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也凝望 Vol.1 选红或选白【今野绪雪】【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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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也凝望 Vol.1 选红或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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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作者:今野绪雪
插图:响 铃音
图源: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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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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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也凝望

风波不断的入学典礼 8
学生会室里的战斗 34
闷闷不乐的无归属者 66
苦涩的周末 100
炽热的友情 119
华尔滋般的三皈依文 138

安德烈的忧郁
噩梦与忧郁 148
包裹与绝招 173
魔法般的话语 189
后记 201



风波不断的入学典礼
1
眼前有两条路延伸而去。
右边是直直穿过山中的险峻道路。
左边则是沿着山腰的大平坦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
花寺学院高中部入学日的早晨,福泽佑麒伫立在进入校门不久之后出现的岔路前方。和他一样穿着做得稍微宽松的崭新深灰色立领制服的学生们,纷纷赶过他并朝着右或左方前进。每个人都毫不迟疑的直接向前走。
在左右两边的道路入口处分别摆出桌子,有数名高年级学生在桌旁等待。新生们首先会站到那个类似询问处的地方与高年级学生们简短交谈几句,接着在拿了某样物品之后往各自选择的道路前进。
这理所当然似地展开的光景是怎么回事啊。
尽管佑麒稍微观察了一下,但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仪式代表什么。
虽然这并不是自夸,不过佑麒从幼稚园起就一直就读于花寺学院,可说是个道地的花寺之子。可是,不管在小学或国中的入学典礼当天,他都没看过这种奇妙的景象。就算是在同块校地内,只是校门不同,情况就会有这样的差异吗?
(我是不是走错学校了啊。)
不对不对,放眼四周看到的全都是与佑麒穿着相同制服的男生,况且若要说盖在这座山丘上的其他学校,也只有邻近的莉莉安女子学园,再怎样也不会把男校和女校弄混吧。佑麒为自己变得畏缩的心情打气。
没错,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能解决事情。如果不朝其中一条路前进,就无法抵达校舍以及预定举行入学典礼的体育馆了。
(话是这么说啦。)
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一方就可以了,还是说,这是依照某些号码的顺序事先决定的?
(事先决定吗……可是我没听说耶。)
佑麒陷入思考。若是不清楚的话,那不管左右哪个方向都无所谓,反正先向前走,再向询问处那里的高年级学生请教,如此一来就解决了。但是,他们的年纪明明只比佑麒大一、两岁,看起来却都很年长,就像大人一样。也就是说,会令人感到害怕而不敢随便靠过去。特别是对身高低于平均值的佑麒而言更有这种感觉。
(既然如此,就找个新生来问——)
这可是从附属国中直升上来的人的强项。只要找找附近,应该就会看见某个自己认识的人吧。佑麒边想边转过身,结果……
「啊。」
他和后面走过来的学生撞个正着。
虽然是突然往反方向走的人的错,但因为佑麒撞到的那名学生体格很壮硕,对方于是扶住被撞得向后退的佑麒,并且客气地说了句「抱歉」以示歉意。
「不,我才要道歉。」
佑麒在一瞬间以为对方是高年级学生,不过他身上的制服是全新的,手中还拿着装有入学说明的牛皮纸袋。佑麒没有在附属国中见过他。
「喔~~那就是传闻中的源平关哨啊。」
这名新生一边说,一边望着佑麒肩后的岔路。
「源平关哨?」
「嗯,毕竟提起花寺学院高中部的有名之处,就是源氏与平氏啊。」
「……是啊。」
佑麒出身于花寺学院国中部,所以听到对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也就无法开口说出「请问那是什么意思。」这句话。
「顺带一提,我属于白色的源氏,所以是走右边的路吧。」
这么说的话,左边似乎就是红色的平氏。经他这么一说,佑麒才注意到两边都插着各自颜色的旗子。
「源氏……」
「虽然我还没有决定参加哪一个社团,不过比起使用头脑,活动身体比较适合我的个性,这一看就知道了吧?那你呢?」
「我……」
佑麒吞吞吐吐了起来。现在的气氛,实在让人无法说出自己至今都没想过要选哪一个这句话。
「我……嗯,那个,啊,我在等朋友。」
「喔~~所以你才没有往前进啊。那我先走了。」
他露出洁白牙齿展现出爽朗的笑容之后,就背对佑麒朝前方走去,而且与先前说过的一样,是朝着右边那条路。
「朋友啊……」
佑麒喃喃自语。要是身边有这么好的东西,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烦恼了。
「怎么办?」
就算叹气,眼前照样有着两条向前延伸而去的路。
噗通、噗通。
佑麒总觉得听见了一道并非自己心跳的小小脉动声。
噗通、噗通。
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身边了。
那道很久以前听过的声音。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选择那一边呢?
2
佑麒回想过去这十五年的人生当中,因为没有考虑后果就向前冲而导致失败的经验,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最初的挫败,可以回溯到出生的时候。
一般来说,胎儿都会在母亲的子宫内孕育十个月又十天,可是佑麒大约提前三个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无庸置疑是名早产儿。早产儿因为出生的时候身体弱小,所以在各方面都很不利,而且佑麒出生那天是四月一日,运气可说是很糟。
不过有一点要先说,那就是运气不好并非是因为愚人节。
日本的法律规定,出生日的前一天为年龄多加一岁的日子,因此四月一日出生的人是属于前一个年度。若以入学年度来说的话,四月二日出生的人就会编入下一个学年。
在出生后的十五年里,举凡姊弟之间的事情、曾经参与过的运动、与升学有关的事情,以及和朋友之间的相处等等,若列举出来根本讲不完,在在都让佑麒不只一次觉得,当初若能更加谨慎行事,后来就不会变成那种状况了。就因为如此,他才决定要将升上高中这件事作为改变的契机,留意不要做出无头苍蝇似的盲目举动,而且凡事要谨慎小心一些。
但是……
现在竟然要他立刻挑选右边或左边。这类事情正是不该凭直觉,而是必须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决定才对吧。
(如果是升上高中之前的我,绝对属于白色的源氏。)
佑麒在心中询问自己。
(可是升上高中之后的我,心里希望变成的模样不就是红色的平氏吗?)
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决定吧,要选哪边。
(就算要我选择一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嘛。)
这就是佑麒心里真正的想法。
这和那种在面前摆出两颗不同包装的糖果,然后要从中择一的状况可不一样。
要选择一边,也就代表着得放弃另外一边。虽然这是佑麒毫无根据的预感,不过他总觉得若做出错误的选择,就会为自己的高中生活带来不少阻碍,而且他也不认为后果会简单到与吃颗糖果之时的后悔差不多。
(要选源氏或平氏?)
要选哪一边呢?他实在无法做出抉择。
(我是一个人,路却有两条。)
尽管如此,在大家都朝着一定方向前进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茫然地伫立不动,这样想不引人注目都很难,因此佑麒决定先移动再说。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回头走出校门,于是只好漫无目标地在半径三公尺左右的范围内晃来晃去。
自己明明有稍微提早出门,结果却在这种地方遇到挫败,实在是太丢脸了。其他应该是搭乘比较晚的公车到校的一年级新生们,不断地追过佑麒并向前消失在左边或右边的路上。
佑麒看看时钟并叹了口气,现在也到了差不多该做出决定的时间。这时前方的岔路旁有了动静。
右边,也就是坐在白色源氏的询问处那里的高年级学生当中,有一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对,对方不只是站起来而已,他就这样朝这里走过来了。
(冷静、冷静。)
佑麒像在安抚加速的心跳似地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着。毕竟「这里」并不一定等于「我这里」呀。
虽然那名高年级学生与自己之间现在刚好没有其他人,不过只要回头一看,绝对会有一群群新生由后方走来。佑麒因此转过头去。
「——咦,没人。」
真不巧,学生们的人潮似乎正好在这个时候中断了。
(不,等等,这名高年级学生要找的对象不一定是人类啊,也有可能是种在林荫道上的树木,或者是我后面的校门之类的东西。)
在佑麒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名高年级学生正朝这里分秒逼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个不在乎流行的人,他留着头发稍长的蓬乱发型,而且因为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脸上,看不见表情,所以感觉更可怕。
(啊~~拜托就这样从我前面走过去吧。)
但是,这个发型有如贝多芬或是金田一耕助的人让佑麒的愿望落空了,他来到佑麒前方之后就突然停下脚步并说道:
「同学。」
(呜哇,他开口了!)
「你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一直晃来晃去,你该不会是在不清楚『源平』这项花寺学院高中部传统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的吧——」
「……不、不是的。」
虽然佑麒是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过来的,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红色代表平氏、白色代表源氏。就算对方现场出题,他也能够好好地回答。
不过,这名高年级学生没有测试佑麒,而是微微地笑着并点头说道:
「那就好。因为学生会会长刚才交代,如果你是不知道这项传统的新生,就要带你过去由他亲自说明。」
(学生会会长!)
事情也闹太大了吧。先前中断的人潮此时重新涌现,要是被带过去就会变成从后方走来的学生们的大笑柄啊。
「不、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不用带我过去了。」
佑麒向后退去,不过眼前的贝多芬可不允许佑麒逃跑,他粗鲁地抓住佑麒的肩膀并说道:
「嗯,既然这样就往前走,你烦恼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吧。」
「啊!」
佑麒还来不及将他在等朋友这个理由说出口。
不知道是否该说对方真不愧属于擅长体育的源氏,他只是在身后一推,佑麒的身体就猛力地朝前方弹了出去。
为了不摔倒,佑麒只有轮流跨出左右两只脚向前进。
在他眼前,有两条路。
简直就像电视猜谜节目里头熟悉的○×谜题。只要一向前进,就不容许再回头。
右边或左边。
源氏或平氏。
白色或红色。

——佑麒并没有做出选择。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既非朝右也非朝左,而是直直走在正中间那条不算道路的路。
「啊,等等!」
在佑麒与其他人擦身而过之时,听见某个在岔路附近、不知道是源氏还是平氏的高年级学生叫出来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接着他又听见「抓住他」以及「交给我」等等的叫声,因此更不可能停下来。要是被追上的话,不晓得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事情既然变成这样,他只能逃、逃、逃,不停地向前逃。
佑麒穿越树篱,跑上有如杂树林般的山坡。虽然他曾经从国中部的校舍远眺这座山,但却是第一次踏进去,所以对这里根本不熟悉。位在阴暗处而饱含水气的地面,因为布满了苔藓与腐烂的落叶而十分滑溜,佑麒还被树根绊到脚,好几次差点跌倒。虽然右手拿着的书包很碍事,但也不能因此将书包丢掉。
「呼、呼。」
佑麒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是不能停下来休息,因为追捕者的脚步声已经由后方逼近,而且双方之间的距离确实在缩小当中。
(我到底在入学典礼这天的早上做什么啊?)
尽管疑问涌了上来,但他没有闲情逸致去寻找答案。
佑麒一回头,就隐约看到与自己穿着相同制服的身影在树丛问出现。对方已经来到这么近的地方了。
根本就像做恶梦。就算再怎么奔跑,双腿也无法照自己的意思前进,然而追兵正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那家伙是什么人啊?)
对方有着让人感受不出疲倦的迅速步伐,而且明明已经来到与佑麒非常近的距离,佑麒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完全听不见。
(要被抓到了。)
在他这么想的瞬间,有座小小的庙在眼前出现。
佛教学校里,竟然有祭祀神明的神社——
在佑麒停下脚步的同时,手腕被抓住,身体也被压向小庙。
「欢迎来到花寺学院高中部。」
追兵只有一个人。
由于对方前进的速度、持久力与快速的动作,使佑麒原先还幻想他是个有如大猩猩般的粗壮男子,不然就是个身手灵活的矮小男子,但眼前这个人却不属于他想像中的任何一种类型。虽然对方的身材高佻,却有着秾纤合度的体格,容貌则是相当清秀。因为佑麒是男孩子,所以才会对眼前的人有这种评价,但绝大部分的同龄女孩,应该都会看他看得入迷。也就是说,对方的长相就是世间所谓的俊俏,而他与白雪公主或灰姑娘的图画书里出现的王子殿下也有某些相似之处。
「好了。」
这个人用右手抓住佑麒的左手腕,再以左前臂压住佑麒的双肩。乍看之下不晓得他属于源氏还是平氏,但在佑麒冲上左右两条路的正中央区域的时候,他大概是站在岔路附近的其中一人吧。
「这位精力过剩、爬上山坡的同学,你是经由入学考试才进入花寺就读的吗?」
「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很简单,但由于太过唐突,使得佑麒一时之间答不出来。
结果……
「我是在问你是从花寺的国中部直升上来的,还是从其他国中考进来的。」
压住佑麒的手臂稍微往上移动,并且加重了力道。
「呜……」
喉咙被勒住了。佑麒因为觉得痛苦,用放开了书包的右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臂,然后将其推了回去。
「我是从花寺的国中部直升上来的,请问这有关系吗?」
这名高年级学生被佑麒瞪了一眼之后,才将限制住佑麒行动的双手放开,接着耸了耸肩并说道:
「抱歉,因为我认为,假如你是经由外部考试才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再加上,应该有放在入学说明文件当中的一部分资料,也就是注明了本校源平制度的印刷品,若是因为某些差错而漏放,那就还有同情的余地。」
「源平制度?入学说明里面没有放那种印刷品喔。」
佑麒愤愤地说出这句话。
他已经决定今后要谨慎度日,因此装在入学说明纸袋里的文件,当然也有从头到尾仔细阅读。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以前念花寺的国中部,所以就算没有特别说明也该知道本高中的传统吧,还是说……」
这名高年级学生紧盯着佑麒的脸并说道:
「难道你完全没听说过吗?」
「……不是的。」
佑麒将视线移开。若回答不知道就是说谎,因为他大略知道源氏与平氏类似某种派系。
「如果只有初步的了解,不是应该在入学之前详细调查才对吗?疏忽了这点,就代表你只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
「粗心大意的家伙?」
「不然就是国中时期在班上没有半个朋友的可怜家伙。」
「朋友当然有——」
「反正呢,你是个冒失鬼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他伸手弹了一下身旁树枝上的叶子,接着说了下去:
「要选源氏或平氏,也不是非得在今天决定不可的事情。」
「什么!」
「无法做出选择的话,就只要老实说出你无法选择就好,结果你居然闯越关哨。」
「闯越……关哨?」
佑麒曾在历史剧里看过这种场景,也就是没有通行证明或是受到追兵追赶的旅人,不经由正常的道路,而走一般街道外围的小路。这种人大多都会被逮捕,然后被带到地方行政官或是其他官吏面前。
「闯越关哨的罪可是很重的喔。」
这名高年级学生愉快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容十分爽朗,所以佑麒无法想像他说的罪会有多重,反而因此觉得背脊一阵寒冷。他到底会对佑麒做出什么事,或者会要求佑麒做什么事呢?
虽然他是高年级,但只要与佑麒身穿同样的制服就还是一名学生,不至于拥有判处佑麒停学或是退学处分的权限。佑麒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么说,他要用私刑罗。)
这样反而不妙。如果被校长先生瞪还比较好呢。
(怎么办?)
可是,一旦逃跑只会落得再度被抓的下场,而且必定会陷入比现在更加恶劣的状况。就算佑麒幸运逃脱,但在长相已经被对方知道的情况下,班级与姓名一定会被立刻查出来的。
这名高年级学生将佑麒吓得半死之后,再度开口说道:
「可是,我很喜欢活泼的少年,所以这次我就看在后面的神明份上原谅你。」
佑麒听见神明这两个字立刻回头看。这么说来,从刚才就抵在背后的东西是小庙的屋顶。虽然佑麒并没有打算向神明祈求「请救救我」,但既然已经得到对方的原谅,当然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
他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个条件。」
「条、条件?」
事情果然不会顺利到平白获得原谅,佑麒摆出了防御姿态。他会要我跪下还是倒立呢?裙麒心想,不至于会向我勒索金钱吧——
「哎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要你现在立刻决定选择源氏或平氏,就只有这样。」
佑麒心想,这不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了吗。他就是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在那个岔路口做出选择才会逃跑的呀,就算在山里四处跑了一下,也不可能会因此得出答案。话虽如此,他依旧非选择不可。
「不回答的话,我就要处罚你喔。」
高年级学生边说边愉悦地眯起眼睛。这家伙绝对是S。
「那么,我要选你没有加入的一方。」
佑麒绝对不想接受这个S家伙的处罚,所以硬是将无法做出选择这件事,解释成不管选哪一边都可以。既然这样,他就因为不想与这名既是S、又是美男子,而且性格好像很差劲的男人有更多牵扯,于是决定「我要选你没有加入的一方」。如何,我已经选好了喔。谁叫你要问这种问题。
「我不在的一方啊?」
高年级学生以手托住下巴做出稍稍陷入思考的动作,接着继续说道:
「没问题,可是,我同时属于源平两方,所以你如果非要选我不在的一方,就表示必须选择无归属喔。」
「……什么?」
佑麒的脑子无法顺利接收他这些话的意思。等一下,有同时属于两方这种事吗?而且,我本来只是单纯想要避开他,结果就变成选择了无归属吗?
「既没加入源氏也没加入平氏,这样在花寺学院高中部可是很难度日的喔,因为你会成为一匹没有同伴的狼,为了顺利生存下去,就必须自行收集资讯、自行解决问题。如果你依旧维持升上高中之前那种粗心的个性,就绝对不可能办得到,不过,你要是做得到就去试试看吧。」
高年级学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接着说了句「拿去」,并将书包推到佑麒的胸前。
「咦?」
「你走吧,这是刚才讲好的,我答应放了你。」
真的假的。佑麒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依旧试着向前跨出两、三步,而这名双手环胸的高年级学生就只是望着他而已,看样子他好像真的原谅佑麒了。
「对了,如果这样朝右边的斜坡往下走,就会走到源氏之路。虽然那是险峻的山路,不过也称得上是道路,因此比你爬上这座山丘时的路好走多了,顺带一提,如果你想要走平氏之路,就往左走。可是你既然都已经爬上了这座山,要是从这里更改路线走上迂回的平坦道路,总让人觉得有点惋惜啊。」
「不用您操心。」
佑麒勉强挤出笑容之后迈出步伐。事情变成这样的话,他既不能向右也不能向左走,接下来也要与登上山丘时一样,在这条不算道路的路上前进。
走了几步之后,前方似乎真的出现了源氏之路,因为说话声从右手边传了过来。左方则是接续着略为平缓的斜坡,佑麒因此想像位于山脚的平氏之路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佑麒心想,这名高年级学生会盯着他到什么时候啊。虽然他很在意,但因为心里感到一阵厌恶,所以并没有回头。
3
至于这名高年级学生……
他在确认这名朝气十足的新生背影消失在树丛间之后,就缓缓地转向自己身后并问道:
「你在那里吧。」
「您发现了啊。」
一边回答一边现身的人,就是先前与佑麒说话的男子。他在朋友之间被称为蓝波。
「虽然光之君您说交给您处理,不过我还是很在意,而且安德烈也要我过来看看。」
「辛苦了。」
蓝波原本打算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冲出去,于是压低脚步声靠近两人,并且藏身在较粗的树干后方,偷听他们的对话。
「您那么简单地原谅他,这样可以吗?」
蓝波一边望着校舍的方向,一边询问。
「喔?就算放任那种小毛头不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还是说有什么问题吗?」
这名被称为光之君的男人,伸出食指抵住蓝波心脏的部位。
「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会变成影响学生会威信的大事。你该不会是想这么说吧。」
「不、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
蓝波向后退了一步,逃离光之君的手指,接着一边轻轻拨弄自己蓬乱的头发一边说道:
「就结果来说,这不是让那名一年级学生陷入了很糟糕的状态吗?」
不属于源氏或平氏任何一方的情况下,要在花寺学院高中部生活会有多么严苛,身为二年级学生的蓝波相当清楚这点。
「是啊,不过我很喜欢那种活泼的孩子喔。」
「喜欢他却要欺负他。」
「就是喜欢他才要欺负他。」
也有这种理由啊。姑且不论蓝波是否接受了这项理由,他为自己尊敬的男人想出了一个提案。
「您这么中意他的话,让他加入亲卫队如何?」
「如果他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家伙,就太没意思了。」
「您说得没错,可是,要不要先查一下他的姓名与班级呢?」
「也好。」
光之君点了一下头,却又立刻改口说「不,不用了。」。
「像那种性格的家伙,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让人无法不注意。但要是他就这样隐没在众多学生里的话,也就表示我与他只有这样的缘分了。」
光之君伸了一个懒腰。
但是,这些话绝对是因为他有自信两人的缘分不只这样才说出口的。
背对山丘、站到铺设平整的地面之后,佑麒发现自己的所在之处是一个看起来像倒Y字型的地点。也就是说,这里是从右后方而来的源氏山路,以及从左后方来的平氏平坦道路的汇流地点,而往前看的话,就可以看见通往校舍的道路笔直地向前伸。
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像在山中潜藏了一阵子、好久没有来到村落的修验道修行者。
(虽然我没有那种经验啦。)
佑麒拍掉立领制服与长裤上的尘土,接着走了出去。先前在山丘入口处的岔路上设有关哨。不过在出口处的汇流地点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暂且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刚好在这个时候沿正常路线走过来的源氏与平氏的学生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佑麒。但这也是当然的。突然有个身上带着些许脏污的一年级学生从山上跑出来,任谁都会吓到。因为找理由解释也很奇怪,于是佑麒决定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
来到校舍旁边之后,到处都可以看见『班级分配表』、『二年级学生的鞋子放置区在此』等等,上面画有箭头、专门给新生看的告示。
佑麒在写着「一年B班」的班级分配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他扫视了一下新的同班同学的名字,但就算看见熟悉的名字,心里也没什么感触。以前他还因为在意班级分配,而在国中三年级第一学期开学典礼的前一天失眠,那种心情如今看来就像是假的。
进入一年B班的教室之后,书桌边几乎已经坐满三分之一的学生。
教室前方的黑板上大大地写着『请坐在写有各自姓名的座位上』,于是佑麒就按照指示,一边看着贴在桌上的贴纸,一边找寻自己的名字并且就座。
同学当中也有从附属国中升上来的熟面孔,但是佑麒与他们并没有很亲近,所以也没有互相打招呼。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样,佑麒在教室里感受到有如转学生般的疏离感。
(咦……?)
佑麒发现其他学生很明显地从前方回头窥视着他,而且也感到有人从斜后方指着他并窃窃私语的气息。
(怎么回事?)
尽管佑麒认为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但是同班同学的态度却像是要故意引他注意似地明显不对劲。
一开始,佑麒觉得同学的奇怪态度是因为他身上全新的制服沾到尘土与树叶,但看来好像不只如此。
有个坐在佑麒侧边的位子、与他中间隔了一个空座位的学生,只将头转过来对他说道:
「因为今天早上的你实在太夸张了。」
佑麒对眼前这名戴着银框眼镜、浏海梳成七三分的男学生有印象,虽然两人以前没有分在同一班,不过他的确曾经在花寺的国中部念书。
「夸张?」
「你不是闯越关哨,还被学生会的学长们追赶吗?谁都不想与被高年级学生盯上的家伙有任何关联啊。」
原来如此,在高中校园里,学生会似乎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尽管佑麒正好是个粗心的家伙,又对这间学院的高中部了解不多,但是他也终于知道,低年级学生因为十分在意学生会与高年级学生的目光,所以生活似乎过得相当提心吊胆。
「还真是麻烦啊。」
「我也有同感。」
这名有着七三分头发的学生笑了出来。
「不过,我指的麻烦可是你喔。」
这就是佑麒最初注意到小林正念这个男人的情景。第一印象就糟透了。
而且,多亏他以相当大的音量说明,结果毫无疑问地,让这个消息传进了还不知道早上那场骚动的同班同学耳里。
5
尽管如此,佑麒这名一年级新生,也没有闲到会去一个个留意同班同学们的视线。
「恭喜各位入学,接下来我们要带领各位到举行入学典礼的体育馆。因为这段时间教室里没有人,所以请各位将贵重物品放进可以上锁的置物柜里,或者是放入这个装贵重物品的袋子里,由教职员办公室保管。准备好的人只要带着『经歌抄』与念珠,然后依座号顺序在走廊排队。」
有两名二年级学生在上课钟声响起的同时走进教室,并且俐落地进行指示。
「教……?教科书(注1)……?」
分进这个班级的学生当中,也有因为听到这个不熟悉的词而困惑的人,不过大部分的学生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小与文库书籍相仿的蓝色盒子,并且迅速走出教室。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本记载着经歌、进行仪式的规则与祈祷用语等事项,被称作『经歌抄』的书,以及念珠。因为念国中的时候是用相同的东西,所以这两样物品佑麒也已经用得很习惯了。
体育馆的平台上布置了一个祭坛,上方挂着写有『南无阿弥陀佛』的挂轴,在新生们入场之后,立刻就展开了献花、献灯、献香的仪式。学生代表配合着经歌队的歌声,将花、点燃火焰的蜡烛以及薰香供奉在祭坛上。
由于典礼进行的方式与国中的时候几乎一样,从附属国中升上来的佑麒并没有特别慌张,只不过经歌队歌声的音调很低,让他吓了一跳。虽然经歌队的歌声在国中时期也混杂着变声期之前的尖细声音,但毕竟成了高中生,现在几乎全部都以拥有成年男声的队员组成。
学生代表结束燃香之后展开的入学仪式,就与一般的仪式没有两样。典礼在开始时的致词、齐唱国歌、宣布入学、校长致词的程序下顺利地进行,以学生代表身分致词的人,是一位佑麒第一次见到、姓田口的学生,他应该是在入学测验中得到顶尖成绩的人吧。
接下来在学生会会长致祝贺词的时候,佑麒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前倾。
「一年级新生们,欢迎各位入学。」
站在台上的人,居然是那名对佑麒说「要是做得到就去试试看吧」的高年级学生。
「那个人是……学生会会长。」
——花寺学院高中部学生会会长,三年A班的柏木优。
佑麒似乎真的与学生会为敌了。
※注1:日文的经歌抄和教科书读音相同。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1-6-27 04:08 编辑



