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执事 9
————————————————————
作者:上月司
插画:むにゆう
译者:涂佑庭
扫图:阳子ようこ
录入:临风且吟
校对:MayLog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
第二十一话
喀哒喀哒喀哒喀哒——强风吹袭着小屋木门,一刻也不停歇。
那声音明明非常响亮,不过对现在的秋晴而言,只像是某个遥远国家发生的地震,丝毫没有真实感。
相对地,旁边传来的说话声,却仿佛对方就凑在自己耳边一般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吗?”
“呃,没、没什么……”
尽管出声者就在自己旁边,秋晴的反应却宛如冷不防地挨了一拳,他为此感到难堪不已。从刚才开始,他的内心就一直七上八下,像极了遭到囚禁的公主。
其实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样说似乎也不算错。
小屋中的光亮,只有一盏陈旧的油灯,以及暖炉的火光。
屋外有暴风雪咆哮着,一步也不可能踏出去。
而在他眼前的——
“如果没有问题,请你也快点开始动作。”
——正是出言要求的女仆装从育科教师。跟同世代的女学生相比,她散发出的魅力已无法用“别有一番风味”来形容,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刚磨好的新鲜芥末和刚出炉的苹果派那么大。
……不,更正。“女仆装”这几个字已经不正确了。
因为,这位带给理事长和诸位学生极大恐惧的冰山美人·深闲,此刻身上并没有穿着女仆装。
——不只是女仆装,根本连一件穿着整齐的衣服都没有。
她身上只有白色内衣裤和相同颜色的吊袜带。头饰也已经摘掉,放下那一头长发。
平常深闲的身体都包覆在宛如铜墙铁壁般的女仆装中,而现在她的肌肤露出率却高达九成,还在灯火照映下将染红的背部朝向秋晴。
这里是山中小屋,是间密室,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且对方的肌肤和蕾丝边内衣裤,就这样晾在秋晴眼前——
“来吧——日野同学也快点脱下衣服。”
这句话一不小心就会产生致命性破坏力。秋晴带著作梦般的恍惚,咽下一口口水……
接着,他按照对方指示,开始解开大衣钮扣。
——————————
最近,温度已降到若只穿一件长袖上衣,就很容易感冒的程度。某天下午,一堂仿佛会出现在大学民俗学里头,名为“世界各国风土服饰”的从育科课程结束后,日野秋晴轻声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样对细心讲解的深闲过意不去,但专门词汇实在太多,他几乎都有听没有懂。即使回顾自己整理的笔记,也连那是哪国文字都搞不清楚了。
他一边想着回去得好好复习才行,一边收拾好文具。
下课铃早已响完,因此“那么,今天就上到这里。大家辛苦了。”这句话应该要出现了才是……今天却隔得特别久。
他纳闷地抬头看向讲台——
“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接下来,有些事情要跟大家报告。”
身穿蓝色女仆装、戴着银色细框眼镜,将女仆的温柔形象彻底冻结的美人教师,以冰冷的语气说道。
秋晴的背脊僵硬了起来。因为大抵而言,深闲说这句话时,就代表每个月的从育科考试即将来临,再不然就是理事长又想到奇奇怪怪的活动,而且自己被迫参加。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会有好事,想要安心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其他同学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下课后逐渐缓和的气氛,突然间又变得紧张兮兮。
“事出突然,后天星期三起到星期六的四天,将举行从育科学生的特别课程。如果有同学已经排好计划,那么非常抱歉,请你们把计划取消。”
“……后天?而且有四天……?”
