解决任何事情,我刚刚就得到了这个结论。
那么接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诗音,你是什么人,我该这么问对方吗……?
还是要一边装出继续被骗的样子……一边揪出对方的狐狸尾巴呢……?
「…………那或许是……最安全的做法也说不定……」
一旦知道自己不是诗音的事实被我识破了,对方不晓得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点最让我感到害怕,
……不过只要我继续装出被骗的样子,对方不就不会采取极端的行动了吗……?只要多注意一点,那种做法一定最安全………
……下定决心吧……接起电话吧……然后……像平常一样说话吧。
不过……今天却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我要试探对方。你是谁?……你在想些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真的是你杀死了富竹先生他们吗?村长先生现在怎么了?……你对梨花和沙都子做了什么……?
试图拿起话筒的手正不停地颤抖……我想问对方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质问对方的事情多到不胜枚举……我好怕。
总之先拿起电话吧……接吧,圭一。接吧,圭一!

「……喂……喂喂。」
……如果电话不是诗音打来的,那我不知道该有多放心………
「啊,小圭吗?是我,诗音。」
自私的我在一瞬间许下的微薄愿望霎时被撕了个粉碎。
……现在再怎么发抖也无济于事……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因为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还以为你不在家,正准备挂电话呢。」
「啊……嗯,抱歉……我刚刚……在洗澡。」
「……不过你的家人总会接电话吧,难道说……小圭的父母亲现在不在家吗,」
我犯了个致命性的错误……我不小心让对方知道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的这个情报……
「不、不……他们并不是不在家……别、别管这个了!你听说了吗?梨花和沙都子她们的事。」
「还没……结果在那之后到底怎么样了呢?有找到她们吗,」
「………………嗯……没找到。」
「……小圭,你不要气馁……」
………………………………
……如果……
大石先生什么话也没跟我说的话……
那我或许会因为这个「诗音」关怀的话语而眼泛泪光也说不定。
……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坦率地接受那句话了……
……电话另一头的这个人……把诗音诠释得越完美,我就感到越恐惧……
「………………梨花和沙都子她们………会是被人绑架了吗……?」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句话的意义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残酷啊……这句话的重量令我感到愕然………紧接着一股令人差点昏厥过去的麻木感席卷而来。
……我问「梨花她们会是被人绑架了吗?」……而这个「诗音」回答「一定是这样没错」……这个回答的意义……是多么地残酷………
「…………你觉得梨花和沙都子……啊,不……呃……啊,抱歉。那个………你觉得……村长先生被绑架后……会变得怎么样呢……?村长先生他……他还活着吗……?」
梨花和沙都子被绑架后会变得怎么样呢……?
差点就这么问出口的我赶紧闭上嘴巴。
如果听到这个问题梭,对方又事不关己地说出可怕至极的答案……
害旧知道这个答案的我临时把梨花她们的名字换成了村长……
不过梨花她们的下场肯定也跟村长先生一样……
「我想他应该被杀害了。」

诗音再理所当然不过地说出这句冷酷无情的话语。
「……喂………喂喂………你怎么能说得那么笃定呢……?」
「犯人掳走,并且维持本身的状态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既然不是用来当人质的话,我认为犯人把没用处的村长先生杀死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我的脚下摇晃了起来,整个世界也开始扭曲……映在我眼里的世界顺时针地卷起了漩涡……试图从脚下将我整个人吞噬殆尽。
……我急忙把手靠在墙上支撑身体……紧接着一股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
刚才……这家伙……若无其事地说了些什么啊……?
「杀、杀杀、杀死……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干脆……你、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啊……?」
「……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怕……但八成是这样没错。」
如果村长被杀害的话,那么梨花和沙都子……也同样被杀死了吗……?……不……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她们怎么可能会跟不知打哪儿来的老头子一样呢,她们可是梨花跟沙都子啊,怎……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被……杀死………!
「梨花和沙都子……我想你把她们当成同样被杀害了会比较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试图用惨叫声……摧毁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这句话。明明这么做也不可能抹灭说出口的话……我……我……我却还是不得不放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我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
被迫面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逃避的可怕结果后……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无庸置疑……那是我害的。
……是我杀的……是我杀了梨花和沙都子。因为……我输给了脆弱的内心而蛔承了一切……所以她们才会惨遭毒手。她们等于是我亲手杀死的……就算梨花在那时用纯洁的双眼凝视着我……我也不该屈服的!我……是我……都是我……!
……啊啊……啊……啊…………………………?
就算哭到声音都嘶哑了……我还是继续哭……………………………我一味地哭泣着。
「……小圭…………你冷静一点……」
…………………………梨花和沙都子…………被杀死了。
……甚至连遗体都找不到……就连想对着她们的还容道歉………也永远不可能办到了……………如果说这就是对我的惩罚……那也未免太残酷了……
……虽然诗音似乎正在说些安慰我的话,但我的耳朵几乎没把那些话听进去……
「光是哭又能怎么样呢……?犯人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我或小圭喔!拜托你……请你振作一点!……我拜托你……拜托你振作起来吧……!」
诗音仿佛又含着眼泪恳求似的大叫。
不过……她的声音却让我感到越来越憎恶……
是这个「诗音」杀的……肯定是这家伙杀的没错。为什么……为什么?
当满肚子的怒火窜上喉头时,我把自己的想法化为言语就这样吐露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犯人要把人掳走,并且加以杀害呢,我才不管什么作祟呢,人命有那么廉价吗,可以这样随便地杀害人吗?」
「……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犯人真的是恶魔呢……」
我差点把话筒给扭断……这家伙……到底打算继续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诗音」的事情已经被拆穿了喔。明明身分早就被识破了,这家伙还想恬不知耻地假装诗音到什么时候……!胃底的岩浆如今彷佛就要烧穿腹都溢流出来一般。
「欸,诗音……我问你……为什么每到绵流祭那天晚上,这个雏见泽里就非得有人死去不可呢?」
「……那种事情我也想知道。」
「水坝计划和抗争不是都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作祟还没结束?为什么?为什么啊!如果有什么理由就告诉我啊!」
……我已经彻底地慌了手脚……我无法阻止感情溃堤而出。
那并不是询问,而是诘问……可笑的是眼前的「诗音」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可笑到……让我泪流不止。
「……我很能体会小圭的心情……水坝斗争早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然而每年却这是反复上演着以御社神大人的作祟为名的杀人与失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牺牲者中有人毫不相千,也有人根本不应该遭到天谴啊。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我的问题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想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透过电话传来彼此紊乱的呼吸声。
「听好了……御社神大人作祟这种非现实的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像小圭说的一样,衬里的谁煞有其事地利用了御社神大人作祟的大义,反复地在绵流祭这段时间上演杀人与失踪!……那些家伙既狡猾又自私。他们利用作祟的名义构筑出一个体制,以便每年杀害村子的两个仇敌……而今年鹰野小姐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体制而遭到杀害!」
「那么有他们两个人牺牲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连村长、梨花,还有沙都子都非得被杀死不可,我对过去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想知道的只有梨花和沙都子为什么不得不被杀死而已!为什么,我并没有对沙都子坦白啊!为什么连沙都子也……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默再度造访。诗音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
等到诗音再度开口时,她的语气彻底地改变了……。
「…………小圭………请你……不要再欺负我了…………呜……」
……呜咽声……她在哭吗……?
「………………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们偷偷潜入祭具殿的那天晚上以后……一切都变了……」
这点我也一样……当我倾听着诗音啜泣的呜咽声时……自己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下来……
「…………听到鹰野小姐他们在那天晚上死去的消息时,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然后……我马上就发现了……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毕竟我们四个人都进去过祭具殿,不可能只有我和小圭刚好逃过一劫……小圭应该也能体会我当时有多么担心害怕吧……?」
这些话听来表里如一……同时也忠实地呈现出我的心情。
「……所以……我对公由家的爷爷坦承了一切……」

我怀着半开玩笑的心情踏进了谁都不能进去的祭具殿,虽然心里明白不该这么做……但我真的只是基于半开玩笑的心情……我只是想稍微探险一下而已……
一起进去的鹰野小姐他们在那之后马上就被杀死了……而且……还是那么凄惨的死法……
自从那天以来……我就一直担心自己哪天也会遇害……
……只有公由老爷爷能帮我了……所以老爷爷……拜托你帮帮我吧………
「……公由家的爷爷……并没有生气……然后他笑着说:『如果小诗音已经好好地反省过了,那又怎么会遭遇到什么鬼隐呢?』……他……他真的是一边笑……一边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呜……!」
回想起最喜欢的村长的死……诗音忍不住用悲痛的声音哭了起来……那是悲伤到令听者不由得为之揪心的声音……
……我……我又放纵自己的感情……随口说出了一堆伤人的话吗……?……诗音她应该是唯一和我拥有相同境遇的……伙伴啊……
……扑通。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心底的另一个自己……低声呢喃着。
……快想起来吧,前原圭一。
……绵流祭隔天早上,村长接到了通知鹰野小姐两人死亡的电话,并且在电话中敲定了傍晚的集会……然后他就出门前往预约好门诊的医院了,而且是瞒着家人偷偷前往医院。
然后……村长在集会开始的前一刻赶回来……并且就这样直接赶往集会所……大石先生是这么说的……………
「………………你是什么时候……对村长坦承一切的……?」
「……呜…………咦……?」
「…………对不起……诗音……在诗音感到难过的时候,我还在伤口上洒盐……诗音对公由家的爷爷,也就是对村长坦承了一切对吧?」
「……是的………………呜……………」
「…………你是在……什么时候说的,」
「……………咦……?」
……听到诗音悲痛的声音时……我不禁对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感到害怕……不过……我要说的话并不矛盾…………如果有什么矛盾之处的话……我反倒希望诗音能为我证明……
「……村长先生患有严重的痔疮,所以时常上医院看诊。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那个…………小圭?……那……那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我。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只要回答不知道就好了。」
诗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久,诗音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知道……这件事情……?因为爷爷每次坐下来时都很难过的样子……」
「所以村长先生时常上医院看诊……你知道他是去哪家医院吗?」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可是小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诗音她……不知道村长去了哪家医院。
这也就是说,她不可能跑到医院跟村长商量………而且既然诗音不知道村长的目的地,那么在电车上巧遇这种事情当然也不太可能发生。
……如果两人还有其它接触的可能性,那就是村长回到雏见泽之后了。
不过因为电车延误的关系,等到村长先生回到雏见泽时,集会的时间都快到了。
……紧迫的时间……村长不可能有空陪诗音商量才对……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诗音……你是什么时候跟村长商量的,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大概就好……你可以告诉我吗?」
「………………………………小圭……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呢……?……呜……」
呜咽声刺痛了我的耳朵……我不禁产生一种自己正在欺负诗音的错觉……
不过……我还是说出来吧。如果是我搞错的话,拜托你纠正我……向我证明……你就是直正的诗音吧…………
「……不可能……村长失踪那天,从早上到村长消失为止……诗音不可能有机会和村长接触。」
「…………………………咦?……怎…………怎么会……」
「村长一太早就瞒着所有人独自到大学医院看诊了……诗音刚才说不知道村长去了哪家医院……所以直到村长回来之前,诗音应该都无法和村长接触才对……我说得没错吧……?」
「…………………………呜……」
「回程的电车因为事故而延迟,所以等到村长回到自己家里时,集会都快开始了……这也就是说,在集会开始之前,村长不可能挪出空档和你商量。」
……诗音微弱的呜咽声……不断传来。
听了女孩子如些悲伤的哭声,每个男人肯定都会觉得心如刀割……说着说着……我也感到难过了起来………
「诗音也一起出席了集会吗……?然后在集会的桌上……和村长商量吗……?不在那里和村长商量的话……就没有其它时间了……因为村长在开完会准备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诗音有去参加集会吧……?有去或没去,这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也不过了……但诗音并没有立刻回答。
「…………那个………其实我也出席了集会……」
「诗音甚至连那天说过要去的打工都缺勤……说得更直接一点……自从跟我一起去了图书馆以后……就没有任何人看过你了。」
「…………………………小圭………那个………」
「园崎诗音…………在绵流祭隔天就失踪了……!」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下来……简直就像电话线被切断般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大石先生说你早就已经失踪了……可是,诗音每晚不是都像这样子打电话给我吗……?」
「……呜…………呜………呜………呜……」
诗音的呜咽声苛责着我……不过……我应该没有说错什么才对……!
「……拜托你,诗音……如果我有说错的话……你就直接说我错了吧。诗音,算我求你……」
「……呜……呜……呜……」
「诗音,你才没有见过村长……如果真的见过的话……。」
……如果……那天诗音真的有见到村长的机会……
「那就是在村长开完集会以后……也就是失踪的前一刻!……不然……就只有可能是失踪后了啊!」
「……鸣……呜………呜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嘻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嘟——嘟——耳边传来这样的旋律。
在察觉到电话被单方面地挂断之前,我的脑袋有好一阵子都是一片空白。

<关于双胞胎的忌讳>
虽然这种禁忌应该不是只局限在雏见泽这个地方,不过鬼渊村的御三家却对当家继承人中有双胞胎诞生的情况感到特别忌讳。
御三家恐怕是担心在微妙的平衡上建立起来的长期独裁体制会因家族内乱而瓦解吧。
文献上也有这样的记载,双胞胎一出生就应该立刻杀掉。
一想到这里,园崎家身为当家继承人的魅音与诗音两姊妹能活到现在的情形,让我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是因为现任当家阿魉的一时心软吗?)
不过这对双胞胎并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似乎只有被选为正式继承人的魅音得到了特殊待遇的样子。(虽然魅音与诗音两人拥有酷似的外表,但听说只有魅音一人具备了身为继承人的大多数才能……我对她们两人的印象倒是没差太多就是了。)
相传园崎家的当家都要在背部刺上代表「继承了鬼」的华丽刺青,所以魅音极有可能也遵循惯例刺了刺青。
据说现任当家阿魉的背上刻着华丽无比的恶鬼图案。那么…身为继承人的魅音到底会刺上什么样的刺青呢?
……我不禁对魅音的背部产生兴趣
取自于记事本Ⅺ


■雀庄「铃」
雀庄「铃」位于矗立在兴宫署旁的杂居公寓内,是一间很有乡土味的雀庄。
雀庄的门上挂着一张用来当作告示牌的白板,上头是这么写的。
『本店今日包租。~雀庄「铃」~』
大石开门走进了店内。
「哎呀,小藏,你是最晚来的喔,年轻人全都到齐了呢。」
「啊哈哈哈……伯母,那就麻烦你了。」
大石递出装了一盒香烟的超商塑料袋后,身为店长的老婆婆便熟练地拿起袋子离开了……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情况了。
「大石先生!您辛苦了!」
「大家怎么都正经八百地等啊?玩玩三人麻将也好啊。」
狭窄的店内摆放着许多麻将桌,桌子旁坐的全是大石的部下,但却没有任何一桌摆出麻将牌。
「各位连日来不眠不休地进行调查,真是辛苦各位了。」
「「「喔喔!」」」
威猛的回应声充满了整个雀庄……这里早已没有娱乐场所的气氛了。
「情况并不乐观。署长好像已经屈服在园崎派议员的恐吓下了。近日内鹰野小姐被杀害一事的权限似乎会全都转让给岐阜县县警,村长等人的失踪也被视为单纯的下落不明而委由生活课处理的样子。」
……那个乳臭未干的署长,经验丰富的老手们愤恨不平地说。
「搜索令的申请全被驳回了,课长甚至还说不要靠近园崎家附近……哎呀哎呀,真叫人伤脑筋。顺带一提,上头好像命令我从下周开始到警视厅进行研习的样子,甚至还叫我之后去伊豆把多余的经费花完呢……哎呀,那样好像也不错嘛~~」
大家发出了苦笑声……虽然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但也只能笑了。
「虽然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不过事件就很像把钥匙关在里头的车子,用来开启事件的钥匙总是锁在事件之中。车子还能叫JAF(注3)来撬开,可是事件呢?小熊,把图拿出来。」
熊谷把白板翻过来,并且把宅邸内的平面图用磁铁贴在白板背面。
「我做这行也做得够久了。虽然我对自己的直觉还算满有自信的,不过说不定这回会出错喔。还想要退休金的人请在我数到十之前离开。」
当大石开始数秒时,大家也同样跟着数了起来……这是专属于大石他们的特色,背水一战的数秒。
「九、十。啊~啊~居然没有人走啊。各位,你们要更重视家人啊。呜呼呼呼!」
注3 Japan Automobile Federation,日本汽车联盟。
「「「哇哈哈哈哈哈……!」」」
一伙人豪爽地笑着为彼此打气。
「请大家各自确认手边的数据,务必熟记监视摄影机的所在位置与死角。小熊在指挥车内待命,情况危急时就麻烦你代替我指挥了;小宫山负责指挥突击A班,阿敦负责指挥突击B班;监视班在事先决定好的位置1到位置8进行监视;盆地负责管理人员调度,请你务必在不让署里起疑的情况下严守制定好的时程;接下来,待命班的工作可是最重要的喔,如果课长问起我去了哪里的话,请你们务必要装傻到底喔。」
「「「哇哈哈哈哈哈!」」」
「客人就由我来护送。我一定会带他到会场去的,请各位耐心等候。」
「……前原圭一那边没问题吗?」
「我想明后天两天内应该就可以搞定了,毕竟他已经上钩了呢。呜呼呼呼!」


6月23日(四)

