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x8[成田良悟][台]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49 编辑



  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x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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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成田良悟
  插画:ヤスダスズヒト
  图源:ma0575
  录入:雪名残
  校对:Alphei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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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人同学最近似乎不太对劲。他仿佛……变回纪田同学还在的时候那样──」
  位于东京的池袋,表面上一成不变的这一带,已经迎接夏季,在水面下酝酿着灼热的扭曲意念。帝人让自己淹没于孤独的战斗。正臣为了清算过去的帐,回到池袋。杏里担心帝人的状况,找塞尔堤商量她的烦恼。各自怀抱心思,展开行动的三人,最后将抵达──
  同一时间,幕后的大人们开始身陷另一个事件中。圣边琉璃遇到跟踪狂而心神不宁,羽岛幽平则为她忧心忡忡。基于某个理由,静雄向塞尔堤说出弟弟的烦恼。被夹在杏里和静雄这两名友人的烦恼之间,没有头的骑士将采取的行动是──
  然后,情报贩子也将静静展开行动。

  成田良悟
  「独色帮现在已经绝迹了啦!哈哈哈。毕竟第一集是在六年前写的咯!」最近心中如此作想的我,前几天竟然看见「警方在埼玉县逮捕到独色帮!」的新闻,当场跪趴在地,极度无奈地呢喃一句:「埼玉啊……」(近影为代理。)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就满三十岁了。

  ヤスダスズヒト
  对旗袍、凤眼和连身洋装有热烈偏执的关西搞笑风坦荡型插画家。连载于《少年シリウス月刊》中的《夜樱四重奏》,目前在日本发售至第八集!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12 编辑





  静雄「对了。关于俄罗斯,我有一件事不太清楚……『西伯利亚』这个词,是类似于日本的东京或大阪之类的地名吗?」
  梵萝娜「西伯利亚……正确的发音是Сибирь(斯威比萨)。这个字的意思五花八门,可以是俄罗斯的联邦辖区,但也能泛指更广大的地区。」
  汤姆「喂——那就是类似关东平原或是关东地区咯?」
  梵萝娜「另外,日本人会将一种形态特殊的糕点称为西伯利亚。这个名称的由来有诸多说法,也存在一种说法,将包夹在蜂蜜蛋糕内的甜馅,比喻成西伯利亚的冻土和铁路。」
  静雄「原来如此。」
  梵萝娜「据说蜂蜜蛋糕是最早流传至日本的蛋糕。之后虽然受到五花八门国家的影响,日本依旧形成独自的蛋糕文化。被称为草莓鲜奶油蛋糕的东西,便是日本特有的蛋糕。圣诞节的时候,也只有日本人会特别注重蛋糕,而大街小巷各式的蛋糕香味,也不断刺激我的鼻腔。」
  汤姆「……」
  静雄「……我说啊,梵萝娜。」
  梵萝娜「什么事?」
  静雄「你现在……该不会很想吃蛋糕吧?」
  梵萝娜「……呃!……我无法加以否定,但被视为对食物狡猾,相当耻辱。前辈应该也认为,一个成年人受到甜食吸引,是件很像孩童,很不成熟的事吧……」
  静雄「我也是。」
  梵萝娜「咦?」
  静雄「我也喜欢吃甜食啊,既然这样,我们中午去吃蛋糕吃到饱如何?」
  梵萝娜「……非常谢谢你。」
  汤姆「……这是无视我个人意愿的意思吗?嗯,是没差啦。」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16 编辑



  序章「表里相关@IKEBUKURO」

  序章 表面

  七月 都内某处

  DOLLARS变了。
  咖啡店的一隅,有人如此说着。
  根据那人的说法,DOLLARS不久前还像是一个轻松无压力的大学社团,现在则沦为一个真正的独色帮。
  事情的开端,是发生于五月连休期间的一场冲突。
  那个事件虽然短短数日便平息下来——
  却留下极深的爪痕,即使已经过了两个月,伤害仍未愈合。
  「喂,大叔,我们念书时没被逼过,不太会说日语,所以就长话短说吧。」
  夜幕低垂的东京。
  距离池袋中心有一小段路的巷子里,一群穿着庸俗鲜艳服装的年轻人们,将一名上班族团团围住。
  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上班族突然遭到年轻人们包围,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微醺的心情瞬间跌落地狱底部。
  「你……你们是谁啊?有没有…认错人……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对年龄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年轻人感到恐惧的上班族,将公事包抱在胸前,想藉此保护自己,但在遭到四人包围的情况下,这个防具实在没给人多大的安全感。
  「听·不·懂·吗?我说要长话短说啦!懂了吧?我们啊,喏,是DOLLARS,有没有听过啊?现在啊,碰巧有个乐捐活动,可以请你帮帮忙吗?不用多,皮包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就好了——」
  年轻人极为做作地说着,同时拍拍上班族的脸颊;顿时酒醒的上班族则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
  「咦……是,知道,我知道DOLLARS喔。我也是啊。」
  「什么?」
  「喏,就是在网路上……」
  上班族说着说着便要取出手机。此时一名年轻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着使劲向上一扭,电话便从上班族的手中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脆声响。
  「呃啊……好痛!痛……唔……」
  手臂遭人硬扭的男人痛得哀号,年轻人将嘴巴贴向他耳边,猥琐地说:
  「哎呀,既然大家都是DOLLARS,不给朋友点零用钱花花就说不过去咯。毕竟你比较年长嘛。」
  听见这句话,一旁的年轻人们也开始出言调侃:
  「日本的爸爸,你为了我们努力工作,真是辛苦了!」
  「我们现在超想孝顺一下的~」
  年轻人们的手熟络地勾在上班族的肩膀上,但如此轻佻的态度反倒让上班族感到恐惧,他甚至觉得,对方一脸凶相地大吼:「把钱交出来!」或许还好一些,因为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自己乖乖把钱交出去后,对方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画面。
  心想只好听天由命,试图逃跑的上班族,瞄了背后一眼——
  却看见巷子的另一头也被年轻人们堵住,心神顿时为令人绝望的黑暗所攫获。
  然而——勒索青年们见到堵路的年轻人们,表情同样沉了下来:
  「……?你们哪来的?」
  「看什么戏啊,滚啦!给我滚!」
  勒索青年们语出威胁——但是堵路青年们的「异样」,渐渐放大了他们的紧张和敌意。
  因为堵住道路的青年们虽然高矮胖瘦统统都有,每个人却都戴着相同的面罩。
  说是面罩,也不过是布制的简易覆面帽,上头绣着一个环绕脸部的鲨鱼利齿图案,散发出略为诡异的气氛。
  异样。
  他们应该不是以吓人为主要目的的团体,也不像专门找醉汉的碴,或是立志带动崭新艺术风潮或自卫团之类的团体。
  原先在进行勒索的年轻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在数个月以前,与埼玉一个称作「To罗丸」的暴走族之间发生的冲突。
  那些暴走族做这身蒙面打扮,该不会是为了袭击他们吧?勒索青年们心中涌现如此的不安和紧张。
  诡异的沉默持续敷秒钟后,戴着覆面帽的年轻人开心地说:
  「我们也是DOLLARS喔,可以让我们出手帮忙吗?」
  「啊?」
  「……呃!」
  勒索青年们皱起眉头,上班族则是无声地畏惧。
  「喂喂,为什么我们非得让自己能分到的钱变少啊?滚啦!」
  知道对方也是DOLLARS之后,勒索青年回话的口气强硬了起来。
  然而看见他们的反应,戴着覆面帽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摆摆手否定道:
  「啊,不不,不是的。」
  「啊?」
  「我们刚才那句话,是对那位『上班族大叔』说的。」
  「啊?你们说什么……」
  无法理解对方话中之意,想再问一次的勒索青年们,背后突然传出「叩」的一声钝响。
  怎么回事?他们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名手持球棒,脸上同样戴着覆面帽的年轻人,而他的脚下则倒着勒索青年们的一名同伴。
  「你……你这混帐……!?」
  那名持球棒的年轻人后面,站着几名同样戴着覆面帽的男人们。直到这一刻,勒索青年们才了解到他们身处的情况。
  一个四周几乎没有行人,而他们又在这条小巷中遭到十面埋伏的情况。
  其中一名戴覆面帽的年轻人对他们表示:
  「嗯~你们的手机借一下吧,我帮你们办一下DOLLARS网站的退会手续。」
  他咯咯笑着,并将戴着诡异覆面帽的头部倾向一旁,让关节喀叽作响:
  「DOLLARS里面有你们这种人,我们会很头疼的。」

  「因为排除你们这种人,是我们首领的心愿。」

  DOLLARS变了。
  在城市的暗巷里,有人如此说着。
  如今这个队伍——已经不再拥有散漫的自由。

  序章 背面

  池袋 首都高速公路上

  「事情似乎意外变得麻烦了呢,社长。」
  在漆黑的高级房车后座,一名戴着白色防毒面具的奇人同情地说。
  「一点也不麻烦,不过变得很不寻常倒是没错。」
  另一名同样坐在后座,但与他之间空了一个座位的男人回答。
  男人的年龄大约介于五十岁后半和六十岁前半之间。
  以发油将混着银丝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紊的男人,瞪着戴防毒面具的男人——岸谷森严,说出一句含有反讽意味的话:
  「让我遇到这不寻常状况的,不正是你们尼布罗吗?」
  「哎呀哎呀,您似乎还没有自觉呢,矢雾社长。」
  「少给我装拘谨,你那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挖苦。」
  森严缓缓地摇摇头,自防毒面具底下发出苦笑:
  「你虽然保住了社长的位子,但在你的公司被纳入尼布罗旗下的瞬间,名为矢雾清太郎的男人便成了尼布罗的人,你要是忘了这点,我们会很伤脑筋喔。」
  森严口气当场变得直截了当,白发男则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人类有时候会对人类说:『真正恐怖的事物是人类』吧,这可是从我小时候开始,便一再被人提起的王道台词。」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项不恐怖的东西,比方说,所有食物都具有致癌性,所有生物都可能造成另一个物种的灭绝。话说,我找你出来兜风,可不是为了陪你讽刺来讽刺去。」
  「那么是什么事?我可不认为尼布罗会对『头颅』执着到那种地步。」
  矢雾清太郎平静地说出「头颅」两个字,于是森严继续自防毒面具的底下淡然表示:
  「没什么,老实说,我现在代表的不是尼布罗的员工,而是想以老朋友的身分告诉你一些事情,不过准确来说,应该算是忠告吧。」
  「忠告?」
  清太郎一脸不了解对方在说什么地将视线投向森严,而后者则盯着自己交叉在膝上的手指,丝毫不动容地说出某个人物的名字:
  「淀切阵内。」
  「……!」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清太郎的表情略为一沉,将视线转自窗外向后飞逝的风景。
  在高速公路外壁另一头的大厦丛林缝隙间,淡淡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森严,缓缓地接着说下去:
  「从你的反应看来,你和那名男人之间仍有连系的流言似乎是真的。」
  「……」
  「我直接跟你挑明了,淀切这个人很危险,为了你个人的安全,最好不要接近他。你或许打着想利用他的主意,可是一旦反被他利用,你就完了。他的所作所为都很陈腐,但他为了达成目的而践踏别人的才能却异常地优秀……话说,使用陈腐这个字,倒是满对不起那些受害者们。」
  听着森严模糊不清但十分恳切的言谈,清太郎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吓到我了,淀切阵内值得你如此关注吗?你在尼布罗中,可是被称为不择手段的奇人耶。」
  「和那群专门处理妖精头颅啊、吸血鬼之类,登不上大雅之堂事务的人们相比,我在尼布罗里面还算安分喔。话说回来,我做事如果真的不择手段,我要得到塞尔堤的头颅,根本用不着并购你们的公司,直接从你家盗走就行了。」
  「你可真敢讲。」
  「追根究柢,不择手段的人是你吧?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二十年前计划要将头颅交给尼布罗时,是你拿我儿子的性命做为威胁,将头颅抢走的吧?」
  听见森严轻描淡写说出可怕的往事,清太郎的眼睛继续看着窗外回答:
  「人不能不服老,过了五十岁之后,记性真的是变差咯。不过追溯一下我微薄的记忆,我记得你当年出价把头颅卖给我的时候,倒是挺干脆的吧?」
  「嗯,我自己当时也万万没想到,在询问上司:『我的儿子有遭人狙击的危险,所以我能把头颅卖给另一家公司换钱吗?』之后,对方竟然会回答:『事关小孩性命的话就没办法了,毕竟这也不能报警。』我们那部门因为本来就不能搬上台面,利害问题通常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真是一间乱七八糟的公司。一想到那间公司是世上屈指可数的大企业,还并购了我的公司,我就有种作呕的感觉。」
  「你的记性不是不好吗?这样刚好,把讨厌的事忘掉吧。」
  这句话应该是讽刺,但由于看不到对方防毒面具底下的表情,清太郎一时冒出:「对方该不会是认真的吧?」的疑惑——不过对方的意图为何与他无关,清太郎让白发已变浓密的后脑勺靠在坐位的靠头上,压低视线说道:
  「我忘得了吗?去年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被尼布罗并购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波江带着头颅潜逃。」
  「那是你的问题,你应该早就查到侄女人在哪里了吧?策画一场假强盗戏码,将头颅抢过来应该不是不行吧?」
  「……没那个必要。对那颗头颅能进行的研究都已经做完了。最后的结论是,只凭现代的科技,我们根本拿它没辄。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该从超自然的层面着手呢……话说,波江那丫头继续那没用研究的理由只有一个,便是想将头颅自诚二的身边移开。」
  看着男人半受不了地叹气,森严挖苦地问他一句:
  「明知这一点,你还是任由波江胡来,看来你挺宝贝那侄女的嘛。」
  「因为她是个能力优异的技术人员,不过我弟弟……那丫头的父亲就很没出息了。我当初只是判断,如果要让头颅的研究有所进展,放在波江那边比较好而已。」
  「嗯……但是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头颅视为研究对象对吧?听说你侄子之所以会坠入扭曲的爱情,起因也是在你家看到她的头颅不是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是那么喜欢打探别人的家务事。」
  清太郎受不了地…不,是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森严则是咯咯笑着对他说:
  「理由很简单,你和那位侄子一样,为老不尊地爱上她的头颅了对吧?换句话说,让这把年龄还孤家寡人的你深陷疯狂的爱恋,甚至不惜威胁我的,便是妖精的头颅。」
  「这个推测大概只能拿五十分。」
  碰上塞车,车子速度慢慢减缓下来。
  车子完全静止的瞬间,清太郎感慨良多地表示:
  「我当然认为那颗头颅很美丽,不论将她视为艺术还是当作异性,她都一样貌美。正如你所说的,她的美貌甚至让我成了老不修,对她产生了仰慕和爱欲之情,但我可没年轻到会因此想发展一段爱情故事。诚二那小子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不过有时也挺让我羡慕的。」
  他带着缅怀遥远昔日的表情仰望车子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将那份羡慕解释为爱,我说不定真的还爱着。爱着如那名妖精那样,能将我的灵魂自俗世获得解脱的可能性。」
  「你这个幻想才叫作年轻吧……话说回来,一旦知道有东西超脱于这世上的常识之外,会受到那东西吸引,好像满正常的。」
  森严坐在老相识的一旁静静摇头,隔着防毒面具,深深地叹一口气:
  「不过,还是再说一次我的忠告,别再和淀切阵内有所往来。」
  「我也再问你一次,那名男人真的有那么危险吗?那个只懂得向强者阿谀谄媚的『仲介业者』。」
  「如果他只会向强者阿谀谄媚,就不会与粟楠会为敌了。」
  森严提出一个黑道帮派的名字,盯着车子的地板:
  「问题在于你的傲慢。你恐怕是想尽可能加以利用,等到苗头不对再补对方一刀吧……如果你将他视为蜥蜴的尾巴,那你就危险了。他或许真的是尾巴,不过尾巴有时候也会反过来斩断身体。」
  「你的例子依旧那么抽象,不过我就先铭记在心吧。」
  清太郎不晓得是否真的将忠告听入耳里,他以仍不带任何情绪的僵硬表情向对方点头。

  十分钟后。
  在清太郎已经下车的车内,森严朝着驾驶座问了一句:
  「对了,你有什么关于淀切这个人的情报吗?」
  于是驾驶座上的俄国人——叶戈尔摇摇头表示:
  「不,除了你说过的事情外,我对他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兴趣。」
  「喔……话说回来,你已经为尼布罗……不,是为我提供万事通服务超过三个月了,是不是差不多该回俄罗斯了?不回去没关系吗?」
  「副社长要我待在这里观察梵萝娜小姐的情况咯。不过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担心她……另外,与粟楠会之间的『交易』也要有人处理,所以预计还会在日本待一阵子吧。」
  「签证没有问题吗?要是车子开到一半被警车拦下,然后你遭到逮捕的话,没有驾照的我可是找不到方法回家啊。」
  森严说出一个算是很理所当然的疑问,叶戈尔则继续开着车,同时朗声回答:
  「请您放心,我以从十五岁开始便从事宝石加工师工作的名义,获得可以长期居留的技术人员签证。嗯,丹尼斯和赛门似乎想取得永久居留签证,不过我可无法变得那么喜欢这个国家。啊,当然也不是说我讨厌这里啦。」
  停顿一下后,他再次询问坐在背后的雇主:
  「……那名叫淀切的男人,真的危险到那种地步吗?」
  「他和你、梵萝娜以及粟楠会的人类型不同。若将你们比喻为刀剑般的危险,淀切就是毒药……不,是类似辐射之类的东西。没有充分的知识,就根本不会发现到危险,而让身体受到缓慢的侵蚀……等到发现异样时,就已经回天乏术的那种危险。」
  森严逐渐加重语气,说了一个叶戈尔比较容易听得懂的例子。
  「……叶戈尔,你还记得在早春时节,我委托你的『杀人魔好莱坞』那件工作吗?」
  「拜您所赐,我的脸部后来进行了小小的整形手术。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好莱坞的目标便是淀切对吧?」
  「没错,那个杀人魔好莱坞……也就是圣边琉璃,一开始本来是想杀掉淀切,结果最后的最后还是让他全身而退。光是这一点,你就应该能了解他的异常之处了。」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那样的男人和矢雾制药的社长一起联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明就里便接下驾驶工作的杀手,没有职业风范地基于兴趣,向雇主提出一个问题。
  而森严也毫不隐瞒地给出一项情报:
  「那家伙是个『掮客』,艺能事务所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
  「……听您的口气,他在仲介的是人口买卖吗?」
  「那个他也有做……不过他还会卖人以外的东西。」

  「仔细一想,二十年前将妖刀『罪歌』和无头骑士沉眠之处的情报卖给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名淀切。」

  听见「罪歌」这两个字的瞬间——驾驶的身体出现小幅度晃动。
  这一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森严的法眼,他向叶戈尔询问:
  「叶戈尔,有件事我从之前就很好奇了。」
  「什么事?」
  「你……该不会被『罪歌』砍到过吧?」
  面对这个过于直接的问题,叶戈尔露出苦笑回答:
  「……这一点就任君想象了。」
  透过后照镜看见叶戈尔的眼睛开始充血的模样,森严耸耸肩,感觉不特别在意地说:
  「若是这样,你就成了『罪歌』的孩子,成为非人般的存在……基于以上这个不负责任的想象,我给予你一个忠告。」
  「什么呢?」
  「不要接近淀切阵内比较好喔。」
  「否则,你可能会被卖到某个很遥远的地方去。」

  序章 夹缝

  网路聊天室

  狂【换言之,我想表达的,便是在透过千变万化的技巧,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后,羽岛幽平大人已经成了森罗万象的一环!换言之,这世上所有的地方都和幽平大人融合在一起……闭上眼睛,就能在身边感受到幽平大人的存在!每一次呼吸,幽平大人都会融入我的体内……我们就沉溺于那样的快乐,沉溺于幽平大人之中吧!】
  参【不行。】
  参【那女人的脸孔也会一起浮现。】
  参【圣边琉璃。】
  狂【哎呀哎呀,参,新闻报导和幽平大人陷入热恋的琉璃小姐,似乎让你燃起嫉妒的火焰了,但你反过来思考!圣边琉璃也已经成为羽岛幽平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有空燃烧你的嫉妒,不如将圣边琉璃视为幽平大人的一部分,一起去爱她,将她融入体内吧!】
  参【咦?】
  参【也就是说,三人一起来咯?】
  参【好痛,】
  参【被捏了。】
  狂【那是因为你的发言太猥亵了。话说回来,重新审视一下我的发言,似乎也带有一点宗教的狂热,感觉有些可怕。不过,如果能将那份可怕也转换成快乐,我说不定就无所畏惧了呢!】
  参【狂好可怕。】

  ——塞顿进入聊天室——

  塞顿【安~】
  塞顿【狂的兴致依旧如此高昂呢。】
  参【晚安。】
  狂【哎呀,是塞顿耶,您好啊!兴致这个词已经不敷表达我的状态。因为我们对幽平大人的感情,已经登上言词无法形容的高峰!若硬是要加以形容,只要一个很单纯的字便已足够,那就是爱!爱!爱!对幽平大人无与伦比的爱,正是我人生的原动力!】
  参【好可怕。】
  塞顿【你到底有多喜欢羽岛幽平啊?】

  ——巴裘拉进入聊天室—

  巴裘拉【大家安呀。】
  参【晚安。】
  塞顿【安~】
  巴裘拉【据说,那位和羽岛幽平热恋中的圣边琉璃,】
  巴裘拉【最近身边似乎出现了跟踪狂。】
  塞顿【跟踪狂?】
  巴裘拉【好像有人不断嚷嚷着,说她以前的相片什么样怎么样的,】
  巴裘拉【并以那个为把柄,对她纠缠不休。】
  塞顿【咦——什么相片啊?偷拍照吗?】
  狂【哎呀,是巴裘拉耶,您好啊。我也听过那则传闻喔。只不过那类相片通常都会被放在网路上流传,可是却几乎没有人见过那张相片。】
  参【DOLLARS。】
  塞顿【咦?】
  巴裘拉【DOLLARS怎么了?】
  狂【啊啊,非常抱歉,参没来由地迸出这么一句……DOLLARS没什么事,只是有人在传,那名跟踪狂可能是DOLLARS的成员。】
  塞顿【咦——是那样子吗?】
  狂【据说他是DOLLARS里,对圣边琉璃特别狂热的粉丝,在向其他粉丝搜集情报的同时,会一边进行跟踪……我一直认为女性偶像的粉丝在偶像热恋曝光时,热情通常都会冷却下来,不过好像不是那样呢。还是说,那个人觉得自己至今的爱情遭到背叛,由爱生恨,在仇恨的驱使下开始进行跟踪?】
  参【好可怕。】
  狂【真是的,就算幽平大人结了婚或者怎么样,我们还是能够始终不变地爱着他,那个人怎么这样啊!】
  参【不过我好震惊。】
  参【哇啊!】
  参【叽。】
  塞顿【叽?】
  狂【没什么事,参现在似乎精神错乱,请不要理会他。】
  塞顿【是吗……不过如果那名跟踪狂的行为是出于由爱生恨,就让人有点担心了。】
  塞顿【当初丑闻曝光时,也有不少人批评羽岛幽平呢。】

  ——罪歌进入聊天室——

  塞顿【啊,安呀~】
  狂【哎呀,是罪歌耶,您好啊。】
  罪歌【你好】
  巴裘拉【话说回来,】
  巴裘拉【最近田中太郎都没有登入呢。】
  巴裘拉【这里有人是他的现实朋友吗?】
  狂【嗯~我想可以不用为了这种事担心。他可能只是对上网感到厌倦,或是转移到另一间社群网站罢了。想把一个人永远留在同一个网路聊天室反而比较不可能吧?毕竟人心和历史,都是不停变动的东西啊。】
  罪歌【不晓得他 是不是生病 好担心】
  塞顿【对了,最近也都没看到甘乐耶。】
  塞顿【不然对刚才那些八卦最熟悉的人,一定是甘乐。】
  狂【这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到时候就会飘回来咯。如果因为人变少而感到寂寞,也可以拉新的人进来呀。】
  巴裘拉【甘乐她,】
  巴裘拉【嗯,】
  巴裘拉【过得好像还不错啦。】
  塞顿【啊,记得你和甘乐好像是现实中的朋友。】
  塞顿【有人曾经住网聚见过田中太郎吗?】
  狂【我觉得他在网路上交游广阔,也很清楚大街小巷中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寂寞到没有朋友。】
  参【我想他不会很孤单。】
  塞顿【我孤单了。】
  巴裘拉【是吗……】
  狂【这样的话,如果能在网聚遇到甘乐,问问她如何?田中太郎和甘乐两人,好像平常也有联络。】
  参【是朋友~】
  塞顿【咦,是这样吗?】
  狂【话说回来,我确实不希望聊天室就这样冷掉。我和参会考虑一下,看能不能把哪个朋友找来这间聊天室。】
  塞顿【啊,好主意。我也试着找几个朋友过来……不过管理员甘乐不在的时候,把场子炒得那么热好吗?】
  巴裘拉【不用担心那个人啦。】
  巴裘拉【总之我也试着找人看看。】
  罪歌【我也 试着去约 朋友】
  罪歌【好像会变 很热闹】
  ·
  ·
  ·

  ♂♀

  某日 池袋某处 乐影健身房

  这里是一间位于池袋,专门教授各种格斗技的综合健身房。
  在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中,仍是小学生的女孩——粟楠茜持续进行受身(注:一种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倒地方式)的练习。整个健身房除了她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孩子,男女老幼学员全都混杂在同一个空间。
  不过这里的气氛却不因此显得松散,不时传出的打击声和吆喝声,为整个健身房带来舒适的紧张感。
  远远看着持续练习受身的小茜,同时进行柔软体操的折原舞流对旁边的男人说:
  「问你喔,师父,你觉得小茜如何?以后会有成就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两次了,第一次是那女孩来的头一天,第二次是上个月。」
  习武场分成榻榻米区和木板区两个区块,而站在能够看见整个空间位置的男人没有转头看向舞流,仅以口头回答:
  「答案和之前一样,她以后有没有成就我不知道。老头子先前说:『小茜可以学和赤林先生一样的棍术。』但我不晓得这样好不好。总之,持续下去后有变强就是有出息咯。要变强请自便,只要不强过我就行了。」
  「师父,你真的没什么心思教人家东西耶,而且明明是个武斗家,却没什么主见。」
  「要我出脚踹破你的道服,来个脱衣KO吗?混帐!」
  以上这段发言实在配不上师父这两个字,但那名男人正是这家乐影健身房的教练之一,写乐影次郎。
  他是健身房老板写乐影太的次男,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他和硬汉兄长——影一郎,与不让须眉的妹妹——美影,以家族经营的形式一起在这里当教练。从这一点看来,这里常让人觉得比起健身房,更像一间老派的道埸——不过影次郎却是一名迥异于那种老派印象的散漫存在。
  舞流以师父称呼这位不过是其中一名教练的男人,并且一找到机会就出言奚落:
  「你要是对我做出那么色的事情,就算真能堵住我的嘴,难道不会挨影太头目和影一郎老师的骂吗?」
  「在那之前,我的卵蛋应该就先被美影那丫头给捏爆吧……呜,光是想像就开始发抖。」
  男人的态度实在会让人质疑,他到底有没有心教授格斗技——舞流却丝毫不以为意,站起来后,马上一记高脚踢朝对方袭去。
  影次郎啪地一声,单手架开舞流的踢击,并对她讽刺了一句:
  「嗯,总而言之,我是真的不晓得她是否会有成就,不过我们家的健身房不会理学员到底是黑道的孙子、总理大臣的父母、善人还是大坏人,只要有缴钱,至少都可以使用一下我们的沙包,就算是你这种淫乱小妞也行。」
  「老是说这种话,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喔。」
  「吵死了,总之,端看她个人的努力咯。不过我老爸和大哥似乎别有看法就是了。」
  这段对话原本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啪,一道悦耳的声音自窗边响起。
  看样子,声音似乎来自楼上的训练房。
  啪,啪,接近破裂音的声音,以一定的频率持续鸣响。
  「声音不错呢——是谁啊?」
  舞流询问,于是影次郎左右扭摆脖子地说:
  「……大概是徒桥吧。」
  「喔喔,那个眼睛有斜视的人吗?」
  「不过他不是我们的门生。我刚才说过了,我们这里只要有缴钱,就算是非会员,也能以三十分钟为单位,自由打击沙包……徒桥是这阵子每天都往这里跑的新家伙。我和他碰过几次面……不过那家伙很危险,你别接近他喔。」
  影次郎略为认真了起来,口吻不像刚才那样散漫。
  「什么什么?是说他很强吗?比师父强?比老师强?比头目强?比美影教练强?比赤林先生强?比特劳戈特·盖森戴尔法强?难道……比静雄先生还强!?」
  「不,他比我弱多了。」
  「什么嘛……比师父还弱喔……」
  「你的失望表现得很露骨喔,混帐。我现在开始有些好奇,我在你的心中究竟被小觑到什么程度?呃,而且被拿来和特劳戈特、平和岛静雄那种人相比,说实在也满伤脑筋的。」
  影次郎脸颊抽搐地说着,但是舞流不予理会,只顾着解决自己的疑问:
  「那为什么不能接近他?」
  「……嗯,这只是我对他的印象,所以有可能是偏见……」
  听着楼上持续响起的沙包击打声,影次郎仰望天花板……
  「那家伙来这里锻练,并不是为了想要变强之类的理由……」

  「怎么说呢,他让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

  楼上

  一名男人对沙包施展锐利的踢击,持续踢出悦耳的声音。
  他的身材相当消瘦。
  但若仔细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部,倒不会觉得这个人弱不禁风。
  青筋毕露,仿佛粗钢线被束在一起的肌肉,会让人联想到猛禽类或肉食性恐龙的脚。
  锻练得精悍而细瘦的身体,有如同弹簧般伸缩抽摆,那名男人——徒桥有节奏地持续踢着沙包。
  「……」
  踢完整整五十次后,徒桥无声地笑了。
  仅是健身房非会员使用者的他,没有向周围的正式学员打招呼,迳自沉默地走向更衣室。
  徒桥在更衣室角落的长凳上坐下,缓慢环视周遭一圈,确认旁边没有别人。
  接着他慢慢解开缠在脚踝上的绷带。
  照理说是让人持续踢沙包,用来保护脚踝关节的白布之间——掉下一张纸片。
  虽然隔着绷带,但纸片还是承受不住多次冲击,变得破破烂烂。徒桥拾起那张纸片,凝神注视,同时脸颊因欢愉而扭曲。
  纸片看似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人物照片。
  人气偶像,圣边琉璃。
  那应该是用来宣传写真集即将发售的照片。和写真集的封面相同,她全身缠绕着绷带,摆出一个煽情的姿势。
  那张照片在妖艳之中夹带一丝稚气,对粉丝而言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但吸收了男人的汗水,并因冲击变得破破烂烂的该照片,如今已感受不到原本应有的魅力。
  然而,徒桥却露出可说是恍惚的表情,舔了那张残破不堪的相片一口——
  接着迅速将相片咬碎,就像在吃烤海苔一般。
  杂志的剪报没有被吐出来,而在徒桥的口中被咀嚼着。
  他将剩下一半的纸片也放入口中,持续嚼了一会。
  口中的水分渗入纸片,让纸质逐渐硬了起来。
  但他还是继续咀嚼变得坚硬的纸团——接着即便还没嚼碎,他仍将纸团一口吞进喉咙。
  「咳咳。」
  也不晓得他在咀嚼圣边琉璃的相片时做的是什么想像,原先充满暴戾之气的眼睛,甚至泛起一层薄泪。
  「咳咳,咳咳,咳咳。」
  徒桥的喉咙连续发出好几次接近干咳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有部分纸片黏在喉咙深处。
  持续发出几次奇妙的声音后,他确定所有的纸片已经全部流进食道——
  接着他发出一道不同于刚才的奇妙声音:「嗄。」
  徒桥微低着头,急促地发出不像人声,只能说是口中泄出的空气和牙齿磨擦的物质声。
  更衣室中只剩下「嗄……嗄……」的泄气声,仿佛电影里,吃人怪物所发出的呼吸声。
  那声音其实是他在兴奋时才会发出的独特笑声,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存在于更衣室里。
  声音甚至让碰巧走进更衣室的练习生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调头回到训练房内。
  或许是水分被纸吸收掉的关系,他的嘴唇处处龟裂,还渗出红色的血。
  舔着那样的嘴唇,感受着那一丝铁味——徒桥再次笑了。

  他的手接着伸进自己的包包。
  里头有着大量纸片。
  那些全是杂志的剪报,或是影印出来的网路图片。
  每一张图片都有一个共通点,上头全是圣边琉璃。
  他从那里面取出一张纸片——仿佛贴药布一般,稀松平常地放在自己的脚踝上,并在上头卷起绷带。

  回到和最初一模一样状态的他,再次回到训练房,开始踢起沙包。
  在「啪,啪」的轻快踢击声中,徒桥冷静地感受着。
  感受贴在脚背上的圣边琉璃,在自己的踢击下一点一滴毁去的感触。
  他将这件事带来的兴奋压抑在腹部底下,持续在沙包和脚之间,破坏着圣边琉璃的肖像——仿佛那便是他的使命一般。

  同时在口中泄出的吐息中,注入温热的扭曲欲望。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18 编辑



  第一章「迂回曲折@Durahanrider」

  关东某处 夜里

  滨海道路上,驰骋着数辆车子。
  漆黑车体配上深黑色窗户,让人无法窥探内部的模样。
  紧跟在他们后头的是一台机车。几辆车子跑在相当前面;而追逐它们的存在,在幽冥黑夜中穿着一身更加幽深的黑色骑士服,持续跟着前方以超过法定车速奔驰的车群。
  这一幕有如动作电影中的场景,不过存在着几个地方,让人觉得影片的类别似乎有异。
  其一,是那台机车没发出丁点引擎声,取而代之的,是不时传出的马匹嘶鸣。
  另一点是那台机车既无大灯也无车牌,车体如同骑乘者的骑士服一般漆黑,仿佛能将周遭的所有光线吸收吞噬。
  最后的一点——则是骑在那台机车上头,穿着骑士服的人影,手上拿着一把刃长几乎要超过两公尺的巨大漆黑镰刀。
  从皮影戏里活生生蹦出来的死神机车,打算将行驶在前方的漆黑车群拖入影之世界。
  若将机车置于主观,这一幕倒也挺像恐怖电影的。
  明明没有大灯,机车却逐渐缩短和前方车列之间的车距。
  这条路平常似乎乏人问津,完全不见对向来车。

  那样的追逐戏码持续了一会,就在机车即将追上最尾端的车子之际——一辆车子开始减速,与机车并排后开启车窗。
  漆黑窗户后头出现的,是一把漆成红色的十字弓。
  里头的人毫不犹豫地放出箭矢,箭镞瞬间射向骑士的身体。
  然而在即将射中骑士胸口的瞬间,箭矢被骑士身上涌出的黑影缠住,并化为弓形的影子当场回射。
  箭矢轻轻刺中车内男人的手臂,对方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此时,另一辆车不知何时也已靠到机车的前方——里头的人同样开启车窗,扔出一瓶汽油弹。
  但是那瓶汽油弹依旧被缠绕在骑士身边的「影子」给截住,最后为黑色泡沫包覆,飘浮在空中,里头的火焰随即因为缺氧而熄灭。
  瓶子接着被扔回车内,砸在取出深黑色手枪的男人手上。
  枪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持枪男人的手顿时陷入熊熊烈焰之中。
  那辆车子随即传出惨叫声,撞上路边的护栏停了下来。看完这一幕的骑士,一口气插入车列的中央。
  同一时间,行驶在最前端的车子改变方向,从滨海道路一头冲进海岸沿线的仓库街中。
  机车马上并排跟了上去,试图追上跑在前头的车子——

  然而伴随着一阵轰鸣,仓库街的尽头飞出一架直升机。
  那架三人座小型直升机的规格虽然远不及军用直升机,倒也非一般人能轻易拥有。
  沉默不语的骑士沐浴在直升机的探照灯中,在仓库间奔驰的模样被照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钟,坐在直升机上的男人手持冲锋枪,朝机车扫射过去。
  和直升机相同,扫射男人的技术也和军人相去甚远,靠着不纯熟的手法对准骑士,死死扣住扳机——
  在轰响中撒下的枪林弹雨,被骑士由镰刀变化而成的巨大影子伞挡下,弹群最后没被弹开,而是直接陷入黑色团块之中。
  没有射中骑士的子弹中,有几发射中了车辆的车门和轮胎,车列顿时一阵混乱,纷纷散往四周。
  看见这一幕,直升机的枪手暂时停止射击,取出手榴弹,拔下引信,朝正下方的黑色机车掷去。
  发现掉落在眼前的物体是何物后,黑色机车大幅倾斜车体——
  但手榴弹还是抢先一步爆炸,黑色机车随即被爆风震落至仓库一旁的海面。

  「干得好!活该!你去死吧!」
  直升机的枪手如此大吼,并转向海面,打算再补上几枪——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机车虽然落海,但海面白沫却莫名地少。
  而探照灯的光柱受到夜晚海面的反射,让他看不清楚海底的情况。
  就在枪手凝神观察的瞬间——他的耳朵,而非眼睛,捕捉到一道「异常」。
  替代黑色机车引擎声的马匹嘶鸣,竟然从海里传出来。
  「什……」
  这不是幻听。
  确定这一点后,枪手和操纵者不自觉地瞪大眼睛。
  接着——一幕更加诡异的画面,烙进他们的眼睛。
  海里突然刺出一根有如油罐车的粗大「影子」。
  不停向天空延伸的影子,仿佛一头漆黑之龙,朝直升机和车子张开大嘴——里头瞬间窜出黑色机车。
  原来黑色机车在落海之前,以「影子」制造出一条隧道般的道路,像是在地底前进的土拨鼠般拨开海水,朝上冲向水面。
  直升机的枪手似乎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一边叫喊,一边继续开枪扫射——但是子弹随即用尽,他只好连忙更换弹匣。
  不过这么一个空档,已经足够骑士做很多事情。
  他将影子延伸向在车列前端继续逃窜的车辆,以黑色浪涛淹没整辆车子。
  连挡风玻璃都遭到影子覆盖的车子顿时看不见前方,赶忙猛转方向盘——此时影子已经缠上车轮,让车体强制煞车,停了下来。
  然而,这不过是个起头。
  扎根于车辆的影子,马上有如一棵大树向上膨胀——并以伸展出去的树枝,缠住飞在车子正上方的直升机。
  缠住直升机螺旋桨的影子,温柔地减慢其转速。
  就在直升机本体大幅摇晃,即将旋转着坠落之际——
  影子巨树以无数树枝包覆住直升机的本体,将它变成仓库街的一个巨大造景。