秋晴皱起眉头,嘴里喃喃念着。
不是什么活动,是要上课,而且时间就在后天。还真想不到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发展。
……这么一提,星期四放学后跟琵娜、星期六跟瑟妮亚和凤有约呢。虽说这次是不得已,依旧免不了她们一阵长长的抱怨吧。
但现在不是想像未来会有多悲惨的时候,深闲的报告内容才是重点。
既然课程为期四天,那么应该相当重要。之前暑假举行的集训中,自己学会了驾驶车船等交通工具,这次也是类似的内容吗?之后还有开直升机啦、漂流到无人岛上并在四天内造好一艘船逃出去之类的啦……当脑中出现这些想法时,难免会觉得自己已经深受白丽陵的毒害,但正由于以上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所以还挺叫人担心的。
秋晴盯着深闲,等待她说出答案。女仆装专任教师不疾不徐地环视全班后,开口说道:
“再过几天就要真正转寒了。因此在进入冬天前,要请大家到雪山接受滑雪等等的相关训练。”
——深闲话音刚落,原本陷入沉默的学生们便开始闹哄哄了起来。秋晴的脑袋呈现一片空白,不过他可以理解大家为何那么兴奋。
再怎么说,要去雪山滑雪……就是带大伙儿去玩的意思嘛。名义上是训练没错啦,但深闲也不可能说出“大家一起去滑雪,好好享受冬季运动吧~”这种话的。
……嗯,让人开始兴奋起来了。自己只有在小学时滑过一次雪,而深闲又说“滑雪等等的相关训练”,代表也有可能玩到滑雪板啰?到目前为止还没玩过滑雪板耶,看来更让人期待了呢。
教室内不只是秋晴一人,所有学生们都开始感到兴奋。这时深闲冰冷的声音从中插入。
“训练内容稍后会逐项说明。另外,晚餐时间会发下必备品清单,请详细阅读。基本上,除了替换用的内衣裤,几乎所有物品都会由校方准备,所此各位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即可。”
“喔喔,的确。远足前总会有人发高烧然后去不成。”
深闲没对轰的鬼扯表达什么意见。她竟然完全不纠正那白痴界的代表,也没把钢笔射过去,实在是蛮稀奇的。天上搞不好要下雪——不对,在雪山里若不下些火球、蟾蜍或伊比利猪之类的东西,就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
算了,那些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啦,重点是要去雪山滑雪了。
“——以上就是报告内容。大家辛苦了。”
说完,深闲向大家行礼,一如往常般优雅地走出教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全班立刻爆出欢呼声。
秋晴也忍不住嘴角泛起笑意,拍拍一旁室友的肩膀。
“要去滑雪喔,大地。而且还要过夜,感觉很有趣呢~”
“……是吗?”
“怎么啦,你应该醒着没错吧?还是说你不会滑雪?”
纵使大地在从育科学生内称得上是最万能的,但跟这个社会还是有些脱节,所以有可能没体验过冬季运动。
大地看出秋晴在想什么,嘴角不悦地下沉为⌒字形。
“话说在前头,我很擅长在雪地上走路的,滑雪也不成问题。”
“那你怎么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啊?看看其他人吧,他们那样才是正常反应喔。”
“……我只看到轰在桌上跳什么邪魔歪道的舞蹈。”
“别看那种人啦,那是不好的例子。你看女生们兴奋起哄的样子就会了解了。”
“不管哪个都好啦,我只是单纯觉得,深闲老师不会是带我们去玩的。”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啦……”
大地这番理性提醒,秋晴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他自己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但是在星期三到来之前,他仍然想要怀抱着满满的美梦和希望。
其他人大概也是这种想法吧。他们表现得实在有点刻意,而且有几个人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笑意。
不过,就算这样——
“既然说是要上课,应该会有点辛苦没错啦,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自由时间啊。我们就用那些时间玩个痛快吧!”
“……如果到时候还有体力就好啰。”
大地这句话可能是想故意挖苦一下,不过表情依然略微和缓了下来。
于是秋晴回以笑容:
“好啊,到时候来打雪仗如何?就把轰砸成个雪人吧!”