学生会室里的战斗
1
所谓的高中生活,似乎比佑麒想像中来得艰辛。
不对,这点或许不适用于全国高中的所有一年级新生。今年春天进入邻校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就读、年龄与他相差一岁的姊姊佑巳,现在好像每天都很快乐。像是新结交的朋友们,以及远眺所见的学姊们的动人容姿——
(我这边啊,根本就与那种情景无缘嘛。)
就算佑麒想要交新朋友,但自从入学当天闯越关哨的事情在班上传开之后,就很明显地被同学们疏远。
而且别说是将学长当成幢憬的对象了,如果可能的话,佑麒对他们而言根本是个不想有任何牵扯的人。
可是,当他走在走廊上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时,却发现到处充满了快乐谈笑的身影。
这样一想的话,过着艰辛高中生活的,似乎也不是花寺学院高中部的新生。
(是只有我吗?)
既不属于源氏也不属于平氏,只会让人在这所学校里的生活过得很不愉快。
(真的是那样吗?)
打开学生专用厕所的门之后,先前就在里面的数名学生便将友善的笑脸投了过来,但就算这样,佑麒也无法回以笑容,因为他们在一、两秒之后确认了来者是谁的瞬间,就沉下睑并移开视线。其中甚至也有一些人表现出的态度,就仿佛在说对佑麒展露笑容很浪费力气。
因为佑麒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所以他无视于身后传来的耳语声,并且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便走出厕所。
最初他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况且刚入学时的情况也不如现在明确,但是每层楼各有两间的学生专用厕所,如今已经完全区分为源氏与平氏两种领域,而且还变成了各自派别学生聚集的场所。无论进入哪一方的厕所当然都不会被责怪,但只要派别不同,就会不自觉地认为自己好像进到别人家里打扰一样,有股难以长时间待下去的气氛。因为这样,所以就算目的地的厕所离教室很远,但只要是有加入任何一方的学生,几乎所有人都会去有同伴的厕所。
可是,无归属的人就没辙了。不管去哪一方的厕所,都会被投以「非同伴的人来了」的视线。
也就是说,区分为源氏与平氏两方的并不只是道路。
源氏属于体育类,平氏则属于文化类,别说进行社团活动的社办在不同建筑物内,就连学生餐厅内的座位也大致区分为源氏与平氏两方。结果除了上课之外,做其他大部分事情的时候,绝对会与源氏或平氏沾上边。
当然,分得最为清楚的就是从校门到校舍的那段路。就算岔路前方似乎只有在入学典礼那天早上设有关哨,不过源氏走右边、平氏走左边的规矩却执行得很彻底。在厕所里,尽管派别不同的人不会被限制通行,但周遭的人一旦注意到对方并非自己的同伴,就会在瞬间转变态度。
佑麒明明若无其事地向其他人打招呼,对方却会不耐烦地啧一声,或说些挖苦他的话。这种情形在源氏之路或平氏之路都一样,然而当中也有一些奇特的人会劝佑麒赶快选一边加入。
不过,他们为什么能在一瞬间得知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伴呢?

「那个啊,是因为学生手册的颜色啦。」
与佑麒的坐位中间隔了一张桌子、坐在他侧边的小林用鼻子哼了一声。现在是第二堂课与第三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全班一半以上的人都离开座位,往各自想去的地方移动。
「福泽你啊,不是就那样把学生手册插在胸前的口袋里吗,这种行为就等于是在走路的时候宣告自己是无归属的人喔。」
小林如此说着,而他制服胸前的口袋确实什么也没有露出来。
「学生手册?」
佑麒拿出自己的学生手册并仔细凝视。他的手册包着乍看之下有如皮革的黑色塑胶封皮,从入学典礼领到学生手册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你把手册放回口袋,然后看看那些家伙的胸口。」
「那些家伙?」
他朝小林用下巴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有三名同学聚在窗边。
「奇怪。」
佑麒在比较了自己与他们胸前的口袋之后,不禁感到疑惑。在他立领制服胸前的口袋上,可以看到深灰色布料的边缘有一道黑色的线,但那三人口袋边缘的颜色却很明显不是黑色。因为学生手册露出来的面积很小,所以没办法明确分辨那是什么颜色,不过看起来很像褐色之类的暖色系色彩。
「那边的就比较好认了吧。」
小林将头转向坐在教室后方座位的两名同学。
「啊。」
这次是白色。有一道白色的线微微从口袋采出头来。
「这下你懂了吧?平氏是红色、源氏是白色,一旦决定归属之后就会拿到学生手册的封皮。学生们都有一种习惯,就是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看向对方的胸口,并且在瞬间判断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伴。黑色的学生手册就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标记。」
「原来如此,入学那天在关哨分配到的就是封皮啊。」
「是啊。」
说明一结束,小林就将视线从佑麒身上移开,开始进行下一堂课的准备。
「小林。」
佑麒呼唤他,但小林并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仅仅开口问了句:「什么事」。
「你也是无归属吗?」
小林听了这句话立刻停止动作。
「你是因为这样才把学生手册藏起来的吗?」
佑麒接连发问之下,小林才将稍微涨红的脸转向他并回道:
「那又怎样,你如果想说我们两个无归属的人来做好朋友,那你就搞错对象了。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因为有自己的打算,才把做出最后决定的时间往后挪而已。」

「是喔。」
尽管同样是无归属,但若是有那种没头没脑向前冲,最后导致无法加入任何一方的人,也就会有那种因为自身的想法而暂缓做出决定的人。假如把这两种人混为一谈,对方会生气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回来,你还真清楚我对什么事情有疑问耶。」
佑麒突然想到这点并对小林这么说。
「什么?」
「就是我对其他人为何能在一瞬间分辨同伴感到的疑惑啊。我没有说出来呀。」
「你是没有说出来啦。」
小林叹了口气并轻声说道:
「不过你啊,心里想的事情全都写在脸上呢。」
2
入学之后大约过了两个星期的某天早上。
「嗨,小朋友。」
就在佑麒走源氏之路前往校舍的时候,有个人怱然从前方出声叫他,对方就是那位学生会会长。佑麒记得他好像姓柏木。
因为佑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走路,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他挡在楼梯状道路的正中央。
「……」
被别人叫成小朋友还应声的话,就代表自己承认自己是「小朋友」。佑麒无视于对方的存在,穿过他身边,打算继续沿着道路往上走,不过学生会会长却以灵敏的动作紧紧跟在佑麒旁边。
「如何?无归属的生活比想像中更辛苦吧?」
「……」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很辛苦啊。
「我想也差不多该是你认输的时候了。如果你愿意为之前对我做出的失礼态度道歉,现在要我让你加入其中一方也可以喔。」
「谁要道歉!」
佑麒明明想要无视他,并让事情就这样带过去,却又因为中了他的挑衅忍不住回嘴。
「喔~~是这样吗,你不打算改善自己的态度啊。」
「因为我不认为我有做错事。」
佑麒丢下这句话之后就默默地向前走,这时背后传来了笑声。
「你好像很清楚要怎么做才会让我高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相对于一头雾水的佑麒,这个姓柏木的男人对于要怎么做才会让佑麒发火,似乎已经掌握到窍门了。
「小朋友,我是在称赞你这个人很有趣喔。」
柏木追上去并走在佑麒旁边。
「不要叫我小朋友。」
「抱歉,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柏木才刚说完,立刻从佑麒胸前的口袋里取走那本黑色的学生手册。
「嗯~~一年B班福泽佑麒。你叫作小麒啊。」
他翻开封面之后,一边看着写有班级与姓名的那一页,一边呵呵地笑了出来。
「还给我啦。」
尽管佑麒伸长了手,但因为身高与手臂的长度都远远不及柏木,所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真是个从头到脚都让人觉得生气的家伙。
「我当然会还你呀。」
但是柏木却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原子笔,然后在佑麒的名字下方胡乱涂鸦,接着才将学生手册丢还给佑麒。
「你做什么啊。」
「嗯,不愧是叔叔送我的原子笔,写起来真是顺手。」
「要试原子笔的话,就写在废纸上啦。」
这种行为不叫恶整叫什么?世间公认花寺学院高中部是名门子弟就读的学校,然而这个人身为这所高中的学生会会长,却可以如此打击纯真的新生吗?(不,这样不对。)
果然就像小林说的,不要将学生手册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就好了,但现在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若是在某些不得不出示学生手册的时候,被老师看到上面这些乱七八糟的线,老师会怎么想啊。
总画言之,跟这个人在一起准没好事。佑麒像要甩开柏木似地跑上楼梯。
柏木没有追上去,而是朝着佑麒的背叫了声「喂」。
「刚才,你不是说你没有做错事。」
「对、对啊。」
佑麒转过身来,从楼梯上方向下望。
「既然如此,就表现得更理直气壮些。你一直低着头走路,这表示你说的话与你的态度不一致喔。」
他的话确实没错,因此佑麒没有回任何一个字。
3
「您觉得如何,入学典礼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有没有发现出色的一年级学生呢?」
在学生会室里,安德烈一边递出抹茶,一边开口询问。
「算是有吧。」
柏木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他将脚从陈旧却很坚固的桌子放下来,接着挺直背脊并在轻轻点头致意之后接过茶碗。
「您这个答案真是不明确啊。那个学生属于源氏还是平氏呢?」
「不属于任何一方,而且就连未来的发展性也还不确定。」
「就算这样,您依然认为他有前途吗?」
「我不知道……这个茶碗做得真好,不管份量或厚实感,就连色调都是我喜欢的,相当能衬托出茶的绿色。」
「这是二年级学生土屋的作品。如果光之君能中意的话,献上这个茶碗的土屋也会很高兴的。」
「帮我向他道谢。」
等柏木暍完茶之后,刚刚在房间角落影印文件的蓝波开口问道:
「光之君说的人,该不会是那个毛毛躁躁的——」
记得那是个很有精神、有些自大,脸看起来有点像小狸猫的人。蓝波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因此一边在空中转动着食指,一边列举那名他在入学典礼当天见过的一年级学生的特征。
「没错。」
柏木笑着点头。可是在旁边听见这些话的安德烈,表情却慢慢转变成一脸惊讶的模样。
「毛躁?自大?光之君若在这种不成材的家伙身上花心思,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您明明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自认为是柏木亲信的安德烈在一旁抱怨着。这句话也有道理,毕竟与无趣的家伙扯上关系,的确是在浪费时间。
「那么,就来试一试吧。」
柏木弹了一下手指。
「试一试?」
安德烈与蓝波两人不禁反问。
「看看他只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还是棵前途有望、未来会抽枝茁壮的树苗。」
现在是星期六的放学后。
佑麒这时当然完全不晓得学生会室里进行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4
紧接着隔周的星期一,在校舍二楼学生会室门口附近的布告栏上,贴出了一张要求某个特定人物露脸的告示。
佑麒是在这天第三堂课结束的时候注意到情况不对劲。班上同学看他的视线,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佑麒原本就没有受过他们善意的对待,而且他从入学典礼那天开始就已经很习惯受到注目,只不过最近这一阵子,大家似乎对观察一个无归属学生的动向感到厌烦,因此佑麒也比较少遇到很明显盯着他看的视线,或者是在他背后说闲话之类的事,然而——
(发生了什么事啊?)
现在正从门后伸头向教室里张望的隔壁班学生,毫无疑问是来见识佑麒的长相。
即便佑麒望向旁边座位上的小林,他也只是耸了个肩,不愿意说明情况。
(是喔,原来是这样。)
如果没有同伴,就必须自行收集资讯、自行解决问题。他现在才终于想起学生会会长柏木说的话。
(要是做得到就去试试看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总而言之似乎非做不可。毕竟从周围的状况来判断,现在的确发生了某些事情。
佑麒在第四堂课结束的时候跑出教室。尽管他不晓得收集消息要花多少时间,但只要有一点零碎的空档,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吃便当,他为此带着便当离开教室。
对于要去哪里收集资讯,佑麒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认为先去学生们聚集的地方看看就对了,毕竟流言都是经过人群而传开的,说不定可以听到某些线索。
正当他鼓起勇气踏出步伐的时候,气势却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前方走廊上似乎有一阵骚动。佑麒虽然急着离开,却依旧停下了脚步。
有一群围观者站在距离骚动处稍远的地方,而人群中心有三名学生。两名二年级学生将一名一年级学生挟在中间。
「对、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那名个子矮小的一年级学生,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你以为撞到学长只要说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围观者当中,有一个人悄声对一旁的朋友说明「是学长撞过来的喔」。看起来好像是心情不好的高年级学生在找弱小一年级学生的麻烦。仔细一看,被欺负的一年级学生胸前插着红色的学生手册,高年级学生们则是插着白色的学生手册。
「我又没有叫你让我打一拳,只是要你过来一下啊。」
这两名态度恶劣的源氏二年级学生,抓住了一年级学生的手腕。
「不要!」
两人看见扭动身体想逃跑的一年级学生,于是露出调侃般的笑容并说道:
「哎呀~~居然发出跟女孩子一样的声音。」
「好可爱哟~~」
这名一年级学生终于忍不住跪在走廊上哭了起来。
「快住手。」
佑麒因为看不下去而街上前阻止。
「『快住手』?」
高年级学生们的视线缓缓地转向佑麒,不过两人并没有像刚才那样面带笑意,而是有如变了个人似地摆出威吓的态度。
「这家伙不是拒绝了吗?就算他撞到你们,如果没有受伤,只要道歉就可以了吧。」
既然已经介入这件事,就不能再退缩了。
「喂喂喂,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们只是说要跟这孩子聊个天啊。」
不知道是否因为佑麒讲的意见很有道理,还是说两人现在才开始在意周围观众的视线,这两名源氏的高年级学生,像在找藉口似地回答,还扬起了嘴角。
「就算你们这么想,这家伙却觉得害怕呀。」
这名被佑麒以手指指到的矮小一年级学生站了起来并躲在他身后,接着小声地说:「我的屁股被摸了。」
「因、因为他很可爱,所以我们才忍不住出手的嘛。又不是真正的女孩子,遇到什么事都要小题大作的家伙才奇怪吧。」
这是什么理由啊,他们真的认为对象如果是同性就不算性骚扰吗?佑麒讶异得说不出话,结果这两名源氏的学生大概误以为佑麒的反应是出于畏惧,所以态度越发傲慢。
「懂了的话就给我消失,不然会受伤喔。」
虽然有可能只是摆个样子,不过其中一人却握拳朝佑麒挥了过来。
要被打了。就在佑麒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一年级学生还敢这么嚣张。」
说出这句话的两名二年级学生,身高突然变高了。
「什么?」
——但事实并非佑麒所想的那样,实际上是这两人双双从后方被抱了起来,所以脸的位置比先前高出许多。
「呜哇~~」
将他们抱起来的,是两名让人觉得身高似乎有两公尺高的巨汉,不过这两人穿着制服,所以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没错。两人一同俐落地将不停挣扎的源氏二年级学生转了过来,接着像是将人从腰部折起来似地,轻松把他们扛在肩上。
(……双胞胎。)
不论长相、体格,就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日光,住手啦。」
「月光,放我下来。」
即使对方大声吵闹,这两人也不打算照做;即使对方挥舞四肢反抗,这两人强壮的身体也丝毫不受影响。
两名巨汉像在唱歌似地轻声说道:
「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才忍不住出手嘛。」
「什么事情都要小题大作的家伙才奇怪。」
听到自己刚才讲的话被搬出来,这两名源氏的莽撞家伙顿时哑口无言,于是就这样安份了下来。
虽然分不出哪个人是日光、哪个人是月光,不过他们其中之一就这么将一个人扛在肩上并朝佑麒两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同班的吗?」
佑麒与躲在他身后的一年级学生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因此用力地摇头。
「是吗?」
那两人只确认了这点,就像已经没事似地缓缓离去。
这名矮小的一年级学生一边望着他们让人感觉安心的背影,一边感慨地叹了口气。
「……真是厉害。」
他讲完这句话后立刻转向佑麒并说道:
「谢谢你。」
「不,我什么也没做,帮了你的人是,呃,他们的名字叫日光与月光吗?是那两个很壮的人帮了你。」
可是他却摇摇头。
「是你帮了我才对吧。」
我并不是那种了不起的人,我只是犯了平常那种不仔细思考就向前冲的毛病罢了。明明没有胜算却一头栽进去,只是在瞎搅和。如果真正的救星没有出现,我大概会被打,而且现在一定在走廊的角落哭泣。
「那个,我是一年A班的,我叫有栖川。」
对方像是怱然想到似地做了自我介绍,因此佑麒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啊,我是B班的福泽。」
「咦?B班的福泽?难道说,你是福泽佑麒同学吗?」
不用讶异了,我就是福泽佑麒。顺带一提,一年B班没有第二个福泽。
「对不起,你正要去学生会室吧,结果却被卷了进来。」
「什么?」
「总之你赶快去比较好喔。」
接下来,佑麒就半信半疑地照着有栖川说的,来到学生会室前面,才终于知道那件事情。
『一年B班辐泽佑麒今日午休时间来学生会室报到。』
这张叫他过来的文件,就大大地贴在布告栏上。
5
「喔~~新面孔啊。」
面前这名高年级学生,在长度几乎遮住左眼的浏海下方,戴着一副方形细框眼镜,他看到冲进学生会室的佑麒之后,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房间内比想像中来得宽广并杂乱。这里虽然放有影印机与电脑等物品,但一些陈旧的用品却与印刷品一起随便地摆在墙边的架子上。
这里是个奇妙的空间。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不但铺着浆得笔直的白色桌巾,还装饰着小花瓶,就好像只有那个空间是西餐厅的风格。
这是佑麒第一次进入学生会室。入学之后没多久,他曾在学长们的带领之下认识校园,所以那时有来过学生会室的门前,不过直到刚才都想不出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请问……」
气势十足地跑进学生会室是很好啦,可是那名学生会会长并没有在里面,在场的只有这个发型像鬼太郎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啊?虽然对方并没有发问,但是否应该先报上姓名,然后询问学生会叫他过来的理由呢?
佑麒正在心里思考这些事情,不过……
「辛苦了。」
高年级学生一副理所当然似地拿走了佑麒的便当。
「啊。」
对方在佑麒还讶异不已的时候快速解开包便当的布,甚至连便当盒都打开来了。不过高年级学生在确认便当里的菜色之后,却困惑地说了句:「咦?」。
「我怎么记得队员说今天的午餐是汉堡肉,原来是肉丸子啊。」
算了。他低声说完之后就将便当放到那张西餐厅风情的桌子上,不对,用布置餐桌来形容他的摆放动作比较适合。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佑麒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学生会叫他过来,只是为了要拿他的便当吗?——不,再怎样也不会有这种事吧。
「什么?」
这个时候,高年级学生才注意到佑麒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寻常气息。
「难道你不是今天的负责人?」
「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什么队员、汉堡肉跟负责人的,佑麒根本就一无所知。
「那你是谁?」
话题终于回到原点了。可是这名高年级学生却狠狠地瞪着佑麒,似乎将所有他不认识的人都当成了可疑人物。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有如要依照佑麒的回答来决定是否杀掉他的杀气。
这个时候。
「我回来了。」
在门扉打开的同时,某人走进了学生会室。
「厕所里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人。虽然其他人都说要礼让我,但要是接受就不太好了吧。」
这个一边定进来,一边有如刚刚才擦过手似地将手帕放回长裤口袋的人,就是学生会会长。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佑麒看到他的脸之后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他是谁的人出现了。
你快点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啦。
佑麒朝对方投以含有这个讯息的视线,却没有在当下传达过去,因为有名学生慌慌张张地跟在学生会会长的步伐之后进入房间,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现在立刻准备!」
这个人好像是二年级学生,他将自己带来的便当放到桌上。只不过,先前佑麒被拿走的便当已经在桌上待命了。
「唉呀,有两个便当。」
学生会会长柏木轻声说完后环视房间,接着一看见佑麒便笑着说:「喔~~是福泽佑麒同学。」
「福泽?」
戴着细框眼镜的鬼太郎粗声叫了出来。
「这家伙,就是那个毛躁、自大又粗心的小狸猫吗?」
佑麒对这些缺点也不是全然没有自觉,所以无法一一否认,不过也被讲得太惨了吧。
「安德烈,这样对客人太没礼貌了喔。」
分明是自已对其他人这样讲的,柏木却摆出绅士的态度责备安德烈。
(可是他居然叫作安德烈啊~~)
这个昵称取得真是符合他的外貌。拿下眼镜的话,就像是那名在法国革命中捐躯、形影不离地跟在男装丽人身旁的随从。虽说长得很像,不过那也是在少女漫画中登场的人物啦。
「而且,福泽佑麒同学,确实有来,这就表示他并不只是个粗心的家伙,对吧。」
柏木奇怪的补充说明,让佑麒心里开始觉得烦躁。
「请问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别急,先坐下吧。你的便当好像也一起放在桌上了,这不就是要一起吃午餐的意思吗?」
「谢谢您的好意。」
佑麒将自己的便当拉过来,接着盖上盖子并用包便当的布将便当包了起来。要我跟这个学生会会长面对面吃饭,别开玩笑了。
「喔~~是吗。那么,你要不要一起吃呢?」
柏木询问那名拿便当过来的学生。
「我也一样,晚一点才要吃。」
他跟佑麒不一样,似乎是真心婉拒,然后在行了个礼之后迅速离开。不晓得这是该有的礼貌,还是因为他判断现场的状况有点忙乱。
安德烈为坐在桌边的柏木端上焙茶之后,柏木双手合掌并且闭上眼睛说道:
「感谢佛祖与各位让我享用丰盛的一餐,我要开动了。」
他认真地进行餐前祈祷之后才开始动筷子。如同安德烈先前说过的一样,便当里的菜真的是汉堡肉——呃,现在不是呆呆望着他吃饭的时候了。
「请告诉我,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没有事。如果你拒绝一同吃午餐,就赶快回去自己的教室。」
安德烈代替柏木回答,还很亲切地用手指指着房间出口。
「没事?没事却又叫我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啊,真搞不懂。」
佑麒心直口快地讲完之后,安德烈逼近他面前并说道:
「注意你的用字遣词,小鬼。」
「谁是小鬼啊。」
两人像是狭路相逢的猫一样亘瞪着对方。一触即发指的就是这种场景吧。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柏木优雅地用餐巾按了按嘴唇之后,介入两人之间。如果打算当和事佬的话,不用擦嘴直接过来就好了嘛。
柏木要安德烈站到墙边之后,对佑麒说道:
「我之所以会叫福泽同学你出来,是因为想确认你在受到呼唤的时候会不会乖乖出现,因此在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辛苦你了。」
「什么?」
这样的话,安德烈刚才说的「没有事」,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罗。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受到呼唤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而叫他出来,这群人还真闲。
「学生会对于必须独自奋战的你感到有些兴趣。只有这个理由,依旧无法让你心服口服吗?」
不管佑麒是不是心服口服,只要对方表明是这个打算,佑麒也无法有意见。
「我要回去了。」
当然,他也可以为对方以这种无聊理由叫他出来而表示抗议,但是他觉得与这种人扯上关系就是在浪费时间。
「辛苦了。」
柏木再度坐回桌边。佑麒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转过身来发问:
「学生会会长,你每天都吃别人帮你准备的午餐吗?」
虽然佑麒不想与他有关系,可是心里不禁冒出这个疑问。
「是啊。」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是指什么?」
柏木歪着头,露出一脸至今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的表情。
「因为这不是很奇怪吗?」
学生会会长的头衔居然还附带午餐,这种事情佑麒听都没听过。
「我拥有亲卫队,也就是类似后援会之类的组织,他们会主动帮我准备午餐喔。我并没有将学生会的钱花在餐费上,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这么伟大吗?」
在佑麒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某个棒状物体随着劈开空气的声音一同刺到他的眼前。
「小鬼,给我收回这句话。」
那样物体是安德烈手中的竹剑。
「我要教训你。」
他举起了竹剑。
「呜哇!」
不管被打到哪个地方都会很痛的吧。就在佑麒这么想的瞬间。
「别这样,安德烈。」
有另一个不知何时进入学生会室的学生,从安德烈后方将他架住、阻止了他。佑麒看过这个人,记得他是那个在入学典礼当天,在关哨前方叫住佑麒、头发蓬乱的高年级学生。
「蓝波说的没错。放下竹剑,灰尘都飞起来了。」
柏木也冷淡地说着。
「可是,光之君!这家伙侮辱光之君。」
(光之君?这个人要同伴叫他光之君吗?)
这个名字跟源氏物语有关吗?记得其中一篇的篇名就叫作柏木。
「跟我决斗!」
安德烈的怒气好像不会这么轻易地平复。尽管蓝波先夺下了安德烈手上的竹剑,不过他仍旧怒气冲冲地瞪着佑麒。
「可是,我没有练过剑道啊。」
佑麒认真回答的反应大概正中柏木的笑穴,他捧着肚子边笑边问道:
「那你擅长哪一种运动?」
「擅长的运动……一项都没有。」
「喔~~我还以为你应该在国中时代有练过什么运动,是我想太多了吗?」
虽然不知道柏木这么想的理由是什么,不过他的判断一点也没错。但佑麒很清楚,过去的光荣事迹现在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就放过他啦,他大概是因为不擅长体育才没有加入源氏的。」
蓝波在旁说着。
「这么说的话,那不加入平氏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头脑也没自信罗。」
安德烈双手环胸并叹了口气。
要是双方都不擅长,那就不知道该用什么项目来一决高下了。确实如此,若决斗的对象是低年级学生,至少该选对方擅长的项目来较量,不然就变成单纯在欺负弱小了。
「喂,福泽同学。」
蓝波在佑麒耳边悄声说道:
「安德烈这个人将光之君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情还重要,就像是一只忠犬。你就当作自己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就算不情愿也暂且向他低头吧。如果能因此不用决斗,我认为这对双方来说也是好事。」
「可是,我并没有要侮辱学生会会长的意思啊。」
我只是讲出自己的意见,说那种提供午餐的方式很奇怪而已。
「很好,你这家伙似乎伟大到可以指挥花寺学院高中部的学生会了嘛。」
安德烈不悦地说着。
「什么!」
我明明都说了我没有那种意思嘛,事情为什么会越变越夸张。
「那么你就证明给我看,如果你办得到,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
「什么~~!」
他到底会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呢?佑麒不禁摆出防御的姿态。
「很简单,只要你带朋友来这里就可以了。我想想,五个人……不,四个人就好。」
「要四个人啊。」
童谣当中有个想要交一百个朋友的一年级学生,想到这里的话,交四个朋友似乎是件可以轻松达成的事,不过这对现在的佑麒来说相当困难。他在不属于源氏或平氏任何一方的情况下被大家敬而远之,因此根本不可能交到朋友。
「要是觉得很难,那找到乌帽子亲也可以啊。乌帽子亲当然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看到安德烈嘲笑的表情,佑麒觉得这件事或许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那个,安德烈。」
一直在旁静观情况发展的柏木,这个时候插嘴说道:
「关于乌帽子亲这件事……」
可是,怒气冲冲的安德烈却不由分说地制止了柏木:
「请光之君不要干涉,这是我与这家伙之间的问题。」
因为他这句话,使得没有人再次出面打圆场。蓝波也耸了耸肩并转过身去,一副不想管的模样。看来这件事就如安德烈所说的,变成了他与佑麒之间的问题。
「期限是多久?」
「这个嘛,一个星期如何。」
佑麒完全不清楚一个星期的期限是长还是短。而且所谓的朋友,是那种要在一定期间内去交的吗?
「如果你没有在一个星期之后的这个时间,也就是在下周一的午休时间之前,带四个朋友或是一个乌帽子亲过来,我就要你在未来一年内,以杂役的身分在学生会里任人使唤,当作是你说大话的处罚。」
「如果我赢了呢?」
「我不是说了,如果你办得到就不追究你刚才的无礼行为。」
「这样太奇怪了吧?」
只有某一方能对另外一方施以处罚的比赛,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你这家伙刚才差点被竹剑痛打却暂时捡回小命,现在还有什么意见。」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不明白。
「重点不就是只要得到胜利就好。还是说你没有信心?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趁现在认输啊。」
「谁要认输,你给我等着,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后带一大堆朋友回来这里的。到时就算地板塌下去我也不管。」
佑麒愤愤地丢下这些话之后,就拿着便当冲出学生会室。
走廊上虽然聚集了很多因为听见「被点名的福泽佑麒进去学生会室了」这个消息而来看热闹的人,不过佑麒就像要冲破人群似地向前进。
佑麒回到教室之后独自吃便当。他一边嚼着肉丸子,一边茫然地思考。
(乌帽子亲是什么啊?)
佑麒什么都不知道就接受了挑战,不过他似乎得独力查清楚。
虽然他当时也可以发问,但因为不想被叫成粗心的家伙,所以就假装自己知道乌帽子亲的意义。
这是福泽佑麒心中小小的自尊。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1-6-27 04:06 编辑