  「……」

  骑士将机车停在那棵巨树前,以影子制造出阶梯,爬向被影子树枝缠绕住的直升机。
  他从口吐白沫,昏过去的男人手中拧下冲锋枪后,随即打算离开直升机——
  「等…等等……怪物……你为什么不直接击落我们?」
  坐在驾驶座上呻吟的男人,瞪着骑士问道。
  于是骑士自胸前口袋取出PDA,在上头输入起文字,并将其液晶萤幕对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
  『呃,如果我真的击落直升机,你们都会死吧?』
  「……呃,咦?」
  『我不想因为防卫过当受到警方追捕……再说,我不是什么杀手或杀人魔,所以要是你们死掉的话,我大概会很郁闷……话说回来,前阵子电视的报导有提到,这种小型直升机一架要价四千万圆对吧?虽说这也不是我的直升机,但总觉得击落它,好像有点浪费。』
  刚才的一连串诡异能力有如梦境一般,骑士打出极富人情味,同时带有穷酸味的文章。
  这么一名骑士看着驾驶员男子的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询问:
  『既然你还清醒,我就问你吧。』

  『遭到你们绑架的白娘子,现在在哪里?』

  ♂♀

  两个小时后 都内某处 豪宅

  「白娘子——!太好了!原来你平安无事!」
  一名仍然幼小的少女,跑向骑士载来的纯白长蛇,开心地一把抱住它。
  这个动作很危险,她的对象若是一条细长小蛇,这样一下就可能让它脊骨断裂死亡;但是那条白蛇的身体像啤酒瓶一样粗,大到让人不禁怀疑,少女会不会反遭到它的绞杀。
  可是白蛇圆滚滚的眼珠却闪闪发亮,轻吐蛇信,舔着少女的脸颊。
  「搬运工小姐!谢谢你将白娘子救回来!」
  被蛇以舌头舔着的少女,闪烁着晶莹的眼珠道谢;搬运工——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则向她打出「真是太好了」几个字。
  「您真是帮了大忙。」
  「我们该如何向您道谢呢……」
  『不用,因为这是我的工作。那伙人现在被我带到警方那里,你们只要报案表明车子遭窃,大概就能把他们送进监狱里吧。』
  她从少女的父母手中接过厚厚的信封袋后,向少女与蛇挥挥手,离开那幢豪宅。
  塞尔堤先前接到某对大财主夫妇的委托,表示「小女的宠物遭人绑票,请将它救回来」,但她事前完全没想像到,这项工作最后会演变成直升机和枪械统统出动的大逮捕剧。
  她询问犯人们以后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抢夺财主的另一项货物,才将整辆送货卡车抢走,只是那辆卡车除了货物之外,碰巧也载着那条宠物蛇。
  姑且不讨论雇主们为何没想到是货物遭到抢劫,而认为是那条蛇遭到绑架这点,在他们没有报警而是委托塞尔堤的当下,大概就能知道那条蛇是在某些法规和条约之下,被人发现会不太妙的生物,不过塞尔堤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
  话说回来,若这个世界正式承认我的存在,我会不会被视为濒临绝种的生种呢?
  ——学名一般都会冠上发现者的名字吧……所以,我大概会被称为Celty Kishitani(注:Celty为塞尔堤,Kishitani为岸谷)咯。
  ——呵呵,感觉跟结了婚,冠夫姓好像喔。
  脑中闪过甜蜜念头后,塞尔堤想起刚才放进影笼子载过来的那条蛇。
  ——话说回来,他们竟然给宠物取了「白娘子」这个十分炫的名字。
  ——典故是来自白蛇传,还是女神转生(注:一款专门和妖魔打交道的电玩游戏,里面也有名为白娘子的怪物)呢……
  所谓的白娘子,是中国传说中一头蛇妖的名字。那是一条活了千年的白蛇化身为美女,想和自己爱上的男人长相厮守的民间故事。在原本的故事中,她的妖怪身分最后曝了光,惨遭封印的命运——不过衍生出来的相似故事中,也存在着两者最后接纳了彼此,人类与妖怪终成眷属的版本。
  边想着这个典型的异类婚姻故事,塞尔堤开心地提高机车的速度。
  ——人类和妖怪的爱情故事啊。

  ——简直就是在说我和新罗嘛。

  ♂♀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并非人类。
  她是俗称「无头骑士」,居住于苏格兰与爱尔兰的一种妖精——会四处寻找天命将近之人所住的宅邸,告知其死期将近的存在。
  将自己被砍下来的头抱在腋下,坐在俗称克修达·巴瓦的无头马所牵引的马车上,拜访死期将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对方一不注意地将门打开,就会被泼上满满一盆鲜血——这个与报丧女妖同样代表着不祥的使者,在欧洲的神话中被传承至今。
  在一部分的传说中,也有认为那是北欧神话中的战女神堕落至地面以后的姿态,而实际情形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说不清楚倒也不完全正确。
  正确来说,是想不起来。
  当她在祖国时,被不知名人物偷走自己的「头颅」,丧失了关于自身存在的记忆。
  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她才追寻自己头颅的气息来到这个池袋。
  将无头马附身在机车上,将铠甲变化为骑士服,在街头彷徨了几十年。
  但到头来还是无法夺回自己的头颅,记忆也没有恢复。
  她知道谁是盗走她头颅的犯人。
  也知道谁在妨碍她找回头颅。
  但最后还是不知头颅沦落何方。
  如今塞尔堤觉得就算这样也不赖。
  她现在能和自己爱的人、愿意接受自己的人一起生活。
  既然这样能让她觉得幸福,自己就以现在的姿态活下去吧。
  没有头的女人将强烈的决心藏于胸中,以行动代替不存在的容貌,展现自己的意志。
  那就是——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存在。

  §

  身为如此「异形」的她,思念同居人到一半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太过少女情怀,赶紧收敛心神,猛摧油门。
  耳里听着取代引擎声的马匹嘶鸣,她回顾今天的工作。
  ——话说回来,真想不到宠物的绑票事件,最后竟让我扑灭了一个犯罪集团。
  ——总之,我已经将那群家伙用绳子绑起来,和枪械一起扔在警察局前面,应该没事……
  ——这是我第一次和直升机作战,但过程算是有惊无险吧。
  ——感觉自己好像安杰莉纳·裘莉的动作片女主角喔。
  虽说从对方的观点来看,她根本不是动作片的女主角,而是杰森、佛瑞迪(注:两者都是恐怖电影中的杀人魔,前者永远能追到被害人,后者能在梦境中杀人)或外星人之类的存在,不过塞尔堤对此毫不在意,心情愉快地表演起特技,提起搭档克修达·巴瓦的前轮。
  这有如马匹对着月亮高声嘶鸣的画面,让周遭的车辆驾驶全都感到诡异,纷纷倒抽一口气,赶紧避而远之——
  然而,有一道身影逐渐接近兴高采烈的「没有头的骑士」,塞尔堤却全然不觉。

  「嗨,没有头的。」

  普通机车的引擎声中,夹杂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传进塞尔堤的安全帽内。
  塞尔堤瞬间浑身冻结,她将意识缓缓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结果她看见了一个虽然熟悉,却总是希望「不要再遇到」的男人——白色机车警官,葛原金之助。
  「该死的混帐,你已经吊孤轮五十公尺了。跑了这么远,你应该不敢拿骑一骑不小心把前轮拉起来当藉口吧?不过对你来说,这只是枝微末节的小问题就是了。」
  ——呃呃呃呃呃呃!?
  对方话一说完,塞尔堤全身上下的毛细孔便爆发出名为恐惧的情绪;而克修达·巴瓦仿佛感受到她的冲动,有如奋力蹬地一般,瞬间加快了速度。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如此大喊的塞尔堤,感受到被人以冲锋枪指着,也不曾萌生的压倒性「恐惧」,当下浑身战栗,开始上演与先前极为类似的追逐戏码。

  只不过,她这次演的不是追人的那一方——而是想要逃离怪物魔掌的纤纤少女。

  ♂♀

  一个小时后 川越街道某处 高级公寓最上层

  『好可怕,好可怕呀……对不起,对不起。』
  在PDA上打出这行文字时,塞尔堤靠在同居人——岸谷新罗的肩膀上。
  塞尔堤不需要呼吸,但却在全身发颤的同时,做出肩膀起伏,大口吸气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那台白色机车能够闪过我所有的影子!?我将影子延展过去,想要像拦住直升机那样截住他,他却将机车横倒,以差之毫厘的距离钻过影子狭缝,最后甚至骑上从我的手延伸出去,悬浮在空中的影子,一路杀过来耶!!』
  塞尔堤在东京内四处逃窜,最后冲进御茶水车站旁的河流,制造出和直升机对决那时一样的影子隧道,接着再沿着河边逃跑,总算摆脱白色机车,一回到家中便扑进新罗怀里。
  对新罗而言,这似乎已成了塞尔堤被葛原追逐之后的例行公事——面对陷入混乱的塞尔堤,他以相当纯熟的手法轻抚她的背部,说出自己想到的可能答案:
  「他倚赖的大概是直觉和经验吧。如果到达明镜止水的境界,或许就能预测到你影子的所有动向。」
  『就算预测得到动向,一般也不会有人将车子骑上影子吧!我当时认为有机可趁,让那条影子再长出另外的树枝,想要缠住他的轮胎,他却以大灯让我瞬间眩目,然后下一秒钟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塞尔堤你虽然没有眼睛,倒是会有眩目的感觉耶。」
  『是和不自觉闭上眼睛之类的反应不同啦,不过被强光照射后,还是会难以视物……先不探讨这点!新罗,怎么办啊?去装电灯和车牌,他是不是以后就会放过我呢?虽说射手一定会不高兴啦。』
  或许是恐惧造成的精神错乱还没平息,塞尔堤不停说着有些脱线的言论。看着她那模样,冒出「这样也满可爱呢」念头的新罗红着脸,冷静地表示:
  「塞尔堤,冷静点。就算那么做,被人家查了你的车牌或是要求你出示驾照,还不是照样完蛋?先不管这个了,你赶快打理一下,已经有『有客人来找你了』。」
  『?』
  ——有客人找我?
  塞尔堤虽然疑惑不解,还是慢慢恢复冷静,此时才发现玄关摆着一双女性的鞋子。
  接着,她的视线移向通路的尽头——
  结果见到一名从门缝看着这边,朝自己低头行礼的少女——园原杏里。

  ♂♀

  同一时刻 池袋某处

  在稍微偏离池袋中心的商业办公街中,有一栋平凡无奇的大楼。
  乍看之下,那栋大楼挂着许多不同业种的招牌,包括侦探事务所、交友网站营运处、电话交友俱乐部、婚姻顾问中心、高利贷以及不动产买卖等,可是这栋大楼从二楼到顶楼的店家,实际上都隶属于与他们密切相关的一家公司。
  各楼层的业者们,也会视情况需要移动到别的楼层,整栋大楼俨然就是一间综合商社。

  那栋大楼的最顶楼。
  在呈现一般办公室配置的地方,外出洽公回来的三个人做着下班的准备,同时继续原先的对话:
  「真是的,你竟然拔了路口的广角镜。还好刚才成功让它复原,不然要是因为镜子坏掉,让小学生或者什么人遭遇车祸该怎么办啊?」
  「对不起,我一时火大……」
  「说到小学生,今天还真是败给他了,竟然会有小学生在交友网站花了五十万!」
  雷鬼头男人——田中汤姆一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而站在他身旁的金发男——平和岛静雄则有些疲倦地搭腔:
  「是啊。」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俄国女人——梵萝娜不解地侧着头,开口表示:
  「否定,我们从父母那里顺利回收了费用,毫无需要我们承认败北的困难性。」
  「呃,我说的败给他,不是那个意思啦……」
  汤姆叹着气回答,以上这一幕和平常下班前没什么两样,但是——
  一边处理着文书工作,一边接起内线电话应答的女性职员,按下保留通话钮,唤了静雄一声:
  「平和岛先生,外头说有你的访客,已经先将对方请到会客室了。」
  「嗯?……好。」
  虽然有些茫然,静雄还是走向位于事务所入口附近,由活动式屏风隔出来的会客室。
  看着他走过去,汤姆也纳闷地表示:
  「静雄有访客?这可真稀奇。」
  「摸索可能性,或许是他三天前破坏了推高机(注:一种以前端底部两根支架搬货的小型起重机),对方过来抱怨?」
  「不,那件事社长应该已经和对方和解了……啊,说不定是因为广角镜没有彻底修好的关系?」
  汤姆和梵萝娜对静雄的访客感到好奇,于是走到活动屏风的后头,从缝隙窥视会客室里的情况——结果看见难得露出笑容的静雄,和一名与他相反,脸上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美青年。
  「哇哇,来了一位稀客,怪不得公司的人会直接带他进会客室。」
  「不算稀少,因为每天都能在电视和海报上拜见他的脸部。」
  汤姆小声嚷着,梵萝娜则以奇妙的单字进行反驳。
  不过确实如梵萝娜所说,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张常上电视的面孔。

  「幽,怎么了吗?你竟然会特地跑到这里。」
  「我有跟他们说可以等到你下班……你现在方便吗?」
  「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正准备要下班。好了,怎么了吗?」
  相对于语气平淡的弟弟——平和岛幽,静雄的心情比平常还要好上许多。
  听见兄长的提问,幽照旧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投向事务所入口的方向。
  「其实,有件事想找哥商量……不过我要先向你介绍一个人……换个地方会不会比较好?」
  「不,这里应该没差。搞什么,你让人家在外面等啊?」
  「嗯……因为有一些考量。」
  幽缓缓移动到事务所的入口,打开通往大楼走廊的门。
  于是门的后头出现一名穿戴着连衣帽的女子——她有些畏缩地走进事务所。
  「嗯,那个……初次见面,你好……」
  向静雄行了一礼,以细如蚊蚋的声音打招呼的女子,有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她是平和岛幽(羽岛幽平)的同行。

  「……!喂喂,那不是圣边琉璃吗?」
  「肯定,她和我记忆中艺人年鉴里头的大头照相符。」
  汤姆和梵萝娜如此说着,而他们的周遭也同时响起类似的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喂,是本人耶!」
  「前一阵子的写真集,我买了两本喔……」
  「那是羽岛幽平本人吧!?怎么办?可以用手机拍照吗!?」
  「好想要签名喔。」
  「不晓得可不可以握手?」
  「既然是平和岛的弟弟,代表他也很会打架咯?」
  「圣边琉璃真的很棒耶!她是素颜美人的传言,好像是真的!?」
  「喔喔喔!!」
  汤姆回头一看,一幕异常的画面随即映入他的眼帘:此刻还在事务所内的人们全都聚到活动屏风后面,形成小规模的人山人海。
  不光是这间事务所的人,同一栋大楼,其他楼层的业者也不晓得如何闻风赶至,混杂在人群之中。
  「你们在干什么!?回去!快回去!去办事啦!」
  汤姆低吼着赶人,同时判断这个情况若被发现,静雄绝对会发飙,所以自己也迅速离开屏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只有梵萝娜一人仍然继续背靠屏风,以有如忍者的模样,继续偷听会客室里的谈话。她本人的心态是想要透过静雄的家人成员,或多或少掌握他的弱点;可是旁人看了以后——
  ——「啊啊,她竟然会在意静雄的家人,她果然对静雄……」
  却导出一个和平至极的结论。

  「嗯——我曾在杂志上见过她,她是你的……那个……」
  见静雄话说到一半,却找不到适当措词的模样,幽平淡淡地回答:
  「很重要的人。」
  「……对,就是这个。」
  静雄轻轻点头,再次将目光移到圣边琉璃的身上:
  「你是不是在发抖?」
  看到静雄倾头表示不解,幽平再次淡淡地回答:
  「因为前阵子,琉璃才刚亲眼目睹哥打架的模样。」
  「咦?」
  听见这个极具说服力的「恐惧理由」后,静雄尴尬地别开视线,过了几秒钟后,又再次面向琉璃:
  「嗯——这……是……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啊,不……不会!我才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数个月前——
  实际上,琉璃是在「差点被挥舞的长凳狠狠击中的距离」见识到静雄打架的模样,因此对他的潜意识恐惧已经深植心中——不过那种事情也无法说出来,琉璃只好跟着一起道歉。幽平跟她说过:「只要好好跟他解释清楚,就不会有问题。」可是对心中已经烙下深深创伤的她而言,还需要一些心理准备的时间,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夹杂着畏惧以外情绪的态度,让静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静雄还是静静地叹口气,向弟弟询问:
  「嗯,不过怎么说呢……我是很高兴你找我谈这件事,但在我之前,你应该先和老爸老妈报告吧……话说,现在外头已经把你们的关系吵得像是公认似的,但是突然说要结婚,应该又会造成一场骚动吧?」
  「不,哥,我想找你谈的不是这个事情。」
  「嗯?那么又是什么?」
  静雄倾头表示不解,而幽平则像机械一般,平静地开口:

  「哥……你知道DOLLARS吗?」

  ♂♀

  新罗的公寓
  「那……那个……很抱歉突然跑来打扰。」
  眼镜少女——园原杏里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又低头赔罪了一次;而塞尔堤只是左右摇摇安全帽,拿出PDA:
  『不用介意,毕竟是新罗那家伙把你带回家里的。』
  「什么带回家里,塞尔堤,太过分了!那种讲法,简直在说我想要偷情似的!古语虽说『破镜不重照,落花难上枝』,可是我既不会让你这朵花掉下枝头,更不会去打破能够照出你美貌的镜子!」
  听见新罗一如往常,使用莫名其妙的词汇做出回答,塞尔堤的肩膀有如叹气般起伏。
  仔细问一下前因后果,才知道是杏里先前为了该不该找塞尔堤商量而烦恼,走在路上沉思的时候,被碰巧遇上的新罗叫了一声。
  『不行啦,杏里,怎么可以跟着这么奇怪的家伙走呢?』
  「唔,在向你抗议之前,我先说一下,不知为何,你说我奇怪,我的感觉反倒不差,奇怪这两个字念起来,真的带有淡淡的情欲啵噗呼。」
  『在高中女生面前讲这什么话啊?』
  不理会肚子挨了一记肘击,痛得直呻吟的新罗,塞尔堤再次转身面向杏里:
  『嗯,你想谈什么事情?』
  「是……嗯,这件事与帝人同学有关……」
  「哎呀?要谈感情问题吗?那么找我和塞尔堤商量,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喔,因为我和她永远都是甜蜜蜜,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所以如果你的问题是发生争执后要怎么修好,我们或许就帮不上忙了。」
  「呃,不,我和帝人同学不是那种关系……」
  看见杏里羞红脸低下头的反应,塞尔堤连忙用影子堵住新罗的嘴,让他闭嘴。
  ——不过帝人同学倒是很明显地对杏里有感觉……
  ——两人之间感觉挺有发展的机会,不过似乎有些很错综复杂的因素在阻碍他们,所以还是不要随便刺激她吧。
  塞尔堤做出如此判断,并等到杏里将脸抬起来后,才在PDA上输入文字:
  『嗯,帝人同学怎么了吗?』
  「嗯……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帝人同学最近似乎怪怪的。」
  『怪的?是没什么精神,还是会说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正好相反……他这阵子变得很开朗,感觉非常快乐。」
  杏里犹豫是否该接着说下去,但好一阵子后,她还是下定决心地表示:

  「就好像……变回纪田同学还在的时候那样。」

  ♂♀

  半天以前

  「呼——园原同学,辛苦了!」
  结业式后的班长会议结束后,他和杏里看了看彼此。
  「你也辛苦了。」
  帝人神采飞扬地说着,而杏里则一如往常,有些见外地向他行了一礼。
  「园原同学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咦……嗯,没特别要做什么……」
  「是吗,那你有空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喔。」
  「啊……好的。」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正常人应该都会开心吧。
  若一年前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她可能会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在认识帝人和正臣,以及塞尔堤他们后,园原杏里这名少女确实也一点一滴有了改变。
  正因为如此,帝人刚才邀她的那番话,照理来说,她应该能够真诚地微笑答应——不过基于另一个理由,杏里现在无法单纯地感到喜悦。
  因为帝人最近的一举一动,让她彻底感到不对劲。

  黄金周假期间,发生了几件彼此互相牵扯的事件。
  自己连续两天遭到神秘女人的袭击也是一件——但让杏里比较在意的,反倒是帝人被不良集团打伤的那件事。
  自己去救帝人的时候,他或许看见自己舞「刀」的模样。
  在过去一个叫作「黄巾贼」的独色帮起内哄时,她也曾经为了拯救纪田正臣,让他看见自己持刀的模样,但是这次可能被看得更加清楚。
  一把名为「罪歌」的妖刀至今仍潜伏在她的体内,不断呼喊爱的话语。
  和塞尔堤同样都是「异形」的自己,可能就此受到帝人的排斥,这一点让她很不安——但出乎意料地,他在连休结束后,一次也没提及那件事。
  可是她仍无法为此感到放心。
  那个事件过后,帝人就变了。
  也可以说,他恢复了。
  在纪田正臣离开后,感觉总在强颜欢笑的帝人,最近似乎没有那种勉强自己的感觉。
  刚开始的几天,她因为担心帝人的伤势,以及害怕他会不会因此畏惧自己,没有发现这件事——
  后来她赫然发现,在正臣消失后,帝人脸上不时会露出的不安、迷惘和悔恨,已经变得无影无踪。
  帝人仿佛找到什么人生目标似的,他的笑容,言行和生活中的一切,可以说全都充满着活力。
  正常来说,那是一件好事。
  然而,帝人是不可能忘记或者放下正臣。
  她也一度以为,他可能是在哪里和正臣重逢,所以曾试着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若要说的话,现在和园原同学说话,就是一件好事吧。」
  看着帝人说着平常不会说的玩笑,杏里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那场事件中,果然发生了一些事……
  ——可是,俗话不也说:「人总是会成长」……
  ——说不定是我的误会吧……
  原本个性便比较消极的杏里,最后终究无法明白了当地说出「你最近怪怪的」,只得怀着那种奇妙的不自然感,继续她的高中生活。
  少女总是待在画框里,客观地审视这个世界。
  或许正因为那样特殊的立场,杏里才有办法发现。
  发现画框中,自己喜欢的那幅画,出现了原本并不存在的色调。

  杏里原本会在这种奇妙的烦闷状态下,迎接暑假的到来——
  让她发现那个不对劲的感觉真的「很异常」,是帝人在道别时说的一番话。
  放学途中,走到两人平常要各自回家的地方时,帝人以稍微认真的表情向杏里表示:
  「嗯~园原同学。」
  「咦?呃……怎么了?」
  因为两人先前谈的都是日常对话,见到帝人认真的眼神后,让杏里有些讶异——但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帝人接下来说出的话:
  「不管园原同学有什么样的秘密,我都不在乎。」
  「……咦?」
  什么?
  「我或许没办法成为你的什么依靠……」
  帝人同学……现在在说什么?
  竜之峰帝人。
  纪田正臣。
  以及园原杏里。
  这三名少年少女,各自怀有一个秘密。
  帝人是「DOLLARS」的创始人。
  正臣是「黄巾贼」的创始人兼中心人物。
  杏里的体内则寄宿着一个名为「罪歌」的非人异形。
  杏里知道正臣的真实身分,正臣透过情报贩子得知帝人是该团体的领导者。
  而帝人则隐约察觉杏里的真面目,这三人便维持着这么一段奇妙的三角关系。
  杏里也约略感觉到帝人的真正地位,却没有执意加以确认的念头。
  等到正臣再次归来后,再向彼此托出自己的秘密。
  照理来说,这是帝人和杏里之间的默契。
  可是帝人现在却打算触碰杏里的秘密。
  虽然他表答得很隐晦,却将手伸进了她的内心世界。
  「但不论园原同学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定都会为你准备一个,能够接纳你的地方。」
  「……」
  她想提出一些问题,却找不到适合的词汇。
  帝人似乎将杏里此刻的沉默,当作她正感到不安,因此他在脸上挂起更灿烂的笑容,一脸充满自信地表示:
  「『我』——会让正臣也能再次回到这里的。我会打造一个能让大家安心停留的地方……所以你也大可放心。」

  ——不对。
  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杏里,在心中摇头。
  她此刻想起的,是帝人几个月前和她说的话。
  ——(他会回来的。)
  ——(咦……)
  ——(我从以前就很了解正臣,他绝对会回来。)

  「那个……」
  杏里一脸不知所措地张口欲言,帝人却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地说:
  「啊,抱……抱歉,我好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总之,如果又发生什么事,记得要联络我喔!」
  仿佛想掩饰心中的尴尬,帝人当场跑走。
  杏里虽然露出迷惘的神情,最后还是没能叫住他。

  ——感觉……不太对。
  带着这种想也想不通的情绪,杏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池袋的闹区。
  好几次都犹豫要不要找塞尔堤商量,却一次又一次地盖上手机,心想:「不能把她扯进我们的问题里」——
  正当她考虑是不是该回家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结果,让园原杏里下定决心找塞尔堤商量的——
  「哇,这不是杏里吗?罪歌最近的状况如何呀?」
  是一名白衣男子极为少根筋的问候。

  ♂♀

  事情于是发展至今。
  「帝人同学原本相信纪田同学终究会回来,可是现在却说要自己『打造一个让纪田同学回来的地方』……总觉得,这样不太对劲……」
  杏里可能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种感觉。
  但为了寻找那模糊不清的不对劲到底来自何方,她钜细靡遗地说出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懂了,感觉上他现在相信的不是挚友,而是自己的力量。」
  『的确不太像帝人呢。』
  听完她的话,塞尔堤双臂交叉,陷入沉思。
  ——照理说,他打算自己努力是件好事……
  ——可是我怎么会莫名地有些无法接受?
  ——还有一点也很让人在意,杏里说这个变化始于黄金周之后……我有不好的预感。
  ——他和那个叫黑沼青叶的男生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塞尔堤心头浮现的,是黄金周最后一天晚上的事情。
  那件事发生在她和新罗结束旅行,终于回到家门口的时候。

  ♂♀

  5月5日 夜里

  「今天来到这里……是想和黑色机车『你们』交一个朋友。」
  出现在很晚才到家的塞尔堤两人面前的,是一名自称黑沼青叶的少年。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看见塞尔堤的问题,青叶笑嘻嘻地回答:
  「算是半偶然发现的咯,不过请放心,我没有将这个地方的情报通报给警方。」
  警方这两个字让塞尔堤想起一名白色机车队员,背脊不禁一阵颤抖。
  「我不了解你为何会过来这里,不过可以让我说句话吗?」
  新罗站到前面,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口气平淡地对少年说:
  「你说想和我们交个朋友,可是在彼此还没成为朋友时,你便直接登门拜访,这样难道不失礼数吗?你或许是费尽一番粉身碎骨、粒粒辛苦的功夫才找到这栋公寓,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就会觉得你的努力很有价值喔。
  新罗滔滔不绝地说着,青叶则耸耸肩回答: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呀,可是若不这么做,大概没什么机会能够接近传说中的无头骑士吧。」
  『我倒不怎么想接近引发和To罗丸那个暴走族之间冲突的家伙耶。话说回来,一般人都会担心被我杀人灭口,你不会吗?』
  「喔,我和帝人学长之间的对话,都被你听见了啊?」
  青叶苦笑着将背靠在走廊的墙上,由下而上瞪着塞尔堤:
  「杀人灭口没什么意义喔,因为我的同伴也知道这个地方。我要是突然失踪,警方和一大批媒体马上就会包围这里。啊,在那之前,这里可能会先发生火灾吧。」
  『那是威胁吗?』
  「不,抱歉,我并没有威胁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像帝人学长那样……和没有头的骑士以及他身边的人当好朋友,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喔。」
  ——骗人的吧。
  ——我们彼此交好之后要怎么样,这孩子大概也想好了。
  透过长年经验做出如此判断的塞尔堤,开始思考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少年。
  然而,新罗却抢在她前面,一边调整眼镜位置,一边向前踏出一步——
  他直直盯着少年的脸,嘴角流露淡淡的笑意:
  「你简直就是折原临也的翻版。」
  「……我倒是没想过,自己和那家伙会被摆在一起。」
  听到折原临也这个名字的瞬间,青叶顿时收起先前的从容不迫,露骨地显现出厌恶。
  这个反应似乎让新罗很满意,他露出冰冷的笑容,将脸凑向少年,
  「嗯,我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猜想如果你认识临也,应该会讨厌他吧。果不其然,你似乎认识临也。难道说,你以前曾经吃过他的苦头?」
  「……为什么会那样想?」
  「因为你的手法和他如出一辙。比起偶然的一致,『曾经在哪里见过』的说法更容易让人接受,啊,我不会说你在模仿他,只是觉得你们的本质一模一样。」
  「……伤脑筋,黑色机车姑且也就算了,想不到你这位同居人竟然也认识那个男人。」
  青叶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以锐利的目光回瞪新罗。
  「嗯,这就是所谓的同类相斥吧。因为你和临也那家伙,都是世界不在自己的手掌心打转就会不高兴的人。如果出现另一个和自己同型的人,那可就不好玩了,因为原本以为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会被抢到另一个人的手掌上咯。真是一群贪婪的家伙,我的手掌只要能握住塞尔堤的手,就可以满足了。」
  「……?……!」
  青叶不了解新罗的意图,正打算开口询问对方,但是——
  自己脖子上的轻微刺痛直接告诉他答案。
  新罗不知何时,从包包里取出一把锐利的手术刀;而手术刀的尖端,此刻正轻轻抵在青叶的脖子上。新罗的手只要再施点力,刀锋便会陷入喉咙的肉里,割断他的颈动脉。
  「我先警告你一件事。」
  新罗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感觉上,他可能会带着这个有些嬉皮笑脸的表情,轻易抹去少年的生命。
  「我不在乎你和临也有什么企图,可是如果你想破坏我和塞尔堤的幸福生活,我们现在便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同一时刻,虽然身处性命危机之中——青叶却丝毫没有恐惧畏怯的模样,甚至以笑容回瞪新罗。话说回来,他似乎也不是全然无惧,至少手掌心和额头都已渗出了冷汗。
  「……原来如此,这位同居人先生和黑色机车是那样的关系啊。」
  空气顿时紧绷了起来,但一道黑影突然插进他们之间,硬是将两人分了开来。
  『新罗,住手,为了这种事变成杀人犯就太蠢了。』
  「可是,塞尔堤……」
  『别为了这种事搞到警方出面,让我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还有,要是你为了我去犯罪,我绝不原谅你。』
  「……塞尔堤!」
  光是身为密医,新罗便已经是个十足的犯罪者了,他却完全没想到这个事实,如同孩子一般,对塞尔堤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
  看不见PDA文字的青叶,并不知道两人正交换着上述的闪光对话。在确定新罗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之后,他叹口气说。
  「我不晓得你们在谈什么,但请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如果我有造成你们的不愉快,我愿意向你们道歉……总之,只要给我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我就会乖乖离开。」

  「……啊,还有……这件事请先对帝人学长保密一下。」

  ♂♀

  她后来给青叶自己的手机电子邮件地址,但对方却从此没有联络。
  塞尔堤和新罗两人说好,要是之后变成必须受到对方的颐指气使,他们就秘密搬家;但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而让人有种心里毛毛的感觉。
  ——这和那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话说回来,黄金周过后,我也就没有遇到帝人同学了……
  而新罗没有在意塞尔堤心中的疑惑,「嗯,嗯」地点点头,开始分析起杏里的回想:
  「的确,『我会打造一个能让大家安心停留的地方』这句话,是很像一般的耍帅台词,不过这句话由帝人那样的男生来说就很奇妙了。况且杏里好像也没跟他提过自己的烦恼,他主动说出这种话,是有点像在传教。」
  新罗倾头想了一会后,不带任何恶意地向杏里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想:
  「说白一点,没来由地说出那种话,感觉很像在对人强加自己的善意。帝人同学似乎开始变成烦人的孩子了噗喔呜——」
  『你有立场说人家很烦之类的吗!?』
  她一拳用力砸在新罗的侧腹上,接着再转头面向杏里:
  『你想表达的事情我听懂了,也可能知道一些缘由。』
  「真的吗?」
  看见杏里睁大眼睛的反应,塞尔堤一边选择词汇,一边在PDA上输入文字:
  『待会谈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保密。帝人同学最近在学校的交友关系如何呢?」
  「咦?」
  『最近有没有哪个孩子,和他的交情特别好?』
  「……嗯……他最近是和一名叫黑沼同学的男生走得很近,他是我们班长会的学弟……其他则和过去相同。他应该没有和什么奇怪的人来往吧……我想。」
  『是吗?』
  ——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叫作黑沼的人。
  ——他在学校似乎会披上一层羊皮……但该不该和杏里说这个呢?
  ——要是因为我现在没说出这件事,之后害杏里被那家伙抓走的话,该怎么办……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和帝人同学的变化没有关系,这样或许会惹出一些无谓的事端……
  新罗似乎观察到塞尔堤的迷惘,重新从腹部的疼痛振作起来,然后缓缓说出一个「谎话」:
  「嗯——我是不认识那个叫黑沼的男生啦,不过这之间说不定有什么关系喔。」
  「咦……可是,黑沼同学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不不,我没有见过他,所以无法说什么,不过你还是先留心一下比较好吧?而且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杏里本身最清楚不是吗?」
  「……说得也是……」
  看着杏里神情复杂点头的模样,塞尔堤在心中对新罗大为激赏。
  ——做得好呀,新罗!这样就能让杏里自发性地提防黑沼了。
  看见塞尔堤配合那一番话点着安全帽的模样,杏里思考了一会——突然再次露出不安的表情:
  「可是,假设帝人同学真的有了什么变化,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呢?」
  「嗯,可以说你什么都能做,但或许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虽说这不关你的事,还是帮她想一下嘛。』
  塞尔堤傻眼地在PDA打出这行文字,新罗却淡淡笑着开始陈述:
  「嗯,怎么说,这算是青春期的一种吧……部分男生会经历一个认为自己很特别、自己的想法最酷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很会自我陶醉,认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全部都很帅气。」
  『这就是网路上常有人提到的中二病吗?』
  「对,这和麻疹很像,大部分的孩子在国二时就能痊愈,不过其中也有人像临也那样,发展成不治之症咯。大概有的人会在高二才发作吧,不过只要不去迷信什么邪教或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放着不理一阵子也会痊愈的。」

  新罗说完后笑了笑——
  可是他和塞尔堤当时都还没发现。
  帝人的确没被拉去参加什么诡异的宗教。
  但是目前对于竜之峰帝人这名少年而言,DOLLARS——
  他「理想中的DOLLARS」,已经成了值得信仰的存在——他们就是没发现这一点。

  同时——也没有发现,DOLLARS本身,如今也不再坚如磐石。

  ♂♀

  池袋某处

  人气偶像圣边琉璃,近来遭人跟踪。
  简单说明过那有如八卦杂志标题的事情后,幽平对兄长淡淡表示:
  「听说跟踪琉璃的人会出没在『DOLLARS』的留言板……但是我对DOLLARS不太了解。后来在追踪留言的过程中,我听到哥的名字,所以想说哥对于DOLLARS,有些事情说不定会比我还清楚。」
  「嗯——……原来如此,不过我现在也已经不是DOLLARS了。我是在朋友的邀约下到那个网站注册……但里面实在有太多令人火大的家伙,让我觉得不胜其烦,所以我就向认识的DOLLARS说『我要退出』。之后就没在理了。」
  回想数个月前的事件,静雄仰头看着天花板,继续说下去:
  「话说回来,我也只有使用手机到他们的留言板上留过几次言而已,所以我也不晓得DOLLARS是什么样的队伍。」
  发现静雄的表情变得有些郁闷,幽默默低下头:
  「是吗……抱歉,似乎让你想起奇怪的事情了。」
  「你在意什么?我们是家人啊,有事拜托我时,也不要一直低头嘛。」
  静雄笑着表示,随即敛起笑意,对圣边琉璃说:
  「……话说回来,你也真辛苦,有通报警方了吗?」
  对方突然与自己搭话,让琉璃瞬间怔了一下——但她马上恢复冷静,开始说明自己目前的处境:
  「是的……一开始是我家的钥匙孔被人塞了什么东西,让我无法进门。」
  「……?让你无法进门?」
  一般说到跟踪狂,大家都会冒出他们在找到对方的住家后,撬开门锁潜入内部、装设窃听器之类的画面。可是让对方无法进门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以为是恶作剧……可是那种事情却每天发生……根据警方的说法,监视器是有拍到一名蒙面的可疑男子,不过现在还没逮到他。等到警方开始会在我家附近巡逻之后,这次又换成杂志彩页写真的摄影棚被人撒了一堆沾血的十字架,或者被贴上将我的脸和电影里出现的怪物尸体剪贴住一起的图纸……」
  虽然对这种奇妙的跟踪狂行为感到不解,静雄还是先问了他更在意的事情:
  「……?喂喂,对方既然知道摄影棚的位置,该不会是工作上有往来的家伙吧?」
  「警方的人一开始好像也是如此认定,可是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调查一下后才发现,网路上有部分粉丝似乎会拿我的行程情报进行私下交易。其中一些人,正是那种可怕类型的粉丝,早就被记录在业界的黑名单当中……但是那些人似乎也都有不在场证明。」
  「据说那个拿偶像情报做交易的团体存在于DOLLARS的内部。我试着在DOLLARS的网站进行注册,但DOLLARS内部似乎也有各自的社群,没人介绍的话,便没有办法打入那些社群。」
  声音里完全不带感情的幽平,仿佛一具只会说出被赋予情报的机器人——然而身为他家人的静雄,似乎能从弟弟的表情中,看出他细微的心理反应。
  「幽,我知道你现在很火大,但是冷静点。有些事情是要冷静下来才看得见的。」
  他说出一个平常完全被自己束之高阁的建议。
  「嗯……也是,谢谢。」
  远远看着他们的梵萝娜,和待在一旁的琉璃,全都看不出幽平有什么正在愤怒的迹象,在心中对他们的对话感到疑惑不解。
  完全没注意到两名女性视线的静雄,此时说了一句:
  「抱歉,我实在不擅长动这种脑筋,要是我对DOLLARS再熟悉一点就好了……」
  ——对DOLLARS很熟悉的家伙是吗?
  ——感觉好像有这种人……谁对这种事情很清楚啊……
  静雄瞬间想到一个人,那人应该对此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他马上青筋毕露地在脑内摧毁那道幻影。
  ——跳蚤不予考虑。
  ——啊,话说回来,九琉璃和舞流可能意外地了解。
  ——不,等等,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的话,她们会吵着要见幽。
  ——我想社长绝对很清楚,可是怎么可以再给他添麻烦呢……
  迷惘了一会后,他想起感觉对网路很熟悉,同时也是DOLLARS著名成员的朋友。
  ——话说,我也老是受到那个人的照顾……
  ——不过单纯商量事情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好,我想到有个人可以帮忙,我现在就过去她那里。要一起去吗?」
  「这样好吗?会不会造成哥的困扰?」
  「什么话,我不是说过,家人之间不用客气的吗?」
  听见静雄平稳沉静的笑声,事务所里的每个人都冒出「见到一个奇景了」的想法,不过大家都觉得只要开口说话,静雄便会马上恢复平常的样子,因此都假装没听见,继续安静无声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结果——那样的气氛中,突然冒出一道更温馨的声音:
  「喵——」
  不管谁听到,都认得出那是「猫」的叫声。
  「独尊丸,你起来啦?」
  幽平看着自己的脚下说着,并再次向静雄表示:
  「它的叫声,让我想起还有一件事需要找你商量。」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将放在沙发旁的宠物提篮提起来——将意识投向在里面擦着脸的一只苏格兰摺耳猫。
  那是一只应该仍是幼猫的可爱小猫,它蜷缩着身子,活像一团毛线球。
  「琉璃会在我家躲上一阵子,但我们担心它会在我们两人都外出时遭到跟踪狂的袭击……可是这附近的宠物旅馆全都客满,没有办法寄放在那里。」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寻找,能够短期照顾独尊丸的人。」

