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王国 8 [毛利志生子] 【台/简】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7-4 07:1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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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利志生子
插图:增田惠
图源:yuy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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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1:39 编辑


  序章
  鸟儿们飞舞在万里无云的秋季晴空。
  翠兰将手放在眼睛上方遮蔽阳光,望着身影瞬间变小的鸟儿离去。
  米赞位于赛尔肯?雷根的宅邸,相当安宁平静。
  现在正值增税的时节,米赞的女儿和女婿忙得不可开交,但外头的喧嚣杂乱却传不到翠兰的耳里。翠兰住在宅邸深处一间日照良好的房间,她每天都和米赞的孙子们在庭院进行小小的冒险。
  弟弟赞马很有找寻蜗牛壳及鲜艳果实的才能。
  哥哥李亘虽无法阻止弟弟的奇特行为,却总是留心不让翠兰央及危险。
  兄弟俩性情迥异,但光是这样就足以让翠兰的内心感到平静。虽然她的肚子还没变大,内部也感受不到任何动静,但她心想即将出生的孩子,总有一天也会长大,像赞马及李亘一样,与拉塞尔互助合作、一块儿嬉戏吧!
  「王妃殿下,那里有个鸟巢耶。」
  走在前头的赞马突然停下来指着树上,翠兰也停下脚步,看着赞马所指的地方。细细的树梢上,挂着一个枯草筑成的圆巢,里头有四只幼鸟吱吱喳喳地叫着,向站在鸟巢边缘的母鸟要食物吃。
  「那不知道是什么鸟?」
  「我想祖父大人一定知道。」
  李亘站在翠兰后方,自己也像幼鸟般伸长脖子回答。
  「我们把那些鸟的颜色和形状记好,回家后问问看祖父大人吧。」
  翠兰和赞马采纳李亘的提议,排成一排观察鸟的模样。
  母鸟有一双黑色翅膀、顶着一头黄色鸟冠,它完全没发现人类的视线,将食物放入脖子伸得最长的幼鸟口中后,便滑翔般地飞离巢穴。
  可是就在母鸟离巢后不久,一条土红色的蛇出现在树叶后方。
  这条蛇沿着树枝迅速接近鸟巢。
  不好了,李亘大叫出声,捡起一颗石头。
  只是在那颗石头离开李亘的手前,赞马压住了哥哥的手。
  「兄长,不能这样。」
  「为什么?放着不管的话,那些小鸟会被吃掉的。」
  「可是蛇也要吃饭啊。」
  听到弟弟的反驳,李亘一脸讶异。
  赞马继续抓着哥哥的手,迅速地阐述自己的意见。
  「小鸟的确比蛇可爱多了,可是只靠外表做判断,蛇太可怜了,不能说因为是蛇,所以杀了也没关系吧?」
  接着这次换李亘提出相反意见。
  「我根本没有说到可不可爱的问题,我只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较小的生物被吃掉。确实从以前蛇就会吃小鸟,但是被想要帮助小鸟的人类看到,那只能怪蛇的运气太差。」
  「人类还不是会吃小鸟。」
  「那是更大的鸟类的幼鸟吧?」
  李亘用眼神征求翠兰的同意。
  赞马也用询问的目光望着翠兰。
  这让翠兰内心感到一阵心慌,大伤脑筋。赞马和李亘说的各有道理,只是若不快点宣判谁的言论获胜,小鸟就会被吃掉了。
  可是翠兰根本不需要下这个判决。
  因为她发现在蛇抵达鸟巢之前,成鸟们就已经赶回来开始袭击蛇。
  它们发出尖锐的吓阻声,并用惊人的速度掠过蛇的身旁。紧紧缠在树枝上的蛇,在成鸟的反击下,身体开始倾斜。
  加上鸟巢原本就是挂在蛇不擅长行动的细端树梢上。
  成鸟连续进行两三次的攻击后,蛇的身体终于离开树枝,咚地一声掉落至地面。此时蛇想要吃掉小鸟的意念全消,等落下的冲击恢复后,迅速地溜进草丛中。
  翠兰、李亘和赞马不自觉拍起手来,内心充满安心和感动。
  下一瞬间,一只成鸟发出尖锐的叫声,朝翠兰一行人头顶攻击而来。
  「唔哇!!」
  翠兰一行人大叫出声,屈着身子从树下逃出。
  成鸟并没有追过来。
  翠兰等人一直跑到庭院深处的泉水旁。
  他们停在泉边,喘了一口气后,又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只鸟一定是小鸟的母亲。」
  李亘笑着说。
  「嗯!和我们的母亲大人一模一样。」
  赞马用指尖拭去流出来的泪水。
  米赞的女儿确实是个对小孩子们相当严厉书却也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母亲。
  翠兰之前就一直期盼能成为像她一样的母亲。
  翠兰散完步回到房间后不久,米赞前来拜见翠兰。
  米赞身为赛尔肯?雷根的领主,是塔布远近驰名的英雄,年纪虽然已达六十上下,却是个身经百战的猛将,他道貌凛然的脸上布满伤痕,并具有如岩石般强壮的身体。米赞身后跟着一位瘦瘦高髙的男子,是利吉姆的共生契尔古。
  「谢谢你赶来,契尔古,你平安前来真是太好了。」
  「看到翠兰殿下这么有精神,小的就放心了。」
  翠兰慰问着远道而来的契尔古,契尔古也表示出再度见到翠兰的喜悦,但他那微薄的嘴边却没半点笑意。契尔古在利吉姆的共生里是最年长的,他的相貌细颜凤眼,看起来有点像狐狸,但丝毫不会给人任何奸诈狡猾的印象,每次看到他时,大多是一脸正经的模样。
  「关于茹央妃夫人的毒杀未遂事件,以及侍女杀害事件都已经解决了,祖灵祭也顺利进行,噶尔大人还带来了翠兰殿下怀有身孕的消息。松赞,干布大王及众王妃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示相当高兴。另外利吉姆殿下吩咐我转告翠兰殿下,请您等调养好身体后,立刻出发前往擦宿。」
  「不用回雅隆了吗?」
  「是的,松赞,干布大王也同意此事。雅隆因为解除特拉大人职务一事,现在还有些动乱,利吉姆殿下吩咐,若翠兰殿下的身子尚未复原的话,请在塔布以东找其他宅邸休养。」
  契尔夫将祖灵祭后发生的事,简洁地说了一遍。
  虽然靠着巴桑果敢的决断和噶尔的能力让特拉的威望尽失,但城内和市街上仍有倾向特拉的人,特别是雅隆和塔布交接的街道上,沿途有时还会发生一些小冲突。
  「其实我这次前来,也没公布说我是利吉姆大人所派遣的紧急使者。」
  「事情变得这么严重啊?」
  「不,其实规模还没大到能够称为暴动,只是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
  「这里也算不上安全呢。」
  米赞喃喃说道。
  「塔布的人民们迟早会知道特拉大人受罚的事吧。陶拉格以东应该就没有人认识特拉大人了,利吉姆殿下的想法相当合理。」
  「说得也是,我现在也没办法骑马,先行出发也可以省些麻烦。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先还松赞?干布王之前借我的这把剑……」
  契尔夫面带微笑地回应翠兰这个问题。
  「大王表示,请将这把剑当作是翠兰殿下腹中孩子的护身之剑吧,只要能将那孩子平安抚养长大的话,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还会见到面的,到时候再还那把剑就行了。」
  契尔夫的这段话,让米赞眯起眼睛。
  「看来松赞?干布王相当信赖翠兰殿下。虽然练武之人时常会送剑给部下,但要将自己用愤的剑寄托给他人,还是需要相当特别的决心吧。」
  翠兰模棱两可地微微一笑。
  她并不觉得她受到松赞?干布的信赖。虽然假冒公主一事,并没有产生翠兰之前所担心的影响,但她总觉得松赞?干布是认为既然她身为公主的利用价值很低,那就用其他方式来利用翠兰。
  再说,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托付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被利用在政治立场上,分配一样她所能应付的工作,对翠兰而言反正是种救读。
  而且她并不觉得工作是件痛苦的事。
  若这份工作是为了守护利吉姆,以及重要的人的话,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那么,我们向擦宿出发吧。」
  翠兰注视着契尔夫,用平稳的声音说道。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1:40 编辑


  一、西方领主
  一片树叶从轿子上的小窗子飘了进来,落在翠籣的膝盖上,翠兰抓起树叶柄在眼前来回翻转。
  状似小鹿脚印的叶子呈现鲜艳的红色,那个颜色和早晚骤降的温度同时让人感受到冬天即将拜访的气息。
  但是画间都还是暖和的。
  翠兰从小窗口眺望街道南方连绵不绝的山峰。
  峰林的颜色比天空还要翠蓝,一年四季积雪未融。前方有片终岁不失绿意的常绿树林,更前方则是宛如熊熊火焰正在蔓延燃烧的落叶树林。
  那片火红的森林四处都是险峻的岩石地,鸦雀无声的寂静像是在拒绝人类的干扰。在那片静谧当中,翠兰想起利吉姆。翠兰和利吉姆是在盛夏之际分离,他现在是否也在某处望着这片染红的树林呢?
  翠兰不禁叹了口气。
  翠籣总觉得随着轿子越往前进,她也就离利吉姆越来越远。虽然在翠蔺从赛尔肯?雷根启程的同时,利吉姆应该也离开了雅隆,可是只要没看到他的身影,翠兰什么都无法相信,也无法确信不久之后他们是否真的能重逢。
  可是这趟旅程,却好得让她没话说。
  一路上所留宿的领主宅邸,无不费尽心思来欢迎款待他们。
  米赞所准备的轿子,也让身怀六甲的翠兰坐得很舒适。轿子上方盖了一个屋檐较深的屋顶来遮蔽日照,还盖了墙壁来挡风。另一方面,为了让翠兰能够看到外面,也尽量加大窗子的大小,轿子里头还宽敞到可以横躺下来。扛轿子的总共有六人,另外还差遣了两组可以交替的人员随行,好让他们不会过于疲倦而滑了手。
  翠兰总是在较晚的时间起来,趁着日光温暖的时候启程,并在日落西山之前抵达住处,在事先温暖过的房间,裹着棉被入睡。
  在这趟舒适的行程之中,翠兰一行人走进秋意渐浓的街道,就在他们离开赛尔肯?雷根的第二十天,踏进了塔布外围、工布西方的领地威德?罗嘉。
  工布和塔布过去是由不同国王所统治的相异国家。拉塞尔的生母蒂卡儿一族所统治的岩波、位于塔布北方的娘布,以及工布西北方的波窝薄也都是不同的国家。
  如今这些国家全都对一名大王伏首称臣,成为吐蕃王国的一部份。只是这些国王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被称为小王,虽然他们需要遵守吐蕃王国法令的规定,有义务派兵及纳税,但却以自治的方式继纩统治各自的领地。
  想当然尔,小王的家臣们,也有各自在国内需要统理的土地,这些家臣被称为领主,他们同样具有自治性,光靠小王的一句话是无法左右一切的/威德「罗嘉是工布王的家臣罗帕契丨伊甘的领地。
  翠兰在前往雅隆的路上,曾顺道来到工布王所住的城堡,伊甘也以工布王臣下之一的身份来问候翠兰。他在翠兰等人离开工布王城堡的途中,以顺道要回自己的领土为由,送翠籣等人到连接塔布的国境。
  伊甘的外型虽然没有太引人注目的特征,但是相貌堂堂。给人一种亲切耿直、恭敬有礼、擅长实务、精明能干的印象。
  从工布王的城堡到连接塔布边境的这段路上,他以队伍的安全为最优先,让位于利吉姆底下所构成的队伍畅行无阻地穿过工布。
  也因为如此,伊甘在告别之际的言行举止,更加让翠兰印象深刻。
  他热切地恳求他们在从雅隆回来的路上,务必顺道前来自己的宅邸。
  「我们要住在威德,罗嘉伊甘大人的宅邸吗?」
  翠兰从轿广的小窗口探出头来,询问骑马并行的契尔古。
  契尔古一脸正经地点头。
  「刚才已经派使者前去通知了,我想不就后就会有使者来迎接,在那之前,请先欣赏南方的风景。」
  翠兰听到这一点都不诚恳的观光介绍,忍不住笑了出来。
  契尔古早就擦觉翠兰想要骑马一事。
  只是翠兰常然不会开口说想要骑,契尔占也不会过问,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地知道,若楚兰这个时候骑马,对腹中的孩子很危险。
  翠兰笑着喘口气后,便遵照契尔古的建议。
  塔布有很多街道是沿着森林,德威?罗嘉也是如此。在街道的南侧同样有一大片森林,群峰山麓也染上鲜艳的颜色。
  「听说这一带在二十年前也是森林。」
  契尔古喃喃自语般地说了起来。
  「我虽然不淸楚那时候的事,但听说以前的街道似乎是在更北方,是伊付大人的父亲迁徙到现在的场所,才会有像这样高低起伏不会太多的宽敞街道。」
  「确实通过这一带时是挺轻松的。」
  翠兰从小窗子伸出头来确认道路的状况。擦宿连接雅隆的街道上,虽然有某种程度上的整治,但还是有很多需要越过山头的险峻之地,加上有很多地方容易发生塌方,还有很多湿地,想要横跨整座山需要有万全的准备和谨慎。
  可是威德?罗嘉的道路全部非常平坦,且相当宽敞。
  「街道的安全性可是威德?罗嘉领主最自豪的成果,翠兰殿下要不要直接向伊甘大人本人请教更详细的情况?」
  契尔古的目光望向前方。
  翠兰顺着契尔古的视线向前看去,发现街道前方有十多名骑兵在等候。
  那是一群身穿军服的武人。
  他们等翠兰的队伍接近后从马上下来,并同时低头行礼表示敬意,伊甘从中走出来,靠近翠兰停下的轿子旁,他笑容可掬地用洪亮的声音向翠兰问安。
  「好久不见,小的为了迎接王妃殿下前往宅邸,特来此等候。」
  伊甘笑起来眼角和嘴边就会露出细细的纹路,正好让相貌堂堂的他给人和蔼亲切的感觉,他笔直地望着翠兰,那褐色的眼神中不带丝毫灰暗。
  翠兰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在轿子中向伊甘回话,她知道这样是非常失种的态度,但因为此轿的构造非常重视安全性,上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伊甘大人,很抱歉在轿子中回您,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前来迎接。前往雅隆的途中多亏您的照顾,三番两次麻烦您真的很不好意思。」
  「之前我工布之辇做出那种事,给翠兰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这次请务必慢慢欣赏工布的名胜。」
  伊甘指着前方请队伍前进,接着骑上马匹在前方带领着。
  队伍在途中休息了三次,就在火红色的太阳西倾之际,他们终于离开街道,踏入南方广阔的树林里。
  和河川对面的森林相比,这里的树林树叶较为稀疏明亮。
  虽然头上有亦黄亦红的树叶如天顶般众枝伸展,但马匹和众人陷入堆满落叶的小路上,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风景。
  从街道到宅邸的距离,比翠籣印象中远得多。
  就在她脑海里没来由地怀疑他们更改道路之后,耳边传来要队伍停止的声响,不一会儿轿子便停了下来。
  侍女掀起入口处的垂帘,接替的人马立刻在轿子旁摆放台阶让翠兰踩踏。
  伊甘迅速从马上跳下来,制止准备前进的契尔古,向翠兰伸出手来。
  翠兰将自己的手放在伊甘的手上。
  她缓缓下轿,环绕四周,发现耸立在眼前的宅邸和他们前往雅隆时,伊甘带领他们前去的宅邸不一样。
  之前他们所住的宅邸,是栋沿着街道的坚固建筑。
  但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栋不惜成本使用鲜艳石头及木材盖成、兼具稳重及优美这两种相反要素的建筑物。
  位于中心的屋脊宛如鹫展开双翅般向两旁伸展,基本上是左右对称的建筑,故意让某些细部的地方看起来不平衡,营造出不安定的美感。
  宅邸前方约有将近一百人在等候,这些人也从服装色调的印象上就给人一种慎重的感觉,他们有条不紊地排列着。
  只是在这些出来迎接的人当中,并没有看到祭司的影子。
  翠兰悄悄将手放在胸前。
  虽然她目前还没开始严重呕吐的害喜。但偶尔会觉得恶心,现在的她实在没有自信能够若无其事地喝下羊血。
  翠籣迅速前往建于静僻深处的另外一栋房子,那栋建筑物不管是房间的大小或是走廊,都盖得相当宽敞。
  翠兰站在窗边向外眺望,这个窗子盖得比吐蕃大多数建筑物都遗要大。
  这里是一楼,没办法看到太远的风景。
  相对地,可以看见并然有序连接在一起的树干及堆满落叶的地面。
  不久后,便有婢女前来通知用膳,并引领翠兰来到位于不远处的大磨。厅中只有契尔古和伊甘在里头等候,并没有看见其他伊甘的家臣们。
  「我想让王妃殿下能够好好休息。」
  伊甘看到翠兰环视着室内,面带微笑地告知。
  等翠兰坐到上座后,侍者立刻端汤过来。
  翠兰心里纳闷着为什么不是端酒,待她喝下温暖的汤裹腹后,随着日落西山逐渐冰冷的身体,也从内部温暖起来。
  等所有人一起喝完汤后,侍者又前来为大家倒酒。翠兰眼前摆着一杯装满的果汁,果汁的味道酸酸甜甜,相当可口,只是酸味过强,不适合在空腹的时候饮用。翠兰想到这里,才发现是伊甘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才会先端汤上来给大家饮用的。
  「那间房间,您还喜欢吗?」
  待翠兰将杯子放下后,伊甘开口问道。
  翠兰点点头,内心充满感激地回答:
  「那里非常宽敞,使用起来相当方便。」
  「那真是太好了。那栋是为了家母而盖的。这栋宅邸原本是用来当作夏天的别宅,家父和家母本来打算住进这里的,只是在那之前,家父就过世,家母也因为生病的关系,脚肿到自己一个人无法行走,为了让轿子也能进到屋内,才会把所有东西都盖得稍大,也算是家母的遗产吧!能够对王妃殿下有所助益,想必家母一定会特别高兴。不知王妃殿下意下如何,要不要就待在这间馆里等待利吉姆殿下?」
  翠兰和契尔古相视对望。
  既然已经离开了塔布,不管在哪里等利吉姆应该都不会不方便,只是现在这个时期,得尽快赶回擦宿准备圣寿大祭和会议才行,考虑到这一点,行进速度较慢的翠籣一行人应该要先行出发,减少花费时日才是。
  「很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们在赶时间……」
  「利吉姆殿下接下来不是会先去工布王的城堡,讨谕琉珈殿下的婚事吗?」
  伊甘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好像是这样,翠兰心想。
  工布王是吐蕃数名的小王之中,最受尊崇的人,因此在会议上有相当的发言权,只是现任工布王,只有身为琉珈公主一个独生女而已。
  为了继承人问题烦心的工布王和家臣们,请利吉姆指定一名女婿,于是便选了利吉姆的共生齐夫尔。
  只是这个问题似乎还没完全解决。
  在前往雅隆的路上,有一名反对翠兰下嫁的家臣,企图暗杀翠兰。公主琉珈也被牵扯进事件之中,一时之间发生了许多事。
  「琉珈殿下在这几天,将会拜访本馆。」
  「咦……琉珈殿下吗?」
  「是的,每年到这个时节,琉珈殿下都会来这里的森林摘取药草。前些日子已经有使者来通知指定的日期了。因此若是将威德?罗嘉当作会见的场所,将所有问题一口气解决,想必对王妃殿下的身体也会比较有益才是。」
  「说的有道理……」
  翠兰表示同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伊甘雀跃地说道。
  「能够恭迎国王王妃前来,并提供决定下任工布王席次之宅邸,臣深感光荣。若是决定了,就派人将所有行李搬到房间去吧。王妃殿下,若有任何不舒适的地方,也请尽管吩咐。」
  伊甘说完后,便拍拍手叫了仆人过来,命令他们将翠兰整理在一块的行李从马上搬到房间去。
  在那之后两天,翠兰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在伊甘的考量下,他们并没有举办任何宴会,让翠兰得以一整天在宅邸四周散步,晚上也能在喜欢的时间就寝。
  就在翠兰住进来的第三天午后。
  用完餐的翠兰,躺在设于宅邸后方庭院里的床上。
  这个上方盖有毛织天顶的床铺,似乎是伊甘母亲使用过的物品,床的周围挂着好几层薄布,薄布外侧还配置着数名伊甘安排的侍女。
  鸟儿飞舞在万里无云的天空,影子映照在天顶。
  翠兰的目光追着那个影子跑。
  平常翠籣马上就会想要陷入睡眠,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不论昼夜都会很想睡,可是只有今天完全没有想睡的感觉。
  翠兰坐起身子,将手放在肚子上。
  腹中的孩子还没有明显的动静,虽然米赞的女儿告诉翠兰,进入第三个月后,就会开始产生一些变化,但翠兰的肚子还没有明显显示孩子存在的鼓起。
  翠兰突然间不安了起来。
  她担心现在是不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如果是作梦的话,总有一天会醒来,她害怕到时候得待在没有利吉姆的地方。
  「……我在想什么傻事……」
  翠兰有点自嘲般地低喃道,之后她听到包住床四周的薄布外侧,传来侍女们嘈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翠兰站起身来,想要看看薄布外的情况,只是一层又一层的薄布挡在前面,让她一直出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侍女们突然安静下来,翠兰听到薄布对面突如其来的静谧之中,有人踩在乾土上接近的声音。
  翠兰下意识地拉拢领口,压低声音问道。
  「是谁……」
  但对方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当熟悉的男性声音。
  「王妃殿下希望是谁呢?」
  这个声音一传到翠兰耳里,翠兰就像被附身般再度开始拨开薄布。
  不可能听错,这个是利吉姆的声音。
  「利吉姆!!」
  翠兰一面掀着缠住手指的薄布,一面喊着丈夫的名字。利吉姆宛如要回应这个呼喊般出现在薄布对面,两手抱住快要倒下的翠兰。
  「你要上哪去?」
  利吉姆用含笑的声音问他怀里的翠兰。
  翠兰无法回答他,只是将双手绕到利吉姆背后,尽全力抱紧他。
  利吉姆也有点顾虑地抱着翠兰,并将她的身子推回床附近。
  翠兰抬起头来凝视利吉姆。
  褐色的肌虏、有形精悍的脸庞,和有如沉稳夜晚的黑色眼睛,让翠籣觉得充满懐念,一股快要将身体融化般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利吉姆望着翠兰的脸一会儿,然后弯下身体,将自己的唇轻轻压在翠兰的唇上。
  这个温柔的吻让翠兰将整个身体交给了利吉姆。利吉姆的唇像是好几度确认了翠兰的唇如形般移动着,接着沿着翠兰的下颚线条,最后来到脸颊。
  翠兰轻声笑了出来。
  利吉姆发出声音,吻着翠兰的鼻尖,并小心翼翼地让翠兰坐在床上。
  「我想见翠兰,就自己先跑来了。不对,当然还有肚中的孩子。」
  说完,利吉姆跪在地面,将唇吻上翠兰的腹部。
  翠兰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渐消。
  利吉姆抬起头来,担心地问道:
  「怎么了?」
  「嗯……」
  翠兰无法好好回答利吉姆的问题。
  她虽然是以公主的身份嫁给利吉姆的,但她其实是皇帝的侄女,这件事利吉姆和噶尔等重臣都知道,他们也在雅隆对松赞,干布阐明事实。照理说,这应该能够让她解除从以前对怀孕一事所抱有的不安才对。
  只是当翠兰实际怀了身孕之后,才发现其实还有许多令人担心的事。
  若是翠兰生下这孩子,这孩子将会成为王子或公主,但若是他的生母是假扮的公主,相信翠兰是公主的吐蕃臣子们看他们的目光可能也会改变,这个事实也可能让大唐有被利用的危险。
  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按照当时的状况去应付,只是一想到生下来的孩子得因为翠兰的出身而尝到痛苦的滋味,就让她觉得郁闷。
  也因此,当利吉姆轿腹中的孩子表示出感情的瞬间,她有种得救的感觉。
  即将出生的孩子,并不是只有翠兰一个人在保护着,利吉姆也会以国王的身份、亦或是以父亲的身份保护他。这么一来感受到的喜悦一定会大于痛苦吧。
  翠兰落下泪来。
  利吉姆坐在翠兰身旁,轻轻抱住翠兰的肩膀,翠兰感受着轻轻缠绕在头发上的手指,舒服地闭上双眼。
  那天夜里,翠兰和利吉姆两人一起共用晚膳。
  翠兰在昏暗的室内和利吉姆并肩而坐,满怀幸福地咂着舌。伊甘宅邸内的厨师厨艺高超,尤其奶酪是绝品,烤饼的咸味也够重,吃起来相当美味。
  利吉姆看到翠兰咬着涂满奶油的烤饼,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好吃吗?翠兰?」
  「嗯,非常好吃。」
  利吉姆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笑。
  因为翠兰以前最不喜欢奶油和奶酪。
  「我曾听说怀孕会让人味觉改变,原来是真的。」
  翠兰脑海中浮现「拉塞尔的亲生母亲蒂卡儿是怎么样呢」,但又急忙将这个问题吞回口里。
  她似乎因为和利吉姆再度重逢,太过兴奋了。蒂卡儿和利吉姆从结婚之后一直到过世之前,一直不理会利吉姆,所以想必利吉姆几乎没有接触过孕妇吧。
  代替忍耐下来的问题,翠兰握住利吉姆的手。
  「怎么了?」
  利吉姆用充满怜爱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什么。」
  利吉姆将自己的手指缠绕住翠兰握住自己的手,并放在嘴边,舔掉沾在指甲上的奶油。
  翠兰发现自己的疏忽,满脸涨红。
  利吉姆忍住笑意,小心翼翼地将翠兰整个人抱在膝上。
  「反正一定又是在担心拉塞尔了吧?拉塞尔他很好,只是离开雅隆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
  「为什么?」
  利吉姆低着头,一面剥着厚实的绿色果皮,一面回答。
  「他不满意的东西太多了,加上能够安慰他的母亲大人又不在。」
  「可是会给他打气的父亲大人不是在一起吗?」
  「他很讨厌我,我们在出城前,我就惹哭拉塞尔两次,途中又惹哭他四次,托这个福,我一直被朱璎斥责呢。」
  「你做了什么啊?」
  「这可不能说,要是连翠兰都斥责我,我可振作不起来了。」
  利吉姆轻轻笑道,接着把手中切开的果实送到翠兰口中。
  翠兰稍微将身体向前倾,小小地张口。滋润旳果肉滑进她的口腔中,果汁顺着利吉姆的手指滴落。
  他们掉进吐谷浑的河里时,利吉姆也曾像这样喂她吃果实,当时翠兰很小心不咬到利吉姆的手,但这次她却故意啃咬利吉姆的手指。
  因为她觉得似乎可以这么做,而且她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当齿尖传来利吉姆手指的触感时,又让她觉得非常害臊。
  翠蔺缩着身体张开嘴巴。
  可是利吉姆却不将手缩回,反而捏住翠兰的嘴。
  意想不到的反击,让翠兰直接吞下整个还残留在口中的果实,喉咙受到强烈的刺激,让她咳了起来。
  「没事吧?」
  「没事。」
  翠兰用手遮住嘴巴,拼命想止咳。
  利吉姆将唇碰上翠兰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
  「不,是我先咬你的。」
  「我没想到你饿到要吃手指了。」
  「是啊,我现在肚子很快就会饿了呢。」
  翠兰听着利吉姆的话笑着,并咀嚼着这份幸福。
  她现在觉得一切都会顒利度过,自己一定可以平安生产、顺利扶养孩子长大,只要有利吉姆陪在身边——
  翠兰将背靠在利吉姆胸前,并将手放在从肩上绕过来的手臂上。利吉姆将那只手举起在翠兰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接着嘴角又再度上扬。
  翠兰被抱在利吉姆怀里,最近好久没睡得那么沉了,她在快要天亮前醒了过来。
  室内充满黎明的黑暗和寒气,翠兰望着利吉姆睡在隔壁的脸庞,轻声笑了出来,接着她为了伸展麻痹的脚,滑下了床铺。
  她沿着墙壁行走,待她脚慢慢习惯了之后,她感到背后的利吉姆有动静,翠兰一回头,便看到利吉姆枕在手上抬起头来。
  「你要上哪去?」
  「我哪里都不会去,我每次刚起来的时候,脚都会麻麻的,若是不起来走一走,是不会恢复的。」
  「要不要去散步?」
  利吉姆坐起身来问道。
  翠兰表示同意,并兴高采烈地移到隔壁房间做准备。
  着装完毕的利吉姆,身上绑着皮革腰带,还佩带着一把剑。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装备,让兴冲冲的翠兰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你怎么带这么多装备?」
  看到翠兰一脸疑惑,利吉姆用沉稳的声音回道:
  「因为这里原本是『森之民』的土地,我只是想要小心点。」
  「『森之民』……」
  「没错,工布的西部原本是位于更北部的地方,只是伊甘的父亲征服了之前住在这一带的异民族,才扩张了领土。」
  「我是有听契尔古说过上代领主在整备街道方面费了不少心血……」
  可是翠兰不晓得,那是靠驱逐原住民所得来的结果。虽然为了得到更好的领地发动战争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翠兰一想到自己是走在牺牲那么多生命才换来的街道上,心情就觉得很复杂。
  「那场战争,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年前吧。」
  「所以『森之民』还在等待反击的机会吗?」
  「不,他们应该服从于威德?罗嘉了才对。只是在威德?罗嘉的南方,还有相当辽閲的险山和森林。当中除了伊甘父亲所征服的民族外,似乎还有其他很多部族。毕竟他们不是吐蓍的人民,还是小心为上,只是若有什么特别需要警戒的状况,伊甘应该会事先通,所以,应胲也不至于霈要太担心。」
  我们走吧,利吉姆伸出手来,翠酿紧紧握住那只手。
  他们走出房问后,走廊上还很阴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护卫的士兵也只是默默低头行礼,并没有寻问翠兰他们要去哪里。
  翠蔺他们来到庭院,睬着被朝露弄湿的落叶前进。种植五颜六色植物的庭院,有一条羊肠小路微微倾斜地伸向南方。
  他们走了一会儿后,周围都是髙大的落叶树。
  这里是庭院和森林的分界点。
  此时太阳还没升起。
  但是证明其存在的曙光,将水蓝色的天空染上金色的光芒。
  寒冷的风抚过发烫的脸颊,好不舒服,远方听得到流水声,让对早展的败步满怀欣喜的翠兰心情更加愉悦。
  「那边有河耶。」
  翠兰之意,是想要过去的意思,
  但利吉姆却低沉地回应,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沿着街遒的大河有好几条流向南方的支流,只是水量几乎都和主流差不多,加上河边的风很冷的。」
  「不要紧的,我们走走看吧。」
  翠兰这次淸楚表明自己的意思。
  自从她知道怀孕以来,就被禁止靠近湖泊或泉水附近,据说是因为住在水底的魔女,会夺走看往水中孕妇腹中的孩子。
  「河川里面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别提起那些柬西,」
  利吉姆把手抵在翠兰唇上,使她保持沉默,接着他缓缓地走向河边。
  「可不准下去玩水!稍微散一下步就要回去罗。河边的碎石子比较圆,容易胖脚肇你可要小心不要跌倒了。」
  听到利吉姆接二连三的警告,翠兰不禁苦笑,等孩子生出来后,他一定会是个喷叨的父亲。翠兰突然很想问他想要儿子还是女儿,但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硬吞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紧紧握住利吉姆的手。
  利吉姆微徵一笑,更加小心脚下的步伐。
  河川比想像中的还要远,但是在散步的这段时间,翠兰一直觉得乐此不疲。
  穿过榭林后,平缓的小路中断,眼前的视野变得很宽广,覆盖在头上的树枝消失了,冷冽的风包住翠兰的身子。
  利吉姆走在翠兰的前,领着翠兰来到有很多小石子的河边。
  河床相当宽广,前方流动的河流幅度也相当大。
  「好舒服喔!」
  沿着河流吹过来的风摇晃着翠兰的头发,翠兰眯起眼睛。
  这时原本悠闲地走近河边的翠兰,发现河床上盖了两根原木而停下了脚步。
  原木中间绑着一条粗绳,还有好几条吊着某样白色物体的细绳垂吊着。
  「那是什么……?」
  翠兰定睛一看,当她发现那个白色物体是什么时,差点尖叫出声。
  被吊在那里的是白骨。
  好几具无肉附着的白骨吊在那里随风摇晃着。几乎都是大的骨头,当中还有疑似头盖骨的部位。那些白骨在寒风中摇曳相撞,发出无情的喀喀声。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利吉姆紧握住出声低喃的翠兰的手。
  「我们回宅邸吧。若吊白骨的是伊甘……」
  利吉姆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望向河面。
  翠兰也跟着利吉姆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有个滑动快速的篮子流了过来。需要两手合抱的大篮子,流过翠兰他们眼前后,卡在前方的一个岩石上。篮子里头装了十几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的果实。
  几乎同一时间,有两个小孩从上游对岸的草丛中跑了出来。
  孩子们慌慌张张地望着河面,沿着河流跑。他们和拉塞尔年纪相仿,身穿染红的棉麻上衣,裸着双脚。
  当他们发现翠兰和利姆时,惊也似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篮子是你们的吗?」
  翠兰指着卡在岩石上的篮子问道。
  可是孩子们并没有回答。
  利吉姆用力握住翠兰的手,不发一语地禁止翠兰的行动。
  翠兰抬头一看,发现利吉姆一脸严肃地眺望着对岸宽广的森林。不,应该是在寻找隐藏在森林树影中的『某样柬西』。
  从利吉姆那紧张的神情看来,翠籣知道了那个『某样东西』很有可能会是某个敌人。翠兰轻轻松开利吉姆的手指,让他的两只手自由。
  只是翠兰他们和孩子们之间的僵局,没多久时间就消失了。有个长发少女从孩子们背后的森林跑出来大叫。
  「等一下!!不要杀害他们!」
  听到这句话,翠兰怔住了,她不懂对方这句话里面的涵义。
  少女看起来年约十五、六岁。
  身材和朱壤差不多娇小,长发及地,身着和那些孩子们一样染红的麻织服。
  她双手抱住孩子们的身体,继续大声喊叫。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来采果实而已!」
  「嗯!就是那个吧?」
  翠兰再度指着篮子,高声对着少女问道。
  可能是翠兰的声音让对方知道自己并无恶意。
  少女抬起头来。
  她那貌似雪豹的脸庞,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翠兰。她的鼻梁比一般女生还大,颧骨也略高。但是那张脸庞给人的感觉并不会很严肃,有种野性柔顺的感觉。
  「你们等一下!!我们把篮子丢还给你们!」
  翠兰大声宣告后,又小声问利吉姆。
  「把篮子还给他们可以吧?」
  利吉姆点点头,接着制止准备行动的翠兰,自行踩进河流里。
  和缓的河水打在利吉姆的腿上,变得有点湍急,利吉姆在水湿透鞋子前就上岸了,然后准备将手中的篮子丢到对岸。
  「等一下,利吉姆,这样果实会飞出去的。」
  翠兰拿出一条手巾,绑成四方形,将篮子盖住。虽然只是个临时的覆盖物,但光是篮子在空中飞的这段过程中,应该足够盖住果实了。
  利吉姆丢出去的篮子,稳稳地保持着水平弧度,并刚好落在孩子们附近的河流,卡在前方的石头上。
  虽然没丢到对面,但翠兰知道利吉姆是故意丢到水边的,这么一来篮子不会被破壊,果实也不会有损伤。
  孩子们犹豫了一会儿,望着突然回到自己身边的篮子。
  不一会儿,较为年长的少年,终于下定决心踩进河里,迅速将篮子拿上来,接着用翠兰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话。
  「他说谢谢你们!」
  少女大声喊道,之后便带着孩子们迅速跑进草丛之中。
  黑色的长发飞跃在风中,在翠兰眼里留下轻柔的余韵。
  翠籣和利吉姆回到宅邸后,和伊甘一起用膳。
  伊甘款待翠兰他们新鲜的果实,和刚出炉的烤饼,等他们吃得差不多,彼此都酒足饭饱后才开口说:
  「刚才噶尔大人派了侍者来,说前往擦宿的一行人,今天下午便会抵达本馆。琉珈殿下也会在傍晚时分抵达。」
  「是吗?」
  利吉姆面带微笑地简短回应,伊甘用沉稳的声音问道:
  「今天早上,两位去散步了吧?中庭的红叶相当美丽吧?在威德?罗嘉现在可是最漂亮的季节。」
  「啊啊……我们还到了河边去……只是看到河岸边吊着白骨。」
  利吉姆僵硬地说道。
  翠兰原本以为伊甘听到会很惊讶,但他却将手上的水杯放下,平静地回答。
  「那是以盗为生的燕肯塔族的白骨。」
  「燕肯塔族?」
  「是的,他们是曾住在街道这一带的『森之民』的部族。自从臣服于家父后,便赐与他们北方的土地,让他们和领民过着同样的生活,但是他们本性卑劣,时常起纷争,并以窃盗为生,因此我将那种小人处刑,并将他们的尸骨吊在河边,这么一来,住在森林中的其他部族,就不会接近威德?罗嘉了。」
  伊甘的说明让利吉姆皱起眉来,他放下正要放到嘴边的餐具,略带诧异地质问伊甘。
  「当有争执发生时,必须听完当事者的说法后,才能给予惩罚,窃盗则是要赔偿赃物,给予相当的赔偿金。以盗贼为业的人虽然要判以死刑,你该不会将只偷过一两次的犯人斩首了吧?」
  「对待燕肯塔族的人,就是要这样。」
  伊甘丝毫不以为意地明言。
  「他们不知感恩,若是对他们表示温情,他们便会利用这一点,因此对待他们必须用迅速且毫不留情的方式才行。实际上采用这种惩罚方式之后,燕肯塔族土地上发生的问题也少了许多。」
  「但是,对窃盗滥用死刑是不恰当的处置。」
  「这是为了保护我领土上的居民。」
  这段对话也就此中断,同样的话题也不再被提起。
  对伊甘而言,他大概不希望有不知这块土地详情的人,对燕肯塔族的问题出示意见,利吉姆也就此噤口。虽然他觉得应该要求他遵守国法,但那并非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令。
  吐蕃虽然是个大国,但直到现在小王和领主们的权限还是很大,因此若是要对其中的内政发言,必须充分的调查才行。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1:43 编辑