「………………圭一…………圭一……?」
「……你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毕竟朋友失踪了……他一定觉得很不好受吧。」
平常完全不管我的父亲……现在却特别关心我。
「我们家的圭一是不是最好也暂时别去学校呢?在警方解决事件之前,我想还是不要外出会比较安全。」
「……说得也是……与其有个什么万一,倒不如跟学校请几天假……」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事情都演变到这么危险的地步了,照理来说学校不是应该停课吗?真是的,学校的老师们到底把人家的孩子当成什么啦!」
虽然父亲和母亲自顾自地越讲越热烈……但我现在真的完全没兴趣知道他们的话题。
……不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是只有那样……不管是早晨的餐桌、一字排开的早餐、现在的确切时间,还是我自己……我都没有任何兴趣。
那就好像……生病时吃了猛药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厩觉……精神涣散的头脑怎么样都无法从迷雾中挣脱出来……
「圭一,学校的功课怎么样呢?圭一的进度应该比较快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请假一阵子也没关系吧……?」
………………我没有回答的力气,
……今天是礼拜四。
……自从绵流祭那天以来……只过了四天而已。
明明只经过了这么短暂的时间……一切却都变了……什么都变调了,
风和日丽的乡村风景彻底地被颠覆了……每晚都有人消失……大白天大家也不敢悠哉悠哉地走在外头……雏见泽变成了这般可怕的世界。
我没有咒骂这种世界的资格……因为这一切的元凶……就是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输给了小到不能再小的无聊好奇心……而触犯了禁忌。
……这里不能随便进去吧?快住手!居然擅自撬开锁闯进去,就算没偷东西,这也算是犯罪啊!诗音也是,只要知道这里不是用来幽会的地方就够了吧?我对这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继续在这种地方磨蹭的话,梨花的演舞说不定就要结束了喔?
……滔滔不绝地这么说完后,我从富竹先生手上拿回锁头……并且重新锁在门上。
把在这里看过的东西全都忘了吧!好了!我们快走吧!
……我硬是推着不断抱怨的鹰野小姐。富竹先生露出了苦笑,诗音则像是瞧不起我似的耸了耸肩……不过这样就好了。
我用力地推着大家……梨花的演舞还没跳完……不久,那场演舞就会在盛大的拍手中结束。我也会在那里拍手……在双手变得红通通之前……不停地拍手…………………
……这种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妄想被稀薄的门铃声打消了。
「会不会是怜奈?因为平常上学的时间到了,所以她才过来接你吧。」
我抬头仰望时钟……和怜奈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左右。
「圭一,跟学校请假一阵子比较好吧?」
「……………………嗯………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然后前往玄关迎接怜奈。
「早安……今天开始要集体上学……所以不能迟到喔。」
「……啊……是啊……要是住最远的我们迟到的话,在半路上等着的低年级生们可就要浪费时间白等了。」
「你……还没做好上学的准备吗……?」
只要看了我毫无干劲的德行,任谁都肯定知道我还没做好上学的准备。
「………………从今天开始……我要暂时跟学校请假一阵子……」
「………………………………………………嗯。」
怜奈简短地回答后,便点了点头。
「……我认为圭一应该选择对自己身体最有益的方式生活……所以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明明怜奈对我说了那么温柔的话,我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作痛。
「啊,还有这个………传阅板……可以帮我转交给你的母亲吗?上面好像有很多重要的通知呢。」
我接下传阅板……上头夹着比平常多很多的纸张。
……最上面那张……宣告村长、梨花,以及沙都子的失踪,并征求相关情报的内容……刺穿了我的胸口。
「………………警察也很拚命在找……我想……一定会找到的。我们就耐心地等……好吗?」
这么说完后,怜奈像是为我打气似的露出了微笑……不过在我看来,怜奈的笑容与其说是为我打气……倒不如说是她想说服自己相信失踪的人都平安无事……
「…………怜奈……………什么也不问我呢。」
「……………………嗯。」
「……怜奈……其实你知道的对吧?……我在那天晚上……」
「你说偷偷闯进了祭具殿的事情……吗?」
……一瞬间我什么话也答不出来……不过我咬紧嘴唇……并且下定决心地轻轻点头。
「你已经知道了啊………真是的……我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小魅很生气喔。」
………很生气吗?……这倒也是……一定会生气的嘛。
「不过啊,我想小魅气的一定不是你偷偷潜入了祭具殿这件事……而是你一直隐瞒着不说这点喔。」
「…………………………………………」
「圭一………你是不是该自己主动说出来,然后跟小魅道歉呢?」
我该自己主动说出来……然后跟魅音道歉……怜奈的话牵动了我的心。
……短短的一个礼拜前……我也做了一件不得不对魅音道歉的事情…………我狠狠地伤害了魅音,但我却对此浑然不觉………而且因为诗音中途闯进来搅局……我根本没有机会跟魅音道歉………
「…………………………怜奈……你说得没错……每次……都要等到怜奈告诉我………我才会发现……………」
「圭一…………我是说如果喔……如果圭一马上就承认自己做了坏事……并且向小魅道歉的话………梨花和沙都子她们会不会就不会死了呢?」
我无法立即回答……要认同这种说法实在是………
……不过……怜奈现在不是正在告诉我吗,只要我……早点认罪就好了……如果我再早一点道歉的话……事情说不定就不会发展到这么可怕的地步了吧……?
……怜奈眼里依然洋溢若温柔,但却完全不见原谅我默不作声的宽容……她目不转睛地凝视若我的眼睛。
「……………………………嗯……你说得对。」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认罪的话……梨花和沙都子…………也就不会死了……
一阵响亮的声音响起。
那是……怜奈的手掌打在我脸上的声音,
我的头转向被打的方向……就这样浑身动弹不得。我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想……不会有人责备圭一……所以就由我来负责骂你啰。」
我一边按着发热的脸颊……一边默默地低头望着怜奈的脚……
「随便进入不该进入的地方是非常不对的行为!……你明白吗?」
「……嗯。」
「你要回答是啊……圭一。」
「……是。」
「然后……更不对的行为是不承认自己做过的坏事!虽然做坏事原本就很不对了……但不承认也不道歉更是不对!」
「…………………是……我…………知道自己错了……」
有好一会儿……怜奈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悔悟似的……用沉默的眼神直瞪着我……然后她突然放松表情露出笑容。
「……………那么……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嗯……」
「传阅板……记得拿给你母亲喔。还有,天黑以后就不要拿着传阅板出门了。」
我捡起刚才被打了一巴掌时掉在地上的传阅板。
……从金属夹子里掉出来的文件散落一地。我把它们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然后我的手停在一张纸上。那张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有既轻松又和平的内容。
…………正宗原产地酿造的酱油还剩很多,请至园崎家随意取用。

「……………………这是……什么……?」
我捡起了那张纸,并且仔细地阖读上面的文字。
……我家有远亲在秋田酿制高级酱油。最近他们送了一大堆酱油过来,怎么用都用不完……所以如果有人想分一些的话,请不要客气,园崎家等待您的光临……上头是这么写的。
文末还附注了一句话,因为亲戚是整坛送过来的,所以请自行携带一升瓶(注4)之类的容器过来装……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要讨酱油的话……就到园崎家吗?……怜奈……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
注4 日本常用来装酒或调味料的玻璃瓶,容量为一升(约一点八公升)。
……在发现装酱油的大瓶子不翼而飞的那一刻……怜奈她……就已经怀疑魅音了。
梨花拿着装酱油的大瓶子……去魅音家……然后……消失了,
因为怎么样也等不到梨花回来……所以事先知道她去了魅音家的沙都子打了电话。然后……连沙都子也被叫出去了……
村长失踪那天的集会也是……大石先生不是说过了吗?御三家也会参加集会……而所请的御三家也包括了魅音的圆崎家……因为现任当家年事已高,所以身为继承人的魅音时常代为出席公开场合。这件事大石先生不也说过了吗?
村长在从神社回家的路上……被魅音叫住了……魅音用有事要商量当借口邀请村长到自己家,然后……将他杀害。
要让诗音消失……就更简单了……毕竟……诗音原本就是园崎家的一分子……诗音的每个行动可以说都在园崎家的掌握之中……所以魅音大概连她打工的日程都一清二楚吧。仔细一想……那家名叫Angel Mort的店不也是园崎一族经营的吗?……魅音要埋伏在那里……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我去找魅音……我要跟她道歉。」
「让一切……都结束吧……虽然魅音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原谅我……不过为了不让牺牲者继续出现……我还是要去恳求她的原谅。」
一旦这么决定了……我就没有必要在这边继续发呆下去了。
当我穿好鞋子,正准备穿过怜奈身边走出玄关时……怜奈拦住了我。
「我也要去。」
「…………怜奈……你不去上学吗……?」
「我有比去学校还重要的事啊。」
「………………你别跟过来……要是连怜奈也卷进来的话……我或许会发疯也说不定。」
……怜奈并没有把挡住我去路的手移开。
「……如果连圭一也不在了……我说不定也会发疯呢……所以我不能只让圭一一个人去。」
与怜奈强硬的语气相反……她的眼眶堆满了泪水……看到怜奈的眼泪后,我明白了她的决心有多深……
「…………我知道了,走吧…………谢谢你,怜奈。」
虽然动作并不大,但怜奈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后……才总算放下了挡住我的手。
……走吧……去魅音的家吧。
道歉吧……为我犯下的罪道歉吧………然后让这些疯狂的日子结束吧。
还有……祈求吧………祈求能够重新回到……那些既吵闹又欢乐的日子吧。
在怜奈的陪伴下……我走出家门。
……一辆车正等在外头……是大石先生。
「嗨。前原同学,还有龙宫同学,你们早啊。一大早就这么要好,真叫人羡慕啊。呜呼呼呼呼……!」
如果这男人只是为了对我施压才起了个大清早埋伏在这里,那么他的精神确实值得赞赏……不过今天早上这样或许反而正好也说不定。
「您是警察吧……前几天谢谢您送我回家。」
「哎呀,我没有对龙宫同学自我介绍过吗,真是失礼了,我是兴宫署的大石,请多指教。」
「……怜奈,把一切告诉大石先生吧。」
「……嗯……虽然圭一的罪可以用我的巴掌一笔勾消……不过小魅的罪却非得让这个人来制裁不可。」
……………………………我怀着悲痛交织的心情……低下了头。
怜奈换上严肃的表情,然后静静地对大石先生说:
「……我们有话要对大石先生说。」
「哎呀哎呀,你们究竟会告诉我什么呢?……要在这边站着谈吗?还是要在车里谈呢?」
「就在车子里谈吧。」
……我只是软弱无力地低头不语………现在……我只能一味地感谢可靠的怜奈而已……
不过我并非果断干脆地主动自白,而是在怜奈的催促下拖拖拉拉地回答。
大石先生夸张地附和,同时不断地抄笔记……这样的你来我往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
「………………怎么样?把一切说出来俊是不是觉得轻松很多呢。」
大石先生一边田原子笔搔着头,一边这么说。
……我不可能会觉得轻松。因为直到今天为止……我不知道为自己的死不认罪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只要那些代价没办法收回来……我这辈子就不可能消除自己心中的郁闷……
无线电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沙、沙,我是熊谷。大石先生,听到请回答。」
「喂、喂喂。我是大石。」
「目标不久前似乎跟学校请了假的样子。园崎家前方目前没有动静,目标人还在宅邸内。」
「知道了。请继续监视。」
「了解——三号与七号已于方才支持警力抵达后返回警署……还有,课长似乎在找大石先生的样子。刚才我们这边也接到了好几通电话,烦都烦死了……该怎么处理呢?」
  「啊哈哈哈……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就随便找个理由打混过去吧,比方说我在睡觉,怎么样也叫不醒之类的。」
「了解……沙沙!」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刚才那是工作上的联络。」
「……刚才有说到圆崎家前方没有动静对吧?」
「哎呀……你都听到啦?这下子伤脑筋了。可以请你保密吗?毕竟我们没有跟课长取得秘密搜查的许可啊。」
……大石先生……早就已经在怀疑魅音了。
「不管是侦讯还是搜索住宅,我们都没有拿到任何许可。为了守护本家,园崎家的防卫机制似乎正不断运作呢。没有搜索令的话,除了现行犯外我们根本无法出手啊。呜呼呼呼!」
「…………大石先生……」
怜奈怀着光从语气就能充分感受出来的恶意瞪着大石先生。
「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无法进入园崎家……所以想让圭一代替你进去吧?」
「……怜奈……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非常卑劣的人。」
「……这话听来还真剠耳,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高见。」
大石先生吸了口烟,同时带着游刃有余的表情这么回答,仿佛不把怜奈当一回事一般。
「虽然没有取得搜索令,但觉得小魅很可疑的你却早就盯上她了。
「…………然后呢?」
「……所以你试图煽动圭一闯进园崎家……然后如果圭一有什么万一的话,你就可以拿这件事当作借口一举攻进园崎家了……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怜奈说的话我只听得懂一半……但我唯一确定的是大石先生试图利用我这点。
「……明明这么做可能会导致圭一遇害的结果……你这个人真是恬不知耻!这就是警察的做法吗?」
「…………哎呀哎呀……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位名侦探呢……哎呀哎呀……你想不想来考警察啊?我可以帮你写请求分发到刑事课的推荐函喔。呜呼呼呼呼……!」
「卑鄙小人。」
怜奈怀着敌意静静地这么说。
「……虽然我曾被人说过各种坏话,但最让我感到难堪的却是小姐短短的一句话呢。」
「不过……就结果来说,我得谢谢你直到今天都没有逮捕小魅。」
「不客气。」
大石先生似乎很享受与怜奈的针锋相对……这个男人的想法就像沼泽一样……深不见底……我重新体认到这男人有多么惹人厌。
「……对了。身为那位园崎魅音的好友,两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你们要悠哉悠哉地等我掌握确实的证据,然后申请到搜索令吗?」
「不,我们才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要去……要去让小魅自首。」
……没错……被警察逮捕与自首,这两者的刑责完全不同……
在这个时间点上,事件以自首落幕对魅音才是最好的。
「哎呀哎呀,事情的进展真的会那么顺利吗?……一个弄不好,你们两位说不定也无法全身而退喔。」
……大石先生正在测试我们的觉悟……所以我用力地说:
「那种事情……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大石先生似乎很满意地露出了令人不快的好笑……现在我才发现这个男人为了一己之私而试图利用我的事实。
「如果我们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们就拿这当借口闯进来吧……为了不让犯人逃掉,请你们务必做好包围的工作。这是我最大的要求。」
「……啊哈哈哈哈!龙宫同学很擅长交涉呢。好吧,我认输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警方包围了小魅家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有个保障……这是以防万一的保障。」
同时也是牵制魅音自首的力量,怜奈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啊——大石呼叫小能,大石呼叫小熊——」
「沙沙……沙,我是熊谷。请说——」
「目标的两位朋友要去园崎家玩了……请你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
「了解!沙沙!」
……从如此短暂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我们的访问早已被编进剧本里了。
「那么……我们走吧,要不要买些点心呢?」
怜奈和我都没有附和大石先生无聊的玩笑。