“……我会考虑考虑。”
大地别过脸去,生硬地如此回答。不过这对秋晴而言,已经很足够了。
虽然是情非得已,但说到底仍旧是因为自身的缘故而取消约定,所以还是尽早通知对方比较好。
不知是幸或不幸,这次并非什么重要大事,反而像个出游计划,所以秋晴决定别想太多,赶快把这件事处理完。他首先去找琵娜——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看着对方如同陷入绝望的反应,秋晴脑中不禁涌现~这个世界还真复杂啊……”这种哲学性思考。
身材娇小的琵娜穿着中学部制服,绑着银白色双马尾。她气得紧握右手,不断地颤抖着。但因为她左手有本看到一半的漫画,所以少了那么些气势。让人实在很想告诉她:如果要生气,应该先把漫画放下来才对。
秋晴看着站在沙发上的琵娜,脸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是屈辱……是本公主来到日本后所受的最大屈辱……”
“你跟我讲得那么夸张也没用啊。何况这算是上课,非去不可喔。”
“那你要叫本公主自己去女仆咖啡厅吗!堂堂琵娜·斯佛姆克兰·艾斯特去那种地方,竟然没带任何同伴……!”
即使你这么说,人家还是不懂你在执着些什么——要吐槽的地方太多了,反而不知从何吐槽起。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而且——
“虽然之前就问过这问题,不过女仆你平常都已经看习惯了,为什么还要去那种地方?既然你那么坚持,就告诉我一下吧。”
“唔唔……………………因、因为,白丽陵的女仆不会在蛋包饭上写很萌的话!裙子又那么长,太正统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涨红着脸跟我抱怨这些也没用啊。
虽然秋晴心里这么想着,但要是直接说出口,对方未免也太可怜了。于是他向房内另一人投以求救的眼神。
接着,这间理事长室的主人,也是以校内最无药可救而闻名的大人,天壤慈枫开了口:
“没有错~秋晴同学明明是个男的,没想到会不懂呢~荷叶边是结合了梦与幻想的神器,迷你裙和膝上袜之间的绝对领域,可以说是我们文化的精髓喔~”
“少得意洋洋地在那里说谎!”
“再说,动漫画里才看得到的服装出现在现实中,也是很稀奇的喔~而且她们行为举止又那么可爱,说是现代版乌托邦都不为过呢~”
枫依然维持老样子,完全没把秋晴的话听进去。如果深闲在场,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制裁吧。
而秋晴根本不可能去制裁枫,他只能用阴沉冰冷的眼神看向对方,作为小小反抗。
“好啦,先不管那些似是而非的歪理。只要理事长你陪琵娜一起去,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去女仆咖啡厅并不好。而且与其上咖啡厅,老师这一派更赞成让深闲和校内女仆学学她们的打扮喔!”
哪有派系会发表那种变态言论啊?别忘了你一提出那种要求,八成又要被罚跪坐抄书啰。这人还真是学不乖。
秋晴多少也知道这一点,但只要对方是理事长就不会起什么作用。他深刻反省着自己无谓的行为,并回头看向还没消气的琵娜。
他用安抚幼稚园孩童的心态,双手合十向对方低头。
“抱歉啦,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嗯……对啦,之前你一直想去游乐园玩,我会带你去的。”
若换作是朋美,她可能会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吗?”然后继续加码,然而现在的对象是琵娜。
结果如同秋晴所预料,琵娜不满的情绪逐渐消失,开始显得有些躁动。若果要找个东西来形容,大概就像小狗看到遛狗绳那种感觉。
“唔……真的吗?”
“是啊,当然……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游乐园吧?”
“我不喜欢那些游乐设施,但特摄片舞台例外!”
“特摄片啊,是一堆英雄的那种表演吗?”
“没错,非常好看喔。本公主喜欢看动漫画,也喜欢打电动没错,但那些变身英雄可是帅气得没法比!”
琵娜发表了强而有力的感想,可是秋晴的思路还没办法理解,他索性先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琵娜这里看来是解决了,可以松一口气……但他又立刻闪过一阵不安,无法继续高兴下去。
——瑟妮亚虽然也很单纯,但可能会很麻烦呢……
秋晴想到那对金色电钻头的主人,发出一声叹息。
“好吧,这也是不得已的……希望下次别再有这样的事了。”
“……………………”
“……什么啦,为什么要露出惊讶的眼神?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你那样会让人不悦喔!”