  二、重逢
  舒适凉爽的秋风吹拂在朱璎的脸上,桑布扎拉近和前方马匹的距离。朱璎他们前方,是和拉塞尔同骑一匹马的齐夫尔。
  噶尔所率领的队伍正在伊甘家臣的带领下,前往森林深处的宅邸。
  拉塞尔今天早上还没天亮就醒来,缠着要噶尔和桑布扎快点出发。大概是因为听到下午就能见到翠兰,心情很亢奋吧。只是他早上嬉闹过头了,反而在真正快要见到面的时候,陷入昏睡的状态。
  齐夫尔双手环绕住拉塞尔,稳稳地控制着缰绳。耶布立姆和乌摩跟在齐夫尔的马的脚边,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进,时而还抬起头来仰望主人们的模样。
  朱璎看到他们的样子,脸上露出微笑。她自己也和拉塞尔一样内心相当雀跃。
  松赞?干布的第二王妃尺尊在噶尔回城不久后,便告知朱璎翠兰怀孕的消息,但是之后她只能跟着利吉姆等人行动,朱璎怀着一日三秋的心情,期待与翠兰再度重逢的日子。
  她想快点和翠兰一起分享怀孕的喜悦,她想在一旁照颞她的身体,想在翠籣不安时可以听她的倾诉,朱璎认为这才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及最大的愿望。
  队伍一抵达宅邸,门口一排出来迎接的士兵和男仆开始动了起来,他们有秩序地带领所有人的马前进,并卸下行李,而马匹解下一身重担后就立刻被带往马棚。
  「太优秀了。」
  桑布扎一脸喜悦地下马,他把朱璎从马鞍上抱下来后,开始环视来来往往人群。
  「没看到翠兰小姐……」
  「一定是利吉姆殿下把殿下关在房间视里了。」
  「若是如此,那是正确的判断。」
  朱璎和桑布扎相视而笑。
  此时,噶尔带着伊甘走了过来。朱璎记得伊甘的脸,在工布城时,是他指挥士兵去搜寻拉塞尔,之后还送队伍到塔布国境。
  「好久不见了,伊甘大人。」
  桑布扎开朗地问候着。
  伊布点头回应,并对朱璎以眼神致意。
  朱璎急忙低下头来,她并非故意不理,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自己。
  「在工布王城时,多谢您的照顾。」
  「你还记得我啊?」
  伊甘对朱璎微微一笑,接着立刻回噶尔一个眼神。
  「利古姆殿和王妃殿下一起在房间等候着,他们吩咐噶尔大人一行人请先到各自房间换装。」
  噶尔大方地点头,并用下巴唆使桑布扎,接着桑布扎便抱着朱璎,与齐夫尔及拉塞尔一同前往翠兰的房间。
  侍女前来通知朱璎一行人已经到达的时候,翠籣正在帮利吉姆梳头。
  虽然翠兰很想亲自出去迎接朱璎等人,但因为人太多容易危险而被留住。
  利吉姆也留在房间里,命令翠阃照顾自己的整理装束,这也让翠兰得以专心在她的另一项任务上。
  没过多久朱璎一行人就进到房间里来。
  最先进来的是被齐夫阚抱着的拉塞尔,接箸出现的是抱着朱璎的桑布扎,桑布扎让朱璎坐在床上,接着向利吉姆低头行礼。
  「我们刚才抵达了。翠兰殿下安好,在此仅表怀孕之喜。」
  「真是形式化的祝辞啊,桑布扎。」
  利吉姆笑着站起身来。
  桑布扎也回利吉姆一个笑容,并看了翠兰一眼。
  「因为噶尔大人说今后的吐蕃需要更多形式上的礼仪,只是包括噶尔大人,我等对翠兰殿下怀孕一事的喜悦,绝无虚假。」
  「那么,我就来去看看噶尔的脸色吧。」
  利吉姆带着桑布扎和齐夫尔离开了房间。
  朱璎目送着他们离去,接着抬起头来微笑说道:
  「好久不见了,翠兰小姐。」
  「嗯,朱璎……你看起来很不错。」
  翠兰紧握住朱璎的手,虽然她很想抱住她表示再度重逢的喜悦,但她总觉得太过兴奋会被朱璎警告。
  拉塞尔则和翠兰及朱璎保持距离,远远地望着她们两个。
  「怎么了?拉塞尔,过来啊。」
  翠兰伸出手来。
  拉塞尔提心吊胆地前进,但是一来到床前,又再度停下脚步。
  「尺尊殿下说,我要是抱住母亲大人的话,小宝宝会受伤的。」
  「她大概是担心会撞到脚吧。」
  朱璎补充说道。
  翠兰不由得扬起嘴角,向儿子的体贴表示感谢之意。
  「不用担心,你也来向小宝宝打声招呼啊,过来!」
  翠兰再度招拉塞尔过来,拉塞尔小心翼翼地接近翠兰,战战兢兢地将手放在翠兰的下腹部,非常小心谨慎地抚摸,当他的手一碰到肚子,便迅速把手伸回去。
  尽管如此,拉塞尔还是一脸满足,觉得自己和未来的弟弟或妹妹打过招呼了,他双手按住嘴角,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笑容,然后迅速扑上床铺,坐在朱璎身旁。
  「我打完招呼了,小宝宝也有回应我。」
  拉塞尔的这句话让翠兰很惊讶。
  就连翠兰自己都还没有感受到任何胎动,但拉塞尔却说腹中的孩子动了,他那充满自信的样子,让人不觉得是拉塞尔的错觉。
  「好想赶快和他一起玩。」
  「大概还要再六、七个月吧。.」
  「可是父亲大人已经开始想名字了耶。」
  拉塞尔很在意翠兰,一直偷瞄她那边,却又顾着和朱璎说话。虽然和翠兰说话并不会造成流产的危机,但拉塞尔真的太过兴奋了吧。
  「父亲大人说想要女生,但是我想要弟弟,结果父亲大人就用讽剌的口吻说,这样练习剑术和骑马时,就有个竞争对手了。」
  听到拉塞尔把这段话指摘为讽刺,翠兰不禁面露苦笑。
  但这似乎不只是单纯的玩笑话,朱璎不耐烦地补充说道:
  「利吉姆殿下是真的和拉塞尔殿下吵起来了,居然想吵赢自己的儿子,这兴趣真叫人不敢恭维。」
  「所以朱壤帮我骂了父亲大人喔!」
  「我只是闺述意见而已。」
  朱璎用温和的口气订正拉塞尔的话。
  不管事实为何,朱璎的主张并没有错。没有人会认同王妃的侍女会对国王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拉塞尔似乎也马上就察觉了朱璎的想法。
  「没错,朱璎帮我提出了意见。」
  「那父亲大人说了什么呢?」
  「如果生男生的话,就要让我取名字,可是男生的名字,爷爷和大家也一定都会想吧!这样就要和大家比赛了。」
  「拉塞尔,你不喜欢妹妹吗?」
  「我才没有呢,对不对?」
  拉塞尔有所顾忌地征求朱璎的同意。
  翠兰隔着拉塞尔坐在朱璎对面,抚摸拉塞尔的脸颊。
  「尼马翠塔也跟来了吗?」
  翠兰一问起拉塞尔的爱马,拉塞尔便一脸难过地摇摇头。
  「他们说尼马翠塔还太小了,没办法做长途旅行,所以在下次去雅隆前,要先寄放在那里。可是尼马翠塔一定会寂寞到哭吧?」
  「哭的人是你吧。」
  翠兰捏捏拉塞尔的鼻子左右摇晃,拉塞尔高声大叫:
  「我才没有哭呢,朱璎知道我没有哭。」
  拉塞尔强硬地说着,他可能也有自觉是在说谎,为了避开翠兰的视线,他躺在床上,把脸压在朱璎的腰前。
  翠兰微微一笑,用手指梳着拉塞尔的头发,拉塞尔轻轻地笑出声来,但不久后便开始发出睡着的呼吸声。
  翠兰暂时望着拉塞尔的睡脸,之后便转换心情,静悄悄地站起身来。
  「我出去下。」
  翠兰告诉朱璎后,朱璎也知情达理地点点头。
  翠兰走出寝室,前往利吉姆的房间。现在噶尔等人应该都聚集在利吉姆的房间向他报告个别行动后的事情。
  果然利吉姆的共生们在室内同席而坐,围着利吉姆有说有笑。
  翠兰停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下。她担心若是自己现在跑进去,说不定会干扰这欢乐的气氛——
  但就在翠兰下定决心前,噶尔先发现她的到来。
  他从谈笑风生的人群中出来走向翠兰。
  噶尔的动作,让桑布扎等人也一同站起身来。这种被包围住的感觉,让翠兰有点退却,但噶尔却毫不在意地向她开口。
  「看到翠兰殿下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
  「噶尔大人也是,顺利完成任务了。」
  翠兰嘴边浮现安心的笑容。
  他扪身为负责查出特拉策略的伙伴,翠兰一直很担心噶尔。虽然他已经从契尔古那听到事情的结局,但无法亲眼目赌噶尔出现在雅隆城的瞬间,诸侯们狂热的模样,让翠兰觉得很遗憾。
  只是噶尔似乎完全无意对翠兰发表自己的英勇事迹,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接着便请翠兰入室坐在利吉姆旁边。
  国王夫妻、宰相、大臣和共生们都是有所间隔的身份,但事实上却是更心灵相通的知心伙伴。因此待翠兰就位后,现场的气氛比翠兰进屋前更加热闹愉悦。
  客厅内的谈话内容,横跨在雅隆发生的事到每个人的近况,也或许是大家注意到翠兰的胎教,每个人都在争相说笑。
  翠兰笑得太用力,反而让肚子痛到不行。
  不久后,手持灯火的仆人进入客厅,告知翠兰等人没发现房间内因残剩不多的火焰而变得昏暗。
  仆人等众人停止说话,才客气地告知琉珈已到。
  翠兰一行人来到前院,琉珈正好从马上下来。
  傍晚似乎下了点小甬,庭院的树木和地面都是湿的。琉珈为了挡雨,将斗篷的连身帽盖得很深。
  当她一发现到翠简,便立刻脱下帽子,底下出现的琉珈的脸,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有极大的变化。
  之前略带乖僻而下垂的嘴角,现在紧闭着;原本总是没有依靠、容易动摇的眼神,现在炯炯有神:长长的睫毛落在深邃眼睛上的影子,加上她那纤细的脸庞,有一股充满女人味的忧郁感。
  「琉珈殿下。」
  「翠兰殿下。」
  琉珈一听到翠兰唤着她的名字,便展露出笑容。两人互相伸手抓住彼此。
  「我从噶尔大人派来的人那听说了,翠兰殿下怀有身孕,真的很恭喜您。」
  琉珈望向站在翠兰身旁的利吉姆。
  「利吉姆殿下,我衷心为两位感到高兴……只是一想到若是翠兰殿下待在工布城时,就怀有身孕的话,我就全身发毛。」
  她低下头来,声音充满懊悔。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利吉姆压低声音说道。
  「在那之后工布王怎么样了?其实我本来想要到工布王城去的,只是听到琉珈殿下要来这里采药草,所以才决定在这里等你。」
  利吉姆的问题让琉珈的眼角闪过一丝红,接着她马上面露暗色。
  「或许两位在这里等候是对的,夏天结束后,父亲大人的状况就很不好。在我不在的时候进城,恐怕也受不到好的款待。可是……」
  琉珈像是要激励自己般,加强语气说道。
  「齐夫尔大人马上就要就位下任工布王的位子了,我想只要父亲大人卸下了身为大王的责任之后,就会恢复精神了。」
  「说得也是,接下来还得好好商讨你们两个的婚事才行。」
  利吉姆点点头后,伊甘宛如应酬般地说道:
  「我立刻去准备酒宴,今晚请好好享用威德?罗嘉的料理。」
  回到房间后,翠兰让朱璎换上了礼服,并请前来迎接的齐夫尔帮忙抱她前往客厅。
  坐在上座的利吉姆对翠兰等人招手。
  朱璎也被抱到翠兰身边的席次。
  琉珈坐在利吉姆斜对面,琉珈对面则是噶尔和桑布扎的位子。
  伊甘站在门口指挥侍者们,但当他看到齐夫尔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睑若有所思的样子。
  宴席的座位是按照每个人的地位所排定的,伊甘虽身为威德?罗嘉领主,同时也是工布王的家臣,也就是说一旦齐夫尔入赘王族,他便会成为伊甘直系的君主。
  伊甘当然打从|开始就知道有在谈这门婚事,只是这门婚事还未有所定夺,要重视到什么程度,又是个难题。
  齐夫尔似乎察觉到了伊甘的困惑,他将朱璎送到翠兰旁边后,自己来到共生的下座坐下。
  琉珈也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不久后噶尔等人出席宴席,酒宴正式开始。
  和琉珈一同前来的老武官们,个个兴高采烈、满脸笑容地四处帮伊甘的家臣和利吉姆的共生倒酒,现场被热闹且和谐的气氛包围。
  当中,翠兰以果汁代酒,她向同样饮用果汁的琉珈问道:
  「琉珈殿下,您明天要去森林里头采药草是吗?但听说森林里头有群被称为『森之民』的民族,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听到翠兰有所顾虑的问题,琉珈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
  「请不用担心,药草生长在马可以通行的地方,那里还盖了守望哨,我已经去过那里不下数次,从来没有遭遇过什么事故,途中也没遇过『森之民』。只不过……」
  琉珈收起笑容继续说道:
  「『森之民』偶尔会出现在工布的市场上,好像是在用肉乾和毛皮交换盐巴和铁器。我还听说他们熟知一些珍贵的药草种类,只可惜语言不通,所以要和他们进行交易也很困难。」
  「原来工布的人们平常也会和『森之民』做交易啊。」
  翠兰的话让琉珈脸色凝重了起来。
  「是的,只是常常会发生问题,有人会拿劣质品高价资出,所以『森之民』应该也不想和吐蕃人交往太深入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
  坐在对面席次的伊甘突然打了个岔,他看起来有点喝醉了,眼角微微发红。
  「『森之民』可是一群下等民族!」
  伊甘的声音充满轻蔑,跟平时温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他们想要和我们好好进行交易,去学吐蕃话不就成了。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肯学,那个愚蠹的民族,从来不会想过要让事情好好发展,所以……」
  伊甘在此时加重语气。
  「我们才会这么轻易就成功驱逐『森之民』,。他们不骑马,也不擅长互助合作,和吐蕃男子不同,身上带剑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们个个都是射箭好手。」
  噶尔突然用沉重的声音说道,伊甘挑了挑眉。
  朱璎很讶异噶尔会对异民族给予正面的评价,但又想到噶尔原本就是个处事客观的人。只是这份客观性都是发挥在分析对手的能力,并思考有效的处理方式。
  「听说噶尔大人以前曾和『森之民』战斗过。」
  桑布扎一面帮噶尔斟酒,一面说道。
  噶尔低下头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锐利的眼神望着一脸不服气的伊甘。
  「我觉得不应该贬低『森之民』,他们虽然不喜欢战争,但绝对不是因为胆小。」
  「可是他们的弓箭飞的距离很短,遇到战争时也受到许多有的没的制约,而那些制约只是他们战败时所用的藉口而已。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少于噶尔大人,毕竟他们的同伴非常可恨地也住在我的领土上。」
  噶尔虽然欲张口状,但他似乎没有意思想和伊甘争论,他深深叹了口气后,低头望着手上的酒杯。
  驳倒宰相说词的伊甘,露出一脸难为情的样子。但他又甩甩自己的头,像是要把刚才的心情给甩掉般,接着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朱璎。
  「朱璎小姐对森林有兴趣吗?」
  「……嗯,有一点……」
  突然被伊甘这么一问,朱璎一脸错愕地回答。
  伊甘又用更强势的口吻问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采药草?」
  「我……吗?」
  朱璎惊讶地回问道。
  若是去野外郊游也就算了,采药草对琉珈而言,可是份重要的工作,双脚不良于行的自己若是跟去的话,只会拖累大家而已。
  但是伊甘看到朱璎惊讶的神情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热情地邀请她。
  「脚的事请你不要在意,难得有这个机会,想必你也想看看威德?罗嘉南方富饶广阅的森林吧?」
  伊甘又望向桑布扎。
  「若是不嫌弃的话,桑布扎大人也一起参加如何?桑布扎大人一起同行的话,想必朱璎小姐也会比较放心,琉珈殿下|路上也比较不会无聊。」
  「若是愿意让我同行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参加。这里有很多只有工布才采集得到的药草,我一直很想看看那些药草自然生长的样子,若是一路上都是马匹能够通行的道路,我就可以和朱璎小姐共乘一匹马了。」
  「那让齐夫尔也跟去吧。」
  利吉姆从旁打岔,就连琉珈也开始怂恿朱璎同行。
  「我也希望朱璎小姐能一起去,药草生长的地方,是个非常美丽的场所喔。请你务必一起来,然后转告翠兰殿下那里的景色。」
  「……这个嘛……」
  朱璎瞄了翠兰一眼。
  翠兰回朱璎一个微笑,表示可以由她自己决定的意思。
  拉塞尔靠在翠兰的膝上,正忙着剥红色果实的外皮,似乎已经不再觉得一旦自己靠近翠兰,腹中的孩子就会有危险。
  但是在拉塞尔的潜意识中还是会害怕孩子生下来后,翠兰对自己的爱会不会消失,因此朱璎心想,这时候若是放手让他们亲子三人度过一段时间,或许这种疑虑就会消除。
  经过一段短暂的思考,朱璎开口回答:
  「若是不会干扰到各位的话,就请让我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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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摘取药草
  隔天早晨,朱璎等人还未日出就进入森林。
  朱璎和桑布扎同骑一匹马。虽然桑布扎不擅长骑马,但是他已经载朱璎载习惯了,而且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不会对朱璎表示出厌恶感。
  翠兰虽然感到惊讶,却心情愉快地送朱璎出门,但她还是觉得很担心,在出发前抓住队伍的士兵和琉珈,拜托他们照顾朱璎。由于翠兰太过热心,朱璎只好出来哄翠兰。
  森林中的道路很狭窄,只够一匹马通过的幅度。
  透过树枝可见日出东方的太阳,不一会儿,头上便滴起水滴。路上因为伸展着的树枝,纷纷落下朝露。
  桑布扎的马匹受不了滴在脖子上的水滴,用前脚拍打着地面。
  桑布扎看到这个情况,低喃了一声,他重新握紧缰绳,走在前头的伊甘回过头来,笑着对朱璎说:
  「那边好像有点危险,请过来坐我的马匹吧。」
  朱环摇摇头,开口拒绝。
  「伊甘大人位于必须守护整个队伍的立场,要是我和您共骑一匹马,会妨碍您的任务的。」
  「桑布扎大人的马匹,坐起来比较舒服吗?」
  「是的,从进入吐蕃的路上开始,我就一直是坐这匹马,所以比起其他马匹,我比较熟知桑布扎大人爱马的脾气。」
  「我觉得你也可以骑骑看其他马匹啊!」
  「您说的是,等我回擦宿后,会多累积一些经验,骑惯其他马匹的。」
  「我现在马上就可以让你试试看啊。」
  听到伊甘爽朗的笑声,朱璎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虽然朱璎对他的印象并不差,但他的态度让朱璎想起她在酒楼时,客人对妓女们说的甜言蜜语,而且还有极少数的客人,也会对朱璎采取那种态度,可是朱璎都能够冷静地和对方互动,而她也只是乐于和对方的应对往来而已。
  待朱璎和伊甘的对话结束后,琉珈从路上布满的小树枝上,摘下一颗黑色的果实,并转过头来将果实递给朱璎。
  「摩擦这个果实的皮,会有非常香甜的味道喔。」
  朱璎出声道谢后,接过果实,一边小心让自己不落下马,|边用手指摩擦果实,结果这个如同用久的马具般鲜艳的果皮,慢慢散发出一股类似肉桂的香味。
  「真的耶,味道好香喔。」
  「是什么味道?」
  手握缰绳的桑布扎也表示兴趣,虽然果实的味道很浓郁,但似乎还传不到坐在朱璎身后的桑布扎鼻中。
  朱璎转过身,将果实放在桑布扎鼻前。
  「啊,真的耶,好香的味道。」
  桑布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个果实可以做成药吗?」
  「不行,连吃都不行。」
  琉珈苦笑着回答桑布扎的问题,接着用眼神请朱璎将果实扔掉。
  朱璎将这甜甜的味道留在心底,并将果实丢往路边的草丛里。
  从伊甘的宅邸骑马到药草生长的地方要三天的时间。
  桑布扎一行人穿越山麓前进。
  一路上山路狭窄,有时会遇上险峻的道路。
  潮湿的土地容易让马滑倒,马上的人的眼睛附近,有一堆长着翅膀的小虫子在飞舞。
  布满灌木的山腰,裸露的岩石很容易让马失足。
  但整个队伍还是毫无停滞地前进着。
  威德?罗嘉的士兵们都习惯了山上的森林,桑布扎跟随着他们走进阴暗的森林,也逐渐抓到了诀窍。
  队伍在途中约休息了五次。
  道路窒碍难行,马会比人还累。在伊甘的指挥下,人们纷纷从马鞍下来,让自己的马饮水,拍拍马的脖子,慰劳这些马匹。
  不一会儿便日落西山,森林小径开始陷入黑暗,队伍在树木较少的山腰搭帐篷准备夜营。
  他们每年前来摘取药草的时候,似乎都在同一个地方夜营。士兵们不用等伊甘的指示,就自行拿着水桶去取水,和进入森林收集木柴准备生火。
  桑布扎一行人围靠在营火旁边,吃着用大锅子煮的汤和烤饼。
  从夜营地可以看到逐渐暗去的天空,众人一面欢谈,一面用餐,一直聊到从东方天空升起的满月来到天顶。
  当中身为队伍的负责人、指挥各项措施的伊甘迅速靠近桑布扎。
  他在桑布扎身边弯下身体,轻声问道: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借一下朱璎小姐吗?」
  伊甘瞄了一眼坐在桑布扎身边的朱璎,眼神中泛着与他平日沉稳的态度不相称的怯懦和认真。
  桑布扎择言回答道:
  「这应该要问朱璎小姐本人。」
  「好的。」
  伊甘屏住气息,一脸下定决心般地面向朱璎。
  「朱璎小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赏月呢?」
  「……这边也看得到月亮啊,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朱璎一脸困惑地补充说道。
  伊甘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发言有多么愚蠹般地红通了脸。
  「其实我有些话想问你。」
  伊甘的声音中带着诚恳。
  围着营火的人都在无意间陷入沉默,假装漠不关心听着这段对话的进行。桑布扎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方法。
  但是朱璎却丝毫不介意众人的眼光,微微笑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好意思劳烦领主大人,可以请桑布扎大人也一块儿同行吗?」
  朱璎的要求让伊甘露出为难的笑容。
  「虽然我是地方的领主,但桑布扎大人可是大臣哟。」
  「不,若是朱璎小姐这么希望的话,我愿意遵从。」
  桑布扎面带微笑地接受这个请求。
  他不想让朱璎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尤其是朱璎自己希望他能同行,那就更不在话下,加上翠兰也曾恳切地拜托他要照顾朱璎。
  担心朱璎、脑中总会浮现出许多不好念头的翠兰,不顾一切跳进河中、策马追在被抓走的朱璎身后,那个样子宛如他人般令人怜爱。那个落差让人感受到翠篮对朱璎的情感。
  若是朱璎有什么三长两短,对翠兰的胎教一定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而那个余波毫无疑问地会波及利吉姆。身为一名臣子,原本就应该好好留心君主的精神状况。
  「那我们走吧。」
  桑布扎站起身来,将坐在身旁的朱璎抱起,他抱着朱璎那娇小的身体时,发现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抱在桑布扎怀中的朱璎,跟在伊甘身后,走进夜晚的森林。森林之中,比山腰的夜营地还要昏暗,还好有淡淡的月光从稀疏的树梢照射进来,保有能够看清楚彼此的亮光。
  夜路走着走着,总算让眼睛习惯了黑暗。
  「请小心脚边。」
  伊甘回过头来提醒着。
  朱璎点点头,并有所颜虑地抓紧桑布扎的袖子,桑布扎轻拍抓住自己的那双手。
  「就是这里。」
  伊甘用沉稳的声音对朱璎说道,朱璎点了个头后,桑布扎走了出去。三人离开草木丛深的地方,来到草地伸展出来的小径。
  在行走的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对话。
  越来越深的夜晚空气虽寒冷,但这份清爽也洗净了累积在身体里的疲劳。
  朱璎愉快地在道片夜晚的宁静中散步,不久后伊甘终于停下脚步,开口问朱璎。
  「你觉得怎么样?」
  月光照亮的淡蓝色天空,和远方树林的黑影连成一片,更远处还看得到群山的影子。这一片黑色的远景,彷佛精心描绘而成的水墨画,有种神秘的美感。
  「非常漂亮。」
  朱璎充满感激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许多美景,但光靠朱璎一个人,要亲眼目睹这些美景十分困难,但现在她却被赋予了这个机会。
  这让她感到十分高兴。
  「非常谢谢您,伊甘大人,没想到夜晚也有花绽放着。」
  朱璎指着附近的树枝。
  那里垂吊着几根细细的藤蔓,状似吊钟的花朵正盛开着。那是朵不去留心就不会发现的小花,但一旦去注意到,便会觉得那是这幅景色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那朵花就献给朱璎小姐吧,除了花以外,还有威德?罗嘉的一切。」
  「伊甘大人……」
  朱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口问道,伊甘用僵硬的声音继续说:
  「请成为我的妻子。」
  朱璎相当惊讶。
  但是她没办法立刻回答,绝对不是因为惊讶的关系。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有个确实的答案,只是她觉得这么快速回答,对伊甘很失礼。
  「我很感谢您的心意。」
  朱璎打从心底说道。
  不管伊甘有什么理由,毕竟结婚是人生一件大事,他在众多选挥当中,加进了自己,让朱璎纯粹觉得十分感激。
  「但是我无法成为伊甘大人的妻子,我是以翠兰小姐的侍女身份来到吐蕃的,今后也想就近服侍翠兰小姐。」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娶你为妻。」
  伊甘略带笑容,声音比刚才还要温和。
  可能是因为终于把重要的事说出口的关系,让他紧张的心情得到舒缓。
  「你现在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希望你在这趟旅程中,能够再考鼸一次我的求婚。」
  「不,对我而言,翠籣小姐是其他人无可比拟的对象,就像伊甘大人对威德?罗嘉或是吐蕃一样.您一定不愿意将自己所在的场所轻易让给别人,我也无法让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少了翠兰小姐。」
  「我是一个武人,也是个领主,有义务要守护国家和人民。但朱璎小姐可不同。我相信朱璎小姐一定能够成为王妃殿下的支柱,但就算不是朱璎小姐,也能完成侍女的任务,而且成为威德?罗嘉领主的妻子,开始度过新的人生,对朱璎小姐而言才叫做幸福。」
  「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朱璎冷静地回答。
  伊甘虽然否定朱璎的心意,但却没有感受到他的怒气。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有所不同,不管在什么土地上,都有不同见解的人。
  只是伊甘确信自己有办法让妻子幸福。
  可是朱璎丝毫不感到犹豫。
  她的心愿就是能够待在翠兰身边。
  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她并不打算改变心意,今后也不会改变。
  朱璎一行人出发前往摘取药草的夜晚,伊甘的宅邸也有设宴开酒席。
  虽然身为当家的伊甘随着琉珈一行人进入森林了,但为了不让在宅邸等候的翠兰等人无聊,他命令家臣要好好款待他们。
  伊甘特别顾虑到拉塞尔的心情,酒宴开始一段时间后,设宴的大厅来了一团表演艺人。
  身穿奇装异服的艺人们,开始各式各样的表演,一位身体柔软的女性所表演的脱绳术让拉塞尔看得目瞪口呆,从一块布中取出小鸟的青年,更是让拉塞尔出口称赞。
  表演结束后,翠兰留下正在和噶尔说话的利吉姆,带着拉塞尔离开宴席。
  由坦凯鲁送他们到房间门口。
  坦凯鲁在利吉姆的共生中,年纪仅次于契尔古,整个人手长脚长,但因为脸部左右不太对称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像不知道从哪来的不法之徒,但他其实很仔细注意共生间的人际关系,爱说笑的他,擅长和对方相处融洽,除了共生之外,也是深得噶尔和桑布扎信任的人物。
  「不知道朱璎小姐玩得开不开心?」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坦凯鲁喃喃说道。这句话唤起了翠兰的不安,她想办法冷静地回答。
  「桑布扎大人也跟着,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说得也是,桑布扎大人也跟她在一起,问题出在齐夫尔。他虽然是个正经八百的男人,但就是有点不知通融,缺少了一点乐趣……」
  「可是齐夫尔很强啊!」,
  拉塞尔握着翠兰的手,转过头来高声应道,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坦凯鲁微微一笑,微微蹲下在拉塞尔脸旁说道:
  「拉塞尔殿下,所有共生都很强喔。」
  「是没错,但齐夫尔是第二强吧?」
  拉塞尔的指摘让坦饥鲁面露惊讶,翠兰也惊觉拉塞尔的观察能力。
  事实上,利吉姆的共生中,齐夫尔的能力的确足以排在第二名。但那并不是单纯指剑术,而是包括骑马用箭、战斗时的判断能力及综合能力。更何况共生之间几乎没有认真相互竞争过,尽管如此,拉塞尔还是正确说出齐夫尔的能力高低。
  「为什么你会认为齐夫尔是第二强呢?」
  「因为耶布立姆第二个对他摇尾巴嘛。」
  听到这里,翠兰就懂了,她忍不住大笑出声。耶布立姆的确有会按照顺序对强者摇尾巴这种敷衍的习惯。拉塞尔是看到和翠籣等人不同东西作为判断的基准的。尽管如此,仍然称得上是优秀的亲察能力。
  「对了,拉塞尔殿下,那我是第几强?」
  「坦凯鲁是第五强。」
  拉塞尔奄不留情地评判向前寻问的坦凯鲁,这虽然让翠兰慌了一下,但坦凯鲁却放声大笑。
  「第五强啊?真是微妙耶。」
  「但是骑马是第一强喔!」
  成为对话中心的拉塞尔,满面喜色地伸出食指戳坦凯鲁的鼻尖。
  「因为乌摩不是很喜欢靠近马吗?但是它不会靠近看起来很危险的人的马,它每次走在桑布扎马下的时候,都会一直往上看呢。」
  最后一句话让坦凯鲁笑出来了。
  翠兰也用手遮住嘴巴想要憋笑,可是最后却和坦凯鲁一起放声大笑。拉塞尔说的没有错,桑布扎的骑马技术的确不太值得信赖。
  「那么朱璎小姐真叫人担心啊。」
  坦凯尔开玩笑地说道,只见拉塞尔左右摇头。
  「桑布扎在和朱璎一起骑马的时候,有变得比较会骑一点点喔。为什么啊?如果有什么特别的秘密,真希望他能教教我,」
  「这个秘密,想必等您长大成人后就会知道了。」
  「到时候就太迟了啦!因为我不赶快学会骑马的话,就不会当我是大人了吧?」
  朝雾弥漫的森林响起阵阵鸟鸣。低沉闷叫的声音到高昂的鸣叫声都有,桑布扎拿着树枝拨开前面的路,走在这早展的森林中。
  他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因为一直到天亮都睡不着,于是放弃黎明的短眠,爬出了帐蓬。
  一夜未眠对桑布扎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隔天也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只是昨天他并不是刻意不睡。他是在觉得累得差不多的时候睡下,在有睡意的时候闭上眼睛的,但却迟迟睡不着,桑布扎尝到了没有目的的夜晚是有多么漫长的滋味。
  也因此他的脑袋现在不是很清醒。
  他走出帐篷后,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当拐杖,也是为了不要贸然踏进草丛中,遇到危险的蛇或毒虫所做的准备。
  当桑布扎走在山路上的时候,有几只小鸟从他头上的榭技飞起。这个动作让晃动的树梢上流下几滴露水。听到小鸟振翅的声音而抬头往上看的桑布扎,用手挡在额头上,避免水滴滴到眼睛里。
  水滴落在桑布扎的手背上,冰冷的触感留在他的肌肤里。小鸟停靠的枝头上,缠绕着开着黄花的藤蔓。
  这是昨天晚上伊甘向朱璎求婚时开的花朵。
  桑布扎凝望着花,低沉地呻吟着。
  他总觉得心中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就是这个没有形状的思念,让桑布扎迟迟无法入眠,但是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捕捉到这个思念。
  桑布扎苦笑了一下,随意地抓着头,接着返回夜营地。
  夜营地的士兵们已经起来升起小小的营火,并开始准备早膳。
  一行人用完早膳后,很快地便离开夜营地,开始前往药草生长的目的地。这条道路和一开始的道路相较之下较为平坦,但过不了一会儿,就开始出现弯曲上坡。
  和桑布扎同坐一个马鞍的朱璎,紧紧握住马鞍前方的绳子,身子向前倾尽量不要带给马的脚太多负担。桑布扎两手环绕住朱璎拉住缰绳,因为只要马匹有过大的动作,朱璎就有从马鞍上落下的危险。
  整个队伍为了不和前后马匹相碰触,各自取了一些距离,形成|条细长的形状。
  他们离开夜营地后,几乎没有什么交谈,耳边只听得到马的呼吸声和低沉的马嘶,及甩尾巴的声音。
  有时还会和鸟儿的鸣叫声重叠。
  一刻一刻向上移动的太阳绽放强烈的光芒,虽然在树丛茂盛的山路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当他们走到只有灌木的山腰时,直射的日照着实恼人。
  横跨山腰的队伍,为了躲避太阳,再度进入树丛之中,一条平坦的道路朝着阴暗的森林深处伸展。湿冷的风吹拂在桑布扎的脸颊上,同时间朱璎随风摇曳的秀发也搔着桑布扎的胸。
  过了一会儿,道路终于开始下坡,队伍走在时上时下的缓坡上,沿着山麓绕过好几座山峰的山腰。
  途中他们短暂休息过数次。
  补充水分、啃食干燥的果实和烤饼果腹。他们预计在天黑之前抵达在生长药草处建盖的守望哨,因此没有时间去搭用膳所需的帐篷以及躺下来休息。
  被充满大自然的味道包围,感觉就好像在森林道个巨大生物的肚子里,狭窄的山路像层层交缠的蛇往数个方向延伸。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就在他们从休息的地方,走了一段路之后,跟在前方士兵身后的伊甘突然大声命令队伍停止。
  原本行进速度就较缓慢的队伍,无视从后方开始停止的规定,停下了脚步。尽管如此,前后马匹也不会有相撞的危险,等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后,众人间开始阵阵如风般喧唾的声音。
  此时听到伊甘略带怒气的声音懕过众人的喧哗声。
  看来他似乎在质问前方的士兵。
  「道条路没有错吧?从离开夜营地的时间开始算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该抵达第七个路标了啊。」
  「非常抱歉。」
  士兵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歉。
  「用来当作标记的石头好像被移动了,我刚才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为什么不当场报告!?」
  伊甘的怒吼和琉珈的声音重叠。
  「请不要这样,伊甘大人,在这里争吵也不是办法,一旦天黑就没办法再继续行动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到原来的道路上吧。」
  「琉珈殿下,您说的是。」
  伊甘低声说道,接着便大声命令后方的士兵往回走。队伍才刚往回走,就立刻遇上了问题。眼前的道路被分为两条,他们搞不淸楚刚才是从哪一条来的,虽然他们打算寻找马蹄的痕迹,但被潮湿的落叶覆盖住的地面,没有残留半点痕迹。
  「现在该怎么办?伊甘大人?」
  原本走在最后方,现在转到最前头的士兵回过头来大声向伊甘寻问,伊甘不发一称地下马,走到一分为二的道路前。
  这段时间内,伊甘慌张地在这条路上来回行走,他一会儿走向右边的道路,突然又转过头来,跨越草丛走向左边的道路。
  毫无疑问他现在非常迷惘,不一会儿看到主人在困惑的武官和士兵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凑到伊甘身边来。
  「朱璎小姐,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桑布扎问朱璎,等她点头后便走下马来。
  他将缰绳交给位于前方的齐夫尔,走到伊甘旁边,所有人的视线一起望向他。他们的眼神充满期待,或许根本就把他当成是救世主,让桑布扎在内心松了口气。
  「桑布扎大人。」
  「请稍等一下。」
  伊甘的声音中充满依靠,桑布扎打断了他的话,并朝左边的路前进。
  从发现迷路后,马匹停下来的位置算起的话,这一带似乎是有点上坡的感觉。
  右边的道路回去也是上坡,所以应该是左边。接着桑布扎朝左方的路走了一下之后再回头,心中有种几乎确信的感觉。不管是道路、树木的形状、位置和颜色他都有印象,而那并不是一小部份的印象而已,而是像一幅风景画般整个烙印在脑海里。
  「是这一条。」
  桑布扎告诉伊甘后,自己又回到了马边。
  伊甘等人也毫无争议地,赶紧上马往右边的道路前进。
  走着走着,齐夫尔前方的士兵,让齐夫尔及桑布扎的马走在前面,伊甘也催促着琉珈往前骑。队伍一度陷入混乱,最后他们停下来,交换前后顺序后才开始前进。
  伊甘走在最前方,桑布扎和朱璎的马跟在后面,之后是琉珈,然后由齐夫尔守在背后,队伍总算出现一个队形。
  不久后,队伍便遇到第二个难关,前方又出现两条道路,这次右边是上坡,左边是下坡。
  「应该是下坡。」
  桑布扎告诉正要下马的伊甘,坐在桑布扎前面的朱璎也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吗?」
  朱璎点点头,略带顾虑地回答:
  「只要算马走了几步,就知道差不多该到上坡了。」
  「原来如此,算马的步伐啊。」
  桑布扎眯眼微笑,朱璎也客气地笑了笑。
  「朱璎小姐,你不害怕吗?」
  「不会,我相信只要和桑布扎大人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原来的道路。」
  「我倒是没什么自信。」
  桑布扎老实说道。
  现在他还可以指挥向左还是向右,但他不敢保证这个记忆能维持多久,说不定现在他己经和别的地方搞混,提出错误的指示。
  没错!越往前走,离原本的道路越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恐怕伊甘一行人也无法百分之百相信桑布扎吧。
  「我去印度学习文字的时候,也曾弄错道路。」
  桑布扎虽然觉得现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说出这种话,但他还是开始说了。
  「我曾在热带森林中迷过路,那里的气温和淇度都相当高,还得小心有蛇和虫子出没,听说南方国家有些虫子会带来热病。」
  「您有被虫子咬到吗?」
  「没有,我当时没事,只是愁于没有饮用水可以喝,差点死在那片土地里,所幸当地人的帮忙,才能顺利回到村子里。等我试着想把沾在头上的泥土弄掉时,才发现头发全费白了。」
  「哎呀,拉塞尔殿下说您是被老虎袭击。」
  朱璎的口吻中,丝毫没有半点同情或安慰,她歪着头说道。
  桑布扎忍住笑意,继续说道。
  「这头白发应该和老虎也有关系吧!我的确遇到老虎了,当我踏进湿地的时候,有只老虎出现在树丛对面,但老虎只是在湿地的一端望着我而已,并没有靠近我。然后我发现老虎和我之间,隔着一块很容易绊到脚的危险湿地,让老虎不得不放弃这么好的猎物吧。」
  「那可真是不可思议,那片湿地害桑布扎大人相当痛苦,却也同时救了您的命。」
  「也可以这么想呢,只是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快要不行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昏了过去,我一定是想说这样被吃掉的时候比较不会痛苦吧!」
  「说不定老虎也吓一大跳呢,在自己进行攻击前,猎物就先倒下了。」
  朱璎的见解,让忍住笑意的桑布扎笑了出来。
  翠兰将朱璎托付给桑布扎,因此桑布扎心里有股一定要平安带她回去的意念,但那份义务感并不是个重担,反而还成了桑布扎心中的支柱,
  只要和朱璎在一起,就算在天黑前还回不了原本的道路,想必自己也不会失去冷静吧。
  不过桑布扎和朱璎以外的人却都很意志消沉,伊甘只是朝着桑布扎指示的方向策马前进,不多说半句话,而跟在桑布扎身后的人们也都一语不发。
  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地面。
  宛如送葬或是被引往刑场的罪人队伍般。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过度忧虑或紧张会让人的判断能力和行动力变迟钝。假设真的回不到原本的道路,到时候他们只会更加消沉。恐怕也会影响到搭帐篷或寻找河川等作业吧。
  尽管如此,队伍还是按照桑布扎的指示,走了好一段距离。
  周围的风景和前来的时候一样不断地在改变。
  当他们横跨灌木丛覆盖的山腰时,略带黄昏色的天空,让众人之间发出不安的呻吟。
  只是来到这里之后,桑布扎终于确信他们正往正确的道路前进着,当他回过头去看斜后方时,看得到远方有连绵不绝的群山峦峦重叠的模样,和擦宿城看得到的三座山峰长得很像,因此他记得很清楚。
  「是这条道路没有错。」
  桑布扎一开口说出,之前都只有回过头来稍稍点头的伊甘,用充满安心且强而有力的声音应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
  队伍终于又要进入森林之中,道路两旁交错的树林延伸出深不见底的丛林。
  突然间,丛林中发出巨大声响。
  距离桑布扎他们两匹马位置的琉珈发出尖细的悲鸣。
  正当桑布扎想要回头看发生什么事时,琉珈的马已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琉珈好不容易坐在马鞍上,但前肢上扬的马让她的身体被高高举起,完全失去了平衡。
  桑布扎觉得琉珈会从马上摔下来。
  只是位在琉珈前方的齐夫尔,为了控制马匹来到琉珈身旁,并迅速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在一瞬间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琉珈轻轻松松便抓住齐夫尔的手臂。
  接着有几名男人从左方的丛林中走了出来。
  他们身穿麻制衣服,戴在头上的黑熊毛皮垂至背部,没有骑任何坐骑,手中握着长矛和弓矢。
  「是『森之民』……」
  有人大声叫了出来。
  队伍开始一阵骚动,马匹们也清楚感受到众人的动摇而踏稳了地面。
  从那群被称为『森之民』的人当中,有名中老年的男子走了出来说了些话,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桑布扎感受得到那名男子是在传达自己没有敌意一事。
  但是,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附近的士兵立刻从马上挥剑。
  士兵的剑砍断男人的身体,红色的鲜血四溅,脸上涂泥的男子充满错愕,从他大大张开的口中,发出低吟并口吐白沫,接着当场应声倒下。
  士兵恐怕是输给了恐惧感,他们现在迷了路,处在不知是否能平安回去的状况,这时突然有个可能是敌人的人出现——
  但士兵的一击决定了他们是敌人「
  倒下的男人身旁的年轻人,大叫一些听不仅的语言,并用长矛刺向马上的士兵,尖头刺穿士兵的喉咙,士兵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从马鞍上跌落下来。
  伊甘咬牙切齿,发布攻击的命令。
  接着又有一群男人从另一边的丛林中出现,改变了伊甘的决断。
  「退后!保护琉珈殿下他们!」
  伊甘拔出剑,将自己的马靠向草丛,让桑布扎和齐夫尔的马先行通过。
  男人们抓住马的缰绳,不让他们离去。
  齐夫尔用未出鞘的剑攻击他们,并激烈地前后摇晃马匹,让他们没有接近的余地。桑布扎则是用手臂擦住朱璎的身体,拼死操纵缰绳。
  那些男人发现无法徒手制止住他们,便掏出长矛,但却没有准确地一击就杀死士兵,他们大概只是想让桑布扎他们从马上摔下来吧。
  操长矛的男人身边,有其他男人们将箭搭在弓弦上。
  齐夫尔抓住桑布扎的马辔,将马匹从粗鲁地包围住他们的男人中拉出。
  「姿势压低一点!」
  在齐夫尔如此大叫的同时,齐夫尔踢了马腹。
  桑布扎的马像是被拖走般跑了起来。
  他们现在没办法回头看,只听到背后传来伊甘的怒吼声和士兵的悲鸣。
  「齐夫尔……!!」
  「总之先逃走吧!」
  齐夫尔打断桑布扎的话,愤怒地吼道。
  他载着琉珈,飞也似地穿过道路。
  桑布扎也跟在后面,他虽然勉强还抓得住缰绳,但早就失去了控制。尽管如此,马匹还是依照本能,追跑在位于前方的齐夫尔后面。
  桑布扎和齐夫尔穿过丛林包围的道路,从伸展在细部断层的悬崖山腰处跑了出来。
  他们赌上性命的小战争,似乎还没结束,一旦来到听不到恐怖声音的地方,桑布扎重新意识到背后。
  就在这个时候——
  从悬崖上飞过来的箭,刺在桑布扎骑的马脚上。不对,是射到地面上折断了。
  桑布扎的马受到箭势的惊吓,往旁边一跳。
  只是马匹往旁边移动的地方,并没有可以支撑身体的地面。
  「朱璎小姐……!!」
  桑布扎大叫出声,并抱住朱璎的身体。
  在一阵身体漂浮的感觉之后,桑布扎抓住产生激烈疼痛的右脚。
  马匹是直挺挺地落下谷底,因此桑布扎的右脚被夹在马匹和山崖侧面,受到强力的摩擦。
  由于太过疼痛,让桑布扎喉中发出叫不成声的气声。
  他好像隐约听到朱璎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还来不及确认那是现实中的呼喊,还是自己的幻听,他的意识便被卷入黑暗的漩涡之中。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1:56 编辑