  ♂♀

  川越街道某处 新罗的公寓

  「那个,今天突然上门叨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杏里虽然把所有的问题都说了,但最后仍未讨论出什么结果,因此准备回自己的家。
  塞尔堤是觉得,若从帝人的DOLLARS首领身分来考量,应该可以做出更多推测——但她认为那件事不应该由自己的口中说出来,只好结束与杏里间的谈话。如果帝人真的被卷入什么危险,到时候应该无法继续悠哉地讲这种话;不过在现阶段,她还感受不到必须那样做的急迫性。
  不过塞尔堤也觉得帝人确实有些奇妙,因此打算下次在路上遇到他时,试着谈一谈。
  塞尔堤瞄了一眼时钟,对准备要回去的杏里表示——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咦……不…不行,我不能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
  杏里连忙开口婉拒,但塞尔堤拍拍她的肩膀,轻快地在PDA上输入文字:
  『不用客气,毕竟你也住过好几次了。当然,你讨厌住我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啦。』
  「呃,没有啦,我怎么会讨厌呢!」
  『嗯~睡衣的话,我能借你我偶尔穿的那一套……尺寸会合吗?』
  两名「异形」进行着青春无限的对话,新罗则带着温暖的视线望着她们两个——
  仿佛给那温馨的气氛浇一桶冷水般,此时门口的电铃响了。
  新罗的住家虽然属于高级公寓,但或许因为是较为老式的建筑,电铃并未设在整栋公寓的正门口,而是各户住家的门口。
  「这么晚了,谁啊?」
  ——不会好死不死是黑沼青叶吧?
  塞尔堤默默地担心着,新罗则背对着她,前去开玄关的门——结果他们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以及一个待在他头上的陌生物体。

  「喵——」
  众人看见小猫在平和岛静雄头上鸣叫的模样后——
  新罗当场爆笑出声,被一脚踢到房间的另一头;塞尔堤则是庆幸起自己没有嘴巴,并拼命忍住不让肩膀颤抖。

  此时她仍不知道,在不久将来等着她的,是一场奇妙的重逢戏码。

  ♂♀

  某日 网路聊天室

  ·
  ·
  ·
  聊火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饿鬼进入聊天室——

  饿鬼【初次见面。】
  饿鬼【现在好像没有人,不过还是请大家今后多多指教。】
  饿鬼【醉鸽。】
  饿鬼【抱歉,是罪歌邀请我过来的。】

  ——夏洛进入聊天室——

  夏洛【晚上好。】
  饿鬼【晚安。】
  饿鬼【初次见面,您是这个板的人吗?】
  夏洛【你好啊。不,我也是被这个板的人找来的。】
  夏洛【似乎还没有出现半位平常的成员。】
  饿鬼【是吗?那我们真是巧遇呢。】
  夏洛【没啦,我只是闲着没事,等有人进入聊天室才跟着进来而已。】
  饿鬼【原来如此(笑)。】

  ——纯水l00%进入聊天室——

  纯水100%【抱歉,我刚才也只是开着网页旁观,可以加入你们吗?】
  纯水100%【我受朋友邀请过来,不过是第一次使用聊天室……请多指教!】
  纯水100%【啊,我打招呼的方式有点轻佻,要是大家都比我年长该怎么办?】
  饿鬼【没啦,反正又看不到彼此的脸,我不会介意的。】
  夏洛【嗯,不用理会年龄吧。】
  夏洛【我看了对话纪录,狂的发言就满奔放的。】
  夏洛【彼此都像朋友一样聊天,应该没有关系。】
  饿鬼【我不太习惯这样子,所以大概会对全员使用敬语吧。】
  纯水100%【应该可以随个人喜好吧!呀哈!】
  夏洛【我觉得「呀哈」还满讨人厌的(笑)。】
  纯水100%【会吗——(笑)。】

  ——莎琦进入聊天室——

  莎琦【晚安。】
  莎琦【我叫莎琦,是巴裘拉介绍过来的。】
  莎琦【请大家多多指教。】
  夏洛【啊,晚安。】
  饿鬼【怎么回事?今天是新人统统跑来大集合吗(笑)?】
  纯水100%【请多指教!】

  ——库洛姆进入聊天宁—

  库洛姆【大家晚安,初次见面。】
  库洛姆【好棒喔,这里似乎很热闹。】
  库洛姆【我也是被邀请来这里的。】
  莎琦【晚安。】
  饿鬼【请多多指教。】
  夏洛【晚上好。话说回来,光是打招呼就形成一串很长的对话纪录耶w】
  夏洛【到现在还没有半个老人,是怎么一回事呢w】

  ——巴裘拉进入聊天室——

  巴裘拉【晚安啊。】
  巴裘拉【呃,】
  巴裘拉【这是怎么回事!?】
  莎琦【欢迎。】
  库洛姆【晚安。】
  夏洛【啊,是这个板的老人吗?】
  饿鬼【老人这种说法很没礼貌啦。】
  纯水100%【晚安安☆】
  巴裘拉【你好嗨喔。】
  巴裘拉【抱歉,】
  巴裘拉【这里面我认识的只有莎琦,所以好紧张w】
  纯水100%【好~可~爱,☆我最喜欢稚嫩的孩子了☆】
  巴裘拉【谢啦谢啦w】
  饿鬼【话说回来,我受邀来到这个聊天室,可是还不知道这里平常都在聊些什么。】
  巴裘拉【喔喔,】
  巴裘拉【我们在这里,主要会交换一些池袋区的情报。】
  夏洛【原来如此。】
  纯水100%【所以大家都是池袋人咯?】
  巴裘拉【我和莎琦现在虽然不住在那里,】
  巴裘拉【不过以前是池袋的居民。】
  饿鬼【我则是公司在池袋。】
  夏洛【什么,饿鬼是社会人士?】
  饿鬼【不,我的工作类似打工。嗯,我们就别探谈年龄之类的话题了吧w】
  莎琦【是啊。】
  夏洛【话说,我翻了一下之前的对话纪录……之前好像有热烈讨论过圣边琉璃遭跟踪狂纠缠的话题耶。】
  夏洛【还提到跟踪狂可能是DOLLARS。】
  夏洛【我就直问了,这里有DOLLARS的人吗?】
  巴裘拉【不是才刚说过,不要去探别人的底吗w】
  夏洛【是不是DOLLARS这种问题,应该没关系吧?】
  库洛姆【我是DOLLARS咯,不过只有注册而已。】
  饿鬼【我也是只有注册而已。】
  巴裘拉【哇啊啊!?】
  莎琦【那么,我和巴裘拉改天也加入好了。】
  巴裘拉【不干不干,绝对不干w】
  夏洛【我是满有兴趣的啦——我也有认识的人加入了。】
  夏洛【不过我就直问了,如何呢?是DOLLARS的话,会比较受欢迎吗?】
  夏洛【如果是的话,我已经做好随时DOLLARS的准备。】
  巴裘拉【DOLLARS变动词了?】
  库洛姆【话说,跟踪狂那件事是真的吗?】
  库洛姆【毕竟我已经加入了DOLLARS,所以里面如果真的有那种犯罪者,感觉还满恐怖的耶。】
  库洛姆【不过在DOLLARS的内部,似乎也没有要把犯人抓出来交给警方的动作。】
  饿鬼【嗯,有找到证据的话,应该多少会通报一下警方啦。】
  库洛姆【的确,现在的DOLLARS,内部可以说已经分成许多社群。据说也有些社群真的会像独色帮一样,四处打架勒索;还有传闻指出,有的社群会利用DOLLARS进行诈欺,骗人去汇款呢。】
  饿鬼【真是糟糕的时代。】
  库洛姆【五月份的时候,不是有发生黑道和奇怪的大学生队伍火拼厮杀的事件吗?】
  库洛姆【听说那个大学生的队伍便是仿照DOLLARS所成立的一个毒品买卖社群,甚至有一些谣传,提到里面有几个人是DOLLARS的成员。】
  饿鬼【是这样吗?】
  饿鬼【DOLLARS里面也有那样的人吗?】
  巴裘拉【不要一开始就聊这么可怕的事情嘛,】
  巴裘拉【先从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说起吧,】
  巴裘拉【像是池袋有什么推荐的约会景点之类的。】
  莎琦【你要去池袋啊?】
  巴裘拉【无可奉告。】
  纯水100%【要推荐啊……最棒的地方还是东急手创馆吧!】
  巴裘拉【嗯,那边待一整天也不会腻呢。】
  库洛姆【要不会腻的话,西武(注:日本一个著名的商业集团)的LOFT也不错喔。】
  夏洛【等等,不会腻的地方是很好,不过那不是约会景点吧?】
  夏洛【我比较想知道的不是约会景点,而是可以容易认识新女生的地方。】
  纯水100%【酒店?】
  夏洛【有点不一样。我也喜欢酒店,不过那和我想要的有点不同。】
  库洛姆【交友网站如何呢?】
  夏洛【那不是约会景点吧?那不是约会景点吧!?】

  ——狂进入聊天室—
  ——参进入聊天室—

  巴裘拉【喔!】
  库洛姆【晚安。】
  饿鬼【初次见面,你好。】
  纯水100%【晚安啊!】
  库洛姆【晚安。】
  参【晚安。】
  参【哇——】
  参【好多人喔。】
  狂【哎呀,初次见面的朋友,和不只见过一次的朋友,各位好啊。】
  参【好热闹喔。】
  参【真开心。】
  狂【那么,我首先就来贡献一个,大家几分钟前还在热烈讨论,圣边琉璃大人的跟踪狂和有关DOLLARS的话题……不过听说啊,DOLLARS最近好像起内哄了。】
  饿鬼【内哄?我没听说耶。】
  库洛姆【我也是,我平常看的留言板,上面并没有那样的情报……】
  狂【这是从网聚听来的咯。据说两个多月前,一群自称DOLLARS的男士们在向人勒索的时候,遭到另一群DOLLARS成员的袭击。明天即将发售的八卦杂志上,有整起事件的详情,我则是买到提早贩售版(注:日本有些昼店会提早贩售某些杂志)。】
  饿鬼【真的吗?我很有兴趣耶。】
  饿鬼【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巴裘拉【有点难以置信。】
  巴裘拉【基本上,】
  巴裘拉【别说是内哄,】
  巴裘拉【他们应该是一个连普通队伍模样都没有的队伍不是吗?】
  莎琦【冷静一点。】
  库洛姆【我现在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夏洛【我是觉得,不用去理会那些不良少年的狗咬狗啦。】
  纯水100%【好可怕,库洛姆和饿鬼也会遭到袭击吗?】
  参【喵呜。】
  巴裘拉【喵呜?】
  狂【失礼了,我身旁的参笑到在地上打滚,可能是筷子掉到地上了(注:典故出自一句日语俗谚「筷子掉了也好笑」,指十七八岁的少女笑点异常低)。】
  狂【总而言之,DOLLARS就和日本的历史一样。以前是原始的共产主义,是一个会彼此帮助或是交换情报的松散组织。不过随着DOLLARS内部情势的稳定,诞生于其内部的社群开始掌握各自的影响力。就像战国时代的日本一样,在日本这片土地上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国家。】
  狂【其中也有一些特别残暴的国家,但他们现在接二连三地被一个锐不可当的新兴队伍给击破。关于那个队伍的详细情报目前还无人知晓,但听说他们有一个特征,便是所有人都会戴着覆面帽或是头巾,而那些东西上头,全都有着鲨鱼牙齿一般的醒目图案……那些好像都是从国外进口进来的。】
  巴裘拉【咦?】
  巴裘拉【真的吗?】
  狂【各位,你们觉得呢?有人想到一些线索吗?】
  饿鬼【啊,那个我知道。】
  饿鬼【池袋以前有个叫作蓝色平方的队伍,他们有一部分的人基于个人喜好,会戴那种帽子出门。话说回来,也真的只有其中一部分的人会戴啦。】
  巴裘拉【这只是偶然吧?】
  夏洛【怎么了?你有朋友也会戴相同的帽子吗?】
  巴裘拉【不,】
  巴裘拉【是我误会了。】
  库洛姆【先别聊这个,今天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加入,我们继续自我介绍一下啦。】
  纯水100%【啊,那就这样吧,大家来说说彼此喜欢的电影如何?】
  纯水100%【我最爱的是『厄夜丛林』!】
  饿鬼【我只要是电影都爱。】
  巴裘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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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21 编辑



  第二章「现实@RISOURON」

  池袋某处 公寓楼顶

  正当塞尔堤被夹在烦恼少女和猫静雄来访的中间之际——
  没发现自己让园原杏里过度担心的少年,正在另一群少年的面前展颜笑道:
  「大家都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竜之峰帝人露出沉稳的笑容,接着平静地对眼前的少年们说:
  「不过,真的不可以太过勉强喔。」
  在某处像是公寓楼顶的地方,除了帝人之外还有五名少年,而其中的一人正与帝人面对面说话。
  其他四人都随性地在楼顶徘徊闲晃,看似不怎么理会帝人。
  在半夜屋顶这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顶楼灯的光芒照耀着少年们。
  帝人见那群少年没人受重伤,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再确认了一次:
  「今天没来这里的人,也都没有受伤对吧?」
  听见这个问题,和他面对面的少年——黑沼青叶,露出稚气尚存的笑容点点头:
  「没有,我的同伴不会那么白痴啦。」
  「将受伤说成是白痴,很过分耶。」
  帝人苦笑着回答。
  将鲨齿图案的覆面帽紧紧握在右手中,青叶提出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你很厉害耶,总是能掌握到那群家伙的活动场所。」
  「嗯……是我从DOLLARS的社群留言板中查到的咯,不过有请九十九屋先生帮忙就是了。」
  「你说的九十九屋,就是那个常出没于留言板的奇怪家伙对吧?」
  「说他奇怪太过分了,他可是有出书的强者耶。」
  九十九屋真一,是一名DOLLARS的成员,据说是已经出版了《池袋反攻》等好几本城市旅游导览的作家。
  帝人和他没有直接碰过面,甚至不了解他的本名、性别与正确的年龄。但帝人前些日子找他商量,请他告诉自己那些打着DOLLARS名号,在外头向人勒索的成员,通常会聚集在哪几个社群之中。
  接着他以DOLLARS网站的管理员权限监视那些社群的交谈对话,对于能够查出真实身份的个人,则给予更密切的监视,以秘密探查对方的行动计划。
  他只有请九十九屋帮忙查出有哪些留言板,并未提到他之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说不定对方已经察觉到一些事情,但是目前还不曾向自己表示些什么。
  DOLLARS草创初期的成员,如今只剩帝人一个。而在帝人的认知中,九十九屋算是一名相当早期的「DOLLARS成员」。
  ——九十九屋先生,在去年那场首度集会时……有到现场吗?
  帝人想着那些事情,沉浸于过往之中;青叶却不予理会,收起所有表情开口:
  「嗯……学长认为对方信得过的话,是无所谓啦……」
  实际上,青叶曾试图对九十九屋这名男人展开独自调查,不过DOLLARS里面似乎没有人在网聚见过他,因此他判断对方是那种只会在网路上承认自己是DOLLARS的人,没有特别加以警戒。
  问题是——接下来从帝人口中被提及,一名在网路之外,与现实中的DOLLARS也有所关联的男人名字。
  「我本来想找折原先生商量……但是这阵子都联系不上他。」
  「因为我还查不到很多人的真实身分。拜托九十九屋先生的话,他应该会愿意提供许多资料:不过毕竟我和他不曾在网聚中碰面,也不能太麻烦对方,所以才觉得,还是拜托临也先生比较好一些,即使必须花点钱也没关系。话说回来……他到底是怎么了呢?」
  「情报贩子是个可疑的职业咯,搞不好已经被黑道杀掉,埋起来了。」
  青叶将视线移向一旁,说笑似的表示。
  也不晓得过去发生过何事,他自帝人身上移开的目光中,荡漾着针对折原临也这个人的明确敌意。
  很难说帝人是否察觉学弟如此微妙的表情,他只是耸耸肩,接着说下去:
  「就算只是开玩笑,也不能随便乱说这种话啦。折原先生也很关心DOLLARS呢。」

  竜之峰帝人忘记了。
  ——(不要和折原临也扯上关系。)
  忘记自己搬到池袋的第一天,身为挚友的少年给他的警告。
  平和岛静雄和赛门这些也被警告别去接触的人,对他而言比想像中还要好相处,这或许也成了他没有太重视挚友警告的原因。
  或者是因为,他为帝人带来的好处,已经化为甜美的汁液,麻痹了少年的脑髓。
  就像还领导着黄巾贼那时的纪田正臣一样。
  正因为如此,他还没将折原临也视为对自己有害的存在。
  要是他对临也产生怀疑,或许就会去调查他的过往——
  然后可能会因此知道,他过去对纪田正臣做过什么;或者说,青叶的兄长泉井,对正臣做了什么。
  若真的那么做了,他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黑沼青叶等人合作了。
  讽刺的是,或许正是因为帝人信任着青叶视之为仇敌的折原临也,彻底将他当成自己人——帝人和青叶如今才能携手合作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帝人学长对于蓝色平方和黄巾贼之间的冲突,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个疑问始终存在于青叶的心中。
  他该不会在完全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打着先利用我们,最后再加以背叛的算盘吧?
  ——……不,这不是本来就在我预料的范围之中吗?
  青叶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和帝人发展彼此成互相利用的关系。
  唯一的失算是——原以为找上帝人,最后应该可以顺利达成协议,谈得一个好条件,但现在似乎渐渐变成不如自己预想那样。
  并不是说,他先前太过小看竜之峰帝人这个人。
  相反地,正因为对他的能力和人脉有极高的评价,青叶才会试着和他接触。
  只要利用帝人憨厚的个性,他们最后就能掌握到主导权。
  在发生黄金周假期的那件事之前,青叶一直如此认为——
  后来他才发现……
  帝人心中的那份憨厚,其实还裹着一层颇为浓烈的疯狂。

  「对了,最近DOLLARS里面,据说有个针对圣边琉璃的跟踪狂……你知道吗?」
  听见青叶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帝人回以一个和自己平常在学校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嗯,听说是那样。」

  他带着笑容。
  一张彻头彻尾的温柔笑容。
  既不是假笑,也不是因恶意而扭曲的笑容。
  带着这张与平常毫无二致,给人相当清爽印象的笑容。
  竜之峰帝人一如往常地说出下一句话:

  「那种家伙啊,得早点请他退出DOLLARS才行。」

  ♂♀

  池袋某处 高级公寓

  徒桥的手机铃声响起时,时间才刚过午夜十二点。
  在自己居住的公寓内,鸣响着圣边琉璃的来电歌声。
  享受几秒钟能够打动人们内心深处的纯净声音后——
  徒桥慢慢地,像是品味似的按下通话钮。
  哔的一声,听到「琉璃的声音顿时因此中断」的他,脸上浮现猥琐恶心的笑容。
  『喂喂,喂喂?』
  「……是你啊。」
  听见徒桥应声,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啊,太好了,徒桥先生平常接起电话后,总是会沉默一段时间才开口。我基于个人兴趣问一下,这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在品味。」
  『品味?』
  「在我的手中,琉璃妹的声音会唐突地中断。」
  『呃。』
  通话对象愣了一声,但徒桥不予理会。他回想着先前残留在手指和耳朵的感触,脸部再次因快乐而扭曲,并反刍着自腹部底下涌上来的激昂情绪。
  「哔的一声,琉璃妹的声音,她那能够撼动人类灵魂的声音,就会有如被我的一根姆指捏碎一般,琉璃妹本身的存在跟着被压垮、消失。接电话时,我都会品尝那一个瞬间,所以当然会慢一些出声,你说对吧?」
  听见这段只能说是异常的发言,通话对象若无其事地回答:
  『嗯,我了解,我了解。我当然不可能赢过你对她爱情的深厚,所以算是了解一半吧……不过徒桥先生,你很厉害呢,竟然说出与你父亲相同的话。』
  「不要……把我和那个废物父亲相提并论。」
  徒桥似乎有些不高兴,说话的声音带着火气。
  他静静地眯起眼睛,说出对自己父亲的蔑视:
  「他不过是个和既非老妈,也不是琉璃妹的女人睡觉时——『被琉璃妹轻而易举杀掉』的狗屎老头罢了。」
  听见徒桥随口说出一句令人战栗的话,通话对象也漫不经心地表示:
  『哎呀,我想你应该知道,圣边琉璃并非寻常女性。而且你的父亲被杀掉时……』
  「不是那个问题。他被杀掉没什么问题,我甚至非常羡慕他。」
  徒桥想起过去在父亲遭到杀害的现场看到的那一幕,带着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叹口气:
  「问题出在我家老头当时为什么会抱着一名陌生女人?是老妈的话也就算了,虽然我老妈已经不是那种年纪……不过如果要上老妈以外的女人,不是还有琉璃妹吗?明明就有琉璃妹了,干嘛还和其他的女人上床?那很奇怪吧?」
  『原来如此!你说得的确没错、我懂,我相当明白。』
  通话对象见风转舵地表示,而徒桥只是淡然问了一句:
  「……好了,有什么事?」
  『嗯,没什么啦,我们以前说过,我可以将圣边琉璃的情报优先卖给你,但你得帮我一个忙,对吧?可以的话,我现在想提出那个请求。」
  「……怎样?」
  『圣边琉璃似乎和池袋的「没有头的骑士」有所接触,我目前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以及接触的目的为何……总之,如果你在接触圣边琉璃的时候,有得到关于没有头的骑士的情报,希望你能逐一向我报告,只要报告就行了。如果你有办法摆脱她的追击,请试着对她发起挑衅,我会另外奉上一些奖励。』
  男人口若悬河地说着,徒桥则略为皱眉地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没有头的骑士比我还强咯?」
  『嗯,如果徒桥先生你说自己……举个例子,比格斗家的……嗯,那叫什么比赛啊,那个什么大赛的冠军特劳戈特还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啊,对了,你没有实际看过没有头的骑士对吧?』
  「……」
  徒桥实际上曾经数次看到没有头的骑士。
  但每次都只是在闹区看见对方骑车经过,根本无从判断对方和自己孰强孰弱。
  他有听过传闻,表示对方是个非人的诡异存在;但在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那样提起的当下,他便确定那则传闻恐怕属实。
  「……那个没有头的骑士怎么了?」
  『没有啦,最近没有头的骑士渐渐有一些大动作,所以有很多顾客会写信问我:「那东西是否确实存在」。』
  「……」
  『我也是个生意人,当顾客出现需求的时候,我总得有些动作才行。现在是差不多该重新对她进行一番调查的时候了。况且前一阵子,我个人「为了保护自身安危的行动」也遭到她的妨碍。』
  徒桥并不知道,对方在讲的是哪一件事。
  可是他能够肯定,那件事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圣边琉璃和没有头的骑士有所接触。
  他不了解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但对他而言,他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便是不论有无阻碍,也不管是什么样的阻碍——
  他只要去执行自己对圣边琉璃的爱就行了。
  「嗯,好啊。有什么琉璃妹的消息……请再通知我……」

  「拜托你了……淀切先生……」

  ♂♀

  池袋某处 停车场

  「门田因为夜间作业的关系,现在还在工作;你们两个倒是挺闲的,真好。」
  关掉引擎,躺在驾驶座休息的渡草,透过后照镜看着待在后座的男女——游马崎和狩沢,念了这么一句。
  被人点名的男女,将视线自手上的书本移开,对渡草提出抗议:
  「没礼貌,怎么说我闲呢!我预计今天还要再看七本耶!」
  「而且今晚还有四部深夜动画要看!」
  「那还不叫闲啊!」
  渡草试着让他们闭上抗议的嘴巴,狩沢他们却嘟起嘴,开始提出反驳:
  「喂!渡草仔还不是一样,没有讨房租的时候都很闲,这跟尼特族有什么两样?」
  「对啊。」
  「混帐东西!我还要打扫公寓的空房间和走廊,很辛苦耶!」
  「你上次不是说,那些工作都是你姊在做的?」
  狩沢这句话让渡草顿时哑口无言。
  「你还说,会计和法律相关的事情都是你哥负责的喔。」
  「那……那个……我是…怎么说…是为了可能发生的状况在待命啦……」
  渡草口齿不清,欲言又止地辩解着。
  就在此刻,他手机正好响起收到邮件的铃声。
  圣边琉璃的来电歌声哼唱着——渡草从头到尾听完后,才将手机拿在手上说:
  「真是的,我看邮件很忙的,不要吵我。」
  「喂喂——一开始先打扰我们看书的人,不就是渡草仔吗?」
  「而且说自己很忙的人,竟然将来电音乐听到最后。」
  面对游马崎可说是理所当然的指正,渡草带着一副「你不懂啦」的表情摇摇头,仿佛在陈述常识一般地说:
  「混帐东西,怎么能够中途切断琉璃妹的歌呢?」
  渡草三郎平常总站在批评游马崎他们这对御宅族的立场——
  但只要一扯上自己的车子和圣边琉璃这名偶像,他便会表现出更胜游马崎他们的执着。由于琉璃有时会唱动画的主题曲,因此若说有什么东西是渡草和游马崎他们一样都会购买的,那百分之百都是圣边琉璃的相关产品。
  刚才的邮件似乎也与圣边琉璃有关,他端正坐姿之后才开始阅读邮件。
  「好棒……好棒喔……原来琉璃妹喜欢苏格兰摺耳猫啊……」
  那似乎是官方粉丝俱乐部发来的电子邮件杂志,他看了一会报导后,露出游马崎他们平常不曾看过的幸福表情:
  「喔喔……写真集已经确定要加印了啊……得去买一本加印版的才行!」
  「……渡草,难道你打算每次再版都跑去买一本吗?」
  游马崎心惊胆跳地询问,渡草则一脸纳闷地回答:
  「……?那很正常吧?你们买漫画时,不也会一次买两本吗?」
  「这……想收藏的时候才会那样做啦。」
  「只有极端的狂热分子,才会每次再版都买一本。」
  「而且渡草仔在车子被伤到时也会勃然大怒,真是比我们还要坏呢——」
  渡草不理会在后座提出如此指控的朋友,关掉邮件的同时启动手机的上网模式,接着连线到DOLLARS内部的圣边琉璃专属社群「莫比乌斯绷带」。
  在她与羽岛幽平的交往曝光的那段时间,这个社群可说是动荡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随时可见有人愤怒不已,突然将过往崇拜不已的偶像称为「背叛者」、「二手货」,甚至表示:「把我之前砸的钱全还来!」有人对羽岛幽平抱怨连连,也有人搭上这班列车,拼命煽风点火——而在那样的状况下,渡草虽然也大受打击,却不曾改变他身为粉丝的立场。这并不是因为他只将偶像视为单纯的偶像。他虽然为了嫉妒而颤抖,却还是坚定地表示:「若是羽岛幽平……若是那个完美超人,一定比我更有办法带给琉璃妹幸福,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恶啊……!」并克服网路上的惊滔骇浪,始终尽力维持社群的正常化。
  经历过那样的过去,渡草如今已经是社群和粉丝俱乐部里面的一名长老级人物。
  渡草暂时默不出声,热衷地和同为粉丝的朋友,针对电子邮件杂志交换彼此的意见,但是——
  在看到某篇留言的瞬间,他露骨地表现出愤怒:
  「这个混帐……居然还在这里?」
  「……?怎么了?」
  发现驾驶明显变得相当不悦,游马崎皱着眉头询问:
  「没啦……从前阵子开始,社群出现一个像是业者的家伙。」
  「业者?」
  「嗯,今天的留言是『你们对圣边琉璃的秘密有兴趣吗?』总之有个家伙老是在留他有圣边琉璃的秘密照片之类的文章,网路昵称是『活祭品男孩』。真是莫名其妙。」
  见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狩沢开玩笑地表示,
  「你嘴巴上那么说,心里难道不在意吗?不想知道圣边琉璃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喂,要叫就叫琉璃『妹』或琉璃『小姐』或琉璃『大人』。直呼其名是怎么样?」
  看见渡草认真瞪人的模样,两人顿时露出打从心底觉得麻烦的表情:
  「呜呜~好严格喔~话说回来,她刚出道的时候,渡草仔还不是一样直呼其名?」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太年轻,无法彻底了解琉璃妹的魅力。」
  「他好像说了一些让人很烦的话,小游马,怎么办?」
  狩沢受不了地说,而游马崎则沉吟思考了起来,一会后才表示:
  「声优迷中偶尔也会有那种人喔。喔喔,对了,这就和有人一开始能够直呼『禁书目录』的『上条兄』的名字,最近却怎么也没办法那样叫是一样的。」
  「是喔,那样的话,我确实就有办法理解了。」
  「喂,等等,我是不晓得你们在讲什么,但是你们该不会把琉璃妹和漫画的角色相提并论吧?」
  渡草一时之间青筋毕露,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彼此还是会站在平行线的两边,决定再次将注意力移到琉璃粉丝间的对话上。
  游马崎他们看着司机的后脑勺,彼此将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对了,说到圣边琉璃……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跟踪狂的流言啊?」
  「还有传闻说,那个人是DOLLARS的成员对吧?」
  「……是啊,在我们的社群中,大家也都气红了眼,拼命探查那则传闻的真伪。」
  他们或许是顾虑到渡草的心情,小声地进行交谈,不过说的话似乎全都传进了他的耳里。渡草大叹了一口气,眼中蕴含着真正的杀意表示:
  「如果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开着这台车,直冲他家里的床,将他辗毙于轮下……」
  渡草这句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在说笑的发言,让游马崎难得地不寒而栗:
  「呃,那个……如果真要那么做,请在我不在车上的时候再去吧。」

  ♂♀

  池袋某处 公寓楼顶

  「什么嘛,是妈啊。是喔,大哥已经回来啦?」
  突然有人打电话给青叶,先前的交谈暂时中断。
  和他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母亲,而他们在谈论他的兄长。
  ——打扰到人家就不好了。
  帝人如此心想,轻轻说了声「掰掰」,挥挥手要离开屋顶。
  「啊,妈,等我一下……帝人学长,事情……」
  「我们可以明天再谈。喏,和父母讲电话就该好好讲。」
  「是……抱歉,那么我再用邮件与你联络。」
  青叶向他行了一礼,帝人则直接走向顶楼的门。
  「慢走。」「辛苦了。」「掰啦。」
  「嗯,大家辛苦了。」
  一脸凶相的少年们向他低头行礼,帝人则很稀松平常地予以回应。
  脸上还带着仿佛对多年好友才会露出,表里一致的笑容。

  下了公寓,走到大马路上时,帝人发现前方停了两辆机车。两名骑士似乎发生了争执,不想惹祸上身的帝人,离得远远地经过他们身边。
  「……喂,你是想怎样?」
  「干你……屁事啊……」
  听着两人彼此说着极为典型的找碴台词,帝人瞥了两名男人一眼。
  一人身穿有着脊椎图案的亮丽皮夹克;另一人则穿着黑色西装,看似不像机车骑士。黑西装男的手腕上套着一圈金属手环之类的东西,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细部形状。
  恐怕是某地的两名暴走族在吵架吧。
  现在池袋地区很少会出现暴走族,看着那一幕,帝人一时想起两个月前,他们与「To罗丸」之间发生的冲突——
  他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逃跑似的离开公寓的前方。

  ♂♀

  川越街道沿线 新罗的公寓

  「喵——」
  小猫的叫声为房间带来一丝和缓的气氛。
  池袋的干架人偶和密医、被媒体持续报导热恋消息的两名人气偶像、身怀秘密的眼镜少女和无头骑士等人聚在房间内,就此时的情况而言,气氛绝对称不上和谐——
  小猫理所当然不懂得看场合,自由自在地缓和现场的凝重气氛。
  从静雄头上跳下来的小猫,不受拘束地自由走动,现在则跑到坐在沙发上的杏里大腿上不停磨蹭,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嗯——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说到DOLLARS,哥。」
  「喔,对了,我会过来,是因为想不出有什么人对DOLLARS很熟悉。和我比起来,塞尔堤比较有和那个DOLLARS在接触,应该知道一些人选吧?」
  静雄恳切地说明来访理由,而新罗则是一副受不了地摇摇头:
  「拜托,就因为那样的理由,你便突然带着幽和……这位圣边琉璃小姐过来,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可以事前发封电子邮件吧!」
  「啊?没啊,我远远看到你们家的灯还亮着,想说:『喔,你们应该在家吧』就直接跑过来了……」
  「……抱歉,我们是不是……造成你们的困扰了?」
  圣边琉璃缩着身子表示,新罗连忙摇头否定:
  「没有那回事!其实正好相反!我和塞尔堤都同时是羽岛幽平和圣边琉璃的粉丝,如果事先知道你们会来,我们一定会做好欢迎你们的准备,烤个火鸡或是起士蛋糕,等待你们大驾光临!」
  「非……非常谢谢你……嗯,那时候真是承蒙你照顾了。」
  「嗯?搞什么,你们本来就认识?」
  静雄的视线不停往返于新罗和琉璃之间。琉璃顿时支支吾吾地无言以对,此时新罗代替她,流畅地给出说明:
  「她之前曾经受过一次重伤,发现那件事的人是幽平,为她进行急救的人则是我咯。」
  「喔,对了,早春的时候,我好像曾经把新罗介绍给你……不过为什么要找新罗,而不去找普通的医生啊?」
  静雄想起当时的事情,倾头不解地询问。
  追根究底,让圣边琉璃身受重伤的正是静雄本人。不过一来静雄没有自觉,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的话,又会导致圣边琉璃便是「杀人魔好莱坞」的事实曝光。
  正当琉璃想不出到底该如何说明,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全盘托出的事实,向静雄下跪道歉比较好的时候——
  幽平短短回答了兄长一句:
  「因为演艺圈里住着妖魔鬼怪……」
  「原来如此,是那回事啊,那就没办法了。」
  也不晓得静雄到底是听懂了什么,他双手交叉,大力点头: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有想到谁对DOLLARS的那些事情比较熟悉的吗?还有,——请帮忙顾一下猫。」
  「嗯——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啊,有谁对那方面比较清楚的?另外,能不能顾猫,要看塞尔堤的意见。」

  正当静雄和新罗进行着那样的交谈时——
  位于家中的众女性们,各自在心中翻转着复杂的思绪。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园原杏里。
  圣边琉璃。
  这三人在现代社会中,都是被称为「异形」的存在。
  本身除了诡异还是诡异的无头骑士塞尔堤、身上寄宿着妖刀「罪歌」的杏里,以及拥有某种异形血脉的圣边琉璃。
  琉璃出现在家中的瞬间,塞尔堤马上便有所察觉。
  新罗和寒尔堤支持的人气偶像——圣边琉璃。
  照理说,这是她们第一次的近距离碰面——
  ——我……曾经……见过她?
  塞尔堤却为这个近乎肯定的念头所攫获。
  证据之一是,她看到塞尔堤后,瞬间惊讶地瞪大双眼,那反应和一般人突然见到没有头的骑士,因而吓一大跳的感觉并不相同。
  而另一个证据——
  则是在池袋市,几乎感受不太到的非人气息。
  说得更正确一些,是人类和异形相混而成的独特气息——塞尔堤想到,自己曾经将对方当成「货物」搬运过。
  ——呃……可是……咦?
  ——那个女人当时确实戴着太阳眼镜和帽子遮住脸……
  ——可是,那个人后来假扮成无头骑士,帮助了我……
  ——那个人就是偶像圣边琉璃,静雄弟弟的恋人?
  ——……
  ——什么跟什么啊?
  ——……
  ——喂喂,现在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塞尔堤压抑着心中涌起的混乱冲动,尽可能假装冷静地坐在沙发上。

  另一方面,坐在餐厅桌子处,幽平身旁的琉璃,也对塞尔堤抱持着复杂的情感。
  ——怎么办?
  ——想不到密医这里,竟然会出现没有头的骑士。
  ——我是当时那名「客人」的事情,已经曝光了吗……
  自己似乎隐瞒着对方什么,让她开始感到心虚。到底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想着这些事情的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焦虑,决定暂时将注意力放在静雄和新罗之间的对话上。
  至于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园原杏里——
  她也基于不同的原因,察觉琉璃可能不是人类的事实。
  在看见静雄的瞬间,体内妖刀的声音瞬间放大了许多。
  对于产生如此变化的声音,杏里只是一如往常地将其赶到画框的尽头,事不关己地听着;但圣边琉璃靠近的瞬间,声音却突然出现了异常。
  困惑。
  理当平等爱着所有人类的罪歌,瞬间收起了爱之声,在心里对着杏里悄悄说——
  ——(她是人类?还是怪物?该爱?还是不爱?那女生是人类?)
  在她的脑中,响起一连串不得要领的「疑问」之声。
  ——怎么回事……?
  ——那位圣边琉璃小姐……不是人类吗?
  ——塞尔堤发现这件事情了吗……

  各自抱持疑问的女性们,悄悄窥探着彼此的反应。
  从中立的立场观察塞尔堤和琉璃的杏里,觉得两人似乎都表现得很尴尬,心想她们大概彼此碰过面,或是有着类似的经历。
  杏里打算继续观察她们之间的互动——
  但是坐在她大腿上的独尊丸又随性展开行动了。它缓缓站起来,开始以细小的四肢,顺着她的制服往上攀爬。
  「呀!」
  独尊丸三两下便爬到杏里的胸部上,以肚子压着丰满的胸部坐垫,吊在她的领子下,不停扭动着。