“不是啦,该怎么说呢……”
完全没想到你的回答这么明理——但如果讲出这句话,八成会受到拳头或高跟鞋伺候,所以秋晴没说出口。
带着一脸怀疑表情的瑟妮亚,难得地穿着针织长袖衣服。不过那是件连身裙,穿在她身上略微迷你而显得性感。由于对方在接到联络后很快就抵达,所以那应该是休闲服没错,但为什么是这种让人眼睛往哪儿摆都不是的装扮呢?
加上见面地点就在上育科宿舍旁边,感觉更不自在。秋晴怀着浮躁的心情,挑选适当词句开口:
“想想看嘛,你一向直来直往、只注意眼前,如果事实如此,你通常不太在意过程对吧?所以我还以为这次你又会无理取闹了。”
“……我明白了!你很想要我用物理方法来治治你那种个性对吧!”
秋晴已经尽量试着别刺激到对方了,可惜努力仍化为泡影,惹得瑟妮亚老大不高兴。对方还说要用物理方法治治自己的个性,可能只有虐待或洗脑两种选择吧。不知道她会用哪一种呢?
虽然秋晴对此感到疑问,但对方若当真付诸行动,他可是会吃不消的。所以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好好好,在把我给怎样之前,你不如先回想一下自己平常的行为,那样一定就会明白了。”
“我整个脑袋都在喊不明白!真是的,一点都没变……”
瑟妮亚嘴里念念有词地抱怨着,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举动。
话虽如此,还是难保她不会突然爆发,因此秋晴维持在电钻双手能构到的范围外,继续说下去:
“好啦,对不起。因为刚才跟琵娜发生了一点摩擦,现在看到你那么讲理,才会让人觉得很意外。”
“……哼,我才没有在意什么呢。秋晴不论在庶民还是男生当中谈吐应对水准都属于下下等,这点我老早就知道了。没错,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在意喔!”
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一定很在意,然而当事者可不想再自寻死路,因此姑且先不再深究下去。
秋晴静静观察瑟妮亚好一阵子后,对方轻轻哼了一声,用手将那引以为傲的电钻发型顺到背后。
“……唉,还真想不到呢。你忘记我以前说过的话了吗?”
“啊?你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嗯……对了,就在你转进白丽陵还没过多久的那段时间吧。”
秋晴转入白丽陵虽然还不到半年,但也算是蛮久以前了。而且他一进来,就马上遇到各式各样的风波,对于瑟妮亚指的是哪件事,他并没有什么头绪。
瑟妮亚见秋晴微微蹙眉,就知道他想不起来,于是不太高兴地瞪了过去。
“你的记性还真差。我的确想过你满脑子都是色欲啦,难不成连里面都坑坑洞洞的吗?”
秋晴拼命克制住回敬对方“那你的电钻头又好到哪里去!”的冲动。忍耐,用这半年磨练出的忍耐力撑过去……!
“…………我放弃。当时你说了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我应该大发慈悲地教导过你,上育科和从育科的学生之间,立场是不一样的吧。”
“……喔~经你这么一提,的确有呢。”
那是秋晴第一次进行服务活动时的事,不过实际上比较像对方一直挑他毛病。
瑟妮亚闭上眼睛得意地笑着,仿佛在炫耀自己还记得那个场景。
“那个时候我说了——请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嗯,好像说过这句话没错。那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受不了,你真的很迟钝耶。秋晴,你是因为就读从育科才能够待在白丽陵,当然该把上课这项义务摆在第一位啊……怎么了?你为什么一脸呆滞?”