  四、『森之民』之村
  太阳没入西方的山脊线,如熊熊火焰的赤红天空也逐渐淡去,翠兰坐在中庭的床上眺望着这片天空。
  傍晚气温下降,寒风萧萧,粉红色的云前方,有几道鸟儿的影子划过,远方同时也听得到乌鸦的叫声。
  坐在翠兰身旁的拉塞尔,不断模仿着乌鸦的叫声。
  「你知道吗?母亲大人,乌鸦会说谎喔。虽然敌人来袭时,它们会告诉其他同伴有危险,眼前有很多食物的时候,它们也会通知大家,但是如果非常美味的食物只有一点点的话,它们就会说谎赶走其他同伴喔。」
  「这是听噶尔大人说的吗?」
  「嗯。如果我也会说乌鸦的语言就好了,这样就能叫它们帮我告诉朱璎快点回来。」
  拉塞尔抓着翠兰的手臂,在床上翻滚。
  翠兰心想,这么一来朱璎也得听得憧乌鸦的语言才行,但她不想扫拉塞尔的兴。
  她和拉塞尔一样,满心期盼朱璎的归来。
  摘取药草时,会经过分布在三个地点的守望哨,来回约要花费五天时间,朱璎是四天前出发的,若是按照原订计划的话,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朱璎明天就会回来了。」
  「嗯。等朱璎回来之后,我要教她说乌鸦话。」
  拉塞尔望着翠兰回应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
  宅邸的前院传来人声嘈杂的声音。
  几乎同一时间,一名满脸铁青的侍女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她扑到翠兰面前跪了下来,紫色的嘴唇一边发抖,一边大叫:
  「不好了!!伊甘大人他……!」
  侍女突然无法继续说下去,翠兰将侍女扶起来坐到床上。
  「你可以帮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翠兰问道,拉塞尔用力地点点头。
  就算是侍女,还是待在王太子身边会比较容易冷静吧。
  翠兰又拜托旁边的士兵护卫拉塞尔,接着自己快步前往前院。
  前院有大批人马聚集,有些位于后方的人发现翠兰后,便让路给她,前方的人们也开始照做。
  人墙的正中央,是出门摘取药草的士兵们。
  可是和四天前的二十人相比,减少了许多,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他们灰头土脸,全身散发着浓厚的疲倦感,当中不少有身受重伤、快要昏迷过去的人。
  其中只有伊甘一人是站着的。
  他靠在家臣的肩上,虽然膝盖微微地颤抖着,但他还是拼命管理自己不对国王失去礼节。
  「……小的有事禀报。」
  伊甘对着利吉姆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利吉姆用手制止伊甘,士兵们让他坐在垫子上,利吉姆首先命令伊甘喝下仆人端来的水。
  伊甘出声道谢后,便贪婪地饮用着水。
  他不在乎旁边还有一些坐在宽敞垫子上的士兵和武官,也不在乎水不断从嘴边流出,只是将递给他的容器一饮而尽。
  翠兰慌忙四周张望,寻找朱璎,眼前却出现被噶尔抱着的琉珈。
  琉珈身上满身污泥,头发蓬乱。
  仆人递出水杯让琉珈也能够饮水,但她握住水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水几乎都泼到了她的胸前。
  「琉珈殿下……」
  翠兰跑到琉珈身边。
  琉咖望着翠兰,下一瞬间,从她眼里流出两行眼泪。
  「翠兰殿下……朱璎小姐她…………」
  琉珈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这样溶在眼泪里。
  翠兰早就发现朱璎并没有出现在队伍中了,尽管如此,她又想到桑布扎和齐夫尔也不在,硬找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理由。
  但是琉珈的眼泪比任何语言都还要能证实朱璎所遇到的灾难。
  翠兰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她全身开始冒汗、口干舌燥。焦虑和不安让她好想大叫出声,但是看到大受打击的琉咖,翠兰拼命压抑自己不能再逼问她了。
  噶尔把契尔古叫过来,命令他送琉珈到宅里接受治疗,契尔古抱起琉珈,带着几名侍女消失在馆里。
  翠兰和噶尔同时望向伊甘,这时脸上充满疲劳的伊甘,正准备开口向利吉姆报告一切事情。
  「『森之民』埋伏我们……!!他们杀了我的士兵,还让桑布扎大人和朱璎小姐跌落山崖。」
  翠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坐在垫子上的武官们,和翠兰四目相接的瞬间,都低下头露出同情的神情,证明了他们的主人说的是事实。
  噶尔抓住脚站不稳的翠兰。
  「请振作点。」
  噶尔在翠兰耳边说道,翠兰挺直了腰杆。
  接着伊甘再继续报告。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被『森之民』袭击,光逃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实在没有办法到崖下寻找跌落的两人。那时候……我们走错路……也没把握是否能够回到正确的道路……」
  「但你们还是回来了?」
  「……是的,桑布扎大人所引导的方向,的确带领我们走向正确的道路。只是我们失去了帐蓬、饮用水和食物……马也是大家共骑回来的……」
  「齐夫尔怎么了?」
  「……齐夫尔大人……被留在森林里了。」
  真的很对不起,伊甘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重播了好几遍。
  身为队伍的负资人,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看清了自己的权限和力量,把握住正确的状况。
  既然把握了事情的状态,接下来该做的事只有一样。
  只是当翠兰用的眼神看着利吉姆时,利吉姆却默默地摇摇头。
  「请等到明天早上。」
  噶尔用沉静的声音说道。
  「现在已经入夜了,夜里的森林,不要说找人了,连移动都没有办法,若是拿着火炬进入林中,恐怕会让搜索的士兵央及危险。若伊甘大人报告的内容皆为事实的话,进入森林里头捜索,需要有充足的装备。」
  「我马上……派人组成捜索队。」
  伊甘用气音向他们保证。
  听到那个声音,让翠兰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她突然觉得那个位于远处宽广傍晚的森林,看起来像是个吞食掉朱璎的怪物。
  虽然看起来触手可及,但其实相当遥远,一想到朱璎现在不晓得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待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翠兰就觉得有一股难以呼吸的痛苦。
  隔天一大早,利吉姆便跟着噶尔和伊甘率兵进入森林里。
  利吉姆一开始是不打算让伊甘同行的。当然想要确认他们遭受『森之民』袭击的地点,有他同行比较方便,但利吉姆看到伊甘那副极度憔悴的模样,实在不觉得他有体力再去走相同的路程。
  没想到伊甘却不顾利吉姆的阻止,坚持加入队伍。和他一样受到『森之民』袭击的武官和士兵们,都还动弹不得,这么想来,伊甘的力气和体力的确过人一等。
  相对地,琉珈从昨晚就开始发高烧,卧病在床。翠籣在侍女的说服下,先回到了房间,但利吉姆发现她之后又来来回回琉珈的房间好几次。
  今天一早,在利吉姆出发之际,翠兰在祈祷朱璎平安无事的同时,也拜托利吉姆不要勉强自己,若是她没有怀孕的话,一定会毫无疑问地加入捜索吧,或是一开始就和朱璎一起去摘取药草也说不定。
  利吉姆很高兴翠兰頼意乖乖地留在宅邸里售只是虽然他每次都很希望翠蔺被卷进某些事件时,要尽量把自己置身于安全的场所,但现在这个事实,却无法让她愉快地接受。
  红着眼眶目送利吉姆离开的翠兰,看起来就像只被折断单翼的鸟儿。
  虽然她总是很坚强,但要让她真正恢复精神,还是只有平安带回朱璎他们才行。这也是这次捜索的目的,只是这个希望不太乐观。
  利吉姆等人在每年都会前来的山腰夜营地过夜,之后再骑马前往目的地。在抵达琉挪摘取药草的守望哨途中,都有用石头堆成的路标。利吉姆丝毫不怠懈地警戒着『森之民』的袭击,并在带路的士兵身后快步前进。
  只是在走过第七个路标的时候,身后的伊甘突然大叫:
  「不是那边,是右边!」
  走在前方的士兵停下马,一脸困惑地回过头来。
  「伊甘大人,通往守望哨的路是这一条。」
  「我知道,但是接下来的路要往右边走。」
  伊甘这句话,让前方的士兵皱起眉头,他对离开正确道路感到不安。
  前方士兵们的不安像海浪般传到队伍的最尾端,于是利吉姆干脆让整个队伍停下来。
  「你真的记得路吗?伊甘?」
  伊甘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无奈地回答道:
  「……不。只是,如果顺着道路前进的话,的确可以抵达桑布扎大人他们跌落的悬崖,问题是回来的路……」
  「发配士兵在途中的树上作记号吧!」
  噶尔淡淡地说道,这个提案相当普通,却很妥当。
  利吉姆点点头,命令队伍前进。他们在路上将士兵分为三人一组,这样就算途中有什么异样,还可以期望同伴的救援,藉此来抚平士兵们的不安。
  但是利吉姆还是无法抹去心底感到怪异的感觉。
  若队伍是在非正确的道路上遭受『森之民』的袭击,那伊甘所说的他们被埋伏这一点就说不通,因为『森之民』不可能预测得到伊甘一行人会走错路。
  当然也有可能是『森之民』破坏路标,引诱他们走到其他岔路,在那里埋伏。可是带领捜索队前进的士兵,完全没受到坏掉的路标影响,仍然想要前往正确的道路,这等于在说明路标并非受人为所破坏。
  但他并不觉得伊甘在说谎。
  桑布扎、齐夫尔和朱璎这三个来自擦宿的人目前都生死未定、行踪不明一事.让噶尔变得更加可疑,但利吉姆并不认为他那拼命想参与捜索的态度是演出来的。
  队伍在路边的树枝上绑绳子,并在各个地方留下士兵再前进,虽然这个方法很费工夫,但为了活着回来,是必要的处置。
  不就后,终于看到通往哨立悬崖的道路。这条路像个细细的架子一样在悬崖的山腰上延伸。
  利吉姆等人先停下马,眺望沿着悬崖的道路,他们本来期待能不能看得到山崖底下的,但连接山崖底下的这条道路,虽然可以看得到底下岩石的状况,更下面却被灌木丛遮盖,无法清楚计算实际上到谷底的距离。
  「伊甘,桑布扎是在这个悬崖落下的吗?」
  听到利吉姆的问题,伊甘咬牙切齿、低着头回答。
  「恐怕是这里……我是从齐夫尔大人那听到桑布扎大人的事的。齐夫尔大人失去了马匹,他抱着琉珈殿下躲在前方的草丛中。」
  「看起来并不会很遥远。」
  利吉姆喃喃说道,接着驱马来到悬崖中央。
  他在那里停下马,往山崖底下望去,山谷藏在覆盖着灌木的岩石地底下,从下面吹起温和的暖风。
  利吉姆下马确认地面的状况。
  这里虽然没有任何东西落下的痕迹,但是只要稍微没控制好缰绳,的确很容易从这里落下。利吉姆屈着身,又往崖下看了一眼。
  「没有可以下去的路吗?」
  噶尔下马后,在利吉姆旁边看着崖下说道,接着命令附近的士兵准备绳索。他根据伊甘的描述,准备了一条救生用的长绳。
  他们选了一名名叫尹哲、个子轻盈娇小的士兵前往山崖底下捜索。他将绳索绑在腹部,往山下前进。崖上有士兵紧紧抓着绳索的一端,每个人都一脸正经地稳稳踩在地面。
  尹哲流畅的动作,比利吉姆预想的还要快抵达灌木丛。随后他们听到一个惊愕的叫声。
  「尹哲,怎么了!?」
  尹哲立刻用发抖的声音回答,
  「有马死在这里!!头还被砍掉了!!没看到桑布扎大人他们!!」
  利吉姆犹豫了一会儿,亲自爬下悬崖,就连本来有点想要制止他的噶尔,最后也跟着利吉姆下去。
  来到山崖底下的利吉姆,看到一匹马倒在灌木底下。
  马的遗骸被野兽啃得乱七八糟,四肢被丢在一旁,而原本该有东西不见了。
  如尹哲刚才所说,这匹马的头被刷地切了下来。
  利吉姆蹲在遗骸旁边,确认这个切断面,这异乎寻常的播口,虽然已经被野默哨得不成原形,但从骨头的状态来看,可以知道的确是被砍断的。
  砍断马首的是『森之民』吗?仔细看会发现马的脚也折断了,对方是为了让马从骨折的痛苦中解脱才杀了它,还是另有其他目的呢?
  「去捜查这附近!搞不好桑布扎从『森之民』手中逃脱,自行移动到崖下了也说不定。」
  噶尔僵硬地说道。
  利吉姆看着无首马的遗骸向噶尔问道:
  「你觉得桑布扎他们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
  噶尔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若是在冬季会议来临之前就死掉,那可就伤脑筋了,他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得做。若是他在这种地方丧命的话,我会追到『永远不死的国度』去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嗯嗯……毕竟你们是『无所不能四人众』。只是既然你要去追他的话,干脆把他从『永远不死的国度』带回来如何?」
  「不……如果他真的在此丧命,我们不需要用这么愚蠹的方式死去的男人。」
  噶尔斜眼看着利吉姆,无所畏惧地笑着,但他的眼神并没有笑意。
  利吉姆看着噶尔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侧脸,知道他比自己还要担心桑布扎,也能理解他想要救出桑布扎的心情。
  命令士兵等人到悬崖下方进行搜索的利吉姆一行人,来到伊甘遭遇『森之民』袭击的地方。从桑布扎他们落下的悬崖,往更深入的地方前进,来到一个被树丛包围的场所。当伊甘转过头来表示就是这里时,前方的士兵突然发出充满惊吓和紧张的声音。
  「这里有尸体!」
  「停下马!」
  在鸣尔的高声命令下,这个短队伍便茫茫然停下脚步。
  利吉姆下马赶到队伍的最前头,但因为道路非常狭小,光是要穿过马旁边,就要费尽不少心血。
  不过他还是想办法走了出去,前方楞在原地的士兵脚边,有四具沾满鲜血的尸体仰躺在地。
  其中一个人是还很年轻的士兵。
  他的喉咙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恐怕是一击就毙命了吧。年轻的脸上还残留着血沫和污泥,及一脸愕然的表情。
  而横躺在他脚边的士兵,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岁上下。
  他和年轻士兵不一样,是腹部和脚上被刺了好几个洞,他似乎是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才断气的,脸上布满愤怒和绝望。
  而他脚边有个满身是血的中老年士兵,一脸死心地横躺在一旁。中老年士兵的脚边还躺着一名壮年士兵,那名士兵的脸上盖着一片大叶子,就像是想要遮住他那睁大充血的眼球般。
  「……他们是我的士兵。」
  利吉姆背后,传来伊甘悲痛的声音。
  位于伊甘前后的武官们,也都一脸痛苦地低着头。整个队伍立刻充满肃穆的哀悼之意。
  但噶尔像是要划破那个空气般地说道:
  「他们的剑没有被夺走,身上的首饰也没被动过。」
  从马上滑下来的噶尔蹲下身子,举起年轻士兵的左手腕,遗体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金制戒指。
  「他们不是为了掠夺袭击你们的吗?」
  利吉姆一问,伊甘便充满愤怒地瞪着空中。
  「当然是为了掠夺,戒指没被抢走,只是因为他们没看到而已吧!」
  利吉姆本来想要反驳说,怎么可能会没看到,但他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四名士兵的遗体很明显被移成一列,这样怎么可能会没发现戒指?更何况,若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掠夺,那在移动遗体前,应该会先检查全身吧。
  「『森之民』真的有埋伏在树丛里?」
  「是的!」
  伊甘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他们袭击工布的公主琉珈殿下的队伍,还杀了我的士兵们,这个仇我非报不可!我一定会救出桑布扎大人和朱璎小姐的!」
  伊甘果断地回答,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虚张声势,这的确是他的理论和见解。
  或许事情会变得很难办,利吉姆在心中默默思考着。
  为了寻找桑布扎和朱璎,他们必须搜索悬崖周围,若他们是被『森之民』囚禁了,那接下来就得好好思考交涉的方法。这种时候可能就要借助伊甘的力量,但他若是听到要和『森之民』做交易一定会面露难色。
  天空万里无云。
  在那蓝天之下,有一整排用木头和稻草盖成的小房子。房子前方有群身穿麻制衣服的妇女正在解一串串的谷物,带着小狗的孩子们穿梭在其中。
  桑布扎从村外人家的窗口望着这幅景象,虽然他无法到外头去,但这栋木制房子的窗户非常大,他光是坐着就能欣赏到村子的模样。
  朱璎坐在桑布扎旁边,正在向几名少女学习如何编织篮子。
  『那边错了。』
  其中一名少女伸出手来,指出朱璎编错的地方。
  朱璎来到此村后,一直编织的篮子,已经编到了边缘的部份。这里只要出一个差错,之前所花费的努力将会化为泡影,因此学习的朱璎和教导的少女都非常认真。
  「这样可以吗?」
  朱璎拿重新编的篮子给少女看。
  少女一本正经地研究篮子,最后严肃地表示:
  『还可以啦!』
  『对呀!做得非常好。』
  其他少女也看着篮子,对朱璎微笑说道。
  那名负责指导的少女像是称赞学生的任务被抢走,不由得嘟起嘴,朱璎假装没发现,拜托负责指导的少女继续教她。
  朱璎和少女们是使用不同的语言在交谈,但因为在从事相同的作业,所以意思多少能够传达。
  他们来到这个村子已经三天,朱璎和少女们透过编织篮子,已经混熟了。
  五天前——
  桑布扎和朱璎遭到『森之民』的袭击,于是连人带马落下悬崖,只是落下的时候马的身体几乎没有翻转,而是直挺挺地从墙壁滑下,然后落在灌木丛上。
  桑布扎中间失去了意识,但在他落到崖下时,却因为贯穿全身的疼痛而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睛后,看到因落下的冲击而折断脚的马的背影,那匹马横躺在地上挣扎着,而且桑布扎的脚还被压在横躺的马匹下。
  所幸有马鞍支撑住马的身体,才不至于让整只脚被压碎,只是每当马试着想要站起身来而移动脚的时候,桑布扎的右脚就会产生贯穿全身的疼痛。
  桑布扎在疼痛之中,确认抱在怀里的朱璎平安无事。她虽然昏厥了过去,但似乎没有什么大伤。
  先让朱璎躺在一旁,用两手把脚拉出来——
  当桑布扎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却被一名从崖上滑下来的男子给干扰了。
  因为男子踩在崩碎壁面上的声音,让马比之前更加激动,在空中不断跃来踢去的脚动得更加激烈.
  桑布扎发出呻吟,抱着朱璎扭曲身体。
  那名男子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
  身材高大,不输给桑布扎和齐夫尔,且四肢肌肉发达。他身上穿着虎皮制的衣服,还带着一把剑,剑柄包着鹫的头皮。晒黑的脸庞意外地端正,但点缀在那张脸上的头发像野兽一样刚硬,大弧度地卷在肩头上。
  男人用吐蕃话问一脸痛苦样的桑布扎。
  「喂!吐蕃人,我来救你们吧!」
  「啊啊……」
  「代价就是要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女人?你是说朱璎小姐?……这个……可不行……」
  桑布扎用气音回答道。
  不知是否是听到了那个声音,朱璎睁开眼睛。
  「……不要出声!」
  桑布扎命令朱璎看清眼前情况的朱璎,打算坐起身子。
  「过来这里!」
  男子面带微笑地将手伸向朱璎。朱璎一脸错愕地凝望着男人的脸。
  「你是……?」
  「我是维塔克的头目赫尔克。」
  「我叫做刘朱璎,这位是吞弥?桑布扎大人……可以请您帮忙移开这匹马吗?」
  「我要是移开那匹马,你就愿意跟我来吗?」
  「不行……!」
  桑布扎抢在朱璎之前回答。
  若是这个男的——赫尔克拔出剑来的话,自己将会在一瞬间被排除,现在这种悄况还是先口头答应他,摆脱这个状况才是上上之策,这么一来赫尔克想必也不会马上就杀了朱璎吧!
  桑布扎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没办法答应赫尔克的要求。
  「她是从异国嫁遇来的王妃殿下重要的友人,我有义务保护她。」
  若是平常的自己听到这番言论,大概会忍不住苦笑吧,但现在他却要恳切地诉说这一切。
  「嗯……从异国嫁过来的王妃?」
  赫尔克走近桑布扎,尽全力想要夺走朱璎,桑布扎挥开赫尔克的手,但却被赫尔克一拳打在睑上。
  那一击让他差点昏了过去。
  但桑布扎还是一甩头,激励自己,然后抱住了朱璎。
  「快住手!」
  桑布扎懐中的朱璎大声叫道。
  「只要您救这个人,我就愿意照您说的话做。」
  男子听到朱璎的话,笑着拔出剑来,往旁边一挥。
  接着耳边便传来肉骨被砍断、一个从未听过的声响,原本一直对着天空踢腿的马突然挺直,随后从那个切口血沫横飞,被切断的马首就这样掉落地面。
  桑布扎一时间忘记了痛苦。
  世界上没见过一把剑锐利到可以只靠|挥就把马首砍断,不管是再锐利的刀刃,要完成这出乎寻常的暴行,需要特别强壮的腕力加上高超的技术。但赫尔克的表情却像是在除草般冷静。
  而且他还一脸麻烦地吐着气,两手抓住马鞍,接着在肩膀的肌肉用力的同时,举起无首马的身体,然后推向另外一侧。
  马的身体倒在灌木上面,受到惊吓的小鸟纷纷飞起。
  桑布扎感觉到自己的右脚恢复了自由,但是立刻又产生新的疼痛。
  彷佛是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动传至全身。
  赫尔克跪在桑布扎的脚边,就在他碰触到桑布扎刚才被压在马底下的小腿时,桑布扎痛到整个人快要跳起来。
  「看来骨头还没有断掉,但应该也没办法马上就能行走。」
  赫尔克又对着满脸痛苦的桑布扎笑了笑。
  桑布扎对赫尔克另眼相看,他觉得搞不好这个人是可以说得通的,他刚才说想要朱璎,也可能只是想要剌探桑布扎和朱璎的反应。
  但是,又有几名男人从悬崖上滑下来,让现场气氛突然转变。
  男人们围着桑布扎和朱璎开始激烈的争论。
  桑布扎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内容,但似乎是在为了要放走他们、杀了他们,还是要带他们回去对立着。当中还有人突然拿起长矛要刺他们。
  但是赫尔克用剑将剌出的长矛挥开。
  接着一脸无趣地叫了三个男人的名字出来,高声命令他们某些事情。男人们点点头,并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友善态度接近桑布扎和朱璎,小心翼翼地背起两人。
  之后桑布扎和朱璎就被搬到维塔克族的村子里,桑布扎接受村中巫师的治疗,和朱璎一起被关在村外的一间小屋里。
  桑布扎和朱璎成了村子的俘虏。
  但是关住他们的小屋空气流通,住起来很舒适,村人每天会端两次食物来给他们,内容虽然简单,但和村人们平常吃的食物似乎是一样的。
  巫师有时会来看桑布扎的脚的状况,而前来帮忙的少女们,无意间就开始教起朱璎编织篮子的方法。
  赫尔克回到村子之后,从来没有出现在小屋里,他们每天过着平稳的日子,但现在说性命得救了还言之过早。
  「村子里的人都怎么说我们?」
  『怎么了?叔叔,你也想要学怎么编篮子吗?』
  桑布扎的问题似乎招来少女的误解。
  他看到少女递出常春藤给他,不由得露出苦笑,果然详细的对话内容,还是要懂彼此的语言才行。当他重新这么一想之后,门口的草蓆被掀了起来,另外一名少女从那探了脸进来。
  是维塔克族的巫师拉蜜卡。
  她和朱璎年纪相仿,脸长得和雪豹有点相似,鼻梁比一般女性粗,颧骨微高,但是却不会给人严肃的印象,反而让人有一种讨喜的强韧感觉。
  她的头发垂在麻制衣服背后,几乎要碰到地板上。胸前挂着一个斧头形状的金板,身上并没有戴什么首饰,腰间绑着一条藤蔓制成的腰带,但是淡紫色的花纹布和细致的编织看起来相当亮眼。
  「桑布扎在吗?」
  拉蜜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她并不是喉咙的状况不好,那是她原本的声音。
  「我这脚,哪也不能去。」
  桑布扎轻轻抬起右脚说道,拉蜜卡微微一笑,走进房间里。
  桑布扎和朱璎被带回村子里来时,赫尔克曾烦恼该怎么处置他们,但拉蜜卡建议让他们住在舒适的小屋和给他们治疗脚伤的药草。
  不只如此,她还指定看守的男人,自由自在地进出小屋。
  男人们并不忤逆她的话,大家对巫师有一种特别的尊崇,桑布扎在短冲的互动当中,得到这个结论。
  「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赫尔克有话要问你。」
  拉蜜卡抓住桑布扎的手臂。
  桑布扎看了朱璎一眼。
  「朱璎小姐没有一起吗?」
  「只有你而已。」
  「我不想放朱璎小姐一个人。」
  喿布扎诚实说出自己的心情,拉蜜卡双手插腰叹了口气。
  「你没有权利说这种话,再说要是你把朱璎带进长老会议,说了一堆袒护她的话,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复杂。在这里你就乖乖听赫尔克的话吧。」
  「拉蜜卡小姐说的没错,我一个人不要紧的。」
  朱璎同意拉蜜卡的话,对着桑布扎微微笑道。
  被说成道样,桑布扎也只好放弃了。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请你务必要小心。」
  桑布扎委婉地说完后,拉蜜卡就叫一个男人进来背他出去。因为拉蜜卡的治疗,桑布扎的伤已经没道么疼了,但仍然不是可以一个人行走的状态。
  桑布扎在拉蜜卡的带领之下,走在村子之中。聚集在屋檐下解谷物的女性们看到拉蜜卡,都用眼神向她致意,就连牵着数头羊只的男人,也退到一旁让路给拉蜜卡。
  桑布扎再度感受到村人们对拉蜜卡的深厚信任。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村里的话,他或许就会觉得现状没有么糟糕。能够进入「森之民」的村子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他们的风俗、语言和关于药草的知识无不刺激桑布扎的求知欲。
  但是现实是他们何时被杀都不足为奇的状况,对维塔克族的人而言,吐蕃人虽然不是真正的敌人,但也绝对不是同盟者。
  桑布扎调整气息,看着前方,他的眼前有个巨大的建筑物。
  那楝使用粗大木材、地板挑高的建筑物,和其他建筑物的形状不一样,而且还盖在村子的中央,恐怕就是集会处或是村长住的地方。
  桑布扎在男子的背负下,爬上宽敞的阶梯,掀开竹帘进到里头。
  宽敞的室内有将近二十名男子坐在里头。
  桑布扎等人一进到室内,所有人就同时望着他,桑布扎毫不畏怯地环视所有男人。
  当中的年龄层各有不同。
  有年轻人,也有老人。
  其中最年轻的是坐在中央的男子。
  他是维塔克族的头目赫尔克。
  他还是一样身穿虎皮衣,配戴一把大只的剑。
  『是你带他过来的吗?』
  赫尔克望着桑布扎一行人,含笑问道。他讲的不是吐蕃话,桑布扎听不懂。拉蜜卡点点头,并让桑布扎坐在男子们空出来的场所,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也请让我出席。』
  『那是当然的,你是本村的巫师啊。』
  赫尔克将说的话转换成吐蕃话。
  「你可以顺便将我们的谈话内容翻译给他听。」
  「不用你说,我也有这个打算。」
  听到拉蜜卡冷淡的回答,赫尔克低头笑了。一旁的男人们因为听不懂这段对话而露出不悦的神情。
  但或许男人们认为不该插嘴这些私人的对谈,都默不出声。反而是赫尔克先行开口,他非常迅速地讲了一串话后,男人们本来一脸可怕的脸,立刻转为笑声。
  「他是在说我的坏话。」
  拉蜜卡在桑布扎耳边说道。
  『那我们开始吧。』
  经过一串类似问候的对话后,赫尔克用手拍了一下盘腿坐下的双膝。
  碰的一声响起,全场一片安静。
  赫尔克没放过这个机会接着说道:
  「拉蜜卡,问那个男人,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带队进入森林?」
  拉蜜卡将赫尔克的问题翻成吐蕃话后,桑布扎照实说出。
  「我们是为了摘取药草才进森林的。」
  「什么药草?」
  「是能够治疗工布王心脏病的药。」
  听到桑布扎的话,拉蜜卡皱了一下眉头。
  拉蜜卡翻译之后,男人们都纷纷发出充满悔意的声音。因为『森之民』会在工布的市场上出入,想必这会让今后的生意受到影响吧。
  「工布的公主也在队伍当中」
  『你是公主的家臣吗?』
  「不……我是吐蕃的大臣。」
  桑布扎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出实情。
  『吐蕃的大臣……』
  赫尔克皱紧眉头。
  男人之中再度掀起一阵嘈杂,这阵喧嚣越来越大声,最后还有人大声怒吼出来。
  『是大臣又怎样?』
  『没错!!吐蕃人杀了里葛利和阿尔拉!!如果不帮他们两个报仇,他们的亲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立刻杀了他!!』
  一名黑黑瘦瘦的年迈男人大喊。
  随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人低声提出反论。
  『等一下,这样不好吧!』
  另一名壮硕的男人也表示同意。
  『没错,不能杀了他们,应该要直接放他们回去。』
  『但若是放他们回去的话,他们就会知道这个村子的地点了,威德?罗嘉的领主又会想杀了我们夺走这个村子。』
  『那只是个谣言。』
  『那不是谣言,他们的确曾夺走燕肯塔族的土地,开垦森林地,并毫不留情地杀了进入领土的『森之民』。你们没看吊在河边的白骨吗?那不是警告,而是在宣告他们总有一天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拉蜜卡将男子们的怒吼全数告诉桑布扎,那是个残酷且公正的态度,也多亏如此桑布扎能够立即正确知道,自己的命运落到他们手里时,他们对于追寻一个平静的地方、犹豫旁徨的始未。
  『都是赫尔克的错!』
  经过一番争论后,一名纤瘦的年轻男子说道。
  他长得一副很理智的样子。
  刚才大多是仔细聆听桑布扎和赫尔克之间的对谈,没有表示惊讶或反对,只是一脸沉思的摸样,他到山崖底下抓桑布扎和朱璎时也是这个样子。
  『若是赫尔克不带这个吐蕃人回来的话,大家就不需要这么烦恼了。』
  『可是要是把他们丢在那边的话,他们会被野兽吃掉的。』
  『他们被野默吃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错,是吐蕃人有错在先。』
  最一开始开口的黝黑男人虽然和纤瘦男子同仇敌忾,但他怒视着黝黑男人,接着将视线转向赫尔克,想要直接征求他的意见。
  『把他们带回村子里来,是你的错,这可是攸关本村生死存亡的重大错误!你打算怎么负起这个责任!?』
  赫尔克面露淡淡笑意,回视着纤瘦的男人。
  『拉罗,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我……』
  繊瘦的男子——拉罗欲言又止地说道。
  他一脸答案明明已经决定,但就是不想说出口的样子。
  瘦弱男子看着含糊其词的拉罗叹道:
  『决定赫尔克是头目的是所有村人。』
  『这当中也有我们。』
  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补充说道,黝黑男子也点点头。
  『他是我们选出来、被神承认的头目,最后决定的还是赫尔克。』
  『我们先来听听巫师的意见吧!』
  赫尔克嘴角浮现出淡淡笑意,望着拉蜜卡。
  拉蜜卡一脸冷淡地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冲进屋内。
  他大声喊道。
  屋内的男人们突然脸色大变,他们用眼神征求许可,等赫尔克表示同意后,一行人从屋内跑出去。
  拉蜜卡一脸烦恼地在桑布扎耳边说道:
  「你们的同伴掉到村外的陷阱里了。」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1:59 编辑