  猫咪大闹杏里的胸前,这一幕既能说是相当可爱,也可说是十分娇媚的画面便展现在众人的面前——然而此刻待在房间里的男人们,只有喜欢年长女性的静雄、对塞尔堤钟情无二的新罗,以及沉默寡书的幽平,因此没有人表现出为之兴奋的反应,唯独独尊丸「喵喵」的叫声回荡在房间中。
  然而静雄听到杏里的尖叫,转头望过去后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对了,不是有一个小哥常和那位小姑娘走在一起吗?喏,吃火锅时也有来的那个…竜之崎……不,是竜之峰吗?」
  「咦?喔,你说竜之峰帝人同学啊。」
  「没错没错,在黄金周发生一大堆事情的那时候,我跟那位叫竜之峰的小哥提到,我要脱离DOLLARS……」
  「咦?」
  『咦?』
  ——咦?
  新罗、塞尔堤和杏里,三个人顿时冒出相同的念头。
  因为他们都想到,这件事情会不会与刚才他们和杏里讨论,帝人最近感觉很奇怪的事情有关系。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要脱离DOLLARS,为什么?」
  看见塞尔堤的问题,静雄一副「干嘛这么吃惊啊?」地倾着头,平淡地说出自己离开DOLLARS的原因:
  「嗯,很多事情开始让我觉得厌烦,说白一点,这种当中会有人跑去绑架女人的队伍,谁待得下去啊?只不过我不晓得该怎么退出,想说总得找个人说一声……然后就跟碰巧也在那公园里的小哥说:『我要退出DOLLARS』。如此而已。」
  听了这番话,塞尔堤心想——
  ——对帝人而言,有人要退出DOLLARS,应该让他很震惊吧。
  ——不论谁退出,他都会感到震惊,偏偏静雄在DOLLARS之中,又是鼎鼎有名的一号人物。
  ——这个打击让他变得有些奇怪吗……?
  她做出此番推测,随即觉得这个思考太过跳跃,便打消自己的想法。
  话说回来,若是因此而变得奇怪,他的表现应该也是严重低落才对。
  怎么可能有人会因打击反而变得更开朗?
  『嗯,有机会见到他时,我再不动声色地问问他。毕竟帝人还是小孩子,也不能让他过度涉入我们的问题。』
  「嗯,是啊,能力所及的范围即可,就拜托你了。」
  静雄说完后,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拿向嘴边——新罗却在这个很不恰当的时机点,说出最没神经的一句话:
  「我个人是觉得,拜托临也最省事。给你个提议,乖乖与他和好,拜托他帮忙如何?」
  一道夸张的声音响起,茶杯当场被静雄捏得粉碎。
  溢出来的茶水泼湿他的手腕与膝盖,但静雄不予理会,绷着一张青筋跳动的脸说:
  「……抱歉,塞尔堤,我会赔偿的。」
  「咦,为什么是跟塞尔堤,而不是跟我道歉呃嗝嗝嗝嗝嗝……」
  新罗头一歪,不解地问,脖子根部却被静雄一把提起,整个人离天花板近了一些。
  「去你的和好……我和那只跳蚤从头到尾,哪个时期好过了?说啊?」
  「冷静点,哥。」
  「……知道了,抱歉。」
  在新罗差点就要被扔出窗外的紧急状况下,幽平毫不皱眉头地劝了兄长一声,而受到规劝的静雄也慢慢将密医放回地上,
  ——他这样子,好像在美女的祈祷下,平息愤怒的怪兽喔。
  塞尔堤闪过这个念头,但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她以只有新罗看得见的方式递出PDA:
  『这都怪你多嘴,要记取教训。』
  责备他一下后,塞尔堤心想。
  的确,一开始听见他们的问题时,她也想到了临也。
  不过塞尔堤想起自己最近都没看见临也,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对了,听说他好像遭人刺伤,住进了医院。
  ——可是在那以后,他就都没有联络了。
  大王电视台曾以「遭刺伤的病患消失无踪!?」的标题进行过一次报导,不过塞尔堤没有收看那个电视台,所以只是觉得「他最近都没委托工作过来呢」而已。
  但话说回来,像这样再次遇到这种需要临也力量的状况时,她又觉得他不在的情况,还满不自然的。
  ——那家伙在的时候让人觉得挺麻烦,不在的时候又有些不方便呢。
  ……不过讲这种话,好像还是有点对不起他。
  想着这些事情的塞尔堤,再次针对现况进行思考,此时就像要扰乱她的注意力一般——
  「喵……」
  不知何时,跑到杏里肩膀上头的独尊丸,发出一道可爱的叫声。
  仿佛想要以自己的声音,帮忙驱赶笼罩在饲主们身上的沉重空气一般。

  ♂♀

  新宿某处 小公寓内

  看着这几天聊天室对话纪录的少年——纪田正臣,突然带着认真的表情,开口向坐在他隔壁的同居少女——三之岛沙树说:
  「呐,沙树。」
  「怎么了,正臣?」
  沙树和缓地询问,但在正臣说话之前,她抢先一步问了一句:
  「你要去一趟池袋?」
  「……你有超能力喔?……嗯,我没有要现在去,大概是明天以后吧。」
  「前阵子线上聊天后,你就一直很在意DOLLARS了吧?或者说,是在意目前据说在DOLLARS之中的蓝色平方那群人。」
  「不要这么轻易地说出来嘛,不然做好觉悟才开口的我,不就没有立场了。」
  蓝色平方。
  那是一个以池袋为根据地的独色帮的名字,曾经和正臣因为一时好玩,和国中时期的打架伙伴成立的队伍「黄巾贼」发生多次冲突。
  对正臣而言,他对蓝色平方这个名字只有不好的回忆,对「曾被他们打断腿骨」的沙树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沙树静静地露出微笑,以温柔怀抱正臣般的声音说:
  「我不太记得了耶,那时候的事情,感觉就像一场不着边际的梦境一样。」
  看见沙树低下视线的模样,正臣觉得她恐怕是在说谎。当初透过手机听到,沙树在被人打断腿时发出的惨叫声,至今仍在正臣的心中不停地回荡。可是正臣没有揭穿那谎言,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
  「如果是梦就没办法了,你和我之间的回忆也会马上被忘掉吧。」
  「无所谓,我们现在就能创造新的回忆。」
  「你讲话都不害羞喔?」
  露出苦笑的正臣,无奈地摇摇头说:
  「饿鬼在聊天室有提到,戴着鲨齿图案覆面帽的家伙……蓝色平方里面,确实是有这么一群人,只是很少见到而已……万一和黄巾贼那时一样,他们也想在DOLLARS来个鸠占鹊巢……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正臣为什么非去不可呢?为了救朋友?」
  「那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和蓝色平方那群人做一个了断。或许将来成人以后,有一天我会轻易忘记这件事……不过现在这样子,我实在想像不到自己将一切都释怀的那一天。」
  正臣有些抑郁地对沙树说道;而沙树看着正臣有些尴尬的笑容,像是包容一切似的,自己也跟着笑了:
  「我知道阻止你也没用,所以就不阻止了。不过老实说,我很想阻止你,跟你说那样很危险。」
  「好狡猾喔,那种事情,应该要放在心里吧?」
  「狡猾也无所谓啊,我会一直等你。」
  「等着我回来?」
  就在正臣想叫她别再说了的时候,沙树静静地摇头说:
  「我会等你变回以前那样,能够对我轻佻说笑的模样。」
  「……沙树,你真的很狡猾耶。」
  正臣将脸凑向沙树,以额头轻轻碰了她一下说:
  「放心吧,等我找到能够回去的地方后,我会带着沙树一起回去。」
  「还需要找吗?你明明就已经决定要回去哪里了。」
  「……嗯,我……会再回到池袋,因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的人们就住那里。」
  回想与自己是儿时玩伴的少年和戴着眼镜的少女,正臣如此表示。沙树听见那句话,微微将头侧向一旁,只以视线看着正臣说:
  「你是指你的父母吗?」
  「白痴……!那……那还太早了吧,喂!我现在已经不是学生,所以也不是不行啦,但是你想,我们都还太年轻了……」
  「开玩笑啦,你说的是儿时玩伴,还有我的情敌女孩对吧?」
  看着少女一副了然于胸的微笑面孔,正臣张口结舌了数秒钟——最后无奈地笑了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沙树,你真的很狡猾耶。」

  §

  池袋某处

  「嗨,竜之蜂帝人,想不到会遇见你耶。」
  「啊……」
  在帝人返家的途中,开口叫住他的,是穿着与平常不同服饰的门田。
  他貌似工作服的上衣处处可见灰白色痕迹,大概是涂墙壁的灰泥吧,手上则抱着一个应该是装着作业道具的袋子。
  「门田先生,你好,好久不见了。」
  「你好啊,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没啦,我去朋友家玩,现在正要回家。门田先生现在还在工作吗?」
  「是啊,现在正好是夜勤的休息时间,我吃完饭,正准备回到工地呢。」
  对帝人而言,门田是除了蓝色平方以外,与他接触机会最多的「DOLLARS」成员。
  没有和游马崎他们在一起的门田,让帝人感受到一股新鲜感;当事人则是一如往常地边走边问帝人:
  「对了,你现在还是DOLLARS的成员吗?」
  「咦?当然是啊。」
  走在旁边的帝人不解地表示,让门田反倒有些疑惑地问:
  「……?是吗?没啦,最近有很多人打着DOLLARS的名号,干些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之前五月的时候,还和To罗丸那群人发生了冲突不是吗?」
  「哎呀,别闹了,我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就退出DOLLARS。另外,我也知道有些人打着DOLLARS的名号在做各种坏事……不过我不愿意承认那些人是DOLLARS。」
  听见帝人如此直白的意见,门田表示:
  「可是DOLLARS的宗旨,不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做任何事吗?」
  「正因为可以自由自在做任何事,所以也可以自由地去指责坏人咯。」
  「……嗯,你说得是没错啦。」
  眼前的少年虽然让门田觉得有点怪,却说不出怪在哪里,他只好试着转移话题:
  「你最近和纪田那小子还有联络吗?」
  「……直接的话,没有。网路上的话……偶尔。」
  看见帝人压低视线回答的模样,门田淡淡地说:
  「是吗……嗯~我是不知道那小子为什么会自池袋消失啦,我也没有他的电子邮件,不过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门田并不知道帝人是DOLLARS的创始人。
  他只知道他是纪田正臣的挚友,和塞尔堤也认识,不过却不曾特别问过他理由。只是门田也有耳闻正臣休学离开池袋的传闻,看不见正臣在路上找人搭讪的模样,也让他确实感到有些寂寞。
  「嗯,那小子应该也是基于一些因素才离开的吧。」
  他不打算深入追问,决定就此中止谈话——
  帝人却继续面向前方行走,坚定地回了一句:
  「放心吧,因为有像门田先生你们这样的人存在,一定没有问题!」
  「啊?」
  「因为门田先生简直就是DOLLARS的典范。」
  「……喂喂,饶了我吧。」
  听着帝人毫不害羞说出的那些话,门田叹了一口气表示:
  「前阵子也有人在传我是DOLLARS的重要干部,真是败给你们了。而且DOLLARS基本上是个想进来的家伙就进来,要做什么都可以的团体,哪来什么典范啊?」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DOLLARS里面,如果能多一些像门田先生和塞尔堤这样的人,应该能变得更和平吧。也希望不再有人打着DOLLARS的名号做坏事,让DOLLARS成为一个有人遇到困难时,大家可以彼此伸出援手的队伍。」
  ——我倒是觉得这种宗旨听起来很美好的队伍,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疑或无趣吧。
  门田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没有直接向帝人表示,而是采取一个更委婉的方式加以规劝:
  「那是你的理想吧?别人的理想不一定与你相同。」
  「没错,是理想。」
  帝人当场承认,不过又再回了一句:
  「可是,想要朝理想迈进,也算是我身为DOLLARS一员的自由吧……」
  帝人说话时,将视线移向看不到门田的另一边,暂时陷入沉默。
  觉得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的门田,才正准备开口,便被帝人抢先一步,以一如往常的柔和笑容表示:
  「嗯,我家在这个方向,先告辞了。」
  「……好,掰啦。」
  两人在十字路口分别,来良学园的校友和现役生分别朝自己的方向迈进。
  门田最后还是挥不去帝人今天带给他的怪异感觉,继续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随后想起一名男人。
  竜之峰帝人那小子,感觉也认识临也……希望他没有像以前的纪田那样,被那家伙灌输什么奇怪的概念,变得不太正常。
  ——话说回来,临也那混帐也没时间一个接着一个地玩弄学弟吧。
  在走向工作场所的路上,他想起当年和自己同学年的人。
  对不晓得帝人真实身分的门田而言,他似乎不觉得帝人是值得临也重点关照的存在。
  ——对了,最近完全听不到那家伙的传闻耶。
  ——希望他没有激怒粟楠会,被人活埋在某个地方。
  ——不过对那家伙来说,那样子的人生,也够他满足了。
  进行着可怕猜想的他,边走边觉得那也算是一种颇适合临也的死法。
  此时一辆机车呼啸着穿过门田的身旁。
  「……」
  看见那名机车骑士穿着的骑士夹克,门田微微皱起眉头:
  「真稀奇耶,那个厉害到不像话的白机车警官来了以后,就很少看见他们了……」
  他不自觉地自言自语,继续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机车背影。

  「刚才那件,应该是尸龙的夹克没错吧。」

  ♂♀

  池袋 露西亚寿司店前

  「好——这位客人,请你明天、后天、直到永远,都要多多关照我们喔~我们会带领你到永远的长眠唷~」
  赛门说着如此台词,送出最后一组客人。
  店门口的门帘已经取了下来,接下来只要再将店内打扫一番就能休息。
  此刻店的周边,每隔一会才会经过一两个在路上摇摇晃晃的醉汉,和白天时相比,行人的数量锐减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发现马路的一隅,似乎有什么东西蠢动着,迅速将视线移去。
  于是他看到某个人正好拐进一条小巷,对方身上的部分黑衣在赛门的视野中一闪即逝。
  「……?」
  赛门觉得对方似乎不是普通醉汉或夜游的年轻人,凝视着那个方向一会,但是——
  「摸什么鱼啊,赛门!赶快开始打扫啦。」
  店里却传出这么一道吆喝,他只好耸耸肩,重新回到门内。

  一名藏身于旁边窄巷的男人,正窥视着他的动作——
  接着愉悦地扬起嘴角,沉声说:
  「看样子,他们没有和粟楠会起冲突。到底是如何和解的啊?」
  男人将手伸进夏天薄外套的口袋里。他没有任何听众,只是平稳地自言自语着。
  「话说回来,想不到那个俄罗斯女孩,竟然好死不死地成了小静的部下。」
  外套男夹带着一丝愠怒地说着,缓步离开那个地方。
  「人类就是这样,才会那么有趣呐。」
  男人语意深长地笑着,踩着愉快的步伐,在没有半个人的马路正中央迈出脚步。

  他开心而愉悦地走着——
  仿佛一名要搭上远足巴上的孩童一般。

  ♂♀

  网路聊天室

  狂【我好像猜到夏洛的真实身分了。】
  参【真的吗?】
  夏洛【真的假的?天哪!】
  狂【马上公布答案,你是女演员莎朗史东小姐对吧(注:「夏洛」和「莎朗」的日文发音只差一个字)?】
  夏洛【你根本只凭字面来猜嘛!】
  参【噗噗~答错了。】
  夏洛【太扯了!莎朗史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用日文假扮成男人聊天啊——】
  狂【那么,你是替身演员夏伦·沃肯先生(注:成田良悟的另一部作品《BACCANO!大骚动!》里的登场人物)咯?哇,好棒喔!你有当替身的电影,我全都有看过耶!】
  夏洛【那是谁啊!】
  参【外国人。】
  夏洛【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他是外国的谁?】
  狂【先生,Google一下吧。】
  夏洛【喂!】
  狂【夏洛真的是一个很有戏弄价值的人呢。老实说,我真的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只是刻意不说出来,在这里圆一下场面,你难道不应该感谢一下吗?在我敢对才刚在聊天室认识的你,表现出如此熟稔态度的时候,应该就足以证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
  参【真是干得好呀。】
  夏洛【什么干得好不好!】
  莎琦【夏伦·沃肯是美国一位很有名的替身演员,他是女演员克劳蒂亚·沃肯的弟弟。由于是替身演员,几乎不会在媒体前公开露脸……给人的感觉和演员羽岛幽平非常像。】
  夏洛【谢谢你亲切地给出解说。原来如此,他这么有名啊。】
  狂【哎呀哎呀,你不觉得自己和莎琦对话时的遣词用字,与跟我们对话时相差甚远吗?对不同人采取不同态度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别人的信任喔。骗你的。希望你能真的相信我这句话,开始认为自己的人生很渺小,将我们尊崇为伟大的存在,从今以后,对我们讲话都使用敬语。】
  参【耶~】
  夏洛【少开玩笑了!】
  罪歌【不要 吵架】

  ——饿鬼进入聊天室——

  饿鬼【晚安。】
  狂【您好啊,饿鬼。】
  参【晚安。】
  夏洛【你好呀。】
  饿鬼【罪歌说得没错。】
  罪歌【晚安。】
  饿鬼【我觉得两人如果是会一起网聚见面的朋友,你们的对话是还满普通的;不过我们彼此认识的时日尚浅咯(笑)。】
  饿鬼【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在吵架,大吃一惊呢(笑)。】
  夏洛【抱歉。】
  参【对不起。】
  狂【哎呀呀呀,我真是的,刚才热中于开夏洛的玩笑,一不小心就轻忽了网路礼仪,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罪歌【对不起】
  饿鬼【为什么罪歌也要跟着道歉啊(笑)?】
  罪歌【非常谢谢你】
  饿鬼【不会不会,请不要在意。】
  夏洛【对了,说到羽岛幽平,我突然想到…】
  夏洛【他的女朋友圣边琉璃,好像真的遇到跟踪狂了。】
  饿鬼【真的吗?】
  饿鬼【有上什么新闻吗?】
  夏洛【不,我是今天听身边的人在讨论,说什么从以前就有跟踪狂在纠缠她了。】
  夏洛【网路上似乎也有许多人在传这件事。】
  狂【嗯嗯……我也知道那个传闻。】
  罪歌【对不起】
  罪歌【我明天 得早起 差不多 该离开聊天室了】
  参【晚安。】
  罪歌【饿鬼 对不起】
  罪歌【难得 你才刚 上来】
  饿鬼【请别在意(笑)。】
  饿鬼【想睡的时候就睡,对身体最好了,除了永远的长眠之外。】
  狂【哎呀呀呀,夜晚才刚开始而已,这样很可惜耶。不过鄙人我不会婉留你的。因为对人类而言,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想睡时待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的那一瞬间,从这个角度来说,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人之所以会说『觉得好困』。或许是因为预感自身会死亡的大脑为了舒缓疼痛,想要重现那最幸福的一刻也说不定。】
  狂【……我在打这一大串文章的时候,竟然被饿鬼抢先了一步。】
  参【好有趣。】
  参【啊!】
  参【我隔壁的狂真的忧郁了。】
  参【好痛。】
  参【我被捏了。】
  罪歌【大家辛苦了】

  ——罪歌离开聊天室——

  饿鬼【晚安。】
  夏洛【对了,关于圣边琉璃的那件事,狂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吗?】
  狂【抱歉,参有时会撒奇怪的谎话,所以我刚才重重惩戒了他一下。嗯,我知道的是,两人过去被挖出热恋的消息,曾在接吻的瞬间被拍了一张照片……但是当时的那张照片上,有着一群既非记者,也不是圣边琉璃小姐和羽岛幽平大人朋友的神秘男人们。】
  狂【●←请点这个链接看一下,里面有照片。】
  饿鬼【嗯,我就拜见一下了。】
  夏洛【是啊,我听到的也是这件事。】
  狂【他们也有可能是针对羽岛幽平大人的跟踪狂,不过相片中的那伙人怎么看都是男士们……我实在不太愿意去想像,会有同性恋的跟踪狂。】
  夏洛【可是,继续跟踪圣边琉璃能怎样啊?因为她已经和羽岛幽平进展到接吻的阶段了吧?两人会甜蜜蜜地亲亲耶?会亲亲咻咻耶?一般人这样都会放弃吧?】
  狂【他们可能就是因为无法放弃,才变成跟踪狂的吧?说到底,爱终究还是一种满足自我的行为。有些人会透过爱的形式为对方做出无偿的奉献,藉由对方幸福的笑脸,来充实自己的内心——而跟踪狂的行动,或许能说是一种和为了对方牺牲奉献相反的行为。】
  狂【跟踪狂也有好几种不同的种类,有人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对方:有人什么也不想,只想单纯地支配对方:有人会清楚认定那种行为只是为了自己,信奉着爱最崇高,不停地发动攻势;甚至有人会抱持着扭曲至极的爱情,一开始便只希望看到对方感到厌恶的表情,或是想要破坏对方,以满足个人的欲望。】
  饿鬼【最后的已经不是爱,而是单纯的性欲了吧。】
  饿鬼【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世上真的有很多那种人。】
  夏洛【如果那家伙抱持的欲望是想要独占对方,应该也会打算杀掉羽岛幽平吧,不觉得可怕吗?】
  参【不希望发生那种事。】
  参【我不会让他杀害幽平先生。】
  狂【冷静点,参。幽平大人不是那种会屈服于区区跟踪狂的人。他应该会用自己一切的财力,胆识、影响力和个人力量,去保护心爱的人和他自己吧。换言之,跟踪狂已经被将军了,再过不久,我们大概就会看到他凄惨无比的尸首,被黏贴在东京铁塔的最上方。】
  参【耶~】
  夏洛【这对东京铁塔而言,难道不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营业妨碍吗?】
  夏洛【不过,不是有人在传,那个跟踪狂实际上是DOLLARS的成员吗?】
  夏洛【DOLLARS的人,应该不会想包庇那个跟踪狂吧?】
  饿鬼【不可能吧,DOLLARS又不是一群真正的独色帮。】
  饿鬼【如果那名跟踪狂的同伴碰巧是DOLLARS的话,那也就罢了,但DOLLARS应该不可能全员出动去包庇那个跟踪狂。听说他们的成员中,也有小学生、家庭主妇,甚至是现役的警官。】
  夏洛【DOLLARS还真是个让人一头雾水的队伍。】
  夏洛【不过,我有听说关于他们首领的传闻喔。】
  饿鬼【咦,他们不是没有首领吗?】
  狂【我听说的,也是DOLLARS是一个不分上下,只有横向连结的队伍……】
  参【你是骗子吗?】
  夏洛【谁骗你啊!这是监狱里,一个叫作法螺田的家伙在散布的谣言。】
  夏洛【啊,不好。】
  夏洛【我不小心打出个人真名了,这个可以删掉吗?】
  夏洛【算了,反正那家伙都已经在牢里了。】
  饿鬼【请你说详细一些。】
  夏洛【好啊,嗯……那个H先生(注:法螺田的日语发音是「Horada」,所以夏洛在此称他H先生)?】
  夏洛【我的朋友中也有很多人是小混混,而这个传闻正是从他们那些人听来的……那个叫H田的家伙,据说在监狱里到处向他人炫耀说:『我认识DOLLARS的首领。』不过听说他没说出大家最想知道的首领姓名。】
  夏洛【他这么做的原因,似乎是想在出狱后以此为把柄,威胁DOLLARS的首领,向他勒索金钱吧。不过这项传闻来自最近刚从监狱、拘留所被放出来的家伙们,所以这个消息能够相信几成,没人知道咯。】
  狂【你认识好多可怕的人喔。】
  夏洛【不过我个人是清廉洁白的善人典范咯。】
  狂【你是骗子。】
  夏洛【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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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27 编辑



  第三章「梦想无双@IMAMUKASHI」

  少女曾经有个梦想。
  一个用自己的手,为幻想赋予形体的梦想。

  圣边琉璃出生在关东山上的一个小镇。
  小镇有着许多从明治时代保留下来的房舍,少女则出生在其中特刖大的一栋。
  然而祖父和父亲相继经商失败,那栋房子也在一场原因不明的火灾中惨遭烧毁。
  母亲也就此失踪,曾经是家园的地方,地面上至今仍散落着烧过的木头残骸。
  少女失去了归宿。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一个梦想。
  从前,她在电视上和电影院内,看见许多实力压倒性胜过人类的怪物们。
  打从小时候开始,琉璃便强烈地受到那类「异形」的吸引——
  仔细回想,她对自己的「祖母」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憧憬。
  「琉璃啊,你为什么要选择这行?」
  刚步入特殊化妆师这一行时,师父石榴屋天神曾经这么问她。虽然在拜师的时候,天神很乱七八糟地讲了一句:「喔,好吧,看你长得这么可爱,就录用你咯。」——不过他在特殊化妆方面确实很有一套,而且相对于他像是性骚扰的讲话方式,他也从不曾碰过琉璃半根寒毛。
  这样的师父再次对琉璃提出这个问题——是在琉璃首度亲手制作出异形面具的时候。
  石榴屋天神在看见琉璃从头到尾,全凭个人感性制作出来的面具后,似乎感受到一些什么。他和那张异形面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后,突然问琉璃这么一个问题。
  「这是因为……」
  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她,稍作犹豫后,决定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之所以踏入这行,是因为过去被称为名门的家中,充满了沉闷厚重的空气,让她产生一股对于「破坏」的纯粹渴望,导致她之后,对于象征着「破坏」的怪物们,萌生了一股纯粹的憧憬。
  对她而言,能够亲手创造出自己所崇拜的怪物,是一件幸福的事。
  而她也期望这些怪物们,哪天能为她办到自己无力做到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已经将一切全盘托出,可是自己的心,却还想说出另一件事情:
  「……另外,或许和我祖母有关吧。」
  首次向刖人陈述自己的内心世界时——过去无法以言语加以确切描述的一种情绪,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圣边」家虽然因为祖父和父亲的经商失败而脆弱地垮台崩溃——不过祖父和父亲,都是和圣边家的女人结婚后,被招赘进来的女婿。
  祖父对于自己败尽家财一事感到后悔无比,之后,仿佛附在身上的心魔消退一般,他变得对琉璃很好。他过去原本也是带给琉璃无言压力的一人,但在家道中落以后,他变得常向她提起祖母。
  ——「你啊,长得和奶奶很像呢。」
  每次说出这句话后,祖父便会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是多么深爱着妻子,曾和妻子去哪里旅行,说过了什么话,彼此分享过什么样的梦想。
  现在回想起来,有几件事情有些蹊跷。
  像是对于她最感兴趣的问题——两人当年如何邂逅,祖父始终绝口不提。
  小镇的人们,对祖母似乎怀着一些畏惧。
  以及最奇怪的是——琉璃本身不知道祖母长什么样子。
  家里有非常多祖父的照片。
  可是家里却没半张祖母的照片,但她也不曾听到祖父母两人已经离异,或是祖母已经往生之类的只字片语。
  可是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还是看不见祖母。
  父亲告诉她:「她大概是受不了岳父,离家出走了吧。」母亲则只是笑着对她说:「只要你当一个好孩子,或许有一天就能见到她。」
  然而有一天——镇里的小孩们对琉璃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都知道!你的奶奶其实是个怪物!」
  在祖父描述中的祖母,是个和「怪物」两字毫无任何关联的存在。
  祖母是一位总能包容莽撞的祖父,脸上随时带着笑容,常常为别人着想的「人」——那便是琉璃对祖母抱持的印象。
  可是孩童们却拼命强调,如此婉约的祖母是个怪物,讥笑她的孙女琉璃也是个怪物。
  被人拿自己全然不知情的事情大作文章,琉璃——
  觉得好开心。
  她不晓得自己被当成什么样的怪物。
  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散播祖母是怪物的流言。
  可是表面上对此很生气的琉璃,内心却是无比欢喜。
  她甚至感到一种仿佛被柔软的棉被裹在里面的安心感。
  电视里出现的各种破坏的化身。
  行使着以破坏为名的「自由」异形怪物们。
  觉得自己与那样的存在变得更接近的她,在内心深处膨胀着对祖母的憧憬。
  被祖父疼爱地说是世上最温柔的女人。被镇上的人们谣传成怪物,受人畏惧的存在。
  她拥有两相矛盾的形象,两边却都无法描绘出她的具体身影。
  对于连相片都没有的祖母,琉璃怀着一种近乎憧憬的情感。
  出现在电视里的各式各样怪物。
  自己绝对无法变成的,破坏与自由的化身们。
  对她而言,特殊化妆便是一座能将那样的存在与自己连系在一起,介于幻想与现实之间的桥梁。

  「是喔,这样啊,我懂了。」
  听完琉璃故事的师父,一边点着头,一边摸着琉璃创造出来的面具。
  「这张面具明明是个怪物,却让人莫名觉得温暖的原因出在这里啊,我总算搞懂了。虽然你不曾见过自己的奶奶半次,但是或许有一天,你能将她的脸做出来也说不定喔。」
  说完如此抽象的事情后,石榴屋天神提起一件事情:
  「我们这次要为一部片名很有趣,叫作『卡蜜拉才藏』的电影进行特殊化妆……主演那部电影的小子也是一个很好玩的家伙,明明非常冷淡,却也是一个热血混球喔。」
  再次使用抽象字眼形容对方的天神,转头看向琉璃,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
  「那小鬼的彩妆就由你负责吧,把他变成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吸血鬼。」

  最后,琉璃因为在「吸血忍者·卡蜜拉才藏」的彩妆获得全球好评——被世界电影村联盟选为「几可乱真的特殊化妆师百选」之一,和师父天神一起名扬四海。
  而这件事,也再次改变了她的命运。

  「初次见面,在下是淀切Shining Corporation的鲸木。」
  不久过后,一名戴着高价眼镜,合适地穿着西装,商业人士气息浓厚的女性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自称鲸木的女性带领下,琉璃坐上一辆一看便很高级的漆黑加长型礼车——车上有一名老绅士,坐在里面等着她的到来。
  「哎呀,初次见面,敝姓淀切。」
  那名自称淀切阵内的老绅士在简单打过招呼后,为琉璃提供出一条「路」。
  「我们家的经纪人兴奋地拿着你的照片来找我,那是前几天刊载于电影杂志的『备受瞩目的特殊化妆师』专栏,于是我突然有了一个灵感。」
  琉璃对于对方为何找自己坐上加长型礼车毫无头绪,倾头不解地聆听对方说话。
  原来不是什么大事。
  看见照片的淀切等人,想要发掘她作为模特儿。
  琉璃起初一再婉拒对方这个没头没脑的提议。
  认为自己不是当模特儿的料子,一再摇头——
  但淀切却对准她的心灵空隙,强硬地塞进一句话:
  「你创造出的怪物们,确实都相当棒。」

  「可是这一次,你要不要化身名为偶像的怪物,在这世界展翅翱翔看看呢?」

  ♂♀

  「……!」
  伴随一道不成声的喊叫,琉璃全身猛地震了一下。
  「……。……?」
  她同时察觉到,自己刚刚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会盹,作了一个梦。
  「没事吧?」
  坐在她身旁的幽平,缓缓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仔细一看,新罗和静雄、塞尔堤和杏里也一脸担心地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呃,嗯……抱歉……明明是我跑来造访,却在大家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
  「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好几天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幽平淡然地表示,新罗也跟着笑道:
  「不,我们在谈的一点都不重要啊,你是在我开始介绍好几个四字成语的典故由来之后才开始打盹,所以想睡也很正常。以四字成语来形容,就是所谓的睡眠学习啰!」
  『这句话是笑点吗?』
  「讨厌耶,塞尔堤,要笑就笑嘛,干嘛忍耐?」
  『新罗讲笑话的功力,大概是遗传自父亲吧,简直和那张防毒面具一样让人敬而远之。』
  塞尔堤一副受不了地耸耸肩,新罗则露骨地表现出大受打击的模样,猛地趴在桌上,碎碎念起对父亲的不满。

  看着这样温馨的一幕,琉璃想起刚才那场梦的后续。

  ♂♀

  琉璃受到淀切的怂恿,最后开始当模特儿的副业。
  她的梦想开始扭曲变形。
  被人扭曲了形状。
  即便如此,对她而言,梦想仍然是梦想——
  想通自己无法成为怪物后,她投入了创造那些怪物的行业——
  但她开始觉得,即便是以偶像的形式,只要自己能成为强而有力的怪物,成为能够带给周遭影响的强大存在,自己便能够多少接近祖母一些吧。
  要是自己当初再多了解一点社会的现实面,或许就能够理解,演艺圈不是一个那么好混的地方。
  琉璃虽然这样想,但这绝不表示她将演艺圈想得太过简单。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名叫作淀切的男人,以花言巧语动摇了她的心。
  实际上,她自认一开始的工作,自己都完成得不错。
  因为她成功从模特儿转型为偶像,也获得了能够稳定地让演唱会会场客满的人气。
  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让她暂时忘却了梦想。
  她觉得就算没变成怪物,自己还是获得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让周遭人们敬爱或者害怕的祖母,「怪物」们的影子却逐渐自她的心中消失。对于引导自己走上这条路的淀切,心中纯粹感谢的念头益发膨胀起来,
  然而——淀切却没有忘记。
  没忘记沉睡在她体内的,终究还是怪物。
  而且,淀切阵内早就知道了。
  知道圣边琉璃的身上,真的「蕴藏着怪物的血脉」。
  「对了,你的家人有和你联络吗?」
  「……?不……」
  她的祖父和父亲因为反对她踏入演艺圈,并未给予她公然的支持。这一点淀切应该也知道才对,为什么还要刻意询问呢?
  或许是察觉她心中的疑问,圣边琉璃这位偶像的雇主,带着温柔的笑容开口说:
  「嗯,你父亲的事情我知道,我指的是你母亲和祖母。」
  「咦……这……」
  「啊,请你别介意喔。你的母亲和祖母,说不定也在哪里看着成为偶像、出现在电视上的你呢。若是这样,她们或许会试着和你取得联系。实际上,我们的事务所过去也曾发生过几次那样的事情,所以我才试着问你一下。」
  「是吗……」
  琉璃回答。此时她突然感到疑惑。
  她确实向淀切提过母亲离开家里的事情。
  可是,却没有和他说过祖母事情的印象。
  是石榴屋老师说的吧。
  她当时没有对淀切的问题想太多,便在心里做出如此结论。
  然而那个结论,不必多久便将失去意义。
  琉璃久久一次想起师父的容貌,此时淀切仍带着那张柔和的笑容,开口表示:
  「对了,我之后想让你见一些人,方便吗?」
  「咦?」
  「那是一场有诸多企业人士参与的恳亲会,其中甚至包括了赞助许多出连续剧的徒桥寿险的社长。细节的话,你再去问鲸木吧。」
  「是的……」
  这个唐突的告知,让琉璃疑惑不解。
  但是身为社长的淀切却低下了头:
  「要你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实在很抱歉,真的不行的话,你可以直说,没关系的。」
  对她如此表示。觉得他对自己有恩的琉璃,只得连忙摇头,答应那个企划。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那场「恳亲会」将进行些什么。
  也不知道,那天过后,她体内的「怪物之血」会从此觉醒——

  ♂♀

  「喵——」
  就在琉璃正要想起那段令她深恶痛觉的记忆时,脚边突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琉璃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从杏里的胸口移动到琉璃身旁的小猫。
  「喵——?」
  看见它微倾着头,仿佛在问:「要一起玩吗?」的动作,琉璃暂时脱离过去的记忆,朝它露出温柔的笑容。
  它是羽岛幽平养的猫——唯我独尊丸。
  这个生物与它的名字相反,简直就是「可爱」两个字的化身。
  琉璃伤痕累累的心,也因为眼前的独尊丸和幽平,获得相当大的抚慰。
  过去崇拜着怪物的自己,心灵竟然会受到小猫的抚慰,说起来也满奇妙的。冒出这个感想的琉璃,静静地开始思考——不是过去,而是目前自己遭遇到的问题。
  ——……只针对我一个人的话,倒没关系。
  ——如果只是一般的跟踪狂,她有击退对方的自信……就算无法击退对方,最后牺牲的也将只有自己。
  实际上,体内有着「杀人魔好莱坞」臂力的她,应该能够轻而易举解决掉一名跟踪狂。
  然而,她却无法因此感到安心。
  因为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现在的她,有着必须守护的事物。
  ——万一,这件事波及到幽平和独尊丸…
  体内蕴藏着非人力量的少女。
  曾以杀人魔「好莱坞」的身分,夺走好几条人类性命的怪物。
  这名「怪物」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是她还是无法不忽略自己的罪责,不停祷告着。
  祈祷自己以外的人,不要成为跟踪狂手下的牺牲者。
  如果真的有人得牺牲,希望也仅止于自己一个。
  温柔的怪物不知道该信仰哪个神,只是一股劲地向命运祈祷。

  然而——
  跟踪狂也以扭曲的形式,爱着圣边琉璃这么一个存在。
  因为爱,所以跟踪狂知道。
  知道圣边琉璃的心地很善良。
  也知道——如果要破坏她的心,自己该怎么做。

  ♂♀

  数小时后 池袋 川越街道某处

  徒桥持续行走于夜晚的城市中。
  悠哉而缓慢地走在国道沿线的人行道上。
  他并非朝着目的地,持续不懈地行走。
  因为他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新罗居住的高级公寓。
  待在其对面大楼的楼顶,徒桥只是不停地缓慢行走着。
  在长度大约百米的区域间,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往返。
  「……」
  每走一步,他的牙齿便会「喀」地咬合一次。
  喀,喀……他仿佛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有意义,并持续在心里数着。
  一连好几个小时,徒桥就这样不停走动。他待在靠近楼顶边缘的位置,视线紧盯对面的公寓——亦即新罗他们所居住的公寓正门入口,有如一个发条玩偶一般持续行走。
  即便他偶尔会拿出手机进行一些通讯,他还是没有停下行走和咬牙出声这两个行为,冷淡、不带情绪地重覆相同的作业。

  直到东方的天空即将泛白之际——新罗公寓的入口才出现两名男女,以及一名走在他们稍后头,穿着酒保服的男人。
  女人虽然以连衣帽等物品遮住客观,徒桥还是瞬间确认,她便是圣边琉璃——
  他停下脚步,自高处向下望,嘴角上拐,露出残酷的笑容。
  但是徒桥没有当场行动,而是仔细观察他们周遭的情况。
  男女前后二十公尺的范围,不知何时已出现数名男人,他们也迈开步伐,隔得远远地将三名男女保护在中间。
  「……」
  他们可能是幽平和琉璃目前所属的演艺事务所聘请的保镖。
  每名保镖的体格都相当结实,即使他们没有对三人采取贴身保护,想在这种状况下袭击琉璃,应该还是很困难吧。
  不过,徒桥并不焦急。
  早就知道。
  不管那群保镳在或不在,自己现在根本无法袭击圣边琉璃。
  他早就知道。
  站在琉璃和幽平背后的,是池袋著名的打架高手。
  早就知道。
  就算圣边琉璃落单,让他逮到袭击的机会,自己八成也会反被对方击倒。
  他早就知道。
  圣边琉璃——是一个「怪物」。