闷闷不乐的无归属者
佑麒在出入意料的情况下得知乌帽子亲的意义。
「早安。」
在佑麒接受了与安德烈之间那场鲁莽对决的隔天早上,站在源氏与平氏岔路口前方的有栖川对他打招呼。
「要不要一起走到校舍?」
有栖川露出天真的笑容。
「可是,走在我旁边不会有好事的喔。」
如果与一个不只是无归属,还被学生会盯上的学生密切来往,就连有栖川也会被同伴疏离吧。
「好事?昨天就有啊。」
「什么?」
「源氏的二年级学生找我麻烦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平氏的学生,可是没有人愿意帮我。虽然大家擅自以源氏平氏之分塑造出与别人的关联,但发生事情的时候都只顾自己呢。依旧拿着黑色学生手册的福泽同学还比较厉害。」
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听到有栖川这么说,佑麒也就答应与他一起走上平氏之路。
「跟你说喔,人……我有事要向福泽同学报告。」
「咦?什么事?」
「就是那两个很壮的高年级学生啊。」
「啊~~他们的名字是日光与月光吧。」
「没错,日光学长与月光学长是双胞胎,他们的本名是药师寺昌光与药师寺朋光。他们两人放学之后到我们班上来,而且还当了我的乌帽子亲喔。」
很棒对吧。看到他兴奋地说着,佑麒心想那可能真的是件「很棒的事」。
「乌帽子亲是什么?」
如果不了解乌帽子亲这个重点,就不明白整件事到底棒在哪里了。
「咦,福泽同学你不知道什么是乌帽子亲吗?」
佑麒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安德烈念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个词的写法了。
「是不是指古代武士进行成年礼的时候,为他们戴上乌帽子,身分类似监护人的人?」
那个人会为参加成年礼仪式的武士戴上乌帽子,并从自己的名字当中挑一个字为对方取新的名字。佑麒在长篇连续剧里看过那种场景。
「是啊,这就是仿效仪式中的乌帽子亲,不过在花寺高中部这里,乌帽子亲简单来说就是像老大一样的人,这样解释应该可以吧。」
「老大……也就是说,有栖川你变成那两个人的小弟了啊。」
「没错。」
这样你懂了吗?有栖川以探询似的眼神盯着佑麒的脸。佑麒已经了解到乌帽子亲是什么样的角色。但他却不知道有栖川为何这么高兴。
「成为他们的小弟,就会有什么好事吗?」
「我啊。」
有栖川轻轻地笑了出来。
「不只又瘦又小,个性也很软弱,所以从以前就常常被欺负。可是以后只要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就不会被人任意找麻烦了,因为要是戏弄我,就等于是和那两个强壮的人为敌了。」
如果能够跟随一个在学校里具有势力的乌帽子亲,校园生活就可以安稳无虞。佑麒总算能了解有栖川高兴的原因了。
(我根本不可能会有乌帽子亲嘛。)
像佑麒这种对学生会心存敌意的一年级学生,去哪里找那种奇特的人来当他的盾牌。佑麒此刻想起安德烈那耀武扬威似的笑容。他明知道很困难,却将这个难题塞给了佑麒。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放弃乌帽子亲,瞄准四个朋友这个目标比较好呢?
「这样的话,有学生会会长当乌帽子亲的学生,一定超级臭屁的吧。」
他绝对与那个学生会会长一样,是个既做作又坏心眼的家伙。可是有栖川却爽快地说道:
「现任的学生会会长没有乌帽子子喔。」
没有乌帽子子?这有点教人意外耶。
「咦,那么,那个叫作安德烈的人呢?」
「虽然他跟在会长身边,关系看起来似乎很密切,不过听说他不是会长的乌帽子子。」
不管是安德烈或负责准备便当的人,那个学生会会长总让人觉得搞不好手下有二、三十个小弟。
有栖川属于平氏,因此他所知道的消息是佑麒的好几倍。就算不特别打听,那些消息也会自然而然传进耳里。无论在礼堂、厕所或是其他的地方,要与同伴聚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这个啊。
「而且啊,日光学长、月光学长还帮人……帮我取了乌帽子名,叫作亚里斯(注2),福泽同学你也这样叫我好吗?」
「好啊。」
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乌帽子名大概就像是昵称之类的东西吧。说不定光之君啦,还有日光与月光这些名字原本都是乌帽子名。可是,被别人用安德烈与蓝波这种名字称呼,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有栖川本人看起来倒很中意亚里斯这个名字。
「你好像很开心耶。」
「你是指乌帽子名的事吗?当然开心罗。」
改名为亚里斯的有栖川一边走,一边转了一圈。
「因为我啊,对名字有自卑感。」
「自卑感?」
对了,我只知道有栖川这个姓氏。不过,会让人感觉自卑的名字,到底是怎样的名字啊。
「我的全名是有栖川金太郎。」
亚里斯微微低着头笑了出来。
「金太郎……这还真是……」
这个名字与有栖川那既瘦小,而且若没穿上学校的立领制服,就与女孩于没两样的外貌还真的有点差距,不对,是差距太大了。在这之前,每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或是被人以全名称呼的时候,周围的人们一定都会流露出过多的反应吧。尽管亚里斯以「要笑也没关系喔」的表情等在一旁,但佑麒并没有笑,反而觉得有点感伤,因为他认为亚里斯一定早就对被人
嘲笑的事情死心了。
「福泽同学真好,佑麒这个名字让人觉得似乎男女都通用呢。」
亚里斯低声说着。
「我不是很计较那种事,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好的。」
佑麒如此回答。名字只不过是与他人识别的一种记号。亚里斯听见他的话,不禁瞪大眼睛问道:
「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也不是不喜欢啦,只是觉得很没特色。我们家啊,我爸爸叫作佑一郎、我姊姊叫作佑巳,一家四口里面就有三个人的名字当中有『佑』这个字。在家里要区分个人的所有物品或个人空间的时候,不是常常会标上名字缩写或记号之类的来分别吗,可是这种方法在我家行不通,因为三个人名字缩写的第一个英文字母都是Y。」
※注2:有栖是日文念法读起来和亚里斯同音。
「是吗,那么,把『佑』后面的字转换成英文字母来用的话呢?」
「那也不行,因为我妈妈的名字是みき(miki),所以若把佑巳的巳转换成M,就会和我妈妈重复。最后是决定爸爸与姊姊使用汉字、妈妈用平假名,只有我用片假名,结果标记变得很没有统一感。」
爸爸是用「一」、妈妈用「み」、姊姊用「巳」,而佑麒是用「キ」。
「为什么只有福泽同学用片假名?」
按照规则来看,佑麒当然要用「麒」才对呀——
「因为『麒』的笔划很多,所以用油性麦克笔之类的笔去写的时候,就会看不出是什么字。」
「原来如此。」亚里斯听完之后,边笑边小声地叫了出来,而且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佑麒接下来讲到家人之间曾经讨论干脆用黑色圆点。当成佑麒的记号,亚里斯还抱着肚子猛笑。
「呵呵呵,福泽同学你真善良,将人……将我名字的事情用这么有趣的故事带过去了。」
「没有啦。」
「那你用乌帽子名叫我看看好吗?」
因为对方如此要求,佑麒就认真地叫了出来。那是对眼前这个人来说十分重要的名字。
「亚里斯。」
「没错。」
亚里斯点点头,眼中还闪烁着光辉。佑麒这时顺带对他说道:
「那么,亚里斯,只有我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可以用『人家』来称呼自己喔。」
「什么?」
「你常常说到一半又更正啊。」
「讨厌,你果然发现了啊?我平常都很注意的,可是在福泽同学面前好像有点松懈了。」
亚里斯有如少女般绽颜一笑。他有四个姊姊,并且在五个兄弟姊妹当中排行老么,因此似乎改不掉从小在姊姊们的影响之下以「人家」来自称的习惯。
「哇喔~~好亲热哟。」
两人走到平氏之路与背对山丘的源氏之路汇流地点时,受到源氏学生们的嘲弄。
亚里斯大概认为被作弄的原因出在自己,于是想要离开佑麒身边。但佑麒却不以为意。
「那些家伙喜欢鬼叫就让他们去叫,他们一定很羡慕我们。」
若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态度就该表现得堂堂正正才对。不可思议的,佑麒在不知不觉中照着学生会会长的话去做了。
「也对。」
亚里斯点点头。
「福泽同学说得没错。」
心情真是清爽。
好久没有这样与同年级的朋友聊天了。
平氏的漫长路途,也因为有亚里斯作伴而让人感觉很短暂。

2
佑麒思考着,要是入学那天没有搞砸的话,自己现在已经加入源氏或平氏其中一方了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陷入这么困难的处境。这一点,只要看到至今依旧将黑色学生手册藏起来的小林就明白了。
星期三放学后,做完扫除工作的佑麒边走边茫然地思考,结果不知何时走到了棒球场附近。
「棒球啊。」
这是一项与现在的自己无缘的运动,因此他想立刻转身回去。但却因为心想只是在远处眺望应该无所谓,最后又看得出了神,这是因为自己对棒球的依恋依旧存在吗?
棒球场上似乎正在进行练习赛,投手投出的球落入捕手手套时的浑厚声音传进了佑麒耳中。
(直球。)
佑麒明明没有戴手套,左手却为了接住投回来的球而动了起来。只是,就算等再久,手中当然不会传来球的触感。
(我在做什么啊。)
已经与棒球切断一切关联的人,不应该待在这里。心情都是因为留在这里才会变得纷乱。佑麒对自己这么说,并且开始移动步伐。
在棒球场外围,有一些连捡球工作都分配不到的学生们在练习接球。由他们穿着的体育服来看,可能还只是临时入社或是入社体验,而且好像全部都是一年级的学生。当中有连球都丢不到练习对象手里的人,也有控球技巧很差的人,让人不难理解他们之所以先从练习接球开始的原因。
(那家伙真危险啊。)
佑麒一边想,一边看着那名学生使出全力投球的模样。结果不出所料,球飞过去的方向与他正对面那名搭挡所站的位置不同。
球朝佑麒的方向飞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还保有以前练就的本领,而且一旦养成的习惯似乎也不是能轻易移除的。
所以佑麒在头脑开始运作之前,就已经伸出左手接住朝他侧脸飞来的球)若是冷静思考的话,应该只会将身体闪开,绝对不会将球接下来吧。没有戴上手套的左手,因为受到硬球剧烈的冲击而一阵酸麻。
「抱歉,谢谢你啊。」
那名投出暴投的一年级学生跑了过来,并且向佑麒道歉。他的体格十分壮硕,如果没看到他体育服上的号码布,根本不会相信他与佑麒一样是一年级学生。
「多亏有你才得救了。」
「没有啦,我什么也没做。」
佑麒心想,我只是帮忙接住球而已,不用这么客气吧。这时这名身材健壮的学生指着佑麒身后说道:
「我差点就要在高一的时候变成杀人犯了。」
仔细一看,原来后面有位上了年纪的男老师。他的耳朵似乎也不好,因此照样慢慢地走着,一点也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的确,万一球直接击中他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出意外。
「不过啊,你那一球接得真漂亮,你也有在打棒球吗?」
「没有。」
正当佑麒摇头否认的时候,与这名壮硕学生搭档练习接球的学生走了过来。
「福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该不会想要加入棒球社吧?」
那个人是在国中时代与佑麒同班的学生。
「放心吧,我没那个意思。」
佑麒将球归还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是啊,就算我想打棒球也没办法。
就算后侮,现在也太迟了。
从前,自己曾经有些轻视花寺国中部的棒球社,不过如今却连那些家伙都比不上,因为我就连单纯地想打球这件事都办不到。
佑麒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在他来到校舍建筑侧边的时候,有个「喂,等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叫你,你都没有听到,一直往前走。」
刚才那名投出暴投的人追上来。
「你先离开没关系吗?」
佑麒将脸转向棒球场的方向。现在还不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吧,况且就算社团活动结束,最资浅的一年级学生也必须负责整理用具之类的工作,所以一定会留到最后才走。
「我有先跟社团的人讲过了,反正我只是参加入社体验,而且我多少有发现到自己也没有打棒球的天分。」
「你说也没有,是什么意思?」
佑麒疑惑地歪着头,接着这名学生扳着手指开始计算:
「我记得我去过的社团有足球社、网球社,还有田径社。虽然我都尝试过,可是不管哪一种运动都做不来。」
他似乎因为这样,不管到哪个社团都无法正式入社。
「可是,既然加入了源氏,一般来说都会参加某项运动社团吧。」
还真是伤脑筋耶。他一边搔头,一边咧嘴而笑。佑麒看到他的笑容之后想起一件事。
「你就是入学典礼那天早上,我在关哨前面撞到的——」
「咦,啊~~对喔,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还真有缘啊。他边说边拍拍佑麒的肩膀,接着自我介绍:
「我是一年C班的高田铁。」
「啊,我是……」
「我知道,你姓福泽对吧。」
自己已经变成那么出名的人了吗?佑麒想到这里不禁升起防御心,不过事情与他想的不同。
「因为刚才棒球社的人就是这样叫你的啊。」
高田愣愣地说着。
「咦,难道你不姓福泽吗?」
「不,我姓福泽没错。」
我就说嘛。佑麒边说边笑。