  五、桑布扎生还
  住在威德?罗嘉领内的『森之民』、燕肯塔族的男人被招来伊甘的宅邸,是在桑布扎等人消失在森林中的七天后。
  利吉姆带翠兰进房后,先行到来的噶尔和琉珈默默行礼。
  两人身边站着一名身材宛如四方板的高个青年。
  这名青年身穿地方官的官服,脸上不带半点笑容,用冷淡的态度致意。
  「我是负资治理燕肯塔族村子的官员,我叫做哈德克,奉伊甘大人的命令,带了燕肯塔族的整合官来了。」
  「有劳你了。」
  利吉姆慰劳完哈德克后,用眼神寻问噶尔为什么最重要的『整合官』会不在现场。
  噶尔摇榣头,表示自己也不淸楚原因。
  利吉姆点点头,让翠籣坐在摆放在窗边的椅子上。
  在十多天前,他和翠兰到河边散步时,看到河岸上挂着燕肯塔族的白骨。
  那天夜里,利吉姆和噶尔讨论着这个矫枉过正的惩罚。当时噶尔说,应胲要对燕肯塔族进行视察,亲眼确认他们的性情和生活情况,必要的话,应该要命令伊甘加以改善。
  利吉姆原本打算在伊甘摘取完药草回来后,便向他提出要视察的要求,但现在状况改变,已经不是视察的时候了。
  伊甘的士兵在森林里来回寻找桑布扎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果然是『森之民』抓走他们两个的。
  所以他才会把燕肯塔族的人叫来。桑布扎和朱璎若是还活着的话,应该要尽快进行交涉,虽然伊甘对召唤燕肯塔族的人前来面露难色,但利吉姆却坚持己见。
  「哈德克,你带来的』整合官』在哪里?」
  「……伊甘大人说要调查他身上的东西,带他到其他房间去了。」
  哈德克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听得出来有所厌恶和烦闷。看来他对伊甘的态度也不是很高兴。
  不久后,伊甘便走进屋内。
  他后面跟着一名身穿麻制衣服,腰间围着皮革上衣的清瘦男子,跟在其后的士兵来到房间深处,在男子肩上架着铁杖,逼他坐在地板上。
  「抬起头来!」
  男子在伊甘的命令下,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只是他那凹陷的眼窝神情里毫无生气,两颊的肉像是被削去般瘦弱。
  「他是燕肯塔族的其中一个整合官。」
  伊甘站在男人旁边,向利吉姆报告。
  琉珈从噶尔身边走向翠兰,因对伊甘的态度不悦而斜眼看着他,翠兰也皱起眉来。
  「把刑杖移开,我是叫他来问话的。」
  利吉姆命令士兵。
  但士兵并没有马上遵从,他先观察伊甘的脸色。对那名士兵而言,比起身为吐蕃王的利吉姆,伊甘似乎是更需要表示敬意的存在。
  利吉姆并没有对这件事实感到惊讶。
  优秀的领主底下的臣子,对于领主的尊崇大都会凌驾于国家和国王。
  而实际上伊甘的确是个优秀的领主。
  他虽然在战绩方面不是多么优秀的人物,但是具备一旦断定某件事是必要的,便会积极投入其中的耿直。那个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忘记对自己的家臣和士兵关心。松州一战时,他也隠藏自己的疲劳慰劳部下们。他一个一个喊着大家的名字,拍他们的肩膀,缓和他们的不安与紧张。
  在那一战中,虽然利吉姆禁止奸淫掳掠,而能够完成这前所未见的命令,都要多亏有像伊甘如此武将在竭尽全力的关系。
  「伊甘,把架着那个男人的刑杖移开!」
  「恕我直言,现在王妃殿下和琉珈殿下都在场,还是要做好万全措施比较好!」
  一脸认真地反驳利吉姆的命令。
  利吉姆虽然认为他一定有许多想法,但对待那个燕肯塔族人的方式实在太过不当了。
  「我叫你把刑杖移开,你没聪到吗?伊甘?」
  在利吉姆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令之下,伊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他开口寻问脱离刑杖的男人。
  「你知道位于威德?罗嘉附近的『森之民』村落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
  男人小声说道,但是话中没有任何犹豫。
  伊甘眉间出现深刻的皱纹,那个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骇人,琉咖呈现双手合十,用力祈祷的模样。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人知道威德?罗嘉附近的『森之民』村落在哪里?」
  「没有。」
  男子再度立即回答,他毫不迟疑地继续说道:
  「我们从以前就和其他村子没有往来,虽然吐蕃人将我们统一称为『森之民』,但森林里住有许多郎族,尊崇的东西和习性都有所不同,有些部族住在土地富饶的地方,有些则住在土地贫瘠的地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只有被称为『鸟』的人负责从事各村之间的联络事项。但是我们燕肯塔族里头已经没有『鸟』了。」
  「为什么没有了?」
  「……被伊甘大人杀掉了。」
  男子用像在吐石头般的声音说道。只有那一瞬间,他用空洞的眼神望向伊甘,那眼神深处,充满愤怒和憎恨。
  利吉姆将头转向伊甘。
  伊甘瞪着男子,接着将视线移向利吉姆。
  「真的非常抱歉,可能是过去因窃盗引起暴力亊件受到处刑的人常中有』鸟』吧,但这就表示燕肯塔族的人派不上用场,我认为还是该派兵去捜索村子才是。」
  伊甘用下巴唆使士兵,士兵用眼神对伊甘致意,接着便不发一语地抓住男子的衣领,想要将他拖离房间。
  「快住手!」
  一直保持沉默的哈德克出声制止。
  士兵停止动作,观察伊甘的脸色。伊甘怒视哈德克,用严肃的声音斥责道:
  「你太无礼了,哈德克!」
  「……非常抱歉……但是……我觉得……那种态度……有点太过分了。」
  哈德克一字一句清淸楚楚地说道,他那看起来有点冷淡的脸上带着一些决心。
  「小的深知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但遗是请大人能倾听,关于燕肯塔族的政策……」
  「禀报!!」
  哈德克话说到一半,坦凯鲁突然闯进屋内。
  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坦凯鲁身上,他看到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稍微畏怯一下,但又将这个沉默当作幸运,他快速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无礼对伊甘表示歉意之后,在利吉姆的耳边说道:
  「刚才有来自擦宿的通知。」
  「是不能让伊甘他们听的话吗?」
  「……不,也想请各位一起听。」
  「那就大声说出,让大家都听得见!」
  利吉姆一下令,坦凯鲁快速点头,接着用略为拘谨的态度说道:
  「三天后,会有大唐的使者前来。」
  「大唐的使者……!?」
  「是的,刚才的通知是说那些使者们要暂时待在擦宿等利吉姆殿下回去。只是因为这件事需要回应,也有期间限制,因此决定在冬天来临之前前往雅隆。」
  利吉姆挑挑眉,望着噶尔。
  噶尔轻轻摇头,看起来也不晓得使者的要事是什么。
  翠兰眉头深锁,脸上充满了不安,于是利吉姆便有点粗鲁地抱住她的肩膀。
  「他们还愿意在擦宿等队伍回去,大概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吧。」
  「利吉姆殿下说的没错,若是很重要的急事的话,堤?涩鲁应该会快马赶过来吧。既然他没这么做,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噶尔附和利吉姆说的话,但他说完之后,皱起脸来,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在这个时期,实在是不太巧……」
  利吉姆也表示同意,他抱着翠兰的肩望向伊甘,伊甘正在等待利吉姆下令迎接使者,那张脸相当正经,另一方面也和利吉姆他们一样,觉得道个时期真的很不好。
  这件事让利吉姆等人暂时搁下燕肯塔族的问题,发现道个变化的哈德克脸上写着沮丧,接着便和那个燕肯塔族人及士兵一起离开了房间。
  往下看地面很遥远。
  以不自然的姿势浮在空中的齐夫尔,观察着周边的样子。
  他原本是因为看到桑布扎被带出小屋,想要确认朱璎的所在地,才会稍微接近小屋的,没想到在那一瞬间,从枯叶底下出现藤蔓制成的网子将齐夫尔的身子团圑围住,使他被吊在空中。
  这个精致的圈套原本似乎是用来捕捉野兽用的。
  桑布扎和朱璎跌落山崖之后。
  齐夫尔先一度离开崖边,一方面是担心『森之民』会追上来,另一方面是他有责任保护和他同乘一匹马的琉珈。
  但是不久之后,马就倒了下来,齐夫尔和琉咖一起被抛到地面上。
  将齐夫尔和琉珈抖落的马突然身轻如燕,立刻站了起来,奔往通向正确道路的地方,彷佛在宣告再也不想承载重物般。
  齐夫尔和琉珈在草丛中蔵了一段时间,拼命祈祷不要被『森之民』发现,当他听到复数的马蹄声时,便下定决心要豁出性命拼死作战。
  但是朝着悬崖方向走过来的是伊甘一行人。齐夫尔将琉珈交给伊甘,接着继续躲在草丛中数小时,在确认过没有追兵后,小心翼翼地返回崖边。
  不过他并没退到崖上,因为那里有几个『森之民』的人。
  齐夫尔再度回到草木丛生的道路,一边小心不要让草木发出声音,一边寻找前往山崖底下的路。不久后,他便发现一个长满灌木的陡峭斜坡可以通到山崖底下。只是等他一到桑布扎和朱璎落下的地点时,发现那边已经聚集一群『森之民』。
  桑布扎和朱璎坐在他们脚边,桑布扎的马的头不见了,满身是血地躺在一旁。
  齐夫尔看到那匹无头马时,忍不住颤抖。
  到底是谁强到能够砍下一匹马的头?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虎皮的男人走了出来,对其他男人下令,接着男人便背着桑布扎和朱璎走了出去。
  齐夫尔和那群人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他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但要移动并不是那么困难,他们熟知森林中有水的地方,让跟在后头的齐夫尔不曾感到口渴。
  反而是抵达村子后比较让人烦恼,
  村中有数十户人家比邻而居,庭院前面晒着谷物和根菜,家畜众多,在啄食草地上的果实的鸡旁边,有一群孩子和狗在玩耍。
  『森之民』的村子比齐夫尔想像中的还要开放。
  但是四周围都隐藏在树丛中,从远方无法看得清楚整个村子的构造。这个村子虽然沿着山谷的洼地、日照良好,但若是不靠近,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个村子的存在,煮饭的烟也设许成不会升到空中,加上此村的结构是来访者若不现身,也绝对无法进到村子里头的设计。
  齐夫尔看到这个构造不禁噤口。因为他找不到隐身进入这个村子的方法。
  所以他不得不像个饥肠辘辘的野兽,不断在村子外围打转,寻找监禁桑布扎和朱璎的地
  方。
  就在他抵达村子的第三天,终于找到了疑似监禁桑布扎和朱璎的小屋。
  这间小屋位于村子的边缘,虽然还称不上容易,但比其他住家还要容易接近。这间小屋大概原本不是盖来监禁捉来的敌人的吧。
  齐夫尔想着想着,一边注意周围,一边接近小屋,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脚离开地面,整个人有被抛出去的感觉,等他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吊在空中了。
  虽然他知道只要切断藤蔓就能从这个圈套中逃走,但藤蔓却因为齐夫尔本身的重量而弯曲,将齐夫尔的身体紧紧绑住,剥夺了他的自由。现在的齐夫尔别说拔剑了,他的手连动都动不了,在他挣扎的时候,一群手持长矛的男子已经聚集过来。
  不一会儿,齐夫尔底下便出现一道巨大的人墙。
  不只男性,连妇女和小孩都从家里跑出来,他们知道自己设下的圈套有多么结实。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虎皮的青年从人墙对面出现,他的个子比聚集在这里的男人们还要高,是在崖下带走桑布扎和朱璎的那个人。
  青年身后还跟着将近二十个人,当中有个男人背着桑布扎。
  『桑布扎大人……!!」
  「追过来的只有你一个吗?」
  青年用严肃的口吻向齐夫尔问道。
  齐夫尔对语言能通这件事,安心大于惊讶。
  站在青年身旁等候的黝黑男子大手一挥,位于仰望齐夫尔人墙中最外围的男子们朝四方散去,手持长矛的其他男子正准备踏进周围的树丛,迅速且确实地想要找出伏兵。
  「……只有我一个人。」
  齐夫尔迟疑了一会儿后回答。虽然他可以说谎来扰乱他们,但他认为那只会徒劳无益。
  「我只是想来救他们两个,请务必把那两人还给我们。」
  「那么该要正大光明地进来吧?」
  「可是你们攻击了我们的队伍。」
  「我们只是在追鹿而已。」
  对方斩钉截铁的发言,让齐夫尔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相信他们的话,那先攻击的就是自己的队伍。
  「……追鹿……?」
  「没错,为了祭典,我们需要一头壮硕的公鹿。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头适合献给神的鹿,结果却因为碰到你们,而失去了两名同伴。」
  青年的声音越说越急促。
  似乎是因为想起被伊甘的士兵斩杀的同伴,怒气再度燃烧起来了吧。青年边说边靠近齐夫尔。
  齐夫尔有种被老虎怒视的压迫感,并下意识地吞了好几口口水。
  「惊吓到领主的队伍是我们不对,但这足以成为斩杀的理由吗?」
  「……不……可是……你们若是在追鹿的话……」
  『里葛利这么说了,还向你们道歉,结果你们不但杀死了他,还将想要保护里葛利的阿尔拉也给杀了……是你们自己与我们为敌的。」
  青年将手放在剑柄上。
  齐夫尔惊慌大叫。
  「等一下!!你们要杀我可以!!但是请放过那两个人!!」
  「真是个自私自利的请求!」
  青年轻哼一声,并望向背后一团人群中的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
  『该怎么做?拉蜜卡?我们还没听到你的意见。』
  少女吐了一口气后,对身边的一个男人下令。
  男人走进齐夫尔之前找到的小屋,不一会儿,便抱着朱璎回来。
  朱璎看到被吊在空中的齐夫尔,吓到瞠目结舌。
  「齐夫尔大人……!!」
  「那个男人是吐蕃王的家臣吗?」
  少女问完后,朱璎点点头。
  「他是吐蕃王殿下的共生,叫做齐夫尔大人。平常在皇太子身边护卫,也时常会照顾我……我想他一定是追着我们而来的。」
  「是吐蕃王的家臣没错吧?」
  「是的……齐夫尔大人也是和工布公主琉珈殿下订下婚约的对象。」
  朱璎有所顾忌地补充道,这次换少女瞠目结舌。但她马上就从惊讶中恢复,脸上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并从怀中取出一块布。
  「你有看过这个吗?」
  「……咦?这个……是翠兰小姐的手帕……?」
  朱璎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桑布扎透过少女的肩膀,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时也点了点头。
  「为什么拉蜜卡小姐会有这个?」
  少女并没有回答桑布扎的问题,只是一脸怅然所失地看着等待她结论的青年。
  『若是没有其他追兵的话,就应该放他们回去。虽然在狩猎的途中遇到吐蕃人的队伍实属不幸,但朱璎他们并不是战士。我们不需要和威德?罗嘉的领主一样,流不必要的血,不做无谓的战争才是我们维塔克族人的骄傲。』
  齐夫尔听不懂少女的这番话,只见青年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这是巫师的意见吗?』
  『是的。』
  『那么就放他们回去吧。若是杀了吐蕃王的大臣和王妃的侍女,就会有军队前来报复。把他们留在这里,也一定会有人来搜索。那位白发大臣和王妃的侍女若是知情达理的人,就不会将我们村子的地点告诉威德?罗嘉的领主吧,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青年一说完便拔出剑来,迅速横挥刀刃。
  齐夫尔再度觉得自己浮在空中,随后由腰跌落至地面。
  齐夫尔在经历一阵碰撞的疼痛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男人们便带着桑布扎和朱璎靠了过来。
  当两人同时被带过来时,齐夫尔在安心的同时,却又觉得不知所措。他听不懂青年们对谈的内容,但似乎是打算先把两人还给他的样子。只是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带不良于行的朱璎和脚受伤的桑布扎回去却是个大问题。
  尽管如此,齐夫尔还是抱着朱璎,背着桑布扎站了起来。他虽然很担心会不会有人从背后突袭他们,但『森之民』的男人们只是望着他们的动向而已。
  一定有办法的,齐夫尔索性想得乐观点,接着才注意到自己犯下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失态。
  他不知道出了村子之后,该往右还是往左走。他在这个村子的外圔绕了三天之后,现在连自己来的方向都搞混了。
  从山崖来到村子的途中,他虽然在各处的树枝上打了个结,但是现在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森林,让他发现那些记号已经毫无用处了。
  齐夫尔带着朱璎和桑布扎,在男人们的看守中,左右来回行走。之后他终于回过头来,一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羞愧,一边向其他人求助。
  「……不好意思,可以告诉我路要怎么走吗?」
  「你没有做记号吗?」
  少女一脸惊讶地问道。
  齐夫尔因羞愧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原本想在途中的树枝上绑布条的,但撕裂衣服的声音却出乎意外地大声,所以我就在树枝上打结,但是现在看起来,我实在没有自信认得出来哪些是我做的记号……」
  齐夫尔每说出一言一语,都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是少女和男人们并没有人笑他。
  朱璎一行人再度被带回小屋,隔天早上,拉蜜卡和两个男人带着他们,回到前往宅邸的路上。
  在『森之民』当中,也算是人高马大的男子们,是为了背桑布扎和朱璎而来的。拉蜜卡似乎打算不骑马,想徒步送朱璎等人到底。
  不只是白天,夜晚也在森林里走着。
  大概是想说若是走和前来的时候一样的道路,比较容易被发现这个村子的地点吧。她手上并没有拿着灯,但却丝毫没有走错路的感觉。黑暗之中只有拉蜜卡的腰带发着光,『森之民』的男人们,似乎就是跟随着那道光而前进的。
  最常跌倒的是齐夫尔。朱璎等人在他身上涂了满身绿色的药,说是驱虫用,再加上满身是泥,齐夫尔看起来就像个非人的奇怪生物。
  而且拉蜜卡在行走的期间,不断吹着驱逐野兽的石笛,那个声音让这个令人毛骨耸然的夜晚,更添加一分紧张感。
  头上茂盛的树叶挡住了月影,只有走在前头的拉蜜卡和后头的齐夫尔手上的火炬闪着光芒。有时树丛中会发出声响,闪过一丝野兽的气息。
  远方还有怪异的鸣叫声,黑影摇晃着树梢。
  朱璎很害怕夜晚的森林。
  离开村子后第四天,朱璎一行人不分昼夜地移动着。
  拉蜜卡在森林里绕来绕去,选了一条不会接近朱璎和桑布扎坠落的山岩附近的道路。
  之后到了第五天的早晨,他们停在山腰的一棵大杉树前。
  「沿着这条路直直走就会接到河川,只要过了那条河,就是威德?罗嘉的领地了,虽然
  杂领主的宅邸有点距离,但只要出了草地应该就会有办法了吧。」
  拉蜜卡让朱璎坐在树木的根上,自己也在地面上坐了下来,一脸疲懑地说着。
  满身是泥、手上和脸上到处都是擦伤的齐夫尔,也将和维塔克族男人们轮流背着的桑布扎放下地面。但他没有坐下来,只是靠在杉木的树干上稍喘口气。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要回村里去了。」
  这是当然的吧,拉蜜卡和男人们相视而笑。
  「倒是你们要怎么办?齐夫尔要背着两人前进吗?」
  那会有点危险喔,拉蜜卡说道。
  所有人因为都没有什么休息,一直在森林中行走,所以都非常疲累。朱璎也因为一直抓着不太熟悉的人,四处的关节都麻痹,肩膀和背部也都无力,更不用说不习惯被背的桑布扎,一定比朱璎还要更疲倦吧。和维塔克族的男人轮流抱朱璎和桑布扎而走的齐夫尔,也应该已经累到不想再多动一步的地步。
  在这种状态下,要他同时抱起桑布扎和朱璎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两人都没办法靠自己行走。
  「我在这里等。」
  朱璎说道。
  「齐夫尔大人,请先带桑布扎大人回宅邸去吧。回去之后,再请人来接我就行了。」
  「不,先带朱璎小姐回去吧。」
  桑布扎对朱璎的提案提出相反意见。
  齐夫尔看了两人一下,最后把视线停在桑布扎身上。
  「恕我直言,我要先带桑布扎大人回去。先不管我个人的想法,若是在大臣之前先帮助侍女的话,难保不会有些爱计较的人会说话。相对地,我会先将桑布扎大人寄放在草地的牧民人家,这么一来,朱璎小姐也就不需要等太久了。」
  「这是个好方法。」
  拉蜜卡站起身来,双手插腰环视周围。
  「从这棵杉木应该可以看到河边,所以不会弄错路的。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记得要在天黑前来接朱璎。」
  「那是当然……非常感谢三位的协助。」
  齐夫尔郑重地道谢,并深深低下头。拉蜜卡等三人相视而笑,互相点点头。
  拉蜜卡挥挥手,便带着男人们走回原来的道路。朱璎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三人消失在道路的彼端,接着齐夫尔便扛起桑布扎。就连如此强壮的齐夫尔走在如此险峻的道路上都会脚步踉跄。
  桑布扎回过头来,一脸担心地望着朱璎,那个眼神让朱璎的内心深处感到相当温暖。
齐夫尔和桑布扎离去后,一阵寂静前来造访。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大杉木的树根上,耳边传来小鸟的鸣叫声。朱璎享受了一段沉静平稳的时光。
可是,不久后就听到树后传来声响,那个声音很明显是朝自己而来,让朱璎忍不住发出声音,缩起身体。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魔兽,而是拉蜜卡。
她上气不接下气,像是用跑的过来,她的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头发都黏在脸颊上。
「……怎么了吗?」
朱璎战战兢兢地问道,只见拉蜜卡微微一笑。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说在齐夫尔来接你之前在这里陪你,河川附近来往的野兽很多,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
「但是拉蜜卡小姐,你不想被伊甘大人的士兵看到吧?」
「嗯,所以我只能待到远方能看到齐夫尔为止。齐夫尔也累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跑回来吧。」
「感谢你的好意。」
朱璎坦率地道谢。
拉蜜卡一脸不好意思的喘着气,并粗鲁地坐在朱璎身边。
「不用道谢啦!」
「可是……」
「我帮助你们其实不是为了你们。」
拉蜜卡望着朱璎的脸,露出一丝苦笑。
朱璎歪着头等待拉蜜卡继续说下去。
拉蜜卡望着朱璎的脸一段时间,接着面向前方缩起背来,把头垂放在立起来的膝间,自言自语般问道:
「我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喜欢的……男人吗?」
「是啊,那个大臣不是吗?」
「桑布扎大人不是的!」
朱璎果断地否认,练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拉蜜卡被她那太过强势的口气吓到,但马上又轻轻笑出声音。朱璎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不由得满脸通红。
「拉蜜卡小姐,你呢?」
「我喜欢赫尔克,我会救你们也是为了他,但也是为了那个村子。因为我觉得只要能保护赫尔克,就能保护村子。」
「……什么意思啊?」
「赫尔克的父亲……是吐蕃人。」
拉蜜卡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
「以前的森林比现在更加宽广,河川对面也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吐蕃人的村落非常遥远……有时会有迷路的吐蕃人就这样住在我们的村子里。赫尔克的父亲也没有回故乡,就这样和村里的女孩子结婚了。赫尔克的父亲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只是在赫尔克九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赫尔克的母亲也过世,我的父亲是赫尔克的拨付,因此将他接到我们家来住。」
「拉蜜卡小姐家是巫师世家吗?」
「并不,巫师和血缘无关,是从村里的女孩中选出来的,我是在八岁的时候被选出来的……那时我非常难过。」
拉蜜卡言行不一地轻笑出声,那笑声有种放弃一切缅怀过去的感觉。
「我本来就决定要嫁给赫尔克了,但是,被指明为巫师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的人生结束了。巫师不能结婚,而且到死都是巫师,我怂恿赫尔克好几次和我逃走。」
拉蜜卡说着说着,似乎消除了所有的疑虑,口气变得很轻松。
「但他一直拒绝我,直到我一十二岁的时候,他终于给了我承诺。因为魏德.罗嘉的领主在盖街道时,赫尔克也被苛虐了,所以他才会想逃走吧。」
「不,那是因为他喜欢拉蜜卡小姐的关系。」
朱璎打从心底这么说。
赫尔克和拉蜜卡之间的信赖,就一名头目和巫师来说太过特别。当然朱璎并不觉得他们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但只要稍微隔些距离来看,就能很明显看清两个人的心意。
朱璎偶尔会有这种经验。
在山崖下第一次和赫尔克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他当时想要夺取朱璎,但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得到她,而是在测试桑布扎,衡量若是将他带回村里是否安全。
「之后你们就私奔了吗?」
「嗯,我们一起逃走后迷了路,就这样天黑了,。当时……我居然觉得回村子的路看起来就像一盏明灯,所以……我知道我已经逃不了了。」
拉蜜卡的笑容里带着些微空虚。
朱璎可以清楚感觉到拉蜜卡的沮丧,以及同时油然而生的责任感。
当自己踏入和一般人不用的领域时,是相当孤独的,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切断和人世的关系,不得不和那些人一起生活下去,但也因此能够成为他人的助力,这种痛苦和喜悦是一体两面的。
「结果在我们回村子的两年后,赫尔克被选为新的头目,但是也有人讨厌他身上流着吐蕃人的血,一心想把他从头目的宝座拉下来,还说要杀了他,但是赫尔克在战争以外,是不能撒吐蕃人的。若是纯粹因为吐蕃人的原因杀了吐蕃人,就等于否定了赫尔克自己体内吐蕃人的血液。若是他心中有这种否定自己的心态,那就没办法再继续治理村子了。燕青塔族的村子被消灭,森林被开发,让威德.罗嘉变近了,所以若是失去像赫尔克这么强的头目,对村子一定是一大打击。」
拉蜜卡直视朱璎的眼神,强势地说道:
「听我说!赫尔克之所以会袭击你们,让队伍停止,是我ieler不然他们将争执带回宅邸,将你们带回村里,也是为了想帮你们好好治疗后,再送回去的。」
「嗯……啊,对了。这个请帮我还给王妃殿下。」
拉蜜卡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朱璎。
「前些日子我到河边去采药草时,和我一起去的孩子们让装有果实的篮子流到河里去了。是她将手帕盖在篮子上,丢还给我们的。」
「原来是这样啊。」
朱璎紧紧握着那质地非常好的棉制手帕。
朱璎一行人行踪不明已经过了十天,就在这天午后。伊甘为了迎接大唐的使者,和琉珈率领三十多名骑兵,沿着接到勊看到悠闲的秋天风景,但伊甘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
朱璎一直离不开他的脑海,他很担心这会不会阻碍到他负责迎接大唐使者的任务。伊甘为了压抑这份不安,开始张望四周,并在前方遥远的草地上,发现一个独自站立的人影。
「琉珈殿下,那边有人。」
伊甘向琉珈报告后,便拿起鞭子策马跑了出去。
那个人影的模样立刻变得鲜明,伊甘打从心底勇气一股难以置信的喜悦。站在接到旁草地的是齐夫尔,他背上还背着桑布扎。
「桑布扎大人!!齐夫尔大人!!」
伊甘下马后大声护航,对着桑布扎和齐夫尔露出笑容,他的眼角虽然看得出有深深的疲倦,但眼神里却不失光芒。
这让伊甘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压抑住涌上心头的不安,开口问道:
「请问朱璎小姐人在哪里?」
「接下来齐夫尔会去接她。」
「接她……去哪里接她?」
「这个我不能说。」
齐夫尔将桑布扎交给伊甘的士兵,重整腰带后回答。
「伊甘大人,请您不用担心,只是需要稍微一会儿,为了不然帮助我们的人陷入无谓的危险,我非亲自前往不可。不知可否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要求,是否能借我一匹马呢?」
「你说的那些人是「森之民」吗?齐夫尔大人?」
伊甘抵挡不住涌上心头的厌恶感,用尖锐的声音问道。
齐夫尔皱起脸来,勉勉强强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嘴上伊甘的琉珈走下马来,看了看露出可怕气息的伊甘和齐夫尔,脸上写满了不安。
「那么就更应该告诉我们了。「森之民」袭击了琉珈殿下的队伍,杀了我们四名士兵,齐夫尔大人,请立刻带我们到那些人所在的地方……」
「恕我拒绝,伊甘大人虽说他们袭击了我们的队伍,但他们说,他们只是在追祭典要用的鹿而已,之是鹿从旁闯入了我们的队伍……琉珈殿下说不定有看到。」
齐夫尔用质问的眼神望向琉珈,琉珈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我……我………」
「才没有什么鹿。」
伊甘断言道,并回看齐夫尔。
「齐夫尔大人,你被「森之民」的人笼络了吗?真是遗憾,我没办法承认这种人是下任的工布王。」
「请不要说这种话,伊甘大人。」
桑布扎用沉重的声音向伊甘建言。
随后琉珈用颤抖的声音道:
「刚才齐夫尔大人说的话是真的,「森之民」出现之前,的确有鹿出现在我的马前,所以马才会吓到跳起来。对不起!」
琉珈充满歉意地低下头来。
「琉珈殿下……」
伊甘充满怒气地望向琉珈。
若是平时的伊甘,一定会发现当下的问题都是集中在搜索朱璎等人,而几乎没有人问到队伍被袭击的不幸理由。因为都没有人问琉珈,所以她也以为没有必要说。虽然仅是如此,但朱璎和「森之民」的存在,却让伊甘的思考陷入了混乱。
或者也许是平日埋藏在心中,对琉珈的愤怒,因齐夫尔的话而再度点燃。伊甘无法尊敬这个愚蠢的公主,若她只是个魔术师,整天埋首于药草当中的话还有话说,但她可是有被家臣怂恿,让翠兰身陷危险的前科。
琉珈为了避开伊甘的视线,便骑马往草地奔去。
伊甘没有阻止齐夫尔。
只是他没有办法相信齐夫尔的说明。「森之民」是内含如虎狼般狡猾残忍的民族,只要朱璎还在他们手中,伊甘就会感到一刻也不能忍受的屈辱。
伊甘叫来以副官身份和他同行的家臣夫里鸟。
夫里鸟从他父亲那代就是家臣,现在已经超过六十岁了。虽然不是非常勇敢或有能力的人,但也因此比较难引发问题。
伊甘在夫里鸟耳边窃窃私语
「偷偷跟在齐夫尔大人后面!」
「要逮住「森之民」吗?」
夫里鸟将他那张豪无弹性的苍白脸庞凑了过来,用谄媚的口气回道。
伊甘摇摇头,并用桑布扎听不到的声音命令。
「先不用想要逮捕「森之民」,我要你去掩护齐夫尔大人。总之先以朱璎小姐的人身安全为优先。」
去吧,伊甘命令道。
琉珈看到夫里鸟率领十多名骑兵跑出草地,忍不住出声抗议。
「伊甘大人!!齐夫尔大人明明就说了不要追过去!」
「不管是谁的命令,只要是错误的,我就不会遵从。」
伊甘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好了,琉珈殿下,我们走吧。这是利姆吉殿下的指示,我们得带领大唐使者平安抵达宅邸才行。」
「那个任务,交给伊甘大人了!」
琉珈一说完便夺走附近士兵的马匹,并朝着齐夫尔和夫里鸟消失的方向跑了出去。
「琉珈殿下!」
伊甘大声喊道,在他面前,同样骑着马匹的桑布扎也像风一样,迅速地跑了出去。

向琉珈借马的齐夫尔,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原本的道路,他想尽快回到朱璎旁边,也担心伊甘会不会派士兵追过来。
但是途中他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有追兵的气息。
齐夫尔穿越草地、度过浅滩后,在河边跑了一会。
他在背桑布扎来到河边时,有次将衣服的碎片绑在附近的树枝上,仔细一看,森林边缘会有被泥土染成枯黄色的布条,随着河风摇曳,指示出通往朱璎所在地的道路。
齐夫尔下马后,将缰绳绑在树干上,他从马上下来后,膝盖立刻发抖,但一爬上斜坡,就恢复了原状。
虽然齐夫尔的脚现在像铅块一样沉重,难以行走,但他还是快速前进。疲倦和焦躁让他流出大量的汗。也因此当他看到朱璎等人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有不符合他本性的愉快心情,让他想要大喊出声。拉蜜卡在朱璎旁边站起身来,对着齐夫尔用力挥着手。
齐夫尔也挥手回音,这个行为,果然也不符合他的本性,但对拉蜜卡的感谢和平安回来的喜悦让他兴致高昂。
只是——
当齐夫尔将手放下来的时候,有一把箭发出锐利的声音,从后方划过他的肩头。拉蜜卡还没有发现那是箭,整个就往后方弹了出去。
她并没有倒下,而是整个人被压在了背后的杉木上,贯穿肩膀的箭,整个刺在杉木的树干上。
朱璎大声尖叫。
她想站起来救拉蜜卡,但却不稳地跌了下去。
「拉蜜卡小姐!!朱璎小姐!!」
齐夫尔莫名地大叫出声,接着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同时间,背后的草丛中出现了数名士兵。
那是伊甘的士兵,齐夫尔想到一半,便跑了出去。
「拉蜜卡小姐!」
齐夫尔想叫她快逃。
但他一口气无法上来,喊不出声。
汗水流进齐夫尔的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见朱璎抓着杉木树干,站了起来。
朱璎想要折断刺中拉蜜卡肩上的箭,只要折断箭羽的部分,就能拔出剑柄。肩头刺穿拉蜜卡的肩膀,钉在树干上。
但是朱璎的力气折不断那把箭,拉蜜卡因为伤口的刺激发出悲鸣,听到那个声音,齐夫尔感到一股怒火攻心的愤怒。
「不准出手!!她是我们的恩人!」
齐夫尔一边跑一边怒吼,就在那个时候——
在拉蜜卡被钉住的杉木后方,相继射出两把箭,发出微弱的声音、割破空中的箭贯穿在齐夫尔身后的士兵们。
他们不发一声地仰倒在地。
后面的几个士兵个个呆立在原地。
此时下一把箭又射了过来。
第三把箭刺中位于稍微后方的年轻的士兵的眼睛。
士兵发出尖叫声,原本愣在原地的士兵都一起趴在地面。
齐夫尔毫不犹豫地往前跑。
但是在杉木后面射箭的人,并没有将伊甘的士兵和齐夫尔做区别。飞过来的第四把箭射在齐夫尔的腿上,就算没有射中也完全制止住他那沉重的腿。
朱璎再度发出悲鸣。
她压抑自己发出的声音,踉跄地倒在了地上,突然有一只手从杉木后面伸出来抓住她。
「朱璎小姐!」
齐夫尔大叫。
像是要回应那个声音般,手的主人现身了。
出现的是赫尔克。
他眼里充满愤怒得瞪着齐夫尔。
但齐夫尔却感到安心了。
这么一来,拉蜜卡就可以自由了,伊甘的士兵虽然较多,但他们已经失去战斗意志。只要能够压制住他们,并给赫尔克退路的话,就能取回朱璎——
「赫尔克大人!」
「放开那个人!」
齐夫尔的呼喊,和另外的一个没有张力的声音重叠。
齐夫尔惊讶地回头一看,背后出现满身是汗的夫里鸟。
夫里鸟迅速伸起右手,指示士兵们架弓。
士兵们稀稀落落地遵从,那软弱到令人感叹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让朱璎的性命有危险。
「夫里鸟大人!请退兵!」
夫里鸟不理会齐夫尔的请愿,对赫尔克说道:
「「森之民」的男人,放开朱璎小姐,她可是我国王妃殿下的友人。不是像你们这种人有资格用脏手碰的!」
「胡说八道,胆小的狐狸!!」
赫尔克出言侮辱夫里鸟。
夫里鸟立刻满脸通红,伸起的右手微微颤抖。
「快逃,赫尔克!」
拉蜜卡大叫。
夫里鸟像要压制住那个声音般,将右手挥下。
十几根箭同时对着赫尔克齐放。
但是齐夫尔更快一步跑了出去。赫尔克抓着朱璎手腕往旁边冲去,挡在仍被钉在杉木树干上的拉蜜卡的前方。
这对齐夫尔来说是个侥幸,他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随心所欲而动过。
喜悦充满了他的胸口——下一瞬间,一个闷闷的声音贯穿他的身体,好几根箭射在他的脚上。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7 02:02 编辑