■园崎本家

车子停在水车小屋前,那里是平常我们和魅音会合的场所。
这么说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魅音家……我只知道从这边往前走马上就会到魅音家而已。
「……我就送到这里为止。根据线报,园崎本家周围似乎设置了不少监视摄影机的样子。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们好不容易找出了死角,同时派了好几个年轻人在随时可以冲进宅邸的位置上待命。此外,我们也有使用指向性麦克风监听宅邸内的动静,如果你们大声惨叫,我们这边马上就会知道。」
「……我们绝对会说服魅音的,所以请你一定要承认她的自首。」
……我和怜奈的眼里闪烁着下定决心的光芒……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好友稍微减轻罪行的方法。
「请你们务必小心。事到如今,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你们牺牲。」
「……现在说这些真的已经太迟了。」
大石先生带着宛如自己说了什么大笑话般的表情笑了。当然,我们现在一点也不想笑。
低声咒骂一句后,我跨出车外。
蒸腾的热气与蝉鸣迎面而来……这个上午跟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走吧,圭一。」
怜奈率先迈开步伐……这条路我还是第一次走。
「怜奈……你有去过魅音家吗?」
「嗯,去过几次……她家很大喔,像庭院就大到几乎可以容纳整座森林呢……不过好像因为松茸会被偷走还是什么的缘故,外头总是围着一圈栅栏就是了。」
……庭院居然大到可以容纳整座森林……这真是太夸张了。
身为支配雏见泽的御三家之一……同时统领整个园崎一族的总本家……或许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也说不定。
道路不断往前延伸。两旁设置着铁丝网,后方是郁郁苍苍的树木构成的茂密森林。
铁丝网很高……铁丝网顶端弯向道路这边,并且像锐利的长枪般延伸出来,而那长枪上甚至还缠绕着危险的有刺铁丝,……?彷佛不达到恐吓观者的目的绝不罢休一般。
此外,铁丝网上还到处绑着广告牌。
『严禁接近或进入园崎家私有地!』
『小心毒蛇!』
『监视摄影机运作中。擅自入侵者请缴交入山费一百万元,并于字据上盖章。』
这么可怕的字句连贴了好几张。
「……这整座森林……不,这整座山……全是庭园吗?」
「与其说是庭园……倒不如说是领地。就如同你所看到的,这片森林虽然是私有地,却从来都没有整理过,所以也不能让人轻松地散步就是了……」
的确,这片森林真的给人一种无人照料的荒废感。
既潮湿又阴暗……让人一点也不想踏进去……大地主手头上多余的土地或许都是像这样子也说不定。
大石先生说得没错,每个角落都设置着看似监视摄影机的东西……不过每台摄影机都因为风吹雨淋而变得脏兮兮的,能不能正常发挥机能还是个疑问。
「……魅音……她正透过这个看着我们吗?」
「我想应该没在看才对……因为小魅家基本上只有婆婆和小魅两个人住而已,所以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看顾摄影机。」
「那设置这些防盗设施根本就没用嘛。」
「…………小魅的父亲……好像是个很不得了的人,所以摄影机好像只有在家族的人都聚在一起时才会运作喔。」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魅音的父亲应该是黑道的大人物。怜奈一边巧妙地选择词汇,一边为我说明。
不久……一扇不违背想象的大门出现了。
那家伙和婆婆两人……就单独住在这门面如此气派的家里吗……?
「……不知道小魅在不在家。」
怜奈按下门铃。那门铃好像很旧了,所以似乎不使劲按就不会响的样子。
哔——造型老旧的蜂鸣器发出微弱的声音。
……有好一阵子,门后都没有传来任何反应。我忍不住心想,这门铃会不会中途断线而传不到家里去呢……?
……不久,门后传来重重地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
……我用力握住了……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的手心。
一阵门闩摩擦的声音响起后,门微微地开了……从门缝问向外窥探的人影……无庸置疑……就是魅音。
「……你们两人居然会在这种时间过来,这还真是稀奇啊……今天不用上学吗?」
对于我们在平常日上午这种不寻常的时间来访,魅音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她反而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仿佛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会过来一般。
「……我们逃课了。」
「……喔……姑且不论小圭,连怜奈也逃课了吗?……你们两个都学坏了呢。」
魅音……就像我很熟悉的魅音一样……轻轻地笑了。
「………别站着说话了,快进来吧。」
魅音用身体动作催促我们跟着她走……我有点犹豫地望向怜奈的眼睛。
「走吧。」
怜奈干脆地笑着钻进门里,仿佛钻进了好朋友家的大门里一样……我也下定决心地走进门里。
穿过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虽然没什么整理,但却很宽敞气派的内院。
有枝叶繁茂参天的松树,以及肯定养了好几只鲤鱼的大池塘。池塘上还架了一座感觉非常豪华的石桥。
这么大的排场确实与支配雏见泽的园崎本家很相称。
「小圭是第一次来我家吗?」
「啊……嗯……你家还真大啊……」
「现在合掌造已经不流行了。虽然这种房子或许可以当成一种观光资源也说不定,不过我个人倒是早就想改建成普遍的钢筋水泥建筑呢。」
魅音苦笑着这么说完后,便关上门,并且挂上沉重的门闩。
「别在意。因为最近很危险嘛,所以就算是大白天也得上门闩才行。」
「……啊……是啊……」
我总觉得魅音的笑容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这只是因为单纯的神经过敏吗?
「那么我来为两位带路……请往这边走。」
这么说完,魅音像高级饭店的服务生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迈开步伐,
怜奈轻轻地抓住我那僵硬不已的手臂。
「……圭一,你太拘束了……我们只是来见小魅,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啦。」
……对了。我好像是一紧张就会把想法都表现在脸上的那种人……不要再提心吊瞻了……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这边还有两个人在……而且大石先生的部下也在门外待命……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这样的自己让我不禁苦笑起来。
当我们抵达主屋的玄关时,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平常用来脱鞋放鞋的地方铺着报纸,上面摆着一颗用来压酱菜的大石头。
「……魅音,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带着讶异的表情这么说完,怜奈也注意到那颗大石头,然后嗤嗤地笑了出来。
「怜奈知道吗?这是在干嘛,是在施展什么法术吗?」
「嗯哼哼,你觉得是什么呢?想想看嘛。」
怜奈像是出了有趣的谜语似的微笑着……不过就算她叫我想想看……我也想象不到不得不在玄关摆一颗大石头的理由……我只觉得那是什么法术而已。
「啊哈哈哈哈!如果小圭真的不知道的话,那你可以试着移开石头在那边脱鞋看看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圭一,这颗石头的正上方有燕子的巢喔。」
「咦?啊……真的耶。」
我抬头一看,只见横粱上黏着一个可爱的燕窝。
「这里明明是人家的家里,燕子却擅自闯进来筑了个巢。也不知道是不是世代相传的传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燕子一定会跑来这边筑巢。真是麻烦啊。」
「也就是说,为了告诉别人那里会有鸟粪掉下来、不要在那边脱鞋,所以才拿这颗石头当作标记。」
……这个有点滑稽的处理方式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自然而然地在三人之间传了开来。
「据说园崎家很久以前是养蚕人家,所以祖先们似乎很拚命地消灭燕子的样子……这样一想,这或许也算是小小的报应吧。啊哈哈哈哈哈!好了,快进来吧。」
「啊,嗯。那我进去啰……打扰了。」
不知不觉间,我心中出奇强烈的紧张感淡了不少。
魅音家里绝不算明亮……甚至可以说是阴暗。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样反而让人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情趣。
……虽然魅音想要一栋现代化的房子……但这种传统的住家说不定也很不错呢。
「你是开玩笑的吧?这种房子常常会有风从缝隙间透进来,冬天又很冷!真希望那些官员们不要擅自把别人家列为文化财产,这样只会妨碍人家改建而已啦——最理想的还是小圭家吧。我好羡慕那种房子喔,冬天的时候好像很温暖的样子。啊,不过除起雪来或许会很麻烦吧~~」
「你说除雪会很麻烦……雏见泽会下那么多雪吗?……这里的气候不是很温暖吗?」
「啊哈哈哈哈哈,圭一,你不知道吗?雏见泽可是大雪地带喔。一旦下起了大雪,全——部的东西都会被埋在雪里喔,有时候甚至连整个玄关都会埋在雪里呢。」
「有时候连车子也会被完全埋住,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我、我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雏见泽……居然是冬天如此严寒的土地。」
这地方一到冬天就会下雪,所以可以做窒洞玩,很有趣喔——……我记得父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雪会下到埋住玄关,连车子也找不到的地步吗?下过头了啦——!
「啊哈哈哈哈哈。地理课上不是学过吗?毕竟临日本海一侧会直接受到来自大陆的冷气团侵袭嘛。我们雏见泽跟因为有山脉阻隔就变得悠哉软弱的临太平洋一侧是截然不同的!」
「不管是软弱也好,悠哉也好……我就是讨厌寒冷啦~~!」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了让小圭习惯寒冷的天气,看来今年冬天有必要举行集训啰。」
「反对反对,我全力反对!我讨厌寒冷,也讨厌集训,两个加起来就更讨厌了啊—— !」
魅音开心无比地哈哈大笑,接着丢下一句去端茶过来后,便暂时离开了。
「不过啊,冬天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喔!冬天的社团活动一定会很有趣!」
「……冬天的社团活动吗?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讨厌……该不会是冬泳或雪中行军吧,这里何时变成八甲田山啦——!(注5)」
「……嗯,的确,冬天的惩罚游戏大多很辛苦。之前还曾经在下大雪的校园内举办巴西嘉年华会呢——」
……看来我们社团的可怕是不分季节的……我总觉得胜负的关键似乎全看我能应付多少冬季限定的项目了。
「另外也打过雪仗,还有刨冰大胃王比赛啦,雪中寻宝啦……」
「……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玩啊?既然都已经下雪了,在房间里舒舒服服地玩桌上游戏不是很好吗——!」
  「哇、哇,圭一,你敢这么说的话,冬天一到可是会输得很惨喔……要是圭一包下全都的惩罚游戏,怜奈就不会输了……哈呜!」
注5 这里指的是电影《八甲田山》,内容描述青森的连队于雪中行军时遇难的事件。
  