  徒桥便站在楼顶边缘,以双眼望远镜观察着琉璃等人。
  接着,在确认三人手上都空空如也后——
  「嗄。」一道空气自齿缝间泄出的声音响起。
  他个人独特的笑声小声地回荡在顶楼上,并且观看手机的画面。
  也不晓得他是透过某个管道拿到那张照片,还是自己拍摄——
  那是琉璃等人要进入那栋公寓的照片。
  相片的解析度很粗糙,但还是看得出当时幽平手上拿着宠物提篮,平和岛静雄的头上则待着一只看似小猫的东西。
  接着,他在手机萤幕上放出另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翻拍自某本演艺杂志的一部分,相片里是笑容中似乎带点阴影的琉璃,和带着招牌式面无表情,站在她身边的幽平。通常为了形象考量,许多演艺事务所都会隐藏两名偶像在交往的事实,但幽平和琉璃所属事务所的社长,似乎判断这对他们两人都有相乘效果,因此会积极与杂志等媒体讨论让他们两人一起上相的企划。
  相片中的琉璃,胸前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猫。
  那篇报导的文章则写着:「圣边琉璃最疼爱的,便是羽岛幽平所饲养的猫咪——唯我独尊丸!」
  「独尊……丸。」
  来到眼前这栋公寓之前,原本有的宠物提篮和猫本身。
  在他们离开公寓的现在,他们的手上却看不见那两者。
  徒桥缓缓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公寓,从下面的楼层慢慢向上扫去。
  最后确定,目前灯还亮着的,只有最上面那一层——
  「嗄…嗄…」楼顶再次响起独特的笑声。
  徒桥喜助。
  他早就知道。
  圣边琉璃便是「杀人魔好莱坞」。
  他早就知道。
  杀死自己父亲的,正是圣边琉璃。
  可是他对圣边琉璃却没有丝毫恨意。
  他可说是打从心底深爱着她。
  只不过前提是,得以他的基准来看待爱这个字。

  他早就知道。
  自己无法以破坏圣边琉璃身体的方式来爱她——
  却能够破坏她的心,来达成爱她的目的。
  而且,他早就知道。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破坏她的心。
  他注视着公寓最上层,不停地发出笑声。
  仿佛就像在祝贺自己的爱,终于能够开花结果的开幕喇叭乐曲(Fanfare)一般。

  徒桥的笑声随后停止,他上网连接到DOLLARS内部的社群——
  开始散布充满恶意,他心目中的纯粹之爱。

  然后,东方的天空开始徐徐泛白。
  马上便要升起的朝日,将为了照亮自己而存在。
  徒桥如此深信不疑,并静静地离开屋顶。
  要怎么样,才能去爱琉璃疼爱的小猫,以及受托照顾它的人呢——
  脸上带着恍惚笑容的他,此刻只想着这件事。

  ♂♀

  翌日 上午 新罗的公寓

  「……所以呢?你们找我来的目的是?」
  告别前一晚的沉闷气氛,新罗的家迎接新的一天。
  带着茫然眼神说出那句话的,是身穿轻松便服的少女——张间美香。
  『没啦,只是说到跟踪狂,我们就想到了你。』
  看见塞尔堤递出的PDA画面,少女以一个很适合用「想翻桌」来形容的语气辩白:
  「太过分了!人家才不是什么跟踪狂!」
  青年站在愤然反驳的少女身旁,叹了一口气说:
  「曾经是吧?」
  「对,诚二说得没错,我曾经是!」
  少女露出满面笑容,瞬间一百八十度改变自己的意见,让塞尔堤有些傻眼地在PDA上打出文字——
  『嗯,前因后果就如同我们刚刚陈述的,现在想问你一下,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跟踪狂吗……举个例来说,这间房子的门锁这么新,对方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打开吗?』
  「咦?塞尔堤,你在说什么啊?这间房子的门锁一点都不新啊。」
  『什么?』
  「我现在就到外面去,你试着把门锁起来一下!诚二,等我一下喔!心想诚二就在里面的话,我会比较有动力!」
  美香话一说完,便马上走到玄关外头。
  『怎么说呢,你的朋友还满有行动力的耶。』
  塞尔堤将房门上锁后,将PDA递给站在走廊看着她们互动的杏里。于是杏里露出柔和的微笑,点点头:
  「是,我觉得她很厉害。」
  『……呃,是很厉害没错啦……』
  就在她们聊这件事的期间,门锁开始喀嚓喀嚓地动了起来,门外同时传进美香的声音:
  「要开这种旧式的门锁,有很多的方法喔!——像是使用工具穿过门上的孔穴,直接转内侧的门把;或是使用撞匙(注:一种开启弹子锁的小工具,把它插入弹簧锁后,配合拍打,便能开启大部分的弹簧锁),一个小孩子练习一天也学得会,所以建议你还是买个新锁如何?或者拜托房东把它换成电子锁……好了。」
  才听见喀嚓一声,没多久,玄关的门便被打开了。
  ——!?
  「好快!?」
  塞尔堤和新罗同时感到惊愕。
  『呃,等等,你刚才还一边在说话……!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那是我的企业机密咯。话说回来,塞尔堤只要让影子流进锁孔再固定,也可以轻易开锁不是吗?比我还厉害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塞尔堤焦虑地回答,一旁的新罗则是感触良多地说:
  「嗯——怎么办,塞尔堤?我们还是认真讨论一下,是否该换锁好了,或者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搬家算了?」
  『话是没错……但我们当初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管理员和楼下的人能够接纳我的存在,所以可以的话,我是不想搬啦……』
  打出这段文章给新罗看以后,她重新面向美香询问:
  『话说回来,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真的能够轻易办到这件事吗?』
  「如果那个人有好好练习的话。因为现在网路上,也会教人如何开锁嘛。生活在这么可怕的时代,不好好保护自己是不行的!」
  熟知她本性的人听见这句话,大概都会异口同声地大喊:「你没资格那样说!」不过杏里只是露出有些为难的微笑,诚二则是低下视线叹气。
  『是吗……』
  盘旋在塞尔堤心头的,是两个半月前,出现在她面前的青叶。他之前只是待在家门口堵人,以后要是被他趁虚而入,那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她便不安了起来。
  新罗似乎察觉她此刻心中的想法,拍了一下手表示:
  「既然如此:我就问看看房东能不能换锁。就说是静雄太粗鲁,把门锁弄坏好了。」
  『不要随口就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可是静雄也真的弄坏过楼梯的扶手和杯子啊,所以没差吧?嗯,我们只要将目前能拿来对付跟踪狂的方法告诉琉璃妹他们就行了,大家一边吃中饭一边慢慢谈吧。我家没放什么食材,我去拿外卖的传单来……嗯,那个我们都收在哪里?」
  『我记得,新的应该就在报纸收纳盒里面。』
  塞尔堤和新罗进行那样的对话,同时朝厨房方向走去。
  杏里本来想跟过去,却被美香以手指轻轻敲了几下:
  「问你喔,杏里。」
  「?」
  「帝人同学最近怎么样?」
  「咦?」
  帝人现在并不在场,她为何突然问起关于他的问题?
  杏里无法理解友人的意思,一脸茫然地倾头问:
  「帝人同学怎么了吗?」
  「没啦,我只是好奇你们最近有没有进展而已,接吻了吗?」
  「接……接吻……我和帝人同学不是那种关系……」
  杏里赶紧低下泛红的脸,美香则笑着将脸凑过去:
  「拜托,我开玩笑的啦!不过,你应该有察觉到,帝人同学喜欢你吧?」

  她问得相当直接。
  杏里无法做出回答,把脸压得更低。
  「……」
  「嗯,算了,有什么困扰,都可以找我喔!什么事都没关系。如果我和诚二没有约的话,就帮你想想法子!」
  「这种时候要讲『我随时都愿意帮你想法子』吧……」
  诚二傻眼地表示,但杏里最后还是没提到关于帝人的任何事情:
  「……谢谢。」
  并露出对她而言很罕见,带有温度的微笑。

  ♂♀

  同日 中午 东中野 演艺事务所「Jack o'Lantern Japan」 会客室

  「OKOK!你们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到,真让人佩服!真不愧是我们家的摇钱树兼当红偶像。真想叫其他人多学习一下,你们这种红了之后,依旧谦虚的态度!」
  打磨得发亮的白地板柔和地反射日光灯,整栋办公大楼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但是该大楼的某处,此刻正响起和「清新」两字相去甚远的声音。
  那是一名白种人,在他的白皮肤之上,是一头全向后梳的飘逸金发。他戴着深色墨镜,留着细胡渣,身穿白色西装配鳄鱼皮鞋,手上戴着昂贵戒指,嘴里则叼着一根雪茄,整个人活像好莱坞电影里的反派角色。
  那名奇妙的男人——「Jack o'Lantern Japan」的社长,马克斯·圣杰曼丝毫不减高昂情绪地说:
  「据说你们从二十分钟前就在这里等我了,哎呀,真是好样的,你们谦虚到愿意给社长这么大的面子,根据No bunaga将军和Hideyoshi猴子之间的民间传说,你们是不是该为我准备一只事先暖好的草鞋!?(注:根据传说,出身低贱的丰臣秀吉在担任帮织田信长提草鞋的工作时,曾经很用心地将草鞋放进怀里先暖好,因而获得信长的赏识)等……放在Mr.幽平和Miss琉璃怀里暖过的草鞋……?这个拿去net auction的话,应该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吧!?」
  「这个商品企画应该有很高的机率被驳回,我在此建议放弃;不过如果你的目标是想解除自己的社长职务,那倒是另当别论。还有,关于时间的问题,一切只是社长迟到二十分钟而已,他们则是很准时地进入房间。请向他们学习一下。」
  「……」
  秘书冰冷锐利的吐嘈让男人露出苦笑,接着走向站在房间正中央,沙发前方的幽平和琉璃,轻拍两人的肩膀几下,并将手放在上面说:
  「嗯,时间只是件小事,在已经长达136亿年的宇宙history中,二十分钟等同不存在。时间就是金钱?Time is money?YES!没有错!但是金钱并非人生的一切,对吧?最重要的是heart & soul!一个爱钱如命的人,脸上是不能猥琐的。若那样,或许就无法成为茶水间的当红偶像咯。所以不要在乎我迟到二十分钟这件事!」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身后的秘书说:
  「喂,我刚刚那句话好像还不错!帮我记下来!」
  「作为往后迟到的藉口?」
  女性秘书以冰冷的视线瞥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暂且依照吩咐,将那句话笔记下来。
  看着雇主两人之间奇妙的对话,幽平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琉璃则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有些困惑地游移着视线。
  ——我到现在还是跟不上这位社长的高亢情绪……
  虽然这么想,她却完全不觉得讨厌。她认为,想忘记在以前事务所发生的恶梦,这种性格极端的人,对她反而好些。
  正当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马克斯当着她的面,朝秘书打了一个响指。
  于是,女秘书将一个资料信封袋放在会客室的桌上,随即行礼离开房间。
  「?」
  琉璃感到不解,而马克斯则将那个信封袋拿到手上,带着稍微认真的表情说:
  「嗯——Mr.幽平,请你到房间角落面壁一下,我要拿出一个不晓得能不能让你看见的东西,可是又想请你听我们之间的谈话,所以请你集中精神聆听,OK。」
  「是。」
  这个指示下得莫名其妙,可是他还是没有表示出厌恶,迳自走向房间的角落,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当红偶像。
  「???」
  琉璃的头上一连冒出好几个问号,而马克斯则当着她的面,从信封袋中取出一张相片,盖着递向琉璃:
  「这是有人昨天寄来的相片,另外还附着一封似曾相识的威胁信,推估应该是跟踪狂寄来的。」
  「……!」
  「为了保护我们家的明星,我或许不该让你看这张相片……不过很遗憾,我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让当事人看个一清二楚,以试着早点解决问题。为了一逮到跟踪狂就直接送他下地狱,我希望你能给予我们协助。」
  马克斯随口便说出「跟踪狂」这三个字。琉璃紧张地接过相片,慢慢将它翻过来。
  「……?……呃!」
  看清楚那张相片的瞬间,琉璃倒抽一口气,原本白皙的肌肤更是少了几分血色。
  马克斯原本想问些问题,但在看见琉璃的反应后,没有以疑问,而是以肯定的口气说:
  「是真相片啊?由于它似乎不同于先前散布在摄影棚的合成照片,为了保险起见,我才拿给你看的。」
  「怎么会……为什么……」
  琉璃不停震动的视线,注视着相片中的自己。
  数十秒钟的沉默。
  正当琉璃经历着比实际上感觉还要漫长数倍、数十倍的时间时,马克斯耸耸肩说:
  「你太沉默的话,会让房间角落的Mr.幽平看起来很像Japanese OBAKE(妖怪)……嗯,还满可怕的。总之,你认为会寄这张照片给你的,可能会有谁?」
  「嗯……在那之前……」
  「嗯?」
  「可以让幽平……也看一下这张照片吗?」

  突然被人点名的幽平,自房间角落走了回来。
  而琉璃低着头,将一张照片递向他。
  「……」
  幽平依旧默不出声地看向照片。
  那张画质略为粗糙的相片正中央是一名女人,一看便知道是琉璃。她的眼睛虽然被人蒙住,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白皙肌肤和姣好的五官,还是让他马上认了出来。
  地点看似某栋大楼的一个房间。
  里面虽然有类似窗户的地方,百叶窗却被人关上,看不见外头的景象。
  这张照片怪异的地方,在于里面几乎看不见家具之类的东西。
  以及里面的地板上,铺满有如地毯一般的蓝色塑胶布。
  还有她身边穿着西装的男人们,所有人都带着面罩。
  而最怪异的是——
  琉璃的手腕正滴着血,一名西装男则拿着一个红酒杯,压在她的伤口上,将红色的液体注入其中——那画面便是如此诡异。

  ♂♀

  在幽平将相片拿在手中的数秒钟之间——那段她不愿再触及的回忆,化为一幕幕画面,于她心中重现。
  自己血液的颜色。
  哄笑的男人们。
  以及——「父亲的模样」。
  那些画面一幕接着一幕,在琉璃的心中闪现;各式各样的话语,回荡在她的心里。
  ——这女孩就是那个吗?
        ——我在杂志上看过她几次。
              ——她会让人为老不尊地兴奋起来呢。
         ——这可不是游戏喔,徒桥先生。
    ——唔……话说回来,那是真的吗?
  ——只看她的五官,确实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在以健康检查为名目的查验中,据说表现出特异性。
        ——说真的,她是普通人类也没差啦,我开始兴奋了。
  ——徒桥先生,请你自重一点。
           ——我试给你看吧?
  ——鲸木小姐,可以吗?
           ——没关系啊。
  配合对那些声音的记忆,自己手腕被刺入某种冰凉东西的「感觉」也跟着苏醒。
  冰冷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窜过脊髓的灼热剧痛,她的全身上至大脑,下至脚尖,没有一处不在痉挛。
  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的脑内一连响起好几个「为什么」,而断断续续的疼痛,则让少女的身体知道,她并非在作梦.
  ——……厉害,伤口真的马上开始愈合了。
           ——因为现在是晚上,所以更快。
        ——她不会老化吗?
           ——这一点在没有实际经过岁月检验前,仍不得而知。
      ——不过,的确值得我们试一试。
    ——淀切社长,你是从哪里找来这女孩的?
           ——圣边血族的存在,据说也是最近才为人得知。
           ——不过如今他们的房子已经烧毁,当事人也行踪成谜……
           ——但是我偶然在电影杂志中看见她的相片。
           ——出于两者长得实在太像了,我便试着确认了一下。
      ——然后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宾果咯?
    ——淀切先生,你的运气很好耶。
        ——运气不好的话,他还能干这一行吗?
      ——话说回来,拥有血脉便能具有如此特殊的细胞,是一个好消息。
    ——也就是说……我们也有机会咯?
           ——要不要试着喝她的血看看?
           ——不过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共犯。
  回想中的时间飞逝,许多人的声音在脑中此起彼落。
  相片里被人饮血的那一幕,只不过是个开始。
  光是回想就令人战栗的画面,在她的心头生成、幻灭。
  与此同时,脑中响起淀切阵内非常温柔却又极端可怕的那段话。
  ——哎呀,琉璃,今天也要麻烦你和徒桥先生他们开个会咯。
  ——毕竟你也不希望让人知道,你其实是个怪物吧…
  ——再者,你绝对不会想让全世界知道,徒桥先生他们至今对你做的那些事吧?
  ——希望你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与你有仇。
  ——我反而是为了你呀。
  ——只要肯付出代价,你的一切就能得到救赎。

  ——你不懂我这番话的意思没关系,有一天你会了解的。

  之后到了他所说的「有一天」,她终于了解到,那番话根本不存在任何意思。
  淀切说的话全是一时的胡扯。
  然而,琉璃就连加以怀疑的心,也被逐渐夺走。
  琉璃带着人偶般的表情,朝演唱会会场前进。
  只有在演戏和唱歌的时候,她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肮脏的自己、不同于人类的自己、淀切Shining Corporation的内幕……站在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面前,发出自己真正的声音和歌声的瞬间。
  或者说,将所有负面的自己加以覆写,改为饰演另一个自己的瞬间。
  那样的瞬间成了唯一的心灵支柱,让她继续保有自我。
  粉丝们在演唱会会场流着眼泪,注视着自己的模样,持续支撑她的脚。
  环绕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四周的幻想世界,持续支撑着她的心。
  她不停抗拒越过那条边界。
  不停否定自己逐渐步向死寂的心。
  然而,那样的状态也马上濒临极限。

  ——你的父亲有来找你喔。
  ——喏,他在你母亲失踪后,不是趁着那场火灾,销声匿迹吗?
  ——他要我们把女儿还给他。
  ——看那样子,他似乎察觉到我们在做什么。
  ——所以呢,嗯,简单地说,我今天请你的父亲先回去……
  ——只有我们才知道你的父亲在哪里,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如果你喜欢父亲,今后也继续当我听话的「商品」,对我将会是莫大的帮助喔。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
  她偶然得知父亲的死亡。
  她在网路上不停搜索,看看能否找到关于父亲下落的情报——
  结果一名以九十九屋真一为网路昵称的男人,主动无偿地提供情报给她。
  最后——几经波折后,她才得知。
  得知父亲已经遭到淀切等人杀害的事实。
  得知啜饮自己血液的「共犯们」,将一切毫无保留地抹去。
  抹去杀人的痕迹、父亲的足迹,甚至是父亲仅存的几项遗物。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尖叫的模样。
  很神奇地,她能冷静地听着自己的尖叫声。
  圣边琉璃想起。
  就是在那瞬间——她的心中萌生了怪物。
  那并非什么血脉觉醒。
  她身体上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她的心中,确实产生一头怪物。
  产生日后被称为「好莱坞」,在新闻版面引起轩然大波,却又旋即消失——
  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可怕杀人魔。

  接着,她的思考又回到原点。
  相片里成为一切开端的那一幕,重新浮现在脑中。

  在自己开始崩溃的第一天。
  在她透过其他人的谈话,得知自己体内流着异形血脉的那一天。
  自己手臂流出的血,被人啜饮的那一天。
  不管怎么想,当时的状态都不太正常。
  感觉上,就像是一个召唤恶魔的仪式。
  可是恶魔当然没被召唤出来,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被一群人喝了她的血罢了。
  从自己身体流出的血液,流进陌生男人的口中——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感到一股无可救药的作呕感。
  那张「仪式」进行到一半的相片,让她回想起那作呕感。
  心想一切都完了的她,决定还是让幽平看那张照片。
  不管他的反应是肯定还是否定,她都打算接受。
  因为一度救回自己性命和心灵的他,应该有担任裁决者的资格。
  不论他骂自己污秽,还是充满同情地怜悯自己,圣边琉璃在打算全盘接受的情况下,将那张相片递给了幽平

  ♂♀

  「……」
  幽平沉默地凝视相片,此时琉璃带着有些想不开的表情说:
  「之前……我打算说出我的过去时……你说不用说也没关系,对吧?」
  「嗯。」
  「可是,事到如今……我想,还是先告诉你会比较好……」
  正当她抱持觉悟,打算陈述之际,幽平给出一个稍微不同于琉璃想像的回答:
  「你真的觉得讲出来,结果就会变好吗?」
  「咦……?」
  「你现在似乎受到震撼,所以还是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心神动摇的时候,最好不要急着下结论。」
  「……」
  「我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能够克服你的过去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很像电影里主角的台词。说不定,他还真的引用自己过去扮演过角色的台词,总之在他说出那句话后——
  已经半自暴自弃的琉璃,感觉被幽平的话浇了一桶冷水。
  她顿时哑口无言,幽平则将相片轻轻反过来,盖在桌子上。看着两人的互动,马克斯突然迸出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你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Miss琉璃前阵子出的写真集也销售一空,下次就试着出一本两人共同的写真集吧!」
  接着,他以一模一样的口吻切回本来的问题:
  「真是的,如果你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解决……演艺圈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秘密的地方……对,这种事不该闷在自己的心里,个人的秘密就是整体事务所的秘密……一个人要为了大家, All for one!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刚到日本的时候也不了解这一行,看见有如吸血鬼朝我逼近的八卦杂志记者们,就会拿起十字架和木桩将他们四分五裂,一个不留地砍掉。」
  「……呃。」
  他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可是琉璃听到最后一部分,身体猛然震了一下。
  幽平搂着她的肩膀,只说了一句:「没事的。」
  他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是他那人偶般的冷静眼神,反倒让琉璃的心平静下来。
  另一方面,马克斯则是丝毫不改其作风,再次将视线转向琉璃,点点头低吟几声,将相片收进资料袋里。
  「嗯,就算这张相片是真的也没关系,我们也有办法应付。如果你对相片出处心里有底,请尽早告诉我。话说回来,Jinnai Yodogiri(淀切阵内)啊……我是听过他的不良风评,没想到他真的如此恶劣……」
  「……」
  「他竟然会让琉璃这种走清纯风路线的女孩,演出这种特殊癖好的『成人影片』……!」
  「……咦?」
  「光看表情,我就知道这不是演技,你是真的很讨厌这样……我个人是认为,自愿拍摄A片的女性同样是女演员,值得我去尊敬,却最讨厌在女生不愿意的情况下,硬是将她绑成这样拍片的男人了!……而且就算在日本,这也是一种犯罪吧?」
  看着马克斯做出和自己想像中不同的表示,琉璃不自觉地愣了一声。社长见到她的反应,拍拍她的双肩,对自己事务所的商品断言:
  「你那时一定很难受对吧……没事了,羽岛幽平应该会为你抚平内心的创痛!换言之,这等同于雇用他的我抚平了你的伤痛,请别忘记这点。如果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想想我的脸,咬牙撑过去的话,就是Happy New Year!就是新年!要蜕变成新的自己,当作冥土之旅的途中一站!对了,你们共同写真集的主题,就定为女仆与执事吧(注:日文中「冥土」和「女仆」同发音)!」
  这次他拍了一下手。
  「Good idea耶,幽平上演的『执事们的沉默』第二部即将公开,就和电影的公开活动一起联动吧。好,我去叫秘书记一下!你们等我一下。Sorry?Yes!Sorry!」
  说完后,他便快步离开房间。
  看着社长过于自由奔放的作风,琉璃不禁目瞪口呆了一会——此时,她身旁的幽平突然开口说:
  「……社长其实知道也说不定。」
  「咦?」
  「我说,他可能知道刚才的相片,并非成人影片中的一幕。」
  幽平望着社长走出去的房门,继续对琉璃说,
  「社长虽然是一个我行我素、忠于个人欲望,甚至无视法律的坏人,却是一个温柔的坏人。所以,我觉得琉璃也可以信任社长。」

  「虽说他和我一样,笨拙到一个令人悲哀的地步就是了。」

  ♂♀

  同日 下午 池袋某处 路上

  「喵呜。」
  杏里手上的宠物提篮里,响起这么一道纯真可爱的声音。
  在透入网目的日光照射下,独尊丸露出肚子,不停翻滚着。
  美香凝视着小猫那样毫无防备的姿势,脸上笑开怀地说:
  「好可爱喔~乖乖唷,乖乖唷~」
  美香以手指轻轻摇着提篮,小猫则配合那摇晃,软绵绵地虚晃前肢。
  「很多人和小猫说话时,似乎都像和婴儿说话呢~」
  「说不定,他们将猫假设成自己的孩子吧。」
  「诚二和我的孩子,一定会比它还要可爱!」
  觉得猫咪很可爱的美香照旧放着闪光,结果杏里不知为何,红着脸颊低下头。
  ——『不过,我和新罗因为工作都不定时,所以也不知道能否寸步不离地看顾它……』
  看见塞尔堤在PDA上打出这一段话,并和静雄他们一起陷入苦恼的模样,杏里不自觉地回答:「我来帮忙照顾。」——于是便成了现在这样。
  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塞尔堤从以前到现在,对自己有着数也数不清的恩情,不论形式为何,她都想为他们出一些力。
  新罗也点头表示:「杏里照顾的话,我就放心了。」而静雄他们也认为,塞尔堤信赖的人就没问题,所以大家三两下便决定由杏里来照顾小猫。
  事情过于简单地定案,反而让杏里心生不安,觉得这么快便答应照顾一个生物,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饲主幽平却表示——
  ——独尊丸不怕生,没问题的。
  于是,由杏里代为照顾小猫一事便确定了下来。

  「哎呀哎呀,话说回来,想不到杏里竟然能见到羽岛幽平和圣边琉璃,好羡慕你喔~」
  美香笑着表示,杏里则静静地摇头:
  「我听说他们是很有名的人,所以紧张到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她几乎无法开口的原因,其实来自罪歌对琉璃所感受到的不解,不过她当然无法提及这一点,只好和平常一样,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说:
  「不过,真的很谢谢你,今天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不用客气啦,既然诚二也说可以一起过去,我当然没问题咯。」
  交换完那样的对话,杏里便和美香他们分开,踏上回家的路。

  虽然美香表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或者我们陪你找,能够帮忙暂时照顾猫咪的店?」不过她不想打扰诚二和美香两人的独处时间,便带着猫,独自行走于池袋的街头。
  她此刻并未察觉。
  一道存在于自己身后的人影,正对自己投以猥琐恶心的视线。
  塞尔堤他们的想法也实在过于天真。
  竟然认为跟踪狂不会特地去找和琉璃没有直接关系的杏里。
  他们一个不小心,便以常理去推算,行事向来不符常理的跟踪狂。
  其代价,便是杏里的背后出现可疑人影。
  很不可思议地,那道人影简直就像半年前袭击杏里的砍人魔。

  然而,人影和砍人魔有着一点不同。
  盯着杏里的人影,只是一路尾随着她,既没有靠近,也不见远离——
  在她回到公寓以后,人影什么都没做便消失不见。
  仿佛光是知道她住哪里,一切便已获得满足一般,没特别做什么就离开了现场。

  除了在消失的前一刻——他打开手机,让手机萤幕发出一次朦胧的光芒之外。

  ♂♀

  同一时刻 池袋 露西亚寿司

  「来~今天的新海苔卷登场咯~现在就为你送上一个~用大海苔卷将小海苔卷一圈圈包起来,让鸣门旋涡、伊达卷(注:一种外形酷似蜂蜜蛋糕的日式煎蛋料理)和龙卷风都大吃一惊的俄罗斯套娃卷,久等了喔!」
  赛门以奇妙的台词为新商品大声进行宣传,而坐在吧台的诚二和美香则点了便宜的套餐和几个单点鱼料,吃着时间略早的晚餐。
  附带一提,赛门推荐的新产品是一个奇妙的海苔卷,他们首先将极细的海苔卷放入中卷大小的海苔卷中,再拿那些中卷当做太卷里面的填料(注:这里的中卷、太卷,都是我们俗称的海苔寿司,而太卷的大小等同于一般日本料理店的海苔寿司)。中心则包着糖煮海苔,确实会让人联想到,在人偶之中装着更小人偶的俄罗斯民族手工艺——俄罗斯套娃。
  诚二一边吃着那独特的寿司,一边询问身旁的美香:
  「怎么了?你似乎没什么精神耶。」
  「咦?……讨厌啦!待在诚二的身边,我怎么会没有精神呢!」
  美香连忙露出笑容,诚二却冷静地问了一句:
  「……你在想园原的事情吗?」
  「……嗯。」
  感觉到矢口否认无效的瞬间,美香便干脆地承认。
  她沉默了一会,才死死盯着茶杯中的茶,对诚二说:
  「我觉得,她应该有找塞尔堤商量一些事情。可是却不肯与我商量。」
  听她脱话的口吻,似乎知道杏里找塞尔堤商量过一些事情。看来她仍在用窃听来进行一些情报收集的工作,诚二却没有道破这一点,只是轻轻地垂下视线,向美香低头表示:
  「她应该是在为我们两个着想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我害你的,抱歉。」
  「诚二,你干嘛道歉啊!……我最近都没找杏里出去玩,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实际上,在来良学园念一年级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在意杏里的事情。
  因为就算少了她,杏里还是交到了帝人和正臣这两个新朋友——找到独属于她自己的「归处」。
  正因为见到杏里虽然步调缓慢,仍然一天天变得开朗的模样——美香才敢放心地继续编织她对诚二的爱。
  对她而言,她最爱的人是诚二。
  但这并不表示她的心中只存在着他一人,只是优先程度比其他的一切来得重要罢了。
  少女对诚二的爱,不同于过去的诚二,眼里只看得见塞尔堤「头颅」的那种感情。在她的心中,也确实存在着对杏里这名友人的重视。
  就在那时,杏里的身边出现了变化。
  在砍人魔事件的触发下,黄巾贼和DOLLARS发生了激烈冲突,自此以后,纪田正臣便消失在杏里的眼前。
  美香也早就察觉到,杏里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产生了一片阴影。
  她也因此装作若无其事地提醒过帝人——
  可是这几个月来,杏里周遭的状况却不断恶化。
  即使透过独自的情报网「得知」一些事实,她也基于各种因素,无法将那些事情直接告诉杏里,因而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里,只是她仍继续活在她与诚二的爱之中。
  尽管自己在心中,还是感觉到些许的寂寞。
  那分寂寞是无法用诚二的爱,或自己对他的爱来填补的。
  她没有卑鄙到会为了掩埋对友人的不安而去利用诚二。
  「杏里呀,虽然能够客观审视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事物……相对地,由于会将自己也视为一个外人,比较不知何时该踩煞车……或者说,比较不去顾虑自身可能遭遇的危险吧。」
  静静地啜口茶后,她很难得地提到诚二以外的男学生名字:

  「老实说,我希望到时候,竜之峰同学或纪田同学能够帮杏里踩煞车……」

  ♂♀

  傍晚 池袋 Sunshine 60通大道

  「……」
  纪田正臣不知何去何从。
  站在Sunshine影城前方的十字路口,他从路旁开始慢慢扫视周遭的光景。
  他离开池袋已将近半年。
  在DOLLARSS和To罗丸发生冲突的期间,他曾造访这里一次,不过由于当时一下子就回去了,因此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哉地眺望着街道。
  ——这边没什么变耶。
  ——没什么变……对吧?
  虽然许多店家的摆设都出现一些变化,60通大道还是呈现和记忆中差不多的画面。
  要说哪里不同,便是见不到某一时期,大量涌出的黄巾贼。这里已经产生和平的气氛,不再存在一年前那样的独色帮了吧。
  学生、OL、下班的公司职员、全家一起出游的外国人等,各式各样的人们带着各自不同的氛围,通过正臣的面前。
  或许因为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穿着便服的年轻人似乎较平常还多。
  影城门口排着一大群年轻女性,让他知道羽岛幽平上了戏院看板的新电影大受好评。
  ——……话说回来,我的病症不轻耶。
  ——竟然开始觉得这些普通人,每个都是DOLLARS了。
  回到暌违已久的这里是很好,不过到底该从哪里开始收集情报呢?
  ——这种时候,还是得先向门田打声招呼吧?
  ——……不过自己和门田分别时把话说得那么绝,甚至没感谢他将自己从法螺田那群混帐的手里救出来,说真的,还满没脸去见他的……
  ——……不过没办法吧。
  ——过去的帐总得一笔笔地清……不然我拿什么脸去见帝人和杏里啊。
  正臣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重新振奋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街上的景象。
  只要注意门田的高佻身材,或是游马崎他们的显眼打扮就行了吧。
  反正游马崎他们在这个时段,照理会为了买新上市的漫画,开始逛以虎之穴和Animate为首的各大书店。
  正臣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观察街上的状况——
  结果才过了几分钟,他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过让他感到熟悉的,与其说是面孔,不如说是衣服或许比较正确一些。
  附带一提,正臣虽然对那名男人相当熟悉,但却不确定对方是否认识自己。
  ——虽说帐得一笔笔地清……
  ——我搞不好会死在这第一笔。我要是挂掉就抱歉了,沙树。
  正臣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说出走在雷鬼头男人后面,穿着酒保服男人的名字:
  「平和岛……静雄……」

  「话说回来,昨天你弟带来的那只猫很可爱耶。」
  「肯定,攀登静雄前辈头部的猫的外观,以楚楚可怜来形容,非常精确。」
  汤姆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说了一句,而梵萝娜则以不自然的日语应和。
  「我真要说的话,算是犬派吧……」
  静雄和同事交换着那样的对话,心中却总是存着些许的不安,担心幽平和琉璃是否遭到跟踪狂的骚扰。
  ——可恶,只要让我知道谁是犯人,我一定一拳将他轰上Sunshine City的楼顶…
  汤姆不晓得部下正动着如此暴力的念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开口说:
  「总而言之,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得相当早,帐款也回收得很顺利,把钱送回公司后,我们就庆祝一下,去吃露西亚寿司如何?」
  上司心情大好地表示,梵萝娜却摇摇头,回说:
  「在此给出接近拒绝的提议。基于紧张和羞耻等理由,我极力想避免在既知的熟人生存的店内进行营养摄取。」
  「别这么说嘛,你们都是俄国人不是吗?……不过如果你怎么样都不肯,我们就去Mo-Mo-Paradise的池袋牧场大嗑一顿寿喜烧吧……静雄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什么都可以啊。」
  「所以呢?还是偶尔去一下明治大道的冲绳料理屋?」
  汤姆一行人缓缓走在天色开始转暗的街道上,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结果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挡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名头发染成金色,身形略瘦的少年。
  「嗯?这位小哥,怎么了?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汤姆见对方打扮得有些无谓亮眼,以为他是曾经被静雄痛打一顿,现在想跑来报仇的小混混,想要三言两语将他打发掉——
  少年却表情沉痛地深深低下头,开口说:
  「……如果打扰到你们的工作,我先向你们道歉……只是我有一件事,非向平和岛静雄赔罪不可……」
  「啊?」
  原本站在汤姆身后,事不关己看着他们交谈的静雄,侧头不解地询问:
  「你谁啊?」
  「……我叫作纪田正臣。」
  「Kida Masaomi?」
  少年说出的名字,让静雄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咦?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半年前……
  静雄的脑中逐渐回想起一个模糊的记忆。
  一个自己不只被冰冷的雨水拍打——还被其他东西「打中」的记忆。
  「……嗯?」
  隐约掠过记忆的,是自侧腹和腿部传来的强烈冲击。
  ——(要恨的话,就去恨下达这个指示,还有借我这把喷子的……)
  一名猥琐的男人,胆怯地大喊着。
  ——(……纪田正臣啦!)
  他的脚步虚浮,柏油路逐渐撞向自己。
  那些感觉和画面在静雄脑中苏醒的瞬间——
  「啊……」
  如此唤了一声的不是静雄,而是他的上司汤姆。
  「你是黄巾贼的……」
  听见这句话,正臣带着准备赴死的决心,握紧掌头,点点头。
  同时在心中假想,说不定下一个瞬间,对方便会一拳打断自己的颈骨——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张开嘴,坚定地报出自己的身分:

  「我便是那群开枪射伤静雄的家伙……黄巾贼的前首领——纪田正臣。」

  ♂♀

  帝人的公寓

  「奇怪耶……」
  竜之峰帝人坐在房间的电脑萤幕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他此刻开放的,是DOLLARS留言板的管理页面。
  DOLLARS之中,存在着一名针对圣边琉璃的跟踪狂。
  为了确认那则流言的真伪,帝人以管理者的权限,开启DOLLARS社群网站中,与琉璃有关的页面,浏览其中各式各样的情报——
  结果他似乎发现某个地方不对劲,不解地盯着电脑萤幕。

  原则上只有三年的宝贵高中生活,其中更是珍贵不已的暑假。
  结果在暑假的第一天,自己便得和电脑这样大眼瞪小眼,让他苦笑不已,不过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家人前阵子寄了一些东西给帝人,他嘴里含着当时一起被送过来的味噌烧煎饼,稍微遥想了故乡的小镇。
  ——去年我提早回了老家,不过今年已经跟他们说过,自己会快到盂兰盆节才回去…
  ——可以的话,还真希望在那之前……让这件事告一个段落。
  ——虽说我也不知道,事情要怎么样才算是一个段落……
  ——不过……还是得尽可能去做咯……
  让他做出如此决心的,是出现在他故乡回忆中的一名儿时玩伴。
  和那名挚友少年之间的记忆,随即加进园原杏里,转换成两男一女,在来良学园度过的那一年。
  他虽然也会和其他男女生去打保龄球或是唱歌,可是印象中,吃午饭和放学这类在学校的基本生活,他几乎都和正臣、杏里一起度过。
  杏里都不用和其他女同学行动吗?他偶尔也会为了这个问题而担心,可是与她和正臣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却更加快乐,让他忘记要向杏里提起这件事。
  可是——如今三人的圈圈中,正臣已经消失了。
  帝人心中的时间从此不再转动,一直等着正臣回来。
  等到他回来,三个人互相托出彼此的秘密后,他们就能再一起度过相同的时光。
  至少,帝人原先是这么相信。

  抱持这个想法的帝人之所以产生变异,则是因为五月连休假期发生的那件事。
  被卷入某个事件的他,受到非常多的打击。
  随着他原本期待不已的「非日常」而来的暴力,让他的世界稍微产生一点扭曲。
  帝人一直刻意避免去看,那个能与正臣对话的网路聊天室。
  因为他认为,自己不能抓着能在网路上与他聊天的事实不放,削弱自己的决心。
  帝人现在已经快要忘记,初次与自称「巴裘拉」的正臣对话时的那份感动。
  或许黄金周的事件,带给他的冲击就是那样巨大。
  然而,帝人相信的事情还是不变。
  哪天与正臣、杏里三人凑在一起时,他们一定能够再次向前迈进。
  这份心愿从来不曾出现任何的改变。
  而在他心里,与过去不同的是——
  自己要亲手守护,能让包含他在内的三人安心停留,并且能够回去的地方。
  或者,自己得创造出这么一个地方。
  不同的,只是这么一个想法的转变。
  就只因为这样——
  竜之峰帝人的齿轮,开始朝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方向转动。

  继续进行一会网路的作业后,帝人轻轻叹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也不知帝人到底发现了什么,他接着继续进行某些作业,从某个网址下载起一些档案。
  然后,下一个瞬间——
  「……?咦?……呃!?」
  看着出现在电脑萤幕上的几张照片,帝人的表情当场为之冻结。
  他接着又看了里头附带的文件档,脸色逐浙变为苍白。
  「骗人……」
  强烈颤抖了几秒钟后——
  少年连忙取出手机,拨打一个快捷号码。
  「……。……。……啊!喂!是我……」
  『帝人学长,怎么了吗?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
  听见青叶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帝人一反常态,焦躁不已地大喊:

  「抱歉……我希望你现在立刻召集人马,去做一件事情。」

  ♂♀

  在东京的某个地方,一名男人喃喃自语着:
  「DOLLARS啊,根本就还是老样子。」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跟着说了一句什么,男人却轻快地忽视那句话,一边灵巧地以单手同时抛接两把小刀,然后继续说:
  「话说回来,有风声说帝人出现了一些变化……让我很期待亲眼看到,他到底成长成什么样子了。」
  男人露出微笑,同一时间,放在他腰际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喂,你好,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男人透过手机,心情依旧极佳地对话着,但——
  他眼里的笑意倏然消失,只剩嘴角倔强地继续扬起:
  「喔,小静和纪田啊……」

  「小静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断气啊?」

  ♂♀

  「你是去年在街上到处找人搭讪的小子吧?」
  「……」
  「这样啊……当时那群杂碎们一直大声嚷嚷的名字,指的就是你?」
  静雄让脖子发出喀叽声音,向前踏出一步。
  「喂,静雄……」
  汤姆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静雄的表情后,他耸耸肩闭上嘴。
  「我不会要你原谅我,也不做任何辩解。」
  正臣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默默地咬紧牙关。

  ——啊,我这下百分之百死定了。
  正臣感觉手指出现轻微的颤抖,因此更用力地握紧拳头。
  ——本来以为应该会没事,可是我可能真的要挂了。
  对方一拳击过来的瞬间,自己八成会颈骨断裂,或是整颗头颅飞掉吧?他做出觉悟,同时脑中开始浮现走马灯。
  ——抱歉喔,沙树。对不起了,杏里,帝人。
  可是——
  此时静雄的食指压上正臣的额头,以教训的口吻表示:
  「我年纪比你大,你说话好歹用个敬语吧。」
  「……咦?」
  正臣的脖子被推得往后仰,同时眼神茫然地仰望对方。
  「塞尔堤跟我说过了,当时那群小混混说的话,都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塞尔堤?」
  不知道没有头的骑士本名的正臣,感到有些纳闷。他随即恢复思考,对静雄说:
  「不过,原因确实出在我身上啊!要是我再称职一点,你就不会遭到枪……」
  大声表违的正臣面前,突然冒出静雄的右手。
  他的拇指和中指碰在一起,做出类似影子戏中狐狸形状的手势,靠近正臣的额头——
  「叫你用敬语,是没听到啊?」
  接着,随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噗喔。」
  发出效果音般的呻吟后,正臣倒向地面。
  这和一般人被弹额头后的反应显然不同,但是考虑到施展者是静雄,那一击的威力或许和被镇暴专用橡胶弹击中的感觉差不多。
  静雄接着盘起双手,对倒在地上的正臣说:
  「那群小混混早就被我轰飞过了,我对黄巾贼的人也没什么恨意……不过这样子,你大概不能接受吧?所以我刚才弹了你一下额头,我们的帐从此一笔勾销。」
  见静雄淡淡地表示,此时已蹲下来的汤姆说了一句:
  「……因为你刚才看起来没在生气,所以我也没插嘴说些什么,不过……」
  汤姆看了陷入轻微脑震荡,眼珠转个不停的正臣一眼,有些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再克制一下自己的力道吗?」

  「奇怪……威力有那么强吗……?我的力道是很大没错,但那只是弹额头耶……」
  静雄纳闷着,用手在自己的额头和左手上一连弹了几下,每次发出「碰、咚」等,和一般的弹额头显然不同的声音。但对静雄本人而言,那力道顶多只能让他晃一下额头。
  「在此提出疑问,弹额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武术奥义?在我目前彻读的书物中,没有一本,存在这样的知识。从手指的动作来推估,理应为弹指的一种。」
  「你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是打手腕(注:将食指、中指并拢,抽打手腕的打法)吧?」
  在他们于身后进行这些对话的期间,正臣的视觉总算再次清晰起来。此时雷鬼头男人担心地询问:
  「你还好吧?」
  「唔……抱歉。」
  「请你别怪他,那家伙算是依他自己的基准减轻了力道……一般想要向人真诚道歉时,对方若是毫不放水地揍自己一拳,感觉或许会舒畅一些……不过你想想,那家伙要是认真揍出一拳,你可能会因此丧命吧?」
  「……没错。」
  正臣苦笑着说,心中却涌起些无法释怀的情绪。
  ——可是这样好吗?
  ——静雄当初可是遭人枪击耶……对吧……?
  ——他才打我这么一下……我……
  正臣的脑中,许多情绪开始纠结。
  雷鬼头男人似乎察觉他的想法,伸了一个懒腰说:
  「嗯,你没受伤就好。对了,小鬼,肚子饿吗?」
  「咦?」
  「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先填饱肚子就对了。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
  ——嗯……这个人……
  ——印象中,常和静雄走在一起……
  他纳闷地盯着对方的脸,于是男人搔了搔自己的脖子表示:
  「我姓田中,是静雄的上司,叫我汤姆就行了。你现在好像正在烦恼一些看似很麻烦的事情,但有话想说的话,还是一吐为快比较好喔。如果你因为我们公司的人,一直苦恼想不开,我也会睡得不安稳。咱们去吃个好料,然后彼此就算扯平如何?」
  「怎么可以,我是来道歉的,怎么能让你……」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吃一顿。」
  「咦?」
  见正臣缓缓站起来,汤姆苦笑着表示:
  「你以前是那个……黄巾贼的首领对吧?老实说,我们不晓得他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可以请你跟我们说说吗?只要说出你知道的就行了。」

  ♂♀

  杏里的小公寓

  「乖乖。」
  杏里如此说着,并以指尖轻轻抚摸独尊丸的喉咙。
  独尊丸接着整个躺向地板,摊开手脚露出肚子。杏里以手掌温柔地抚摸它的肚子,于是它开心地「喵呜~」了一声,将腰脊完全舒张开来。
  将宠物提篮里的猫用厕所等用品都设置好后,杏里没做什么,只是一直陪小猫玩耍。
  杏里想起小时候养过的猫,不自觉将独尊丸和回忆里的宠物重叠在一起,缅怀起过去。
  她小时候曾养过一只三毛猫,它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样。
  关于和古董店「园原堂」相连在一起的那个家的记忆。
  说来也没什么开心的事情,不过自己和母亲以及猫之间的回忆,是可以带给她心神安宁的事物之—。

  不过,那只猫后来——被杏里的父亲给活生生地踹死。

  ——话说回来,像圣边琉璃小姐那样的名人,生活一样很辛苦呢……
  对于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异形气息」,杏里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就算不说塞尔堤,她自己也是一个非人的存在。
  但不表示她因此便萌生同伴意识。毕竟她甚至不晓得,圣边琉璃本身是否有发现那点。
  比起这件事,远让杏里更为在意的,是她目前受到跟踪狂骚扰的那件事。
  ——跟踪狂……
  ——对方是像美香那样的人吗?
  ——还是说,他是像贽川学姊那样的人呢……
  想起半年前袭击自己的贽川春奈,她就感到有点悲伤。
  ——为什么,她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呢……
  ——我实在无法了解……
  思考到这里——她想起在琉璃身上感受到的气息,突然害怕了起来。
  自己为帝人感到担心——真的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不是平凡人的自己,心中的直觉和担心会不会不可靠呢?
  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并不普通。
  那么自己的感性,究竟是否正确呢——她对此实在没有自信。
  就像和张间美香形影不离的时候一样,自己和帝人与正臣相处的时候,他们便成了她的一个基准。
  然而,身为其中一人的帝人,现在让她觉得不对劲。
  就像过去——纪田正臣突然变得奇怪,然后发生与黄巾贼相关的那一连串纷扰一样。
  不过,现在和当时不同。
  在正臣变得有点不对劲的那时候,自己的身边还有帝人。
  可是,如今自己身边没有半个人。
  自己觉得帝人奇怪,到底是否正确?
  会不会一般人看到现在的帝人,都会说他那样子才是正常?
  她的心里存疑,却没人能给予回答。
  「……」
  她缅怀着三人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突然发现,自己抚摸猫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看着发出喵喵叫声,同时主动扭动肚子的小猫,杏里静静地露出微笑。
  「罪歌」似乎对猫全无兴趣,在脑中回荡的「爱之话语」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一边听着罪歌呢喃着对人类的爱,少女心想。
  要是自己完全与罪歌同化,不管帝人和正臣如何改变,自己是不是都能像过去那样地接纳他们?
  她想起那名叫折原临也的男人,过去对她说的那番话……
  ——(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既平稳又幸福的日子,就用那把刀去砍每一个你认识的人不就好了?)
  ——不对……
  ——(你来成为女王,这么一来,即使是和平的世界也能轻易到手。)
  ——那样子……绝对是错的……!
  否定那段话的同时,产生强烈厌恶感的杏里,静静地咽了口口水。
  在阴郁的空气中,只剩独尊丸仍然轻松悠哉地在地上打滚。
  看见小猫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杏里顿时平静下来,呵呵笑了一声,舒解全身的紧绷。
  ——……咦?
  ——对了,这间公寓……可以养宠物吗?
  心头浮现另一个不安的杏里,再次抚摸起猫的肚子。
  「乖乖喔……」

  贽川春奈,戴着面罩的神秘袭击者。
  杏里过去在这间公寓,曾经二度遭到可疑人士的袭击。
  在没有发现如今出现第三名可疑人士,正监视着她房间的情况下——
  园原杏里的心,继续沉浸在一时的宁静之中。

  在猫咪带来的安祥中,重叠上她与帝人、正臣之间的回忆。

  ♂♀

  池袋 Sunshine大道

  「请问……要吃饭的话,可以去露西亚寿司吗?我会出自己的份。」

  纪田正臣如此表示,于是静雄他们说服了梵萝娜,一行人往露西亚寿司前进。
  「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向赛门当面道谢才行……」
  「什么啊,原来你认识赛门喔?」
  静雄提问,结果汤姆抢在正臣前头回答:
  「他以前毕竟是黄巾贼首领,人面应该还算广咯。」
  「……」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黄巾贼是不是让你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啊?若是那样我道歉,我们不会再提了。」
  听见问题后,正臣不发一语地低下头。汤姆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才做出以上的发言,但完全不理会现场气氛的梵萝娜此时开口了:
  「我存在疑问,黄巾贼的存在时期换成西历加以追溯,也会轻快地凌驾一千年,我无法想像其指导者依旧生存于现代社会的可能性。还是说,这名少年是和没有头的骑士略为不同的魑魅魍魉吗?」
  「……这位小姐,你的用字遣词真是充满了谜团和魅力呢。」
  ——没有头的骑士啊。
  ——仔细想想,那个没有头的骑士,和帝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临也那混蛋,每次问他,都只回我一句:「你自己去问问帝人呀?」
  他想起那个面目可憎的人,不自觉地用力咬了牙,但一想到要是不小心说出那名字,自己身边的某人,应该会比自己激动上无数倍,他的心头便自动浇下一盆冷水。
  ——唉唉。
  ——虽然不太愿意这么想,但只要与平和岛静雄将帐结清后,精神上便轻松了许多。
  ——……
  ——不,先不讨论静雄,要是突然遇上杏里或帝人,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啊?
  正当他想到这些,即将深深叹出一口气时——

  「存在警告,请继续面向前方步行,同时恭听我的话。」
  梵萝娜小声而凌厉的发言,让正臣不自觉倒抽一口气。
  「?」「……?」「干嘛?」
  见三人各自朝她投以疑问的表情,梵萝娜不改其严厉,再次说道:
  「请面朝前方。」
  她原先只让人觉得有点奇妙的日语,搭配上认真的口气后,变成一股奇异的紧张感,震动着正臣的肌肤。
  「我们被人跟踪了,对方正逐渐拉近距离。是否有敌意目前不明,但是渴求警戒。」

  「……我个人推测,跟踪者并非一人。」

  ♂♀

  新罗的公寓

  『总之,我会先若无其事地去幽平家的四周绕一绕,然后再顺便去琉璃家的周遭看看。她现在虽然待在幽平家,不过跟踪狂还是有可能潜进她家里。』
  塞尔堤将安全帽戴在脖子上,手搭上玄关的门把。
  「……这么做是没问题,不过有件事让我很担心。」
  『什么?』
  塞尔堤将安全帽侧向一旁,新罗则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你要是在公寓附近徘徊逗留……嗯……大概会被警察当成跟踪狂吧……?」

  结束完那样一如往常的对话,塞尔堤离开后短短不到几分钟。
  玄关的门铃便发出鸣响,让新罗狐疑地将视线投往门的方向。
  若是平常,他大概会认为是塞尔堤忘了什么东西——可是她应该有带备用钥匙出门才对。发生青叶那件事后,他们便讲好,即便新罗在家,门还是照样要上锁,塞尔堤则是让备用钥匙沉入她的影子骑士服袖口,随身携带着。
  再加上他们才刚谈论过跟踪狂的话题,因此新罗略为慎重地走向大门。
  从窥视孔看出去,外头是一名做宅配业者打扮的男人。
  新罗住的公寓虽然高级,不过因为屋龄颇高,楼下尚未设置防盗用的大楼入口和宅配收取柜。
  「送宅配~」
  大门后头传进来的声音,让新罗稍微放心地将门打开。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新罗并未卸下门链。他打算先在送货单上签个名,再请对方将货物放置于门外,
  「好,我现在就拿印章来……」
  就在新罗将手伸进白袍口袋的瞬间——

  门缝之间,突然伸进一个形状歪曲的铁块。
  那是一把外形粗犷的黑色剪链器。
  新罗察觉这一点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啪叽一声,锁链的部分被剪断,门链猛地弹开。

  「……」
  大门缓缓地打开,现出身形的送货员脸上浮现狞笑。
  「你……不是宅配的人吧?」
  新罗冷汗直冒,有些伤脑筋地耸耸肩——
  眼前男人迅速扭转身体,随即对准新罗的侧头部,轰上一记重重的高脚踢。
  新罗的大脑受到强烈震荡,同时感觉自己的颜面血管似乎断了几条。
  ——啊…糟…糕……
  ——这种感觉和挨到静雄的挥击……一样……
  ——昏迷————————
  ——咦,这个人干嘛摆出攻击架势?
  ——该不会还有……第二……发……?
  ——————————咦?难道我会死……掉……?
  站在意识变成慢动作的新罗面前——
  伪装成宅配送货员的男人,再次一脚踹入新罗的身体。

  ————————————————————————————塞尔……堤……

  ♂♀

  ——嗯~幽平的家是在……这个方向。
  为了不让白色机车盯上,塞尔堤在前往幽平居住的大楼途中,都只挑小路行驶。
  来到好几栋相似的公寓成群的区域后,她取出手机,想要确认明确的位置。
  就在她启动导航模式,调查幽平的家在哪里时——
  手机画面突然消失,响起来电铃声。
  看着地图消失后,萤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塞尔堤在按下通话钮之前,一瞬间侧头纳闷了一下。
  ——嗯?这不是帝人吗?
  ——为什么在这时候打来?
  难道说,他察觉到杏里正为了他而烦恼?然后知道她找自己谈过此事后,也想和自己取得接触?
  她如此心想着,并瞬间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电话——
  ——咦……?
  ——话说回来,他没有发邮件,而是打电话……?
  他会打电话给无法说话的自己,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想到这里,她马上按下通话钮,将手机按在安全帽的一旁。
  『喂!是塞尔堤吗?』
  安全帽里响起帝人的声音,清晰地傅进塞尔堤的神奇听觉中。
  『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请在手机麦克风附近敲一下!』
  塞尔堤以手指在通话麦克风的孔洞敲一下后,手机立即传出安心和焦躁掺半的声音:
  『太好了,我就以你听得见为前提讲这件事!塞尔堤目前在自己家里吗!?』
  ——怎么了?
  ——他想来我们家,找我们商量事情吗?
  但塞尔堤随即排除那个猜想。
  因为不管怎么想,帝人口气里含带的急迫感,都不像那种等级的小事。
  『如果你现在人在外面,请马上回家!』
  「?」

  『塞尔堤大概不会有事……可是新罗先生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

  夜晚 池袋某处

  「……喔,你看到那件事啊。」
  以电话聆听某人报告的黑风衣青年,在通话结束后露出苦笑,自言自语地说:
  「才碰上没牵涉到黑道,对手只有小混混的骚乱,下场就这么凄惨啊?新罗,你也真是衰耶。」
  「叽吱」一声,男人自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的风景。
  他此刻位于距离池袋车站不远的某栋高楼公寓最上层。
  眺望着以池袋车站为中心的城市风貌,男人的嘴角上扬,口气多了像是孩童看见美食时的情绪——喃喃自语了一句:

  「大家没有我,果然还是不行嘛。」

  ♂♀

  网路聊天室

  饿鬼【今天人好少喔。】
  夏洛【感觉都是新人耶。】
  库洛姆【难道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聊天,让老人们觉得难以加入?】
  夏洛【你想太多了。】
  夏洛【巴裘拉今天也不会来对不对?】
  莎琦【是的,他好像很忙。】
  饿鬼【原来如此。我也是用手机连过来的,只能利用空档聊一下,不好意思。】
  夏洛【咦,真的假的?】
  夏洛【用手机上网,还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聊天,真的很强耶,值得尊敬。】
  莎琦【好厉害。】
  饿鬼【你们太抬举我了。】
  夏洛【话说回来,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啊?我这边每天都好无聊,工作时得一直站着,妹妹又老是唠叨个不停,一下要我认真工作、一下又要我怎样的,胸部这么平还敢这么嚣张。】
  莎琦【我觉得这和胸部的大小没有关系。】
  饿鬼【这就是所谓的性骚扰吧。】
  库洛姆【我有个有趣的话题喔。】
  夏洛【喂,等等w要是因为这样被告,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w话说回来,要是让我妹看到那段话,我的头铁定当场被打爆w】
  饿鬼【什么话题?】
  夏洛【嗯?喔,库洛姆,有什么可以聊的?】
  库洛姆【就是我们上次说的,纠缠圣边琉璃的跟踪狂……听说DOLLARS内部好像还真的有犯人。我刚刚才从朋友那里听来这个消息,所以也不知是否可靠。】
  库洛姆【啊,所以拜托大家别把这件事传出去,也绝对不要将对话转贴到圣边琉璃粉丝俱乐部的留言板等地方。】
  饿鬼【了解。】
  莎琦【我不会说的。】
  夏洛【可是人家只要搜索一下,就看得见这个聊天室啦。】

  悄悄话 库洛姆【这样如何呢?】
  悄悄话 饿鬼【咦?】
  悄悄话 饿鬼【原来也可以这么做啊。】
  悄悄话 夏洛【唔喔!这是什么?】
  悄悄话 莎琦【悄悄话模式,我和巴裘拉有时会这样聊天。】
  悄悄话 库洛姆【我将现在参与聊天的所有人都指定为悄悄话的成员。】
  悄悄话 库洛姆【这样就不会被搜索引擎找到,也不会留下对话纪录。】
  悄悄话 夏洛【好正式。】
  悄悄话 莎琦【所以那件事非同小可咯?】
  悄悄话 饿鬼【那么,你得到什么关于跟踪狂的消息?】
  悄悄话 库洛姆【是的……不是有跟踪狂在骚扰圣边琉璃吗?】
  悄悄话 库洛姆【听说,跟踪狂就是演艺事务所黑名单上的人。】
  悄悄话 饿鬼【咦?可是八卦杂志不是提到,那些人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悄悄话 库洛姆【就是这点,这点很重要。】
  悄悄话 库洛姆【也就是说,黑名单上那些曾经纠缠过圣边琉璃的人……】
  悄悄话 库洛姆【其实都是同伙!】
  悄悄话 莎琦【同伙?】
  悄悄话 夏洛【嗯?什么意思?】
  悄悄话 库洛姆【就是跟踪狂其实不只一个人。】
  悄悄话 库洛姆【那些案子,实际上都是由不同人犯下的,只不过被他们伪装成同一个人罢了。】
  悄悄话 饿鬼【喔,难怪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悄悄话 饿鬼【就算在某个事件没有不在场证明,在另一个事件也会有,我懂了。】
  悄悄话 库洛姆【就是这样。】
  悄悄话 库洛姆【不过还满有趣的。】
  悄悄话 库洛姆【据说这一则谣言,同样也是从DOLLARS的网站传出来。】
  悄悄话 库洛姆【DOLLARS似乎起了内哄,满好笑的。】
  悄悄话 饿鬼【这可能是自净作用吧。】

  ——甘乐进入聊天室——

  悄悄话 库洛姆【咦?】
  甘乐【各位好~!大家的偶像甘乐妹,现在凯旋归来了~!】
  甘乐【咦咦咦?大家的发言好像老早就中断了。】
  甘乐【难道所有人都潜进了悄悄话模式,在里面开火辣辣的乱交趴!?】
  甘乐【呀!性骚扰!那样是性骚扰啊,各位!】
  甘乐【咦,奇怪~?这里的人,我怎么都不认识啊?】

  悄悄话 库洛姆【……这个嗨到不行的人是谁啊……】
  悄悄话 饿鬼【嗯,当初介绍我过来的人有提过。】
  悄悄话 饿鬼【她是最早加入这个聊天室的成员。】
  悄悄话 莎琦【更正确地说,她是这里的管理者。】
  悄悄话 夏洛【我好想扁她……】
  悄悄话 库洛姆【真的吗?哇啊~感觉好痛,而且她好像是网路人妖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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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25 编辑



  第四章「迷途@Stalkers」

  微不足道——
  这照理只是一个微小足道的事件。

  偶尔会导致杀人或绑票之类悲剧的跟踪狂事件。
  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用「微不足道的事件」一语带过,但是——
  针对艺人的跟踪狂行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者,只要在他对圣边琉璃出手之前将他逮住,事件便能完整落幕。
  塞尔堤内心的某个角落,一直如此认定。
  或许在某个角落,她没将这个事件当成一回事。
  她有些轻忽大意。
  她一天到晚被黑道、暴走族,甚至是警察追着到处跑,昨天甚至落入必须和直升机与冲锋枪这类东西对抗的田地。
  正因如此,她的心中产生了一个误解——
  区区跟踪狂,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件。
  如果,是在园原杏里遭到贽川春奈袭击后便发生这件事。
  如果,是在她看到新闻上的跟踪狂事件后便发生这件事。
  如果,她能早一步察觉跟踪狂的异常性——
  她想了好几个假设,却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结果。

  而事件带给塞尔堤的「结果」——
  如今正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她面前。

  ♂♀

  ——新……罗?
  呈现在回到家中,打开玄关大门的塞尔堤眼前的,是一幕让她难以置信的画面。
  ——(能够和你的黑色呈对比,感觉很棒啊!)
  新罗如此自豪地说着,身上总是穿着白袍。
  那件白袍也时常溅到别人身上喷出的血——
  可是此刻倒在走廊上的新罗,身上白袍所沾染的,毫无疑问是新罗「自身的血液」。
  「————————————————」
  她感觉自己发出尖叫。
  觉得自己大声喊着新罗的名字。
  然而,没有头的塞尔堤理所当然并未震动空气,她能做的只有赶忙跑到新罗身边,抱起他的身体。
  新罗此时才注意到塞尔堤,将他目前唯一能控制的眼球,缓缓转向她的方向。
  「……啊……塞……尔……堤?」
  新罗的头和嘴角都还流着血,怎么看都不是可以说话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新罗还是笑了。
  他看着塞尔堤,露出放心的微笑。

  说不定,那其实不是他自己松了一口气,而是看见塞尔堤震惊的模样后,为了让她放心才露出的微笑。
  「没事的……我大概……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骨头……倒是断了……几根……唉,我平常老是挨静雄的踢,所以本以为多少承受得住……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一次……又一次地……对着我猛……踹……」
  『别再说了!我现在帮你叫救护车!』
  「别…叫救护车……不……太好。而且……你要……怎么叫?」
  ——!
  仔细一想,塞尔堤就算打了电话也无法开口,当然也不能让新罗说话。
  不过只要打电话过去,对方不是可以反追踪到他们的位置吗?而且印象中,好像不晓得听谁讲过,为了替无法顺利说话的人提供服务,似乎也能用传真机叫救护车。
  ——纸…纸在哪里?对了,把我的影子变成纸状……不行 !
  ——啊啊,新罗!不要死啊,新罗!不要丢下我一个!
  就在塞尔堤陷入严重慌乱之际,新罗微阖上眼睛说:
  「联络我爸……或者是艾蜜莉亚小妈……」
  新罗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看了塞尔堤的安全帽一眼,泛起更温柔的微笑:
  「塞尔堤……不要糟蹋你那颗美丽的心,要再……多笑……一……点……」
  语毕,他的意识便立即深陷黑暗之中。
  ——住口!
  ——不要说这种话,好像你马上就会死掉似的!
  塞尔堤以影子包覆新罗的身体,让他轻轻浮在空中。
  随即自楼梯一纵而下,并让影子像蜘蛛网一样张开,缓缓地下降。
  原先待在停车场的射手,见到新罗的模样后似乎也吓了一跳,发出小声的嘶鸣。
  塞尔堤以影子将射手和新罗系在一起,并运用与一天前运送那条蛇相同的要领,改变射手本体的形态。
  为了尽力避免摇晃新罗的身体——她在后头特别加设了一个,类似荞麦面店外卖机车装在后头的外卖运送机,小心谨慎地以最快的动作离开停车场。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
  ——我是智障吗?对待跟踪狂的神经怎么这么大条!
  ——我……怎么这么没用!
  ——和新罗这个密医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不会任何的急救处理……!
  ——我……平常看新罗,都看到哪里去了……
  仍不知道犯人是谁的此刻,尽管心里对自己的愤怒不断滋生蔓延,她依旧飞驰在夜晚的城市中。

  即便后悔和愤怒等情绪已经占据她的心灵,她还是不停地祷告着,希望新罗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

  池袋某处

  徒桥喜助看着快速穿过自己身旁的黑色机车——不停发出「嗄……嗄……」的诡异笑声。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手机,朝某个邮件位址发出一封电子邮件。
  仿佛这么做,他的工作便大功告成一般,他带着一脸满足的表情,沉溺于幻想中。
  徒桥迈开步伐行走,让地面刺激他的脚底,并在脑中浮现一个更加鲜明的画面。
  一个毁坏的画面。
  他期望看见圣边琉璃如此一个「幻想」,在他心中不留痕迹地崩毁。
  在他的视野中。
    在肌肤的表面。
      在他的脚底下。
         在他的指甲间。
                在他的舌头上。
                       在鼓膜震动的内侧。
                              顺着其灵魂的节奏——

  崩毁。
  圣边琉璃的所有要素全部粉碎,再被自己吸收,形成他的一部分。
  他想像、渴望见到那荒诞无稽的画面,同时感受到一股真实的「幸福」。
  徒桥喜助深爱着圣边琉璃。
  说不定那不是爱,而是一种信仰。
  喜助是寿险公司的小开,从小便过着优渥的生活。
  从小就显露出来的残暴个性,使得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成了周遭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他知道父亲有时会有一些可疑的众会——原以为父亲是去找人偷情的他,为了勒索自己的亲生父亲,悄悄跟在他的后头。
  然而,他在那里看见了一幕,光是描述都让人惊悚不已的画面——当时以模特儿身分开始窜红的少女——圣边琉璃,在众会中被人当成「活祭品」。
  ——惊悚。
  那确实是他首度窥见那画面时,内心所涌现的强烈情绪。
  可是他同时察觉到。
  带着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的少女,被一名平凡无奇的人类——而且还是喜助所熟悉的父亲——动手伤害,慢慢剥削她肉体与心灵的那一幕幕。
  在感受到惊悚的同时,他也确实兴奋了起来。
  那不只是单纯的变态性需求。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想将她全部占为己有的独占欲。
  可以的话,他希望动手的不是父亲。
  他想亲手殴打她、玷污她、挖掉她的心脏、彻底地毁灭她,抹杀这名有如女神的少女。
  可以说徒桥喜助在那瞬间,有生以来首次爱上了一个人。
  在那之后,他便以充满爱意的崇拜目光,持续追踪圣边琉璃的动向——而在父亲被「杀人魔好莱坞」杀害的那一刻,喜助当场理解了。
  杀掉自己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圣边琉璃。
  而且靠的不是别的,而是沉眠于她体内,超越人类极限的异形之力。
  了解那一切的瞬间,他的崇拜立即变成了信仰。

  然而——他信仰的对象不是琉璃本身,而是破坏琉璃后,所能得到的成就感和解放感。对徒桥喜助而言,纯粹的快乐本身,才是他所信奉的「神」。
  对他而言,琉璃便有如诞生出神圣之物的圣母。

  将他引导至DOLLARS网站的,是一名男人。
  在父亲的丧礼结束后,他持续试图单独接触圣边琉璃——结果数次受到辅导,还被列为应提防人物,资料被送往多间演艺事务所。
  然而过了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一名男人突然主动与他联系。
  他便是安排圣边琉璃和父亲见面的元凶兼幕后推手——淀切阵内。

  在他的引导下,徒桥慢慢步入社会的阴暗面,并接受淀切提供的各种情报。如今,他已爬升到统领「圣边琉璃跟踪狂专属社群」的地位。
  那是一个只有成员才能交换情报,在DOLLARS的网站中,几乎没受到任何注意的社交场所。除了极少数的会员之外,没有人可以浏览他们的社群。至于新成员,他们会在DOLLARS的一般社群中写下「欲售圣边琉璃的私下密照!」等文宣,再观察回应者的反应,慢慢分辨出谁是自己的「同类」后,才加以招募。
  由于普通社群里有一名以「红地毯」为网路昵称的男人会独自进行自治活动,他们无法太明目张胆。所以他们只会将受到可疑文宣吸引的人引导至第一个秘密网站,再从那里将他们带进更有地下氛围的网站,一层层过滤筛选。
  为了圣边琉璃,即使犯罪也在所不惜;或者说,甚至不惜杀害圣边琉璃。
  最终阶段,徒桥聚集到将近十个符合这项叙述的人,让他也颇为意外。里面有几个人和徒桥一样,也被记录在演艺事务所的黑名单上,让整个社群充满危险的味道。
  还是说,这是因为圣边琉璃本身的气质,能让这么多的人为她疯狂?
  徒桥想了想,但仍找不到答案,于是他展开了忠于自身欲望的行动。

  众人一边进行不在场证明的工作,一边将圣边琉璃一点一滴逼上绝路。
  社群里的成员都知道圣边琉璃拥有「异形」的力量,不过是否全员相信便不得而知。然而,知道「杀人魔好莱坞」这个秘密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这件事刺激着他的优越感,让他落入更加强烈的疯狂,
  破坏。
  破坏圣边琉璃。
  由自己亲手破坏。
  正常来说,想要从肉体上破坏「杀人魔好莱坞」,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但徒桥别有想法。
  既然杀人魔好莱坞是因为琉璃身心受创而诞生,那么再将那名杀人魔的心灵破坏得更加彻底不就行了?
  从淀切那里得到的那张照片,已经送到她目前的事务所了。
  他预计过一段时间后,再将那张相片寄到出版社,并在网路上散布。

  他原本想在今天为这件事做准备,可是却多出一些事要做。
  圣边琉璃,与她的恋人羽岛幽平。
  开始为跟踪狂所苦的他们,似乎跑去找朋友或是亲戚商量。

  由于对方是没有头的骑士的同居人,他特别提高了警戒,结果对方只是一名穿着白袍的秀气男人。不致死地折磨他一会后,他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圣边琉璃是我的。」
  如果这个记忆有清楚地留下来,这件事便应该会立刻传进圣边琉璃的耳里。
  此时此刻,其他和她有关系的人,应该也都正遭到社群同伴的袭击。
  ——真遗憾。
  ——可以的话,我也想动那只猫啊啊啊。
  然而受到淀切直接委托的他,只能无奈地挑没有头的骑士这边。想要让圣边琉璃完全崩溃、彻底地爱她,他还需要那名男人的帮助。
  即使了解这一点,扭曲的欲望还是在徒桥心中纠结成一团。
  ——猫。
  ——圣边琉璃也会抱在怀里的猫。
  ——好想将它大卸八块喔喔喔。
  ——好想连琉璃的分一起爱下去啊啊啊。
  将羽岛幽平养的猫带回家的,是一名来良学园的高中女生,据说一个人住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若「破坏」那名只是代为顾猫的高中女生,并且杀掉那只猫,圣边琉璃的心灵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呢?
  他打从心底羡慕负责那边行动的同伴,并决定在破坏琉璃本人的时候,将此刻的欲求不满一并消解掉。想到这里,他不禁在池袋街头发出「嗄……嗄……」的诡异笑声。

  刹那间——他的手机传出圣边琉璃的歌声。
  徒桥悠哉地聆听那首歌,一如往常地慢慢按下通话钮,沉浸于抹杀琉璃歌声的快感中。
  然而仿佛要打扰他此刻的快感一般,手机里传出近乎哀号的声音。
  『事……事情怎么和先前说的不一样!』
  「?」
  他听过这声音。
  不是淀切。
  而是徒桥刚刚嫉妒的那个人——
  照理该负责「破坏」猫和高中女生的社群成员。
  那名男人曾经任职于一般公司,行动时总是穿着西装——此人现在的口气中,却充满了焦躁,以及可说是恳求,也能说是愤怒的声音对徒桥大吼:
  『你……你是不是陷害我!谁!?那群「戴着面罩的家伙」到底是谁!』
  「面罩……?」
  『那群家伙……早……早就在……埋伏我了!本来想……想……想放火烧掉那个高中女生住的公寓!他们却突然扑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怎么了?喂!」
  他对着手机大吼,但接下来只听得见哀号,通话也被人唐突地切断。
  「……」
  发生了一些状况。
  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该不会是圣边琉璃为了那只猫,特别雇了几个保镳?
  或者是其他相关的人?
  有好几个推测都能成立,不过徒桥统统不予理会,第一个反应是扬起他的嘴角。
  从刚才那通电话得到的消息中,对他而言最至关紧要的——
  便是高中女生和猫,现在依然平安无事。

  徒桥发出「嗄,嗄」的诡异笑声,迈开脚步,朝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只为了坐上自己的车子,直接驶向高中女生的小公寓。
  尽管同伴曝露在危机之中,他还是打从心底感到喜悦。

  因为少了一个同伴,他就能更深沉,更浓烈地——去爱圣边琉璃。

  ♂♀

  Sunshine大道 露西亚寿司附近

  「是谁在跟踪我们?小混混?」
  汤姆一边面向前方行走,一边小声询问梵萝娜。
  「无法给出结论,不过并非职业军人或杀手那类的专家,是名无限接近百分之百的门外汉,但最好还是保持警戒。」
  听梵萝娜表示得如此认真,正臣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前方,将注意力集中到周遭的声音上;而静雄也挑着半边眉头,眼睛左右扫视。
  此刻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西下,但他们身处闹区的中心,四周一如往常充满人潮。
  汤姆有些不耐烦地调整眼镜的位置,让脖子喀叽作响地说:
  「……反正不是过去被静雄痛扁的家伙来寻仇,就是债款会回收的人想找我泄恨……总而言之,现在这里人那么多,他也不可能对我们怎么样吧?我们去拜托露西亚寿司的老板,请他让我们从后门绕出去,再悄悄将待在店门口东张西望的家伙……」
  汤姆小声说着待会的行动计划——但他的发言却被梵萝娜一句话打断。
  「来了。」
  「啊?」
  汤姆愣了一声的瞬间——
  梵萝娜整个人迅速向后一转。
  此时一名男人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朝他们接近——梵萝娜的突然转头似乎让他吓了一跳,身体猛然一震。
  男人只出现一瞬间的迟疑,但对梵萝娜而言,那样的时间已经够了。话说回来,就算男人没有任何动摇,她的行动还是会比对方快上一步。
  「喔哇……唔啊!?」
  仿佛要卷住身体中心线的锐利回旋踢,重重地轰进男人的侧腹。
  那名肥胖男人手上的东西掉落下来,是一小瓶药液。
  上头的盖子似乎原本便已打开,液体自坠落地面的瓶子洒出,溅到男人自己的鞋头。
  「咿,咿呀啊啊啊啊!」
  男人顿时一声哀号,一边按着疼痛不已的侧腹,一边拼命想脱下鞋子。
  溅到鞋头的液体正不断冒泡,从这一点看来,那大概是类似硫酸之类的东西吧。
  「喂,你竟然在这种大马路上泼强酸,这可不是闹着玩耶……」
  汤姆难以置信地说,静雄则是额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
  「你这混帐……刚才拿着那奇怪的瓶子想要干什么……?说啊……」
  静雄向前踏出一步,想将肥胖男人罩手提起。就在此时——
  正臣在视野的一隅,看见一名男人朝静雄的背后靠近。
  那是一名矮小的男人,右手正握着一把尖锐的碎冰锥。
  ——喂喂喂喂喂!?太扯了吧!?
  「危险!」
  大喊一声后,正臣当机立断,绕到静雄的背后。
  正臣想在碎冰锥一击刺出前,施展一记前踢,狠狠踹对方一脚。
  然而下个瞬间,他的行动便失去了意义。

  就在男人手持凶器靠近时,旁边突然冲出一名少年,从怀中取出电击器——并使劲将它朝毫无预备的男人侧腹按去。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噗噗!」
  高压电击器按在男人靠近肾脏的位置上,让他全身的肌肉啪啪啪地跳动,握着碎冰锥在地上不停翻滚。
  神秘少年看见这一幕,嘴角上扬,二话不说拔腿跑走。
  ——啊?
  ——他是谁!?
  搞不清楚状况的正臣,目送那名少年跑向远方,然而「某个东西」跃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让他的心跳强度瞬间上升好几个台阶。
  那便是——神秘少年缠在头上,图案肖似鲨齿的头巾。
  倏地,正臣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发都立了起来。
  那并非恐惧。窜过正臣身体的,是一股纯粹的震撼。
  ——那家伙……
  ——是蓝色……平方……?
  还来不及整理思绪,正臣便转头面向静雄他们:
  「抱歉!我今天就先告辞了!那件事我们改天再聊,我保证!」
  他说完后鞠了一躬,直接拔腿去追头巾少年。
  「咦?呃,喂!」
  从矮子男手上扭下碎冰锥的汤姆大喊。但正臣没有加以理会,同时再次想起自己回到这个地方的理由。
  ——那群家伙为什么要帮助静雄!?
  ——善意?另有所图!?同伴间起内哄……?
  ——还是说,他只是碰巧戴着相同的头巾……?要是我误会了,该怎么办……
  ——可恶!现在……没空想这些啦!
  正臣抹去脑中一个接一个出现的疑惑,继续使尽全力追赶那名少年。
  他追寻的这条路上,未必找得到答案。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跑。

  ——蓝色平方那群混帐……
  ——现在到底……在图谋什么……!?