六、花宫使者
翠兰一进到屋内,坐在床边的侍女便站起来行礼,翠兰用眼神回应后,便将视线转移向躺在床铺上的少女。
少女正在沉睡着。
她的睫毛的影子落在脸色苍白的双颊上,轻轻闭起来的嘴唇呈现青紫色。毫无光泽的头发包覆在脸庞,发尾散步在寝具上。躺在毛毯上纤细的的肩膀,包着被血染成黑红色的绷带,血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是中央的部分还是被鲜血浸湿,证明了伤口有多新多严重。
「她的伤怎么样了?」
翠兰用压抑的声音问道,侍女一脸为难地摇摇头。
「她正在发烧,接着处于昏迷状态。」
翠兰点点头,接着走近床边。
「不可以,翠兰殿下!!」
「不要这么大声,这点小事——」
翠兰原本要说这点小事不会怎样的,但却在中途停了下来。
因为直到刚才都一直像死去般沉眠的少女突然张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望着翠兰她们。下一瞬间,少女突然跳了起来,她不只坐起身子,还跑下床铺。
「啊……」
发出悲鸣的侍女被少女撞飞出去。
翠兰想要挡住少女的退路。
但是她非常痛切地知道少女冲这个地方逃出去的心情。
不过翠兰不能让她离开。
因为她是连接被「森之民」的男人带去的朱璎唯一的一线希望。
「请你安份点!!我不想动粗!!」
翠兰大声吼道,但少女丝毫不畏惧,她甚至想用身体去撞远比自己还要高的翠兰。
但是将累积下来的力量一次爆发冲出来的少女,在碰到翠兰的手臂的瞬间,却突然停止不动。
「……小孩……?」
少女眯起眼睛喃喃说道,接着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板上。
翠兰抓住少女的手腕,支撑她坐在地板上。
「帮个忙。得让她好好休息才行!」
翠兰想要抱起少女,侍女大声制止翠兰,但她好像不敢接近少女,一直不肯过来。
翠兰坐在地板上,将少女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并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
她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是在来到威德.罗嘉后没几天,和利吉姆在河边遇到的少女。当时她抱着孩子们大叫不要杀了他们。
翠兰现在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心情沉重地低下头来。
数小时前,该去迎接大唐使者的琉珈背着桑布扎和齐夫尔以及少女回来宅邸。翠兰在开心桑布扎等人归来的同时,心中也唤起了其他的不安。
因为朱璎不再他们之中。
一脸苍白地跟在琉珈身后的伊甘家臣夫里鸟,把奉伊甘的命令抓住「森之民」的少女,以及朱璎被「森之民」这个呀企业的事全部道来,桑布扎说当他用无法行走的脚驾驭马匹,冲到森林入口时,满身是血的齐夫尔和少女已经被士兵们搬了过来。
琉珈哭着为两人做紧急措施,并下令立即将他们送到宅邸,多亏如此,少女没有落到他们手里,而是处于利吉姆的庇护下。
可是朱璎却不在。
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夫里鸟说会马上派士兵去搜索,却被桑布扎制止了。
「不能出兵,那只会无谓地刺激他们而已。只要放拉蜜卡小姐离开,不久后朱璎小姐就会回来了……只是不晓得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这样就够了,桑布扎的眼神中充满这种想法。
翠兰差点大叫出声。
她没办法接受让朱璎承受痛苦,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代替朱璎,让所有危险都离她远去。
强烈的不安和焦躁冲体内窜升上来,全身像被那股力量压制般疼痛,后脑勺的麻痹转变为头痛,她的下腹部也感受得到微弱的疼痛。
翠兰手按住腹部,身子弯了下来。
她现在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利吉姆抱住翠兰的身体,略为粗鲁地抚着她的头发。
「不用担心,翠兰,我一定将朱璎夺回来的。」
翠兰将脸压在利吉姆的胸口,紧紧握住他的衣服。
总之得先静下心来才行,若是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拿什么脸去见朱璎。
翠兰和利吉姆等人道别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迎接使者,她又再度看着少女,但只要看着她,内心就会止不住地动摇。
「翠兰殿下。」
侍女惊讶地喊着翠兰的名字。
翠兰抬起头来,看到身穿正式礼服的利吉姆走了进来。
「大唐的使者好像到了。」
利吉姆简短报告后,便抱起少女躺在床铺上。少女的身体沉在寝具中,肩膀上的伤新流出的血液,又浸湿了绷带。
「呆会儿琉珈殿下好像也会过来。」
翠兰点点头后,将头靠在利吉姆的肩上。
「你刚才去了琉珈殿下那吧?齐夫尔怎么样了?」
「他现在很清醒,似乎是夫里鸟下令射他的脚的,照理说箭伤应该是很疼痛的,但他已经习惯了,至于脚的情况要等一段时间才会知道,总之性命是没有大碍。」
「……太好了。」
翠兰打从心底感到安心。
齐夫尔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若是他没有挺身救那名少女,她现在搞不好已经死了,那也就表示夺回朱璎的可能性消失的意思。
「搜索朱璎的事已经讨论完了吗?」
「不,得先和噶尔讨论过后,才能做最终决定。怎么样?」
利吉姆摸摸翠兰的脸颊。
「你能和我一起去接见使者吗?」
「当然,我……就是为此来到吐蕃的。」
翠兰坚定地回答,利吉姆轻轻一笑,捏捏翠兰扭曲得不像样的脸颊。
「才不是!翠兰是为了和我一起生活而来的。所以若是你的身子不舒服的话就休息吧,为了腹中的孩子,更是要这么做。」
翠兰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利吉姆的话听起来很认真,这句话让她感受到的喜悦,唤醒对利吉姆绝对会夺回朱璎的信赖。
他的话有让翠兰平心静气的力量。
「……谢谢你,利吉姆。」
翠兰道完谢后,利吉姆回她一个僵硬的笑容。
「现在才要开始呢,但是可以先告诉你一个小小的好消息,带使者前来的人是提珊和姬儿。」
翠兰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并松了一口气。
提珊是地位仅次于桑布扎的大臣,是个貌似白山羊的纤瘦男子。他的眼神锐利,沉默寡言,是个很难亲近的人物,但对吐蕃历史的相关知识却是无人能出其右。
提珊本人也常在寻找可以发表这些知识的地方,时常偷偷说出故事给打杂的童工听,因此他在城里的孩子们之间,非常受欢迎。
相对地姬儿则是利吉姆的堂弟。
他是过去曾背叛松赞.干布而被幽禁在涅鲁的弟弟之子。
大约在两年前,姬儿的舅舅隐瞒他的身份,企图推翻王国而来到擦宿,但之后他却在紧要关头救了利吉姆的命,因此被允许成为利吉姆的家臣。只是代价就是,继续使用那个他想要改掉的旧名。
他现在是教塞尔弓箭的老师,和朱璎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很多。
「但是,姬儿他……」
不是不想去雅隆吗?正当翠兰欲张嘴这么问时,利吉姆用食指压住了翠兰的唇。
「详细情形之后再和你说。」
「……嗯!走吧。」
再度感到紧张和不安的翠兰,紧紧握着利吉姆的手。
当他们出来走廊时,手持灯火的带路卫兵正在等候着。
卫兵带他们到楼上的大厅。
那里是个适合十多人聚集的大房间,铺满了镶有刺绣的垫子和毛皮。
噶尔和桑布扎坐在正中央。
身穿官服、背站得直挺挺的噶尔,露出相当凶狠的脸。
桑布扎护着受伤的腿坐着,双颊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像是要激励自己和翠兰一样。
两人注意到翠兰等人后,轻轻低头行礼。翠兰也点头回礼,接着在卫兵的引领下,抵达自己的座位。
随后走廊上的卫兵高声宣告使者已抵达大厅。
接着在提珊的引导之下,两名身穿唐朝官服的男人,敏捷地进入屋内。
站在前方的男子,是个年约四十岁的严肃男子,从他官服的颜色和形状来看,可以察知他的官位大概相当于七品官。
跟在男人身后的副使看起来还是个青年,他的个子相当高,因此他脸的位子看起来就是在前方男子头的上方。按照身材比例来看,他的脸偏大,有点貌似骆驼,身上穿的官服相当于八品官。
「这两位是大唐使者,赵高敬大人和樊仲贤大人。」
提珊介绍完后,自己坐在桑布扎的下座。
男人们十分谨慎地靠近利吉姆,并在还剩几步的距离前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翠兰稍微感到安心,这代表大唐使者有把吐蕃王当成是他们必须表示敬意的对象。至少他们没有搬出唐朝的作风,认为应该要让皇帝的使者位居上座。
「请入座!」
利吉姆命令使者们。
接着其中一个男人——高敬便抬起头来,用如蚊子般的细微声音道谢,但是他说的是汉文。高敬说完后,较慢抬起头来、长相貌似骆驼的青年——仲贤用让人想捂住耳朵的低粗声音翻译着。
「吐蕃王陛下安好,文成公主是初次见面。」
利吉姆和其他吐蕃这边的人,其实都听得懂汉文,但他们姑且不阻止仲贤在一旁复诵一遍。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神明保佑,看到两位平安前来,我深感高兴。」
「不敢当。」
高敬低倒额头快碰到地板,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锐利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安心感。既然是被派来异国担任使者,想必是位相当英勇的梦将,但似乎也是会因为国王慰劳的话而缓和紧张感。
「感谢吐蕃王陛下在百忙之中允许参见,千言万语不足表达感谢之意。我俩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有事相求。」
「什么事?」
利吉姆用吐蕃语询问,噶尔转成汉文。
高敬大大吸一口气后,便用流畅的语气开始说:
「我听说过戒日王的传闻,据说他继承兄长的王位,统一了群雄割据的北印度。」
「是的,皇帝陛下打算接受戒日王的邀请,现在正在挑选答礼使跟随戒日王的使者前去,除了委托使者的宝物外,陛下表示还想送一份特别的礼物。这份礼物务必要请吐蕃王协助皇帝陛下。」
「是指让使者回去的路上经过吐蕃吗?」
利吉姆不太起劲的回答,不太标准的汉文让高敬倒吞了一口气。
「正……正如您所说。戒日王派遣使者过来的时候,吐蕃大王的消息连西南方的国家都有听说,但当时尼波罗门有内乱,没有机会和贵国建交,皇帝陛下想藉由这次的机会,和吐蕃国建立更深厚的友谊,请务必允许戒日王的使者和我国的答礼使前往北印度时,横跨吐蕃国内。」
仲贤大声重复一次刚才的内容,借着两人都深深地低下头。
利吉姆等人的表情虽然没有改变,但感觉他们脑海里已经开始不断运转,闪过许多念头。
「你觉得如何呢?桑布扎?」
利吉姆向桑布扎问道。
桑布扎满脸笑容,用沉稳的声音回答:
「确实若是通过吐蕃,只要穿越三个国家,便能抵达戒日王城堡所在的根瑙杰。这不但可以加深与大唐之间的邦交,也能正式和北印度建交,对我国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若是吐蕃的请求的话,尼波罗门王应该也会乐意帮忙吧。」
利吉姆喃喃说道,望着噶尔,噶尔接受利吉姆的视线,也跟着附和道:
「皇帝陛下的想法相当合理。」
「若是大唐的使者来到这里,应该会吓到吧」
桑布扎含笑说道。
「就连吐蕃人一生中,也不会知道吐蕃的全景,这里有很多险峻难行的道路,答礼使搞不好会后悔,觉得早知道就从西域通过去就好了。」
「虽说是全景,其实也只是一堆山而已。」
「吐蕃是个很美的国家哦。」
翠兰在安心之余说道。
虽然使者的要求会让利吉姆更加忙碌,但并不是什么大难题。吐蕃方面也想要获得大唐的各式文物和技术,只有单方面获得的这种关系,利吉姆,甚至于松赞?干布绝对不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是啊,吐蕃很美丽。」
利吉姆重复了一次,并将视线移回高敬。
「我们就迎接皇帝陛下的答礼使来这个美丽的国家吧。」
利吉姆再度和噶尔及桑布扎相望,接着彼此会心的点头。
高敬叩头未经允许便将头抬起
「谢吐蕃王陛下降恩。」
「但这还不是完全的回覆。」
利吉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
「高敬大人,接下来得请你前往雅隆,获得松赞?干布大王的许可才行。身为吐蕃王的我,和大王是支撑本国的双壁,没有获得大王的许可,我不能保证答礼使的安全,想要通过尼波罗门恐怕也很难」
「要获得松赞?干布大王的许可……是吗?」
高敬一脸沉思的样子。
「请问到大王的居城需要花多少时日呢?路上奔波的严苛是不算什么,只是我们得在明年春天以前回到大唐。」
「这倒是没问题,高敬大人既然说可以忍受路程的严苛的话,我们也会不遗余力的使高敬大人的旅途尽量顺利迅速的。」
「感谢您的宽容,但是途中还是有所不安,尤其是进入吐蕃处便是马扎多哥可汗的领地,若是经过那里的时候,也能请吐蕃王陛下帮忙的话,那是再好不过。」
高敬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强势,让利吉姆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但并不是因为触怒到他,只是这句话让他再度意识到吐蕃与大唐之间的邦交,中间还有一个吐谷浑的问题,精神开始紧绷了起来而已。
吐谷浑位于大唐与吐蕃中间,分为亲唐派的诺曷钵王和亲吐蕃派的马扎多哥可汗两个国家。吐谷浑国内的对立,也显示了大唐与吐蕃争夺领地模样。
「高敬大人,您是怎么通过马札多哥可汗的领地的。」
「我向诺曷鉢王借用臣下进行交涉。」
「马札多哥可汗的臣下如何对应。.」
「非常有礼貌,我们进入吐蕃的时候,也尽全力帮忙我们。」
「那就没有问题了。」
利吉姆向高敬探出身子,微微一笑。
「那么现在也听了高敬大人的要事,也得出了结论。想必您谒见完松赞?干布大王后会再来一趟擦宿,但在此我有个消息想先告诉您。」
是,高敬一脸紧张地望着利吉姆。
利吉姆轻轻推翠兰的背,翠兰深吸一口气后,伸直背脊开口说道:
「我怀了吐蕃王陛下的孩子了……请将这件事传达给父皇。」
喔喔……高敬和仲贤同时发出赞叹的声音,他们四目相交,脸上浮现喜悦的表情。
「恭喜公主,小的必定会转达给皇帝陛下知道。」
「大概是在明年春天出生。」
利吉姆悠然地接着说道。
「等答礼使要出发前往戒日王朝,进入擦宿时,应该就能见到第二位王子,或是公主
了。」
「没有这个荣幸,深感遗憾。」
高敬充满真心地说道,脸上露出笑容。
他的笑容让众集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有相同反应。但是翠兰心中却五味杂陈,当然利吉姆和桑布扎等人也是一样。
利吉姆等人留在大厅,当翠兰回到房间后,看到拉塞尔正和一位瘦长的武官面对面坐在地上,沉迷于组合木之中。武官背对着门口。
「姬儿………」
「好久不见了,翠兰殿下,很高兴看到您安好。」
回过头来的姬儿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幽暗的室内,让姬儿的美貌更加亮眼,灯光照射的
眼里,充满重逢的喜悦。
「很抱歉我擅自进入房间,方才我带领大唐使者进来宅邸,听到了一连串的事件,特此
前来护卫拉塞尔殿下的。」
「嗯,拉塞尔和姬儿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翠兰打从心底说道。
如姬儿所说,武官擅自进入王妃的房间并非好事,但是由于姬儿在两年以前都还是以女性装扮出现,因此他平时的言行举止也非常柔和,侍女和卫兵们也不会斥责他进出翠兰的房间,就连利吉姆也准许此事。最近和侍女玩腻的拉塞尔更是欣喜若狂地欢迎姬儿进来。
「可是姬儿,你被任命负责带领使者们还真是叫人意外。」
「堤,涩鲁大人也很担心,但还是认为由惯于往来雅隆的人来带路比较恰当,便命我担任此任务。」
「高敬大人似乎还要去晋见松赞?干布大王,这样姬儿搞不好也得跟去雅隆……」
翠兰心想,或许可以找其他人代行。但是姬儿却露出毫无阴影的笑容,用沉稳的声音回
答。
「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我不要紧的。提珊大人也会过去,我想我应该没有机会拜见到松赞?干布大王。」
「姬儿,你可以留在这里啊。」
直到刚才都很安份地听两人对话的拉塞尔,拉拉姬儿的袖子,有点顾虑地提议道,可能是平常都在一起的朱璎不在,让他不太安心吧。
但是拉塞尔的要求,不是凭姬儿的一己之念可以决定的。
「对不起,拉塞尔殿下,我这次的任务是护卫提珊大人和使者们,所以没办法待在拉塞尔殿下身边。」
姬儿将拉塞尔抱起表示歉意,并转起了身子。
拉塞尔浮在空中,大声欢呼,但姬儿却急忙向翠兰道歉。
「真是非常抱歉,我听说了翠兰殿下怀有身孕,还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我会好好避开的,请不用担心。」
翠兰怕拉塞尔不开心,快速说道。虽然她很开心大家这么关心她,但是太过小心翼翼还是让她觉得快要发狂。
「只要小心一点,还是可以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再说噶尔大人都还把我丢进浴池里呢。」
「那时真是失礼了。」
翠兰没想到噶尔居然回话了,让她吓得差点停止呼吸。
翠兰回头一看,只见噶尔掀着垂帘,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后面则站着利吉姆和桑布扎。
「我听说姬儿在这里……」
「啊……思,他在这里,请进。」
翠兰邀请噶尔一行人进屋。
「桑布扎大人请坐这里。」
翠兰本来想要移动椅子,却被利吉姆用手制止,然后粗鲁地将椅子推到桑布扎面前。拄着拐杖的桑布扎护着脚,像老人一样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桑布扎坐稳后,利吉姆也让翠兰和拉塞尔坐下,自己则是站着开口说道:
「我决定派噶尔和高敬大人同行。」
「派噶尔大人……?」
听到翠兰的反问,噶尔点头表示,,
「这是为了前去询问松赞,干布大王的意见,和使者的约定不能有任何差错,我去的话,就能在松赞,干布大王接见使者时一同出席。」
「况且还有吐谷浑的问题。」
双臂交叉、靠在墙壁上的利吉姆补充说道。
「姬儿,你留在这里,我会另外派人护卫提珊的,我希望你留下来护卫拉塞尔……我想拉塞尔应该也比较希望熟悉的人待在身边。这件事我会在宴席上转告高敬大人。拉塞尔也要出席,姬儿,你也一起出席吧。」
是!姬儿遵命后,再度向拉塞尔笑颜相向,拉塞尔也露出满脸笑容,紧紧抱住这位远比一般侍女还要美丽的护卫官的脖子。
伊甘在用来接见使者的大厅准备酒宴的宴席。中央铺着镶有刺绣的长白桌巾,上面摆了各种大小器具的料理,桌布两旁铺着颜色沉稳的毛织品,及摆着宴席必备的毛皮和扶手。
不久后,身为主宾的高敬一行人,还有以利吉姆为首的擦宿一行人,以及伊甘的家臣、琉珈的家臣都到齐了。
接着乐队开始演奏,众人一边用膳,一边谈笑风生。
利吉姆转告高敬是由噶尔和他一同前往雅隆一事,高敬虽然感到惊讶,却还是回答说,有宰相同行,安心多了,并对利吉姆的关照道谢。
一排人充分享受到美食和宴会的乐趣,宅邸佣人的动作毫不马虎,酒器中的酒没有断过,脏掉的盘子马上被换成新的,冷掉的料理也立刻被换上温热的食物。
这里没有丝毫问题。
但除了大唐使者以外的人们,内心都抱持着相反的情咸,伊甘也是一样。他只要一想到被『森之民』带走的朱璎,就有股想要忘记自己的立场,立封冲出大厅率兵闯入森林的冲动。
但是他没办法为了一己私欲而行动。
被抓走的人是王妃的侍女,而让夺回朱璎的绝佳机会化为泡影的是伊甘的家臣夫里乌。
伊甘的确有命令夫里乌跟在齐夫尔后面,但他没下令说要逮捕『森之民』。他只吩咐说要把朱璎的安全摆第一,并偷偷护卫齐夫尔而已。
但夫里乌却违反了这个命令。
尽管如此,他失态的责任,还是应该要由身为主人的自己来负责。
伊甘平时就有家臣失态的责任在于君主的想法,特别是夫里乌在十五年前对他有救命之恩。
当时为了获得建盖街道的土地,而被征服的燕肯塔族人住在威德?罗嘉的北部。那块土地相当贫脊,人民生活困苦,总是一脸疲倦样。因此伊甘向身为领主的父亲进言道,应该减低他们的课税,优先赐犁牛给他们,让他们多少能够改善生活。
伊甘的父亲马上就免除燕肯塔族一部分的税收。
伊甘一方面以内心温柔的父亲为荣,一方面感谢他采纳自己的意见。
但是得到的回报却是令人无法原谅的残虐。
燕肯塔族的女人将长矛从前往村子视察的父亲背后刺去,父亲就在伊甘眼前血沫横飞地从马上坠落。
当他父亲一倒下,女人马上发出欢呼声。
其他燕肯塔族的人像是被那个声音触发般,纷纷靠近伏倒在地面的父亲,趁胜追击。
伊甘拔出剑来战斗。
但是若夫里乌没有带兵回来平定燕肯塔族的人民的话,伊甘恐怕早就被他们给杀了。
父亲的遗体暴露在缓慢的攻击中,他的脸已经被破坏得认不出来是谁。当母亲看到被运
回宅邸的父亲遗体时,连叫都叫不出声便昏倒了。她清醒过来后,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气行走。
『这不是你的错!』
像个幽灵般消瘦的母亲,在过世之前,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伊甘。
但是她的话并没有办法减轻伊甘的罪恶戚。从母亲所剩的人生中夺走父亲的,是伊甘的天真。若是伊甘没有提出那种愚蠢的意见,燕肯塔族人的杀人凶器恐怕也不会伸向父亲的吧。
父亲不应该被那样杀掉的,就算哪天他的性命陨落,也是要以适合吐蕃武人的方式,在战场上和敌人刀剑相向时英勇牺牲——
不应该同情燕肯塔族的,他们生性卑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威德?罗嘉的领民,也不懂领主对战败民族所施加的温情。
这成了伊甘对住在森林的所有『森之民』的认知。
因此他认为得尽快救出朱璎才行。
这明明是刻不容缓的急事,利吉姆等人却被桑布扎获救一事给迷惑,还这么热情对待『森之民』的少女。原本应该要对她实施鞭刑,逼她说出村子的地点的,但他们却被恶质的人道主义给蒙蔽了双眼。
果然我还是得亲自行动,伊甘下定决心,接着在旁边的一名家臣耳边说道:
「再派一次使者去找治理燕肯塔族的官员。」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6-28 18:11 编辑