「哈呜你的头啦——!」
我对怜奈使出一记十字斩。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玩得这么开心啊。不过墙壁很薄,小心别打破了喔——」
打开拉门后,魅音拿着热水壶和整套的泡茶道具走了进来。
「茶点吃芝麻煎饼可以吗?不好意思,我这边没有羊羹那种好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是来喝茶的……」
这句话让怜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完蛋了……当我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我回想起好不容易才忘掉的事情……虽然我还想再稍微享受一下这段和乐的时光……但一句真的只是出于无心的话,却为一切画下了休止符。
发现笑容从怜奈的脸上消失后,魅音也同样失去了笑容。
……直到前一刻都还像温暖的小阳春般和乐融融的气氛……仿佛从拉门的缝隙间流光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我很后悔,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我们今天原本就不是为了开开心心地聊天才来这里的……
魅音默默地泡茶。
……在这段期间内,我和怜奈也不发一语地保持正座的姿势,
「来,请用。」
就算听到这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社交辞令,我们也无法干脆地应和……
「………………里面没有下毒啦……我就那么不能信任吗?真叫人难过。」
魅音露出微微苦笑,并耸了耸肩。
「……………………」
「……………………」
「……………………」
所有人都闷不吭声……大家都期待有谁能打破僵局……同时却又保持沉默。
那是一段无比漫长……又不愉快的时间。
不久,魅音有点轻蔑地笑着开口说:
「……喂喂,小圭、怜奈,客人是你们吧?你们不是有事才来的吗?如果你们不先开口的话,大叔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喔。」
我和怜奈面面相觑……然后我们两人都下定了决心。
……当怜奈正准备先开口时,我制止了她。
「……圭一……」
「没关系………说要来这里的是我……所以应该由我来说。」
「…………………………嗯,我知道了……」
「小圭要对我说什么呢?请把令千金嫁给我吗?啊哈哈哈哈哈!不行喔!因为小圭配不上我家的怜奈嘛~~!用味噌汤洗把脸再过来吧~~!」
……事后回想起来,这些惹人厌的话或许是魅音关心的方式也说不定。
因为魅音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出这些讨人感的话……我才能放松肩膀的力气,……
「………………魅音……首先……………我得向你道歉。」
「小圭吗……为什么?」
魅音虽然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但她显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因为尽管她露出一脸开玩笑的表情,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那个,绵流祭那天晚上………我……闯进了……神社的祭具殿。」
我看到感情从魅音的脸上急速流失。
「…………我知道那是不该进去的地方……不过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进去探险一下而已……可是……我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我向你道歉……」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我把额头贴在桌子上……我原本是打算下跪的。
……我之所以没有马上拾起头来,是因为那样子感觉诚意好像不太够……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只是趴在桌子上,任凭时间流逝。
魅音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的自己如今也无法窥探魅音作何表情。
……耳边只听得到充满了房间的蝉鸣……还有混杂其中的座钟指针声……就只有这样而已。
当我因为长时问低着头而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时,魅音才开口说:
「够了……真是败给你了……没想到小圭会突然以直球决胜负……我认输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魅音的表情依旧冷淡,不过嘴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虽然对小圭来说,那只不过是出于半好玩心态的探险……但也有很多人不认为那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如果小圭能稍微理解这一点的话……那就够了。入乡随俗……打以前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虽然我也认为现在才说太迟了,不过我还是要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就算很丢脸,我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如果我早点这么做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也说不定……
「……好了啦。既然小圭已经知道自己做了坏事,那样不就好了吗,」
魅音用事不关己般的语气这么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小魅,圭一可是很认真地在道歉喔……所以小魅是不是也该认真地响应呢……?」
「…………我很认真啊。怜奈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不认直的样子吗?」
「像啊。」
听了魅音的挑衅,怜奈也不甘不弱地回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尖锐起来。
的确,明明我是来推心置腹地道歉的……魅音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不是很认真的样子。
……她的态度肯定也让怜奈感到不快。
「小圭,够了,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小魅似乎也是这么期望的。」
「…………………………………………………」
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我不是已经做好觉悟才来到这边的吗……?……我下定决心,并且咬住嘴唇。
「……魅音……你前天找了梨花和沙都子到你家对吧,」
「…………………………………………我不记得了。如果小圭有什么支持这种想法的根据,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接近晚上的晚餐时间……梨花应该有来这里才对,她拿着装酱油的大瓶子来要酱油。」
虽然魅音装出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但我却没有漏看她眼皮上的微微抽动。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这不是什么难事。小魅也看过了吧,梨花的房间。」
魅音用手指抵着额头,做出思考着什么般的动作。
「……明明有凉拌豆腐,却没有酱油。而且原本放在流理台下面的大酱油瓶也凭空消失了。」
「……啊哈哈哈哈。那算什么?那就是她们来我这里的理由吗?」
「别再装儍了,魅音……你自己不是在传阅板上写了要大家到你家分酱油吗?」
……魅音啪沙啪沙地搔着头,还发出了微微的咂舌声,感觉就像是……被人发现自己私吞了跑腿的零钱一般……真的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然后小魅……把梨花……………………杀………………藏起来了,」
怜奈一度结巴起来……我很清楚她不喜欢杀害这个字眼,所以拚命地寻找其它词汇。
「一切……原本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对小魅而言。」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小魅不是没料到梨花会把要去小魅家的事告诉沙都子吗?」
「…………………………………………」
「然后……沙都子打电话到小魅家……我家的梨花有没有去你那边打扰呢?……嗯,我想她一定是这样说的。」
「…………啊哈哈哈哈哈!好像好像。」
「……小魅……你觉得有点不妙对吧,毕竟有人知道梨花到这里来的事情……所以你才会想连沙都子也一起引出来。」
「……引出来?……喔……那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魅音像是听着什么有趣的故事似的催促怜奈继续说下去。
……不过一直观察着魅音的我却很清楚她的变化。
她不停地把玩自己的手指……那是她逐渐失去冷静的证据……当然,那个动作真的非常细微……所以只有直盯着魅音看的我才能发现。
魅音她……现在很惊慌失措,因为怜奈所说的话……确实切中了事实……
「我想你一定是这样说的吧……沙都子,老实说我今晚煮太多了,所以你要不要过来吃晚餐呢?梨花已经先过来吃了喔………就像这样。」
喀沙………魅音抓起了膝盖。
「…………喔……………明明没有记录电话内容的录音带,为什么你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因为沙都子虽然做了两人份的晚餐,却连碰都没碰过就用保鲜膜包起来冰在冰箱里了。」
……有好一会儿,魅音都带着哑口无言的表情一动也不动……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怜奈一般。
「……………………光从这点小事………你就连讲电话的内容都能推测出来吗……?」
「……从头开始说很花时间,所以我就省略说明了……不过如果小魅想知道的话……从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到小魅是如何把两人引出来的,我都能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魅音的表情……那就是目瞪口呆……
「……………………………这真是……啊哈哈哈哈哈……我身边居然有位名侦探呢。没想到光凭冰箱里的东西……就能连电话的内容都看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服了你……我认输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宛如洪水溃堤一般,魅音捧着肚子大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声却让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
感倦了蠢笑以后,魅音大大地叹了口气,并且啪沙啪沙地搔着头。
……魅音看起来就像在为社团活动的推理游戏还是什么的……决定惩罚游戏一般……我甚至产生了这种错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快乐……
「……名侦探吗?……小魅才是呢,你甚至连我们和大石先生对话的内容都推测出来了。大石先生也说我是名侦探喔。」
怜奈提到大石先生的名字时,魅音突然露出任谁都看得出来的狼狈表情。
「……魅音………警察早就在怀疑你了……大石先生的部下如今也在外面观察情况,准备随时闯进这个家喔。」
虽然魅音强装平静,但似乎已经很难再继续伪装下去了。对被警察包围这番话半信半疑的魅音望向怜奈的脸,不过怜奈的表情里却没有任何迟疑。
……过了一会儿,魅音似乎总算相信自己被警察包围的事实了……
「村长先生……是小魅藏起来的吗……?」
「富竹先生和鹰野小姐的事件……也是魅音干的吗……?」
面对我们接二连一二提出的质问,魅音并没有回答……但我却清楚地看见魅音那佯装平静的眼里浮现出焦虑的神色。
不久……原本坐相很迈还的魅音重新摆好坐垫,并以漂亮的姿势端坐在坐垫上。
在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为之一变………魅音的表情……变了。
焦虑与困惑从她的脸上消失………只留下宛如出席茶会般的肃穆。
……我直觉地感受到。
现在这一瞬间……魅音已不再是魅音……她变成了身为园崎家当家继承人的园崎魅音。
那肃穆的氛围……显然异于平常……那种气质和我所熟知的魅音截然不同。
现在……我总算相信了……现在,我总算相信……魅音是统帅园崎一族的年轻当家了。
……魅音静静地将双手抵在榻榻米上……并且用宛如茶道般美匮的动作行了个礼……然后报上姓名。
「……初次见面,我是园崎本家的当家继承人……名叫魅音。」
看到魅音那美到近乎锐利的动作后……我和怜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两人……都因为那平常完全想象不到的言行举止而感到茫然不已……
「欢迎两位今日莅临园崎本家。请容我代现任当家阿魉向两位问好……两位来这里似乎有很多事情想问的样子……如果是我能回答的事情,我愿意毫不隐瞒地告诉两位……」
咦?……刚才……魅音说了什么……?
……魅音说有问必答……她的眼里带有下定决心的强烈光彩。
「……………真的………问什么都可以吗……?
「……我会竭尽所知地回答两位……毕竟两位就是这么希望才来到这里的。」
我和怜奈面面相觑……我们想问魅音的事情多到如山一般高。
不过该从哪里先问起呢?……问话的顺序让我们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怜奈率先发问了。她的问题虽然极为抽象……但却也是任谁都最想先提出来的问题,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呢……?」
那是我也想问的一句话。
而且那个问题指的并不是只有梨花她们的事情而已……还有村长和鹰野小姐两人的事件……不,甚至还要追溯到每年发生的所有事件。
……有好一阵子,魅音都没有回答……当我注意到问题的内容过于抽象而准备改用更具体的方式发问时……魅音总算开口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的答案会有点长……如果这样也无妨的话,还请两位耐心倾听……」
好冷。魅音的声音带有一种凉意……让人觉得彷佛正听着亲戚的姨母说故事一般。
我们静静地聆听着……这位外表虽然是魅音……实际上却是第一次见面的园崎家年轻当家的故事……
「……两位是否知道雏见泽村以前被称为鬼之渊村的事呢,」
怜奈轻轻地点点头后,便转头望向我。她的表情彷佛正诉说着「圭一知道吗?」一般……我对她点了点头。
……雏见泽过去曾被称为鬼之渊村这件事……没错,那天晚上我在祭具殿里听鹰野小姐说到不想再听了。
据说鬼之渊村的村民们深信自己身上流着鬼之血而断绝了与外界的接触……他们被山脚下的人们崇拜着……同时备受仙人般的礼遇。
「……是的,鬼之渊村的祖先们……是以继承了鬼之血为傲的仙人们……山脚下那些村子里的人都崇拜并尊敬他们……不过这种风气也随着德川治世的结束而废止了。」
黑船叩门,致使武士时代与锁国时代终结……而崇拜鬼之渊村的风潮也急速消失。
人们痛恨所有自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当时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到了明治年间,拥有悠久历史的鬼之渊村被单方面地改名为雏见泽村……据说这件事情的背后有试图一扫陈旧陋习的明治政府大力介入……」
废藩置县……日本为了与世界列强并驾齐躯而开始冲上了名不副实的阶梯,这样的时代就此揭开了序幕。
西式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极力赞扬……老旧传统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视如粪土……当时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在时代剧烈的变迁之中,宛如坠进瀑布里的花办一般,……鬼之渊村眨眼间就消失了。」
不久,受到接连将亚洲化为殖民地的欧美列强启发,日本也为了跻身列强开始了富固强兵政策……
从施行征兵剥开始,历经连续在中日战争与日俄战争中获得胜利……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只是一味蛮干地不断爬上现代化的阶梯……
「这时……鬼之渊村早已丧失了不可侵犯性……过去被当作仙人崇拜的村人们也不再有人尊敬……不知不觉间,神圣的鬼之渊村被贴上了毫无根据的标签,沦为传说中用来隔离传染病患者的众落……鬼之渊村就此迎向了苦难的时代。」
严酷的日子开始了。
……光是被人知道出身于雏见泽,就会受到不当的差别待遇。
不干净的霉菌蔓延了整个雏见泽,所以千万不能靠近那里。山脚下那些村子里的孩子们总是被这样教导的……据说只要被雏见泽的孩子们碰到,小孩子就会大声哭闹,父母亲也会在孩子被碰过的地方用盐巴去秽。
……如果误入雏见泽的话,就会被鬼抓定,并且加以肢解分食……所以千千万万不要靠近有恐怖食人鬼的村子……有些大人是这样教导小孩子的。
……很久以前闹灾荒时,雏见泽的村民们是靠着将弃置在河滩上的尸体烤来吃才得以幸存下来的。也有些大人一脸正经地说着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
无中生有的重伤接连加诸在雏见泽头上,偏偏鬼之渊村的历史刺激性又强,这一客观的事实更是加深了流言的可信度。
一连串不当的差别待遇,或许正代表了人们对看不见未来的时代感到不安吧。
……当然,事情并不会仅止于小孩子的世界。
一旦出身于雏见泽的事情被发现了,所有应聘工作的管道都会拒绝任用……已经谈好的婚事也会告吹……甚至连伪装出身而完成的婚姻,也会在出身被拆穿的那一刻离婚。
「……那人还告上了法院……他控诉出身的问题并不足以构成离婚的重大要因。不过最后却败诉了……因为伪造出身在结婚上似乎是严重的诈欺行为……」
「………………那种事情……真是太过分了。」
「……就算太平洋战争时流传着国民一心的口号,雏见泽村的人们还是持续地遭受各种差别待遇……多到数也数不清……把丈夫和孩子送上战场后……被留在后方的女人们恐怕也无心过活了吧………对当时依旧记忆犹新的祖母一回想起来……也常说那是个艰苦的时代呢……」
如此艰辛漫长的战争时代……也在昭和二十年……迎向了败战。
「父亲、丈夫,以及孩子们总算回到了失去大量男丁的雏见泽……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成了不归人。不过对于失去大量人手而几乎无法维持下去的雏见泽来说,那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晴……」
麦克阿瑟率领GHQ(注6)着手进行根本的意识改革,同时致力于消除不当的差别待遇。灰暗的歧视时代感觉总算结束了……
「让我们再度重建快要废村的雏见泽吧。随着这样的呼声越来越高,村民们也为了让村子多少能繁荣一些而开始奋力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大幅活跃于黑市,并且藉此累积了庞大财富的人出现了。
那就是魅音的祖父,同时也是高龄的现任当家的丈夫,园崎宗平。
「据说宗平曾出征中国大陆,并且在哈尔滨管理粮食仓库。撤退时,他与长官及同伴共谋偷走了军用罐头……宗平将这些罐头藏在濑户内海的某个地方,然后在黑市上以高价卖出,藉此赚取了一笔庞大的财富。」
宗平并没有将这笔财富花在自己的享乐上,而是全数托给了身为园崎本家当家的妻子。
「……复兴荒废的雏见泽吧,全体村民都是我们的家人,所以这笔财富也是大家共有的财产……身为现任当家的祖母是这么宣告的……而这笔庞大的财富就成了日后复兴雏见泽的巨大推力。」
「…………原来如此。然后随着雏见泽的复兴,园崎家也确立了今日的繁荣啊……」
「当然,也有不少人嫉妒宗平在黑市赚得的庞大财富,不过村人们早就已经不在意这种事情了……」
注6 General Headquarters of the Supreme Commander for Allied Powers,联军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
事业接连成功。成功之人也不吝惜给予后进援助。以雏见泽这个坚固的羁绊凝聚在一起的巨大家族,就这样逐渐扩展本身的势力。
而位于中心的园崎家则是以复兴雏见泽的名门望族之姿,不断地受到村民们的歌颂赞扬……
「……那个大幅活跃的中心人物就是小魅的婆婆吧……好厉害,真的是大活跃呢!」
听到怜奈坦率地这么赞美,魅音也坦率地露出开心的表情。
「……不过……昭和三十年时又开始吹起了逆风……那就是『人肉罐头悬案』。」
人肉罐头……光听这字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有个男人自称是祖父,园崎宗平的长宫……他出面指称那些罐头是人肉罐头。」
……那些从旧军用仓库私吞而来的粮食罐头,日后成了复兴雏见泽的巨大基石的罐头……
据说长官揭露了园崎宗平当时的工作并非管理粮食的事实……
「………其实宗平在战争中的工作是扑灭散布鼠疫的老鼠,以及搬运传染病患者的尸体……」
……这是基于出身的差别待遇……不过宗平却也因此没被送上最前线,也没被扣留而得以顺利回国。就结果来说反而称得上是幸运的了。
不久,宗平被调到军方的医疗机开当杂工。
……不过,他们在那里进行的研究……却远比雏见泽遭人蔑视的晦暗风俗要来得可怕多了……
「宗平所属的都队正在进行某种研究……那就是找出具体的手法来解决战地中粮食调度的困难。」
当时全战线都发生了慢性的粮食短缺问题。
粮食短缺会造成营养失调,让失去抵抗力的身体接连遭受各种疾病侵蚀。
士气与道德观也因而低落,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整个军队就无法维持下去了。据说那个研究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的研究内容是战场上调度粮食的手法。
……从抢劫居民的暴力手法,到罕见昆虫动植物的料理方式等克难手段,研究涵盖的范围非常广泛,
研究深入地钻研细节,同时不断重复迷失与失控的过程……最后终于敲开了那扇禁忌的大门。
「……两位觉得战场上最容易取得的蛋白质来源是什么呢……?」
「…………………………………………」
我和怜奈……都隐约知道了答案……所以我们并没有回答。
「……是的。他们研究了将人类当成食材来处理的方法……就算有时得吃敌人的肉,有时得喝战友的血,也要奋战到最后一刻。因为唯有如此才是报效国家最极致的表现……他们一本正经地建立起这种教义。另一方面,料理部门也反复地从错误中找出让人肉吃起来更卫生美味的调理方法。」
……听说料理都门试做了好几道样品……但深知那是人肉的他们谁也吃不下去……于是这些样品就被送到前线去了。他们称呼罐头样品为代用肉,并且在罐头底都印上代字的图样,以免自己误食。
「……在空着肚子的前线都队中,每项样品似乎都深受好评的样子。其中以酱油炖煮的寿喜烧口味最受欢迎……」
「不……不要再说了,小魅…………感觉很不舒服耶……」
怜奈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连维持正座的姿势都很难受似的……
虽然魅音看起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她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并且中断了这个话题。
「……那么……魅音的爷爷带回来的罐头里真的装了人肉吗……?」
「……我不清楚。宗平直到晚年都矢口否认那是人肉。不过嫉妒雏见泽急速复兴的人们却称他为卖人肉赚钱的畜生……并且再度开始蔑视村民们……于是雏见泽又回到了孩子们遭人排挤、被人扔石头的时代。」
……………苦闷的沉默再度降临在我们之间……这真是无比绝望……又可悲的故事。
……差别待遇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为什么人类一定要分出优劣或等级呢?为什么人类不蔑视别人就活不下去呢?
为什么………大家不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呢?………我不懂。
「……身为当家的祖母当时曾对村里的孩子们这么说……」
如果有一个人丢石头过来的话,你们就找两个人一起扔回去。
……孩子们又问了,如果有两个人丢石头过来呢?答案当然也很简洁。
「……如果有两个人丢石头过来的话,你们就找四个人一起扔回去。如果有八个人拿棒子追打过来的话,你们就找十六个人一起打回去。如果被三十个人中伤的话,你们就找六十个人一起吼回去。」
孩子们最后问了,那如果被一千个人攻击的话呢?就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
「……如果被一千个人攻击的话,你们就联合雏见泽所有人一同对抗……这些话甚至成了促使村民们奋起反抗的誓师宣声……祖母不只是身为园崎本家的当家,她甚至以雏见泽之母的身分揭竿起义。」
时代是昭和一二十年代中期。那是社会上充斥着以日美保安条约为中心发起的骚动,同时也满是抗争与运动的年代。
一人受到了不当的差别待遇,就是所有人受到了不当的差别待遇,雏见泽的人们怀着这样的连带感挺身而战了。
这跟是大人或小孩无关。
只要听说有小孩子被骂了,村民们就会群起找上对方家理论。
只要听说有大人受到了不当的待遇,村民们就会不分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地发起抗争。
……只要动了雏见泽的人一根寒毛,下场就会很凄惨……只要能让外界这么想就赢了,雏见泽的村民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小圭还记得吗,你在镇上被不良少年纠缠时,不是有很多人跑来救你吗……?」
「………………………………………………」
我想起了果敢地聚集过来救我的雏见泽村民……以及不愿被卷入事件中而撇开视线的兴宫镇镇民。两者的对比令我印象深刻。
「……祖母率先揭竿起义,接着双亲承龚了抗争的旗帜……费了好大的一番工夫后……雏见泽才又再度重归和平。不过这和平的生活就像摆在一片薄冰上的重物一般……看了这一百年来的历史后,现在的平稳也只能说是摇摆不定的天秤偶然停顿下来的那一刻吧。」
「……?为什么?」
面对着如此漫长艰辛的历史,刚搬来不到一年的我能有什么意见呢?……不过……我还是说了。
「为什么……大家不能和乐地过日子呢……?……鹰野小姐曾告诉过我关于御社神大人的传说,那些又算什么呢?」
鹰野小姐说人和鬼曾手牵着手要好地一起生活……御社神大人不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生活才留在地上的吗?
「……那只是故事罢了。也就是说……就算人和鬼真的存在,协调双方的御社神大人也不可能存在。」
「……………………所以……御社神大人的作祟才会发生吗……?」
……一阵凉爽的风咻地从外头吹进来,让魅音那看似透明的美丽长发晃动了起来。
魅音带着清爽的笑容,就这样什么也没有回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那就是她无言的回答。
「……让雏见泽村再度变回鬼之渊村,变回那个受人尊崇的神圣存在……那是我等鬼之渊村俊裔的夙愿……也是身为园崎本家之『鬼』的继承人应当背负的宿命。」
「………………『鬼』的……继承人?」
「……我等园崎本家代代都习惯在当家的名字里加上一个『鬼』字……你在手心上写写看我的名字就知道了……」
我在手心上写了「魅音」两个字……啊……是直的,魅音的名字里包含了鬼这个字。
「……不光只有名字而已喔……这个身体上也刻画着鬼。」
这么说完后,魅音静静地站起身子……然后开始动手脱掉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啦,小魅………你根本不需要露给我们看。」
「…………谢谢。」
……光听这段对话……我就大概察觉到了……魅音身上……恐怕也有用来表一不继承了鬼这件事的记号……好比刺青或刻印……这种无法抹消的印记。
魅音并没有坐下,而是快速地拉开靠走廊那侧的拉门……凉爽的风逐渐扫去盘据在房间内的湿气。
魅音望向宽敞的庭院……然后一直静静地伫立不动,
……那双肩上……背负着从平常的魅音身上想象不到的重担……那担子好重……真的好沉重……因为那是雏见泽,不,那是整个鬼之渊村的历史。
……面对这样的魅音……我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呢……?怜奈也不知道该对那身背影说些什么。
唯有蝉鸣声逐渐淹没了沉默…………

■最后的任性

经过一段漫长的空白时间后……魅音总算轻声开口说:
「……这五年来的连续事件呢……有些与我直接相关,有些与我间接相关。有些事件并非全由园崎家主导,其它的御三家,也就是公由家和古手家也涉入其中……不过我想所有事件的中心都有我在。」
魅音并没有回头……就这样背对着我们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中……她的语气也恢复成我们熟知的魅音了。
「……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怀有信念,所以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顶多就只有……我还没决定好继承人就不得不退出舞台这件事了。」
「…………………………………………」
「……如果逮捕我才能让法治国家的体制趋于完善的话……那也只能说是时势所趋了……在引退的同时还能见证这一百年来最和平的雏见泽……我或许是园崎家的历任当家中最幸福的人也说不定。」
肩膀靠在拉门上的魅音慢慢滑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种死心的举动光看就觉得心痛。
……魅音涉入的种种可怕罪行突然模糊起来………欸,魅音……之后的事情就别管那么多了……试着孤注一掷地逃走……也没什么关系吧……?……当我这么想时,怜奈凛然的声音响彻了房间内。
「不过……小魅…………………………………你杀死了梨花和沙都子对吧?」
……虽然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但过于锐利的话锋却刺伤了我的胸口。
「我不是说杀了别人就没关系……不过不管怎么样……小魅还是杀死了梨花和沙都子。」
怜奈说的这番话……是再猛烈不过的抨击……尽管知道所有压在魅音肩头上的沉重历史……怜奈还是严厉地批判了魅音杀害伙伴的罪行。
「…………………就像我身负园崎家的使命一样,梨花也身负了古手家的使命……那个使命……就是守护祭具殿。」
……我的心脏突然纠结起来,
「……祭具殿的门锁从去年起就换了,我知道是梨花提议的……她说祭具殿的门闩很重很难搬……所以想换成更简单的锁……毕竟那东西就连前任神主都嫌重嘛……所以我很清楚那对梨花来说会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会确实做好巡视工作的,所以请换成更轻便的锁。
作为园崎家的代理当家,我说……自从离奇死亡事件接连发生以来,似乎有一些人开始对御社神大人产生了不当的兴趣,所以我认为不该轻易地换掉门锁。
……可是……公由家的当家……公由家的爷爷却说……
既然梨花那么辛苦的话,那么换成轻便一点的锁也无妨吧。
门上了锁就表示禁止进入的意思……哪来那么多故意破门而入的坏人啊?
……虽然身为当家的地位相同……但公由家的爷爷是于我有大恩之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再多反对什么……
最后祭具殿的门锁决定换掉了……而且还换成了非常简便的锁头。
「……爷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家的婆婆也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可能沿用之前的那种锁呢。」
「没问题,你太爱操心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爷爷会确实地负起责任的。」
「一定喔,我是说以公由家的当家身分负起责任喔……爷爷,您应该也很清楚那里头保管着多么神圣的东西吧……」
「没关系啦。这个雏见泽里才没有会擅自打开锁闯进去的坏猫咪呢……喵——喵——」