  ♂♀

  杏里的小公寓

  听见收到邮件的铃声后,杏里暂时停止和独尊丸嬉戏,拿起手机。
  ——是塞尔堤传来的。
  她想关心猫的状况吗?
  冒出如此和平念头的杏里,打开邮件的内文——

  『新罗受伤了跟踪狂来了杏里要小心』

  「!?」
  杏里看见这些可能是在相当焦急的情况下打出的邮件内文,全身顿时冰冻。
  『塞尔堤,你没有事吧!?』
  回了这么一封邮件后,她连忙将视线投向窗外。
  目前是感觉不到什么异状。
  刚才外面似乎传进一些声音,不过她并未多加在意。
  她观察了一会外头的情况,结果邮件铃声再次响起,塞尔堤似乎仍处于混乱之中,又传了一封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过来。

  『我没事现在刚把新罗带到医院杏里你也要小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希望岸谷医生不会有事:
  杏里不安地想着,又突然想到,对方的目标该不会是独尊丸吧?赶紧再次确认窗外。
  那个什么跟踪狂,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坏他们的日常呢?
  明明爱着对方,为什么能够伤害对方呢?
  这名和美香不同类型的跟踪狂,所采取的行为让杏里实在不解。此时她突然想到某事,低头陷入沉思。
  ——不伤害,就无法去爱……
  聆听从自己心中涌出的「爱之声」,她看着自己的脚下,自言自语地说:

  「和罪歌……一样吗?」

  ♂♀

  池袋某处
  正臣在街上一路狂奔,追着疑似蓝色平方成员的少年。
  对方似乎也发现自己在追他,不时回望自己,并且不停地奔跑。
  正臣此刻心中想起的,是过去那场突然袭向自己,算是他个人自作自受的悲剧。
  ——脚不能停下来!
  蓝色平方带给他的压倒性恐惧,让他不敢去救自己很重视的人。
  引发那场冲突的明明是他本人,他却不敢直捣冲突的中心。
  ——脚……别给我停下来!
  在许久不曾进行的全速狂奔下,正臣的两腿逐渐发出悲鸣。
  ——可恶,我现在才知道,体育课竟然这么重要:
  正臣深切感受到高中休学的一个弊端,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追着蓝色平方的少年。
  少年最后跑到一个距离闹区颇远,四下无人的地方后才停了下来。
  「……你想干吗?」
  以缠绕在脖子上的头巾覆住嘴巴的少年,向正臣询问。
  正臣在距离少年约两公尺的地方站定,按着膝盖,深呼吸了一次后才开口表示:
  「我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还是先为刚才的事道谢一下,谢谢。」
  「……你一路追到这里,感觉不像是要道谢耶。」
  「嗯……如果是我搞错,我向你道歉……你……是蓝色平方的人吗?」
  「!」
  听见蓝色平方这个单字,少年露出些许的反应。
  「我似乎宾果了。」
  「你是什么人?」
  少年提高对他的警戒,敌意也开始膨胀。于是正臣调整了一下呼吸,以蕴藏着坚强意志的眼神询问。
  「搞完黄巾贼后,这次换成DOLLARS吗?」
  「……」
  「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首领是谁?泉井那混帐从少年感化院里出来了?」
  正臣连珠炮似的提问,而蓝色平方的少年,只是扬起在头巾底下的嘴角,挑衅似的说:
  「你是黄巾贼的人吗?」
  「……是的话又怎么样?」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吧?而且我刚才只是遵照上面的命令,去帮助那个穿酒保服的家伙罢了,并没有要保护你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彼此互不相欠,我就能放心地开扁。建议你在我还没动手之前,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正臣轻轻甩了甩手腕,同时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因为我个人和蓝色平方(你们),可是有洗也洗不掉的仇恨。」
  「喔喔~喔喔~喂,你好可怕呀。你要是办得到——」
  仍挂着笑容的少年,视线自正臣的脸上略为移开。
  接着,少年没说完的话——
  自另一名在正臣背后挥起警棍的少年口中说出:
  「那就……试试看呀!」
  面对猛劈下来的警棍,正臣——

  ♂♀

  都内某处 杏里的小公寓附近

  「喂,找到那个纵火混帐了没?」
  「那王八蛋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呢。」
  数名少年交换着上述对话,并徘徊于小巷子里。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鲨齿图案的头巾和覆面帽,刚才似乎为了找出某人,四处奔走于那一带的巷子中。
  而他们现在好像都跑累了,放慢脚步,将视线投向四周。
  这一带的路离闹区算是相当远,而这条很适合以「窄巷」来形容的路,虽然位于东京二十三区(注:东京都大致可分成最主要的二十三区,和其他众多的都辖区域)之中,却几乎看不见任何行人往来其中。
  「青叶那小子说什么?」
  「他照理也在这一带找人才对……」
  「喂,有车,靠边一点。」
  少年们如此交谈,并退到小路的一侧,但是——
  那辆驶进小巷的车子竟然关掉车头大灯,逐渐放慢速度。
  「?」
  车子停在少年们的正前方,引擎彻底熄火。
  有些不对劲。
  对方将车停在巷子的正中央本身就很奇怪了。
  戴着覆面帽的他们都已经特地靠到小巷的一旁,正常人照理都会直接开车通过吧?这个人有什么必要,得特地将车子停在看似可疑集团的他们面前呢?
  正当好几个疑问在他们的脑中彼此纠缠打结,一名男人下了车,出现在少年们面前。
  男人的身形细瘦,而昏暗的路灯,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年龄和表情。
  但是男人不停发出「嗄……嗄……」的诡异笑声,让少年们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险气息。
  「你想干嘛?」
  一名少年询问。
  于是——细瘦男人毫不犹豫地走向少年们,耸耸肩回答:
  「我想向你们请教一下,路该怎么走。」
  「路?」
  听见对方这个唐突的问题,少年们顿时面面相觑。
  会有人向他们这种戴着覆面帽,貌似在混帮派的人问路吗?
  觉得事情显然有异的众人,将视线移回男人身上——同一时间,站在最前头的少年,被一记高脚踢轰中太阳穴。
  少年A还来不及发出哀号,便丧失意识倒在地上。
  当着因一时愣住而全身僵硬的少年们的面,男人——徒桥喜助「嗄」地笑了一声,愉快地开口表示:
  「喂,指一条路给我吧。」

  「要走哪条路,才能舒服、心情愉快地去爱圣边琉璃?」

  ♂♀

  池袋某处

  「……该死,竟然费了我一番功夫。」
  说出这句话的,是头上流着血的正臣。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没被警棍直接命中,警棍在擦过头部时似乎划破了他的皮肤。
  他拿手帕擦拭脸上的血,同时将视线投向眼前两名倒在地上的蓝色平方成员。
  「话说回来,真是伤脑筋,哪有人两个一起昏倒的啦……」
  他们绝非弱者,即便是习惯和人打架的正臣,如果没有快速击倒其中一人,或许就会被他们两人联手撂倒。
  不过他事先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连第二个人都击昏,让他难以问出想要的情报。
  ——再磨蹭下去,警察可能就要来了。
  ——没办法了,先借我一下喔。
  正臣从一名少年的口袋中取出手机,浏览他邮件的收发纪录。
  这个行为比想像中还令人内疚,不过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方法得知他们的内部情报。
  至少得先确认,蓝色平方潜进DOLLARS究竟有什么企图。
  ——可是,我并不觉得这样子能够帮助到帝人什么耶……
  他一边想着这些,翻看邮件纪录的内容——
  下一个瞬间,正臣全身冻结。

  MIKADO RYUGAMINE。

  因为他在邮件纪录中——看见自己想要还对方恩情的挚友名字。
  而且还不是寄件纪录——而是在日期相当近的收件纪录中。

  ♂♀

  竜之峰帝人接获几名蓝色平方的成员被人撂倒的消息后——少年浮现悲伤的表情,不过仍然继续输入事务性的命令——

  『请召集一批人到园原杏里同学家的旁边,继续保持警戒。另外再提醒一次,千万不要让园原同学本人察觉。』

  帝人知道徒桥他们的计划。
  在DOLLARS的网站中,发现跟踪狂们接下来计划的帝人,以管理员权限取得他们所交换的资料。这种行为称不上合法,不过帝人还是毫不犹豫地使用这个接近利用病毒入侵、进行骇客行为的危险密技,获得那项情报。
  而他今天过傍晚后取得的——是一份以「疑似圣边琉璃朋友的人们资料」为标题,里头含有塞尔堤公寓相片和静雄大头照的资料。
  拿到这些资料后,他们热烈地讨论了一会,该如何几人联手发动袭击。
  「他们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种事」的常识,马上遭到帝人的否定。因为光是这阵子窥视他们的互动,帝人便十分清楚地了解,他们这些人都不太正常。
  帝人马上打电话对塞尔堤发出警告——
  至于杏里,由于自己仍然对她隐瞒着DOLLARS创始人身分,所以并没有联络她。
  不想让杏里增添无谓的担心,打算凭藉他们的力量,凭藉DOLLARS的力量守护她。
  在这个名目下,他并未联络杏里。
  静雄那边虽然应该不需担心,但他还是派了几个人去阻止跟踪狂的行动。
  然而,那终究是他给自己的藉口——
  因为这次被竜之峰帝人摆在第一顺位的,不是确保杏里的人身安全,而是DOLLARS的「理想」。
  包含帝人本身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这件事。

  但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黑沼青叶。

  ♂♀

  ——混帐东西。
  ——帝人……
  ——你在干什么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啦,帝人!
  在心中如此呐喊,同时激动的情绪传遍全身肌肉的正臣,死命地奔跑着。
  朝着杏里家所在的方向奔跑。
            急驰。
       疾走。
  狂奔。
  他透过脚底,将心中涌出的冲动、不安和愤怒等一切情绪,全部渲泄在地面上,让自己的身体向前再向前,在空气中「叽嘎作响」。
  正臣从他们的邮件往来中,得知帝人如今会对他们下达各种指示。
  他早就知道蓝色平方已经深入DOLLARS之中。
  他来到池袋这里,为的就是想在他们将魔爪伸向帝人之前,设法加以阻止——结果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却是蓝色平方一开始便寄生在竜之峰帝人身上。
  ——帝人……
  蓝色平方的首领,似乎是一名叫作黑沼青叶的少年。
  然而对他们下达指示的,却毫无疑问是帝人本人。
  这件事究竟起因于黑沼青叶的怂恿,还是折原临也在幕后产生了影响?
  众多的推测都能成立,却改变不了最终下达指示者是帝人这么一个事实。
  ——你这家伙,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帝人似乎将蓝色平方当成自己的部下,到处排除DOLLARS里头的不良分子和混混。
  ——可恶……
  他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是在五月连休假期中,和To罗丸之间发生的那场冲突事件。
  ——混帐……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应该开口叫他一声的……
  然而事到如今,思考其中的过程也没什么意义了。
  ——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以邮件下达指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成了国王吧……
  ——我管你把这种事情当成玩电动还是什么的…
  ——这都不改变,你已经步入我们这个世界的事实啊!
  正臣其实很想立刻冲去帝人家阻止他,就算得动粗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有件事让他无法那么做。
  ——杏里有危险,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封送达的邮件里提到杏里,使他大吃一惊——
  知道有人可能要对杏里不利后,正臣想也没想,拔腿便开始狂奔。
  ——帝人……你到底在和什么战斗?
  ——可恶……可恶!
  他此刻发泄愤怒的对象,是他自己。
  无法原谅怯懦的自己。为了超越那样的自己,他一边自责,一边不停地奔跑。
  ——我……为什么……!

  ——可恶……!

  ♂♀

  杏里家的一侧

  「……可恶……刚才真的好险。」
  做上班族打扮的男人,一个人待在杏里小公寓的后方调整呼吸。
  ——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不过现在似乎没人看守了。
  —-他们刚才慌慌张张地跑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恶……害我搞丢了打火机和一罐汽油。
  ——东西大概被他们捡走了……那个打火机很贵啊……
  ——算了,我这边还有不少备用的火种。
  ——赶快结束任务,回去窝在棉被中,想像琉璃大人呼天喊地难过的模样。
  ——那只猫和高中女生要是被活活烧死,新闻应该会大肆报导吧?
  ——我和琉璃大人之间的关连要是被报导出来,琉璃大人应该会更加迈向崩溃吧。
  ——多让人诚惶诚恐啊,我兴奋起来了!
  他一边想着变态的事情,然后自公事包中取出汽油罐,开始在杏里房间的后头撒出里面的液体。
  点火后马上绕回公寓前方,等高中女生一逃出来,就迎面泼她一身汽油,再放火将她和猫一起烧死。
  ——完美的计划。
  男人笑了。
  真要说的话,那是一个让他自己遭到警方逮捕的完美计划,不过他已经缺乏了那样的想像力。
  先不讨论完全犯罪和可实行性之类的问题——
  他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是一种犯罪的认知也没有。
  ——这下子,琉璃大人就会变得更美了。

  就在他撒完油,从怀里取出火柴,打算点火的时候——
  一道和现场格格不入的声音,震动了他的鼓膜。

  「喵~」

  「咦?」
  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带丝毫紧张情绪的声音。
  察觉那是一只小猫在叫的瞬间,他连忙转头一看。
  结果,他见到一名少女。
  「啊……咦……奇怪?」
  「你在做什么……?」
  少女的双手抱着一个宠物提篮,而自里头探出脸的小猫,正朝他发出天真无邪的叫声。
  「……!」
  在发现那便是幽平那只深受琉璃疼爱的小猫,独尊丸的瞬间——男人自怀里取出一瓶装着汽油的保特瓶。
  「呃……这……这个……你们可以为了琉璃大人,变成木炭一下吗?」
  即便慌了阵脚,男人还是提出一个诡异的要求,接着毫不犹豫,便要将保特瓶里的液体洒向少女。
  然而——那瓶保特瓶突然被银色光辉所渲染,并且自男人手掌旋转而出,掉落在地。
  「咿……?」
  男人此时才发现……
  发现眼前的少女,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日本刀。
  另外,此刻少女的双眼,正散发出晚霞一般的艳丽红光。
  「那……那是什么东西?怎……怎怎……怎……么……可以使用日本刀,喂,这是犯规吧?你母亲没教你,不可以拿那种东西对着别人吗?」
  眼前的男人感到畏惧,却还是说出这么一句话。
  杏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男人,手中的「罪歌」缓缓朝男人移去。
  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被烧死,为什么能让琉璃变得更好?
  姑且不讨论这点,不管理由为何——想杀掉初次见面的人和猫这件事本身,实在不是正常人会拥有的思考逻辑。
  ——罪歌怎么这么厉害,连这种人也能够爱呢?
  杏里极度客观地思考着这件事——
  同时毫不迟疑地让罪歌的尖端,没入跟踪狂的耳朵里。
  「唔呃……啊?……!?不…不要啊嗝嗝啊啊啊?」
  「声音」现在恐怕已经从男人耳朵上的伤痕侵蚀进去了。
  杏里已经听得很习惯的爱之语洪流,对初次听到的人而言,他们会感受到一股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为「声音」所覆盖的震撼。如此压倒性的声音雪崩,已逐渐将「罪歌」的存在刻进男人的精神里。
  虽然只是耳朵被割一刀,男人在纯粹「声音」的冲击下,还是渐渐丧失了意识。而杏里此刻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只有眼睛里微带怒意地说:
  「……请你忘掉圣边琉璃小姐……然后去向警察自首,说你『袭击了岸谷医生』。」

  杏里并不知道。
  眼前的男人的确是跟踪狂,但袭击新罗的犯人另有其人。
  不过别说这点,就连跟踪狂其实不只一人,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无从得知的事实。
  正因为如此,她不小心松了一口气。
  认为这下子,跟踪狂事件便已宣告落幕。
  因此——她的心中出现了关键性的破绽。

  「嗄。」杏里的背后,突然响起这么一道空气磨擦声。
  杏里一瞬间还以为是独尊丸打了一下喷嚏——
  可是那道声音,明显来自和宠物提篮不同的方向。
  「!?」
  一股恶寒窜过她的全身,她急忙想要转身——
  此时,一记锐利的踢击袭上她的侧腹。
  一道「刺耳的金属声」响起后,杏里的身体不着力地腾空。
  「呃……!」
  杏里过去曾经数度击退袭击者——但她此刻受到的冲击,却大幅胜过贽川春奈和拿着园艺修枝剪的蒙面袭击者的臂力。如果两人面对面过招,她应该能以刀拨开攻击,可是这一击来得神不知鬼不觉,让杏里避无可避,简简单单便被轰向一旁。
  连发出悲鸣的时间也没有,她便撞向公寓的墙壁,肺里的空气顿时全被挤压而出。
  宠物提篮被掷向空中,在里面关着独尊丸的状态下砸向地面。
  若非罪歌感应到杀气,早一瞬间以刀刃防御侧腹,对方可能已经轻易踢断她的肋骨。
  但是——即便刀刃离体,男人的脚依旧没有被砍到的样子。
  「吓到了……吓我一大跳……喂。」
  狠狠踢中杏里一脚的搅局者看着鞋头上的刀痕,目瞪口呆地说:
  「如果我没穿安全鞋,这下就换我被你砍到了……你哪来的?不是人类吗?」
  「……」
  杏里此刻无法说话,不过男人——徒桥喜助看见她的红色眼睛,开心地接着说下去:
  「因为琉璃妹不是人类,你们才会聚在一起吗?你们这些非人类的家伙……」
  徒桥似乎不会对杏里的眼睛感到害怕,直截了当便说她并非人类。
  他随即缓缓提起里面装着铁片的安全鞋,想给杏里最后一击。
  但是——

  「呼嘶!」

  宠物提篮因为落下时的撞击而打开盖子,独尊丸自里头冲出来,对徒桥威吓了一声后,朝相反方向拔腿便跑。
  「哎呀……不要跑嘛……」
  徒桥仿佛对杏里失去兴趣一般,开始追逐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课题——「被圣边琉璃紧紧拥抱过的猫」。
  杏里因为刚才的冲击,麻痹感一时之间无法消退,让徒桥当着她的面迅速消失!
  后头只留下想要大喊,声音却哽在喉咙的杏里,以及在她身边半失去意识,口中不停喃喃念着:「妈,你没事吧?」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男人。

  ♂♀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再次前往园原的公寓了。」
  围着蓝色平方头巾的少年们语毕,朝覆面帽上又戴了一副挡风眼镜的少年鞠躬行礼。

  ——那家伙……就是黑沼青叶吗?
  正臣发现一名少年,同伴们与他说话时都会特别恭谨,于是躲在暗处静静盯着他。
  来到杏里公寓的一旁时,碰巧撞见他们的正臣,翻越附近建筑物的围墙,躲在里面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如果记得没错,之前杏里就是在这里遭到砍人魔的袭击……
  正臣整个人贴在水泥砖墙后,从被称为透砖的通风口窥视路上的情况。此时要是被人逮住,大概会被控告非法入侵吧,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好,等到那个叫青叶的家伙落单,就把他抓起来问话吧。
  ——呃,等等……我不由自主地躲了起来,可是我应该先去杏里家才对吧?
  ——但现在随便跑去杏里家,也会被那群家伙发现……
  犹豫几秒钟后,他做出应该先确认杏里安危的判断,准备试着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前往杏里的公寓。
  然而下一个瞬间——马路上的某个转角传来一声猫叫。
  那只仍是幼猫的苏格兰摺耳猫,以比同品种小猫还要快的速度茌柏油路上奔驰,那动作甚至让人感觉到一丝野性。
  「喔,那是什么?还满可爱的耶。」
  「咦?这只猫不就是……」
  蓝色平方的少年们说着这些话,看着小猫穿过他们中间跑走——
  但短短数秒钟后,正臣的视野中出现一个一百八十度迥异于那只可爱小猫的存在。
  ——呃!?
  一名身形细瘦,但一看便觉得肌肉结实的男人目露厉光,出现在马路上——
  他跑向目送猫离去的少年们背后,高高跃起,一记回旋踢砸中一名少年的脖子。

  「挡路耶。」
  徒桥令人毛骨悚然地说了一声,同时,少年的身体被他踢向一旁。
  头巾少年飞向覆面帽少年,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前者当场失去意识,整个人没有丝毫的动静。
  被垫在下面的覆面帽少年摇了摇他的身体,对方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混……混帐!你干什么!」
  剩下的数名少年一起挡在徒桥的前方。
  其中一人此刻已拿出伸缩型警棍,采取两人予以夹击的阵势。
  「挡路耶,你们很挡路啦啊啊!」
  徒桥兴奋地吼叫,无所惧地走向少年们——
  就在持警棍少年挥起武器的同时,他使出一记锐利的前踢,刺入对手的心窝。
  少年根本没空挥下警棍。
  原本客观看着的脚,让他有种突然伸长的错觉。
  少年的身体弯曲成く字形,从围在脸上的头巾缝隙喷出胃液,痛到在地上四处打滚。
  「什么……」
  少年们不由自主将意识集中在同伴身上,看见这一幕的徒桥当然没放过这破绽——
  他想像着圣边琉璃因为那一次次的打击而痛苦,露出恍惚的笑容执行他的爱(人体破坏)。

  ——糟糕。
  ——那家伙虽然没像静雄和门田那么夸张,但已经相当强了。
  看见瞬间被撂倒的少年们,正臣不禁倒抽一口气。
  他就是意图对杏里不利的敌人?
  但不管怎么想,对方都不是自己正面挑战能够蠃过的对手。
  ——通知警察……然后叫杏里赶紧避难?
  待会情况危急时,自己得挡在那名暴徒前方,让杏里先逃走——正臣如此心想,并准备离开现场,但是——
  此时正臣的视野中,冲出一道人影。
  那是一开始被另一名同伴垫在下面,在覆面帽上戴着挡风眼镜的少年。
  他让昏倒的同伴躺在路旁后,快速冲向那名袭击者——

  接着他施展出一记只能说是看格斗技影片后现学现卖,完全没施加力气的后回旋踢,击中袭击者的背部。
  「啵」一声,一道无力的声音响起,袭击者有些纳闷地转身看向身后。
  ——那是什么鬼!?
  ——简直就是门外汉嘛!那个叫青叶的混帐,
  正臣并不知道。
  黑沼青叶对于打架本身并不怎么厉害。
  如果一名叫做苇切,专门负责打架的成员现在人在这里,状况可能会有些不同;但对蓝色平方的成员而言,一件很不幸的事,便是他今天没来到现场。
  结果在这个地方最会打架的,不是那名袭击者,便是正臣。
  于是正臣决定——
  徒桥缓缓回头,瞪了似乎对自己做了某事的少年一眼。
  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嗄!」地,徒桥发出一如往常的笑声。
  「你的身高……和圣边琉璃妹满接近的。嗯,虽说你当然没有胸部啦。」
  「?」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琉璃妹』吧!」
  「……?……呃!?」
  就在少年仍然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的喉咙被徒桥的大手一把抓住。
  「……呜!……!」
  「你可以不必回话。要是听见男人的声音,我就无法想像你是琉璃妹,将你破坏掉咯。」
  徒桥一边说着令人悚然的事情,一边用力勒紧他的喉咙。
  他的手随后自拼命挣扎的少年喉咙移开,紧接着按在他的后脑杓上——
  少年立刻想剧烈咳嗽,却被他抓住头,撞向旁边的围墙。
  挡风眼镜出现龟裂,少年的鼻梁也几乎折断。
  「啊啊,你要是真的是琉璃妹就好了呢。」
  他的眼里浮现恍惚的神情,将少年的脸一次又一次地砸向围墙。
  徒桥一开始似乎有控制力道,所以少年受到的伤害没有外观严重——但徒桥逐渐加强力道,随着兴奋的情绪,缓慢加快砸墙的速率。
  看见血液开始自覆面帽里渗出,徒桥更加兴奋,仿佛想将少年的脸砸烂一般,特别加大拉开手臂动作的瞬间——
  「你连让我报警的时间都不给是吗?你这个……死虐待狂!」
  早已迫近他身后的男人说了这么一句,同时使劲朝徒桥的跨下一踢。

  袭击者的脚并没有张得多开,但正臣的脚尖还是擦过他的膝盖之间,使劲刺上他的双腿之间。
  「唔唔唔!?!?!?????!!!?~~~~~~~~~~~!?!?!!」
  不晓得发生何事的袭击者,当场蹲了下来。
  有如内脏被人直接捏爆般的痛苦袭击下腹部,他勉强撑住,才没让意识瞬间远离。
  ——解决了?
  判断如果置之不理,黑沼青叶将被杀掉的正臣,停住原本正拨打报警电话的手,直接冲上围墙,从背后对袭击者使劲向上踢了一脚。
  他以为那一记偷袭,便能当场分出胜负——
  「嘎啊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袭击者的精神力超越了疼痛,他在脚步蹒跚的状态下,对准正臣的脚发出一记锐利的低脚踢。
  「唔喔喔啊啊啊啊啊!?」
  仿佛脚被河川的浊流冲走一般,正臣半旋转地倒向地面。
  「你也……认识琉璃妹吗?」
  原以为对方会处于暴怒状态-—袭击者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并对正臣露出笑容。
  即使大腿不停抖动,袭击者还是以右脚踩住正臣的侧腹:
  「只要杀了你,琉璃妹就会非常悲伤对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琉璃妹,是哪个琉璃妹啊……!」
  由于腹部被人踩住,正臣的呻吟声小到只有袭击者听得见。
  「喔喔……是喔……搞错的话就算了……」
  徒桥摇摇头,继续发出「嗄……嗄……」的笑声,很笃定地说:
  「如果和自己无关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善良的琉璃妹,多少也会难过咯。」
  ——什么跟什么啊,这家伙该不会嗑药了吧!?
  ——等等,这下真的惨了!
  正臣心中焦急不已,而踩在他身上的男人,逐渐将体重施加在脚上。
  ——可恶,早知道就不理蓝色平方这群人的……死活了……
  ——我……为什么……要跑来救他们呢…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他觉得,要是在这里对别人见死不救——自己以后将无法抬头挺胸地出现在帝人和杏里,以及沙树的面前。并不是他和哪个人做了什么约定,硬要说的话,说不定是他自身的尊严,给他定下那样的规则。
  ——我真的很笨耶……刚才静雄那时候也是……我这是在主动寻死吗呕呕呕呕呕……
  就在正臣的胃液即将开始逆流的瞬间,男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一道哗啦声响。
  「?」
  「?」
  正臣和袭击者都不晓得那是什么声音,顿时茫然了一会——
  下一个瞬间,男人的身体冒出青白色火焰,将暗巷映照成一种悚然诡异的颜色。
  「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从背部攀上耳朵,青蓝色的火焰逐渐变化成黄色和红色。
  袭击者当场脱掉自己的衣服,同时拔腿狂奔——随即不知消失于何方。
  体力当然没有充分到能够发动追击的正臣,为了自己的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并开始观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唔!
  ——这家伙……
  结果他看见覆面帽少年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四肢趴在柏油路上的模样。他的挡风眼镜布满细碎的裂痕,应该无法清楚看见前方。
  他身旁的地上放了一瓶打火机油的罐子,手上则握着Zippo打火机。
  ——这家伙……
  ——刚才毫不犹豫就放火烧了那男人吗……?
  虽说那是正当防卫,可是对人撒油并点火这种行为,神经正常的人应该都办不到。他是知道自己的一个朋友绝对敢那么做——那个男人就算扣除掉御宅族这个要素,也很难将他归类于正常。
  ——不过游马崎的行为有门田在管束,所以还没有问题:
  ——而这个不受任何限制的家伙,正打算利用帝人是吗:
  「你就是黑沼青叶吧?」
  正臣瞪着四肢趴在地上的少年,抓住他的衣领,将对方拉起来:
  「总而言之,你先和我一起去确认杏里的安危。如果你来到这里是想保护杏里,我会向你道谢,但如果你企图利用帝人去干什么坏事,最好给我做出一定程度的觉悟。」
  他带着锐利的眼神威胁对方一句——
  但是,覆面帽少年听见那句话后,缓缓将头转向正臣。
  同时一脸难以置信,仿佛正仰望着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
  「?」
  正臣有些纳闷不解地等待对方回话——
  但是他对于目前的「状况」实在过于无知。
  他刚才从其他蓝色平方成员的态度,做出挡风眼镜少年便是黑沼青叶的判断——可是正臣不知道。
  蓝色平方的成员,对黑沼青叶说话时,根本不会那么恭敬。
  他不知道。
  正臣单纯地不知道。

  不知道那名覆面帽少年,其实「不是黑沼青叶」。

  能够让蓝色平方的少年们说话特别恭谨的,目前只有一个人。
  而那「唯一一个」少年,看着正臣的脸,只唤了一声:

  「————————————————————……『正臣』?」

  那是纪田正臣最想听到的声音——
  同时也是他「最不希望从眼前的覆面帽底下听见的声音」。
  ——咦……
  ——帝……人……?

  他连想像都没想像过,自己会听到这声音。
  在内心祈求这是他听错了——
  但少年在被一脸茫然的正臣扯住衣领的情况下,慢慢脱下自己的覆面帽和挡风眼镜——露出底下那张满是鲜血,却令他怀念不已的脸孔。
  「正臣……?这……不是梦吧?」
  「帝人……?这……是骗人的吧?」
  正臣的手放开他的衣领,不自觉地跪在地上。
  得说些什么才行。
  正臣虽然这么想,但完全出乎意料的重逢,让正臣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你……怎么……你那样是在干嘛?」
  吞吞吐吐了一下,他的口中才冒出这个单纯的疑问。
  帝人以手帕擦拭自己的脸,并不时反射性地叫了几声「好痛」。他的鼻骨或额骨,抑或是两者,应该已经出现了裂痕。
  「呃,喂……没事吧!?医院……对,我去叫救护车……」
  正臣急忙表示,此时,一台车由远而近驶来的声音,在他的鼓膜响起。
  一台厢形车停在路旁,从后座出现一名额头绕着头巾的娃娃脸少年,跑而帝人身边:
  「帝人学长!你没事吧?」
  他担心地大喊着,紧接在后则出现一名高挑的少年,走去看其他倒地不起的蓝色平方少年们。
  「嗯……我还算没事。不过,其他人就被打惨了……」
  「只看脸的话,帝人学长的伤也很严重啊……还有,这位是…?」
  他大概感觉得到正臣没有敌意,似乎没将他当成「敌人」,只是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向帝人寻问。
  「……正臣……他是纪田正臣,是我的朋友。」
  听见那名字后,少年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喔,你就是……」
  少年的声音里掺杂了好几种情绪。正臣并未看漏,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那种事现在一点都无所谓。面对扶着青叶的肩膀站起来的帝人,正臣开口说:
  「呃,喂……帝人……?」
  帝人原本已经干脆地掉头,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他转头看向正臣,以略为难过的表情说:
  「抱歉……正臣,我希望你能再等我一阵子,再一阵子就好了。」
  「咦?」
  他的表情虽然有些难过,却感受不到悲怆。和小学的时候,他借了别人的电动游戏机,结果却忘记还的感觉很像。
  「等……?你在说什么啊?」
  他得说些什么才行。
  他很清楚这一点,却不清楚该从何说起。
  看着一时陷入混乱的正臣,帝人——笑了。
  像以前那样笑了。
  像小学时那样笑了。
  像他们在池袋重逢,他问自己:「你是纪田吗!?」的时候那样笑了。
  笑了。笑了。笑了。
  那是一张「一如往常,和过去的帝人没什么两样的笑脸」。
  正因为如此,正臣看见那张笑脸后,整个人僵住,变得无法继续再说什么。
  ——他真的……
  ——真的……是帝人吗?
  在脸部流着血,骨头可能有好几处出现裂痕的状况下,少年的笑容还是和平常一模一样。那张甚至会让人觉得纯真的笑容,让正臣在背后冒了一身冷汗。
  就像在强烈到连房子屋顶也能掀飞的台风中,不穿雨衣,仍一如往常地笑着走在路上一般,帝人现在的笑容带给他的,便是这样的诡异。
  见到正臣沉默不语,帝人脸上依旧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对他说:
  「再一阵子。」
  「咦?」
  「只要再一阵子,我就能成功打造……打造一个『正臣和园原同学会回来』的地方。」

  瞬间,正臣感觉自己的背骨发出了怪声。
  那道声音过后,紧跟着是一阵冰凉的恐惧,从他的脚根直冲背部。
  可是,他仍觉得自己该和帝人谈些什么,朝车子的方向走近一步。
  「呃,喂……帝人……?」
  可是帝人不再伫足不前,他转头背对着正臣说:
  「所以……我希望你能等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向园原同学和你证明,『我能拯救你们』。所以我觉得,在那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这句话构成一个最致命的打击。
  正臣无法再多询问什么,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跟踪狂呢?」
  「一人眼睛通红地跑掉了,另一个人……我猜大概是痛打帝人学长你们的那个,似乎开车逃跑了。总之,目前杏里学姊应该很安全。」
  「是吗……很好。」
  搭上车后——帝人自窗户探出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茫然站在原地的正臣说:
  「抱歉,正臣,可以请你帮我一个……不,是两个忙吗?」
  「帮忙……?干…干嘛啦!这样讲话很见外耶!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说吧。
  ——你并不喜欢现在的状况对吧?
  ——所以……跟我说一句「救救我」吧!
  正臣在心中描绘符合他个人理想的愿望——
  但帝人照旧,同样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想你待会会和园原同学见面……我希望你不要让园原同学知道我的事情,包括我曾出现在此……以及我试着救她的事情。」
  「什么……?」
  「另外还有一点……我想请你将那只猫还给园原同学。」
  正臣顺着帝人的视线,往自己的脚下看去——
  「喵。」
  一脸不怕生的小猫,不知何时已靠向正臣的脚边,以一副仿佛在说「一起玩嘛」的态度,在他的鞋子上轻轻磨蹭。

  正臣不晓得自己到底在那里伫立了多久的时间。
  实际上,他只站到帝人他们乘坐的车子离开为止,所以时间上应该不到一分钟。但是在正臣的感觉中,他却觉得已经过了数个小时,甚至陷入一种直接在原地睡了几天几夜的「失落感」当中。
  几乎在帝人他们的车子自视野消失的同一时间——杏里脚步有些虚浮地自巷子里出现。
  「……杏里。」
  正臣气弱游丝地唤了她一声。杏里见到他,顿时瞪大镜片底下的眼睛,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身边:
  「纪田同学……!?为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几乎隔了半年才重逢,杏里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大声喊着。
  正臣的心中隐约浮现:「嗯,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听见杏里大喊」的念头,同时开始搪塞起目前的情况:
  「……啊……嗯……没啦,我只是碰巧经过这里而已。」
  那实在是一个很难让人信服的藉口。但是对杏里而言,那件事似乎不太重要,她带着笑容和疑问交错的表情询问正臣:
  「纪田同学……你这段时间过得……」
  然而就在她要说完那个问题前,正臣脚边的独尊丸发出了叫声……
  「喵呜。」
  「……!独尊丸……纪田同学,难道是你救了这只猫……?」
  杏里此时才发现,正臣身上带着好几处伤。她自己也因为刚才残留下来的后遗症,无法说是处于最佳状态;但正臣衣服的腹部一带则留有一个鞋印,怎么看都不像是「碰巧捡到一只猫」的样子。
  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杏里决定先向他道个谢——
  「真的非常谢……」
  「杏里,抱歉!」
  「咦?」
  正臣却打断她的话,让杏里眨了眨眼睛。
  「我下次绝对会跟你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请你再……再等我一阵子!」
  正臣此刻的脸上充满决心,先前的失落感被他一扫而空。
  看着一脸不解他在说什么的杏里,正臣心想:
  ——喔喔,我刚才的表情,可能就和杏里现在一样吧。
  ——抱歉,杏里,真的很抱歉。
  一—可是……我现在这样子,根本没资格和你说话。
  当然他自己也觉得,和朋友说话,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资格,他个人的自尊还是再次阻碍了他的欲望。即便如此,正臣还是相信自己这样的判断没有不对,眼神认真地对杏里说:
  「我……一定会再回到杏里你们的面前。到时我绝对会好好说明一切……抱歉!」
  正臣说完后,便转身背对杏里、在夜晚的城市里拔腿奔跑。

  「咦……?纪田同学?纪田同……!?」
  杏里原本想追上去,却凭自己的意志力停下脚步。
  因为她手的前端,已经露出一小截罪歌的刀刃——
  同时心中的「爱之话语」变得比平常更加响亮。


  ——(砍了吧。)(砍了吧?)(砍了吧!)
  ——(去爱吧!)(去爱吧?)(去爱吧。)
  ——(那个男生和帝人,你都很喜欢很喜欢对不对?)
  ——(所以,将他们两个一起————)

  「……唔!」
  杏里用力地摇摇头,硬是将即将现身的罪歌压回体内。
  ——不是的!
  ——不是……那样子……
  长久以来,杏里一直将包含她本人在内的世上风景赶到「画框的里面」,藉以保护自己的内心。
  可是——帝人和正臣他们,正确实地朝着画框外侧——也就是她这一边靠近。
  正因如此,少女才感到不安。
  当她再也无法客观看待他们的时候。
  当她真的希望他们成为自己世界一部分的瞬间,罪歌是否就会向他们伸出魔爪?
  一直听着自己心中罪歌声音的杏里,正因为时常听着它说话,她才害怕得无以复加。
  万一自己爱上了某个人——她自己会不会沦为罪歌「话语」的一部分,去伤害她所珍惜的人们?
  因为对于自认是只寄生虫的她而言,失去宿主,才是她最大的恐惧。

  这样的不安袭上杏里心头。此时,仿佛察觉到她心中的想法一般——
  独尊丸靠到杏里的脚边,无忧无虑地喵喵叫着。

  ♂♀

  池袋某处 厢型车内

  「嗯~青叶同学,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呢?」
  学弟耸耸肩反问,于是帝人平静地说:
  「我可能会暂时离开现在的住家,到处找漫画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过夜,所以得改变一下联络方式。我们之后再针对这点讨论一下吧。」
  「离开现在的住家?为什么又要这样?」
  「……因为一个不好,正臣说不定会闯进我家……在我『整顿好』DOLLARS之前,我希望尽量不和他交谈……」
  帝人的视线定在车外,一如往常的笑容中,染上几许寂寞:
  「我希望尽量不要将正臣和园原同学扯进这淌浑水……毕竟这是我们DOLLARA自己内部必须解决的问题。」

  「在我邀园原同学和正臣进来前,得将DOLLARS整理得更……」

  帝人没有把话说完,他静静低下视线,露出微笑。
  此刻的微笑,有可能是他在缅怀自己和正臣、杏里之间的过去,也有可能是想像到他们的未来,又或者是两者兼具。
  「……」
  青叶在帝人的笑容中感受到淡淡的疯狂,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跟着闭上眼睛。
  猜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未来——他也安静地笑了。

  话说,那笑容与帝人完全相反,是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

  池袋某处

  在某个靠近池袋车站,能够远眺来良学园校舍的公园里。
  正臣靠在公园的行道树上,独自沉思了一阵子。
  等到夜变深,四周行人开始变少的时候,正臣取出手机,首先拨了一通电话给沙树。
  在跟她说过今天会晚点回去后,正臣又拨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嗨,是谷田部吗?」
  『……!?是将军!?』
  被称为谷田部的男人透过手机,传来他惊喜交加的声音。
  「别叫我将军啦。」
  正臣苦笑着对过去的同伴表示:
  「喂,问一下……我现在人在池袋……想说很久没聚一聚了,要不要见个面?可以的话,也找一下其他同伴……」
  『其他成员……是指黄巾贼的初期成员吗?』
  「嗯,因为我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也已经做好被痛扁一顿的觉悟,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不,我还是诚实一点吧,我想利用你们。」
  『那么见外干嘛!我们早就习惯将军的任性了!而且我们都知道喔!那个叫法螺田的王八蛋,据说在被逮捕之前,被将军彻底教训了一顿对吧?』
  正臣听着同伴令人怀念的声音,脸上自然地漾出笑容。
  直到半年前为止,他都还认定自己不会再和这群兄弟走在一起。
  他甚至跟他们避不说话。但不晓得为何,他们现在谈天的感觉,却比以前还要自然。

  ——喂,帝人。
  ——既然你已经掉进了那一头……
  ——我绝对要将你拉起来。
  用揍的也要把他揍回来——直到不久前,他还打着这个主意。
  但实际见到帝人以后,他才痛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帝人并未将DOLLARS当成电玩在操纵,也没有对那名叫青叶的学弟言听计从。而且他的涉入之深,早就不是用揍的就能够拉回来的程度了。

  他并没有向自己求救,自己却多管闲事地想把他救出来。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思,和想要将善意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帝人没什么那样。
  然而,即便察觉这一点,正臣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心。
  ——对,我就是要鸡婆地去救你。管你哭得再大声,或者再不爽,我还是要救你!
  ——你从以前就知道,我的任性有多么无可救药吧?