七、被囚禁的侍女
隔天早上,高敬等人在噶尔的随护下,离开了威德?罗嘉。
就在出发之际,原本一直在和利吉姆说话的噶尔,策马接近出来送行的翠兰,并并在马鞍上屈伸快嘴说道:
「凡事请务必多多深思熟虑。」
「……我知道。」
若是平常的话,翠兰一定会认为噶尔又再发牢骚了,但他的口气和状况让翠兰燮得坦率。就算他的关心单纯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觉得开心。自从他们一起前往塔布之后,翠兰和噶尔之间就有一种尴尬的感觉,但现在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噶尔一行人出发,翠兰便回到拉蜜卡的房间,拉蜜卡因发烧不断发出呻吟,翠兰拧干泡过冰水的手帕,放在她的额头上。
拉蜜卡有时会醒过来,一脸朦胧地喝水,但她马上就把喝下的水吐出来,然后又因为发烧神智不清,陷入痛苦的睡眠当中。
这些日子,翠兰住在拉蜜卡的房间。
由身怀六甲的王妃来照顾『俘虏』,让伊甘的家臣们都面露难色。
翠兰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利吉姆的权威,但是为了压抑一不小心就会做出轻率举动的自己,她无论如何部必须这么做。
加上她也很担心伊甘底下的人会不会来抢拉蜜卡。
朱璎被抓走后,翠兰就一直没办法好好睡觉。虽然她只要在疲倦的时候躺下来休息,意识还是会远离,但那称不上是睡眠,反而是段痛苦的时间。
她一下被朱璎的叫声追赶,一下陷入无底沼泽,无依无靠地迷失在浓雾之中,在充满热气的盛夏森林中遇到老虎。这些恶梦让她呼吸困难,虽然她很想从梦中解放出来,但却一直逃脱不出来。等她醒来后,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比躺下来之前还要疲倦。
支持翠兰的,是利吉姆等人的关心。
利吉姆宣布说会全面性地采纳桑布扎的主张,等待拉蜜卡恢复,因此他们便不需要采取实际的行动,连日来他一直和桑布扎讨论对大唐答礼使的待遇和与吐谷浑的交涉。
拉塞尔会拿花朵和果实来探望拉蜜卡,姬儿和坦凯鲁跟在后头假装开朗,但拉塞尔似乎已经从宅邸之中戚受到一些现况,并努力不给周围的人造成负担。
这份坚强,给翠兰很大的鼓舞。
拿花过来的拉塞尔,让翠兰想起米赞的孙子们。拉塞尔总有一天,也会和翠兰腹中的孩子一起玩耍吧。到时候,朱璎也一定会陪伴在身边——
桑布扎站在窗边,望着夜晚的黑暗,等待黎明的到来。
朱璎被赫尔克带走已经过了七天。
利吉姆采纳桑布扎的意见,禁止派兵进入森林搜索。伊甘每天拜访利吉姆的房间,握紧拳头,费尽唇舌主张自己的意见。
「请准许我派兵!!至少让士兵进入森林里搜索!」
桑布扎代替利吉姆,一次又一次重复同样的意见。
『派兵进去太危险了,为了让朱璎小姐平安归来,逦是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比较好。』
只是,虽然他嘴里从头到尾都贯彻同一个意见,但桑布扎内心其实很动摇。
先不说赫尔克个人,维塔克族当中也有人和他持不同意见。
再说,是威德?罗嘉的士兵先杀了正在追鹿的维塔克族人,边抓住了将桑布扎一行人送回来的拉蜜卡。
他们究竟有没有办法容忍这种残暴的行为,乖乖等待拉蜜卡归来呢?
说不定自己对维塔克族有着天大的误解,说不定他们会让朱璎受重伤,甚至可能杀了她。
『我在这里等。』
桑布扎满脑子都是笑着如此说道的朱璎。
桑布扎发现自己总是期待她的下一句话。他想要获得能够盖过那个笑容的全新记忆,不是想像、也不是预知,而是想要亲手感受朱璎的重量。
桑布扎对自己的心境戚到非常惊讶。
他天生就是不会对事情太过执着的个性,总是无欲无求、悠闲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完成自己喜欢的工作,这很符合他的性情。
当初奉命创造吐蕃文字的时候,也是纯粹因为自己想去印度的好奇心促使他接下这份工作。在利吉姆登基后,他被授予大臣的地位,在与外邦交涉的时候前往长安,结果在那趟旅程当中,他也将松赞?干布大王命令他判定公主真假的工作给束之高阁,只全心投入在自己想做的工作里头。
若桑布扎是国王的话,绝对不会任命像自己这样的男人为大臣。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桑布扎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改变,他尝到了连自己都相当惊讶的失落感,他现在心焦如焚地渴望朱璎的归来。
他第一次有这种藏觉。
一般来说,若是将近四十岁,还能尝到全新的感觉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桑布扎实在没有那种心思。
他现在只想看看朱璎的脸,希望她能回到自己和大家身边,就连这个『自己和大家』的想法都让桑布扎感到讶异。
「再过几个月,大唐使者便会带着大王的回应前往擦宿。」
利吉姆用沉静的声音,对迟迟不肯退下的伊甘说道,这句话他也是重复了好几次。
『明年春天,逦得迎接答礼使和戒日王的使者,威德,罗嘉是交通要冲,若是在这里和『森之民』引发战争,将会被位于吐蕃东西两侧的大国看到国内之耻和软弱。』
「您的意思是说,为此就要丢下朱璎小姐不管吗?」
伊甘皱着眉头,眼神愤怒地瞪着利吉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等那个叫拉蜜卡的女孩恢复而已。』
「为什么您能如此信任『森之民』呢!?利吉姆殿下,那是因为您不知道他们的本性,才会答愿这种一点好处都没有的策略。一想到在这段期间内,朱璎小姐有可能遇害,我就冷静不下来」」
伊甘极力和利吉姆争辩,最后终于跪下来抓住桑布扎的两只手臂。
『桑布扎大人!!求求您说服利吉姆殿下吧!桑布扎大人应该知道我有多么担心朱翠小姐吧 !?』
桑布扎在被摇晃之中点了点头。
虽然朱璎果断地拒绝了,但伊甘曾向朱璎求婚。
桑布扎非常清楚他的心情。
但是他无法同意,伊甘的作法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他不能采纳伊甘的意见遗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冬季的圣寿大祭与会议就快到了。
噶尔留下一句话:就算朱璎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必要的话,要让利吉姆殿下他们回去。
逼个冷静透彻的意见,很像噶尔会说的话,但他还是命令桑布扎留在威德,罗嘉,一定要夺回朱璎。
为了实行这个命令,他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利吉姆的方针才行。
朱璎对翠兰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翠兰今后的日子也不能没有她,噶尔已经预测到这件事将会关系到吐蕃与大唐的邦交安
定。
又或者是其实他也希望能够恢复在擦宿所编织出来的日常生活呢。
噶尔从以前就抱着想让王国按照自己的意志所动的野心,但那是因为他有想要表现自己的能力,想让吐蕃成为一个大国的目的和热情。噶尔的这份热情自大唐回来后,有了些许的改变,他开始收起想让和吉姆照着他的意志行动的计划,改为和他互相合作的形式。
利吉姆也是一样的。以前他部只是把被赋予的任务完成,没有半点自发性,但自从娶翠兰为妻后,他开始很明显地会对事情深思熟虑,并靠自己的意志去行动。
而在翠兰嫁过来的变化当中,朱璎时常和大家在一起。
她对现在的吐蕃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朱璎小姐……
桑布扎望着黑暗之处,眼里映照出一道深红色的光芒。这时那道光芒越来越接近,接着掠过桑布扎眼前飞进屋内。
同一时间。
琉珈坐在齐夫尔枕边望着他那被微弱灯火照亮的脸。
虽然大家都说齐夫尔的脸貌似熊,但琉珈没办法同意。他的确骨骼较大、鼻梁较粗、眼睛较小,但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人的睑,
——对不起……
琉珈在心里向睡眠中的齐夫尔道歉。
他会受这么重的伤,最初的源头都是因为她约朱璎一起进森林,被鹿惊吓到,而让马匹失去控制害的。结果朱璎不但没回来,齐夫尔也受了重伤。
琉加快要被后悔和自我厌恶的心情给压垮。
但是她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符是她在这种时候示弱,就一定会有人来安慰她,她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了。为了维持这种心态,琉珈努力保持毅然决然的态度,不露出半点疲惫地照顾齐夫尔,还会前去看拉蜜卡。
翠兰一句话也没责怪琉珈,有时还会给她鼓励。
——朱璎小姐,你快点回来吧……
琉珈在心里默默自喃道。
窗口的皮革突然猛烈翻开。
足不足外面撞到什么东西了?当琉珈这么想的瞬间,齐夫尔脚边已经插着一把火箭,毯子染上火焰的颜色。
琉珈大叫出声,同时站起身来拿起膝盖上的毛毯想要拍熄齐夫尔毯子上的火焰,
但火箭前端包着浸着油的布。
齐夫尔醒了过来,将着火的毯子丢到一旁,或许是因为空气干燥的关系,落在地上的毯子,发出燃烧的声音,
「快点逃!琉珈大人!」
齐夫尔吼道,但是他还是坐在床铺上。他因为脚上有箭伤,不要说走路,连站部站不起来。
琉珈抓住齐夫尔的两只手臂,想将他的身体拖离床铺,虽然这样很有可能让他的伤口突然裂开,但总比活生生被烧死来得好。琉珈拼了命地拉,终于将齐夫尔的身髅像是拔根菜般拖离床铺。
但她没办法继续动作。
因琉琉珈撑不住齐夫尔被拉出来的身体。她倒在地上,看起来快要被压扁了,不管她怎么勋,还是熊法将脚从齐夫尔的身体下抽出来,下半身无法动弹的齐夫尔,也因为被身下的琉珈挡住,而无法重新调整姿势。
就在两人叠在地板挣扎时,第二把,第三把火箭又射了进来,让寝具开始熊熊燃烧,火星弹到垫子上。
「齐夫尔大人!!振作点!」
琉珈背着齐夫尔在地上爬行。没有垫子的窗边,感觉比异国还要遥远。
寝具吐出来的烟缠住他们的喉咙,熏得刺眼。
尽管如此,琉珈还是慢慢地向门口爬去。
就在他们终于抵达墙边,琉珈从齐夫尔身体下钻出来时。
这次换连接走廊的门上布帘被掀了起来。
一群手拿剑的男人闯了进来,他们全都个子娇小,身着和工布人民不同的衣服。
——『森之民』……
「给我出去!」
琉珈对着男人们怒吼道。
她因为太过害怕,无法默不作声。
位于前方的男人将手伸向怒吼的琉珈,齐夫尔从缩起脖子的琉珈身后挥开男人的手。
「不准对她出手!」
『喂!!你不是闯进我们村子里的男人吗!?拉蜜卡在哪!?我们是来救拉蜜卡的!』
琉珈听着抓住齐夫尔手臂的男人说的话,虽然听不懂内容,但听出了拉蜜卡这个名字。
「拉蜜卡小姐在另外一个房间!!」
『你知道拉蜜卡大人在哪吗!?快带路!』
另外一个男人准备伸出手抓住琉珈。
但是,齐夫尔再度挥开那只手。
『不准妨碍我们!』
其中一个男人挥起剑来。
可是在男人的剑砍在齐夫尔身上之前,赶到现场的坦凯鲁从男人身后用铁棒将他的身体打退。
『有新的人来了!!』
『快逃!』
『去找拉蜜卡大人!』
男人们你一书我一语地喊到,并用剑挥开坦凯鲁的铁棒,跑出房间的速度就和进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琉珈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松懈,他们得在男人们回来之前,将齐夫尔送到安全的地方。
琉珈帮扛起齐夫尔的坦凯鲁拿着铁棒,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
翠兰趴在拉蜜卡的床铺旁边睡着了,她被火箭撞在窗上皮革的声音和房间内产生的高温给唤醒。
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放在窗边置衣箱上的衣服正在燃烧。
翠兰紧急将置衣箱上的衣服给拍落在地上,并用脚将火踩熄,接着将折断的箭插在皮革上,并塞进墙壁上叠石的空隙中,以防火箭再度射进房间内。
紧接着,卫兵跑进房间内。
「请快点逃走!翠兰殿下!是『森之民』的袭击!!」
这边请!卫兵向翠兰招手。
但是翠兰并没有照他的话做。
「拉蜜卡小姐就拜托你了!」
翠兰快速命令卫兵,冲出了房间,她想去确认在其他房间的拉塞尔是否平安无事。那个卫兵是和他们一起从擦宿来的人,想必一定会好好保护拉蜜卡。
翠兰一出房间,便往拉塞尔的方向走去。
但是却被挤在四处乱窜的人群中,无法随心所欲地前进。
尖叫声四起,人们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中庭的乾枯落叶也着了火,火势有如整座树木在燃烧般猛烈。
守夜的士兵虽然正在熄火,但也因为这出乎意料之外的袭击,完全乱了阵脚。
就这样裹着被子到处乱窜的人们在火焰的照耀下,在墙上和地面描绘出令人毛骨悚然的
影子。
「拉塞尔!」
翠兰在不安的驱使下大叫出声。
之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听到一个声音。
「……救命…………」
那个声音非常微弱,不一会儿就埋没在人声鼎沸之中。
翠兰原本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但只要竖耳倾听,又能听到同样的声音。
「…………救命啊……」
翠兰四处张望,接着视线停在通往楼上的阶梯。这个只能一个人勉勉强强通适的阶梯似乎是通到塔楼,都没有人从这里下来。
翠兰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走上楼梯。
这个宅邸中,有不少年幼的孩子在当各种职业的见习生,也有可能是侍女因为某种理由没办法出房间,所以才会像这样求救。
「有人在吗?」
翠兰时而停下脚步,往楼上的地方喊道,慢慢地走上楼。
当中那个快要消失的声音偶尔会出现,将翠兰带往更高的楼层去。
狭窄的阶梯上有个栅门。
没想到轻轻一推,就很轻易地往内侧打开。
当翠兰正想要进去的时候,中途停下了脚步。虽然阶梯上什么都没有,但房间内却开始弥漫着阵阵浓烟。
「……我在这里……救救我……!!」
翠兰本来要回楼下去,但这次很明显声音是从这个房间内传来的。
翠兰用手帕捂住嘴巴,压低身体进入房间。
石造的正方形房内,铺着镶有几何学图案的朴素垫子,上面摆着一个木桌,木桌上面叠放着木箱和布料。
房间内部还有另一个栅门。
栅门上装有格子窗,从格子中间出现细白的手指。
「救命…………」
随着咳嗽声,那个手指在空中乱抓。格子对面出现一个女生的脸,她似乎是踮脚站着,
脸是呈现倾斜的状态。
垂下来的黑色长发,和拉蜜卡有点神似。
「等我一下」我马上救你!」
翠兰向那个人保证,并试图打开栅门。
但是第二个栅门却怎么推都动弹不得,上面挂着一个铁制的锁锁住了。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被烧死。
翠兰急忙环绕室内一圈,并在桌上翻找钥匙。
但是——
翠兰立刻停止了手的动作。
她发现桌上叠在一起的布料,是朱璎的衣服,而且那遗是朱璎和琉珈一行人进森林摘取药草时穿的,
罩衫、裙子和无袖上衣,连腰带都有。
但是那些衣服上却用红黑色的液体写着吐蕃文字。
『释放巫师,之后,释放侍女。』
这篇冷淡的短文章,是出自朱璎之手。不会有错的,因为翠兰进吐蕃之后,就和朱璎一起向桑布扎学习吐蕃文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
翠兰紧握着衣服。
这若是朱璎的讯息,伊甘应该会来报告才对啊。
但是他却没提到只字片语,他恐怕连利吉姆也没说。若是利吉姆育收到这种报告的话,一定也会告诉翠兰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朱璎被威胁写的,但是吐蕃文字的历史尚浅,『森之民』中会将吐蕃话的人也很少,想必根本没有人会读和写吧。就算朱璎写下求救的汉字,『森之民』也不会发现。这么一来:这个写有吐蕃文字的讯息,就应该是文字上的意思没错。
「朱嘤……」
翠兰喃喃喊道,接着连接阶梯的栅门被用力地打开
翠兰迅速回过头来,眼前出现伊甘惊讶的睑。
「……王妃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听到求救的声音……」
翠兰吞吞吐吐地回答,只见伊甘快步走向她,略为粗鲁地抓住她的肩膀。
「请快点逃走。」
「可是那个女人……」
翠兰指向关着那名女性的栅门,但伊甘的语气开始变得粗暴,只顾着想把翠兰从这间房间赶出去。
「这个女人由我来救,请您快点到前院去吧。有数名『森之民』闯进这栋宅邸里来了,现在这里非常危险。」
伊丹毫不留情地拉住翠兰的手臂,翠兰只好跟着他走。
在翠兰被推出房间之前,她回头看了室内一眼,在弥漫的烟雾中,伸长在格子之间的手指,正在摇晃着。
翠兰一边挂念着被关在栅门里的女性,一边下楼梯,然后她在还在宅邸中跑来跑去一
当中,听到了拉塞尔的謦音。
「母亲大人—」
翠兰转过头,便看封一位侍女抱着拉塞甭跑了过来,
「拉塞尔!」
翠兰内心充满安心地向拉塞尔伸出双手,拉塞膏也从侍女怀中将身子探出,俩手伸长。
但侍女没放开拉塞尔。
翠兰抱紧拉塞尔之后,看了侍女的脸。
这才发现这名似曾未见的侍女,是身着女装的姬儿。
「……姬儿?」
「这是拉塞尔殿下的要求……」
姬儿那张比大多数女性还要美丽的脸上,在害羞和火光的反照下,被染得赤红,他用低沉的声音喃喃说道。
「总之,我们先到前院去吧,拉塞尔殿下就由我抱着。」
「嗯……嗯嗯,说得也是。其他侍女们都没事吧?」
翠兰和姬儿一前一后地急忙走在人潮拥挤的走廊上,翠兰问起原本应该要跟在拉塞尔身边的侍女安全与否,接着姬儿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回答了一句—大概没事。
「火箭射过来的时候,艾薇拉还有在拉塞尔殿下身边,我们一起逃出来,却在中途走散了。」
「艾薇拉的话应该不会有事吧。」
翠兰的脑海里浮现一张皮肤白皙、丰腴可爱的侍女的脸。艾薇拉自称是塔瓦的义妹,虽然在工作上还不是很成熟,但却有凡事都很周到的评价。因此只要她有听到该往哪里逃,并且实际逃走,且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平安逃离吧。
翠兰虽然这么想,但他们出了前院之后,还是没看到艾薇拉的影子。
从擦宿一起来的侍女们,全都在前院的一角围成一团,当中却没有艾薇拉。
翠兰和姬儿一起找了一会儿,但要在这么混乱的人群中,寻找一名个子娇小的侍女,实属困难。
「翠兰殿下,您请先到利吉姆殿下身边去,艾薇拉由我来找就好了。」
姬儿说完后,便将拉塞尔交给前来迎接翠兰的坦凯鲁,接着进入激动万分的人群当中。
此时艾薇拉突然从人群中现身,几乎和姬儿错开,翠兰虽然大声喊住姬儿,但他似乎已经听不到翠兰的声音。
眼看着身穿侍女服的姬儿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一直到天亮都还没回到翠兰等人身边。
突袭伊甘宅邸的『森之民』未等黎明到来便已离去。
被卫兵带去避难的拉蜜卡,和前去寻找侍女的姬儿都不见了。
宅邸并没有被烧毁。
虽然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大宅内也被一股焦味包围,但烧掉的只有寝具和家具,并没有任何人身亡。人们等到天亮后进入宅邸,并在卫兵长和侍女长的指示下,将无法使用的寝具和垫子搬出去。
男一方面,开始搜索闯入宅里的『森之民』。
翠兰和齐夫尔及琉珈在前院的帐篷度过这段时间,拉塞尔被坦凯鲁带到马厩去看乌摩和耶布立姆。侍女有时会拿果实和水来帐篷,契尔古也带了情报过来。
契尔古说,宅邸中发现一具被烧死的『森之民』尸体。
下午,翠兰等人回到大宅的房间。
虽然房里大多数家具都不能使用了,但伊甘命令仆人优先整理翠兰等人的房间。
翠兰一回到房间,不久后,坦凯鲁便带着拉塞尔回来。
坦凯鲁两肩上背着一个大麻袋。
「你背的那是什么?」
「…………是狗。」
默默回答的坦凯尔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放在房间的角落,并偷偷地解开绳子,接着袋中出现了乌摩和耶布立姆。
耶布立姆上下摇晃它那下垂的耳朵,一脸欣喜地冲向拉塞尔。乌摩则是不太起劲地缓慢
穿越房间,最后还是在拉塞尔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可以带狗进来?拉塞尔!」
这下就连翠兰都忍不住斥责拉塞尔。
吐蕃人虽然很重视狗,但是带狗进屋内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拉塞尔却罕见地反驳翠兰的斥责。
「可是,母亲大人,马厩烧掉了呀。耶布立姆和乌摩没有地方可以待了嘛!要是放它们在那边,会被马和整理中的士兵踢到的。」
「我也认为应该把乌摩它们放在拉塞尔殿下身边。」
将两只大型犬扛过来,满身是汗的坦凯鲁是站在拉塞尔那边的。
「其实刚才耶布立姆被踩到尾巴,有士兵差点就要被它咬到了。马厩周围现在很乱,若是放狗在那边,恐怕会引起其他问题。」
「马厩整理好就带过去!好不好?」
拉塞尔拉着翠兰的手央求道。
「好嘛!母亲大人?啊……对了,我去问问父亲大人!」
拉塞尔拼了命地想保护耶布立姆它们,不等翠兰回答就冲出房间。
只是利吉姆现在应该正在和伊甘等人讨论今后的处理对策。
翠兰正想去追拉塞尔时,在走到走廊转鸾处后,遇到抱着拉塞尔的和吉姆。
拉塞尔在利吉姆耳边诉说着乌摩它们的处境。桑布扎跟在利吉姆身后,翠兰很担心他们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但利吉姆遗是将拉塞尔的话听到最后,然后走进房间。
「耶布立姆和乌摩的事不用担心。」
利吉姆一进房间,便将拉塞尔放在地板上。
「我有工作想请它们做,可以吗?拉塞尔?」
「要让它们做什么呢?」
「我想请它们帮忙迎接朱璎回来。」
利吉姆的话让拉塞尔的脸突然亮了起来。
「朱璎要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父亲大人要去接她吗?」
「不,是桑布扎要去接朱璎,然后坦凯尔和契尔古也会去。」
「要去哪里?」
「去维塔克族的村子。」
「什么?」
翠兰不禁发出奇怪的声音,在同一个房内的琉珈也双手遮口,露出惊讶的表情。
坦凯尔和契尔古就算了,脚上有伤,最近好不容易才能行走的桑布扎也要去,这段书论实在让人不觉得是认真的。
但是只有齐夫尔没有表示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般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样是对的。现在拉蜜卡小姐也失踪了,那就只能由我们这边派少数人去迎接朱璎小姐了。既然维塔克族袭击本馆,恐怕也很难阻挡利吉姆殿下和伊甘大人派兵了。」
「齐夫尔说的没错。」
利吉姆点点头。
翠兰探出了身体。
「可……可是…朱璎写了讯息给我们。我在楼上的房间里,看到朱璎的衣服上写着讯息,上面写说只要释放拉蜜卡小姐,朱璎也会回来。」
「那个讯息我也看到了,但是伊甘说那是陷阱。而实际上维塔克族的人遗袭击了宅邸
他们带走了拉蜜卡,却没让朱璎回来。」
「但是……那是……」
接下来才会回来——
翠兰说不出口,接下来朱璎真的有可能被放回来吗?他们已经尝到一次苦头 ,不太可能再重蹈覆辙。
「桑布扎大人也认为他们不会放朱璎回来吗?」
「……我不知道,」
白发大臣带着自嘲地苦笑道。
「但是我们已经没办法阻止伊甘大人了。若是因为国王的一己之私就妨碍宅邸被侵略的领主反击,恐怕会引来其他小王和领主的不信任。只是伊甘大人若是有所动作的话,朱璎小姐回来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就算有答礼使的问题也无所谓吗?」
「只要有人说在答礼使来之前把事情解决,这也算是正确的言论吧。实际上,若是再继续发生这种小争斗,而让街道变得惨不忍赌也很伤脑筋。」
利吉姆叹着气接着桑布扎的意见说道:
「我已经用姬儿行踪不明当藉口,命令伊甘晚点派兵,但这只能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若是得和维塔克族刀刃相向,就得集合附近各国的士兵,一口气解决才行。」
「会演变成战争吗……?」
翠兰抱着低头的琉珈的肩膀,刺探着他这番言论里头隐藏的涵义。
「可是你们不晓得村子的位置吧?」
桑布扎微笑回应这个问题。
「我记得路,我在被带到维塔克族的村子时,一直想说总有一天要和朱璎小姐一起逃走,所以很认真地把路记下来了。只要在换季之前出发的话,就能抵达村子。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有许多不安,但应该也有办法解决。」
「桑布扎大人想要潜入维塔克族的村子,偷偷救出朱璎吧?」
「我会视情况行动。若是要租他们全面交战的话,我便不会和他们接触,若是他们有和解的意愿的话,我愿意顺应他们的要求。」
利吉姆也同意桑布扎的这番话。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完全交任给桑布扎了。」
「但是就算他们想要和解,伊甘大人也不会答应吧?」
「不,我想只要维塔克族肯把朱璎还来的话,事情应该就会改变了。伊甘虽然固执,
但绝不愚蠢,他应该非常清楚送兵进森林是多么危险的事。只是若桑布扎在数日内没回来的
话,他或许真的会派兵也说不一定,不管有什么理由,维塔克族袭击伊甘的宅邸是不争的事
实。」
桑布扎同意利吉姆的话。
「威德?罗嘉的领民都相当信任伊甘大人,他对『森之民』的态度虽然强硬,但这并不
能说他身为领主的作法有错……毕竟统治一个领地,温情通常都有可能会致命。」
「……嗯!」
原来都已经决定了,翠兰心想,利吉姆他们只是来报告的而已。
「只有三个人要去吗?」
「不,我想让乌摩也一起去。」
利吉姆望着坐在拉塞尔脚边的褐色大型犬。乌摩的耳朵直直地竖起,但却一脸不知情般
地眼神游移。
「你愿意借鸟摩给我吗?拉塞尔?」
利吉姆一问,拉塞尔便用手掌拍拍乌摩的头,自尊心高的乌摩通常都不愿意让他人摸它的头,但只有拉塞尔例外。它接受拉塞尔代替寻问的抚摸,汪地一声表示自己同意的心情。
乌摩的决断引起拼命将拉塞尔脚边的垫子挖开一个洞的耶布立姆的注意。耶布立姆用掉毛严重的白色背部磨蹭拉塞尔的腰,希望他也命令自己做些什么。
「耶布立姆不用去吗?」
腰部被压住有点不稳的拉塞尔问利吉姆。
利吉姆轻轻笑着抱起拉塞尔,并将沾在拉塞尔身上的耶布立姆的毛拍落。
「耶布立姆有其它工作。」
「是去找姬儿吧?」
拉塞尔还未等利吉姆说明,便兴高采烈地说道。
拉塞尔一直很担心从昨晚就行踪不明的姬儿,而且侍女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些没头没尾的话,看不下去的坦凯尔才会带拉塞尔去找狗。但那些侍女们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她们也很担心姬儿,而让姬儿为了寻找自己才踏进人群这件事,艾薇拉对自己的行动相当懊悔。
「姬儿消失不见的原因不明,不管是偶然也好、人为的也好,总之得先确认他人在哪里
才行。」
「加油!耶布立姆!」
拉塞尔在利吉姆的怀中替耶布立姆声援。
耶布立姆连续吠叫,似乎在说:交给我吧!但是因为它太过兴奋,吠个不停,马上就落得被拉塞尔斥责的窘境。
一睁开眼睛,视野被黑暗所包围。
姬儿喘了一口气后,摸了摸阵阵刺痛的腹部,只要一动身体,背部也会跟着疼痛。
他用指尖探测他现在躺在什么材质上面,一股冰冷的石头触戚傅了过来。看来这里应该是一张石床。他慢慢地向两旁张开双手,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这里至少有姬儿手臂的幅度大。
接下来他又将手往上伸,确认有无可以起身的空间,终于他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关节发出声音,坐起身来。
「好痛……」
 他一坐起身子,后脑杓掠过一阵疼痛。
 火灾发生之后,姬儿为了寻找艾薇拉走进人海当中,他一边喊着艾薇拉的名字,一边穿梭在人群中。突然想到她该不会是离开宅邸,往森林的方向走去了吧,于是往森林方向前去。
 森林之中,因为宅邸的中庭着火的关系,有一些光芒。空气也被染成赤红色,吹着不似深夜的暖风。黑色的树影反射在树丛中,让姬儿有种位于现实与幻想的缝隙中的戚觉。
 姬儿在毫无人气的森林中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树木燃烧的声音越来越远。同时身边的空气也越来越冰冷。
 离宅邸太远会有危险。
 正当姬儿打算回去的时候。
 他看到前方的树丛下,有个凭靠树干而坐的少女。
 就算不靠近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艾薇拉,但是姬儿也无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姬儿走到少女身边,弯下身子来问道: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少女缓缓抬起头来。
 那几乎覆盖住整个身体的头发之间,出现一个苍白的脸望向姬儿,接着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姬儿原本以为少女是看到自己才会吓到,但在那之后,他立刻感受后脑杓有一股强烈的冲击。
 那个攻击姬儿头部的人,本来大概是想要一击就让他昏过去吧!但是姬儿因为看到少女的表情,头有点往旁边歪的关系,让对方没打中原本目标的地方。
 姬儿压着头部,反射性地回过头来。
 而等他醒过来时,已经在一片黑暗之中。
 姬儿用手探索自己的身体,看来自己除了被打晕之外,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手脚没被绑起来,也没有新的伤口。
 只见眼前出现一个长满茂密黑胡的四方脸,下一瞬间,第二次的攻击是袭向他的腹部。
 这次姬儿终于失去了意识。
 那个胡子男的目标恐怕不是姬儿,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杀掉他,或着把他丢着不管,而是选择特地将他关起来的方法呢?
 姬儿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假设,但最后却引导出不太乐观的结论。
 ——是因为我穿侍女的服装吗……?
 在树林中,姬儿出声说话的那名少女并不是吐蕃人,虽然她身上的衣服是吐蕃的东西,但她的发型和脸型部和吐蕃人不一样。
 但是,那个殴打姬儿的男人是吐蕃人。
 他不可能杀害王妃的侍女,但因为脸被看到了,所以也不能放着姬儿不管。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并没有发现姬儿是同性,或者认为他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假扮女装的。
 姬儿将头埋进膝间,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应该是昨天晚上——姬儿会穿女装,是受到侍女艾薇拉的拜托。
 想到宅邸中紧张的气氛,这么做实在有失体统,但是艾薇拉却成功说服拉塞尔站在她那边。
 那个结果就是姬儿穿着女装,就被不知名的贼人囚禁,并只能在黑暗中屏气思考自己的处境。
 姬儿将手放在头卜,慢慢地站起来。黑暗之中有点稻草发霉的味道。
 姬儿想要计算这闲房间的大小,于是试着往墙边走去。
 但是常他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逦有复数的脚步声朝道里接近。
 姬儿有点犹豫地坐在地板上低下头,虽然若是早就被发现是男人的话,这种雕虫小技将会引来奇耻大辱,但他还是打算先假装是女的看看,
 过一会儿,一个低沉的阀门声响起,铁门被打了开来。
 从门对面照射进来的光芒,照出了两个男人的影子,同时也照亮了屋内的样子。
 这里比姬儿预料的还要宽厩。
 中间虽然有根梁柱,但若是不算那个的话,这里大到可以调教马匹。没有窗户,距离窗边有点距离的墙边,堆了好几个固定成四方形的乾草。
 「喂……你…… 」
 男人开口叫着用手指挡住脸、从指尖窥探房间模样的姬儿,姬儿佯装害怕的表情,提心吊胆地抬起头来,逆光让姬儿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从黑暗中出现的影子来看,他并不是攻击姬儿的胡子男。
 「嗯……该怎么办呢?」
 出声叫姬儿的男人,一脸为难地抓着头。
 在男人们表示犹豫的瞬间,姬儿感受到野兽捕捉到猎物的气息。他们以为姬儿是女的,而且还对她软弱地瘫坐在地板上的姿势很戚兴趣,并被他向上看的眼神吸引。
 逃得出去,姬儿心里想。
 所以他继续微微张着他的嘴唇,用湿润的眼神看着他们。
 「该怎么办呢……」
 「问我也没用啊……」
 男人们说着一些没什么要领的对话,一脸无趣地接近姬儿。
 姬儿偷偷拉起裙摆,面无表情地计算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喂……你……」
 当他们接近到互相伸手即可碰触到彼此的距离时,男人再度出声叫姬儿,那一瞬间,姬儿站了起来,像只野兽般迅速穿过男人们身旁。
 「喂……!」
 男人出声大叫。
 这时姬儿已经出了房外,冲上门外的阶梯。
 虽然他感觉到阶梯下的男人们已有动静,但他不回头,也不停下脚步。姬儿一口气跑上阶梯,来到石造走廊,往右边的路前进。
 走廊右边的尽头有个看似庭院的地方。
 但是就在姬儿抵达走廊出口之前,有另外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
 只是男人似乎不知道姬儿正在逃亡。
 姬儿急忙从走廊向右转,再度爬上阶梯。虽然他尽可能不到楼上去,但是恐怕在他穿过从庭院进来的男子身边之前,从地下跑上来的男人们就会大喊抓住他了吧。
 姬儿不擅长接近战,骑马和剑术也都不太好,因此他尽量不接近可能会为敌的对手。
 他一爬上狭窄的阶梯,来到一个一样狭窄的走廊。这里感觉比一楼的走廊还要老旧,有几条褪了色的布垂挂在这里,且走廊前方没有阶梯也没有转角。布条取代墙壁垂挂在一旁,前方恐怕也是房间吧。
 也就是说,二楼完全只能单向通行。
 现在没有时间让姬儿犹豫了,他穿过走廊,闯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内和走廊差不多狭窄。
 可能是之后有做过修整,这里是个像走道一样细长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人口的正面有个纵长的大窗子,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蓝天和绿色的森林。
 只要走进窗边,就能知道这栋建筑物是盖在什么地方了吧,但是姬儿逦必须逃走才行,他很自然地钻进挂在墙壁右侧的垂帘里。
 隔壁房间非常宽敞。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名少女。
 是发生火灾的夜晚,姬儿在森林里遇到的少女。
 她的手被绑在后面,头低垂着。她的衣眼从右肩到大腿处,有一条黑黑的图案。
 但是,一股血腥味让姬儿知道了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那不是图案,而是从少女的肩上渗出来的血液。在昏暗的房间中,渗出来的血,看起来就像一朵大大的黑色花朵。
 姬儿的背脊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残忍的东西。
 但他没有时间继续看着少女,走廊上的脚步声让姬儿缩着脖子,脚步接着往更里头的房间走去。
 第三个房间很小,像个四方形的箱子,而且出入口只有一个。姬儿心想大事不妙,他将垂帘放下,男人的声音就在附近,听得出来他们走进了少女在的房间。
 他们一进房间,就停下脚步开始对话。
 「喂,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办法?不快点抓住那个人的话……」
 此时有第三个声音锐利地切入他们的对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呃……没什么……」
 追着姬儿而来的男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但另外一个男人却低声说出事实。
 「被关在地下室的女人逃走了,我们在看她有没有逃到这里来……」
 「不在这里!这里只有这个女人!」
 第三个男人的声音里搀杂着愉悦,下一瞬间,便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想必是第三个男人对被绑住的少女做了些什么吧。
 姬儿内心相当动摇,差点就想要从房间冲出去。
 「我应该下过令不准擅自进入这间房间吧?」
 「……是,非常抱歉。」
 追过来的男人们骛声道歉,匆匆忙忙地离开房间。
 姬儿屏住气息,他听着自己的心脏跳个不停的声音,全身狂冒出来的冷汗,流在肌肤的表层让他觉得很难受。
 男人将追兵都赶出去后,用姬儿听不清楚的声音对着少女说话。
 姬儿下定决心,偷偷从垂帘的缝隙偷看室内的状况,
 站在少女身旁的男人,就是在森林中攻击姬儿的男人。他随意地弯下上半身,毫无迟疑地将指尖拧着少女肤上的伤口。
 少女再度发出修叫声。
 姬儿紧咬着下唇,环视这个狄小的室内,想要找东西当武器,但是这个老旧的房间里头什么都没有。当他沮丧地抬起头来时,却发现那张长满络腮胡的四方脸正透过垂帘的缝隙看着自己,姬儿差点惊叫出声。
 那张像面具一样的脸从垂帘中冒出来,炯炯有种的目光紧紧盯着姬儿,接着男人的嘴角慢慢上扬。
 「原来在这里啊……」
 他那低沉的细语,毛骨悚然地刺激着姬儿的耳朵。
 男人突然伸出手抓住姬儿的手臂,姬儿毫无缚鸡之力地被拖到房间来。
 「你是王妃殿下的侍女吗?叫什么名字?」
 男人用缓慢的声音质问姬儿。
 姬儿的手臂被抓着,他紧咬住下唇,因为他想,这个男人目前还认为姬儿是女的,既然这样,那还是不要出声比较好。
 「你是哪个氏族家的女儿?要是伤到哪个有地位人家的女儿可就不好了。会让领主大人的名声受损。快说!」
 男人扭着姬儿的手臂。姬儿受不了,发出一丝呻吟,接着男人嘴角泛起愉悦的笑容,眼神透露着残忍的色彩。
 「你是负责照顾这个女人的吗?」
 男人将姬儿拖到椅子前,抓住他的头压在少女面前。
 少女望着姬儿,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同情的色彩。
 但是那个同情马上就消失了,看起来像是少女自己将这种感情从内部赶出去般。
 「要是杀了王妃殿下的侍女,之后可会闹出问题来……反正处里你的方法多的是!」
 男人用黏腻的声音说道,接着从腰间拔出小刀。
 刀子发出割破空气的声音,笔直地抵在姬儿的嘴边。
 「你也不肯说,『森之民』的女人也不肯说,是不是因为你们的楼桃小嘴太小了啊?嗯?」
 男人低哼了一声后,姬儿感到脸颊上有股冰冷的疼痛,但是立刻就流出温热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男人一度抽回小刀,舔着沾在上面的鲜血。
 姬儿感到一股打从心底燃烧而上的愤怒,同时也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这个男人是会籍由带给他人痛苦而感到喜悦的人,也就是说,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根本想都不用想。

男人果然不出姬儿所料,开始质问被绑住的少女。
「『森之民』的女人!这个侍女是负责照顾你的吧?若是你想证明你们不是有恩不报的民族,就用你的话来救这个女的!」
男人再度将刀子抵在姬儿的脸颊上。
少女发出尖锐的叫声
『住手!你们明明都是吐蕃人!』
「不要发出那种像野兽一样的叫声!说吐蕃话!」
男人说完的同时,便在姬儿脸上划上一刀。第二道伤口姬儿已经感觉不到冰冷了,第一道伤口的热度布满整脸,他现在只有一种有东西划过皮肤的触戚而已。之后又开始产生一股强烈的疼痛。
姬儿发出低吟。
少女想要站起身来,但她还是被绑缚着,让椅脚发出激烈的声音,男人看着画面大笑。
「告诉我你们的村子在哪里,不快点说的话,这个女的将会失去鼻子耳朵喔!」
『卑鄙小人!』
少女吐口水在男人的脸上,男人大脚一踢,将少女连人带椅子踹飞。
少女倒在地板上,但姬儿没放过那一瞬间,趁着男人单脚站立的瞬间,用后脚跟踢他踩在地上的那双脚的小腿。
男人原本以为姬儿完全陷入恐惧中,接着他大声喊叫,并且为了保护疼痛的地方,身体缩了起来。
姬儿从男人的手边挤过,准备冲出房间,但是当他看到入口的墙上放着一把弓箭时,他的想法改变了。
手持弓箭的姬儿,一边将弓架在箭上转过身来。
虽然男人的脸就近在眼前,但姬儿一点也不惊讶和着急,他将功拉到底后,对准男人放开。
在极为接近的距离放开的箭,贯穿男人上衣的衣领。
男人脚步踉踉地往后退两、三步。
他和姬儿的距离并没有离得太远,但姬儿却因这点差异而得救的事实,削减了男人的战意。
姬儿并没有意要杀这个男人,他是故意射在男人的衣领上的,就像男人会犹豫杀姬儿一样,姬儿也在犹豫。他发现这个男人是威德·罗嘉领主的家臣,若是伤了他,会给利吉姆和翠兰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你……你……」
男人东倒西歪地站起身来,就在他拿起剑柄的时候。
姬儿射出第二把箭。
这把箭划破略为阴暗的空气,朝男人飞去,再度刺破他的衣领,固定在背后的墙上。
这让姬儿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要射穿衣领是很简单的事,但他没自信能让箭头射进墙壁的石缝中。但是看来是顺利射进去了。
姬儿本来想拔出钉住衣领的箭,但看到手脚乱动的男人,便拿起下一把箭对准男人高声命令道:
「不准动!」
这个命令让男人皱起眉头,同时却也双手举起,停止了动作。
姬儿点点头,将箭射出去。
男人发出充满恐惧的声音,姬儿射出的箭全都更加正确且深深地将男人的身体钉在墙
上。他连续射了七把箭,终于让男人的身体完全离不开墙壁。
「不准出声!」
发出简短命令的姬儿走近男人,拔出他腰上的小刀,割断坐倒在地上的少女绑在手脚上的绳子。
「快点逃吧!过来这里!」
姬儿抓住一脸困惑的少女的手,和她一起离开房间。
但是在他们进入隔壁那个细长的房间时,走廊上听得到数名男人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带某个地位较高的人物进来。
那装腔作势的措辞越来越接近。
姬儿环绕室内,往窗边跑去,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地方可去。纵长的窗户只要稍微斜一下身体,就还是能想办法穿过去,只是这里是二楼,离地面还有些距离,加上少女身上有慯,姬儿又穿着女装。
该怎么办才好,当姬儿正重新思量该如何是好时,少女甩开姬儿的手,将身体转进窗户的缝隙。
「我不要紧的!」
少女如此喊完的同时,人已经不见了。
姬儿探出窗口一看,只见倒在下方地面上的少女,虚弱地向他招着手。
走廊上的声音更加接近了。
姬儿也跟着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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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就想更了的= =轻国一直刷不开……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7-3 07:57 编辑


八、逃脱
夫里乌一进入房间,窗口吹进来的风便从鼻前掠过。
在这个纵长的房间里头,有个剐好能穿过一个人的大窗子,这是以前为了在受到敌人攻击时,能够搬运大型武器和食物所建盖的窗子。
连接在墙上的房间全都是以战斗为前提而盖的,狭窄的阶梯和楼上相连,紧急时刻总会有一堆士兵挤在这里,所以平常很少有人会过来,虽然有定期打扫,但却还是充满无人房间的独特灰尘味。
窗边吹过来的风并没有办法将那股味道给吹散。
夫里乌有点厌恶地快速走向隔壁房间。
当他掀起垂帘后,眼前一片阴暗。
为了射箭所盖的等距小窗口照进来的光芒,在黑暗中描绘出淡淡的影子,这样反而很难掌握室内的模样。
夫里乌定睛一看,大叫出声跑向眼前的墙边。
「啊啊!是谁做出这种事!」
跟在夫里乌身后的家臣也都发出惊讶的叫声。
有个身穿黑衣的胡子男站着靠在石造墙壁上,男人的身体被箭钉在墙上,夫里乌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当夫里乌一靠近,男人便发出和他的巨大身躯不符的微弱声音,并一脸惭愧地表明自己的失态。
「真的非常抱歉,夫里乌大人,我让『森之民』的女人逃走了。」
夫里乌停下正在拔刺在男人衣服上的箭的手,皱起白皙松弛的脸。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起抓来的王妃侍女从地下室逃了出来,躲在这个房间里出其不意地攻击……」
「这是王妃侍女干的吗?」
夫里乌愤怒地折断贯穿男人领口的箭,飞散的箭的碎片让男人眯起眼来,他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不断重复道着歉。
「『森之民』的女人,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就在刚才!夫里岛大人进房间前。」
夫里岛啧啧咋舌。
不快点抓住卡蜜拉的话,不但没办法抵消害朱璎被抓去的失败,连伊甘的信赖都会失去。他已经向伊甘报告说抓住拉蜜卡了。
只是伊甘吩咐夫里乌的使者传话说,他忙着准备去捕捉新的『森之民』,没有时间来碉堡。
他的冷淡态度唤起夫里乌的不安。
他该不会是知道十五年前那场骚动的真相了吧?
不,那是不可能的——
伊甘的父亲会死,都是燕肯塔族的人害的。
绝对不是因为夫里乌无视前来通报可能会有叛乱的官员说的话,也不是因为他忘记伊甘的父亲曾下令要收押所有武器类的关系。虽然伊甘的父亲很不幸地命丧黄泉,但夫里乌还是从燕肯塔族的暴动中救出了伊甘。
只是虽然夫里乌心里这么想,但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承认了自己的错。
夫里乌从以前就称不上是英明,却也没有坚定到足以被称为耿直的程度。他总是一味地摆出低姿态和用一些场面话来度过各种危机。伊甘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管如此,还是如此重用夫里乌,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夫里乌还不至于成为毒。
因为这个天真的想法,让伊甘的父亲丧失了性命,却也救了夫里乌。年纪尚轻的伊甘对夫里乌怀抱着戚谢之意,赐给他一个崇高的地位。正因为伊甘本身具有身为领主的能力,才能让夫里乌一直过着安器的生活。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那些生活随时可能会失去。
只有这个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从重臣的地位被拉下来,他没办法接受这种事。
「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森之民』的女人!」
夫里岛高声说道。