「你以前打过棒球吧?」
高田倚着校舍的外墙并如此问道。
「嗯,我曾经参加本地的少棒队,再来是参加青少棒队。」
在两人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地势比校舍低的操场。田径社正在跑道上进行跨栏的练习。
「你为什么不打球了?」
「因为肩膀受伤了啊。虽然对日常生活完全没影响,但医生说若继续打棒球的话,就连这点也无法保证了。」
如果打棒球会让肩伤恶化到影响日常生活,当然就不能继续练下去,因此只好放弃。
你以前是投手啊。」
「对啊。」
「那你的目标应该是甲子园吧。」
「是啊。虽然是私下做的决定,不过我已经确定要以推荐入学进入棒球名校,可是我因为冲过头,做了教练排定行程之外的投球练习,结果把肩膀弄坏了,所以也无可奈何。」
既然无法继续打棒球,也失去了进入棒球名校就读的意义。那时还来得及更改决定,因此佑麒才选择以进入花寺学院高中部为优先志愿而来这里念书。
要中途跳离这所几乎以直升制度为主的学校,心里的确需要一个能做为原动力的强大理由。虽然放弃棒球、找到全新目标并参加其他学校的升学考试并不困难,不过对佑麒而言却完全办不到。
因此在他眼中看来,花寺学院高中部,根本是一所他在国三念到一半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去念的高中。之所以会对源氏、平氏还有乌帽子亲不熟悉,都是因为他之前把这些事物当成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并将其扔到一旁的缘故吧。

「应该不只这样吧。」
「什么?」
「呃,我总觉得,你对棒球有关的事物所抱的情感,似乎更复杂一点……弄错的话我先跟你道歉。」
虽然高田这么说,不过他那「总觉得」的莫名第六感一点也没错。
「你没弄错。」
佑麒低头回答。他无法将弄伤肩膀所以放弃了棒球这件事定位成自己的问题。
「我在国中的时候,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在青少棒队里,一个在学校里。」
「嗯。」
「可是,因为我不打棒球,而且又进了花寺的高中部,所以也让我这两个朋友的命运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我想他们两个一定都很恨我。」
我到底在对这个算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什么啊?不对,正因为对方是不熟的人,我才会讲出口吧。
高田没有追问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默默地听着,然后说了句:「你一定不好受吧」,并且拍拍佑麒的肩膀。
与高田谈过之后,佑麒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遇到的挫折,与因为事后的选择而失去朋友这件事,的确是难受的经验,不过,无法对任何人提起这些事情,又是另一种难熬的体验。
「啊,说到福泽,你该不会是B班的福泽佑麒吧?那个被叫去学生会室的人。很酷耶。」
高田就是这种调调的人。
在这之后,高田只要在上学途中或是学校里遇到佑麒,一定都会向他打招呼。
3
「你交到朋友了嘛。」
星期五早上,佑麒走在源氏山路的时候,一名由后方靠过来的学生走到他身边。
「源氏一个、平氏一个,还真是类型相差很大的两个人呢。」
那个靠过来的学生是柏木,因此佑麒忍不住想酸回去:
「学生会还真闲,居然有空监视我这种普通学生的动向。」
「一点都不闲,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利用上学时间与你见面呀。」
「喔~~我还以为是因为视线不良的山路比较不会被人看见,你才出现的。」
佑麒只有走在源氏之路的时候会遇见柏木。他走平氏之路的时候大多是与亚里斯在一起,因此柏木或许不方便与佑麒讲话吧。
「算是吧,毕竟我也很害怕安德烈的怒火,所以没有其他人是再好不过了。」
柏木说完之后笑了出来。确实如他所说,现在不管向前望或回头看,都无法看见源氏学生的身影。
「可是,如果你只有交到两个朋友,那距离目标的四个人还差两人喔,怎么办呢,小麒。」
「你真烦耶。」
在与他人有所往来的情况下,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并不会全是美好的事情。
柏木说得没有错,亚里斯与高田是自己的朋友,至少佑麒是这么想的。正因为他们两人是佑麒在这种不顺遂的时候交到的重要朋友,他才会烦恼是否该将两人卷进那种为了意气之争而做的对决。
为了让安德烈服气,就必须带那两人去学生会室。只要他们被烙上福泽佑麒的朋友这个烙印,绝对会在自己原本所属之处的源氏、平氏团体里觉得很丢脸吧。明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却还是要将他们带去学生会室,这是身为朋友会做的事吗?
佑麒也很怕知道两人发现这场对决时的反应。假如他们认为佑麒是因为不得不交明友才与他们亲近,佑麒心里会更难过。
「你似乎很焦躁不安啊。」
柏木大声笑了出来。
「我这个人不论何时都是这样啊。因为不多加考虑就向前直冲,所以老是失败。」
「这次的对决也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输掉的话就得任凭学生会使唤,不管怎么想都不公平嘛。况且就算我赢了,也只能维持现状而已。」
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并无益处,而且也不是该对柏木说的话,但佑麒就是无法忍住不讲。他心中对于自己必须苦闷地面对每样事情感到疲累。因此,他讲这些话的对象不一定非柏木不可,目的也不是为了获得有建设性的意见,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宣泄心中这股恼人的情绪。
「你不只是行动,就连思考方式都横冲直撞的呢。」
佑麒听到的,是柏木略带讶异的低语。
「什么?」
「虽然我对于安德烈向你宣战的理由,也有一些无法赞成的地方,但是我认为这场比赛不能说完全不公平,所以我当时才会默不吭声啊。」
如果我认为这件事再怎么想都缺乏公平性的话,就会当场介入并阻止你们了。柏木一脸认真地说着。佑麒心想,你那时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安德烈一句怒吼而闭上了嘴啊。尽管佑麒这么想,却又认为要是抓着这点反讽,他与柏木的对话就不会再进行下去,因此并没有多说。
「你说这场比赛没有不公平,又是什么意思?」
佑麒一问完,柏木立刻竖起一根左手的手指并笑着说:
「首先第一点,这场对决的定向从头到尾都由你掌握。也就是说,情势会在你的努力之下有所改变。安德烈什么也没办法做,只能等待约定的日期到来。」
「那第二点呢?」
既然有第一点,那应该也有第二点吧。果然,柏木的左手竖起第二根手指。
「如果你赢了,那么你所得到的绝对不会只是维持现状,但即便你输了,最后必须任凭学生会使唤,也会附带足以互抵,不对,是价值超过你所失去的东西的奖励。」
「你说的奖励是什么?」
不管输赢如何,都不会有损失。佑麒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何不自己思考一下呢。」
佑麒见柏木似乎不打算告诉他,于是换了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安德烈是考虑到这些才向我提出对决的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认为他应该没想到这么多吧。他那个时候好像满脑子都是要将你当成仆役来使唤的念头。话说回来,小麒。」
柏木停住脚步然后盯着佑麒的脸。呼出的气息都拂到脸上了,距离近到柏木若是再向前靠十公分,两人的嘴唇就会贴在一起。
「提到安德烈的时候,至少在他名字的后面加上学长这两个字。毕竟他是二年级,而你是一年级。」
「那么,我也必须叫你光之君学长吗?」
佑麒心想,两个男人应该不致于接吻吧,所以这是懦夫赛局(注三),先把脸别开的人就输了。
「光之君这个名宇不需要加敬称,但若你想使用敬称的话,就叫我光学长,不然叫柏木学长也可以。不论你用哪个名字叫我,我都会回话的喔。」
柏木露出微笑之后就将脸移开,因此佑麒才会疏忽大意。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柏木的嘴唇就像影片倒转似地回到佑麒面前,并在刹那问轻触他的双唇。
「你最后实在太粗心了,小骥。」
※注3:Chicken race,泛指测试胆量,如两车对开不踩煞车、向悬崖直冲而去等比赛,先躲开的人就是输家。
柏木洋洋得意地俯视佑麒,而他则是卯足全力以不服输的态度冷冷地回看柏木。
「……学长你是同性恋吗?」
「你说呢?」
这是什么答案。会去吻同性者的男人就是同性恋吧。对于十五岁、恋爱经验零的佑麒而言,他脑中只浮现出这种直接了当的答案。
「那就先这样了。」
柏木轻拍了一下佑麒的肩膀,接着以小跑步走下源氏之路。
(唔哇!初吻居然是跟男人啊!)
这股惊愕的感觉慢慢环绕住佑麒的全身。正当他打算伸手擦拭嘴唇之时,背后冒出了「福泽」的呼唤声。
「高田……」
高田是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他该不会目击了刚才接吻那一幕吧?由于佑麒担心太多,所以就连将手举到嘴边都做不到。
「那个我刚才瞄到一眼的背影,是不是学生会会长啊。」
「呃,是吧,好像是。」
高田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他踮起脚尖,想看看是否能看见前方那个已经失去踪影的人影。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喔,他一年级的时候,源氏与平氏好像还争相要他加入呢。据说无法讨论出结果,所以他最后就同时加入两方。」
世界上明明也有同时被双方排挤的人啊,待遇差太多了吧。接着,高田要告诉佑麒,柏木学生手册封皮的里外两侧是不同的颜色,不过,他似乎也不知道封皮外侧是红色还是白色。
「对了,你刚才和学生会会长在讲什么?」
「咦?只是打招呼而已啦。」
总不能说自己被他亲了吧。佑麒随便搪塞过去。
高田扫兴似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4
吃完午饭之后来到图书室的佑麒,在那里目睹一幅奇妙的景象。
亚里斯与高田在阅览室角落的位子相邻而坐,而且在谈话。
(那两个人认识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专注地讨论什么事,不过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佑麒正往这边看。
即使佑麒意识到自己与亚里斯、自己与高田这样的组合,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亚里斯与高田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么要好。
那两个人分属平氏与源氏这两个不同的派系,而且不但是从不同的国中进入花寺,就连班级也是有点距离的A班与C班,因此佑麒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没有连接点。
可是只要仔细一想,既然那两人愿意与佑麒做朋友,说不定性格本来就是那种不在意派系或班级这类藩篱的人。
他们两个都是个性很好的人,只要有机会认识,一定能马上成为好朋友吧。
佑麒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却无法出声呼唤他们,并仿佛逃跑似地离开了图书室。
他心里在思考一个问题,所谓的朋友究竟是什么?
这天,佑麒一回神才发觉自己满脑子都是高田与亚里斯的事。
不知道是否因为在这种状态上床睡觉的缘故,佑麒当晚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裹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佑麒打起了瞌睡。在他身旁有一道不属于他的心跳声,让他感觉很安心。佑麒试着将手伸过去,却不晓得被什么东西所阻隔而碰不到对方,但是,那道小小的心跳声的确就在那里。
虽然他很想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但或许无法如愿吧。梦中的佑麒一边打盹,一边思考着这件事。因为,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这个地方就变得越狭小。
(赶快离开吧。)
小小心脏的主人对佑麒低语着。虽然这是一句不算完整话语的句子,却实实在在地传递给了还不懂得如何说话的佑麒。
(离开这个狭窄的地方,和我一起玩吧。)
佑麒应允了这句话,并且来到外面的世界。尽管他依旧对那个舒适的地方有所依恋,不过总有一天必须离开那里。佑麒心中有些许不安,但他认为只要和那个总是待在他身边的人在一起,一定没有问题的。
可是,等他来到外面的世界之后,身旁却没有半个人。
为什么那个人不在呢?去哪里了呢?佑麒试着寻找,但是却一无所获。到时候一定会交到除了那个人之外的朋友吧,于是佑麒就停止了寻找,而当他在玩耍的时候,听见了祖母的声音:
(就是这孩子还在みき肚子里的时候,是双胞胎的事情呀。)
佑麒不知何时来到了位于山梨县的祖母家。
(佑巳又还小,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婴幼儿不是很辛苦吗?佑一郎那个时候正为了要不要独立开业而相当忙碌,所以我当初有考虑是不是要去东京帮忙照顾,或者是带一个孩子过来这里。)
佑麒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就装睡,并且屏住气息等待祖母将话说完。
(虽然这孩子是早产儿,很让人担心,不过现在已经这么健康了。只不过,那时已经做好会有两个孩子的心理准备,最后只有一个孩子真让人有点失望呢。)
那么,另外一个人发生什么事了?是从什么时候不在的呢?
只要起身询问就可以了,但是佑麒做不到,他害怕去确认事实。
快逃吧。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会听见可怕的事。
(都是你害的。)
「不是我。」
(你牺牲掉另一个人的性命,自己悠哉地活了下来。)
逼近过来的声音填满佑麒的耳朵。
在佑麒不顾一切向前奔跑的时候,遇见了国中时代与他很要好的船村。
「船村。」
(福泽,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有话想对你说?」
佑麒疑惑地歪着头,船村见状露出苦笑。
(你总是这个样子,每次都为了自己着想而把周围的人耍得团团转,还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自觉。)
「我很后悔,我知道自己做了对你过意不去的事。」
(来不及了。)
船村转身踏出步伐。
「等一下。」
佑麒抓住了他的手臂,结果回头的是以前在青少棒队与他在一起的柴田。
(福泽,你不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投捕搭档吗?上了高中之后,我们就在甲子园把那些棒球名校全部击倒,然后一起进巨人队吧。)
你在说什么啊。
「巨人队也是有选拔赛的呀。」
佑麒一说完就想了起来。自己已经没有谈论那种梦想的资格了。他闭上嘴,接着柴田如此说道:
(如果你不打球的话,那我也不打了。)
「你不要放弃啦,要连我的份一起努力啊。」
柴田并没有弄伤肩膀。他上了高中之后,会在那里遇到其他厉害的投手,而且不管要接多少对方投出来的球都可以。
(因为有你才会有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也要退出。)
「柴田,等等啊。」
佑麒正要追逐离他而去的朋友,脚却绊了一下。他跌跌撞撞地追在柴田身后。
佑麒最后来到的地方,有一名少年在那里。
那个人看起来既像船村,又像柴田,不过似乎也很像其他人。对了,是亚里斯与高田。
他露出微笑并挥挥手。
(拜拜。)
「什么?」
(我们要走了。)
「为什么?」
(因为你太自私了。)
「你说要走,是要去哪里啊?」
就算发问也得不到回答,而对方的背影就这么逐斩变小,最后消失在黑暗里。残留下来的只有一句话:
(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独自生活吧。)

「不要走!」
当佑麒醒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床上哭泣。
我不要孤单一人。
佑麒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星期六早上,佑麒此平常提早一些到校并站在岔路诃方,这时他看见高田正从校门口走过来。
「早安。」
不管是高田或亚里斯都好,佑麒打算和先来的那个人一起走到校舍。
「早安。」
高田像平常一样打了招呼之后,就朝源氏之路前进。佑麒追了上去。
「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不,没有。」
佑麒脱口说出这个答案,但他其实想问亚里斯的事情,例如,他是什么时候认识亚里斯的,还有,两人知道彼此是佑麒的朋友吗?之类的问题。
可是,这种问题不该这么直接地询问,而是要在闲聊之时带出来才对。不知为何,佑麒不想去了解这件自己在意的事情。
「是喔,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有事要对我说,才在那里等我的。」
高田讲完之后,说了句:「那么,抱歉了」,接着突然加快脚步。
「咦,你怎么了?」
「我是值日生,所以有点急,我要先定了。」
高田似乎不打算与佑麒一起跑向校舍。
「真是个忙碌的男人啊。」
现在再折回平氏之路找亚里斯也很不自然,因此佑麒就独自走在高田有如突如其来的狂风一般掠过的源氏之路上。
这种事情不该去一一挂念,所以佑麒也在换穿室内鞋、走上走廊的时候全部忘掉了。比起这个,他还比较在意自己没有预习第一堂课的上课内容。
可是,当他来到一年C班教室前的时候,脑子里却塞满了高田的事。
他不经意地由敞开的门扉向内望,写在黑板右边角落的值日生栏里并没有高田的名宇。
这该怎么解释才好。
①高田把自己当值日生的日期弄错了。
②昨天的值日生没有重新写上隔天值日生的名字就回家了。
③高田真正的名字并不是高田。
④高田明明不是值日生却撒了谎。
不过,就算会忘记自己今天当值日生,然而有可能明明不是值日生却以为自己是值日生吗?由此可知,①的可能性很低。
虽然有可能是②,但应该也不对。值日生名字的上方有注明日期,而那的确是今天的日期没错。如果是忘记改名字,那么日期不是昨天的日期就很奇怪了。
③的话呢?有没有可能佑麒只是认为他叫高田,但他实际上的名字不是高田,而是那个写在值日生栏里的名字呢?
(……没这种可能吧。)
佑麒第二次遇见高田的时候,他穿着体育服,而且胸前的确缝着写有『1-C高田』的号码布。
这样想的话,④的可能性很高。假使正确答案是④,那高田为什么要说谎呢?
(为了要先走而编的藉口吗?)
那么,他为什么必须先走呢?在高田看到佑麒之前,也没有一副赶时间的样子。从以上猜测推论出的答案是——
(他在躲我吗?)
虽然佑麒不想承认,不过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福泽,你从刚才就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有哪里听不懂吗?」
一道沙哑的男性声音将佑麒拉回现实。他向前一看,数学老师正从讲台笑着往这里看。
「没有,对不起。」
佑麒连忙将注意力集中在翻开的课本上。
「那么请你解一下第四题。」
「是。」
佑麒从座位起身定向黑板,同学们以一脸嘲笑他活该的表情笑了出来。
佑麒刚才虽然回答没有问题,但是他真的有不懂的地方。
不过,就算询问数学老师自己被朋友疏远的理由,他也不认为老师会告诉他。
下课时间,佑麒在走廊上遇见高田。两人的视线明明有交会,但是他却没有对佑麒有任何表示,就这样边与同学聊天边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这不是佑麒想太多。
他的确被高田疏远了。