  ♂♀

  正臣和帝人,杏里和正臣。两两分别后,短暂地一度重逢,可是目前依旧没有三人重聚的征兆。他们各自怀有的理想和不安,成了彼此之间的鸿沟。

  一个小小的动乱之苗,就这么萌生于池袋这座城市里——
  少年少女们,依旧寻不着一个归处。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6-14 00:25 编辑



  终章&下一个序章「表面=背面=夹缝 临也凯旋@Mobiusloop」

  网路聊天室

  悄悄话 罪歌【真的 非常感谢您】
  悄悄话 饿鬼【够了够了。】
  悄悄话 饿鬼【话说回来,想不到我竟然比你先学会悄悄话模式的用法。】
  悄悄话 罪歌【对不起】
  悄悄话 饿鬼【干嘛道歉啊(笑)。】
  悄悄话 饿鬼【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悄悄话 罪歌【什么事呢】
  悄悄话 饿鬼【杏里的网路昵称到底该怎么念啊?】
  悄悄话 罪歌【念法为SAIKA】
  悄悄话 饿鬼【有什么意思吗?】
  悄悄话 罪歌【嗯 这是我妈跟我说的 一个传说故事的名字】
  悄悄话 饿鬼【喔喔,这样啊……没让你想起奇怪的事情吧?】
  悄悄话 罪歌【不 请不用在意】
  悄悄话 饿鬼【啊,抱歉,我同事在叫我,差不多得离开了。】
  悄悄话 罪歌【工作辛苦了】

  饿鬼【我刚才和罪歌在讲悄悄话。】
  饿鬼【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会过来,我就先离开了。】

  ——饿鬼离开聊天室——

  ♂♀

  都内某处 粟楠会本部

  「赤林兄,没打扰到你吧?」
  「不会不会,我刚好聊完……好了。」
  赤林一边回答四木,一边啪的一声,将手机阖上。
  「刚才在进行什么交易吗?」
  「嗯,差不多咯。好了,四木老兄找我有何贵干呢?」
  赤林有些捉摸不定地,向和他一样同为粟楠会干部的四木询问。
  以轻浮笑容为招牌的赤林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拿他的装饰手杖叩叩地敲着地板;而特征是其锐利眼神的四木,则站着开启话题:
  「关于DOLLARS的情报,你查到什么了吗?」
  「嗯,和一般人差不多吧。」

  在短短几天之前——
  DOLLARS这个队伍,在干部会议中被人提出来讨论。
  这是一个于网路上成形的队伍。可是某些网路上的队伍会仿造他们的形式,插手毒品买卖这一块大饼,不时侵犯到粟楠会的地盘。
  那些队伍的母体,该不会是「DOLLARS」这个队伍吧?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
  「关于DOLLARS的问题,可以先交给我来处理吗?」
  结果赤林当场毛遂自荐,成为这件事的负责人。

  「他们具体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动向吗?」
  四木提出这个问题,赤林则平淡地说明情况:
  「最近的话,该说是自净作用吧。我前阵子让『邪蛇邪』的人调查了一下,据说他们正将DOLLARS里,专门干勒索或是汇款诈欺勾当的人逐出DOLLARS。至于近来最热门的话题,似乎是圣边琉璃的跟踪狂。」
  「嗯嗯……风本兄还为此发了一飙。听说他的部下被当成跟踪狂,个人相片还跟着流言一起散布出去……」
  「我个人甚至在与DOLLARS无关的网路聊天室看到那张相片时,笑了好一会。」
  「那件事并不好笑吧。」
  四木有些受不了他地吐了一口烟,赤林则耸耸肩继续说:
  「哎呀,你说得没错。抱歉……总之,目前DOLLARS这边应该没有问题。」
  口头上那么说,但他又补了一个不安因子:
  「不过希望他们不要自净过了头,变成类似奇妙宗教团体的组织咯。」
  听完赤林难以捉摸的报告,四木淡淡瞄了一句:
  「嗯,他们怎么变化都没差,只要发生状况时……赤林兄能够加以果断处置的话。」
  「我觉得四木老兄才需要小心喔。」
  「?」
  四木听见这句话后,眯起眼睛,赤林接着提起一名男人:
  「那个『搞情报的小伙子』,属于你的管辖范围吧?」
  「……」
  赤林不理会陷入沉默的四木,开始回想数个小时前的事情。

  一名右手缠着蛇形腕带的「邪蛇邪」联络员前来找他。
  联络员一边抚摸那条腕带,一边向赤林进行个人汇报。
  ——「我观察了竜之峰帝人一阵子,他果然率先展开肃清活动,不过在行动的,都是疑似蓝色平方的队伍,让我有些在意。」
  赤林派待在牢里的部下,去威胁一名叫作法螺田的男人,问出关于DOLLARS首领的情报。听见对方是个随处可见的高中生,让他生出少年的首领身分,果然只存在于网路上的想法;但在听到他现在和蓝色平方的余党联合在一起,专门找同为DOLLARS的成员下手的消息后,他没来由地在意起那名少年。
  ——「此外,还有一件与此没有直接关连的事情……」
  ——「我在监视DOLLARS的老大时,看见销声匿迹已久的『尸龙』的人。」
  ——「他们说不定也在监视DOLLARS。」
  ——「另外,同样是一件不知是否相关的事情……」
  ——「有个家伙在池袋看见临也……他最近似乎有些可疑的动作。」
  ——「很久以前就有人在传,他也是DOLLARS的成员,所以或许有些关系。」
  DOLLARS本身目前还算是清白干净,倒是它周边的人或组织出现了一些可疑动向。对此感到在意的赤林,已经将DOLLARS和竜之蜂帝人视为「警戒」的对象。
  然后,撇开业务上的事情,最让他在意的一项报告是——
  ——「印象中,赤林先生过去曾经特别关照过一位戴眼镜的小姐……」
  ——「有传闻指出,她和竜之峰帝人之间……虽然不是恋人关系,彼此却有相当程度的良好交情。我也实际目击过,他们一起上下学的场合。」
  便是这个极端属于赤林私事范围的消息。

  园原杏里,是他初恋女性的女儿,他也一直将她当成小自己许多岁的妹妹在关心。
  那名少女和DOLLARS的首领之间有关系,是个无关于工作,纯属于他个人会特别注意的消息。
  一般人如果不是像赤林这样的个性,现在大概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感觉上,池袋似乎连台面上的情势都开始紧绷了。」
  听见赤林这句喃喃自语,四木反应敏锐地问:
  「是什么事呢?」
  「不,是我个人私事。不提这个,情报贩子那边没问题吧?他前阵子不知失踪到哪去,不过听说突然跑回来了不是吗?」
  「……是的,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先为他上了一道锁链,不过青崎兄对此抱持反对意见。」
  眼神锐利到像一把长枪的四木回答,赤林则在墨镜底下咯咯笑了起来。
  「青崎兄当然会反对啦,毕竟他之前一直在强调,我们不该放那条『锁链』自由。」

  「姑且不讨论该不该把他埋掉……我也反对放他自由就是了。」

  ♂♀

  练马区某处 尼布罗医疗研究机构

  岸谷新罗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人躺在父亲森严和后母艾蜜莉亚所属的研究机构床上。他被送到这里已经经过十二个小时,据说过程中,在鬼门关前来回了好几趟。
  新罗最初只有朦胧的意识,众人也没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他的意识虽然逐渐清醒,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有和毛毯碰触身体的感觉,依稀支配着他全身。
  随着脑袋清醒过来,他想起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理由。
  ——喔喔,对了,我被一个奇怪的家伙打倒。
  ——被对方那样夸张地踹了又踹,难怪会这样咯。
  ——嗯?奇怪?
  ——我的肚子一带,好像压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既沉重,而且柔软……两座山……
  ——难…难道说……是塞尔堤!?
  新罗的意识此时完全觉醒,他硬是睁开眼睛。
  他全身上下部是顺着一下下脉搏激荡的疼痛;但他毫不在意肉体的痛苦,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肚挤——结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白的防毒面具。
  「我就知道!有所期待就会有这样的下场!」
  新罗挤出肺里的空气,用力地大吼。
  他的气管因此急遽震动,让他觉得胸口很难受,重重地咳了好几下。
  而配合他身体的摇动,白色防毒面具也不规则地晃动了一下。
  ——咦?
  ——防毒面具的位置有些怪……等等,不是老爸?
  等到他的视觉恢复清晰后,他才发现戴着防毒面具的不是父亲——
  而是森严的再婚对象,艾蜜莉亚·岸谷。
  偏离脸上原本位置的防毒面具,似乎只是碰巧朝着新罗的方向。艾蜜莉亚本人目前仍舒服地发出熟睡的鼻息。
  看来她是在看护的过程不小心睡着,还把新罗的胸膛当成了枕头。
  ——原来是艾蜜莉亚小妈啊。
  ——我还在想,以塞尔堤的胸部来说,这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我现在肋骨骨折……被这么重的东西压着,还满痛的……
  一般男人若能碰触到艾蜜莉亚的大胸部,说不定会感到很兴奋;但一来对方是自己的后母,二来她不是塞尔堤,让他很失望,因此新罗甚至连脸颊都没有红半下。
  不只如此,他还开始摇起艾蜜莉亚,希望她赶快将身体挪开。
  「小妈,起来,起来啊!塞尔堤现在在哪里?」
  「……喔呵呵呵,森严,你放枪了,同花大顺。在此要求你宽衣解带。」
  「这什么鬼梦话啊!?……唔!好痛,痛痛痛痛痛……」
  止痛药的效力似乎已经过了,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和肌肉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他开始半放弃地叫醒艾蜜莉亚的时候——
  房间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塞尔堤冲了进来。
  「哇啊啊!?塞尔堤!?不要误会!我起床之后,艾蜜莉亚小妈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如果这是一本爱情喜剧漫画,此时室内的画面,可能会让塞尔堤因为嫉妒而抓狂,想拿刀将新罗刺死。应该说,就算不是漫画,塞尔堤还是会很自然地拿东西刺他,因此新罗拼了命地辩解,但——
  塞尔堤只是跑向新罗,自艾蜜莉亚的头上紧紧抱住新罗的脖子。
  「姆咕呼!?」
  被如此勉强的姿势抱住,新罗的全身都开始嘎吱作响。
  然而新罗的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原本偏低的血压急速上升。
  『我刚才听见新罗的声音……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塞尔堤一边让新罗观看PDA,一边抚摸他的脸颊。
  她的眼里似乎完全看不见艾蜜莉亚,只是纯粹为了新罗的复原而喜悦。
  『你真的让我担心死了!一想到新罗要是死掉……我或许就不再寻找自己的头颅,而是带着你的头颅回故乡去……』
  「……塞尔堤,我完全不了解你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很恐怖耶。」
  脸上虽然挂着苦笑,新罗却打从内心欢喜——
  他不理会全身正在隐隐作痛的骨头,高举双手,反过来紧紧抱住塞尔堤。
  话说这一下胡来,最后让他多住了五天医院。

  为了彼此的平安无事欢欣了一会后,新罗重新提出一个问题:
  「这场跟踪狂骚动,最后的结果是……?」
  『……我不太清楚,听说一个人跑去自首,几个人被静雄痛扁一顿后遭到逮捕,其他的犯人也像一串粽子被提起似的陆续受捕。』
  包含了跟踪狂其实不只一个在内,塞尔堤这番话,一连提及数个令人吃惊的内容——但是她最在意的,是主嫌徒桥至今尚未被逮捕到案。
  『那家伙似乎就是袭击你,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塞尔堤平静地在PDA上输入文字,但是能够看出她情绪的新罗,有些担心地询问:
  「塞尔堤。」
  『干嘛?』
  「不可以为了无谓的小事去杀人喔。」
  ——你都差点被杀掉了耶!这哪里叫作无谓的小事啊?
  塞尔堤差点如此回应——但是在察觉新罗的意图后,她冷静地打出:
  『放心吧,我是想要把他找出来,但是没有杀人的打算。』

  她接着缓缓地站起来——略为心虚地打出最后一句:
  『不过……将他交给警方前,我没有自信不动他一根汗毛。』

  这照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
  然而,这个事件却曝露出塞尔堤心中意外的,「弱点」。
  不管是被人以反器材狙击枪射击,还是遭到无数妖刀的攻击,除了白色机车的袭击外,塞尔堤的心神几乎不曾出现紊乱——
  然而在这次新罗遇袭的事件中,她似乎受到超乎身边众人想像的沉重打击。实际上,塞尔堤将新罗带来这里后,从他失去意识到醒过来的那段期间,她什么事都做不了,甚至连具现出的影镰刀都呈现不安定的状态。
  森严听到这件事后,对她说:「这或许是因为,你对新罗的爱和一般人类之间的爱情有些不同吧。说得好听一点,你的爱可能比人类的还要纯粹。」并在确认新罗没事之后,离开了研究所。
  除了自己的这个「弱点」,塞尔堤还发现她心中涌现的另一个变化。
  ——我第一次….
  ——打从心底……想要杀掉一个人类。
  ——可是……真正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的软弱。
  无法保护新罗的事实所带来的懊悔和遗憾,成了她心中耿耿于怀的一根刺,她便带着这根刺,离开尼布罗的研究医疗大楼。
  ——我虽然对新罗那样说……
  ——可是当实际面对徒桥那家伙时……我还能保持理性吗……?
  ——我很有可能会一时不小心,控制不住影镰刀,直接将他的身体一刀两断吧?
  ——不行……我对自己也没有自信……
  想着这些的塞尔堤,急驰于夜晚的城市里。

  一边烦恼一边骑着车的她,丝毫不晓得——「从几天前开始」,她便受到某些人的暗中观察。

  ♂♀

  池袋 高级房车中 后座

  「您意下如何呢?矢雾先生。」
  感觉很适合以好好老先生加以形容的老迈男人,露出清爽的笑容。
  坐在高级房车后座的那名男人,向他隔壁的矢雾清太郎询问。
  「原来如此,真是超出乎想像。电视媒体上的影片,还让我以为她是那种任凭一时冲动,四处作乱的怪物……」
  「我个人是希望您买下圣边琉璃,不过那群跟踪狂最后似乎没什么建树,所以我现在也很头痛。」
  对方摆出一个夸张的悲伤动作,但还是很难知道,其中到底有几句话是他的真实想法。
  清太郎看着实际通过车窗外,并逐渐远去的塞尔堤,以及车载萤幕上播放的塞尔堤这几天行动的影片,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个人的确也以为,这次能够看见圣边琉璃的异常性……不,那名没有头的骑士的状态,比我想像中更加刺激我的好奇心。」
  「喔?」
  「我开始有种绝对要到手的感觉了。」
  「过去曾拥有头颅的您,现在开始想要身体了?好吧,我原谅你的花心,毕竟你都只对妖精下手。」
  淀切笑着表示,但清太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全部。」
  「您是说……?」
  「我说的是……被卷入你这次宣传活动的无头骑士的肉体、被妖刀附身的少女,以及圣边琉璃,除此之外,还包括被我侄女偷走的无头骑士头颅……这些我『全都想要』。」
  清太郎让脖子喀叽响了几声,看着萤幕上塞尔堤的身体,露出孩童扯掉蜻蜓翅膀时会出现的那种眼神:
  「据说身体已经放弃寻找头颅了……不过基于个人的好奇心,我想将头颅和身体接起来看看。当然,前提是在她落入我手中的情况下。」
  「……哎呀哎呀,原来你不是花花公子,而是后宫主义者啊?」
  淀切愉快地笑到肚子颤动,但清太郎嗤之以鼻地表示:
  「少说些无聊的笑话,回答我,你有没有办法提供我协助?」
  「在下会努力的,如果无头骑士和妖刀刀客知道跟踪狂事件的幕后黑手是我,应该会主动来找我。」
  「以自己为诱饵来钓鱼,还真是特殊的癖好啊。」
  淀切的回答让清太郎有些惊愕,但前者仍不改其爽朗的笑容回答:
  「想要处置、杀死或者兜售异形,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自己为诱饵。要是徒桥小弟供出我的名字,她一定会追杀过来,让我逃无可逃,到时才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机。」
  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后,他有些难为情地搔搔头:
  「不过徒桥小弟从昨晚便下落不明这一点,倒是有些偏离我的计划。」
  「……」
  「嗯,不过我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看来我刺的那一刀,似乎让他怀恨在心。人还这么年轻,却一直受到过去的束缚,这样实在是不好呢,哈哈哈。」
  清太郎不晓得对方的话中,几分玩笑几分认真,狠狠瞪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此时,他突然发现某件事,有些狐疑地询问:
  「话说回来,你的长相和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不同,是跑去整形吗?」
  「是的,嗯……毕竟粟楠会和警方都想抓到我嘛,不变脸一下怎么活呀?哈哈哈。」
  清太郎怜悯地看着露出柔和笑容的男人,之后便不再注意此事。
  但是,与他接触不深的清太郎并不了解——
  过去委托梵萝娜他们去诱拐粟楠茜的男人,和此刻待在清太郎身边的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全都「判若两人」。
  除此之外,如果清太郎有听到数天前,淀切和徒桥之间所通的电话——他便会发现电话里的声音,和目前坐在他隔壁的男人声音也是迥然不同。
  无从得知这些事实的清太郎,没有特别对身旁的男人提高警觉,只是想起他之前与戴着防毒面具的友人之间的对话。

  想起短短一天前——
  对方儿子身受重伤的瞬间,友人打来的电话内容。

  ——『算你厉害。』
  ——「你的直觉还是这么敏锐,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喔。」
  ——『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加以阻止的话,就是同罪。我儿子如今变成这样,我能对你这个朋友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倾尽全力痛殴你。』
  「看住朋友的份上,下次见面时,我让你揍一拳。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喔,即便是你也一样。」

  他说完便切掉电话,但对方至今仍未再与他联络。
  不过熟知森严个性的清太郎很清楚,对方不是如此便肯善罢甘休的男人。即便这样,他还是以自己的欲望为优先,投身和淀切之间的扭曲交易。
  比起身旁的男人,更加提防森严妨碍的清太郎,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预测好友的报复方式。

  「这个男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所以他到底会如何对付我呢……」

  ♂♀

  一天前 乐影健身房

  实际上,和好友通完电话的森严,行动相当迅速。
  他毫不犹豫地设定目的地,和清太郎通完话后便直接亲赴现场——并从防毒面具底下发出充满自信的豪语:
  「基于某个原因,我要揍多年来的好友一拳。不过我就直说了,我完全没有揍人的经验!所以希望你们教我简单易学的必杀一拳!」
  「给我滚。」
  看见一名戴着白色防毒面具的男人突然造访健身房,写乐影次郎脸颊抽动地说。
  然而森严并未因此放弃,他从怀里掏出钱包,开始交涉:
  「要钱的话我有!要多少都有!你要是怀疑,我不排斥拿大把的钞票赏你几巴掌!」
  「我就是不要!而且你可以把刚才说的当成你的必杀一拳啊。好了好了,你给我滚。」
  「唔……事到如今,我这个号称不择手段的男人,也只好出招了……」
  「……你想做什么嘛?」
  森严将脸凑向对他保持警戒的教练,和他咬起小耳朵:
  「我要你戴着我这张防毒面具,假扮成我,赏清太郎那家伙一记全力施为的俄罗斯勾拳(注:一种尽量不扭动身体,靠肩膀的转动施展的勾拳,动作很像棒球中的长传)!如何!这计划便完美吧?我付你报酬!现金十万!」
  「……这笔生意开始有点吸引力了……唔噗!?」
  就在影次郎的心开始痒起来时,一记锐利的手刀劈在他头上。
  「少说这种蠢话!我要下班咯,之后就拜托你了,哥。」
  转头一看,一名感觉不让须眉的年轻女子对影次郎露出不屑的表情,正准备外出。
  「喂,美影!你对兄长应该再放尊重一点……等等,吃饭呢?」
  「我在外面吃。」
  女子一头毛乱的短发和衬衫缝隙露出的腹肌看起来十分扎眼,如果不看她的长相和适度鼓起的胸部,这样的外形被误认为男人倒也不奇怪。说得好听些,是一名比较好动的女生,但还是「不让须眉」的说法比较贴切一点。
  目送那名女子出门后,影次郎再次叹了口气:
  「真是的,那丫头最近晚上都早早收工,绝对是有男人了。呃,跟初次见面的你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嗯……我是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形,但可以容我说一句吗?」
  「怎么样?」
  听见防毒面具男如此认真地表示,影次郎不禁屏息催他继续说下去,但——
  「如果要假扮成我,刚才那位男孩子气的女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而且由女性假扮成我去扁人的游戏,反而会带给我一种倒错的兴奋……你觉得如何?」
  「滚回去!」
  「哎呀,等一下,其实我儿子现在受了伤,人正躺在医院里,如果去探病的父亲突然变成一名年轻女生,这个不小的惊喜,应该可以让他早点康复吧,可以请你本着助人为……」
  「滚·回·去!」

  ♂♀

  池袋的格斗技健身房上演这么一段好笑程度不亚于相声的对话后,又隔了一会——
  从背部到耳朵都被烧伤的徒桥,狼狈不堪地回到自家的入口。
  将车停在停车场后,因为背部疼痛而烦躁不已的徒桥走向公寓大楼入口。
  烦躁的原因并非只有疼痛。
  还包括他对圣边琉璃的崇高之爱,受到他人的妨碍。
  除此之外,刚才车内电视所播放的,圣边琉璃的事务所召开的记者会也是原因之一。
  因为徒桥准备今后送给各家媒体的那张琉璃「照片」,在他送出去之前便上了电视。
  『圣边琉璃新电影的拍摄画面在网路上流出!原因可能为马克斯社长上网抓色情图片,使得电脑中毒所致!』
  电视上报出以此为标体的新闻,而那张震撼性照片,则被解释成他们目前在极度保密下拍摄的恐怖惊悚电影的其中一幕。
  ——可恶……这是怎样?
  ——不管哪个家伙……都在破坏我和琉璃妹之间的爱……
  在焦躁和欲求不满累积之下,他的心中陡然窜起「好想找个人来破坏,不管是谁都好」的邪念。
  喀叽,磨了一下牙齿的徒桥——见到公寓楼梯前方站着一名男人。
  对方的年纪应该不大,但是所站的位置位于楼梯灯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
  徒桥似乎还保有一点理性,他做出在自己家旁边引发事端并不太好的判断,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打算穿过男人身边。
  然而——站在那里的男人,却开口向呼吸凌乱起来的徒桥攀谈:
  「嗨,你好像烧伤了耶,身上有很重的头发烧焦味。」
  「……?」
  「你那烧伤,该不会是打火机油或是汽油弹造成的吧?那个一开始虽然不会很烫,可是延烧到衣服之后就很糟糕了……话说回来,那是谁干的?该不会是一个眯眯眼的死阿宅吧?哈……哈嘻哈嘻哈哈哈哈哈!」
  男人态度轻浮地拍拍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徒桥蚊了皱眉,很单纯地下了决定。
  ——踢死他。
  他忍耐背后的痛苦,不保留任何力道地朝男人踢出一记前踢——
  下一秒钟,一声巨响过后——徒桥的脚「呈现方向奇怪的凹折」。
  「……!?唔!?!?嘎啊啊嘎啊啊啊嘎!?」
  男人的左手握着一把由硬质橡胶制成的大槌子,配合徒桥的前踢,将槌子迅速挥向他的脚——这便是刚才那瞬间上演的一幕。
  看着徒桥发出哀号,在地面打滚的模样,男人神情恍惚地笑了。
  那微笑像极了徒桥在踢破圣边琉璃的相片时所露出的笑容。
  痛得不停呻吟的徒桥,死命瞪着男人被微弱路灯蒙上光芒的面孔。
  男人的年纪差不多才二十岁——身上最显眼的特征,则是覆盖他从脸的右半边到右手前端的鲜艳灼伤疤。
  「杀了……你……」
  即便仍在呻吟,徒桥还是拼命地将手伸向男人——
  结果一记强烈打击轰中他的后脑勺,瞬间将他的意识打落幽暗的深渊。

  在哀号戛然而止的公寓前,一名女子开口表示:
  「你在玩什么啦,想重回少年感化院吗?」
  以毛乱短发为特征的男孩子气女子——写乐美影有些受不了地质问持着槌子的男人。倒在地上的徒桥,被她一脚踹中头部后,彻底陷入昏迷。
  「闭嘴……我不记得有谁规定我得接受你的指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晓得是什么好笑,灼伤男发疯似的笑个不停。
  此时,他的背后出现几名身穿骷颤图案骑士夹克的男人,将昏迷过去的徒桥扛起来,运向停车场里面的一台车子,接着若无其事地离开停车场。
  「算了,我们也快走吧。」
  美影催促了一下还在放声大笑的灼伤男,于是他们也离开了停车场。
  只在公寓的入口,留下徒桥极少量的血迹。

  ♂♀

  网路聊天室

  夏洛【然后,我花了三十分钟,才将那个戴防毒面具的大叔赶出去。】
  库洛姆【还真是一场灾难呢。】
  莎琦【白色防毒面具听起来还满厉害的。】
  甘乐【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夏洛,不会是你掰出来的吧?w】
  夏洛【不,是真的。】
  参【好想看。】
  参【早知道就留下来继续练习了。】
  狂【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都市传说。我们应该去散布这个怪异防毒面具人的谣言,将他与黑色没有头的骑士凑成一对,就叫怪人双雄。他的真面目恐怕是气体人,只要拿掉他的面具,他的身体就会气化,消散在空气之中!】
  甘乐【好可怕——!】
  库洛姆【等等,以前好像有部叫做「气体人一号」的电影喔。】
  甘乐【哇——库洛姆,你很喜欢电影吗!?】
  库洛姆【嗯,算是啦。】
  夏洛【印象中,气体人好像是很久以前的电影……】
  甘乐【下次就请你推荐几部片子给我看咯!】
  库洛姆【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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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池袋某处 高层公寓最顶层

  矢雾波江整个人愣住了。
  全身僵硬,手上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
  过去还在上班时,曾以冷静犀利着称的她,此时差点流出眼泪。
  映入她眼帘的,是置放于桌上的笔电,和旁边的一台小笔电。
  以及一名手指轮流敲打两台笔电键盘的男人。
  两个电脑萤幕上,显示的是向一个网路聊天室。
  男人在其中一台电脑以【库洛姆】,在另一台电脑则以【甘乐】的帐号登入聊天室,不停与他自己对话,甚至还以鼻子哼着歌——看见这一幕,波江初次觉得,自己快要同情起眼前的男人了。
  ——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
  ——现在,他终于沦落到在聊天室里和自己交谈的地步……
  她决定当作没看见,摇摇头,转身背对那名男人——
  但是一人分饰两角,还聊得很开心的男人——折原临也,却愉快地对波江说:
  「嗯哼——波江,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没有朋友的家伙,开始出现异常的行为了?」
  「不异常啊,只是很可怜而已。」
  「随你说。在网路上拥有好几个人格,在操作形象时可是相当方便喔……好了。」
  他分别以两个网路昵称进行下线前的道别和操作程序,接着阖上笔电站起来。
  「而且,你竟然会认为我没有朋友,真是让我讶异。我可是爱着这世上所有的人类,并把大家都当成我的朋友兼恋人耶。」
  「那种单方面将爱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想法,简直和跟踪狂没什么两样。」
  「咦咦——?你也会这么说啊?」
  临也耸耸肩回答,波江则回以冰冷的视线问道:
  「话说回来,你在池袋租这么大一间房子是想做什么?你这次真的会被那个穿酒保服的杀掉喔。」
  听见酒保服这个单字,临也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他马上恢复正常,开始用他个人的调调说明:
  「这个啊……我回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为烦恼的青少年们,提供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吧。」
  「什么?」
  「安全感,会阻碍一个人的成长。以新罗来举例,他之前不论遇到什么状况,最后塞尔堤和小静他们都会赶来救援,正是因为抱持类似那样的安全感,碰到这次的状况才会无法应付,落得受伤住院的下场。不过,我决定今后就算是对待朋友,也要多严厉一些,基于我对他们的友情咯。就算有人打电话跟我说:『新罗住院了。』我也打算顶多说一句:『喔,是吗?』就切掉电话。」
  「这与其说是严厉,倒不如说,只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吧。而且,他们本来就不会打电话给你这种人不是吗?」
  临也无视波江的指正,迳自靠向桌子——环视着房间内部表示:
  「当然,我也把在『这间房子里的人都当成朋友』咯。」
  房间里——存在着形形色色的人。
  有伫立在书架旁,始终对临也投以杀意眼神的女孩。
  有几名穿着「尸龙」印着脊椎图案皮夹克的男女。
  有一名亮丽黑发及腰,眼睛染上红色,面带微笑的女人。
  有一名全身缠着绷带,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汉。
  有一名脚部骨折,倒在地上,至今仍在昏迷当中的细瘦男人。
  以及一名站在房子入口处,显然并非善类的光头男。
  其他还有一些看似迥异于常人的男女,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聆听临也的发言。
  此时,脸上有着烧伤疤痕的男人,露出狰狞的笑容对临也说:
  「我不记得自己何时和你成了朋友……我只是觉得『只要能够干掉游马崎和门田那两个混帐,宰掉青叶那小子,也杀死纪田正臣,最后再送你上西天』的话,一定非常快乐。」
  「别说了,泉井。」
  站在他身旁的写乐美影规劝着,但灼伤男——泉井兰还是继续说下去:
  「没错……游马崎……就是游马崎……那个死阿宅……我绝对要干掉他……要把他那张嬉皮笑脸整个烧烂,变成和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泉井碎碎念了一会后突然笑了起来,周遭众人则各自带着不同的眼神看着他大笑——即便如此,临也还是对泉并投以笑容:
  「小兰还是一点都没变,名字那么可爱,想法却如此偏激。这一点也很有人类的味道,很好。」
  他顿了一下,接着张开双手,对房间里的所有人大声宣布:
  「欢迎来到DOLLARS!DOLLARS将平等地欢迎各位。」
  临也随即转身面对背后的一大片落地窗,感慨良深地俯视外头栉次鳞比的池袋街道。站在书架阴影中的女孩狠狠地咋舌一句:「你被人狙击毙掉吧。」临也却无视那一句诅咒,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
  然后他像丢篮球一般,以单手将东西往正上方一抛——
  并在物体落下时加以接住,对准池袋街道高高举起。
  「你也很怀念吧?怀念这座城市的空气。」

  回到池袋的男人就这样,十分开心地玩弄掌中塞尔堤的头颅——
  向房间里他深爱且钟爱的人们,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为了象征一下彼此间的和睦……大家一起吃个火锅吧?」



  后记

  大家好,向好久不见的朋友说声久违了,我是成田良悟。
  总之,在此为大家献上这本《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第八集……!这次的事件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但也可以说,这是帝人、杏里、正臣等三人的长篇序章。
  对于这次的结局,应该会有人发表「角色一口气爆发,快要复杂到让人一头雾水了!」之类的看法,不过安心吧,从下一集开始,故事预计会一集围绕一个角色进行……相对地,每一集除了五~十名的主要角色外,其他人可能都没有登场的机会(就像第二集~第六集的美香&诚二),但是请放心,说不定下一集,那些人便会成为主要角色!……不过再怎么样,应该都不可能演变成「这次DuRaRaRa!!的故事以法螺田为主!」的状况啦。话说回来,动画中的法螺田成了一个很有味道的角色,所以最近我开始觉得,就这么让他领便当走人,好像还满可惜的。
  ……对了,关于动画的部分!
  多亏大家的帮忙,最后的成品广受多方好评。看见自己的作品被制作成这么精美的动画,我个人也是无限感慨……!部分电视台这个月便要播出完结篇了,透过BANDAI频道和Movie Gate频道、在PS3和PSP上头的公开传输、Animax的CS播送,以及想当然尔的DVD,都可以欣赏到这部动画,请大家多多支持!
  对于以大森导演和各位声优为首的动画工作人员,我真的有道也道不尽的感激。《BACCANO!大骚动!》动画化的时候也是一样,动画似乎总是带给我许多不同的东西。
  其中的一项,便是角色设定的逆向输入——我个人便觉得渡草这角色重新鲜活了起来,变得特别容易下笔。这一集里,原本计划写出「跟踪狂VS渡草」的一大叙事诗,不过我也不太敢突然便拿逆向输入的设定来当故事主轴,所以这次先加强了他的配角份量。
  总而言之,多重媒体合作让许多人参与这部作品的创作,让我能够以令新的观点来审视《DuRaRaRa!!》,对我而言,这是很珍贵的一段日子。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好了……说到多重媒体合作,我想应该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
  PSP已经确定要发售一款叫做《DuRaRaRa!!3way standoff》的游戏了!
  制作人将由DS版《BACCANO!》的热中日和さん担任,到时候会变成一款什么样的游戏,我本人也从现在开始便期待不已!
  另外——
  SQUARE·ENIX公司决定要发行一本《DuRaRaRa!!》的漫画短篇集!
  届时将以《月刊G Fantasy》为中心,邀请多位漫画家来绘制《DuRaRaRa!!》,我想大家应该能够观赏到各种不同面貌的《DuRaRaRa!!》!
  再来——《DuRaRaRa!!全收录》也已经确定要发售了。
  这是以《DuRaRaRa!!》的动画与原作为中心的一本书,包含角色介绍和术语解说在内,众多的企画绝对让人琳琅满目,希望大家能够买回去看看……
  其他还有许多族系不及备载的消息,请大家上《DuRaRaRa!!》的官方网站或者透过电击罐头、电击文库等,随时查看最新情报!

  至于今后的计划,说真的,坚强如我,在这几个月林林总总写了一千多页之后,身心也开始变得不太稳定,所以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写下一本书。(话说回来,现在仍有DVD特别附录和其他各种细项工作尚未处理,还没办法休息。)
  唔……基于以上理由,虽然总工作量有所增加,出书量却变少了,害我被人家说:「成田动笔的速度变慢了!」喂,我现在的稿量比出道时多了一倍好吗……
  好了,先不理会上述的废话,我个人希望接下来能在秋天出《ヴぁんぷ!Ⅴ》,接着是《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x9》和《BACCANO!大骚动!1711》、《5656Ⅱ》。要给MW文库的原稿也正在进行当中,不过那一边的速度比较慢,出版时间仍然未定。
  透过动画认识《DuRaRaRa!!》,一路读到最新这本书的读者们,希望你们也能阅读《DuRaRaRa!!》以外的系列……

  附带一提,在这个月发售的《科学超电磁炮5 特别精装版》中,我有写一篇献礼小说(注:一名作家因为推祟另一位作家,借用原作家的设定创作的同人作品)!使用人家的角色进行创作让我很紧张,要是正在看这篇后记的人当中,有人曾经看过《超电磁炮》的原作或动画,或是看完整套《魔法禁书目录》的人,请务必也去看一看……!

  ※以下照惯例是我对众人的致谢。
  每次都被我添麻烦的责任编辑和田先生,还有以钤木总编为首的编辑部同仁。每次每次都因为我进度太慢而被拖累的各位校阅同仁,以及帮忙规划、设计书本外观的各位设计人员,还有宣传部、出版部和营业部等各位Media Works同仁,对于这次造成大家的进度紧迫,我真的感到无比抱歉……!
  平常给予我诸多照顾的家人、朋友、作家以及插画家们。
  以大森导演和各位声优为首的动画工作人员们,和透用漫画这个不同的媒体,画出精美作品的茶鸟木明代老师,以及编辑熊さん。
  因为《夜樱》的OVA制作起跑,忙到不可开交,却还是在两个进度之间,抽空完成优美插画的ヤスダスズヒト老师。这次的封面真是让人兴奋无比……

  最后,是阅读本书的所有读者。
  ————将最高级的感谢,献给以上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在玩勇者斗恶龙怪兽仙境Joker2,并试着配种出无头骑士的」——
            成田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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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3

10000
yxw088000 平民
求TXT传送门

11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各种不可思议集合在一起

12 年前 0 回復

820312132 騎士
台版出来了,谢谢楼主录入了,无头太好了
哈哈哈

12 年前 0 回復

yichenlive 平民
哈哈!谢谢!很赞!这是什么.三国吗?林也派.淀切派.和塞尔提派?粟南会是怎么算的?
再次.录入辛苦了!谢谢!
正处在想看第9本却刷不出东西的悲哀状态...

12 年前 0 回復

从小爱推理 平民
成田良悟,我的菜啊!撒花,收走!

13 年前 0 回復

yuyuismcat 平民
錄入辛苦了^^
很精彩的一集~~臨也回來太好了啊意又有壞事可看了ww

13 年前 0 回復

79820875 侯爵
感谢录入,剧情很刺激啊,帝人的表现也很好。

13 年前 0 回復

本人已死 勳爵
感谢录入,脑子不好使,总感觉关系有点乱啊,看不太清楚

13 年前 0 回復

215049377 騎士
看到好东西就冲进来了,感谢楼主录入啊。

13 年前 0 回復

sail 勳爵
要想记起所有的人名好累啊,有一些都忘记了,好复杂的世界观,仅仅是涉谷而已,唉

13 年前 0 回復

wm881003 平民
感谢录入
好吧,作为新人,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DURARARA!
从最一开始的经人介绍看了小说,到后来迷上静雄
嗯,我承认,我基了

13 年前 0 回復

livekrad 王爵
感谢录入
看来临也的新势力也准备加入了
愈来愈复杂的人际关系
以及愈来愈多的人物
往后的剧情看来还很长呢

13 年前 0 回復

mengjing2046 公爵
录入辛苦了啊
不过这个新版面真的不喜欢
不能直接查看发表日期

13 年前 0 回復

Lafrente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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