姬儿从二楼的窗子跳下来后,扶起还倒在地面上的少女,并环视四周,观察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
他们四周全是灌木林,但是天空就在不远处。姬儿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险峻的岩石山上。他们恐怕是被关在一个碉堡捏头。
姬儿原本要冲去的那个中庭,逗带有雅致的气息,但建筑物外围便是只重视机能性的死硬构造,因此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相对地他们没有时间犹豫,也减少了烦恼的时间。
「你还可以走吗?」
姬儿快速问道,少女轻轻点头。
「好!那你转进建筑物右手边去,那里应该会有马厩,你从最没有人顾着的入口进去,然后尽可能地躲在离马房较远的稻草中。」
「……那你呢?」
「我去引开追兵。」
姬儿和少女交换一个眼神,接着互相点头示意后,往左右两边分离。少女东倒西歪地前进,那个背影看起来相当不稳,姬儿很担心她是否真的到得了马厩。
但是他现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他跑到建筑物后方的悬崖上,并在那里停下脚步,他装出畏惧害怕的样子,在那里等着带狗前来的士兵接近。
「有了!在那里!」
姬儿一听到背后有声音,便大声尖叫跃身跳下山崖。沿着壁面生长的灌木底下有个河川,看起来相当湍急,撞上岩石的水流化为白色泡沫散开。
姬儿维持好姿势,从几乎是直角的崖面滑下,但是还滑不到一半,便失去了平衡。
他现在只想先抓住灌木的树枝,以减缓降落的速度,避免毫无防备地掉入河中。每当他抓住树枝,肩膀和背部就会一阵疼痛,腿和腰的关节也轧轧作响,他全身开始狂冒冷汗。
尽管如此,他还是成功在落入河川前停了下来,他往崖上一看,果然如他一开始目侧的一样,只要躲在山崖底下的灌木丛中,上面就会看不到下面。
姬儿用最快的速度将卡在附近河里的木头绑上自己的衣服,并将裙子的一角丢进河里。
绑着鲜艳侍女服的木头,比想像中还要迅速往下流,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姬儿的视线中。
姬儿听到遥远的上方有士兵在大喊:那两个女人被水冲走了。姬儿一边听着那些声音,一边挥开崖下生长的草木树枝,开始往上流处走去。
姬儿的所在位置,刚好处在被山崖和急流阻挡、难以接近的地形。他打算利用这个地形,尽可能地远离落下的地点,躲在追兵找不到的地方。姬儿拖着重如铅块的脚,拼命地往
上流走去,不一会儿他便将身体压进抵达的岩石缝隙间。
桑布扎和利吉姆等人讨论完后,不等隔日便出发前往森林。
他的目的地是摘取药草时所走的路。从燕肯塔族的村子走到大杉木的路,因为还有在夜间行动,所以桑布扎记不完全,但是从坠落悬崖之后,被赫尔克一行人带着移动的路,他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接近森林的桑布扎,看到正确道路附近挤满了伊甘的士兵,吓了一大跳。
利吉姆应该还没答应才对,但他们正在搬运材料和食物,并护卫和看守队伍。
「请问你们要上哪去?」
挡在森林入口,一名看似队长的男人确认过是桑布扎等人后,恭敬地问道。
桑布扎急忙掩饰自己的惊讶,欺骗对方说,,
「我把松赞·干布大王赐给我的一个很重要的腰带饰品掉在我坠落的悬崖那了,我想要去捡回来。」
「森林里面太危险了。」
「有你们在的话,也不会太过危险吧。」
桑布扎用连自己都很受不了的笑容奉承道,企图刺激队长的自尊心。
他们并没有权利阻止桑布扎,但是强行踏进去还是觉得不太妙,他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因此桑布扎继续和队长对话。
「不快点的话,我怕那个饰品会被森林的草木给覆盖住,可能逦会被喜欢饰品的野兽给拿走。那是个非常重要的饰品。」
「那么我请人给您带路去。前方也有很多士兵,一一说明太过麻烦了。」
「我很戚谢你的好意,但你们也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吧?」
「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士兵的安全,若是大臣阁下要经过的话,那就得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队长抬头挺胸地对桑布扎微笑
「伊甘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他在设捕捉蛮族的圈套。他说总有一天一定会出兵将『森之民』全数歼灭,但是放士兵在森林里头找村子实在太危险了,因此他打算先抓住几个『森之民』的人,逼他们说出村
子的所在地。」
「喔……伊甘大人也是个勤奋的人呢。」
桑布扎心想着不妙,嘴里喃喃说道。
不知道伊甘会设下什么样的圈套,这么一来更需要迅速救出朱璎来才行了。但是相对地,必须更慎重地行动。
所幸队长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但这下可不能拒绝他们的带路,自己策马前进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知道燕肯塔族村子的位置。
「那么就跟你借兵带路吧。」
「小的马上去准备。」
队长点点头,命令附近的其他土兵去做带路的准备。
不一会儿,一名年轻士兵恭敬地打完招呼后,便甩比桑布扎原本预定还要慢一半以上的速度在前方带路。
「我是王太子殿下的护卫,我只是变装了。」
姬儿一睑冷静地回答,帮少女拨开沾在她头发上的一堆稻草,并把灯放在少女身旁,自已则从马房牵了一匹马出来。
「总之,我们先回宅邸去吧!利吉姆殿下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你可不可以让我逃进森林里?」
少女的口气相当冷静,但却充满恳切的心愿。
姬儿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
「抱歉,还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宅邸。再说你一个人没办法走路吧?就算在这里放你自由,你若是在途中倒下的话反而更不好。」
少女听到姬儿严厉的话后,点了点头。
「但是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吐蕃的建筑物门口大都有士兵守着。」
说得也是,姬儿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环视着马厩,发现马房的横木上挂着麻袋,而且刚好是能够装下一个人的大小。
少女也从姬儿的视线和沉默当中,察觉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进去里面吧?」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呢?」
姬儿心想少女大概不会答应吧。要被人完全夺走身体的自由,那必须是非常信赖的对象才有办法。
少女望着姬儿的脸,轻轻碰着他脸颊上的伤,那是被胡子男划上的伤口。姬儿因疼痛皱起脸来,并移开脸。
「你做什么?」
「好吧,我进入袋子里。」
「……那赶快来准备吧。」
姬儿快步走向横木,拿起麻袋。
要将装进袋子的少女推到马鞍上,对力气不怎么大的姬儿而言,是件大工程,但是他还是想尽办法把袋子堆上去,并跨在马上,朝大门前进。
当他穿越前院,走下斜坡,便看到用木头和铁制的厚重大门前方站着两名守门卫兵。
「值勤辛苦了。」
姬儿掩饰自己的紧张,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士兵们之间的对话,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但伊甘宅邸的卫兵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卫兵们一脸狐疑地接近姬儿,并不断打量堆在马上的麻袋。
「那是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姬儿等到三更半夜才从岩石地爬出来,他顺着前来的路,爬上生长在斜坡的灌木丛中,再度前往碉堡。要爬上斜坡和滑下来的时候一样困难。每当他因失足没踩稳灌木或小石头而
往下滑落时,都很想干脆一个人逃走算了。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奋斗,姬儿终于抵达碉堡。
碉堡周围的灌木原本应该要被砍掉的。就算下面有急湍防守,但难保从河川上游下来的敌人不会攻上崖顶来,但碉堡该有的机能早就已经丧失了。
守护碉堡的人们似乎也都一样。
明明有俘虏逃走还这么安静,姬儿沿着这座碉堡的外墙跑着。
碉堡的构造意外地都很相似,如他之前向少女指示的内容一样,建筑物的右手边有个马厩,马厩的入口只放有一盏小灯,手拿棒子的卫兵一睑睡意地站着。
姬儿在黑暗中从旁接近卫兵,攻击他的头让他昏迷。
他将倒下的卫兵拖到马厩的一角,剥下他的衣服,为了以防万一用绳子将他的身体绑
住。接着穿上脱下来的衣服,手持放在入口处的灯,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地往内部走去。
马厩中有几匹马。
马房几乎有一半是空的,似乎是一开始为了访客而空出来的。
马匹们看着走在通道上的姬儿,发出低沉的声音,当中还有在这种深夜,为了讨饲料而用脚拍着地板的马。
马匹发出的嘶嘶声,和挥动尾巴的声音,有助于在黑暗中挡住姬儿的气息,因此预料到这一点的姬儿,才会对少女做出躲在马厩中的指示,
但是他来到了堆在马厩深处的稻草堆旁,还是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喂!……呃……肩膀受伤的女人……」
姬儿现在才发现他不晓得那位少女的名字,他压低声音喊着。
但那座稻草山却动也不动地散发出强烈的黑暗气息。
姬儿担心地将手臂戳进稻草堆中。
那只手碰到一个温暖的活人身体。
那明明就是姬儿在寻找的,但他还是吓到往后退一步。
过了一会儿,少女从稻草堆中爬出来,姬儿将小灯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遛是一橡苍白。
「……你还好吧?」
「…………不太好……」
少女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但还是对姬儿挤出一丝微笑。
「你是男的吗?我还以为你是女的。」
「我是王太子殿下的护卫,我只是变装了。」
姬儿一睑冷静地回答,帮少女拨开沾在她头发上的一堆稻草,并把灯放在少女身旁,自已则从马房牵了一匹马出来。
「总之,我们先回宅邸去吧!利吉姆殿下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你可不可以让我逃进森林里?」
少女的口气相当冷静,但却充满恳切的心愿。
姬儿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
「抱歉,还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宅邸。再说你一个人没办法走路吧?就算在这里放你自由,你若是在途中倒下的话反而更不好。」
少女听到姬儿严厉的话后,点了点头。
「但是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吐蕃的建筑物门口大都有士兵守着。」
说得也是,姬儿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环视着马厩,发现马房的横木上挂着麻袋,而且刚好是能够装下一个人的大小。
少女也从姬儿的视线和沉默当中,察觉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进去里面吧?」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呢?」
姬儿心想少女大概不会答应吧。要被人完全夺走身体的自由,那必须是非常信赖的对象才有办法。
少女望着姬儿的脸,轻轻碰着他脸颊上的伤,那是被胡子男划上的伤口。姬儿因疼痛皱起脸来,并移开脸。
「你做什么?」
「好吧,我进入袋子里。」
「……那赶快来准备吧。」
姬儿快步走向横木,拿起麻袋。
要将装进袋子的少女推到马鞍上,对力气不怎么大的姬儿而言,是件大工程,但是他还是想尽办法把袋子堆上去,并跨在马上,朝大门前进。
当他穿越前院,走下斜坡,便看到用木头和铁制的厚重大门前方站着两名守门卫兵。
「值勤辛苦了。」
姬儿掩饰自己的紧张,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士兵们之间的对话,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但伊甘宅邸的卫兵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卫兵们一脸狐疑地接近姬儿,并不断打量堆在马上的麻袋。
「那是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我也不晓得里头是什么,只是奉命火速将这玩意儿送到伊甘的宅邸。若是这个时间不
能开门的话,你们去帮我呈报吧!这样我也比较轻松。」
姬儿装出麻烦至极的嘴脸,让卫兵们笑了出来。
「谁叫夫里乌大人用人的方式都这么乱来。」
「他可是相当拼命呢,听说刚才的失败让伊甘大人很生气,他大概是想将好不容易到手的重臣地位带到墓地里去吧。」
卫兵们笑着打开大门。
外头吹来的风随着大门的动作吹在姬儿等人的脸上。
他将获得自由的喜悦藏在心底,向卫兵们道声谢后,板着一张脸策马前进。
马匹一步步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姬儿感受到背后士兵们的视线,拼命压抑自己想要策马快跑的冲动。
但像这样慢慢前进对袋中的少女也是好的,毕竟在马鞍上受到的冲击,可是会带给一个受伤的人无比难耐的痛苦。
但是就在姬儿穿过门后,原本睡在卫兵旁的狗,突然大声吠了起来,可能是嗅到了袋中少女的血腥味吧。
「喂!等等!」
卫兵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
姬儿奋力往马的腹部一踢。
桑布扎一行人在比摘取药草时的更前方夜营,隔天早上,在天亮之前就出发前往村子。
昨天从森林人口就同行的士兵,还一直跟着他们。的确有他在的话,就算和伊甘的士兵擦肩而过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但还是得在与赫尔克等人交战的场所前,找个藉口让他回去才行,但是当他们一抵达摘取药草时的夜营地时,桑布扎却忘了快要成形的藉口。
眼前的这片风景,并不是他曾见过的夜督地。
原本树丛就很少的山腰,因为盛下的树木都被被砍掉的关系,变成了一片广场。森林里头突然出现的这片异样广场,为了将在周围稳稳打进好几根粗大的桩子,挖出了好几个可以埋入好几个人大的洞穴。
「这个是……什么?!」
坦凯鲁惊讶地低喃道。
契尔古一脸疑惑。
突然有只翡翠色的小鸟从桑布扎面前掠过,停在前方的小树枝上。那只树枝上缠着的常春藤上,开着状似吊钟的黄色花朵。
这是伊甘向朱璎求婚时,在外营地外看到的花。
——朱璎小姐……
桑布扎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名字,并在胸口描绘着她的姿态。
那白皙的肌肤形成的小脸、如波浪般微卷的黑发、纤细的身体,和成熟、通达事理的眼神。
最后最被吸引的,果然还是她的眼睛。桑布扎第一次和朱璎四目相接的时候,就觉得内心有股被割下刻印的感觉。
但桑布扎不认为那并不是爱慕之意。
既然不是爱慕之意,那会是什么?
是占有欲?还是友情?
但他觉得通通都不是。
「桑布扎大人。」
坦凯鲁突然出声叫他。
桑布扎回过神般的抬起头来。注意到眼前有个路标。但是现在还不能偏离原本的道路。
「下一个路标往右转。」
桑布扎告诉坦凯鲁后,便继续驱马前进。

在没有铺垫子的地板上,一群男人围成一团而坐,当中还有赫尔克和拉罗。
朱璎坐在赫尔克的身后,像是躲在他背后般。参与会议的十多个人当中,只有朱璎是女性。
但是他们都玩完全不看朱璎一眼。
因为他们正在面临的问题,大到根本无法在意一个不良于行的小姑娘的存在。
男人们个个双臂交叉,望着地面,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样子。朱璎偷偷观察他们的样子,偷偷叹着充满不良的气息。
她被拉蜜卡带走后,虽然一度来到河边附近的大杉木下,但朱璎又再次成为了赫尔克的俘虏。赫尔克带着朱璎逃离伊甘的包围,藏身在岩石地里。
他虽然非常愤怒,但还是很清楚想要救出拉蜜卡,得先度过重重难关。他似乎无意率兵攻击宅邸,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行动很与可能会引发战争,也有可能会让拉蜜卡本身陷入危险。
相对的,他好像比较想独自潜入宅邸中。
朱璎拼了命的说服他。
赫尔克闪过伊甘士兵追踪的动作相当漂亮,加上他在山崖底下砍下马首的力量令人记忆犹新。
他若是突袭宅邸,很有可能会伤到翠兰和拉塞尔。
另一方面,朱璎也发现赫尔克正在探索更和平的解决方法,因此她才提出留讯息这种方案。赫尔克接受这个提议,他将朱璎写下讯息的衣服绑在宅邸附近的森林树上。
只要释放拉蜜卡,不久后就会放朱璎回宅邸——
朱璎所写的讯息内容,应该是摩擦最少的解决对策。
但是知道赫尔克计划的拉罗却对这宽松的处理方式付之一笑,招募有志之士一同袭击宅邸。参与袭击的有数十名男人,但是不但没达成救出拉蜜卡这个最大的目的,还闹出牺牲者。
『这下该怎么办?』
一位壮年男子突然抬起头,用迫切的声音问赫尔克。
赫尔克无力地表示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策划袭击的人是拉罗,之后该怎么办,问他就好了。』
因为这句冷淡的话,围成一团的男人们将视线集中在拉罗身上。
赫尔克也看着拉罗。
那个视线和刚才的语气一样,充满冷淡空虚的色彩。
『我只是想救出拉蜜卡!!』
拉罗瞪着赫尔克,顶撞般地怒吼。
在软弱的人耳中听起来,他的语气尖锐到了极点,但赫尔克却挑着眉,带着嘲笑地哼了声。
『我们现在可是完全和威德·罗嘉的领主为敌了。』
『看来只能舍弃村子了。』
灰发的中老年男子喃喃说道。
接着男人之间,掀起一阵喧哗。
这时马上有个脸上略带稚气的青年挺身而出。
『我们应该要和威德·罗嘉的领主作战,保护村子。我们前去袭击领主的宅邸时相当顺利,他们只是在四处逃窜而已,吐蕃人是很胆小的,所以……』
赫尔克不等他话说完,便突然伸出手抓住青年的衣领,接着把他拖到地板上,被用单手吊起半身的青年脸色苍白地闭上嘴巴。
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制止赫尔克的行为。
就连拉罗都紧闭双唇,等待赫尔克接下来的发言。
『相当顺利……?』
赫尔克在青年的面前轻声说道。
『真的觉得有很愿利吗?甘德瓦被杀,拉蜜卡也没回来,我们只是无意地烧掉领主宅邸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吐蕃王夫妻还留宿在内,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这跟我们在反抗吐蕃没什么两样。』
赫尔克一说完,便放开青年的衣领。青年毫无防备地应声跌落在地板上。
青年不管样子有多难看,只顾着低头爬回自己的座位,不做半点抵抗。
同时间,男人们又垂下了头。
『若是只有威德·罗嘉的领主,或许还有办法跟他们打仗,但是领主一定会对我们的行动,拿固家为后盾,就连身为我们源头的森林,也藏不住我们的村子了。只要有上万士兵踏
进来,终究会发现我们村子的所在地。』
『到南方去吧。』
一位头发和牙齿几乎都要掉光的消瘦老人用含糊的声音宣告。
『在转过三个山峰的地方,有块新的土地。那里虽然条件较为严苛,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几年后一定会变成一个适合生活的安稳地方。』
『但是那个山谷水利很差。』
一个个子小小,略为肥胖的男人提出反对意见。
坐在他身旁的同辈中年男人也点点头。
『水利差是致命伤,若是要迁移的话,去更前方的山谷会比较好。』
『可是更前面那个山谷岩石地太多,适合种田的土地很少,加上树木也很稀少,融雪时期有可能会受害。』
『对了,水利问题的话,只要想好储水的方法就行了,汲水虽然很辛苦,但只要能弥补这一点,就应该选择危害比较少的地方。』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擅自发表意见。
这种毫无秩序的发言,恐怕是因为不安的闲系吧。
赫尔克静静地倾听他们的话,同样保持沉默的拉缀终于忍不住大叫。
『那拉蜜卡该怎么办!?』
『总有一天会去救她。』
赫尔克立刻强而有力地回答。
『但逦足耍以全村的事情为优先。』
『拉蜜卡被杀掉也没关系吗!?』
拉罗站起身来,快速走向赫尔克,用充满怒火的眼神俯视薯他。
『说到头来,还不都是因为你救了吐蕃人的关系。』
赫尔克网上看,捉住了拉罗的目光,继续用沉静的声音回答:
『下令说要救他们的是拉蜜卡,只要判断这是为了守护村子所必须的事,巫师可以靠独自的判断行动,她听得到我们所听不到的神的声音……』
『住口!』
拉罗怒吼着并抓住赫尔克的衣领。
在『森之民』里面肤色算白的拉罗因愤怒满脸通红。
有几个男人为了制止拉罗站了起来。
赫尔克将手掌面对他们,用动作命令他们不准动。
『冷静点!拉罗!』
『我哪冷静得下来!』
拉罗口沫横飞地怒吼道。
『你难道认为拉蜜卡会被囚禁起来也是神的意思吗?拉蜜卡是为了你才放过那些吐蕃人的!!』
『那是拉蜜卡身为巫师的判断……』
『她是为了你!』
拉罗更加用力拉扯赫尔克的衣领。
赫尔克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身体就像耸立的岩石,让拉罗看起来就像一只小鹿般娇小无故。
但是拉跃还是毫不畏惧地继续喊道:
『她是为了你!赫尔克!因为拉蜜卡从小时候就一直想着你!』
『那也不可能因此就放过那些吐蕃人!冷静点!拉罗!拉蜜卡是你的妹妹,是这个村子的巫师,你这番话等于是在污辱她身为巫师的身份。』
『给我闭嘴!你这个臭吐蕃人!』
就在拉罗大叫的瞬间,赫尔克突然摸向他。
拉罗往后倒向已经围不成圈的空隙中,迫是他立刻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剑。虽然那只是把能够挥开树枝的小剑,但男人之中还是掀起一阵喧哗。
没有人出声制止池,
虽然有那个迹象,但在还没有人发出声音前,赫爵克就已经拔剑了。
赫尔克的剑比拉罗的还要大上许多,刀刃的锐利度也遗比拉罗的好,
但最主要的是,赫爵克眼中的愤怒,让男人们说不出话来,就好像若是有人出声制止的
话,赫爵克马上就会斩杀那个人似的。
『我是你们的头目!』
『才下是,你只是半个塔克人,不管经过多少年,到死前都是半个!你另外一半流的
是腐败的吐蕃人的血……』
替膏克符举起的剑竭尽全力地挥下,那一擎让拉罗的剑断裂,那股冲击也让拉罗的剑柄掉落,很明显地已经分出胜负,但是赫尔克为了继续攻击,再度举起了划。
就在这个时候,朱璎用『森之民』的语言大叫。
『住手!』
可能是她的心思跑得太快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破音,而且也没大到足以制止他们的气
势。
但是赫尔克却停下了动作,原本大声吵闹的男人们,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像石头一样,现场静止了下来。
「请把剑收起来。」
这次朱璎用吐蕃话请求赫尔克。
赫尔克楞了一下后,便将剑转过来流畅地收进剑鞘里。
男人们纷纷发出安心的气息。
朱璎也喘了口气,还小小咳了一下,因为刚才大声吼叫的关系,让她感到喉咙有股疼痛。
赫尔克站着问将手捣在嘴边的朱璎。
「你什么时候学会我们的语言的。.」
「……我是向拉蜜卡小姐学的,就在她送我们去宅邸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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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叫你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吗?」
赫尔克的嘴有点自嘲般地扭曲。
朱璎抱着往上看的心情摇摇头。
「拉蜜卡小姐说,就算语言不通,意还是可以传达,但使用语言才是最快又最确实的方法……而且我的主人也抱持同样的论点。」
「你的主人……是指吐蕃王妃吗?」
「是的。」
「你之前说过王妃一定会保护拉蜜卡吧?尽管是在我们袭击完宅鄙之后,你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吗?」
「没有。」
朱璎立刻回答,并且补充说道:
「桑布扎大人也是位懂得感恩的人,他一定会和王妃殿下同心恊力保护拉蜜卡小姐的性命的。」
赫尔克凝视着朱璎断言的脸,那双和拉罗对峙时,非常锐利的眼神,现在带着动摇和迷惑。
「……你说不定会说谎,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这就是语言相通的最大难题。」
「我不会说谎……等哪天拉蜜卡小姐平安归来,就能证明我的话是真的。」
在朱璎口若悬河地说完后,赫尔克深吸一口气,接着低声笑了起来。
「你真有自信啊!」
「因为我相信王妃殿下和桑布扎大人。」
朱璎说着说着,握紧从拉蜜卡那代为收下的翠兰的手帕。
回到翠兰的身边去,这是朱璎被赫尔克他们囚禁后,到现在都不曾改变的愿望。但是她现在有点急了,她担心自己不在身边,会带给翠兰痛苦烦恼。
翠兰从以前就很容易不安,反而对肉体上的苦痛比较不在意,而且比起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对他人身陷的危险反而比较敏感。不管是有意无意的,翠兰内心的负担,一定会带
给腹中的孩子不好的影响吧。
「王妃他们会来把你带回去吗?」
赫尔克有点故意地问道。
「这个我不晓得。」
朱嘤面带微笑,接着一脸认真地反问赫尔克。
「你们会和伊甘大人作战吗?」
男人们纷纷表示同意,并起身准备前去告知村人事情的状况。
但是在他们离开建筑物之前,有个手持长矛的青年,脸色大变地冲了进来。青年面向并排的人群,用惊恐的声音诉说一个可怕的事实。
翠兰坐在毛皮上,和拉塞尔扔着球。用布做成的球,顺利地落入拉塞尔的手里。
「接得好,拉塞尔。」
被翠兰夸奖的拉塞尔,面露害羞的笑容,把球滚了回去。
翠兰再度丢起那颗球。
这次虽然有点偏了,但拉塞尔毫不迟疑地向右跑,用两手准确地接住。
利吉姆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正在玩球的翠兰和拉塞尔。
听说这颗在白底绣上鲜艳刺绣的球,是米赞的女儿送翠兰的东西。米赞的女儿也在怀有次男的时候,和长男玩这种布球。这个玩具对拉塞尔而书有点不太足够,但是为了不让翠兰
腹中的孩子有危险,这是最适当的游戏。
大厅铺着质地相当厚的垫子,这是顾虑到让坐在地板上的翠兰不会着凉。上面还铺着一张缝起来的大毛皮。为了不让翠兰被毛皮上的缝线绊到脚,特地做得较细。
这块垫子和毛皮是翠兰等人将大厅当作游戏室之际,伊甘送的礼物。在火灾过后,他立刻将游戏室重新改造。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夸耀自己的细心,也不求回报。虽然有很多用嘴巴或又送礼来表示诚意的人,但伊甘则是拥有言行合一的诚意。
但是他的温柔却没发挥在『森之民』身上。
只要一和『森之民』扯上关系,他就会立刻失去身为领主的秉性,变成一个固执别扭的孩子。当中似乎有什么特殊理由,但就算利吉姆若无其事的刺探,伊甘的家臣什么也不肯说。
伊甘本人从两天前就一直不在。
而过去与『森之民』交战过,熟知他们战法的噶尔也不再。桑布扎到森林后,也还没回来。
所以利吉姆布参加姬儿的搜索活动,留在宅邸里。
在值得信赖的亲信都不在的状态下,他不想离开翠兰和拉塞尔。
维塔克族的人很有可能会再来袭击,伊甘的家臣可能也会有奇怪的举动。虽然没有证据可以怀疑伊甘的家臣,但自从维塔克族人前来袭击之后,利吉姆和伊甘的意见就开始对峙,利吉姆担心会有人以此为由,对身为朱璎主人的翠兰,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翠兰虽贵为王妃,但立场很不稳定。
原因还是因为她出身异国的关系。
之前在工布攻击翠兰的男人,也是因为担心吐蕃和大唐的邦交会带来不利。伤害翠兰并
不光只是个人的严重恶意而已。
——得快点找到姬儿,夺回朱璎才行……
利吉姆望着翠兰和拉塞尔之间来来回回的球,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他们装出一段安稳的时间,但翠兰和拉塞尔应该也很急躁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从擦宿一同前来的士兵,有点慌张地前来报告消息。
「报告,姬儿大人刚才回来了。」
「姬儿!?」
翠兰和拉塞尔停下互相丢球的手,将头转向士兵。士兵一脸畏怯地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继续说道:
「但是伊甘大人的家臣夫里乌大人说想要自己先问一些话,就阻止姬儿大人前进了。姬儿大人和维塔克族的拉蜜卡小姐,以及治理燕肯塔族的官员哈德克大人同行。守门的卫兵现
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小的立即前来向利吉姆殿下禀报。」
「马上带过来!」
利吉姆毫不犹豫地下令,过于简洁的话,让士兵一脸疑问。
「带姬儿大人一个人过来吗?」
「不是,是所有人!把所有人带到这里来,」
桑布扎在梦中听到了乌摩的吠叫声。
乌摩很难得会吠叫,耶布立姆则是会用不停吠叫来表示自己所有感情。但是乌摩只有在要告知什么特殊异变时才会吠叫,
桑布扎想到这一点的瞬间,突然从梦中清醒,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他还在钻进皮袋里,横躺在地面的状态,但眼前出现了一些人的脚。
「是谁……?」
桑布扎动也不动的问道。
接着有个长发的箭头插了下来,刺在被照露浸湿的地面。因为那股冲击,让被挖开的土块飞散在他眼睛旁边。
「好痛……」
桑布扎喃喃说道,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很悠哉嘛!大臣!」
「是赫尔克大人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
赫尔克的问题中充满冰冷的紧张戚。虽然这里距离村子还有一些距离,但是看到有吐蕃人在附近夜营,应该还是会多少有些警戒心吧。
桑布扎警告自己,不要刺激他。
「我是来接朱璎小姐的。」
「率兵吗?」
「不,我只有带两个人来而已。」
桑布扎回答后,便维持着横躺的姿势转动眼珠,以确保契尔古和坦凯鲁的安全。
但是映在他眼里的只有赫尔克等人和趴在地面上的乌摩的脸。
乌摩一和桑布扎四目相交,便面露耻辱和悔恨的神色,并把脸面向一旁。
桑布扎在心里认为它真可怜。
「狗不会反抗强者,我抓了你的两位随从,我要你现在慢慢从皮袋出来,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就立刻砍了你。」
桑布扎点点头表示同意,便拖拖拉拉地从皮袋中爬出来,当他一坐起身子,便被常春藤的网子罩住,他看到了契尔古和坦凯尔被拿着弓箭的男人们包围。
除了拿箭对准他们的男人之外,赫尔克身旁也有众多的男人在待命,他们将脸涂黑,背着弓箭,手持长矛,当中还有人佩带着剑。
当然赫尔克也是其中一人。
他怀里抱着朱璎。
朱璎身穿『森之民』的衣服,『森之民』的人大多个子娇小,他们的红色衣裳穿在朱璎身上相当适合。她的长卷发垂在肤上,梳得很柔顺,黑色的瞳孔中带着强韧的生命力。
桑布扎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就认为赫尔克不会压迫朱璎,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打从心底信任他。
那种想法似乎表露在脸上。
赫尔克闷哼了一声,并用为自己打气的口气向桑布扎问道:
「拉蜜卡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在袭击的夜晚就消失了,我们认为是被袭击宅邸的人给带走了……」
桑布扎说到一半,赫尔克便一脚踢向桑布扎的胸膛。
「请不要这样!」
桑布扎摔了个仰面朝天的时候听到朱璎制止的声音和赫尔克愤怒的声音。
「少说谎了!拉罗并没有救出拉蜜卡!而且负责监视宅邸附近的人说,他看到有人让拉蜜卡骑上马!」
桑布扎吓了一跳。
那么,袭击之夜,在利吉姆的庇护下带走拉蜜卡的人是伊甘吗?但是他会做出这种像是趁火打劫的行为吗?而且他有办法欺骗利吉姆,还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吗?
不管哪个疑问,桑布扎都没有正确的解答。
从森林的圈套就可以反映出,伊甘有多么憎恨,森之民。,以及有多么想夺回朱璎。他绝对不是视野狭窄的人,但是只要和『森之民』扯上关系,他就会判若两人。
他果然遝是想使用那种残酷的圈套。
这件事非阻止不可,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不要让赫尔克等人看到那个圈套。
「我们会将拉蜜卡小姐还给你们,所以请把朱璎小姐还来!」
桑布扎用手背擦拭从嘴边流出来的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道。虽然他很努力在平定自己的心情,但焦虑的心情却表露在脸上。
赫尔克用尖锐的眼神凝视着桑布扎。
他似乎从桑布扎的变化中,察觉不妙的事态。
「你们先把拉蜜卡还来。」
「我说过了她不在这里。」
「……嗯。那就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听从我的三个命令,我就将朱璎还你。」
「我该做什么?」
桑布扎低声问道。
他一想到赫尔克该不会要自己杀了契尔古等人吧,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太阳穴上就冷汗直流。
但是——
「不准动!!」
赫尔克尖锐的命令道。他迅速拔出剑来,朝桑布扎斜砍下去。
「桑布扎大人!」
朱璎发出几近尖叫的声音。
同时间,刀刃划过空气,对桑布扎的胸口产生轻度的冲击,接着上衣和衬衣的一部分便裂为两半,冷风吹拂过他的肌肤。
「……这是第一个!」
赫尔克收起剑,喃喃说道。
看来那句不准动就是他的命令。
只要桑布扎一动,搞不好就会受到致命伤。虽然他并不是因为胆识过人才会动都不动的,但总算是通过了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是什么?」
「把剑交出来!还有命令那边的两个人把武器交出来!」
桑布扎点点头,将用腰带吊起来的剑拆了下来。契尔古和坦凯鲁也不等桑布扎说话,就自行遵从赫尔克的指示。
「第三个是……?」
「这个嘛……让你来学学狗好了。」
赫尔克的口气听起来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桑布扎相当吃惊,契尔古和坦凯鲁也一样,他们立刻展开猛烈的反击。
「你说那什么话!」
「你以为我们能够忍受你那种侮辱吗?」
但是面对契尔古等人的怒吼,赫尔克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肯就算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吐蕃人!」
赫尔克冷笑一声,让契尔古等人满脸涨红,包围在周围的男人们也大笑出声,只是他们并不是觉得这个状况很有趣,只是从拉蜜卡被夺走的愤怒,变成对桑布扎等人的嘲笑而已。
「汪汪!汪!」
桑布扎学狗吠叫。
抱在赫尔克怀里的朱璎吓到瞠目结舌。
赫尔克的嘴巴也微微张开,粗大的眉毛不快地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是个自尊心很高的男人,所以看到桑布扎这个样子,反而会对自己的卑劣感到气愤吧。但是同时间产生的怒气却又让他更加针对桑布扎。
「吐蕃的狗都用两只脚走路吗?」
「汪!汪汪!汪!」
他拾起头来想确认赫尔克的表情,却看到了朱璎的眼泪。契尔古等人已经说不出半句话,维塔克族的男人们也鸦雀无声。
但是学狗对桑布扎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对他而言,比起身份外表和财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为此他大致上的行动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若是
对方问他说,吐蕃的狗都穿着衣服吗』他会毫不吝啬地当场展露一点都不结实的身材。
但是相对于桑布扎,赫尔克受了很重的伤,他没办法嘲笑桑布扎,也无法出声命令他停止。
「我差不多可以变回人类了吗?」
桑布扎为了向这位年轻的村长寻问,于是轻轻地站起身来。他拍掉掌上的泥土后,赫尔克便将朱璎丢还给他。
桑布扎急忙接住朱璎的身体。
「跟我来!」
赫尔克下了第四道命令。
契尔古等人从网中被拖出来后,手被绑在后头。
桑布扎背着朱璎,虽然他很想抱着她,但是他的脚逦没痊愈,沦落为维塔克族俘虏的他,当然也不可能骑马。
但是桑布扎满足了,虽然是以不完全的形式,但他还是将朱璎夺回手中,这就是桑布扎踏入森林深处的愿望。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7-4 07:04 编辑