尽管对方露出看到变态的眼神质问,秋晴仍然无法开口回答。
这么理性的一句话,竟然出自动不动就抓狂的金色电钻口中,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叫人为此感到惊讶,完全是不可能的。
……不过随着脑子慢慢冷静下来,好像又觉得可以理解。
瑟妮亚的个性既傲慢又直接,无时无刻不把立场差异挂在嘴边,但也不会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再仔细思考一下,这次自己并没有不对,所以不论电钻头小姐平时有多冲动,她会认为“无可厚非”也没什么好奇怪。
秋晴在脑中做出结论后点了点头,再度向瑟妮亚合起双手。
“抱歉,我会好好补偿的。下周……不行,现在每天都有服务活动,从育科考试应该也快到了,可能没有办法。下下周一定会的。”
“我也不会抱太大的期望啦。本来就是你哀求要跟我一起吃饭,我不过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勉强答应的。”
“……这句话跟事实有出入吧。还不是因为你说出‘没吃过章鱼烧’这种让人很难相信你长期住在日本的言论。”
“什……难道你想说是我主动邀请的吗!”
是不会那样说,但也相去不远。
前一阵子的休息时间,秋晴和轰等人聊天时,提到须野原有个卖章鱼烧的摊贩,据说非常美味。瑟妮亚碰巧听到了,便说出“下次带我一起去!”这种话……嗯,的确是差不多。
秋晴搬出记忆互相对照,确定自己没有错后,决定不要多做辩驳。
到头来自己毁约仍是个事实,姿态还是要放低一点才行。
正当他思考该如何岔开话题时——
“……那么,就这样吧。我会负责通知凤同学,你就去好好准备,小心别因为长途飞行弄坏身体吧。”
“…………你说啥?”
瑟妮亚忽然讲出奇怪的话,秋晴也跟着发出奇怪的声音。她肯主动去通知凤这一点是很令人高兴啦,但之后的部份又是打哪儿来的?
“长途……飞行?你在说什么?”
“咦……难道你没发现吗?”
这次她的语气转为惊讶,让秋晴更摸不着头绪。她也不像是在寻开心,叫人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秋晴不解地皱眉,瑟妮亚则盘起双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人是个记性很糟糕的学生。
接着,她带着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虽然现在渐渐变冷了,但今年全日本都还算暖和。现在国内没有任何一座山的积雪厚到可以滑雪喔。”
“……………………所以说……”
“所以说——就是那个意思啰。”
关于具体内容,瑟妮亚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秋晴还是有如觉醒了心电感应能力般,确切理解到她的意思。
——————————
“难得给那个电钻说中了呢……”
秋晴站在银白色的世界中,喃喃对瑟妮亚表示佩服。
细雪静静堆积起来的景色,在日本也看得到没错,不过这里的天色大不相同。现在时间已接近深夜,天空却不知为何带着淡淡的灰色。而且四周还一片昏暗,这种景象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集训通知单上有“护照”这个项目,因此可以得知要到国外……但在实际搭了七小时以上的飞机抵达不同国家后,这种感受又更深了一层。秋晴进入白丽陵时,就被要求缴交护照,但却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然而,他想不到的事情,还不仅如此。
“还有啊——不管我怎么看,这里都不像个滑雪场呢。”
他问了问身旁的大地,想确定眼前这个现实。
大地穿著作为从育科制服的晨礼服,外头披了一层外套,又戴上皮革手套、围起围巾,然而即使全副武装,还是看得出这位室友觉得很冷。大地瞪了秋晴一眼,出声回答:
“……打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要去管理完善的滑雪场。说不定我们还得来个雪山越野。”
“这对初学者来说,可能会很辛苦呢……但至少我们住的地方似乎还不错。”
从一片白的滑雪场往右看去,会发现半山腰平坦处有一幢旅馆。那是栋五层楼高,看起来颇为宽敞的金黄色建筑。即使从远处望去,看起来也比日本旅馆还要坚固。
能够住在那里,是件相当值得高兴的事。其实秋晴还私下担心过,他们是不是得在山中露营呢。
他放心地松了口气,此时最后步下观光巴士的深闲拍拍手。
大家听见注意的信号,立刻整好队伍。接着在一片静寂中,深闲朗声发言:
“那么,各位今天辛苦了。接下来请大家进入分配到的房间,准备就寝。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训练,所以今晚请充份休息,确保身体没有任何状况。”
“深闲老师,明天要穿滑雪装集合对吧?”