苦涩的周末

他果然不想与一个既无归属,还被学生会成员盯上的家伙有牵扯吧。
高田说不定在某处听到了传闻,知道佑麒与安德烈对决的内容是佑麒能不能带四个朋友去学生会室,然后觉得要是自己被介绍说是佑麒的朋友会很困扰,所以就突然拉开与佑麒之间的距离。这样佑麒就能理解他的举动了。
虽然能理解——
(我并不打算拜托高田啊。)
也不打算拜托亚里斯。
我们是朋友对吧。佑麒讨厌像这样去相互确认彼此的友谊。就算只有一点点。他也很害怕至今的愉快关系会因此产生变化。
他不要所谓朋友的标记。只要维持现状就好。现在这个状态就很好了。
佑麒甚至认为,若是要为了保护这段关系,就算要被学生会使唤一整年也无所谓。
(但是……)
佑麒以拳头敲了一下墙壁,结果没过多久……
「什么事!?」
房间门被打开,姊姊佑巳冲了进来。
(惨了。)
佑麒下意识地敲了墙壁,不过这里是家里,而且佑巳正在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
「抱歉,我有点睡迷糊了。」
「睡迷糊了~~?你的睡相还真差耶。话说回来,你现在为什么在睡觉?」
尽管佑麒认为睡迷糊是个有点牵强的藉口,但因为他躺在床上想事情,因此不会不自然。而且佑巳似乎自己认定是佑麒用脚踢到了墙壁。
「现在是五点耶,你在这么怪的时间睡觉,晚上不会睡不着吗?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
佑麒回答之后,佑巳说了句:「那就好」,接着在床沿坐下。
「啊,对了,我今天在车站遇到船村了喔。」
「船村?」
佑麒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说船村,是那个船村吗?」
「是啊,就是国中时代跟你很要好的那个船村。他好像正从学校回来。不知道是因为穿着便服还是因为发型,他给人的感觉比以前还要开朗很多,所以我没有马上认出他。他很挂念佑麒你喔。」
「挂念我?骗人。」
佑巳没有漏听佑麒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骗人」两个字。
「我为什么要骗你?」
佑巳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她并不知道弟弟心中的烦恼,因此也不可能为了帮弟弟打气而编出故事。
「船村有问你好不好,还要我代他向你打招呼。」
所以,佑巳的话没有夸大或保留,应该就是船村原原本本说的话。
「是喔。」
佑麒抬头仰望天花板。
「你说,船村比以前开朗是吗?」
「嗯。」
「他在新的学校很快乐吧。」
「是啊,就是那种感觉,还有朋友跟他在一起喔。」
「朋友……是喔。」
「你怎么哭了。」
在佑巳指出来之前,佑麒都没有发现泪水几乎要从自己的眼眶溢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喜悦的哭泣,也不是悔恨的哭泣,而是至今一直紧绷住的某样东西瞬间放松下来的感觉所造成的泪水。如果船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快乐,那就足够了。佑麒只是这么思考着,就获得了拯救。
「佑麒,你对船村做了什么吗?」
佑麒嗯了一声并点点头,从眼中不停涌出的泪水沿着脸颊向下流,在牛仔裤的大腿部位滴出一片水珠状的图案。佑麒不禁觉得,反正都被看到自己哭泣的脸,所以若对象是佑巳的话,那么把事情都说出来也无妨。
「我本来不是要以推荐入学的方式去念其他高中吗?可是,我弄伤了肩膀、不再打棒球,而且班导也说还来得及,所以就改成透过直升制度的优先入学进入花寺高中部。」
「嗯。」
「不过,优先入学也是有名额限制的,我实在太笨了,居然没有注意到。也有明明已经提出优先入学申请,最后却进不去的人。」
「那个人是船村吗?」
「是啊。」
原先的预定是佑麒离开花寺,而船村留下来才对。对了,船村或许有说过进了高中要加入源氏。
「难不成你一直在烦恼这件事吗?」
佑巳不敢置信地说着。
「是啊。」
进入国三第二学期之后,船村就开始与佑麒保持距离。就算佑麒邀他一起回家也会被拒绝,而且从前经常在星期天出去玩的习惯也突然消失了。过了好一阵子,佑麒才知道船村从暑假就开始为了升学考试而上补习班,而这似乎是因为负责指导学生未来出路的老师在第一学期中的时候告诉他,以目前的成绩想优先入学很困难。
在佑麒领到优先入学许可的文件时,才第一次注意到船村没有拿到那份文件。佑麒在那之前一直相信,他与船村上了高中又能继续一起上学了。
「我每次都是这样,就算踩在别人的牺牲上面,也毫无自觉地悠哉生活。」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佑巳你不会懂我的心情啦。」
没有遇过巨大的挫折、过着开朗快乐的每一天,而且大概也交了许多朋友。这种人是不会了解的。
「佑麒又没有用卑鄙的手段,不是吗?你选择优先入学的时候还在截止日期之前,所以那有符合正式的程序呀。况且应该也有与你相反,在日期截止前一刻从优先入学改为参加入学考试的学生啊,所以——」
「已经够了。」
「咦?」
「如果船村过得很好,那就够了。」
先前进行着热烈演说的佑巳,听到这句话不禁泄了气似地回应:「喔,是喔。」
「还有呢?」
「什么?」
「还有其他事情吧,全部说出来呀,让姊姊帮你卸下心头重担。」
快说快说。佑巳追问着佑麒,看来她对于这个类似人生商谈的角色颇有兴趣。
「那、那么,以前在青少棒队跟我一起组投捕搭档的柴田,他不打棒球也是因为我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啊,因为我不打球了。」
佑麒说完后,佑巳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的脸。
「我从刚才就有一点这种感觉了,佑麒你有这么伟大吗?」
「什么?」
你有这么伟大吗?佑麒记得这好像是他在不久之前对某人说过,还是某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啊,每当你做出什么微不足道的行动时,周围的人就会产生程度足以改变人生的动摇吗?」
「我想……并不会。」
佑麒既非政治家,也不是明星,这样一个普通的十多岁男孩子,怎么可能会拥有改变他人人生的力量。
大家有这么脆弱吗?这会不会太看轻别人了?
「那个人说不定也只是因为升学考试才暂停打棒球,或是因为上了高中之后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啊。假如他是因为你不打棒球而跟着放弃,不就代表他原来对棒球也不是那么执着吗。」
「是啊……」
这个世界是立体的。就算看着相同的东西,也会因为看的人所在的位置与所看到的位置不同,而看成完全不一样的形体。既然如此,只要多多移动自己的脚步,并从各种地方看过去就可以了。佑已将这种想法教给了佑麒。
「我啊,好久没有觉得有兄弟姊妹真好了。」
佑麒是打算将自己感谢的心情老实地表达出来,不过……
「你平常就该这么想啦!」
佑巳却粗鲁地胡乱搔弄他的头发。
「唉呀,饶了我吧。」
佑麒一边在床上逃窜,一边心想,如果这里再多一个人,变成三个人的话,三人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佑麒?」
看见蒙住头部并维持仰躺姿势、动也不动的弟弟,佑巳担心地询问。
「你怎么了?」
佑麒摇了摇头。再想也没用,毕竟另一个人现在不在这里。
可是……
如果那个人是男生的话,应该会和佑麒一起念花寺学院。
如果是女生的话,就会和佑巳一起念莉莉安女子学园。和年纪相差一岁的姊姊念同年级,就会在各方面被拿来做比较,这样倒是有点可怜。
「不知道会是什么名字呢,应该会有一个『佑』字吧。」
佑麒翻了个身。
「什么?」
「我的另外一半、没有被生下来的那个人。」
听见佑麒的喃喃自语后,佑巳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佑巳,你不知道吗?」
不会吧。佑麒坐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本来不是双胞胎吗?」
他认为就算自己没有被告知,姊姊佑巳也会晓得这件事。不过,对了,虽然佑已是姊姊,但年龄与佑麒也只有相差一岁左右,所以不可能有当时的记忆。
「是谁说的?那是骗人的。」
「虽然不是对着我说,不过我有感觉到啊。」
微弱的心跳声,不成句子的话语,还有祖母与某人对谈说的话——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佑麒不是一个人,那么另一个人会去哪里呀。我看过户口名簿,我们家的小孩就只有我跟你两个人喔。」
「我不是说那个人没生下来吗?」
「佑麒,你该不会还没睡醒吧?」
佑巳咯咯地笑了出来,不过,她的笑意慢慢变得虚弱,最后她摆出一张严肃的表情。
「佑麒。」
佑巳下床站了起来,并突然用力抓住佑麒的手臂。
「怎、怎么了。」
「去问妈妈。」
「什么!」
「与其我们两个在这里思考,不如去问生下孩子的人比较快。」
「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家里在这之前都没有讲到这件事情,不就表示这个话题在家中是禁忌吗?
「这不是佑麒一个人的问题喔。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个孩子对我来说就是弟弟或妹妹呀。今天是星期六,爸爸也回来了,这样正好。」
佑巳拖着佑麒走出房问,并且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她平常总是不够干脆,但像这样做出决定之后却不带一丝犹豫。假如在楼梯这种高度有落差的地方抵抗就很有可能会受伤,于是佑麒只好死心并跟在姊姊后面。
2
「咦?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紧张地将事情说出口,不过妈妈的反应却很平静。
「才没有佑麒是双胞胎这回事呢。」
对吧。她转头向身旁的爸爸确认。
来到一楼之后,双亲正好在和室里,于是小孩子们在表示「我们有话要说」之后,家中四名成员就这么以正座的姿势坐在榻榻米上并开始谈话。
「爸爸身为你们的亲身父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种事呢?」
「如果是双胞胎,生下孩子的本人不可能不知道呀。」
双亲异口同声地说着。
「不用隐瞒没关系的。」
佑麒垂下视线。
双胞胎当中的一个人死了。可以想见是为了顾及幸存下来的另一人而隐瞒事实。
「佑麒。」
爸爸窥视着佑麒的脸并说道:
「假如这件事是真的,而且已经升上高中的儿子想知道,那么无论是爸爸或妈妈,都会全部说出来的。」
说得也是,我们家的父母的确会这么做。佑麒点点头。
「况且,我想应该会买个佛翕来祭祀喔。」
确实如此,这个理由实在很有说服力。
咦,我可以这么简单就认同了吗?
「不过,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小时候我听到祖母讲的话,而且我也在想,我没有足月就出生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说祖母吗?」
妈妈反问佑麒。在家中提到「祖母」的话,大多是指妈妈的母亲,因为爸爸的双亲都已经过世了。
「我记得她说……佑巳年纪还小,要照顾三个人很辛苦之类的。」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呢?」
「应该是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做梦梦到的。」
与双亲对谈之际,佑麒渐渐失去了自信。
「这么久以前的事了啊。」
妈妈叹了口气并站起身来。
「佑麒,别烦恼了,你为什么不立刻问妈妈呢?」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摆电话的地方并将子机拿了过来,接着毫不迟疑地以食指拨号。因为妈妈有将号码记在脑海中,所以她拨的大概是祖母家的电话号码吧。
祖母立刻接了电话,妈妈于是就讲了起来:
「喂,妈妈,我是みき,我有点事想问你,就是我们家的佑麒是双胞胎吗?」
妈妈一说完就扳起了脸。怎么了吗?旁边三个人以表情询问后,妈妈就压住电话子机的收音口然后小声回答……这个问题让祖母笑翻了。」这也是当然的呀,问题的内容跟刚才一样,而且根本就不是生下孩子的人该问的。
「啊~~不是啦,只是好像在我与佑一郎不知道的地方付传闻流传着。」
这或许是场误会,所以妈妈大概是怕万一让祖母感到介意会产生困扰,才会在与祖母说话的时候,将事情是佑麒从祖母那里听来的这桩缘由隐藏起来。佑麒见状茫然地思考着,看样子父母果然没有说谎啊。
「喔~~是这样啊。咦~~是吗?所以才会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没事没事,我只是因为有点在意才问的。好,再见。」
爸爸、佑巳、佑麒三人围着按下了电话子机「挂断」键的妈妈并询问:
「祖母说什么?」
「祖母也说生下来的只有佑麒一个人啊。」
其实这根本就不用确认的呀。妈妈说完耸了个肩。
「那么祖母是第一次听到双胞胎这个话题吗?」
佑麒接连发问,结果妈妈回答:
「以前也曾经提过这件事喔,因为呢……」
「什么?」
这么说来,似乎也不是佑麒将梦境认定为现实罗。
「佑麒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山梨县的祖母家,不过我已经忘记那是怀孕五个月还是六个月的事情了,因为那时我的肚子比一般怀孕五个月的孕妇还要大,所以邻居们说可能是双胞胎。祖母好像认为这个猜测没错,所以当初有考虑孩子出生之后要暂时过来帮忙喔。可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根本不会有什么要等到孩子出生才会知道的事,所以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现在是那种连胎儿是男是女都可以得知的时代,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胎儿的数目。
「等等,佑麒出生的时候不是早产儿吗,那妈妈的肚子为什么会比一般怀孕五个月的孕妇还要大?」
如果是过期产儿(注4)就另当别论了。佑巳指出的观点很有道理,还是该说她真不愧身为女性呢?佑麒则是因为不太能在这方面的话题上发挥实际想像力,所以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因为子宫里长了一个满大的肌瘤。」
「子宫长了肌瘤……」
肌瘤是什么啊?嗯~~
「是良性的肌瘤,就像是肌肉组成的肿瘤吧。」
爸爸开口说明,佑麒才明白肌瘤是什么。可是,就算那个肌瘤很大,大小有可能与五个月左右的抬儿差下多冯?
(……大概有可能。)
妈妈和佑巳刚刚在讨论切除肌瘤的手术,而因为这个话题给人相当鲜明的印象,于是佑麒就强迫自己接受了。
「事情就是这样,佑麒,真是太好了。」
返回房间的途中,佑巳拍了拍全身无力的佑麒的肩膀。他轻轻地将姊姊的手拨开并叹了口气。
「才不好呢。」
自己不知道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死去手足的事情烦恼了多少年。怎么搞的嘛,简直像个傻瓜。
「有什么不好。」
佑巳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不用再因为思考这件事而感到烦闷啦。」
原来是这样。
「佑麒,你听好罗,有个杯子里装了一半的水。」
※注4:超过预产期两周以上出生的婴儿。
「你是不是想问我,觉得水只剩一半,或是水还有一半。」
  如果是自己的话,明明就可能会回答:「杯子里只剩半杯水。」虽然话已经到了喉咙,佑麒却不将这句话讲出来。
  「什么嘛,你知道啊。」
  「这个问题我早就不知道听过几遍了,就跟结婚典礼的演讲里面一定会出现的『三个袋子』(注5)一样啊。」
  「你说的三个袋子,是什么啊?」
  佑巳一脸兴奋地回问。糟糕,我太多话了。
  「……我忘了。」
  「骗人,你刚才一瞬间露出了觉得很麻烦的表情。」
  在奇怪的地方直觉就这么敏锐啊。
  「真的啦。对了,爸爸有一本演讲范本的书,上面有写,如果你想知道就去读一下如何?」
  「我会去读的。」
  佑麒以敬礼的姿势目送姊姊朝右转向后方离开的背影,接着登上楼梯。
  「原来是这样啊。」
  答案揭晓后,才知道事情原来是如此。
  佑麒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不只这样,还感到体内涌上一股力量。
  原来如此。
  就算向前直冲也没有关系。
  自己对他人的影响力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在路途上遇到障碍物就将其击退吧。不就是这样吗。
  * * *
  那么,关于佑麒记忆中感觉近在身边的心跳声,还有不成句子的话语之类的事情,真实情况又是如何呢?
  根据佑麒后来听到的说法,好像是还不会讲话的佑巳经常一边抱着妈妈,一边对着妈妈鼓起来的肚子呢喃一些意义不明的儿语。
  当然啦,胎儿时期的记忆居然到现在遗留在脑子里,这从现实角度来看确实是件相当怪
  ※注5。在结婚典礼致贺词之时常用的题材,利用与婚后生活有关,并含有「袋」这个汉字的词来鼓励或告诫新人。常用的有:堪忍袋(容人之量),比喻要互相容忍、包容对方。お袋(母亲),比喻要孝顺父母;给料袋(薪水袋),比喻要勤俭持家与努力工作。
异的事,所以,这或许是佑麒在误会自己有可能是双胞胎的情况下所编出来的记忆。
尽管如此,佑麒在得知这件事的那天……
一定也会不由得地认为自己必须珍视姊姊吧。



炽热的友情
1
就如同在打击准备区挥舞球棒的时间让人感到很漫长那样,对于下定了决心的佑麒而言,不用去上学的星期日也令他觉得前所未有地悠长。
在平常,宣告休假已近尾声而使人觉得难过的傍晚综艺节目主题曲,还有动画片尾曲的画面,现在的佑麒都很高兴地迎接它们。他还为了不睡过头而在晚上九点上床睡觉。
接下来迎接的是星期一的早晨。
说实话,佑麒在一个星期之前还无法想像今天如此冲劲十足地上学的自己。
他没有乌帽子亲。
也没有交到四个朋友。
尽管现实状况可说从那天之后就没什么变化,但他的心情却不一样。
在高中部的正门下公车时,他看见亚里斯也在一同下车的学生当中。
「早安。」
佑麒以开朗的声音对亚里斯打招呼,他却粗鲁地回了句「早安」。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情啊,高田好像也在躲着我。」
佑麒一边追在先踏出脚步的亚里斯身后,一边向他询问。
「高田同学不是讨厌你,是在生你的气。」
「什么?」
「我也在生气喔。」
虽然亚里斯回答了佑麒的问题,脸上却依旧没有笑容。
「那和学生会的安德烈学长与我之间的事有关吗?」
「关系大了。你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找我们商量呢?」
亚里斯瞪着佑麒并说道。
尽管不知道是一个星期前聚集在学生会室外看热闹的人听见了对话内容,还是当时在学生会室里的某一人刻意传出去的,总之佑麒与安德烈两人对决的消息似乎已经在学生之间传开了。既不属于源氏也不属于平氏的佑麒,当然不晓得这个情形。
「福泽同学,你知道见外这个词吗?」
「什么?」
「我和高田同学两个人,一直都在等你开口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学生会室喔。」
「亚里斯……」
被认为是你的朋友,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困扰。佑麒不愿意说大家是朋友,这才令人感到遗憾。亚里斯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与佑麒不想将朋友牵扯进来的想法比较之下,他们两人认为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友情表现。
「抱歉……那么,我虽然现在才说,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只不过这是一场败仗就是了。」
佑麒伸出右手并如此说着。
亚里斯紧盯着佑麒的眼睛,就好像看透了佑麒眼眸当中的某样东西一般直盯不放。最后亚里斯或许是接受了佑麒的话,于是回握住他的手。
「嗯,我会帮你收尸的。」
可是他说完后,却又立刻改了一个想法似地摇摇头。
「不对,我会跟你一起战死沙场的。」
佑麒心想,这句话还真是可靠呢。

2
「——所以,高田,我希望你也一起去学生会室,不,请你跟我一起去。」
佑麒守在一年C班的教室前,等他一遇到前来上学的高田,立刻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
「喔~~你总算说了呀。我想你啊,一定是因为觉得会给我们带来困扰才没说出来的吧。」
「你说中了。」
佑麒迟迟无法抬起一度低下去的头。因为他低头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很可怕,由头上传来的粗哑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很不高兴。
「我跟有栖川谈过了。如果等到最后一刻你都还不来讲的话,我们两个人就会前往学生会室,所以就算你不开口拜托,我们也会去的,这跟原先计划好的一样。」
「那么,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佑麒猛然地抬头望向高田的脸,没想到他居然在笑。
「我啊,也因为气昏头而躲着你、对你说谎,所以我们算扯乎了。」
「说谎?啊~~值日生!」
佑麒想起这件事而以手指指着高田,他立刻有点尴尬地抓着自己理得有些短的头发。
「你注意到了啊,我真是做了件不成熟的事情。」
「不成熟也没关系啊。」
佑麒心想,我们还只是小孩嘛。
「是午休时间对吧。」
「是午休时间没错。」
「我等不及要上战场了。」
高田扳折手指发出喀拉声。
看来男孩子大多都是战争爱好者。
3
午休时间接着来临。
「因为有句话说,饿着肚子不能打仗嘛。」
在高田的提议之下,大家决定吃完午饭再去学生会室。由于可以顺道开作战会议,所以班级不同的三人就来到户外,倚着校舍建筑并打开便当吃午餐。
「什么?高与亚里斯不是以前就认识的啊?」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因此佑麒就询问了两人的关系,这才得知他们是前不久才开始有互动的。
「是啊。」
亚里斯一边享用饭团,一边笑了出来。
「记得是在上星期五的午休吧,我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高田同学突然绕到我前面叫我跟他走,好恐怖喔。」
「哪会恐怖啊。」
高田一脸不高兴地吸着盒装牛奶。吸管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才不呢,真的很恐怖。你那时以一副可怕的模样对我说,要是知道福泽的事情就说出来。如果你没有提到福泽同学的名字,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喔。」
「因为我有好几次看到你跟福泽在一起啊,所以我想这家伙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就算不是直接从福泽那里知道详情,说不定他手上也会有一些只在平氏流传的消息。我也是很拼命的耶。」
高田与亚里斯都在佑麒本人不知道的地方为他设想了许多,然而佑麒却独自东想西想地烦恼不已,真叫人受不了。
「对了,福泽,你知道这家伙的名字了吗?」
「什么?」
佑麒立刻回头,结果看见被高田用手指着的亚里斯,因为这个自卑感源头的姓名话题而笑了出来。
「金太郎,他叫金太郎喔。是金子耶,黄金喔。你不觉得很赞吗?我啊,居然是铁,有种让人很无力的感觉啊。」
「这个名字很坚强,感觉很符合强壮的高田同学呀。」
「是这样的吗?」
佑麒一边听着两名朋友的对话,一边眯起了眼睛。
(就算会输——)
他想起了那句柏木不知在何时对他说过的话。柏木曾说,即使得任凭学生会使唤,应该也会附带价值超过佑麒所失去的东西的奖励。
所谓的奖励,说不定实际上就是指高田与亚里斯吧。
不过,预厌真的实现了。
(那么,如果我赢了的话呢?)
佑麒开始思考。
并不是只有维持现状。这句话直正的意义又在何处?