九、各自的归属
被命令集合的所有士兵,也不懂为何连琉珈和齐夫尔也被叫来大厅。齐夫尔扶着琉珈的肩膀进入房间,他在利吉姆的附近坐下后,姬儿一行人也被带进大厅。
最先进来的是夫里乌。
他身穿质料尚好的衣服,包住他凸出的肚子,松弛的脸颊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环顾室内。
接普现身的是姬儿,他穿着威德·罗嘉土兵的衣服。平常有光泽的黑发变得凌乱,脸颊上还有二道伤痕。被利刃割破的伤口,肿得像碎裂的石榴般,露出一条红黑色的肉。
翠兰吓到屏住气息,拉塞尔跑向姬儿,紧紧抱住他的脚表示同情。
「我没事的,拉塞尔殿下。请回到翠兰殿下身边。」
姬儿笑着轻推拉塞尔的背。
正当拉塞尔打算回到翠兰身边的同时,有个抱着拉蜜卡的高大青年进入大厅,站在姬儿的旁边。
身着地方官服的青年,正是之前把燕肯塔族的男人带入宅内的人物。
「我记得你叫做哈德克吧?」
利吉姆一问,青年——哈德克依旧抱着拉蜜卡,深深地低下头。
「我之前也自我介绍过,我是治理燕肯塔族部落的官员……」
「不用说了。我先问姬儿,火灾之后,你人在哪里?」
姬儿被问到后,斜眼瞥了下夫里鸟,接着缓缓开口。
「我被夫里乌大人派来的使者囚禁,带到北方的碉堡。虽然我和拉蜜卡殿下一起从碉堡逃了出来,但因为在夜间骑马迷了路,来到了燕肯塔族村落附近。拉蜜卡小姐由于遭到夫里乌大人家臣的拷问,伤口裂开发高烧。在她病情稳定之前,我们一直躲在村外的小屋。回来晚了,请恕罪。」
姬儿微微低下头,
利吉姆了解后,再次望向哈德克怀中的拉蜜卡,她虽然正视利吉姆,但脸色很差,看样子她在火灾之前到现在都没有复原。
利吉姆使了使下巴,于是在一旁待命的琉珈便走向前,哈德克屈膝将拉蜜卡放在琉珈面前。琉珈小心翼翼的检查拉蜜卡伤口的状况,报告声中带有怒意。
「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不好好治疗的话,肉会烂掉的。」
「那就带到别的房间治疗吧。」
利吉姆一说完,琉珈就立刻笑着点头。站在墙边的护卫,从哈德克手中接过拉蜜卡。
琉珈行过礼后,便带着拉蜜卡离开大厅。
翠兰和拉塞尔则是犹豫该不该跟她们去。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大厅。
「哈德克,是你将姬儿他们送回宅邸的吗?」
被和吉姆问到,哈德克出声咽下口水,面带紧张的回答。
「不,我是有别事相求,虽知失礼,但还是前来拜托利吉姆殿下。其实在不久前,伊甘大人从燕肯塔族村中召见了一位名叫伊舒加的女孩。可是却没有说明理由,村民们很担心。
再加上伊甘大人对燕肯塔族的严厉抨击,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反叛。请您劝劝伊甘大人让伊舒加回村吧。」
哈德克结结巴巴地回答完后,夫里乌大声反对。
「这个人被燕肯塔族的人给骗了!」
「闭嘴,夫里乌!待会再听你说!」
利吉姆对夫里乌一喝,视线再度回到哈德克身上。
「引起反叛的机率,大概有多少?」
「说是一触即发……也不为过。」
「燕肯塔族的不满,有这么高吗?」
「是的,燕肯塔族课的税,约是其他领土人民的三倍。他们原本就生活在土地贫瘠的地方,平常吃饭就有问题,行动范围也有限制,规定不能随意到森林里狩猎及采食树果。对燕肯塔族的刑罚也极度严苛,甚至有人窃盗一次就被砍头。」
「但是,执行刑罚的不就是你们官僚吗?」
哈德克眼睛朝下,低声答是。
「官僚中……有人赞成伊甘大人的政策,中饱私囊…………」
「那……那是你们的怠慢所导致的结果不是吗!」
「我不是命令你闭嘴吗?」
利吉姆虽然瞪向夫里乌,却同意他说的话。
「夫里乌说的也有道理,这本该是官僚之间自己该解决的问题。若是无法解决,理应再呈报上级才是。先不论伊甘的所作所为如何,你批准下属的公文,反而容易引起圉政混乱。
哈德克直盯着利吉姆,用力的点头。
「小的当然明白,正因有被处刑的觉悟,才来此请求殿下帮助。燕肯塔族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为何要帮助燕肯塔族?」
「……我的妹妹嫁到了燕肯塔族。伊甘大人虽然讨厌燕肯塔族,却没有禁止人民与他们通婚。也有人因此进入燕肯塔族村……但是,如果伊甘以及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僚再如此暴虐下去,恐怕会危及进入村子的吐蕃人的性命。」
「通婚的人数大约多少?」
「进入村子的吐蕃人,大约有一成。不过,父母亲是吐蕃人和燕肯塔族的小孩也为数不少。」
「燕肯塔族的族人本身有多少?」
「目前有二千多人。不过,由于他们的村庄离威德·罗嘉过去的碉堡很近,如果真的引起叛乱,要镇压他们恐怕不是件容易之事。」
夫里乌看来对哈德克的估算有异议,但利吉姆严厉的一瞥,他只能紧咬下唇,不发一语。
哈德克继续把话接下去,像是为了打破与压迫有关的重臣的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小的多说几句,让他们可以埋葬那些曝晒在河边的尸骨。燕肯塔族与吐蕃人信仰的神明虽然有所不同,但对死者敬畏的程度大致上是相同的。对于死者的遗物都不敢任意触摸的他们而言,将尸骨像道具般曝尸于荒野,是比吐蕃人想像中还要严重的事情。」
「……是啊,就把尸骨还给他们吧。」
利吉姆想起在森林中被杀害的士兵们的遗体回答。那些遗体被排成一排,盖在死不瞑目的眼睛上的树叶,大概就是他们表示凭吊之意的方式吧。
「不过,关于燕肯塔族那位少女,我无法马上处理,因为得先找到伊甘人在哪里才行。那位少女长什么样子?」
「长得很像拉蜜卡小姐。我刚到宅邸时,不小心将同样前往宅邸的拉蜜卡小姐认成是伊舒加而追了上去。」
「那么,那位姑娘也是长发吧。」
「是的。因为伊舒加是名巫师,所以她的头发长至地面。身材娇小,年纪跟样貌也跟拉蜜卡小姐十分相近。」
「啊!」
哈德克说话的途中,翠兰突然高声惊叫。他拉住和吉姆的手腕,十分惊恐的说。
「我在火灾的时候,在宅邸中看到一位和拉蜜卡小姐一模一样的女孩被关在挟窄阶梯上的一个房间里。」
「被关起来?」
利吉姆重复说道,翠兰点点头。
「那房子上了锁,我本来想救她出来,但是伊甘大人来了,他说他会将那女孩救出来,叫我不用担心。」
哈德克皱了皱眉,和姬儿面面相观。
利吉姆立刻命令士兵调查翠兰所说的那个房间。
士兵从大厅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通报那个房间没半个人的消息。
「燕肯塔族的少女在哪里?」
利吉姆一问,夫里乌大声咽了口口水。
「我……什么都……」
「你应该会知道才对!」
哈德克怒吼道。
「召见伊舒加的命令,是以夫里乌大人的名义执行的。请告诉我伊舒加的下落吧。那女孩也有家人在等她回去!」
「老实回答我,夫里乌。伊甘打算对燕肯塔族的那名少女做什么?」
被利吉姆质问的夫里乌毫无血气,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开口答道:
「伊甘大人……打算让那个叫伊舒加的女孩假扮成拉蜜卡小姐。他想将戴上面具的伊舒加绑在森林里,引诱维塔克族的人出来……」
「地点在哪里?」
「我不知道……」
夫里乌惧怕的眼神,告知了他所言不假。
利吉姆叹了口气,开始重新思考对策。
总之,必须赶紧先将燕肯塔族的少女给夺回来,就算是在这段期间内,维塔克族的人都有可能将燕肯塔族的少女误认为是拉蜜卡,进而准备攻击。万一开战,燕肯塔族少女的性命也会有危险。
那名少女一死,恐怕哈德克的忧虑将会成真。
威德,罗嘉在与森林中的维塔克族开战的同时,也将舆自己领地内的燕肯塔族为敌。被两部族夹攻,战争势必会延长。其他部族相呼应的话,也有可能陷入难以自拔的困境。
一旦引发战争,就算去迎接大唐的使者和答礼使,也只会让他们走在北方险恶的道路上及激烈的内乱中。这对今后的吐蕃而书,是最应该避免的事态。
但是,就算想要阻止伊甘,也不知道地点。一旦阻止他们已经开始进行的计划,他们也很有可能会展开避重就轻的抵抗。
「从擦宿同行的人中,可以动用的士兵有多少?」
利吉姆问齐夫尔。
齐夫尔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一个非常保守的数字。
他们这次本来就不是率领大批兵马出擦宿。当中也有一同前往藏地而丧命的人。尽管人数足够,吐蕃的男性会用剑,但没有战斗经验及幼小的侍从那些人,当然不能算进战力里。
「真少。」
和吉姆面露苦笑,
为了能够速战速决,必须要让伊甘的家臣见识到压倒性的力量,让他们没有反驳的余地。为此,只要能投入大量的兵力,一时压制住他们即可。但要在伊甘的领地召集反抗他的兵力是不可能的。
哈德克不忍看到利吉姆陷入沉默,接着提出他的想法。
「用燕肯塔族如何?」
「不,那太危险了。他们肯定累积了多年对伊甘的怨恨。万一我们进入森林时,维塔克族发动攻击,燕肯塔族与之呼应,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而且,如果燕肯塔族服从命令,就会很难避免同为『森之民』之间的战争。这样的状况,实在叫人不忍目睹。
利吉姆大大地叹了口气,仰望着天花板。
最近他会过于在意因为自己的行动,而对周围产生的影响。虽说深思熟虑是必要的,不过想太多反而会让身体及头脑迟钝,利吉姆原本就不擅长思考。
目前最优先要做的,就是救出燕肯塔族的少女。这么一来,接下来该做的事也会逐一明朗吧。
「用擦宿的土兵就好了。立刻叫他们去准备!一准备好,就进入森林!」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伊甘大人的下落。」
翠兰对利吉姆下的结论当头棒喝,
利吉姆思考了一下,叫回了在另外一间房间接受治疗的拉蜜卡。琉珈搀扶着拉蜜卡,摇摇晃晃地进入大厅。
「拉蜜卡,你觉得维塔克族的人,在监视这间宅邸吗?」
利吉姆简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征求蜜卡的意见。
拉蜜卡瞹昧不明地点点头。
「因为他们会想打探领主的动向……」
「那么,他们也知道伊甘的下落吧?」
「思。不过他们是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的。就算你们有所行动,他们也只是去通知赫尔克罢了。」
拉蜜卡像是喃喃自语地说着。
「不过,领主的下落我大概有头绪。一定是在每年都会使用的那条路上。他们老是使用同样的路。我们知道这件事,威德·罗嘉的领主应该也明白我们知道。」
「你可以带我们去那个地方?」
「……你愿意让我回我同伴身边吗?」
「一言为定,我派姬儿在身边保护你。」
拉蜜卡望向姬儿,虚弱地点点头。
「也请带我去。」
琉珈无预警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虽然知道我的能力不足,但我是工布的公主,应该多少会派上用场。」
「工布的公主一同前往的话,伊甘的士兵的确也会多少收敛一点,但还是无法保证你的
安全。工布王的身体这么虚弱,我不能夺走他唯一的女儿。」
「可是……」
「请帮我保护翠兰和拉塞尔。虽然他们一脸没事,但朱璎不在的这段期间,他们应该也快受不了了吧。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冲向马厩,将马鞍装在爱马上。」
「是要监视我吗?」
翠兰嘟着嘴说道,但又立刻露出无依无靠的笑容。
「别担心,和吉姆。我会和琉珈殿下一起等你们回来。」
「我保证会在几天内让你见到朱璎。」
利吉姆抱着翠兰的盾,像是在警告自己般,用强烈坚定的语气立下约定。
森林的广场中,立着一根粗大的桩子。
桩子的根部,有位双手被绑在后头、戴着大型木制面具的长发少女。
虽说是秋天,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无情地照了下来,夺去少女的体力。被绑在桩子后随即坐下的少女,现在则是蹲在地面。因为长发覆盖住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块。
现在已经听不到她的啜泣声了。
第一个晚上,她还边哭边吃着从面具缝隙中塞进来的烤饼,但听说昨天除了水,什么都没进食。
再这样下去,她过个几天就会死吧,
伊甘对冷静看待这件事情的自己感到相当惊讶。他光是想像被绑在那桩子的是自己的家臣或朋友,内心就会受到动摇,但是却对燕肯塔族的少女一点怜悯之心部没有。
她是无辜的。
除了生为『森之民』这一点之外——
『森之民』杀了伊甘的父亲,在伊甘心里刻下一生无法抹灭的悔恨。谁叫她要出生在袭击队伍、抢走朱璎,放火烧毁宅邸的『森之民』之中,这就是她所犯下的罪。
——快来吧……
伊甘在心里呢喃着。
个人、两个人,几十人、几百人也没关系。
伊甘想要一举拿下企图夺回假拉蜜卡而来的『森之民』,逼他们带路到村里,只要知道村子住哪,想要击破他们就很简单了。
伊甘相信自己的士兵们是优秀的。
桑布扎看见被绑住广场中央的女孩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双眼。
他们在前往赫尔克村子的途中,看见立在广场的桩子时,就大概知道那桩子的用途会是什么,仍亲眼看到有人被绑住那里时,受到的冲击远比想像中还来得大。
赫尔克站在一旁气到咬牙切齿。
他也被眼前的光景给封闭了视线,
虽说是眼前,常然还是在不会被伊甘的士兵发现的距离。只是因为周圃的树木都被砍掉了,让桩子看得非常清楚。
赫尔克像是被吸过去般,踏出了脚步,
桑布扎从旁抓住他的手臂。
「不可以出去,桩子周围有洞穴。虽然用土和树药盖住了,但里头应骸有士兵正架着箭躲着。」
赫尔克以凶恶的眼神问应桑布扎的忠告。凶怒气奔腾的双眼,好像快飨喷出鲜血般。
「为什么要告诉我?」
「要是你毫无防备踏出去的话,维塔克族的人民会死的。」
「兴你无关。」
「不,关系可大了。我们现在是赫尔克大人的俘虏,赫尔克大人判断错误的话,我们会有丧命的危险。」
桑布扎尽量带着轻快的话氯蜕道,
不过那其实是因为他内心充满对赫鬻克的感谢,即使是身为文官的桑布扎,也知道在困境求生存的困雏。大部分的情况,丧命的几率都比较高,当人们发现某个方式比较简单,但是会留下祸根,还是会忍不住选择眼前这个较为简单的办法。但是赫尔克和拉蜜卡却反过来选择困难的方法,因为他们想守护村民。对桑布扎而言,表达对他们的敬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把我们当成人质,提出交换拉蜜卡小姐的条件吧。你可以选几个士兵,先把朱璎跟契尔古还给他们。等救回拉蜜卡殿下后,为了防止他们的追击,可以把我带回村子。然后我可以自己回伊甘大人的宅邸。」
「谁要相信你的鬼话。」
赫尔克虽然立即表示反对,但紧握的手指关节完全变得苍白。
他也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若是让所有人一起冲进广场厮杀,丧失的将会不只几十条村民的性命。
「快照我的话做,赫尔克大人。」
桑布扎细语催促着。
赫尔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个宛如受伤的野兽蜷着身体,倒卧在地面的『拉蜜卡』,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
赫尔克快速的点了三名男子,让他们拿着绑契尔古他们的绳子。接着自己拔出剑,抵在
抱着朱璎的桑布扎背后。
「别怪我。」
『可以的话,请不要真的刺下去。』
桑布扎低声笑道,开始往广场走去。
看到桑布扎一行人从森林里现身,土兵们纷纷表示惊讶。他们大声向伊甘请求接下来的
指示。
不一会儿,伊甘便从广场角落的树荫跳了出来,站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露出不亚于士兵们惊讶的神情。
桑布扎歇了口气,轻轻地耸了耸肩。
「对不起,伊甘大人,能不能请您放了拉蜜卡小姐呢? 」
伊甘紧盯着桑布扎的脸,并看着他怀中的朱璎,接着悲伤地皱着眉,低声说道:
「这个我做不到。不过要是『森之民』肯先放了桑布扎大人他们,我之后自然会放了那女孩。」
「别开玩笑了!快放了拉蜜卡!」
赫尔克怒吼道。连背对他的桑布扎都可以清楚戚受到他的愤怒。
桑布扎盯蔫伊甘的眼睛,再将眼神移到绑在桩子上的少女。
莫非,那女孩不是拉蜜卡?
若是如此,伊甘是决不会答应这笔交易的。
桑布扎抱持的危机感成真了。赫尔克和伊甘就这样动也不动地互相怒视。
烈日从桑布扎他们的头上照射下来。被绑在桩子上的女孩,倒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懂。几滴汗从伊甘的太阳穴流下,桑布扎的耳边,响着赫尔克带着怒气的呼吸声。
广场上一片寂静。
伊甘等人原本使用口头提出对彼此的要求,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交议。
只剩风儿还吹响着树梢,空中飞舞的鸟儿遗在鸣叫,他们不知人间的纷纷扰扰,只是随着时间流逝。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箭咻地划破空气飞来。
在街上瞄准赫尔克的士兵,耐不住紧张,失手将箭射出。
他并不是故意要将箭射出的,但是发出去的箭射中了赫尔克背后的男人的脚。
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声,跪倒在地面。
维塔克族的男人随即大吼出声从树丛里冲出,开始对发射弓箭的士兵扔石头。随手乱扔的石头,不幸地击中隔壁街上的士兵的头。
士兵一从街上捧落,又好几倡维塔克族人冲出来。岛了保护摔落的士兵,伊甘的士兵们
也一起行动。
这倡宛如恶梦般的开端,跟队伍遭受袭击时的不幸非常类似。
「住手!」
『住手!』
伊甘和赫尔克几乎同时发出怒吼。
可是已经傅不进他们耳里。小小的纷争转变岛枪剑之战,只是一转眼的时间。
藉爵克背后的骚动越演越烈。
虽然一开始还有射出几支弓箭,但在伊甘的士兵和维塔克族的男人混在一起后,弓箭就立刻派不上甩场了。
取而代之的是怒吼声及枪剑相交的声音。
白昼的赛场上扬起飞土,原本藏身地洞中的士兵们也一一爬出。
『快住手?拉蜜卡会被杀的!』
将桑布扎等人当成人质的赫尔克,转送头去制止了那男人。在这一瞬阗的空挡,伊甘企图想跑向绑在桩子的『拉蜜卡』。
但是却被赫尔克识破,赫尔克撞开在他前面的桑布扎等人,朝伊甘的背后砍去。
那姿态,宛如一只扑向猎物的老虎。
桑布扎倒在地面,看赫尔克看傻了。同时心想维塔克族的人们将永远失去安宁了。
领主若是被杀害,威德·罗的人们,利吉姆,还有燕肯塔族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是私人恩怨,还是政治上的见解,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是,赫尔克向下挥舞的剑,并未刺在伊甘的体内。
而是抵在从旁刺出的别把剑上,微微发出火花。
之后,利吉姆的巨大音量响彻了整个激烈争乱的战场。
「退下!退下!」
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空白。
争乱中的所有人,一起停止了动作。
在那不可思议的宁静当中,这次传来的是拉蜜卡微弱的声音。
『大家退下!不要再打下去了!』
桑布扎手抱着朱璎,缓缓站起身子。
伊甘蹲在广场中央的桩子前,虽然赫尔克的剑向他挥下,但是却被站在伊甘对面的利吉姆的剑给挡下,因此刀刃并没有穿过伊甘的身体。
只是刀刃相交的部份,完全没有分开,像是受到两股力量互相制衡般微微摇晃着。
利吉姆的身后,是在姬儿搀扶下现身的拉蜜卡。
「利吉姆殿下……」
桑布扎呢喃着。
他觉得自己全身无力。
而且聚集在广场的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戚觉。
但是,赫尔克默默地注入力量在手里。
利吉姆灵敏地摆动他的剑,将赫尔克的刀刃击远。
向上弹开的刀刃,无法再向下,赫尔克将剑转一圈后,顺势收回剑鞘。
那是实质的战争结束的暗号。
伊甘的土兵和维塔克族的男人们,也都将不再使用的武器收回平时的位置。然后彼此注意对方的动作,开始为负伤的同伴疗伤。
幸好没有人丧命。己方虽然有重伤到无法动弹的人,但完全没听到任何地方传来哀悼死者的声音。
「喂,快放了那个绑在桩子上的少女。」
利吉姆命令站在附近的士兵。
士兵毫无异议的走向桩子,利吉姆拉起伊甘,对站在身后的拉蜜卡使了使下巴,再度将视线移回赫尔克。
「我们是来归还你们的巫师的。」
姬儿向前,把拉蜜卡交给赫尔克。
赫尔克抱起站不稳的拉蜜卡,低声问道。
「……需要道歉吗?吐蕃王。」
「不……没这个必要。」
赫尔克点头回应利吉姆的回答,接着丝毫无任何防备地背向利吉姆。
然后,脚步悠悠地消失在森林深处。
维塔克族的男人们,也默默地跟在赫尔克身后离去。
桑布扎心想:今后大概不会再遇到他们了吧。
听朱璎说,他们打算将村子移到更远的地方。
那不是个简单的选择。不过,他们对贤明的巫师及村长的信赖,将会支持他们今后的生活吧。
桑布扎对着赫尔克的背影低头表示敬意。
朱璎也在桑布扎的怀中,摇晃着卷发,表示对他们的谢意。
「对不起,赫尔克。」
拉蜜卡的道歉,让赫尔克点点头,微微地笑了。
赫尔克离开广场时,虽然有点怅然若失,但一旦遗离那个地方,便从心里露出微笑。
赫尔克很明了那个原因。
赫尔克听到吐蕃王的怒吼声时,觉得那就像是老虎的咆啸一般。仅只一声,就吸引全部人的注意,那是足以威吓众人的王者之声。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赫尔克忘却了对伊甘的杀意。
不杀了伊甘,拉蜜卡就无法得救。只要伊甘还是领主的一天,维塔克族今后也将持续害怕威德·罗嘉的攻击。自己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的,他却在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决心。
当然,他也有可能和包庇伊甘的吐蕃王战斗。
虽然他拥有如老虎般的存在戚,不过说起老虎,赫尔克也杀过三只。为了获取毛皮,通常要击出最初的一击。那时与恐怖战斗,将自己内心的软弱压倒,争取胜利的那一瞬间,是赫尔克一直在追求的。
可是,吐蕃王不是老虎,虽然很想跟他交手,但不可与他为敌。
这件事,在刀刃相交时,赫尔克就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当他热血沸腾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只要可以跟他交手,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所谓,但同时他也觉得必须跟自己这样的冲动战斗。
会放弃这个念头,是为了村子,同时也是为了维塔克族以外的村人。
结果,维尔克也选了和拉蜜卡建言的同样的道路。
「你是个优秀的巫师。」
维尔克紧抱着手中的拉蜜卡。
他现在依然爱着这位曾经希望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虽然男女之情已经不可能实现,但是仍然可以一起守护村子。
「得举办祭典才行……」
拉蜜卡轻声道。
赫尔克点点头,强而有力地回应。
「这次一定要捉一只又肥又壮的鹿,向神感谢赐你平安无事,并祈祷新的村子一样受到神的祝福。」
燕肯塔族的少女从桩子被解开,面具被脱掉后,她当场倒了下来。
同行的哈德克向伊甘稍微请示过后,便跑到那女孩身边。利吉姆切断绑住契尔古后方双手的绳子,并命令他将她们带回宅邸。
「你没意见吧?」
利吉姆询问坐在地上的伊甘,伊甘点点头,慢慢地站起身来。
「利吉姆殿下……您是来接那名少女的吗?」
「没错。哈德克来告知我们燕肯塔族可能会引起叛乱。」
「叛乱……吗?」
伊甘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对哈德克的报告付之一笑。
不过,那个诡计没有成功。
利吉姆知道伊甘抓住了燕肯塔族的动向。
伊甘大概是在潜意识中,希望燕肯塔族引起叛乱,藉此将他们靳草除根吧。
对威德·罗嘉的良民而言,他是个理想的领主。这从宅里的人们的反应来看就知道了。
不过只有『森林住民』,封伊甘而言是特别的,为了不失去他当领主的能力,也鸟了确保使者和答礼使通行安全,或许有必要从擦宿或雅隆派遣不会受伊甘影响的特殊官员才行。
噶尔以前说过,中央的影响力应该要积极遍及地方的时期已经来临,那是为了要支撑吐蕃这个巨大的王国,必要的处置。
「即使是俘虏,只要服从于吐蕃,就是吐蕃的子民。他们要遵守吐蕃的法律,吐蕃的法律必须要保护他们。」
利吉姆刻意对伊甘说出这种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不久后,大唐的使者就会前往东方,差不多明年的时候,前往印度的答礼使也会来访,我不允许街道沿途的领地发生内乱。」
「……小的知道。」
「也不许报复这次提出呈报的燕肯塔族。」
利吉姆稍微加强语气地说。
伊甘老实地点了点头,为了下撤队的指示,伊甘向利吉姆行了一礼,离开了利吉姆的身边,取而代之,是解开绳子的坦凯鲁搀扶着抱着朱璎的桑布扎走了过来。
「利吉姆殿下……」
全身沾满尘土的桑布扎,看起来还真吓人。但是他稳稳地抱着朱璎,脸上充满骄傲。利吉姆想起他刚从印度回来时的事。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桑布扎手中的朱璎低头道谢。
她穿着『森之民』的麻制衣服,看起来比想像中还要有精神。
「那衣服也很适合你呢。」
利吉姆一笑,朱璎和桑布扎也面对面,同时笑了出来。
在伊甘宅邸前院游玩的翠兰,听见狗儿吠叫的声音时,已经是太阳西下的时候。
前院除了翠兰以外,琉珈和齐夫尔也在,他们看着坐在树阴下的台子上正在玩组合木游戏的拉塞尔。
耶布立姆趴在拉塞尔身边,边摇着尾巴边盯着拉塞尔手边各式各样重叠的木片。
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昨天也和前天一样,拉塞尔从早到晚都在前院玩组合木。在这段期间,所有人都不断夸奖拉塞尔,拿糕点给他吃,但是大人们的操心,反而让聪明的拉塞尔感到不耐烦。
结果大家从今天早上开始,都噤不作声。
翠兰也只说该说的话。
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彼此各有所思的内容,其实想的是同一件事。
翠兰等人在等朱璎回来。
不只朱璎,还有等待利吉姆、桑布扎,姬儿和伊甘平安归来——
没有与维塔克族发生纷争,燕肯塔族的少女也没有受到伤害,他们在等待晚餐时刻大家围在餐桌的那一瞬间。
在这期间耳边传来一阵吠叫声,耶布立姆兴奋地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的那一端。
过一会儿,拉塞尔站起身来,以危险的步伐跑出连接街道的小路。
「拉塞尔!」
翠兰喊着拉塞尔的名字,追在他后面。
「不可以用跑的,翠兰殿下!」
背后传来琉珈制止的声音。
翠兰也觉得自己不能用跑的,可是脚步就是停不下来。她追着拉塞尔,心情却已超越他的身影,她比耶布立姆的脚步还快到达声音的源头。
日暮的小路,染成了淡红色。
带着红色的夕阳,斜照在枫树上。
她彷佛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奔跑。
被那赤红染成的世界彼方,有一群黑马接近。
「朱璎!」
拉塞尔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同时有个小小的黑影从马群中脱颖而出,另外二匹马也像是在追逐那个黑影一样跑了出来。
那个黑影是乌摩。
它飞也似地奔向拉塞尔,并在小小的主人身边转呀转的。
追在乌摩身后的马儿上,坐着的是利吉姆。
「别用跑的,翠兰!」
利吉姆也喊出跟琉珈一样的话。
我知道,翠兰在心里回答,但是,脚步依然停不下来。
不久后,利吉姆一行人的马,来到了翠兰的身边。和翠兰追上拉塞尔几乎同时抵达。
「我说不要用跑的!」
利吉姆发出怒声,从尚未停下脚步的马上跳下,翠兰单手勾住利吉姆的身体,望向稍微迟来的第二匹马的马鞍上方。
马上坐着桑布扎。西洋然后了他的白发。在翠兰凝视的眼神前,从马鞍滑下的桑布扎,立刻将朱璎抱下。
「朱璎!」
在翠兰大喊前,拉塞尔早就奔向朱璎。
脚伤还尚未痊愈的桑布扎受不了那股冲击和重量,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过,拉塞尔却毫不在意地直接攀上桑布扎的肚子上,来回舔着朱璎的脸。
「朱璎……」
翠兰看着怀念的朱璎的脸。
柔软的黑卷发点缀着小小的雪白的脸。脸庞里湿润的眼睛眯起,红唇勾勒成一个圆弧。
「我回来了,翠兰小姐。」
在朱璎还没说完时,翠兰就抱住朱璎。在翠兰屈下身子的瞬间,乌摩和耶布立姆便各自左右跳开。不过,拉塞尔和朱璎一起钻进了翠兰的怀里。
「翠兰殿下,不可以蹲下。」
「……嗯,我知道……」
翠兰点点头,将朱璎抱得更紧了。朱璎的的确确在自己的怀中。翠兰的心中虽然因为朱璎的归来而充满喜悦,但也有是否松开手后她就会消失不见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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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如翠兰所期望的,大家一起围着餐桌,翠兰从朱璎和桑布扎的口中得知,拉蜜卡已经平安的回去她的同伴身边。
燕肯塔族的少女,在琉珈的照料下,好不容易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本人也希望,隔天由哈德克护送她回村。
用完膳的利吉姆一行人,开始谈论起今后对『森之民』的对策与燕肯塔族的待遇。
翠兰带着朱璎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上床,不知是否从极度紧张中一下子解放的关系,拉塞尔立刻进入了梦乡。看着拉塞尔幸福的睡脸,翠兰和朱璎聊着聊也聊不完的话。
隔天早上——
翠兰顺从女官的传言,带着朱璎一起拜访利吉姆。
利吉姆在伊甘设置的职务室等待翠兰她们。昨晚他应该和伊甘他们谈到很晚,但现在却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反观翠兰,眼睛都肿了起来。
翠兰一直和朱璎聊往事。她们在酒楼相遇、朱璎来后宫拜访还有前往吐蕃前一晚的事,话题广泛。
没有设限的话题,翠兰打从心里聊得开心。然后,衷心为朱璎的存在戚到骄傲,她反覆咀嚼着朱璎平安归来的喜悦。
翠兰她们进入房间不久,桑布扎也来了。翠兰心想利吉姆找她们的事,得往后延了。再怎么说和大唐的邦交、齐夫尔的婚姻、擦宿举行的冬季会议等等,要解决的事像山一样多。
不过,利吉姆拉住翠兰的手,将她带到里面房间的垫子上。并请桑布扎坐下,以及让卫兵抱着的朱璎,坐在他旁边。
然后,自己在翠兰旁边坐下。
呈现和翠兰他们二对二的形式。
「要谈什么呢?利吉姆。」
「我从昨天就在想了,你们两个,回到擦宿后要不要结婚呢?」
利吉姆一点架子都没有地问朱璎和桑布扎。
翠兰吓了一跳,朱璎和桑布扎也吃惊得瞪大双眼。
「别那么惊讶。」
利吉姆微微地笑了。
「又不是命令,只是想说有没有让朱璎的立场更加稳定的方法。」
「现在……不稳定吗?」
面对翠兰委婉的询问,和吉姆毫不犹豫地点头。
「虽然这次伊甘为了帮助朱璎到处奔走,不过既然这是对身为公主的翠兰抱持反对意见的人所治理的土地,也有别的对策可以解决。但是,如果朱璎成为大臣的妻子,便可以得到相对的尊敬。不论是反对翠兰或赞成的人,都难以主张他们的论调。」
当然,利吉姆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并不是说翠兰这个后盾不够力。只是我担心若翠兰生下的是男孩,恐怕身边会比现在还来得更加复杂,甚至有可能会出现有意陷害朱璎的人也不一定。朱璎对翠兰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这也成为翠兰的弱点。」
「因为我,朱璎可能会有危险?」
翠兰重复利吉姆的话。那的确有可能会发生。但是,以往翠兰并未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别太在意,这只是假设性问题。」
利吉姆抱住翠兰的肩,轻轻地在她头上一吻。
以前会克制不在人前表达爱意的利吉姆,在朱璎和桑布扎面前也变得放开许多。朱璎和桑布扎也丝毫没有在意。
「一旦齐夫尔到工布去,朱璎也会有点不安吧。准备迎接大唐的答礼使,也必须要和吐谷浑一直对话。大唐和吐蕃的关系加深,吐谷浑想必不愉快吧。可能会独自要求大唐与己国的邦交,或是做出与吐蕃关系更加深厚的举动。从侧面角度来想,可能有人会盯上朱璎。」
啊,翠兰小声脱口而出。
翠兰想起在舆利吉姆的婚礼上,统治吐谷浑的马札多哥可汗,说过自己也想迎娶大唐公主。
与大唐邦交深厚的另一个吐谷浑王,诺曷鉢早已迎娶公主为妃子。马札多哥可汗要迎娶大唐公主是不可能的,但将翠兰的要人朱璎当作公主一样的存在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噶尔也担心吐谷浑的人会觊觎朱璎。」
「噶尔大人吗?」
听到看起来不在意朱璎存在的噶尔这么担心,翠兰感到很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噶尔意外的眼界广至平民。他认同朱璎,让翠兰很高兴。
「朱璎有喜欢的人吗?」
利吉姆将视线移至朱璎身上。
朱璎脸上浮现出令人怜爱的笑容。
「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一辈子服侍翠兰殿下。」
「那么,你怎么看待与桑布扎的婚姻?」
「……就算……问我也……」
朱璎一副困扰的歪着脖子。
利吉姆打量朱璎和桑布扎。
「拥有可以帮助朱璎的地位,又是单身的男人只有桑布扎了。看你们日渐亲密,想说撮合你们一下,既然朱璎没有意愿,这件事就算了吧。」
「请等一下,利吉姆殿下。」
目前为止都保持沉默的桑布扎,对打算取消婚事的利吉姆提出意见。
「利吉姆殿下的心意我了解了。可是,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处理呢。」
「交给你处理?」
面对利吉姆的问题,桑布扎难得顿了一下。
「由我向朱璎小姐求婚。这样一来,朱璎小姐也比较好回答。」
「你向朱璎求婚?」
利吉姆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接受了桑布扎的提议。利吉姆迅速站起身来,拉着翠兰的手离开床铺,对脸色微差的朱璎以强烈的语气说道。
「听好了,朱璎。别在意我说的话。就算拒绝,你的立场也不会改变。假如你现在接受
了,但之后出现意中人,也可以有离婚这个办法。」
是的,朱璎表情放松的回答。
桑布扎笑着反对。
「利吉姆殿下。请不要在我求婚前,允许离婚好吗?」
「我没有允许啊。当作妨碍你心情的补偿,这间房间就暂时让给你吧。」
「多谢殿下。」
桑布扎苦笑着,并向翠兰点头致意。
翠兰也回以注目礼,和利吉姆二人离开了房间。
朱璎目送翠兰他们离开,接着无所事事地看向桑布扎。
感受到朱璎的视线,桑布扎和往常一样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再正式的说一次。朱璎小姐,请和我结婚。」
「……和桑布扎大人……结婚吗?」
朱璎反间道。桑布扎调整双脚,以护住伤口。
「吓到了吗?」
「……是的,我非常的惊讶。」
朱璎老实地回答。
不过,惊讶中也混杂着其他的情感。
那跟在长安的酒楼,翠兰邀请她成为家人时的感觉很像。
很安心,不会直捣心里,朱璎对桑布扎很有好感。
不论在哪里,只要桑布扎在身边,就很安心。
他相信不论利害关系,桑布扎都会帮助自己。就算身为大臣,也不会拘泥固执于那个地位。
最重要的是,和他说话很开心。
就算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和翠兰殿下在一起时的安心。
只是……
「如果我拒绝您,也不会受到利吉姆殿下的责骂吧?」
「不是的!!」
朱璎不由自主的大喊。
「虽然这是利吉姆殿下的命令,但仍然愿意接受的桑布扎大人的心意,还是让我很感激,但是,我对您没有任何用处。」
「我并不是因为利吉姆殿下的命令,才向朱璎小姐求婚的、假命令之名这种肮脏的手段,被你责怪也无可奈何。」
「这是什么意思?」
朱璎歪着头。
桑布扎思考了一下,用带着微笑的声音,不好意思的说道:
「在伊甘大人向你求婚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嫁到别的地方去。那是因为我无意中天真地以为你会永远在擦宿的城里,一直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您说的没错。只要翠兰小姐在的一天,我会一直留在擦宿的城里。」
「……即使,吐谷浑的人想要朱璎小姐?」
桑布扎以委婉的语气询问。
他的疑问,是将利吉姆担心的事原原本本的丢向朱璎。
「想要我的人……」
「有喔,事实上,伊甘大人就向你求婚了。你好像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这种无视现实的谦逊,对伊甘大人还是我,都是种侮辱。」
「怎么会……」
「不,对不起。我没有打算威胁你。」
桑布扎立即道歉,朱璎微微地点了头。
「不过,不提我和伊甘大人的喜好,朱璎小姐有着王妃第一侍女的价值。如果吐谷浑的高宫向朱璎小姐求婚,就算是利吉姆殿下也难以拒绝吧。因为吐谷浑还有独立同盟圃的立场在。」
你要怎么办呢?桑布扎一脸认真地问道。
「……只要接受桑布扎大人的求婚,就没有这一层忧虑了吧?」
对于做出些微冷淡结论的朱璎,桑布扎稍微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我也可以从烦恼中解放了。」
「桑布扎大人在烦恼什么呢?」
「我也希望待在朱璎小姐身边。反过来说,除了翠兰殿下之外,我希望我是第二个有欐利接近你的人。这次的骚动让我发现到这件事。」
桑布扎语毕后笑容更加深了。
「真是吓人呢。没想到自己居然讲得出这种话,还有我一点都不觉得害羞。」
「桑布扎大人……看起来很开心呢。」
「是啊。我很乐在其中也说不定。这恐怕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女性求婚了。而且,心中比想像中还要激动。朱璎小姐,你没有这种感觉嚼?」
朱璎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虽然马上收起这不适合在求婚场合的笑声,但嘴角遗留着笑容。
她已经想回答『我愿意』了。
只要和桑布扎结婚,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继续在翠兰殿下身边服侍了,虽然是利用他,但是朱璎感到的喜悦,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违背她原本的想法了。朱璎也和桑布扎一样,想要一个能名正雷顺待在他身边的名分。
但就在朱璎要答应的瞬间:心底突然浮起了一阵寒意。那阵寒意不久便散布全身,嘴唇和表情都冻僵了。
桑布扎发现到朱璎面无表情,向前一步询问。
「怎么了?如果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会很开心,但拒绝我也不会恨你的。」
「不是的……」
朱璎将视线往下移,紧抓住裙子的布料,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说。
「我…………家世、并不、清白。」
桑布扎凝视着朱璎的脸。那眼神朱璎全身都感觉得到。
朱璎没有勇气抬头确定他的表情。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过去戚到羞耻。
只是想避开在酒楼的生活所带来对翠兰的不利。
然后,现在,对桑布扎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情。
或许还要更强烈。
也许只是不想让桑布扎知道那遥远的过去。
朱璎有从现场逃出的冲动,但床单上交叠的双脚,让她无法马上站起来。
「朱璎小姐……」
桑布扎轻轻的抚摸着朱璎低下的头。
抚摸头的动作,并不是桑布扎该做出的举动。但是,朱璎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桑布扎手指的温柔传遍全身。那份温暖,融化了朱璎冰冻的心。
「我也并非清白。而且,我比你的父亲还年长,也没有领地和财产。就算现在拥有更具价值,能当作求婚基础的地位,也不能保证可以持续到将来。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牵你的手。」
听到桑布扎的这番话,朱璎抬起了头。
平常看惯的桑布扎的脸就在眼前。他的表情和平常一样,让朱璎放心了。
第一次在长安的宫殿相遇时,桑布扎也是这种表情。
毫无轻视,那时朱璎是这么想的。同时,也感觉到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欺骗自己的心。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果为了达到目的
不惜说谎的话,将会损害那价值。
所以,他所言应该不假。
朱璎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可以吗……」
「正因为是朱璎小姐,我才这么请求的。」
「……是的。」
面对朱璎的首肯,桑布扎笑了。
「那是单纯的回答?还是一个承诺?」
「……承诺。」
听到这句话,桑布扎破颜一笑,悄悄地握住朱璎的手。
朱璎也轻轻回握桑布扎的手。
有点粗糙没有弹性却温暖的手,是从离开长安以来,一直在朱璎身边,支持她身心的东西。
这样感觉之后,朱璎的双眼流下连她自己也无预期的泪。
不是伤心,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开心,只是她觉得自己像是从什么当中解放一样。
朱璎擦掉眼泪微笑,开始思索该怎么向翠兰报告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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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工完工,半夜起床搞定的w



本帖最后由 真·魔王 于 2011-7-4 07:07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或者该说,幸会。
在此为各位读者献上‘风之王国’第八集。
这一集的舞台为工布西方领土的威德·罗嘉。如果大家看得开心,我也觉得很高兴。
不过话说回来,擦宿还真是远啊……
之前的七月下旬,做了睽违四年的健康检查。
上次健康检查的来龙去脉,在‘深水沉眠 玻璃枷锁’下集的后记中提过,这次从一开始就选择照胃镜,拜托医生彻底除去胃里的息肉。
听说胃对痛觉比较迟钝,细胞再生快,但八月中的胃痛跟平常不同,让我非常烦恼。
事实上也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那又是另一种痛苦了。
……明明知道吃了之后会很难过,但又战胜不了自己的食欲,每天都不自觉的拿起了筷子……(不,不吃也不行啊。)
不过,胃不舒服的情况跟着夏天的热度消散了。
然后,秋高马肥的日子到来了。
这句话在日本是类似牧歌意思的谚语。 。
在‘故事马日语’(多久弘一着,筑摩文库)中写到,原本这句话在中国是指北方的游牧民族,骑着吃了非常多的草的健康马匹,要来抢夺秋收之意。
推荐给喜欢谚语或是喜欢马的人。
因为我喜欢马,所以买了不少跟马相关的书。
在国外,也常常不小心就买了关于马的东西,或是常常收到跟马相关的小礼物,也有好几本不知道哪国语言的马书。
学生时代,朋友送了我一本德语的马书。不过,毕业后好几年,找到一本一模一样的英
译版本,「太好了,这样就看得懂了。」满心欢喜的买下,现在两本一起摆在我的书柜上。
英文版的也是要查字典才有办法看嘛。一直找藉口跟自己讲说……找到书那一瞬间的喜悦,就已经够满足了啦……
说到这,我以前曾经看过某赛马团体发行的非卖品马书。好像是一本讲述赛马历史的
书。照片资料也很丰富,搞不好某些地方会有卖,我有去找过,不过没有找到。
如果不常看的话,会以为是梦呢。
说到梦,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听说(或是看过)有人十年还是二十年才发行一本恐龙
目录。里面刊载了许多最新发现,还有详细记违以前的古研究……那位人士,只为了制作恐龙目录而经营公司,自己的收入也完全投入在那本日录上。目录采完全预约制,一般书店没有贩售,也没有再版……的样子。在哪里听过(或看过)呢,不可能会知道的吧。
嗯……是作梦梦到的吗……?
感谢各位读者阅读至此。
也感谢为我画插图的增田老师。今后秋意也会愈来愈浓,请大家保重身体,不要感冒。
那么,下次再会。
毛利志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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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

10000
mingming79 勳爵
这套的话看下来还是不错的,虽然用了文成公主做背景……另外这段爱情故事虽是虚构的,但做为作者的考证有的还是满细致的……比如女主事实上是太宗侄女(真实身世如何倒是说不准),太宗的女儿其实没一个嫁去和亲的,其他的唐朝公主好象也基本上没?还有嫁的是松赞干布的儿子这点……我记忆没错的话,好象都是史实。还有很多细节也是看得出参考不少资料的。(写少女小说也很认真嘛~作者GJ)再另外男女主和配角们也并不脑残。。。所以有出中文版的长篇少女小说中,我有兴趣追看的就这部和蔷薇色了……

13 年前 0 回復

桜羽 王爵
围观萝莉前辈的填坑
这本被人扔了几次来着……
真·勇者……填坑辛苦
日版下个月还有一本新刊山上的贤者来着……

13 年前 0 回復

真·魔王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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