「呜……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从我的口中涌出来,灼热的液体扑簌扑簌地流下来,并且啪陆啪嚏地打在榻榻米上。
「……绵流祭举行到一半时,我就已经听说有小偷闯进祭具殿的事情了……小偷有四个人。当天我就决定要下手了……同时……我也不得不追究古手家的梨花与公由家的爷爷允许小偷入侵的责任……」
眼泪……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地滚落……
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还深信杀了梨花的人……是魅音。
……但我错了!杀死梨花的不是魅音……是我!
「……梨花她们……形同于……是我杀的……!」
「圭……圭一……」
我……曾经有阻止这场悲剧的机会,然而……我却没有阻止……我输给了轻率的好奇心……而没有阻止这场悲剧发生。
那个时候,如果我有抑制住想闯进祭具殿里的冲动………梨花她们也就不会死了……!
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地……过着和之前一样的日常生活啊……!
「……我……我………我真是个大笨蛋………!」
如果流下来的眼泪能够抹消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么我甚至能用眼泪填满满这个房间,不过……这么点小事……不可能偿还得了我犯下的罪。
「小圭……你一点错都没有喔。」
魅音温柔地这么说……彷佛正对我谆谆告诫一般,
「身为园崎家的代理当家,我不得不痛下杀手……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什么园崎家的历史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就算得把那些东西全都舍弃……我或许还是应该选择拯救同伴也说不定……就是因为屈从于那些东西,我才会杀死那两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园崎魅音杀了她们的……我有无数个瞬间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但我却没有这么做。我屈就于自己的使命…………轻易地放弃了为伙伴而战,所以这是我的罪,是我杀的。是园崎魅音……用这双手杀了她们的。这个事实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那自虐式的笑声……听起来好可悲……正因为魅音曾在社团活动上发下豪语说自己能克服任何困境……她的笑声才更显得凄惨。
「……不过……小魅却凭着自己的意志拯救了唯一的一个人呢。」
「咦……?」
当我一脸惊讶地转过头去时,怜奈伸出手指抵住了我的额头。
「……你唯独没有杀死圭一……既然小魅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要杀死圭一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不过你却没有杀死他。」
没错……在社团活动中狡猾得无人能敌的魅音如果真要我的命……那我肯定活不过第一天晚上。
明明已经有这么多人牺牲了……却只有我总是幸免于难。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觉到这点的呢?……虽然不断有人接连消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隐隐约约地深信唯有自己不会牺牲。
「…………………………是啊……为什么没有杀死小圭呢?……这问题就连身为鬼的我也摸不着头绪……或许是因为魅音不想杀死小圭也说不定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嘘——……怜奈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我不要说话……
「……大石在外面埋伏吗?」
「嗯。」
「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吗?」
「没有……大石先生说会把这里团团包围起来,好像还会用无线电呼叫更多车子过来的样子。我想小魅家广大的占地应该全被包围了。」
魅音沉默不语……虽然怜奈毫不留情的话语听来有点残酷……但那并非残酷………而是希望多少能为好友减轻苦恼的关心。那种心境或许很像介错(注7)也说不定。
「小魅……去自首吧。」
…………………魅音并没有开口……不过她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们也会陪你一起去的……我们绝不会让好友独自面对的。」
「………………我果然还是赢不了爱哭鬼跟怜奈猫呢——啊哈哈哈哈……」
魅音一边搔着头,一边站起身子……她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成往常的魅音了。
「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有多么深重……就算自首成立……我想自己大概也无法再回到这里了吧。」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因魅音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我还是得劝她自首………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也说不定。
「所以最后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任性的请求。」
「什么请求?」
注7 帮切腹自杀者砍头的人。
「只要三十分钟左右就好……让我跟小圭两人独处吧。」
…………咦?
听到魅音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时……吓了一跳的人好像只有我而已……
「……圭一,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圭一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是啊。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毕竟我是鬼嘛……从外地搬来的小圭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就算御社神大人真的存在,就算御社神大人居中调停……我们也绝不可能兼容的。」
魅音难过似的这么说完后,便咬住了下唇……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只能像魅音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过仔细一想,我根本没有理由犹豫。
迫使魅音……接受沉重又不可抗拒的成规……同时不得不向伙伴出手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魅音她……反而可以回过头来责备将自己逼进这种窘境的我。
……可是……魅音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责备过我。不仅如此……她还放过了……理应同罪的我。在不可抗拒的宿命中……她只拯救了我一个人而已。
……我不知道那对我而言是不是应当感谢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魅音也像杀害了梨花她们一样……对我处以相同惩罚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轻松。
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魅音背负的罪……我也有义务一起背负。
所以……面对魅音最后一个任性的请求……我没有任何犹豫的理由。
「嗯……好啊。」
「…………………………谢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圭一。」
怜奈站起身子……就像和魅音约好的那样,怜奈似乎打算离开这里的样子。
「啊,怜奈,你在这边等就好了……我只是想跟小圭去庭院里绕一绕而已……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我的房间,里头的漫画随便拿去看吧…………对了,如果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单行本,你要整套搬回家也行。」
「讨厌啦。小魅的书是小魅的东西,怜奈才不会随便带回自己家里呢。」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特别乖呢。」
就像我曾经做过的一样,魅音一把抓住怜奈的头,并粗鲁地磨蹭起来。
「那么……我们走吧,小圭。」
当我正准备迈开步伐追上踣进走廊的魅音时……怜奈默默地抓住了我的手。
「……小魅……就拜托你了。」
「嗯。」
「…………小魅她……已经确信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我对法律什么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像这种跟死亡扯上关系的案件……怎么想也不可能免于重罚。
「…………你要好好地看着小魅……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喔。」
魅音或许不愿委身于司法……而是打算亲手拉下事件的帘幕也说不定……怜奈已经事先预想到这种地步了。
「嗯……我绝对不会让她做出那种事情的。」
怜奈抹去在不知不觉间盈满眼眶的泪水。
「好了……你快去吧。」
我点了点头后,便赶紧追上往玄关消失的魅音……拉门后清楚地传来怜奈的哽咽声。
……为什么……小魅会被迫继承什么鬼的名号呢?……小魅一定也很无奈吧…………可是……那也未免………太可悲了……………………
某种滚烫的东西滑过我的脸颊………那是我的泪水。
我粗鲁地擦掉眼泪……因为在最后献给魅音的这段时间里,我绝不担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魅音已经在玄关外等着了。
当我套上鞋子,并且一边踢着鞋尖,一边走出玄关时,魅音战战兢兢地靠了过来。
……事到如今,这家伙干嘛还脸红啊……?
「我……可以挽你的手吗?」
那是个非常恭谨客气的要求。
「……好啊。」
……我一允许,魅音立刻露出开心的表情挽住了我的手,宛如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
「……像这样被我挽着手……你会觉得紧张吗?我是说……你会不会担心我突然使出关节技之类的攻击呢……?」
「……你们姊妹俩怎么都说一样的话啊?我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喔。」
那时……一切都还没变调……在Angel Mort里打打闹闹的那些日子真令人怀念。
……屈指一数,我不禁昆到愕然。那居然只是短短一个礼拜前的事情。
那时诗音也是像这样挽着我的手臂。
当我像这样和魅音挽着手时……我才实际体认到她们两人是双胞胎的事实……力道与肌肤的触感……体温与血液的流动……这些活生生的触感全都一模一样,
「………………诗音好像也喜欢小圭的样子。」
「……是吗?」
如果这是平常的对话……我或许会满脸通红地跳开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不管听到什么……我的心还是一样平静。
「……魅音和诗音……感情好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小圭会觉得自己的右手和左手感情很好吗?」
「咦?右手和左手吗?………那不是可以用来比喻感情好或不好的东西吧……」
「就是这种关系,我们之间不是可以用感情好或不好来衡量的关系。」
……我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只有感情非常好的意义而已。
「就好比人有惯用手一样,右手和左手必然有优劣之分……如果锅把只有一边的话,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惯用手去抓吧,我想大概就是这种差别吧。」
「…………………………」
「不过也不可能有谁会觉得失去了另一只手也无所谓……我们之间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我想……你们大概只是因为靠得太近了才会看不清楚彼此……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才对。我家就只有我一个独生子……所以在祭典前一天看到魅音和诗音两人斗嘴的场面时,我觉得非常羡慕。」
「………………你会不会只是过度执着于自己没有的东西呢?双胞胎这种身分以前用来戏弄别人还算有趣……不过在双方像这样个性变得全然回异的现在,那反而变成了阻碍。」
魅音是觉得痛恨吗?还是感到害羞呢?……姊妹的感情在旁人眼里是很难理解的,那或许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可以介入的问题。
……唯有保持沉默,并且温柔地点头,才是最好的回应。
魅音穿过宽敞的庭院……然后拉着我走向来这里的途中看到的荒废森林……这么大片的森林居然也是宅邸占地的一都分……这真是令我惶恐。
「…………好大的森林啊,小时候这里一定是个很棒的游乐场吧?」
魅音沉默不语,她似乎正在回忆过往的样子……虽然我无法窥知她在想些什么……但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姊妹俩只是开心地斗嘴笑闹的那段孩提时光吧。
每当风吹起,轻柔摇曳的枝叶总会发出宛如溪涧声般的沙沙声。
……魅音一直保持沉默。
她正回忆着……自己亲手杀死的……妹妹。
我不需要多说些什么……只要像这样手挽着手……肩并肩地走着……那就够了。
……突然间,魅音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直视我的眼睛,
然后……她开口说了。
「……………………诗音她还活着。」
「……真的吗,」
魅音默不作声地轻轻点头回应。
「………………嗯。因为我想让她死得比谁都要来得凄惨,所以一直把她给关起来………不过直到今天,我始终还是没想到那个方法。」
……虽然魅音嘴巴上说得好像很讨厌诗音的样子……但在心底深处却无法彻底地讨厌诗音。
……所以我用另一只手粗鲁地抚摸着魅音的头。
魅音不光只是救了我,她还救了诗音。
……的确,魅音或许因为化身为鬼而导致许多人死去也说不定……不过……她不是还像这样与鬼对抗……并且拯救了两条性命吗?
魅音恍惚地瞇起眼睛……就这样任凭我抚摸她的头……接着魅音松开了挽住我的手。
然后静静地开口说:
「…………来吧……我想让小圭看看我全都的罪过……不过对小圭来说,那或许是非常难受的光景也说不定。」
我的直觉告诉我……至今为止的牺牲者一定都在那个地方。
……看了那幅光景……就表示我必须接受梨花和沙都子的死,也代表着……我必须接受……那是最棒的朋友犯下的罪过。
「…………那都是已经发生,也已经结束的事实了……所以小圭也可以选择不看。如果你是这么决定的话,那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亲手结束一切的。」
这句听起来很不吉利的话让我吓了一跳。
……我回想起怜奈说过的话。魅音或许不愿委身于司法……而是打算亲手拉下事件的帘幕也说不定。
……我不能让魅音一个人去……而且我不是决定要一直陪着魅音,好完成她最后一个任性的请求吗?
……即使那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我还是要接受它,就算逃避不看……那也已经是……早就结束的……事实了。
「………………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吗?」
「嗯。」
「………………对我来说……园崎魅音是最棒的朋友,这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沙……一阵风吹起,摇曳着树梢……
「…………你也好,怜奈也好………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变得特别帅气呢,」
平常魅音总是会说些讨人厌的话敷衍过去……但今天却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笑着这么回答我而已,
不久,魅音总算迈开了步伐……不断深入……深邃的森林。
在宛如兽径般狭窄的路上走了一会儿后……便可看到陡峭的斜坡里有个让人联想到矿坑或防空壕的隧道,隧道口堵着一扇充满威吓感的铁门。
这里周围围绕着平缓的斜坡,形成宛如盆地的地势。而隧道就被建在这外头看不见的死角之中。
……四周的树木上有许多乌鸦的影子……而从刚才开始就不断扑鼻而来的臭味……就是从这扇铁门里散发出来的。
「…………………………要回头就趁现在喔。我不知道小圭心里的园崎魅音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一旦进去这里面……那个魅音一定会…………………………………………」
「不会改变的。要我说几次都行……园崎魅音是我最棒的朋友。」
我用力地握紧双拳。
……这里头……一定有着我无法想象的光景吧。
那……或许是让人稍一一疏忽就会忍不住吐出来的光景也说不定。
不过忍耐吧。克服这份痛苦吧……因为魅音依旧是我……最棒的朋友。
「………………因为我已经是鬼了……所以无法体会人类的心情,但我觉得自己却很清楚地知道……魅音她喜欢你。」
「……不要说得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一样。你是魅音,不是什么鬼……你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也是我的好伙伴。」
……魅音做了一个像是擦拭眼角般的动作后,便将手伸向隧道入口的铁门。
一重重严密的门锁散发出不容侵犯的魄力……那就跟祭具殿戒备森严的门扉一样,迫使试图踏入其中的人必须做好相当的觉悟。
门扉往左右两边敞开后……带有腥味的空气与大量的昆虫顿时从里头窜出来。
我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将水槽搁在阳台上不管,结果害死了饲养的螃蟹……当时水槽散发出一股非常可怕的臭味……如果那就是所谓的尸臭,那么门后传来的这股臭气正好也适用于这个名字……
门里一片漆黑,不过魅音一按下开关,被点亮的电灯泡顿时照出里头的景象。
木造的隧道构成了错综复杂的通道。
途中可以看到像是仓库的空间,也有看起来像是可以供人居住的场所……这些迹象显示出这里战时也兼作防空壕或储备仓库使用。
……不过这里并没有像防空壕那样挖好了就置之不理的感觉,反而散发出一股威严,彷佛这里是园崎家在地底兴建的另一个家一般。
明明走在如此昏暗的地底下,某处的通气孔却不断传来蝉鸣声,这点让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小圭曾经在祭具殿里看过那堆像山一样高的拷问道具对吧?……那些全是为了守护鬼之渊村严厉的戒律而制作出来的东西。也就是用来残酷地杀害打破戒律之人,以儆效尤的道具。」
「……………………那都是远古时期的事了吧。」
「……原本惩戒的仪式·绵流是由御三家一手包办的……但随着公由家与古手家的衰退,以及时代的变迁,现在要举行仪式已经很困难了。」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在这个现代化的日本里,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悠哉悠哉地在沼泽边肢解杀害牺牲者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为了在现代也能举行绵流的仪式………园崎家兴建了一个秘密场所。」
魅音打开一扇特别异质的大门……
……毫无疑问地…………门后……就是现代的祭具殿………
那晚听完鹰野小姐的说明后,我才知道自己的身边围绕的是那么可怕的拷问道具。如今我又再度体验到跟那一瞬间一模一样的异样感。
「……这里……有很多东西对吧?其中有一都分还是实际从祭具殿里搬过来的呢。」
………………祭具殿里的东西全都长满铁锈,同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给人一种有点脱离现实的感觉……但这里的东西却不同。每样东西都精心保养过……维持在现在立刻就能使用的状态。
有刀刃的东西刀锋闪闪发亮,有棘刺的东西前端锐利无比。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那些东西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保管在那座祭具殿里的老朽之物根本无法比拟。
不知道是不是早已预见了鲜血四溅的场面……墙壁和地面上就像浴室一样贴满了瓷砖……微微倾斜的地板边缘还设置了排水沟。
墙壁边的水龙头接着一条盘成一团的橡胶水管,看起来似乎是用来冲掉溅开来的血迹。
……毫无疑问。这里并非只是拷问道具的仓库而已,使用这里的道具执行只有在这里才办得到的可怕刑罚,这房间的用途正是如此。
就这层意义而言,古手神社的祭具殿也只不过是单纯的仓库罢了。
这里……才是鬼之渊村直正的祭具殿。
「……远古时期的当家亲笔写下来的纪录里提到……血液的飞沫不会对牺牲者造成负担,却又具有相当的冲击性……毕竟绵流是惩戒秀嘛,我的祖先们也设计了各式各样的表演呢。」
魅音这么说完后,便伸手指向昏暗又宽敞的拷问室深处。
她的手指前方……居然是铺着榻榻米的和室……角落还堆着一座坐垫山。那里的装潢摆设让人联想到单口相声还是什么表演的剧场,给人一种极为不协调又扭曲的印象。
「……那是观众席喔。毕竟绵流是惩戒秀嘛,没有观众就没有意义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而且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不过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如果对我表明这些事情可以让魅音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那么无论多少话我都愿意听。
「我…………………就是在这里杀了大家的。虽然当时没有在场见证的观众……但我还是漂亮地完成了绵流的仪式……不,那时或许还有唯一一个观众在也说不定。」
「……咦?观众……?」
「……那就是我。名叫我的鬼一直看着魅音执行绵流的仪式,」
魅音自嘲地嗤嗤笑了……那不是让人感到愉快的笑声。
「对面是牢房。」
「……诗音就在那边吗……?」
魅音轻轻地点了点头………魅音的绵流祭……就要在今天结束了。我得尽早告诉诗音她安全了……因为就算在这一瞬间,诗音肯定也在为自己不知道何时会被杀死而怕得浑身颤抖吧。
据说是通往牢房的那扇威严的门扉开启,从回声听来,里头想必是个出奇宽广的空间。
魅音在黑暗里摸索一阵后,设置在各个角落的好几颗电灯泡亮了起来。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朦胧的灯光中也逐渐浮现出一个大坑洞的形体……这里岩壁裸露,同时充斥着一股和防空壕这个词汇无比匹配的肃杀之气……
而且宛如虫子咬破巨大的果实而筑起的坑坑洞洞一般,每个角落都设置着装了铁栅栏的房间……我马上就知道那一格一格的小房间就是牢房。
「…………大家……都在哪里呢?梨花和沙都子她们……」
「……尸体吗?」
听到这句过于单刀直入的话,我忍不住揪起脸来。
「……嗯……没错……让她们一直待在这么暗的地方不是很可怜吗?」
「…………因为长了虫子会很麻烦,所以我把她们扔到井里去了…………对不起。」
「…………………………………………………………………………」
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我又再度为向梨花坦承了一切感到后悔……
如果魅音语末没有加上一句对不起的话,我或许会忍不住揍她也说不定。
……冷静点,前原圭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园崎魅音都是我最棒的朋友。你自己不是这么说过吗?
「…………嗯……我的确说过……」
我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这么说。
这时,位于深处的其中一间牢房发出摇响铁栅栏的喀喳声。
房内隐约可见的人影……的确就是。
「………………诗音?……………是诗音吗?」
「小……小圭,是小圭吗?」
我冲向其中一间牢房………从栅栏的缝隙里可以窥见一双白皙的手臂……那是诗音的手。
「你没事吧,诗音!你有没有受伤……?」
「……不………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诗音脸揪成一团地放声惨叫……那是因为魅音出现在我正后方的缘故……没错……诗音还不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冷静点,诗音。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为了安抚激动的诗音,我尽可能地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不过我的声音似乎被诗音的叫声掩盖而迟迟无法传进她耳里的样子……
「诗音……你好吗……?」
「不……不要……!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如果你那么恨我的话……就快点杀了我吧!你恨的人是我吧?杀了我!快杀了我!姊姊!」
「你……你冷静点,诗音!一切都结束了……没事的,所以你冷静点……」
一边喀锵喀锵地晃动铁栅栏,一边大叫的诗音……正可谓处于半疯狂的状态。
……我轻轻地耸了耸肩后,便把位子让给魅音。因为我明白……既然把诗音关在这里的是魅音,而且让她感到如此害怕的也是魅音的话……那么能够终止这种日子的还是只有魅音而已……
魅音隔着我的肩膀静静地说;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我还不会杀了你……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平静的语气只维持在刚开口的时候,魅音彷佛意图加深诗音的错乱似的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宛如受到那个笑声牵引一般……诗音浑身打起哆嗦……然后又一边咆哮,一边喀锵喀锵地摇起了铁栅栏……
「求求你住手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杀死小圭啊啊啊啊啊!小圭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吗,要杀就快杀……快点杀了我吧!我不要……我不要再看到有人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你那么想死的话,等我杀了这个男人以后再慢慢地把你绞成肉末……我会依循古法从四肢末端开始把你一点一点地剁成肉酱……那台绞肉机就是为了你而特别准备的呢……还是说,用那台机器把小圭绞成肉酱会让你比较开心呢?」
「……喂、喂,不要再说了!现在还这样吓诗音有什么意义啊……?」
「不行,小圭,你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魅音居然还对诗音说这种荒诞不经的话。为了斥责这样的她……我回头望向后方。
在那里的魅音正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残酷神情扭曲着嘴角……那抹笑容……看起来比新月还要锐利。
我彷佛触电似的直觉发现……在那里的那个家伙……并不是我的好友魅音,也不是继承了园崎本家,被沉重的宿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园崎魅音……那么……这家伙……究竟是谁呢……?
砰咚!
眼前遍布着许多后脑杓挨了一记时才看得见的那种火花。
……一瞬间我全身脱力,脑袋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膝盖也随之一弯,就这样跪在地上……然后全身扑咚一声地趴倒在地。明明脸直接撞击了地面,我却觉得舒服得像是倒在羽绒被上一般。
……意识逐渐模糊远去。那种感觉就跟在车里打睦睡时……半梦半醒地听着父母亲的声音一样……
不,与其要说是主动聆听,倒不如说是声音被动地传进耳里……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很遥远的某个地方。那些事情的内容跟自己极为无缘,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所以当耳边传来诗音的惨叫声与魅音下流的狂笑声时,我完全不觉得吵,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接下来……该用什么方法料理你才好呢,对了,用钉台怎么样?我原本是想拿那两个小鬼来试试的,不过她们的手太小了,跟刑台的尺寸一点也不合嘛!好,就用那个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从背后抱起我,并且把我给拖了出去……其中一只鞋子在脚跟与地面摩擦时脱落了。
「不行!姊姊,快住手啊……!……拜托您………不要…………………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绪失控的诗音……嚎啕大哭起来……诗音的哭声似乎大大地激起了魅音的兴趣。她把我扔在一边,并且再度回到牢房前。
「……你不是也能哭得这么可爱好听吗?你平常那副装腔作势的态度只叫人觉得恶心,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最适合你的喔。呵呵呵呵!」
「…………?魅音姊姊。求求您……您要怎么杀我都无所谓……所以请您务必放过小圭一个人……拜托您…………………」
……诗音平常总是在姊姊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态度……然而那个诗音……如今正平伏在地上,并且用从那些和平的日子中想象不到的可怜声音……向过去将之当成傻瓜愚弄的姊姊请求原谅。
魅音冷淡地俯视着这样的诗音……她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虽然我完全不打算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你的哭声实在是太有趣了……让我突然觉得答应你也无所请呢……仔细一想,我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像是姊姊该做的事情嘛。」
「……是……是………谢谢您,真的非常谢谢您……」
「那么你就为至今为止的事情道歉吧。如果你道歉的话,那么要我彻底地既往不咎也可以喔……这样一来,我也不是不能放过小圭呢。」
……虽然魅音说不是不能放过我……但她却从未说过要饶了诗音。
不久……铁栅栏另一头的诗音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并且用软弱无力的声音开始说出道歉的话……虽然那些内容无法每一字每一句都听清楚……但大致上的意思还算可以理解。
尽管魅音带着无比愉快的表情听着这些话,她却又猛力地踹着铁栅栏,以宣告自己心中的不满。
「……你以为这样就能补偿我积年累月的怨恨与痛苦吗,这可不行呢……我还是要从小圭开始把你们绞成肉酱啦!」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请等一下,姊姊!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
……魅音像是拿诗音没办法似的停下脚步,并且再度回过头来……不过那并不是莫可奈何的反应……她的表情只流露出以虐待诗音为乐的神情。
「……既然你无法做到完美的道歉……那么做姊姊的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教你能够感动人心的道歉方式了……我只说一次,而且就算只是搞错只言词组,你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这样可以吧?」
「……是……是……谢谢您,姊姊……呜呜……」
诗音那哭到喉咙都哑了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怜……
……我开始逐渐感受到……心如刀割的痛楚……那是涌上心头的愤怒……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正逐渐恢复自由……!
不过那顶多是能够感受到肌肤触感与血液流动的程度而已……我还无法……凭自己的意志移动一根手指………!
「你能够一字不漏地全都记住吗?那么你就试试看好了,从头到尾都要诚心诚意地说喔…………………如果你能确实办到的话,那我就只杀死你一个人就好。」
「……是……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
……有哪里不对劲……不知不觉中,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
……直到刚才为止……这家伙的确都还是魅音……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变成不是魅音的某个人了……!
我熟知的魅音……绝不会做出这种以践踏他人的尊严为乐的卑劣行径……!
「好了,快开始吧。姊姊我正洗耳恭听呢。」
「……………………园……园崎诗音是……」
刚才我冲向诗音的牢房时,本人和冒牌货就在我的背后掉包了吗……?总之……这种家伙……绝不可能是魅音!
「……园崎诗音是………下流又低贱的母猪……连魅音姊姊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回想起自己过去不知分寸地……对姊姊……做了种种无礼的行为……呜……」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你让我稍微有点想原谅你啰!」
……血液在全身循环……麻痹的感觉逐渐恢复……还差一点……!……趁着魅音……不,趁着这个神似魅音的家伙将注意力转移到诗音身上的这段时间……我得赶快恢复过来才行……!
「……我真是太厚颜无耻了……我会反省以往犯下的过错……并且……发、发誓一生效忠魅音姊姊……所以请您……呜呜………」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的狂笑声在大坑洞里回荡而化为滔天巨响。
……那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应有的笑声……那的确是……来自地底的……鬼的笑声。
魅音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后,笑声突然像琴弦被切断般戛然而止。
「够了……真是太有趣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像这样彻底地舍弃自尊呢,嗯嗯,真是太愉快了。」
魅音她……再度拖着全身好不容易恢复知觉的我……朝拷问室走去,
「……姊……姊姊……!……您要杀的……只、只有我而已吧……请您……放过那个人吧………」
「你放心吧,我也会杀掉你的……在让你听够了小圭的悲鸣之后……!」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我拖进拷问室里俊,魅音熟练地把我绑在刑台上。眨眼间我就被绑成一个大字型……
我的双手硬是被分开来,每一根手指也被扎扎实实地束缚起来,连想握拳都办不到………而且只有手和手指的关节都分被紧紧地捆绑固定住。
「……姊姊姊姊姊姊姊姊姊姊……!不要杀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姊姊姊姊姊姊姊姊姊姊……!」
由于通往设置了牢房的大坑洞的门依然敞开,因此诗音悔恨的叫声不断传来。
「你听见了吗?诗音!我要开始啰!你就尽情地享受小圭年轻有力的惨叫吧!」
「………………………………你不要太过分了……」
身体的感觉恢复后,我最先采取的行动是咒骂这个神似魅音的家伙。
「你总算醒啦?我刚才说谎了……因为我想让诗音死得比谁都要来得凄惨,所以一直把她给关起来,但我始终还是没想到那个方法。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魅音拿来一个像是工具箱的东西……然后开始排列起大铁锤和前端状似鱼叉又明显扭曲变形的五寸钉(注8)。
「我要让她饱尝众多因自己而死之人的惨叫声,直到渗透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后,再一口气杀了她……这是不是很有情调啊?呵呵呵呵!」
「……………………你……是谁?」
「啊?我是魅音啊,园崎魅音……你是不是吓得脑袋都不正常啦?呵呵呵!」
「…………不对……你……不可能是魅音……!」
魅音不屑地笑了笑后……又继续着手准备恐怖的拷问。
「……喔,如果我不是魅音的话,那我又会是谁呢?」
「…………………………你是鬼。」