4
最后,三人还没有订出像样的作战计划,就这样拿着便当盒前往决战之地。
「喔~~」
一群听到传闻,打算亲眼确认事情后续发展的看热闹家伙,已经等在学生会室前面,他们一看到佑麒出现,情绪就一齐高涨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会夹着尾巴逃走咧。」
「还算有骨气嘛,那你就全力以赴吧。」
不论源氏或平氏,所有人都在一旁起哄。谁都不认为佑麒会赢,也不期待他赢。
高田与亚里斯以佑麒为首,定在这条人群分开所形成的道路上,而小林站在人群最前方,也就是学生会室门扉的旁边。
「约好的不是四个人吗?」
他与佑麒视线交会之后,喃喃地吐出了这句话。
「是啊,不过这两个人对我来说等同于百人之力喔。」
这并不是强装镇定。因为有这两人在,佑麒才能够在明知这是场败仗的情况下奋勇地出征。
佑麒对小林投以笑脸,然后用力地敲门。
佑麒听见房里传出了声音后,与亚里斯和高田互看了一眼,接着在微微点头之后转动门把,进入房间。
即使不特地报上姓名,其他人只要看到他就知道他是「福泽佑麒」了。不过所谓战争,都是在自己报出名字之后才会打的,有点双方较劲——这样的感觉。
总之佑麒说完后谨慎地低头行礼,然后眺望房内的状况,他看到柏木、安德烈、蓝波,不知为何日光与月光也在其中。
「喂,那两个人……」
佑麒小声地向身后的亚里斯确认后,亚里斯同样以细小的声音告诉佑麒,日光与月光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佑麒的问题还让他惊讶地说:「你为什么不知道啊。」无法得知各种消息的无归属者,在校园生活当中相当不利,佑麒再次体认到这一点。
「你遵守约定来到这里,真是听话呢。」
柏木一边说,一边用餐巾纸按压嘴唇,看来他才刚吃完饭。佑麒将自己不自觉飘向他嘴唇的视线转移开来。
「一开始就已经定出胜负,居然还敢这样大刺刺地出现——」
安德烈看见佑麒身后的两人,并且嘲讽似地笑了起来。
「我的眼睛好像只有看见两个人耶,还是说,这副眼镜的度数快要不够了呢。」
安德烈摘下眼镜,并以手帕擦拭镜片之后再度戴了起来。因为若配合对方故意挖苦的举动会很痛苦,所以佑麒就直接说道:
「我的朋友是两个人。」
紧接着,「我是一年A班的有栖川」、「我是一年C班的高田铁」身后的两个人跟着自我介绍。
「讲好的不是四个人吗?」
「是的,不过对我来说,现在这已经是我的全力了。」
「所以呢?」
你打算怎么办?安德烈催促佑麒说下去。佑麒心想,对方再怎样也不会原谅他的吧。正当他在思考下一句话的时候,高田从后方爽快地说道:
「请您通融一下。」
「通融?」
安德烈以鼻子哼了一声。
「真是讲不通啊。」
听到这句话,安德烈以外的学生会成员们也毫不顾忌地笑了出来。
「说好四个人却带来两个人,这不是只做到了百分之五十吗?皿屋敷的阿菊(注6)只因为十枚一组的盘子少了一枚,就必须赔上性命喔。少了两个人居然还要我通融一下?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虽然不晓得这个时候为何要提到井里的幽灵,总之安德烈似乎没有要原谅佑麒的意思。
「还请您务必见谅。」
「没得商量。如果带了三个人过来,对我说『差一个人』的话还情有可原,现在可是少了两个人耶。」
安德烈捧腹大笑。
这个时候。
「一个人的话,您就愿意通融了吗?」
佑麒后方传来一道说话声,但那既非亚里斯也不是高田的声音。
※注6:江户时代的怪谈,一名侍女被陷害她弄丢了主人的珍贵盘子,最俊投井自尽的故事。
学生会室的门被打开,小林就站在那里。
「加我就是三个人了。这样还差一个人,请您通融一下。」
佑麒的脑子因为同学意料之外的搭救行动而一片混乱,但小林却无视于佑麒,直直地走上前去并在安德烈面前停了下来。
「如果还差一个人,您就能够理解了吧?」
「呃!」
那只是种文字游戏罢了。安德烈是因为确信这里只有两个人,而且人数不会再增加才这么说的。
「安德烈,你就通融他们一下吧。」
柏木开口了。学生会其他三名成员则是静观事情的发展。
「就算有光之君为他们讲好话,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佑麒心想,这也是啦。他一开始就不觉得情势会逆转,只要能稍微挣扎一下也就够了,他是抱着这种心情前来的。这样也算是有反击了。
「约定就是约定,所以我会让学生会使唤的。」
佑麒边说边向前站出一步,安德烈见状得意地笑了出来。
「真是痛快,那么……」
他从长裤侧边的口袋中取出了某样物品。
「你们看,这就是『学生会仆役』的橡皮图章。」
那应该是个图章盒,他却像在展示未来的秘密武器那样大声喊叫,还摆出夸张的姿势让人注意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我要求早点交件,所以还付了急件费用呢,幸好有赶上。」
安德烈边笑边上下晃动肩膀。
「安德烈,学生会的经费是不会付那笔钱喔。」
不知道是日光或月光小声地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这当然是我自掏腰包的。」
「那就好。」
与刚才说话者相反的另一个壮硕男子点了点头。
「请问,那个橡皮图章是要做什么用的?……难道……」
亚里斯战战兢兢地询问。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在颤抖。
「不愧是平氏的人,脑筋转得真快。没错,我啊,打算在福泽的学生手册上面盖这个章,而且当然是盖在他的名字下面。」
「唯独这点请您手下留情!」
亚里斯开口恳求:
「福泽同学将来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拥有乌帽子亲,为了到时候着想,请将他名字下面的栏位空出来。快点,福泽同学你也赶快求情啦。」
亚里斯将佑麒的头向下压。
「怎么了嘛。」
「学生手册姓名栏的下方,是注记乌帽子亲名字的地方啦。」
亚里斯与佑麒一同低下头,并且小声地解释。
「学生会的仆役会有乌帽子亲?」
安德烈以鼻子哼了一声。
「你们一辈子都不用操这个心。为了不让那种轻率家伙有万分之一出现的机会,就让我亲切地把图章盖下去吧。」
「福泽,快把学生手册藏起来!」
高田叫了出声。虽然佑麒因为意识到他的声音而将右手伸到胸前,可是安德烈的手却抢先了零点几秒,飞快地将学生手册夺走。
「啊!」
「真是遗憾呀。」
安德烈逃得也很快,他跑到桌边之后,随即打开桌上黑色印台的盖子,再将全新的橡皮图章在印台上啪啪地压两下,同时还灵敏地以左手翻开佑麒的学生手册。
「完了。」
亚里斯捣住眼睛,佑麒也做好了觉悟。
不过……
(……咦?)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安德烈都没有进行下一个动作。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地,就这样握着橡皮图章僵在原地。
「……」
不,他刚才动了,但他所做的并不是将橡皮图章往佑麒的学生手册上面盖。
「您这个人实在是……」
安德烈缓缓抬头望向柏木的脸。或许该以怒瞪来形容比较适合。
「抱歉了,安德烈。」
被他瞪视的柏木,爽朗地笑了出来。
安德烈到底发现了什么事?那件事又与柏木有什么关系?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的佑麒毫无头绪,但他环视周围,无论亚里斯、高田、小林,或学生会的成员也都是一头雾水。意思就是,除了安德烈与柏木两人之外,好像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若不是能让人服气的答案,就算是自己敬爱的柏木也绝不原谅。安德烈以流露出如此讯息的眼神逼问柏木。
「你在一星期前向福泽佑麒提出对决要求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您说什么……」
出声反问的男人,脸部表情有如张着嘴的金刚力士阿形(注7)站姿雕像一样惊人;而被提问的男人,嘴边则是扬起键陀罗(注8)佛像般的古风式微笑。
「因此,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分出来了,如同你之前说的那样。」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是准备要说啊,可是那时你叫我不要讲话。」
这时已经完全变成两人单独的谈话了,旁人根本不清楚详情。话虽如此,但这股紧张的气氛,让人就连开口询问原委都有所顾忌。
学生会成员中的高年级学生们应该也是这么想吧,因此,机灵的他们便以使眼色来代替插嘴发问,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不打扰柏木与安德烈两人对话的情况下靠过去,窥视安德烈手边那本佑麒的学生手册,因为上面应该会有某些线索,结果……
「啊。」
蓝波与日光月光两兄弟同时叫了出来。
「是光之君的名字。」
「什么?」
这次叫出来的是一年级的四个人。
「哪有可能。」
佑麒冲向前拿起了学生手册。柏木的名字怎么可能写在上面。佑麒一直将手册带在身边,有谁会那种可以在本人没发现的情况下把名字写上去的特殊技艺啊,又不是魔法使。
「……什么?啊。」
佑麒名字的下方并不是空白的。他自己都忘光了,出现在名字下方的,就是柏木那天试写原子笔的字迹。
「可是,这只是普通的涂鸦……」
「不,那是花押。」
学生会的三名成员一齐说着。
※注7:佛教的护法善神,多安置于寺院大门两侧,除了有张嘴阿形,还有抿嘴的畔形两种形象。
※注8:犍陀罗国是阿富汗东部和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一个古国。时期大约是西元前五世纪到西元四世纪之间。由于位于波斯与中亚的交通要冲,文化艺术等融合了印度、希腊及罗马之风格。佛教艺术尤其出名。
「花押?」
「你会不知道也是难免的。」
蓝波一边说话,一边窸窸窣窣地从书架上翻出文件给佑麒看。
「那是从前武将所用的一种签名,你看,这里也有相同的图案对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文件,不过在『学生会会长柏木优』字样的后面,写着与学生手册上那道涂鸦几乎相同的字迹。
「喂,你为什么随便把名字写上去啊。」
居然在注明乌帽子亲名字的地方签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的话。」
众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咦,不会吧,那个……」
佑麒现在才注意到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因此慌张了起来。柏木抱住佑麒的肩膀,接着爽快地表明:
「事情就是如此,这位是我的乌帽子子,叫作小麒。请大家多多照顾。」
「什么~~!?」
尽管大家都隐约注意到了,但却因为事实被讲出来才得以大方地表现出惊讶的态度。
高中部数一数二的超级明星成了乌帽子亲,而且对象还是无归属的平凡一年级学生。
「您明明至今都没有收过乌帽子于,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连乌帽子名都取好了?」
「这场对决的胜负该怎么办?」
「我不承认,我绝对不承认。」
在众人各自嚷叫的喧闹场面中,小林悄声地对佑麒说道:
「你在这所学院里越来越难生存了喔。」
「……是啊。」
佑麒点点头。
这件事情,只要看看学生会室这个小小空间里的情况就知道了。



华尔滋般的三皈依文
1
一夜之后的星期二早晨。
佑麒比平常提早三十分钟穿过校门。
昨天,午休时间最后在那场骚动当中结束,而佑麒完全记不住下午上课的内容。
放学后,高田与亚里斯高兴地对他说:「太好了、太好了」,而他认为既然两人这么说,那么应该真的很不错,于是当时就认同了事情的结局并返回家中。
可是,在他反覆思考之后却担心这样真的好吗?这个疑问涌上了他的心中。不管是在温暖的浴缸或是被窝里,这种想法都没有停止。
虽然佑麒平时也会多预留一些时间提早到校,但只是提早三十分钟而已,就几乎看不到学生的踪影。或许是因为有社团活动而必须进行晨间练习的学生们,大多都会搭早一、两班的公车到校吧。
岔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佑麒不知道该走那条路才好,于是就依照天气占卜的方法脱下其中一只鞋子并将其抛向空中。
「右边。」
佑麒拾起鞋子穿好之后,朝着刚才鞋子前端所指的方向跑了起来。
右边。
这条路是源氏的山路,因此回家的时候就走平氏之路吧,他已经这么决定好了。
早晨还很寒冷的空气流进了肺里。佑麒抬起头向前跑去。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十分地好。
2
学生会室的门是开着的。
「打扰了~~」
尽管里面很安静,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佑麒还是礼貌地先打招呼再进入房间。
「接下来……」
他先将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至于打扫用具也马上就找到了。扫把、畚箕、抹布和水桶全部都收纳在房间入口旁的木制柜子里。
房间内侧的桌子与书架上似乎摆放着重要文件之类的物品,所以佑麒尽量不靠近那个区域,而是以面前的桌子及地板为中心开始打扫。
佑麒对于教室扫除之类的事情做得不太甘愿,也几乎没有打扫自己的房间,这样的他现在却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Buddham saranam Gaeehami。 (注9)
这时房间里传来喀拉声响。
「呜哇!」
佑麒惊讶地发出叫声之后,看到桌子的阴暗处有人。
「是、是谁……」
「你讲话还真不客气呢。」
现身的人是柏木。
「你在惊讶什么呀。」
「因为我以为没人在。」
「怎么可能没人在,这里的门锁已经打开了啊。」
柏木伸了伸懒腰,接着走向佑麒。的确,这里是在没人的时候会锁上门的地方。
「就算这样,你躲在那里我当然没发现呀。」
「我没有躲起来喔。昨天很混乱没能好好做事,所以我今天才提早过来工作,然后在完成一张文件的时候,因为累坏了才在这里打瞌睡。刚才我听到的是『三皈依文』吧?我还以为朝会已经开始了,所以急着起来。」
「『三皈依文』吗?」
佑麒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哼什么歌。顺带一提,『三皈依文』的内容就是宣誓或劝戒皈依三宝,也就是皈依佛、法、僧的祈祷文,『经歌抄』里记载了日文翻译的版本,以及原文配上曲调的歌曲形式这两种内容。
「你真是个道地的花寺之子啊,一般人是不会去哼唱巴利文的『三皈依文』喔。」
「这样会受罚吗?」
「不,我想释迦牟尼佛也会笑出来吧。」
只不过笑出来的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说这句话的柏木。
「那,你有什么事吗?」
「什么?」
「你为什么一大早拿着湿抹布待在学生会室里?那场与安德烈的对决,你已经赢了啊。」
※注9:三皈依文,我皈依佛的意思。
确实如此。胜利的人却接受惩罚游戏,这举动或许让人无法理解。
「我还是无法认为我赢了。」
「怎么说?」
「因为我没有交到四个朋友。而且乌帽子亲的事情,你一时兴起将名字写上去的时间。也是在我与安德烈……安德烈学长对决之前,所以……」
「你想说那是无效吧。」
「是的。」
「因此你才主动过来做杂务吗?」
「况且我没有理由要你成为我的乌帽子亲。」
佑麒将心里想的话直接说了出口。
「你真是个越认识越让人觉得有趣的人啊。」
柏木胡乱地摸着佑麒的头。
「好吧。」
「咦?」
「你就在学生会里义务工作吧。」
柏木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你没有必要将乌帽子还给我。乌帽子亲绝对不是那种会变成阻碍物的东西喔,既然如此,你就成为一个身为现任学生会会长的乌帽子子,同时又被学生会使唤的奇怪家伙吧。」
「奇怪家伙…?」
你做得到吗?佑麒点头回应柏木的询问。
「可以。」
佑麒原本在花寺学院高中部里就是个怪人,这样的话,干脆就彻底成为一个奇怪的家伙,朝着怪人之路精进吧。
「这个回答很好……接下来……」
柏木穿过佑麒身边向他后方走去,那里是出入口的门扉。
「这样听不清楚吧,不要在外面偷听,进来里面如何。」
柏木一转开门把,门后方的男高中生就像被推倒似地朝前方倒了进来。
「亚里斯!高田!还有小林也在!」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外面的啊。三人一边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一边揉着跌倒时撞到的手肘与膝盖。
「那个,学生会会长,请您一并使唤我们。」
三人接着排好队,并且缓缓低下头。
「请您答应!」
柏木一边望着他们,一边以双手环胸说道:
「你们是担心小麒才来的吗?」
「是的。」
看了鞋柜之后发现佑麒似乎已经到校,却又不在教室里,所以三人猜想他可能在这里,于是就过来看看。
「这家伙很死脑筋。」
「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而且也不懂事理。」
被说得太惨了吧。
「看来好像是这样喔。」
柏木呵呵地笑了出来。
「好吧,反正多几个帮忙的人手也好,况且你们都很有趣,我似乎不会觉得无聊了。」
以很有趣、不会无聊之类的条件做为基准没关系吗?尽管佑麒对此有点在意,但还没时间仔细思考,就听见柏木弹着手指的悦耳声音。
「那你们就赶快进行小麒做到一半的打扫工作吧。比起没有去做,我更介意事情半途而废。」
「遵命。」
他们大声说出的回答,响彻学生会室的天花板。
佑麒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思考这样真的好吗。
就如同从架子上满出来的文件一样,眼前的问题或许依旧堆积如山。
不过,这样说不定也不错。
他一边想,一边望着从敞开的窗户所看见的蓝天。
佑麒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觉得,当天上的释迦牟尼佛,透过随兴转台所映照出的景象看见他们之时……
心情似乎也会有些愉悦。



安德烈的忧郁

恶梦与忧郁
1
从恶梦中苏醒之后,又陷入了其他的恶梦。
回头一看,总觉得自己在醒过来之前所待的虚构世界还稍微好一点。这是个巨大的豆大福妖怪张着大嘴攻击他的梦境。从横向裂开的嘴巴看到的红豆馅,让人觉得分外真实、可怕,不过——
「真是的。」
今天起床时的心情太差了。
礼一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场名为现实的恶梦,比睡觉时梦到的讨厌梦境还要麻烦,因为这场恶梦似乎不会因为闹钟的铃声而强制结束。
(嗯?闹钟?)
与其说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东西,不如说他是因为有股不好的预戚而拿起了枕边的闹钟。
七点。
原来现在是七点啊。
什么!七点?
…………
「呜喔喔喔喔!!」
根本就没时间优雅地絮叨什么起床的心情很差这种事。我睡过头了,我完全睡过头了。
礼一脱掉睡衣之后,迅速地将事先挂在衣架上的制服穿好,接着抱起书包离开房间。直接走向盥洗室。
「小一,你要不要吃蛋?」
母亲悠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在回答「不要」之后开始刷牙,然后是洗脸与梳理头发。
「如果是炒蛋的话,马上就可以做好了喔。」
母亲不愿放弃说服儿子吃早餐,不过他从母亲手上接过的只有便当盒,接着就走出了家门。
「我要走了。」
就算不吃早餐,也要很注重礼仪。

这就是花寺学院高中部学生会副会长安德烈,也就是安藤礼一。
2
「早……安。咦,安德烈学长……」
在源氏的山路上,一名打算超过他的一年级学生以惊讶的脸看着礼一。
「现在不早了。」
他以对方似乎听得见又似乎听不见的音量低语之后,开始不顾周围的人,专心地向前进。如果像这样不小心与他对上眼,就会遇到很惨的事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在电车、公车与进入校门的地点上——只要发现这个人是礼一,不管是谁,都会被他以那种遇上妖怪的眼神回看,而且还不分源氏或平氏。
虽然七点才起床,但就礼一的情况来说并不会等同于迟到。只要他从距离自家最近的车站搭乘电车,并在M站下车,再搭由车站北口出发的公车到学校,上学的路上就还会像这样有许多的学生。距离广播朝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以上,现在的时间才刚过八点。
可是,礼一平常都是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学校,因此这也算是迟到了。
所以说,他是一个应该不存在于一般学生上学的尖峰时间的男人。大家会因为看见这个应该不存在的男人而面带惊讶也是难免的,他是不是该对此表现出理解的态度呢?
(哼。)
礼一之所以从早上开始就情绪不佳,理由不光是因为起床时的心情很差。反倒是昨天的记忆让他烦躁不已。
(那个家伙……)
那个福泽、嚣张的、小狸猫、佑麒。
礼一只是想起了他就感到怒气冲冲。为什么那种家伙能被允许成为优学长这样人如其名,不管是容貌或内在都很优秀的人的乌帽子子呢?
(优学长也真是的。)
如果想要当乌帽子亲,就该挑选素质更好的人才对啊。
走下山路之后,源氏之路与平氏之路总算在此地汇流。
光是站在这里稍微看一下(当然远远不及优学长啦),不就有很多俐落的一年级学生吗?
(然而,为什么偏偏选上那个粗鲁的小鬼,况且他竟然还是无归属耶。)
礼一怎样也无法接受。优学长真的是太随兴了。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左右观察,结果几乎所有与他对上视线的学生们,都将刚才一开始像是遇上妖怪的表情舒缓下来,并且红着脸低下头去。
花寺学院的明星只有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柏木优一人,礼一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放射出的神秘视线所造成的效果。
也因为这样……
(真是的。)
今年的一年级新生真不像话,与学长眼神交会还不懂得打招呼——他心里怀着这种感想,并快步地走在通往校舍的路上。
礼一心想,今天早上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我就不追究。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一个个地教训,你们全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3
总之就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吧。
他一边走在高中部校舍的走廊上,一边做出这个结论。
没错,就把那个福泽、可恨的、佑麒从记忆中抹煞掉吧。
不知是否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原先要将那家伙当成学生会仆役使唤的事情取消了,所以他已经不会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这样正好。
(可是,只要我待在优学长的身边,就算不愿意也会看到那家伙吧。)
不对不对,即使两人是乌帽子亲与乌帽子子,这种关系一定也只限于在学生手册上面。如果优学长只是偶尔对那家伙说话,我也可以当成没看见。
就如同红色萤光笔画过去的部分,在绿色玻璃纸下方会变成黑色、无法辨别文字那样,明明知道那家伙存在于这个地方,应该仍旧可以刻意地将其排除。重点就是在脑子里安装作用相当于绿色玻璃纸的过滤器就可以了。只要一感觉到那只小狸猫的气息,就立刻进行马赛克加工。
(那么……)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必须赶快去学生会室。
虽然日光与月光两个人不太能依靠,但只要蓝波像平常那样有来上课就没问题了。他一定会打开学生会室的门锁、窗户,让空气流通,然后万事齐备地迎接优学长的到来。
尽管如此,早晨的第一杯茶依旧非得由自己来泡不可。毕竟优学长曾经这么称赞过:「安德烈泡的茶是全校第二好喝的」。当然,最好暍的绝对是优学长本人泡的。
来吧,现在正是清爽早晨的开始。礼一打开了学生会室的门。
结果……

里面一片吵杂喧囔。
(嗯?……怎么这么吵?)
房内传出一阵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气氛,让礼一连忙关上刚才打开的门。但若把门整个关紧,就会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因此他将门缝维持在十公分左右的空隙,并且将右眼凑了过去。
他最先看到的是优学长的背影,然后是日光、月光两个人。
(什么嘛,难得他们两个提早出现了啊。)
还有其他人在里面。礼一稍微将视线往下移动,接着在体格壮硕的日光、月光中间,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女孩子的学生。
(记得那个人好像叫作有栖川什么的——)
那是日光、月光收为乌帽子子的少年。礼一对于这名少年昨天以那个福泽、糊涂虫、佑麒的朋友身分前来学生会室的记忆还很新。可是他既然已经决定无视于那只小狸猫,所以也将这件事从脑子里删除了。
(是因为日光、月光的乌帽子子来这里玩,才会这么热闹的吗?)
不过也太吵杂了吧。房内似乎还有好几个人。
(啊。)
他移动视线,看到了那名源氏的一年级肌肉男。
(……)
礼一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因为接下来他还看见有个梳着三七分头、戴眼镜的家伙站在肌肉男旁边。
看这种情况,那家伙不可能不在这里。礼一关上门,随即向右转朝后方走去。没错,就当作没看见,然后离开这里吧。
可是,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喔,安德烈。」
他碰巧遇到正要进入学生会室的蓝波。
「你刚到啊。」
礼一拉着蓝波的手臂,将他带到有着好几个水龙头的洗手台前,然后小声地问着。
「不,我大概十分钟前到的,我刚才去厕所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我总可以去上厕所吧,我可没理由听你这个晚到的人……」
蓝波还没将说教这两个字说完,礼一就插嘴进来:
「不是,我是指里面的情形。」
「里面?喔,你是说小麒与他快乐的同伴们啊。」
「小麒?」
那家伙只不过是学生会会长的乌帽子子,你就把他当成同伴了吗?蓝波啊,一头毛躁乱发的我的好朋友啊,同志啊,原来你是这么没有节操的人啊。
「他们是一群好孩子嘛,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打扫房间了。」
打扫房间?礼一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
「门锁呢?」
他昨天有锁好学生会室的门才回家,然而蓝波到的时候,那群家伙已经在里面了。基本来说,学生会成员以外的学生是无法拿到钥匙的,∴所以——?
「光之君先到了,抱歉。」
「啊!」
蓝波的自白让礼一跌跪在地上。
居然让花寺学院高中部学生会会长柏木优学长去开学生会室的门锁,实在太让人惶恐了。说起来,现在正是对高三学生而言十分重要的时期,而他仍旧身居学生会会长职务的理由,并非因为二年级学生无法依赖,纯粹是因为他那领袖般的性格使然。他是个不能够被放在与一般学生相同地位的高贵之人,他必须待在以距离而言是三步之前、以高度而言是楼梯五阶高度的居高临下场所,来领导学生们才行。啊~~为什么我今天早上偏偏睡过头了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只小狸猫害的。由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令人过于悔恨,所以我虽然钻进了被窝,却依旧到天快亮也没能阖眼,等到终于感到睡意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泛白的时间,还听见了鸟叫声,接下来做的梦还是豆大福的恶梦,而且又在无意识之际按掉了事先设定好的闹钟,再度睡了下去——优学长,请您原谅我这个没出息的随从。
「抱歉在你独自陶醉的时候打扰你,不过光之君好像在七点二十分就已经到了喔。不只我与日光、月光,就连你也无法预料到他的行动吧。」
蓝波有些受不了似地叹了口气。
「嗯。」
七点二十分这个时间,的确是一般学生还没到学校的时间。自己睡过头这件事对优学长而言似乎不是失礼的事。
「他们为什么要做打扫工作啊?」
礼一用下巴指着学生会室的方向。关于小狸猫是否赢了先前那场对决还有待商议,但他至少没有输啊,因此他没有义务要以仆役的身分来工作,也就不会没事就在自己面前出现了。礼一先前做出了这种结论。
「他想帮忙学生会的事务。这不是很好吗,反正我也有考虑差不多该找几个朝气蓬勃的一年级学生来负责杂务了。」
「你说什么……」
等一下。
「关于这件事,我这边的计划是要经过严正审查的挑选之后才找人进来的。就算只是负责杂务,只要是以后会进出学生会室,就必须是将来能成为学生会成员的人才。竟然要将那些还只是进入候选名单的家伙全揽进学生会,怎么想都很奇怪。」
礼一提出抗议之后,蓝波眼神冷淡地回应:
「安德烈,你一开始也是候补啊。」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明明也是如此却还反对,才真的很奇怪:你是不是想嘲笑说,我跟福泽他们是一样的。
「反正……」
礼一将放在大腿侧边的手握紧拳头。
「优秀的你是直接被延揽进学生会的,而我就是缠在优学长身边的角色,是因为他的同情才得以成为学生会成员。」
「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原本不是也打算赢了之后,要将小麒当成仆役来使唤,这样又有什么不同?我还以为你有心想将那孩子当成我们的后继者来栽培呢。」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安德烈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跺脚否认,蓝波十分困惑地拍拍他的肩膀并安抚道:
「我知道了啦,你冷静一点。」
可是,蓝波仿佛决定该讲的事还是要讲,他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光之君已经认可他们进出学生会室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喔。」
「……」
这种事情我当然懂。自己终究无法违逆优学长,所以我才会失常,才会觉得委屈啊。
「怎么了,你不进来吗?」
蓝波将门打开并回头询问。
「我觉得不太舒服。抱歉了,蓝波,你就为光之君泡一杯你那在花寺学院高中部排名第十几名好喝的茶吧。」
安德烈这么说完后,就朝着教室踏出沉重的步伐。
我怎么能以这种精神状态出现在优学长与那个可恨家伙的面前,先冷静一下头脑吧。虽然不想去思考,但还是来考虑一下往后该如何应对。
「第十几名这句话是多余的吧。」
蓝波的抱怨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4
上午的时候,「不满」这个词一直反覆在礼一的脑子里出现,而他的脑中也因此没有能够让上课内容挤进来的缝隙,只能算是机械化地进行着将写在黑板上的文字抄进笔记本的工作。
也会有这样的日子。
幸好没有被老师点到——这么想的只有礼一本人,因为在第四堂课的时候,他其实差点被叫到,只不过老师受到礼一周围散发出的杀气所压迫,于是将回答问题的权利转给了邻座的学生。代替礼一被老师叫到的学生,不知何故十分高兴地回答了问题。原因就出自这名学生在上午的课堂坐在礼一隔壁时,不断地感受到礼一身上的杀气,所以很害怕他会因为某些原因而突然爆发。
不过呢,偶尔有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吧。礼一平时的态度非常绅士,而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答案的正确率也总是很高。
「不要再拗脾气了。好了啦,快点过来。」
到了午休时间,蓝波要一副不甘愿态度的安德烈拿着便当,并且硬是将他拉到了学生会室。
现在和早上的时候不同,小狸猫家族的成员没有半个人在这里。
「安德烈,我拿光之君的便当来了。」
「辛苦了。」
安德烈从负责人手上拿过便当,然后打开包裹并将其摆放在桌上。优学长还没有来,趁这个时候泡一杯焙茶吧。
这是一如往常的午休时间,是和平的时间,这才是日常生活该有的样子。没错,如果不维持这种状况是不行的。
「啊,安德烈你来了。」
优学长没多久之后就来了。
「蓝波,真是麻烦你了。」
这么说的话,蓝波之所以会拉着礼一过来,是因为优学长的指示吗?劳烦优学长担心的歉疚感,以及受到优学长挂念的喜悦感,像电流一般窜过礼一的全身。
总之得先道歉不可。
「今天早上真是对不起,我有点头痛。」
礼一低头道歉。早上未能前来学生会室迎接优学长,是因为头痛——
「嗯,要保重喔。」
「是的,非常感谢您。」
礼一再度低下头,并且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藉口。我没有说谎,福泽的事情就是我头痛的缘由。
光之君亲卫队的队员已经离开了,所以优学长、蓝波与礼一就围在桌边开始享用午餐。
双手合十、低喃着感谢话语的优学长;最后「我开动了」这句话,如同轮唱般与自己说出的「我开动了」重叠在一起的喜悦。
一直这样不是很好吗,学生会才不需要什么一年级学生。
后继者的栽培?没这种事。礼一对于优学长顺利毕业之后的花寺学院高中部学生会根本没兴趣。老实说,学生会变成怎样他都无所谓。
便当吃到一半的时候,日光、月光走进了学生会室。
「咦?」
「只有三个人吗?」
两具身高两公尺的巨大身躯穿过了眼前。或许是因为自己坐在椅子上才会有这种感觉吧,不过这两个人也太让人有压迫感了。他们转动头部四处张望,到底在找什么啊。
「我有说不用来,所以午休时间是不会在的喔。」
优学长将加了羊栖菜的煎蛋放入口中。
「喔~~是柏木学长说的啊。」
「原来如此,是柏木学长说的啊。」
那就没办法了。日光、月光两人打算往右转朝后方离开。
「放学之后你们再过来一趟,我也已经交代了。」
优学长对着两人的背影如此说道。礼一在旁边默默聆听的同时,心情也越来越差。
午休不会过来的是谁?被交代放学之后要过来的又是哪个家伙?
虽然话中省略了主词与受词,不过,也要现场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指的是谁的情况下,对话才能成立的不是吗?
「所以呢,安德烈,放学之后要进行认识新人的聚会,你也必须出席。」
「光之君!」
您之所以命令福泽那群家伙「午休不用来」,是为了让我甘愿前来学生会室的策略,而这只不过是个序章,其实是为了对我说明我必须参加放学后举行的同乐会吗?——您怎么这样。礼一将已经来到喉咙边的话压了下去。
「不管头再怎么痛,都要来喔。」
眼前这个人以天使般的声音诉说着恶魔般的话语,只要看到他的脸,根本就不用询问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5
不满。
不满。
我对一切都很不满。
尽管放学后的枣会想必不有趣,但是礼一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有些不愉快。
(真是的,对待我简直就像用甜头来吸引小孩子的做法一样嘛。)
今天早上走到学生会室门口却没有进去是一大失策,这点他自己也承认。在他们共有的那十几分钟,或是其他的时间里,不但确定了要成为学生会帮手的一年级学生人选,甚至连放学后的众会都决定好了。
(就算如此……)
在做出最后决定之前找我谈一下也好啊,好比现在在进行这类的事情,你觉得怎样之类的。连这样的徵询都没有,就用「你必须参加」这一句话解决了所有事情。
(全部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举倡泽之间的关系啊。)
现在的情形不叫缺席审判叫什么?礼一想到这里,突然「啊」了一声并站起来。
「怎、怎么了,安藤同学,你有疑问吗?」
老师因为不知道安德烈发生什么事,因此有点怯懦,他听见老师的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
「没有。」
礼一因为专注思考事情而一时疏怱了,不过现在还在上课中,于是他迅速坐好并且顺便讲了一句话:
「黑板第三行depressed这个单字的拼字少拼一个s。」
「什么,啊,对、对喔。」
有着少年白的年轻男老师连忙订正黑板上的字。礼一一边看着老师的动作,一边重新进行刚才一时中断的思考。
这或许并不是缺席审判。就算我有出席,事情的决定也不会与现在有所不同吧。
日光、月光两人积极地要拉自己的乌帽子子,也就是那名叫作有栖川什么的少年进入学生会,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五名学生会成员当中有三人赞成,超过半数了。)
无论礼一与蓝波怎么反对,在多数决的情况下就会立即做出决定。
(不对,等等。)
蓝波是投反对票的吗?
(……)
礼一自问,不过他完全没自信。
(说不定……不对,不用怀疑了,我根本就是一个人吧。)
他低着头,用力握紧自动铅笔。
下课之后就是教师指导时间与做打扫,再来就必须去学生会室了。
所以这堂课不结束也无妨。上一辈子的英文文法课也无所谓,不要结束,一直继续下去吧。
可是,几乎所有在这间教室里的人都因为很害怕礼一非同小可的杀气,于是在心中祈求可以赶快下课。
礼一在这里也是孤单一人。

6
就算他希望这堂课不要结束,愿望也不会成真。
放学后,礼一拖着沉重的步伐前往学生会室。
既然已经与优学长讲好就非来不可。他没有想过选择逃跑。
礼一因为这些原因而慢吞吞地来到目的地,他本来认为自己这样绝对是最后一个到的,没想到最后出场的日光月光兄弟这时出现,两具壮硕的身躯将在门前犹豫的礼一推进了学生会室。他们本人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礼一也因此无法事先打探房内的情形。
看到礼一的身影之后,愉快谈笑的小团体就解散了。
(哼,我不在的话,你们还满快乐的嘛。)
他一边生闷气,一边斜眼看着那个集团,结果有一只小狸猫从当中跑了过来。
「安德烈学长!」
那个人是福泽。他一来到礼一面前,就有如向比赛对手行礼的甲子园棒球少年那样低下了头。
「那个,从以前到现在我做了许多失礼的事情,非常对不起!」
「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从今天开始请您多多指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全力以赴的。」
怎么回事?明明是无所属,却一副朝气蓬勃的运动会风格。这个家伙为什么没有加入源氏啊。
(——呃!我干嘛想这种事!)
该追问的不是这种事情。只是经过了一天的时间,那家伙的态度为什么完全相反了呢。我可是抱着上战场般的气势来到这里的耶,不要让人中途放弃决心好不好。
(这家伙是个率直的笨蛋吗?)
不,不对,他绝对有什么计谋。他想先让我放松戒心,然后再把我绊倒。绝对是这样。我才不会被骗,我怎么可能会被骗。
「小麒,等一下会进行正式介绍,你可以先打招呼,不过适度就好。」
被优学长这么一讲,他就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接着在说了句:「那么就先这样」并再度行礼之后,朝着同伴的方向离开。
喂,你这家伙,不准你自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礼一还没办法在说句「喔,是这样啊」之后简单地认同他。
接下来。正式介绍随即开始。
五名现任学生会成员与四名小狸猫伙伴,就像联谊那样,面对面坐在中央的桌子边(虽然我没参加过联谊啦)。
首先是优学长优雅地以半诙谐的风格自我介绍,接着再交棒给礼一。
「嗯~~我是副会长安藤礼一。」
在弄清楚福泽心里打什么算盘之前,还是不要随便攻击他。目前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并仔细观察敌人的动向才是上策。
不过……
礼一是很想装没事,但这里却有个让他心情无法放松的男人。那是谁?当然就是敌人的大将。
「安藤……所以才叫安德烈。」
噗噗噗噗。笑声不断地从强忍笑意的那个人身上传了出来。
(想找碴吗,你这家伙。)
礼一瞪了福泽之后,他才很歉疚似地微微低下头去。可是他虽然低着头,肩膀却依旧上下晃动着。
「安德烈」这个名字,是承蒙优学长亲自取的宝贵昵称。我跟着优学长的脚步进入了花寺学院高中部就读,而在我恳求:「请让我如影随形地跟在您身边」的那一天,优学长微笑着对我说:「从今天开始可以叫你安德烈吗?」那天起,礼一就是安德烈了。遗憾的是,这并非乌帽子名,不过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这个名字可是珍贵的赏赐品,敢轻视的话就给我等着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礼一在桌子这头的威吓起了作用,还是纯粹因为笑浪平息了下来,福泽的笑意没多久便止住了。
(喔~~蓝波与日光、月光都没事啊。)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真没意思,让人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成了笑柄。他们的昵称明明也有很多笑点啊。
(说起来,优学长为何要将这种狂妄的家伙收为乌帽子子啊。)
礼一听着福泽的自我介绍,并在心中询问这个他反覆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
(如果想要收乌帽子子的话,跟我谈一下就好了呀。)
我一定会跑遍全校,然后找出十几二十个配得上学生会会长柏木优的低年级学生,而优学长只要从那些人当中挑选中意的对象,收为乌帽子子就可以了。我不会说什么只能挑一、两个人的小气意见,只要是除了福泽佑麒以外,不管几个人我都接受啊。
比方说,在入学典礼上担任新生代表的田口就不错。
(不,他的成绩或许很好,可是长相完全不是讨人喜欢的型。)
假如重视外貌的话,那么坐在福泽隔壁的有栖川可以拿到及格的分数。况且他又属于平氏,因此既不粗鲁、头脑似乎也很好。
(不过在列入考虑之前,他已经有日光、月光当乌帽子亲了。)
那么,他隔壁那个如何。礼一在瞬间看了一下高田,接着立刻摇头。
(不行不行,他好像连脑子都是肌肉做成的。)
最后一个人是小林。
(总觉得有点讨厌。外表与给人的感觉都还不算差,但是他有戴眼镜,这样角色就与我重复了。)
话说只有福泽一个就让人够烦闷了,为何非得连这些家伙都一起找进学生会呢。
啊~~如果时间可以倒转的话,我希望回到第一次与福泽见面的那一天,这样我就不会向他提出任何对决的要求,只会期望他赶快离开。
不对啊,还是不行。礼一重新思考了一遍。提出对决要求的那个时候,优学长就已经在那家伙的学生手册签上花押了。
那么,要追溯到哪个时候才好呢?说起来,优学长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福泽的啊。
「啊~~!」
礼一站了起来。
「安德烈,你怎么了?」
礼一听见优学长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坐回椅子上。
「没、没事。」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家伙,是那个在入学典礼当天闯越关哨的一年级学生。那个人就是福泽。因为优学长那时说「交给我」,所以礼一就没有一同追过去,而是留在源氏的关哨。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在意,于是要蓝波去看看情况。
「你从刚才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没睡醒吗?」
「不,绝对没有那回事。」
尽管礼一急忙否认,但他实际上的确心不在焉地在想事情,所以很难为自己辩解。干脆直接说「我打瞌睡了」或许还比较好。
「那么一年级学生正在自我介绍,你要注意听。」
优学长如此说着。
「无论头再怎么痛都要听喔。」
虽然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正确的宝贵意见。
——但为什么只有我得一直被训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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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与绝招
1
因为如此,福泽佑麒这群人得以自由进出学生会室。
他们当然不能负责学生会的重要工作,而是帮忙打扫、影印之类的普通杂役人员,所以不但无法成为有用的战力,甚王连待在学生会室里都让人觉得挡路。
不过就算这样,新加入学生会的一年级学生们也不会每次都全部出现。因此学生会室也就不会总是陷入玩具箱里面的那种喧闹气氛。每个学生会成员都各自属于某些社团,所以只要没有事先讲好的话,全员到齐是很稀有的事情,那些一年级学生似乎也学到了这一点。
因此,有栖川在有社团活动的时候就会前去社团;高田依旧在找寻适合自己的社团。所以反覆进行着去各种运动社团参加体验入社的日子。
无法判读的是小林的行动。他没有清楚表明自己与福泽一样依旧是无归属,这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他有时放学后也会像高田一样去参观社团的活动,不过也常常会突然出现在学生会室,或者不知何时又消失不见。
容易懂的反而是福泽。他花了很多时间,放学之后几乎每天都待在学生会室里。他就算待在这里,能做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所以应该很无聊。虽然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呼吸就会让我分心,但我不认为自己的基本无视路线有所崩坏,所以也不会对他说:「快回去」。
「安德烈学长,柏木学长好像每天都要参加社团活动,请问他加入的是什么社团呢?」
然而,福泽却在礼一制作文件之时天直无邪地对他说话。
「……(无视)」
「啊,对不起,您正在工作对吧。」
没错,我正在工作。不过都是因为你,所以我的「工作」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办法顺利地进行,你为什么不懂呢?不对,你还是不要懂,我才不要你这种人懂我。
「您要不要喝茶呢?」
礼一没有用话语,而是以拳头敲桌子来制止从椅子上起身的福泽。
不准碰我的圣域。礼一散发出威吓的气息之后,福泽好像查觉到了什么,于是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啊~~)
压力又增加了。谁帮我把这小鬼撵出去好吗?如果没办法让他离开的话,那至少来个人加入这里吧。不要让我跟他独处啊。
不知道这个愿望对佛祖来说是否很简单,因为马上就实现了。
「喔,小麒你在啊。安德烈你辛苦了。」
进入学生会室的人是优学长。不,我并不希望王将这种强大的棋子出现,只要有兵这种等级的,例如高田之类的就可以了呀——
「这个给你。」
优学长说了声:「拿去」,并将拿在手上的藤蔓图案包裹朝福泽丢了过去。福泽以玩躲避球的方法接住包裹后问道:
「这是什么?」
他立刻解开包裹上的结。
礼一慢慢靠过去并看向福泽手边的东西。虽然他想要无视于福泽的存在,却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什么?」
福泽看到从包裹里出现的东西之后,再说了一次与刚才那句话相同的台词。
以竹子编成的竹篓当中,放了圆点花纹的手巾、系着细绳子的五元硬币,以及录音带。这该不会是……
「这是『安来节(注10)』用具组喔。」
果然没错。优学长高兴地笑着。
「我不要。」
福泽竟然将包裹的开口绑回去,然后将优学长给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归还。可是,优学长那种会说句:「这样啊」就罢休的人。
「唉呀,不要那么冷淡地拒绝嘛。」
他以双手环胸,将用来接过包裹的手藏了起来。
「这对我来说是不必要的东西,请您送给想要的人。」
「小麒,我并没有说要白白送给你啊,而且这些东西对未来的你而言是必须品喔。」
「什么?」
虽然礼一已经稍微察觉到『安来节』与福泽的关系,但因为似乎很有趣,所以他决定静观事情的发展。
「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舞台,地点在体育馆,而观众是全校学生。这样你就没话说了吧。」
优学长敞开双手并说道:
※注10:鸟根县安来地方的歌谣,搭配传统民俗舞蹈「泥鳅舞」一起表演。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六要召开学生总会,那时会有好几个社团以余兴的方式利用舞台做表演。小麒你要代表学生会,意思就是我要将今年站在那个盛大舞台上的权利授与你。」
「您在说什么呀。」
福泽大概认为这是开玩笑,所以边笑边将包裹硬塞给优学长。
「你有说过想帮忙学生会的事务吧?这毫无疑问是学生会的工作。」
优学长手上拿着被硬塞回来的包裹,并且朝福泽逼近。被逼到墙边的福泽似乎终于死心并收下『安来节』用具组。
「不过,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也不是学生会成员啊。」
「小麒,你要是忘记的话,我会很困扰喔。你不是我的乌帽子子吗?」
优学长从福泽胸前的口袋取出黑色学生手册,并且将签有自己花押的那一页翻开,再以手册拍了拍怯懦的小狸猫的脸颊。
「你不可能不知道乌帽子亲与乌帽子子的关系吧?」
「可是,那是您擅自……」
「没错,我没有先跟你说就签了名,但事情的经过怎样都无所谓。福泽佑麒这个名字的下方有我的签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就算你再怎么否认,看过这一页的花寺学生都会将尔视为我的岛帽子子。」
「怎么这样。」
胜负已经出来了。不对,是在一开始就定出胜负了。只要遇上优学长,在这所学校当中没有人不会落入他的掌中。尽管如此,这对优学长来说还只是个小小的游戏。如果他认真起来的话,你可是会吓得尿裤子喔。
「你就稍微思考一下吧。接下来的日子里,应该也有些东西是你能以学生会会长乌帽子子的身分所得到的。人生如果有快乐的事,也就会有痛苦的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先解决掉一、两件讨厌的事情吧。」
就这样,『安来节』用具组终于到了福泽的手上。
2
将东西交给了福泽之后,优学长说了句:「那么就先这样」,接着离开了学生会室。大概又要去哪个社团的活动了吧,真是个忙碌的人。
同时参加好几个社团真是辛苦。
在这个时期,不论那个社团都尽全力想吸收新进社员,因此只要将学生会会长有参加社团的事情宣传出去,想要加入的学生也会增加,所以各个社团才会拜托优学长,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希望他能够在社团活动上露个脸。
「我拿了这个之后要怎么办啊。」
福泽打开包裹并叹了口气。这不是对礼一说,而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有录音带,可是又不是录影带。」
也就是说,这家伙完全不懂得舞蹈的舞步啊。
「你是笨蛋吗?」
虽然礼一打算无视他的存在,却忍不住将心里想到的话说了出口。
「如果不懂就靠自己的力量调查啊。」
连这个也要别人帮忙吗?有拿到收录了『安来节』民谣的录音带,你就该感谢优学长了。
「调查?啊~~对喔。」
福泽拍了一下手。
「图书室说不定会有关于舞步的书。安德烈学长,谢谢您的建议。」
糟糕。礼一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现在就过去,再见。」
福泽一说完,就像一阵突然吹起的狂风般消失了。他原本就没有义务待在这里,在学生会的工作方面又是个派不上用场的人,就算不在这里也完全不会给人造成困扰。
优学长该不会是因为想要测试福泽,才将那个包裹交他的吧?为了看看他能否只靠小道具、音乐,以及『安来节』这个关键字,就将那个舞蹈完整地学会。要真是这样……
(我说不定多管闲事了。)
「不小心开口要他靠自己的力量去调查,结果毁掉了培育福泽独立心的机会——礼一想的当然不是这类纯真的事情。如果福泽因为不晓得舞步而束手无策就好了,而且若因此被优学长讨厌就更好了。礼一心中是这么想的。
「不对,先等等。」
说不定还来得及。恶魔在他的耳边如此低语着。
那个家伙刚才说「关于舞步的书」,所以他应该会直接去图书室里的阅览室。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抢先一步了。
「呵呵呵。」
礼一关上学生会室的门,往图书室前进。