「咦?」
「……………………你不是魅音……把到刚才为止都还跟我在一起的魅音还来。」
「……小圭,你还正常吗?你真的不是吓到脑袋出问题了吗?」
「别碰我!……你这个恶鬼……!还给我!把魅音还给我!把我最棒的朋友……把魅音还给我!」
注8 约十五、十六公分长的钉子。

魅音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的样子。有好一会儿,她都只是愣愣地听我说。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错乱了。
……在魅音的面前说把魅音还来这种话……我知道这跟不知所云地胡言乱语没什么两样。可是……可是……!如今在我眼前的这个家伙……绝不可能是魅音!我……不可能承认她是魅音……!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
魅音……其实被恶鬼附身了……恶鬼化成另一个人格操控了魅音……!
魅音只是受这种双重人格般的状态操弄的被害者……真正不对的……是这个家伙!肯定是这个依附在魅音身上的恶鬼没错……!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我说的话后……魅音捧腹大笑起来,笑到几乎都快呛得咳嗽不止的地步。
「…………你这个人……真的很天真耶。在快被园崎魅音杀死的这一瞬间,你还想否定眼前的这个我?………我到今天才知道世界上有像你这么有趣的人存在呢。」
「……………………想笑就尽管笑吧……不过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你是魅音……把魅音还给我。滚开,你这个恶鬼!」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圭……你想让我笑到被眼泪淹死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我不会输给这样的嘲笑声。为了让被眼前这个魅音囚禁在体内的魅音……为了让真正的魅音听到我的声音……我打从心底大声地叫了出来。
「加油啊,魅音……!别输给……这种鬼畜生……!你很强的……让她见识见识你的力量啊啊啊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因为双手被绑住了,所以我连擦眼泪都办不到,只能任凭眼泪流过脸颊。
「拜托你……魅音……!魅音!你……你有哪里会输给这种恶鬼啊,你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吧?别认输……快起来……快起来战斗啊啊啊啊啊!」
魅音拚命地忍住笑,并且将五寸钉抵在我左手的小指上……她的右手拿着铁锤……腋下夹着好几十根钉子……就算再怎么不情愿……我也知道接下来她想做什么。
……不过……我不能害怕……所以我大声叫出来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腹部的肌肉抽筋了,好痛喔………说够了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要叫得好听一点喔。因为这除了是对小圭的拷问以外,也是对诗音的拷问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魅音……!」
然后……我激动地放声大哭……我只能发出呜咽声而已。那不是对接下来正要执行的拷问认命……而是……对魅音输给了鬼这件事感到遗憾。
……不过,眼前的魅音却起了小小的变化……她那高亢的兴奋情绪……正一点一滴地逐渐消退。
当我注意到时……眼前的那个家伙已经变回魅音了。
「………………小圭……虽然这种小事……也许称不上是前往冥府的伴手礼…………不过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那是魅音吗?……还是恶鬼暂时恢复的人心呢?……我不知道。
「我的体内从很久以前就寄宿着鬼了。那个鬼一直侵蚀着我,并且不断驱使我行凶……不过我用理性强行压抑下来了……然后鬼变得很安分,我一直以为那个鬼就这样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我错了…………那个鬼只是一直在我的体内沉睡而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我注意到……魅音的眼角泛着泪光。
「那个鬼……因为某个小契机而再度觉醒了………你觉得……原因会是什么呢……?」
………………………………………魅音的眼神很哀伤,但却又带着责备似的光芒。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魅音输给了鬼的契机是什么。
「………………………………这话由身为鬼的我来说也许有点奇怪……不过让一切变调的元凶就是你。」
……眼泪……咻地从魅音的眼里滑落……
「………………那个时候……如果你毫不犹豫地把得到的娃娃送给我的话…………那么一切或许就不会开始走样也说不定。」
得到的娃娃。
……那个……礼拜天在玩具店举办社团活动时得到的……娃娃……
「小圭大概无法理解吧。你会无法理解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啊,就像推倒骨牌一样,很多事情就是从那里开始啪睦啪嚏地倒下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推倒一开始那张小骨牌的你或许完全没有自觉也说不定………不过你就是一切的元凶。」
「……………………我………我怎么会是………………」
「……如果你没有让,魅音,哭泣的话……我就不会被唤醒了………………………作为前往冥府的伴手礼……这样还算足够吗?」
……我………那天犯下的错…………让一切都变调了吗……?
「……怎么会……你……你是骗人的吧……?」
「你会没有自觉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元凶的确就是小圭…………那个时候,如果你若无其事地把娃娃给我的话………我想事情大概就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了。」
……那个时候……啊……我差点大叫出来……
……怜奈告诉我那件事情后,我本来是打算道歉的……不过,我道歉的对象并不是魅音,是……诗音。
……这也就是说……
直到今天为止………我居然……都没有向魅音说过半句道歉的话……
虽然我说今天来这个家是有事想向魅音道歉……但我却完全没有为那件事情道歉过。
……仔细一想……我为擅闯祭具殿一事道歉时,魅音好像显得很失望落寞的样子…?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察觉到呢……?
那时是怜奈告诉了我……这回则是本人……不,是鬼告诉了我………如果不先死过一次的话……我这个蠢蛋的迟钝……就治不好了吗……!
「…………呜…………呜呜……?」
我……再也无法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我只是……一味地流泪……并且淡淡地品味着……眼泪……与后悔的滋味…
「……那可以开始了吗?这个拷问很简单。先将钉子打在小指最前端的关节,接着依序打到大拇指,然后再从小指开始,这回是把钉子打在正中央的关节上……像这样在左手打上十五根钉子。左手打完再打右手……右手打完再换…………如果你还有意识的话再告诉你。手指头汇集了很多神经,所以那会比小圭想象的要来得痛喔……听说有不少人在打完双手的三十根钉子前就不省人事了呢……」
魅音把钉子前端抵在我左手的小指上。我的手畹、手臂,还有全都的指关节都被紧紧地捆绑到发疼的地步,连痉挛一下都办不到。
「…………虽然在拷问其它人时,我一点都不觉得犹豫……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唯独在拷问你的时候犹豫起来了。」
「………………………………如果那样做能够平定魅音体内的鬼,那你就尽情地做吧……」
「你…………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和魅音被我伤害的痛楚相比……这点小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
「……你就尽量打到满意为止吧……不过相对地……答应我两个要求。」
魅音沉默不语。不过……她正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折磨我折磨到气消了……那就原谅诗音吧……这些惩罚应该足以抵销潜入祭具殿里的罪行了。」
「事到如今………你不管自己也就算了……你还有空去担心诗音吗……?」
「……另一个要求是……如果你气消了,那就消失吧………把那个身体……还给魅音…………………就这两个要求。」
「…………………………你这个人啊……难道都没想过乞求饶命这种事情吗?」
「…………我可以把两个要求换成三个吗,第三个要求是……不要杀我。」
「……啊哈哈哈哈哈,一开始你不是说两个吗?……所以不行。」
「…………。那还真是遗憾啊……」
在这种……非比寻常的状况下,我和魅音两人……彷佛开了什么无聊的玩笑一般……平静地相视而笑……
「……我八成无法遵守约定喔,因为我是鬼。」
「那也没办法了……」
……去看牙医时,我总是用力地握紧双手忍耐疼痛……不过因为现在连手指头都被分开了,我想握也握不起来……所以我转而用力地握紧两脚的脚趾。
……好了……快上吧。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所以……钉子像这样一直迟迟不打下来反而让我觉得害怕……我的觉悟彷佛就要粉碎了……
魅音放下铁锤,并且……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
「……小圭,我……可以只答应你刚才的第三个要求喔。」
「…………………咦?」
第三个要求。……不要杀我………魅音说可以答应……?。
「第一个要求,放过诗音……这件事我办不到……鬼会杀死诗音……那是注定好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你死心吧。」
纤细的手指轻触我的脸颊……并且从脸颊一路滑向下巴。
「然后是第二个要求,也就是把这个身体还给魅音。这件事我也办不到……过了今天,魅音就不可能再回来了……从今以后,就算我还在,那也只有外表罢了……?那是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鬼。」
「………没这种事……魅音……就是魅音……!什么不可能再回来了……不要说这么可悲的话……!」
「…………………………………………………………你听见了吗?那个声音。」
魅音轻轻地闭上眼睛竖耳倾听……我也确实听见了那个声音。
以一定的间隔反复传来的微弱声音……伴随着振动的沉重声响。
有一大群人正在用身体还是什么的撞击这座地下祭具殿的铁门……
「因为你过了那么久还没回去,所以怜奈找大石过来了……那个平常看起来傻乎乎的孩子脑袋居然动得这么快,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这点我也有同感。」
魅音就像过去那样恶作剧般地笑了笑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似电动刮胡刀的东西……她一按下开关,那东西立刻劈里啪啦地进发出蓝白色的火花。
「………你没看过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电击枪喔……因为是违禁品,所以输出功率好像被调高了不少呢。」
「……刚才我就是挨了这玩意儿一记吗?……那可不适合当成小孩子的玩具呢。」
「呵呵呵……是啊。」
魅音似乎打算把电击枪用在我身上的样子……她把那个冰冷的块状物按在我动弹不得的脖子上。
砰……!一阵像是最外面的铁门被攻破的轰然巨响传来。
虽然通道有点错综复杂……但这个拷问室除了门以外就没有其它遮蔽物了。
「……我不会杀死小圭,不过我要请你休息一会儿。大石马上就会过来了,你忍耐一下。」
……还要再体验一次跟刚才一样的冲击吗……?虽然咬紧牙关也于事无补……但我还是用力咬住了牙。
然而,就像正准备打钉子时一样,魅音有点犹豫。
……我稍微睁开用力闭紧的眼皮……
「………………………………对不起……我玷污了魅音。」
「……进来这里之前我就答应过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心中的魅音都不会改变。」
「………………不过你还是忘了那个魅音吧。从今以后,就算看到了我……也不可以靠近喔……因为……那是依附在我尸体上的鬼。」
你在说什么啊?……我正准备这么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一道远比刚才强烈的电光闪烁起来……让我的意识……宛如电视被关掉般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尾声

昭和五十八年六月。
××县鹿谷市雏见泽村发生了连续失踪事件,
嫌犯为园崎魅音(十X岁)。
六月二十日清晨至二十一日之间,嫌犯涉嫌绑架、监禁及杀害五名雏见泽村民(园崎阿魉,圆崎诗音,公由喜一郎,古手梨花,北条沙都子)。
事件发生之初由于情报不足的缘故,搜索迟迟没有进展,但事件却在偶然间闪电式地解决了。
二十三日上午,于园崎家前巡逻的警车听闻宅邸内传来的惨叫声后,便紧急闯入屋内搜索。
宅邸内寻获嫌犯失踪中的妹妹(园崎诗音),以及两名同班同学(前原圭一,龙宫礼奈)。
嫌犯则是逃离了现场。
在失踪者们疑似遭到杀害的现场,即园崎家外的地下拷问室中,发现了四名失踪者(园崎阿魉,公由喜一郎,古手梨花,北条沙都子)的毛发、皮肤碎屑,以及血液等等。警方据此断定失踪者们曾在拷问室内接受过拷问。
然而警方仍未发现失踪者的尸体。
警方根据遭监禁的同班同学提供的证词,于监禁现场,即园崎家外的地底下持续进行搜索,并且起出大量证物,然而嫌犯的逃亡途径至今仍未发现。
此外,虽然警方持续依据线报调查近年来的连续离奇死亡事件,但始终找不到与园崎魅音直接或间接相关的证据。
事件的动机至今依然疑点重重,而且园崎家及雏见泽村的居民也表现出极力不配合的态度,可以想见事件需要庞大的时间才得以解决。
熟悉该地区的地方警察认为,此一连续事件可能是雏见泽村的居民为了惩罚亵渎信仰的行为而动用了私刑。
县警本都认定此一事件乃基于地域性的特殊事件,并且下令慎重地进行搜查。
尽管警方期望能从疑似经过长期监禁的失踪者,即嫌犯的妹妹(圜崎诗音)身上获取重要的线索,但在事件过后,该被害人精神上患有重度的后遗症,因此至今仍处于无法询问的精神状态。
虽然精神科医师断定那是惊吓过度造成的暂时性后遗症,不过时至今日,该被害人的恢复之日依然无法预料。
………………………………………自从那天以来……只经过了短短的几天。
在那之后,我被怜奈找来的大石先生他们给救了出去。
除了意识一片空白之外。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如果硬要说的话,顶多也只有受到电击枪攻击时造成的小烫伤而已。
……我一边在医院接受检查……一边接受大石先生的种种询问……但我已经不太记得他问了些什么,而我又回答些什么了。
听他说……魅音还没有被逮捕。
地底牢房所在的那个大坑洞里似乎散布着无数的通道与小房间……就算其中有条可以逃到外面的秘密通道,那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如果硬要举出一件好事的话……那就是警方平安地救出了诗音这点。
和魅音分别时……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要拉诗音一起定上黄泉路的样子……不过大概是因为大石先生来得出乎意料地快,她才没有足够的时间杀死诗音吧。
……唯有这件事情……真的可以称得上幸运。
然而……尽管获救的诗音……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内心却受了重创……据说诗音被救出来时处于重度错乱状态,还抵抗并咬伤了警察们,
大石先生还说,诗音似乎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像魅音。别说是医院了,她甚至连自己家都待不下去。所以她现在正避人耳目地把自己关在鹿骨市的某个地方……
……此外,因为害怕魅音再度找上门来,所以她每天似乎都辗转更换居所,甚至连老家都不知道她正确的所在之处。
无论住在哪里……现在诗音还是不断恐惧着魅音的影子过活……
警方现在似乎还在调查园崎家的那个地下祭具殿的样子。
这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发现其它牺牲者们的尸体的缘故。
……我记得……魅音好像说过……她把尸体丢到井里去了。
也就是说,那个地下道里藏着某条水井状的垂直通道。
地图和建筑平面图上都没有的地下秘密通道……吞没了梨花、沙都子,以及其它许多牺牲者的还体……而且依然没有要说出真相的意思……
我也因为现场勘查之类的关系,一度被带回那个地底下的空间……但我却想不到任何有助于搜查的事情…………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了。
魅音和诗音的双亲,也就是黑道的大干都,连日来都带着众多小弟从兴宫的园崎家到我家谢罪。
就算父母亲再怎么拒绝,家里还是堆了好几迭他们假借慰问金的名义送来的百万元钞票。
那笔慰问金逐日累积,等到金额超过几千万时,这回他们又送来一个装了信的信封袋。
……我不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
不过父母亲瞒若我讨论了两个晚上后……………………便决定搬家了。
「……是吗?……你要搬家啦……什么时候要搬呢。」
「下个月月底…………结果我在雏见泽还待不到半年啊。」
怜奈或许多少觉悟到我会这么说了吧……不过她的语气却很平淡……我想怜奈一定正以她的方式表达自己受到的沉重打击吧。
平常总是很热闹的社团活动,如今成员也只剩下我和怜奈而已。不久,最后两个伙伴之一的我也离开雏见泽后………魅音那个快乐的社团就彻底消失了。
不管是上学、上课、午休,还是放学后……除了我和怜奈以外,社团里已经不见其它人的身影了。
所以和魅音分别后,就算和怜奈两人独自走在平常放学回家必经的路上……我还是觉得永远欠缺了什么。
「………………………………………我会很寂寞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已。」
怜奈落寞地笑了笑。
我觉得如果附和了怜奈……反而会有种更寂寞的感觉,所以我换了个话题。
「………………我曾经这样想过,其实魅音并不是逃走了……而是碰上真正的鬼隐消失了…………」
她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呢?……这点我并不清楚。
她消失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呢?
……如果有家专卖店专门进口魅音喜欢的舶来品就好了……
那里……一定是不用为园崎魅音之名及一族的藩篱烦心的场所……在那里,她能够单纯地以魅音的身分快快乐乐地生活……
……或许梨花和沙都子都已经跟她会合了也说不定。
然后……她们今天一定也一边等着我和怜奈在未来的某一天前去会合……一边热热闹闹地……埋首于社团活动之中吧……
我把这些话告诉怜奈后,怜奈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学校和邻居或许很体谅我们也说不定,但无情的社会可就未必如此了。
就算园崎家再怎么拚命地隐瞒,事件的消息还是从一个小小的破绽流到了杂志社那里去。
近几年的连续离奇死亡事件接二连三地被扯出来……电视上的脱口秀节目连日来都在谈论这则新闻。
脱口秀节目只会开玩笑地说些不负责任的话,绝不可能触及……魅音背负的那段既沉重又可怕的历史。
……虽然对这种半好玩的报导方式感到火大……但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在这个雏见泽度过的短短数周……在我的人生里……到底会留下多深的印象呢?
……这几个礼拜内,我认识了最棒的朋友,也有了最棒的经验……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些人事物。
媒体为魅音塑造了扭曲的形象……等到大众排遣够了以后,那形象也会宛如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的垃圾一般……逐渐被众人淡忘。
作为真正认识魅音的少数几个人之一……我得一直记得她才行……我相信……那一定是送给魅音最好的离别赠礼。
……高高耸起的积云……飘浮在无比遥远的天空中。
真正的夏天……马上就要来到这里了。
即使是现在……每到晚上十点……我还是觉得会接到诗音,不,是魅音打来的电话。
在一切都已经结束的现在,她不可能再打电话过来了。
……不过,正因为魅音已经不可能再打电话来了……我才会害怕……不知道这回……会是谁从什么地方打那通电话过来。
而且魅音也还没被逮捕……所以一切也不能说是完全结束了。
可是,那份害怕的心情……也和祈求魅音平安无事的心情互为表里。
……只要这么一想,我就能一同抱着那份害怕的心情入睡。
我关了灯。
……过去关了灯以后,袭向自己的是恐惧的情感……不过才过不到两天,那种情感却变成了后悔。
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月光照出了放在桌上的娃娃。
……没错……那是那天……没能交给魅音的娃娃。
诗音好像说过现在很流行从英国还是哪里进口的娃娃………而其中最受欢迎的似乎就是那个穿着梦幻洋装的娃娃。
从事件中获得解放后……我最先去的地方就是那个玩具店。
除了放在店头尽不的样品以外,全都的娃娃好像都卖完了……虽然店家一度以展示品概不出售为由拒绝卖给我……但知道我是那个事件的生还者A后,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不过就算买了……交给魅音的机会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也说不定。
尽管心里明白……我还是一直等待着将娃娃送出去的机会。
为了随时都能交给魅音……我把娃娃像这样摆在桌上……然后静静地等待机会来临。
咚。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如果说是开始落下的雨打在窗子上的话,那声音又显得太大了……而且那跟闯进来的昆虫撞到日光灯管的声音也差了十万八干里。
我心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然后重新盖好棉被……
咚。
声音又再度响起。
我没有听错……我的确听见了。
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我从床上起身,并且打开电灯。
有二就有三……为了找出声音来自何方,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咚。
是从窗户那里传来的……不知道是小石子还是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
那不是被风吹来的,而是某个人用手扔过来的。注意到这点时,我不禁吓了一跳。
我看了看时钟……现在是深夜两点。
……这种时候会是谁呢……?……我从窗帘的缝隙间……偷偷地向外窥探。
明明都已经这么晚了……门口的灯光下却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拾起小石子后……便朝着这个窗户扔过来……小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咚」这样的声音。
那到底是谁呢………………?
「…………啊……………………!」
我惊讶得倒抽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影……就是魅音。
我喀啦一声地打开窗户,并且重新打量起那个人影。
对……我没看错……是魅音!……那是魅音!她……她还活着!
魅音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我不要出声。
要是她没有这么做的话……我差点就大声地叫出来了。
……魅音现在……处于非常微妙的立场……虽然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但还是别随便叫她的名字会比较好。
我用手势告诉魅音自己马上就下去后,便在睡衣上披着一件外套冲出了房间。
…………我在准备下楼的前一刻紧急煞车。
……这是因为在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的同时……我也产生了一种悲伤的预感,这八成会是我们两人最后的道别。
所以我再度回到房间里………并且拿起了那个娃娃。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谢神明的存在。就算……那是此生最后的诀别……?我还是要感谢……神明给了我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我套上拖鞋,打开门锁,放下门链……然后冲出门外。
「……哈……哈……魅音……!」
「啊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魅音……就像平常早上会合时一样……挥着手对我打招呼。
那的确是……魅音……?货真价实的魅音……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没关系吗……?」
「………其实是不行的啦……嘿嘿嘿嘿。」
……这家伙……还没有充分地自觉到警方正在追捕自己吗……?
魅音悠哉的语气……让我产生一种宛如病人感倦了住院而逃离医院般的错觉……我不禁感到傻眼,
……不过我也觉得很开心……因为这种游刃有余的说话方式反而很有魅音的风格。
「话说回来……你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在最后跟你聊聊。」
这时我才发现……魅音的额头上浮现出好几颗斗大的汗珠……仔细一看,那乍看之下满脸笑容的表情也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勉强装出来的。
「……我啊……嘿嘿嘿嘿……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魅音说话的语气开始显得有些吃力……那笑脸……看起来也是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样子。
「你、你没事吧……?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努力地……坚持到了今天……啊哈哈哈……可是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撑不下去了……已经到极限了……要把我带往黄泉的鬼差……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啊哈哈哈………」
魅音的笑脸开始崩溃……同时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这家伙不惜这么勉强自己……也要到我这里来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中断……并且转变成紊乱的气息。
虽然我试图伸手抚摸魅音的背都,但魅音却拍掉了我的手。
「你真的没事吗……?不要勉强自己啊……啊……对了……我。」
有东西要送给魅音喔……这个娃娃……
……知道魅音所剩的时间不多后……我想完成……自己最后一件还没完成的工作。
……不过那最后的工作却………………呕呜……
……………………………呜……呜。
……腹都……好热。
……魅音……拿出一把……又像匕首又像菜刀的……厚实刀子……刺进我的肚子……
……而且……还一边扭转……一边用力地抵进我的体内………
魅……音……?
……喂……有点……痛………耶……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赶上了…………赶上了……!……呜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我就这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肚子彷佛在喷火一般……好热……
看到我跪坐下来以后,魅音往后退了几步……并且用怪声嗤嗤地笑了。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完成了!全都完成了!这下子……我想杀的人就杀完了……!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我回想起……那天魅音最后告诉我的话。
「……过了今天,魅音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从今以后,就算我还在,那也只有外表罢了。
……那是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鬼。
鬼……是鬼………是鬼。
「……魅………魅………………音………………」
……我…………明明………那么地想见你…………事情却……变成这样…………………魅音…………
……为了魅音而买的娃娃……被我自己的血泊……染得好红……好红……好红…………
………………………………魅音……………………
能够再度见到魅音的幸运……以及这份幸运在眼前破灭的不幸……我该感谢好呢,还是该诅咒好呢?……在分不清楚感情偏向哪边的情况下……我的意识逐渐沉进了黑暗的沼泽底部……
为了魅音而买的娃娃………被血……弄脏了………就算我擦了又擦……也只是……变得………更脏……而已……………
…………悲伤的月亮白得宛如冻结了一般……
昭和五十八年六月二十八日。
××县鹿骨市雏见泽村发生一起杀人未遂事件。
被害人同样是先前连续失踪事件的被害人,前原圭一。
凌晨两点左右,前一事件的嫌犯(园崎魅音)来到被害人的住处,并且持刀将被害人的腹都刺成重伤。
所幸被从睡梦中惊醒赶到的家人发现,并且紧急送往诊所医治,才得以保住性命。
犯人逃亡中。
估计同样在同日同时刻。
××县鹿骨市兴宫镇的公寓发生坠楼事故。
被害人同样是先前连续失踪事件的被害人,园崎诗音。
同曰深夜,邻居听闻被害人与某人吵得不可开交的喧闹声后,便通知管理员处理。
管理员使用备份钥匙进入屋内,并且在八楼的阳台上发现了坠楼身亡的被害人。
屋内一片凌乱,明显有发生过争执的迹象。
邻居是从很久以前就常进出园崎家的人。该员指称,当时的骚动就跟平常的姊妹吵架一模一样,不时可以听到姊妹俩互相叫骂的声音。
警方认为此一事件与前一事件的嫌犯于同日在雏见泽村犯下的杀人未遂事件有关,并且彻底地在屋内进行搜索,但却没有发现有被害人以外的人在场的痕迹。
被害人坠入正下方的路树树丛,导致颈骨骨折当场死亡。
被害人衣着凌乱,明显有生前与人发生扭打的迹象……不过由于事件过后被害人始终处于特殊的精神状态,因此警方也不排除被害人神经错乱而自杀的可能性。
警方目前正朝自杀与他杀两个方向慎重地进行调查……