3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现在,包含了『安来节』民谣舞蹈的舞步录影带,正鼓鼓地放在礼一的书包中。他利用图书室入口处的电脑搜寻,然后在找到想要的录影带之后,立刻到出借柜台申请并完成借出手续。
(还不懂得如何充分利用图书室的一年级学生,应该根本没想到可以借录影带吧。)
图书室里的资料并不只限于阅览室里的书籍类。只要向图书委员说一声,几乎大部分的物品都能从书库拿出来(能不能外借就不一定了)。
当然,花寺学院应该也有与民谣舞蹈舞步相关的书吧。可是无论看再多照片与图画,都比不上以影像方式做的说明,而且当那家伙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录影带已经被借走了。
(接下来。)
礼一因为事情照着他的意思进行而相当愉悦,所以他就决定去探望一下应该在阅览室里的福泽。他想见识福泽会以怎样的蠢脸挑选书籍。
不过,福泽并没有在阅览室里。
(已经借好书了吗?)
速度也太快了吧。礼一双手环胸并思考着。那家伙到了这里之后马上就找到想借的书了吗?或者是因为找不到而放弃了呢?
礼一心想,不管怎样,还是利用电脑以「民谣」、「安来节」之类的关键字再搜寻一次吧,这样应该就能得知福泽的行动了。然而在他迈开步伐的下一瞬间,室内鞋的前端却踩到了某样东西。
「这是什么?」
礼一将那个小小的薄片状物体捡起来,才发现是张图书证。
竟然会将图书证遗落在图书室里,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傻瓜。他查看了一下姓名,而上面写的是「福泽佑麒」。
「这……还真是……」
这的确是个夸张的傻瓜,而且这张图书证还被学生会副会长安德烈学长捡到,只能说这家伙完全被上天抛弃了。
如果这张图书证属于陌生的平氏学生,礼一就会将其交给图书委员,并且指示图书委员严厉地告诫那名学生。
如果这是源氏某个学生的遗失物,他就会去对方的班级并直接训斥。
可是,福泽是无归属的学生。
「好啦,这该怎办呢?」
总之,礼一先翻开自己的白色学生手册并将图书证夹进去。说不定哪天能用在某个地方。尽管他这么想,却认为自己就算忘得一干二净也无所谓。
心情就如同最近这一阵子笼罩在心中的郁闷乌云散开、光束照射下来的感觉。而且还是分别名为录影带与图书证的两道光束。
4
在这之后,礼一因为好奇福泽会不会发现图书证遗失而回到这里,所以暂时在阅览室待了一下(当然是为了看他哭丧的表情),可是那家伙并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他没发现东西遗失,还是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可是礼一没有闲到可以一直等待一个不确定是否会出现的人,因此不久之后他就离开学校了。当然,录影带在他的书包里,而幅泽的图书证则是夹在学生手册中,藏在胸前的口袋里。
有趣的事情就是越等待才能越是长时间仔细品味。
因为这些事情的缘故,礼一隔天早上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
由于情绪高涨,所以为了最近将打扫学生会室当成早晨日课的他们,礼一打算提早到校并打开学生会室的门锁,然后等待他们的到来。自己居然做出这种很像善良学长会做的事情。
「对了,你昨天说要去图书室,有什么收获吗?」
礼一像在若无其事地闲聊那样对福泽说话。虽然他想装出一副对这个话题不太关心的态度,可是双颊就是忍不住向上扬。好了,看看幅泽会采取什么态度,再怎样也已经注意到图书证不见了吧。如果他是个还没发现这件事的呆子,就让他藉着这个话题注意到。
「关于这件事啊。」
福泽停下拿着扫把扫地的手并说道:
「去是去了,不过因为有点忙乱,所以没有好好地找书,我会利用今天的休息时间再去一趟。」
「喔,是吗?」
所谓忙乱指的是什么?
忙乱的原因,是因为遗失了图书证吗?
还是说,这个词只是比喻呢?
礼一为此相当在意,但既然已经表现出不太关心的态度,也就不能继续追问下去。
「安德烈学长,您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东西放在椅子上。」
先前在擦桌子的有栖川,拿着那个包裹走了过来。
「喔~~那是福泽的东西。」
要解释实在很麻烦,所以礼一就全部推给旁边那个男人。
「小麒的东西?」
心中没有丝毫坏主意的有栖川,以纯真的双眼询问福泽。
「这是什么?」
「那是……」
福泽将有栖川带到房间角落,然后以微弱的声音悄悄解释。礼一看到福泽的举动,心想这件事对他来说,大概除了屈辱的惩罚游戏之外什么都不是吧。
「什么~~!?」
惊讶的声音从一年级学生的集团中扬起。
「要一个人在全校学生面前……」
「真是不好受啊。」
「而且说到『安来节』,不就是泥鳅舞吗?」
礼一心想,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你们就更慌乱一些吧。
「你们不知道吗,这可是很光荣的事喔。」
「很光荣吗?」
礼一对这群一脸讶异的人说了句:「没错」,并且点点头。
「这是代表学生会所做的表演。这是件无法交代给其他半调子学生的重要工作,而学生会会长觉得让福泽去做的话一定办得到,所以亲自选中了他,这点你们可别忘记。我认为你们这时不该同情福泽,而是要为他盛情加油,这样才是朋友真正该做的事,我讲的没错吧。说起来,我去年也受命负责这个表演,不用说,我现在依旧觉得当初有表演是件很好的事情。」
我赢了。
「是、是啊。」
「加油啊,小麒。」
「只要有我们可以帮忙的事情,你就尽管说。」
要拉拢一年级学生简直易如反掌。礼一满意地转过身去,只不过他仍旧全神贯住地听着那群家伙说话的声音。
「安德烈学长人真好耶。」
呵呵。
「是啊,他与小麒对决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坏心眼的学长。」
说不定真的是个坏心眼的学长喔。
「他还讲了自己丢脸的经验来鼓励别人呢。」
丢脸的经验?礼一总觉得事情与他想的似乎有些奇妙的差异。他们该不会认为我也经历了『安来节』的洗礼吧?尽管他心里这么想,但是自己无法连他们擅自误会的情况也考虑进去,况且重点是只要福泽因此被逼到骑虎难下的状态就可以了。
你就在全校学生面前变成众人的笑柄吧。
虽然对优学长有点过意不去,但是这个表演的企划应该能成为一个好机会,可以让全校学生知道,福泽佑麒是个与学生会会长的乌帽子子身分不相配的男人。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1-6-27 04:04 编辑


魔法般的话语
在那之后大约一个星期内,礼一的心理状态都是「烦躁」。
「福泽。」
等那名被呼叫的一年级学生来到身旁后,礼一就将摸过窗棂的手指伸到他面前并说道:
「重擦。」
接着他呼地吹了口气,由指尖扬起的灰尘飘了起来。
「啊,对不起。」
整个脸都被吹到灰尘的福泽低头道歉,然后慌张地去拿抹布。蓝波见状低声说道:
「真不讲理啊。」
礼一回过头去并以眼神询问:「什么事」,蓝波便在叹了口气之后回答:
「因为是低年级学生,所以不管受到什么对待都不能有怨言啊。」
「我做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将打扫没做好这件事讲出来而已,灰尘也只是碰巧飘到福泽的脸上。
「你自己一年级的时候,还不是常常做出窗棂没擦干净之类的事。」
「那又怎么了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况且,那时的我们如果被学长告诫,也会像现在的福泽一样死命地用力擦拭窗棂啊。
「没什么。」
蓝波另有含意地笑了出来,接着离开学生会室。
(我也没办法嘛。)
福泽大概是在同伴们的小聪明指导之下,对学长隐瞒图书证遗失的事情,所以礼一左等右等就是没听到这类话题。
就连要在学生总会上表演的『安来节』,礼一也已经成功地煽动福泽周围的人去帮忙。可是他本人至今却完全没有干劲。他好像去找了记载着舞步图片的书并影印下来,但不管什么时候去看,用具组的包裹却始终孤伶伶地放在学生会室的角落。这样的话,他是否有认真练习就很奇怪了。
礼一手上的录影带与图书证因此尚未得到出场的机会。得来不易的绝招要是无用武之地,也只是没用的废物。
假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办法,不过在发生事情之前,欺负福泽来打发时间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给蓝波找麻烦。
(……)
但是,就算礼一打算如此振作精神,却依然觉得在意,于是起身追赶那颗刚走出门的蓬乱脑袋。
「蓝波,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礼一在洗手台那里追到蓝波并如此询问。
「没有啊。」
「那你刚才那个窃笑是什么意思?让人很不舒服耶。」
蓝波似乎想随便搪塞过去然后开溜,但礼一不会让他这么做。他大概察觉到礼一的想法,因此一脸无奈地开口回答:
「我只是觉得跟光之君很像。」
「谁像光之君?」
「你啊,安德烈。」
「咦,哪里像?」
这句意料之外的话,简直让礼一飞起来了。我幢憬的优学长、敬爱的优学长、有如将理想化为实际形体的优学长,如果能够与他相像,不管哪个部分都好,就算只有些微的部分也罢,全都是我的光荣。
可是在听到蓝波嘴里说出的话之后,礼一才知道,在他认为的「哪个部分都好」,或「只有些微的部分也罢」的光荣当中,也会有一些例外。
「光之君似乎是因为喜欢才要欺负。」
欺负谁?礼一没有特地询问,然而亲切的蓝波却热心地为他解说:
「就是欺负他。」
蓝波视线前方的人,是才刚从学生会室出来、正在用自来水清洗抹布的福泽。
2
因为喜欢才要欺负?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只不过,从蓝波那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礼一心中非常不愉快。
我为什么不愉快呢?
是因为优学长喜欢福泽吗?
欺负福泽……喜欢他。如果这种图解说明成立的话,就变成连自己都喜欢福泽了。我不要这样。
我才不喜欢福泽。
我讨厌他,非常讨厌他,他很碍眼,最好消失算了。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
为什么要先绕去图书室,把有『安来节』舞步的录影带借出来,还一直携带着捡到的图书证。
要是讨厌他,只要不与他有任何牵扯就好了,只要像原本的计划那样无视于他的存在就好了。可是礼一发现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追逐着福泽的身影,而且无法不在意他的动向。
注意对方……喜欢。是这样的吗?哪有这种蠢事。
自从蓝波早上对礼一说了那些话之后,他的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这些事。
因为喜欢才要欺负。这是句很深奥的话。
放学后,礼一闷闷不乐地前往学生会室,结果优学长的声音居然很少见地传到了门外。
「小麒,你看不起学生会吗?」
因为优学长的口气很严肃,礼一便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你是不是以为,如果在正式表演之前都学不会,就可以不用上舞台了呢?」
看来福泽因为『安来节』的事情而被优学长斥责了。就算优学长忙碌到经常不在学生会,也早就看穿福泽没有干劲,而且根本没在练习。
「你记清楚了,等到正式演出那天,不管你哭也好、闹也好,我都会让你一个人站上舞台。」
走廊上完全听不见任何福泽的声音。优学长平日很温和,而他今天不同于以往的凌厉声音,让礼一不寒而栗。
「如果你请假,我就去你家接你:如果你真的生病了,即使病到住院我也会将你从病床上拉起来,你不要以为自己逃得掉喔。」
这句话才刚说完,门就突然被打开,福泽从里面飞奔出来。因为他就这样向前直冲而去,所以好像没有注意到礼一在旁边。
那家伙哭了。
礼一当下不知道是否要追上去。可是,追上去又要说什么?他这时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的任务。
礼一走进学生会室之后,看见优学长独自倚在桌旁。
或许因为他低着头,所以浏海的影子洒落在那端正的脸庞上,有股说不出的忧愁感,不过这种印象只有一瞬间,因为他随即注意到礼一的气息,并将视线投向礼一笑着说:「喔~~是安德烈啊。」
「你听见了吗?」
他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成平时的优学长。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令人难过。礼一心想,不用露出笑容也没关系的呀。
「非常对不起。」
礼一走上前去并且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优学长疑惑地歪着头,大概是对礼一的举动没有头绪。
「光之君刚才对福泽说的话,全都是必须由我来对他说的……我应该早一点讲。」
与常常不在的优学长比起来,礼一看着福泽的时间比较多,而且若是由本来就与福泽不对盘的礼一说出口,即使会让福泽有些难过,但还不至于会让他伤心到哭出来吧。不对,就算会伤到他,也必须让他躲到身为乌帽子亲的优学长身边,而不是从优学长身边逃开。
优学长静静地听着,然后稍微点了个头。
「说得也是,这样对小麒或许比较好,不过,我并不期望你做到这个程度喔。」
「为什么?因为福泽是您的乌帽子子吗?」
礼一紧抓着双手。这是嫉妒。优学长的意思就像是在说福泽是他的自己人,礼一因此感到委屈。
「这也算是原因,不过……」
优学长将双手在胸前交叉,接着握住了礼一的手。
「我不想勉强你做这些事。」
「什么?」
「因为小麒只是待在这里,你就已经受到不少压力了。」
就算世界上没有魔法使,却有魔法般的话语。不懂得使用魔法的人类,会从口中将其倾吐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呢?虽然对福泽不好意思,可是我现在真的觉得很幸福。」
优学长全都看在眼里,同时也了解我的心情。光是得知这一点,心里就觉得好满足。礼一不由心想,这样就够了。
「福泽没事吧?」
只要自己幸福,为他人担心的余力一定也会随之而生吧。
「你如果担心的话,就追过去安慰他呀。」
优学长这句话,让礼一笑着摇头并说道:
「我办不到的,因为我是反派角色。」
如果我做出与角色形象不符的事,说不定会被认为有什么企图。要是蓝波在这里的话,还可以要他跟过去看看福泽的状况。
「小麒的事情不用操心。」
「什么?」
优学长会说得如此自信满满,是出于乌帽子亲的直觉吗?——他没想到这其实是有明确根据的。
「他出去的时候,有带着『安来节』用具组。」
「……原来如此。」
平常放置用具组的地方,已经没有看到那个包裹了。
这就是他确实有将优学长的讯息听进去的证据。
3
要回家的时候,礼一顺便前去一年级学生的教室。
尽管如同他先前对优学长说过的一样,他并没有打算去找福泽并安慰他,但却依旧很在意福泽的状况。如果他已经回家的话就算了,但要是他还在学校里的某处哭泣就很讨厌了。
礼一心里是这么想的。
礼一微微打开一年B班教室的门并往里面窥看,结果发现福泽在教室的角落。
他没有在哭。
福泽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摇动着竹篓——不对,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他似乎是在练习跳舞。
「一、二、三、四。」
他用嘴巴念拍子,并且努力地捞着泥鳅。
之所以没放音乐,是因为没找到理应放在教室里的录音机,或者是为了怕某个同学返回教室之时的安全对策吗?
(理由大概是后者吧。)
福泽佑麒就是这样的家伙。
可是呢,他改变心意决定正视『安来节』的表演,这点我可以给他肯定。只要他以学生会代表的身分毫无愧疚地做好演出就行了——想到这里,礼一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和当初的想法不同了。
怎么回事。我原本应该是希望福泽在全校学生面前出洋相才对啊。
(嗯……)
话说回来。舞也跳得太差了吧。难到这家伙没有看过『安来节』的男性舞蹈吗?
礼一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悄悄关上门,然后离开了一年B班的教室。
他明明打算确认完福泽的情况就要回家,但脚步却不是朝着楼梯口。而是擅自往其他的方向前进。
「抱歉。」
礼一赶在开放时间结束之前进入图书室,「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拜托你了」并且如此央求图书委员帮他办理物品归还与借出的手续。
「反正都是同一卷录影带,明天再办也可以啊。」
「那可不行。」
因为要借的人不一样。礼一笑着回答,然后接过录影带与成了新任租借者的那个男人的图书证。
「学生会副会长安德烈居然会帮光之君以外的人跑腿,而且对方还是个一年级学生。」
「如果有必要我就会做啊。」
「喔……那个大人物到底是怎样的家伙?」
「你过一阵子就会知道了。」
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那就先这样了。礼一说完便轻轻举起手,这次他真的是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前进。
他在一年B班鞋子放置处的柜子上找到福泽的名牌,接着将借来的录影带与图书证放到收纳室内鞋的架子上。
(看看这卷录影带,然后给我跳得像样点。)
如何。
我可是有好好地把录影带与图书证用在这个关键之处了喔。
礼一趾高气昂地踏上回家的路途。
我才不是在帮福泽的忙。
这点你可别搞错了。
……哼!

后 记
由蔷薇与红茶的香气,来到线香与日本茶的芬芳。
由阿门与玫瑰念珠的世界,进入南无阿弥陀佛与念珠的境地。
接着,是由圣母玛莉亚走向释迦牟尼佛。
——欢迎各位。
大家好,我是今野。
因为这是全新的作品,所以照场合来说,或许该以「初次见面」这样的话语来打招呼比较适当。
这本『释迦牟尼也凝望』是拙作『玛莉亚的凝望』系列的姊弟版。(虽然我也觉得姊妹版的讲法比较常听到,不过仍旧照主角之间的关系而称为姊弟版。)
当然或许也会有不熟悉内容的读者,所以我简单地做个解说。『玛莉亚的凝望』,是一群就读于名为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天主教千金小姐的高中少女故事,这个系列是由佑麒的姊姊佑巳担任主角(解说内容会不会太松散了呢?)。若是各位有兴趣并愿意一读的话,就是我的幸福。只不过,『玛莉亚的凝望』的故事时间已经相当后面,所以有可能会发生『释迦牟尼也凝望』的剧情泄漏的危险,因此在这里先提醒各位。毕竟现在(本书出版的时候)这个时期,『玛莉亚的凝望』当中的佑麒已经来到高中二年级的第三学期了!
由于花寺学院的大小事情(包含高中毕业后的柏木)在『玛莉亚的凝望』故事中出现的次数不断增加,所以就出现诸如「您不写『释迦牟尼也凝望』吗?」或是「『释迦牟尼也凝望』什么时候会出版呢?」之类的声音,好像也有少数意见表示可以用『观世音菩萨』或『地藏王菩萨』,可是大家似乎都已经预想以花寺学院为舞台的系列作会在某天诞生。
在读者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含蓄地表示,比起在『玛莉亚的凝望』里出场的千金小姐们,自己反倒是柏木迷或佑麒迷,所以我的心情也有点复杂(绝对不是反感),不过接下来就能让各位正大光明地为他们加油了。
书名最后定为『释迦牟尼也凝望』。
助词用的不是「的」,而是「也」。因为先前已经有了『玛莉亚的凝望』这个书名,所以这里用『释迦牟尼也凝望』。
之所以没有采用多数意见支持的「佛祖」,是因为「佛」的印象不够清晰,而且提到亡者的时候也会使用这个词,所以若定为『佛祖也凝望』的话,说不定会让人误以为书名是去世的祖母,或住家附近的爷爷在某处关照之类的意思(……是灵异现象吗?)。
圣母玛莉亚是实际存在的人物,因此我希望这里能请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佛出场。
所以呢,就在各种状况之下决定使用『释迦牟尼也凝望白这个书名。『玛莉亚的凝望』的第一集被称为「无标记」,因此本书就在书名后方加上小小的『选红或选白?』作为对照。既然有副标题,是否表示『释迦牟尼也凝望』也会在某天推出第二集呢?然后,未来能够被称为系列作的一天是否会到来呢?虽然我在心里暗自期待着,但最后究竟会如何呀
(啊,本人倒是跃跃欲试)。

尽管提起这件事的顺序有些颠倒了,不过还是在这里提一下,也就是『释迦牟尼也凝望』故事的首次出现是在2OO8年4月出版的Cobalt别册上。由于当出刊登在杂志上的时候页数有所限制,所以有好几则未能写进去的小故事。我将这些内容补充进去,再加上一篇名为「安德烈的忧郁」的续篇之后,呈现出来的就是本册文库版小说。
因为本书的内容是让主角佑麒从高中一年级的入学典礼开始,所以我也希望能有新角色登场。
在此先回顾一下之前的内容。『玛莉亚的凝望』开始的时候,在故事中出现的只有佑离与柏木,后来是小林与日光、月光兄弟,再晚一点则是亚里斯与高田在佑巳面前现身。
在设定方面来说,以三年级学生的身分担任学生会会长的柏木,在学生会当中算是个特例,所以目前没有必要增加三年级学生的角色。
人数极度不足的是二年级学生。说到已经存在的角色也只有日光、月光兄弟。尽管对他们有点抱歉,但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实在不像那种会积极经营学生会事务的人,于是我面临了必须早点创造出新角色的问题。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诞生的就是安德烈与蓝波,两人的特征都在发型上。
花寺学院之中似乎普遍地使用昵称(包含乌帽子名),所以将昵称与本名搭成一组来思考是非常快乐的事情。蓝波当然已经取好本名,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揭晓,而且小林与高田夫来可能会被命名的绰号,我也都已经想好了。我越思考就越觉得有趣,结果连还不确定以后是否会写出来的田口(新生代表)都取了绰号。(……考虑到这里的话,果然得让系列化这件事成真罗,对吧)。

说到这里。
莉莉安女子学园是天主教学校,那么花寺学院呢?——因为以后似乎有可能会被读者问到这类问题,所以我先替各位解答。
由学生们会念诵「南无阿弥陀佛」佛号这点看来,应该是继承了净土宗之类的宗派呢。细节的部分现在还不清楚。目前先做这种弹性较大的设定应该没关系吧。
我回头浏览一次才注意到,这篇明明是『释迦牟尼也凝望』的后记,却似乎出现了不少『玛莉亚的凝望』的书名。
怎么会这样呢?尽管我心里有所疑问,却也认为这也是在姊弟系列作(!)才会出现的小插曲呀(笑)。
今野绪雪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事件等一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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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9

10000
sire 騎士
释迦牟尼......我连玛利亚都还没凝望完啊,我的志摩子啊

13 年前 0 回復

Carliur 伯爵
今野大妈写的BL什么的,不敢看呀

13 年前 0 回復

Te丨丶亮 子爵
这个内容有太多吐槽的地方 - -

13 年前 0 回復

rayaa 騎士
释迦摩尼也中枪!这个题材也太有冒险精神了

13 年前 0 回復

katsura 勳爵
不太敢看啊

13 年前 0 回復

xingying123 騎士
男校怎么感觉有点腐的味道,该不会是真的BL向吧

13 年前 0 回復

undeadolich 騎士
本帖最后由 undeadolich 于 2011-6-27 10:06 编辑


' nika_hk 发表于 2011-6-27 09:3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男校太可怕了 今野阿姨口味好重啊。。。。 '

莫有想到還有聖母的姊妹篇.....若說聖母在上百合到處綻放,難道本書是BL向.....?

樓主錄入辛苦撒。。。。

13 年前 0 回復

nika_hk 勳爵

男校太可怕了 今野阿姨口味好重啊。。。。

13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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