■由死者揭幕,由死者闭幕
结果………我没死成。
「真的只能五分钟喔,请你不要过度刺激他。」
「是是是,我会谨记在心的。」
门打开后……就如同我所想的,走进来的人是大石先生。
「你好啊,前原同学。好久不见了,在那之后你的身体还好吧,」
「……听医生说,手术后的恢复似乎很顺利的样子……不过一看到你的脸,我总觉得伤口好像又恶化了。」
「啊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啊!」
大石先生一边拉开嗓门大笑,一边把看似从医院一楼的礼品店买来的综合点心组交给母亲。
「不好意思,太太,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跟圭一同学谈谈吗?」
对于警察试图在支开家长的情况下单独和孩子谈话一事,母亲显然感到不快……不过我也这么说了。
「……妈,抱歉,你出去一下。五分钟就好。」
母亲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大石先生不怀好意地笑着环顾整问病房。
「居然有个人病房可住,你可真是幸运啊!像我家的奶奶总是只能住在普通病房,那可真是吵死人了呢。听说病情轻重好像也是决定住在哪种病房的标准之一喔。真不知道该说病情较重的患者比较伟大还是嚣张……」
「……大石先生,你只有五分钟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真的是最后的五分钟……我已经跟雏见泽无关了……而且这里也不是雏见泽。」
「……毕竟兴宫没有综合医院嘛……我可以坐在椅子上讲吗,嘿咻。」
这里是鹿骨市内的一家大型大学医院。
和雏见泽与兴宫截然不同,这里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都会区,叫人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里和那个雏见泽都位于同一市内的事实。
「你什么时候要转院呢?」
「不知道……我个人是随时都OK啦。」
因为我受了重伤的缘故,搬家的时间稍微延误了一些。
不过父母亲已经搬出雏见泽的家,如今已经在新家生活了。
恢复到可以运送的状态后,我也准备转到新家那边的医院去。
「……请你千万别跑到我转院的医院来喔,我的病情真的会加重的。」
「哎呀……看来我彻底地被你讨厌了呢。虽然说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但我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呢。所以为了弥补过去种种的不愉快,我今天带了很多很棒的伴手礼来喔。」
「……就算你不特地带什么饼干礼盒过来也没关系啊。」
「其实啊~~这里面不是饼干喔。你看~~」
大石先生啪一声地打开饼干罐……呜哇?好痛,手术的伤口被扯到了……
「因为不清楚前原同学的喜好,所以我带了各种不同类型的东西过来啰!你看,从欧美风到可爱风,各种类型应有尽有!最近还有这种给女孩子看的H漫呢~~」
「请请请、请你不要拿色情书刊过来啦~~拿回去拿回去!痛痛痛痛痛痛……!」
「呜呼呼呼!健全的年轻人——一直关在这种地方,想必一定有些需求吧。在这里待久了不会变成恋护士癖吗,除了护士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棒的东西呢!不用急着现在决定口味,拓展你的视野吧!要养成全方位的兴趣才行啊。呜呼呼呼呼呼呼!」
我也用苦笑响应大石先生下流的笑声。
……不过我隐隐约约地知道,大石先生会用这种方式切入话题……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诗音小姐的事情真叫人遗憾。」
「……………………………………………………」
我被魅音刺伤的那天晚上,诗音从阳台上坠楼身亡了。
……虽然大石先生说警方调查了事故、自杀、他杀等所有可能性……但我认为这只有可能是魅音干的好事。
魅音找到了诗音的藏身之处……然后把她推下阳台杀害了她。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这不是事故……是魅音……绝对是魅音干的好事。」
「……虽然负责鉴识的那些家伙们说只有可能是自杀了,但我的想法跟前原同学一样……她把诗音小姐推下楼,而且还刺伤了你……就在一个晚上之内。」
「…………………………魅音……还没找到吗?」
「对了对了,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是的,其实我们找到圈崎魅音了。」
「咦?……痛痛痛痛痛……」
……听到大石先生这么说时……我的心里涌现出一种有点不可思议的心情。
对于事件真的已经结束的安心……对于好友被逮捕的遗憾……以及其它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我的心底。
「不只是这样而已。园崎家的地底下……还发现了秘密的水井,就和前原同学说的一样,我们在水井底都发现了所有失踪者的还体。」
「……………………是……吗……?」
……我始终把找不到还体这件事情当成心灵上的依托……直到今天都还深信梨花和沙都子她们还活着……不过这个可能性……如今却破灭了。
「那个挖成水井状的垂直通道非常巧妙地藏在地底下。不,应该说是死角中的死角……水井边设有梯子,沿着梯子往下一——直走,接着就能看到一条横向开通的隧道……往里头爬了几百公尺后,居然可以通到山里面的古井呢。」
「……那是园崎家过去的当家秘密开挖的逃生通道吧。」
「应该是吧……那隧道恐怕是明治时代以后才挖通的。哎呀哎呀……多亏他们能做出那种东西呢。」
「…………大家的遗体………就在那个通道的底部吗……?」
「是的……比逃生通道还要下面的地方蓄着一池焦油状的泥水。还体就被随意地扔在那里。因为被从相当高的地方丢下来,所以还体完全沉进了泥水里……我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遗体打捞上来呢。」
「………………………………所有人都找到了吗,」
我希望……唯独梨花和沙都子不要被发现……虽然我不断如此祈求,但那微薄的愿望却在眨眼间被粉碎了。
「是的,所有人都找到了……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疑似死了十年以上的人骨。初步估计最少也有三人份……这就是所谓雏见泽不为人知的黑暗历史吧。如果把泥水全都吸出来的话……究竟还会找到多少人份的人骨呢?……光想就觉得可怕。」
………………那些生命的重量就这样直接压在垄首的肩头上。
……魅音…………………………………
「……我们现在正在重新清查鹿骨市内过去数十年的失踪者……说不定连已经没希望的失踪事件也能藉这个机会一并解决呢。」
在深深的沉默中……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石先生似乎想抽烟排遣沉默的样子,但注意到这里是禁烟场所后,他又把烟盒放回胸前的口袋理了。
「对了对了……顺便问个问题……你认识古手梨花小姐对吧,」
「当然……毕竟我们是朋友。」
「她是否经常注射什么药物呢,比方说因为患有糖尿病而必须施打胰岛素之类的。」
……………?梨花得了糖尿病?我不懂大石先生在说些什么。
「其实我们在她裙子的口袋里发现了针筒。由于针筒已经破损了,我们无法确切分析出里头装的是什么药物……不过因为针筒跟小女孩感觉不太搭轧,所以我对这件事还满有兴趣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不知道梨花居然会随身携带针筒。
「听说圆崎家的本业……啊,我指的是黑道那边……听说他们的本业是贩卖兴奋剂……所以我认为有那方面的可能性。」
「……你是说……梨花是使用兴奋剂的惯犯吗……?」
「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连去要酱油都带着针筒……这点再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我感到一阵晕眩……好像快要吐出来了一般……………
「你没事吧?耍不要叫护士过来?」
「我……我没事……请继续说下去……」
「嗯,针筒的事情就只有这样而已,唯有那点是我个人很在意的地方。」
…………梨花……
「……毕竟梨花小姐就像是村子里的吉祥物嘛……如今迷信梨花小姐的老人家好像对上了杀害梨花小姐的园崎家……整个村子乱成一团。实际支配雏见泽村的御三家也几乎处于全灭状态…………如果水坝计划又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来的话,这下子雏见泽肯定就要废村了。」
「……我已经……跟雏见泽没有关系了。」
其实不是真的无关……只是因为听到雏见泽正逐渐衰微的事让我感到很不愉快,我才会故意这么说,好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门口传来敲门声。
母亲稍微打开门,问我们要谈到什么时候。
「哎呀!我说太多废话了吗?……真伤脑筋啊!」
…………………我看了看时钟,约定好的五分钟早就过了。
因为我还有一些无论如何都想问大石先生的问题,所以我对母亲说还要再谈一会儿。
「……是吗,那尽量长话短说喔。」
母亲似乎非常在意警察和儿子的谈话内容。
「…………我改天再来好像比较好的样子。」
「……那个……大石先生…………魅音……现在人怎么样了?」
我打算问完这个问题后,就把大石先生赶回去。
「………………。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有个问题……我希望前原同学真的能老实地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真的要认真地回答喔。如果你随便乱说的话,视情况而定,你也有可能会被控误导警方侦办喔。」
……大石先生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恐吓我……到底会是什么问题呢?
「……前原同学……你认为将诗音小姐推下楼的犯人是谁呢?」
「…………………………不是只有可能是魅音吗?」
「那么刺伤了你的又是谁呢?」
「…………………………不要让我说那么多次……是魅音……园崎魅音。」
……大石先生一边苦笑,一边用擦汗的手帕啪哒啪哒地擦拭着额头。
明明我的回答应该在大石先生的意料之中,他却露出了有点无法释怀的表情。
「把诗音推下楼,并且刺伤了我……大石先生刚才不也认为犯下这些案件的人是魅音吗,」
「……杀害诗音的犯人是魅音,这项推测的根据是男性邻居的证词……这位邻居其实是暴力团的组员,也就是诗音小姐的保镖。这个男人似乎是组织中最资深的干都,园崎姊妹从小就被他视如己出。」
……那个男人提供了以下证词。
隔壁房间传来的骚动声,简直跟姊妹还同住时常听到的吵架声一模一样……不,绝对就是姊妹吵架没错。
我听见了魅音和诗音互骂的声音,还有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吵闹声。
不过我以为那是诗音精神错乱产生的幻觉,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时……这样的骚动每晚都会发生。
不过那天晚上……骚动却持续得比平常还久,于是我决定到隔壁房间为诗音施打镇静剂。
在管理员把备份钥匙拿来之前,骚动就平息了。不过为了确认诗音的情况,我姑且还是朝门内呼唤了几声。确认过诗音没有回应后,我才撬开门锁闯了进去。
房间里乱七八糟……而且诗音又被推落到阳台底下,所以这件事肯定是魅音干的………那男人似乎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男人只是隔着墙壁听到声音而已。而且因为组织的关系,这栋公寓几乎没有其它居民。听到这场骚动的也只有他而已……总结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人目击到园崎魅音。」
「你说没人看到魅音……怎么会,犯人是魅音,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吗……?」
「别急别急……所以说啦……你是那晚唯一亲眼目击过园崎魅音的人。因为另一位目击者,也就是诗音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听不太懂……大石先生在说些什么……」
这时,大石先生突然停顿下来。
仿佛彻底忘了这里禁烟一般,大石先生又再度拿出烟盒。
他用打火机喀锵地点燃香烟……然后呼一声地吐出了烟雾。
「……你真的是被园崎魅音刺伤的吗?」
「是的……………我确实是被魅音刺伤的。」
大石先生吐出来的烟雾……就像随风流逝的积云般逐渐消散。
「…………大石先生,这里禁烟……你会被护士小姐骂的,」
「其实园崎魅音……也在那个井底被发现了。」

「……………………咦?」
「她是摔死的。应该是在为了从井里的秘密通道逃走而爬下梯子的途中……不慎失足坠落井底,导致颈骨骨折而死的……是的,她跟诗音小姐一样都是死于颈骨骨折。」
「……那个…………………咦……?」
「那天电晕了前原同学后,园崎魅音试图从秘密水井逃到外头去………但却在下梯子的时候一脚踩空摔死了……简直就像受到其它坠落底都的牺牲者的尸体召唤一般。」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验尸的结果确认了园崎魅音确实是在那天死亡的……她不是在袭击了你和诗音小姐后又回到那里……而是那天就已经死了。」
我的嘴巴张得老大……怎么样也阖不起来。
……那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刺伤我的魅音……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魅音……绝不可能是……除了她以外的谁…………
「那……那么……是、是谁袭击了我和诗音呢……?是谁……?」
「袭击了你的是……明明是园崎魅音,却又不是园崎魅音的某个人啊。」
……我的脑袋乱成一团……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你还记得鹰野三四小姐的死吗?」
「咦……鹰野小姐吗,啊……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在很远的山里被烧死的……」
「鹰野小姐已经确定是在勒死后遭到焚尸的……验尸的是歧阜县县警。不过这样就有点奇怪了……初步的验尸结果指出,鹰野小姐死亡后已经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好像就是因为结果不合逻辑的缘故,歧阜县县警才慌慌张张地窜改成当天死亡喔。」
……光是魅音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够混乱了……大石先生……还想再说什么呢……?我不懂大石先生说的那些复杂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死亡二十四小时的验尸结果是我家负责鉴识的老爹说的,所以应该还满可信的……这代表什么呢?……虽然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不过绵流祭那天晚上……你曾经见过鹰野三四小姐对吧?」
「……是的。」
「前一天,也就是准备祭典的那天,你也见过她对吧?那时我也有见过她。」
「……是的……我的确见过她。」
「既然鹰野小姐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二十四小时了……那就表示她在祭典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死了。」
「…………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鹰野小姐在准备祭典时还活着,不过……和你们一起潜入祭具殿时……她早就已经死了」
事件的开端。一切的开始,同时也让我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的……就是入侵祭具殿这件事情。
唆使我们这么做的是……………………………鹰野小姐。
在怂恿我们一起进去祭具殿的那个时候……鹰野小姐………就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死人在这次的事件里实在是太活跃了……哈哈哈……」
………………由死人引起……由死人落幕的……事件。
「……园崎魅音的死亡时间好像也要从事件当天改成刺伤你之后的样子……上头似乎受到了外来的压力,被迫要快点结束事件呢……所以刚才那些话请你务必要保密喔。」
大石先生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后,便用鞋底踩熄香烟,并且啪哇啪嚏地用手搧风,试图吹散飘荡在室内的烟雾,
「我待太久了……我来原本是希望至少能结束对你而言的事件……不过我好像反而让你越来越困惑了。」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大石先生就这样丢下恍神的我往门边走去。
「……如果……今后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话,欢迎随时打电话给我。刚才的伴手礼里放了我的名片……到时候我会再带很棒的伴手礼来探望你的,呜呼呼呼!」
大石先生……好像以为我还隐瞒着什么的样子。
事到如今……我还能隐瞒什么呢……?
我才是被隐瞒的人……我才是想知道一切的人。
「那么后会有期了,请多保重身体。」
丢下这句话后,大石先生便离开了。
我还无法从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只能愣愣地听着走廊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想要结束对我而言的事件……?
有什么是已经结束的吗,什么都没有结束。事件……还在……持续当中……
……这时,一只沾满鲜血的手臂……从我的床下冒出来。
我并没有那么惊慌……因为……那是被恐惧所困的我看到的幻影……
……小圭……我不是说过了吗……?
床底下……传来嘶哑的声音……不过我知道那是魅音的声音。
「……什么嘛,是魅音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那天警告过你了……
从今以后……就算看到了我……那也只是依附在我尸体上的……鬼……。,
「……啊哈哈哈哈……是啊,你的确这么说过……对不起。我好像还不够小心……所以才会被你刺伤嘛……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从梯子上摔下来时受了伤的缘故……好几根手指的指甲……都裂开剥落了……
那条手臂……在床上慢慢地摸索……试图找到我的手。
「那……那个……魅音……我刚才想到一个笑话……你要听听看吗,」
…………………………床底下的魅音并没有回答。
「假……假如………我今天……死在这里……可是……明天以后却又在这里正常地生活……然后……一知道这件事情,大石那家伙又会大惊小怪地说死亡的时间不对……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还活着……鹰野小姐之后是魅音,而我则是第三个人……怎么样?有不有趣?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圭……………」
「……你笑啊……还是说,那,那不够有趣呢……?」
魅音那鲜血淋漓的手臂……摸到了……我的手腕,然后那指甲几乎剥落的手指……像是挠抓似的……紧紧揪住了我的手……
「痛……痛痛痛痛痛……你、你不要那么用力啊……很痛……很痛耶……」
……小圭………………我来接你了………
虽然我试图挥开魅音的手……但魅音却以难以置信的力量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怎么样也挥不开。
明明被握住的只有一边的手腕而已……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动弹不得……连抽动一下都办不到。我的手指头全被分开……完全无法握拳……………那个……连握拳都不允许的刑台……在记忆里复苏………………!

「………………………………」
左手的小指前端……传来扭曲的钉子抵在上头的触感……头皮破裂的魅音……不怀好意地笑着……同时将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朝我逼近到……鼻子几乎都快撞上的距离……
这里确实是位于园崎家地下的祭具殿拷问室内,我的身体被捆绑在为了可怕的拷问而制作的刑台上。
……什么都没有结束……什么都没有结束。
这个事件完全没有结束……还持续着,这个事件还在持续当中。
谁来让这个事件结束吧。
让这个残酷、无情、还恒,又可悲的事件……结束吧。
「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而已……」
「那时我不是为你实现了一个愿望吗?所以这次不行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用力按住抵在我小指前端的钉子。
……另一只握着铁锤的手缓慢地大幅往上挥动……………………
(暮蝉悲鸣之时 第二话~绵流篇~~终)


后记
大家好,我是竜骑士07。
由衷地感谢您阅读了「暮蝉悲鸣之时」的「绵流篇」。
这回「绵流篇」的目光焦点摆在女主角之一的园崎魅音身上,此外,介绍雏见泽这个舞台也成了最主要的重点。
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人从雏见泽这个排外的偏僻村落联想到了《八墓村》呢,
以横沟正史先生的《八墓村》为代表,在某种离奇恐怖故事中,封闭的偏僻村落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舞台。能够用这种诱人的舞台撰写故事的心情,就跟小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直很想要的玩具一样。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在「暮蝉」中写得最开心的或许就是这个「绵流篇」也说不定。
读完「鬼隐篇」的各位在「绵流篇」开头发现时间又回到最初,和平的日常生活又若无其事地再度开始时,想必一定感到相当不习惯吧?
而且「绵流篇」的发展又与「鬼隐篇」全然迥异。「暮蝉悲鸣之时」的这两个故事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鬼隐篇」原本就已经出现够多谜团了,全然回异的「绵流篇」却又从另一个角度提出更多的谜题,这种故事简直是莫名其妙嘛。想必有不少读者非常愤慨不平吧。
不过无视于读者们的愤怒,接下来第三话的「祟杀篇」又要将时间拉回最初,并且发展成另一个不同的故事。但这也正是「暮蝉悲鸣之时」这个故事的特异性所在。
同样的村子,同样的登场人物,同样的时间轴。明明故事在同样的条件下反复了三次,为什么每次的结果都如此不同呢?我想必须先对这点抱持疑问,然后才能开始「暮蝉」的解谜之旅。
没错。「鬼隐篇」、「绵流篇」,以及接下来的「祟杀篇」在设定上都没有任何更动。尽管如此,故事却又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样貌……这又是为什么呢?
探索这点或许正是「暮蝉悲鸣之时」这个故事独特的享受方式也说不定。
若您能继续欣赏「暮蝉悲鸣之时」的世界,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接下来的「祟杀篇」还能向各位致意。
最后,再度由衷地感谢您读完了这本「绵流篇」。

竜骑士07


竜骑士07
1973年出生。同人游戏作家、小说家·2002年夏季于comic market发表同人游戏「暮蝉悲鸣之时 鬼隐篇」。而后,竭尽心力持续于夏季与冬季各发表一部「暮蝉悲鸣之时」系列新作,创造出了席卷漫画、动画、家用游戏等各种媒体平台的一大风潮。2007年8月,在完善的准备后推出了最新系列作「海猫悲鸣之时」。就小说单行本而言,本作则是其出道作品。
绘者简介
ともひ
1983年出生。漫画家、插画家。描绘的不仅是充满魅力的角色,还有具备深度的妖艳美丽的背景。由于竜骑士07的强烈希望,尽管是个新人,却成为了本作「暮蝉悲鸣之时」系列的插昼负责人。设有网站「古街」(http://furumat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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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

10000
sg700 公爵
LZ录入辛苦了~~
话说解篇是有小说的来的吧?

13 年前 0 回復

johncena19 伯爵
最近怎么一直有寒蝉录入,等解篇那几本了。

13 年前 0 回復

zbszsr 王爵
我曾以为以帖成王很容易,却发现现实是那么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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