“……慎吾,那样吃早餐会很不方便喔。”
迫不及待的轰丢出这个问题,三家也按照惯例给予吐槽。不过天气远比他们两人的一搭一唱来得更冷,让秋晴只想赶快进到旅馆里去。右耳上的安全别针在极低温下变得非常折腾人,若不赶快拿下来,说不定会有冻伤的危险。
秋晴一边用手轻轻摸着耳朵,一边看着他们。深闲则是优雅地拂去沾上眉毛的细雪,开口回答:
“我是打算明天早餐再宣布详细行程的……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也好。现在就先宣布明天的计划。”
深闲说完后,几位女同学发出欢呼。真不知是她们情绪太高昂,还是听到“宣布”这个字眼,脑中就开始响起击鼓声啦?
秋晴不同于那些高兴的女生们。他的脸颊变得有点僵硬。
……“心理准备”?这个词跟愉快的滑雪活动,似乎完全对不起来呢。是多心吗?不,应该说但愿只是多心。
他用祈祷的眼神看着深闲,对方也继续说了下去——
“明天一早我们要横越雪山。行程会花上一整天,因此请大家不要熬夜。另外,服装就和今天相同,在制服外加穿御寒衣物。请各位不要忘记。”
这句话宛如一根冰柱插入脑袋,把首次出国旅行的欢愉心情都吹跑啦——
秋晴的思绪完全冻结,脑海就如同周围的景色般一片空白。而且不只他自己,全体从育科学生亦然。
在场众人里唯独深闲保持正常,丢出那段爆炸性发言后,她依旧用那副冷酷表情看着变成雪人的学生们。
“那么,我们明天见。早餐七点半开始,请大家不要迟到。”
她交代完这句话,便一个人进到旅馆里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秋晴,看着深闲的背影消失在旅馆内,不发一语地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大家几乎都露出“唉……这就叫做绝望啊……”的表情。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单纯叹了口气的大地,另一个——
“嗯……也就是说,今天我们要好好休息,明天得努力加油。对不对?”
——是还在状况外,一脸纳闷的四季镜。
陷入放空状态的秋晴,就这么站在雪地中好一阵子,和大家一起逃避现实,直到右耳被冻到发痛为止。
——————————
——翌日,稀薄云层覆盖了整片天空,气候相当不寻常。
这并不是个适合野餐的天气。若单纯只是在雪山里不断走路——
“还不差。”
深闲这简短的几个字便道尽一切。
还没彻底死心的秋晴正要举手发问时,深闲先一步说了下去:
“如果太阳出来使得气温上升,会让积雪融化,令部份路段变得危险。从这点看来,在这种天气下活动,还比其他出太阳的日子来得安全。”
我个人比较希望别走什么危险路段,改去快快乐乐地享受滑雪。
……秋晴当然没有把心声说出来。他默默踩了踩脚下积雪,蓬松的感觉还满舒服的。但这种感觉如果得持续一整天,还是要另当别论。
反正经过一夜,他大致上也认命了。只要回想自己进入从育科后,经历过多少难以想像的课程,横越雪山这种事情也就显得不足为奇。先前不过是自己期望太高,冷静下来后,也就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了。
何况,他还是有希望的。因为深闲是说“滑雪等等的相关训练”,这段期间应该还是会滑雪的。虽然因为肌肉酸痛而发生惨剧的可能性很高,但现在也只能这样勉励自己。
秋晴挺直背脊,往好的一面思考。后面的大背包摇晃着,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即使现在完全不觉得辛苦,不过一旦开始感到疲劳就会非常麻烦,所以路途中必须谨慎分配速度。
“——那么,我们差不多要出发了。楠和高木会在队伍前头,我则在后方压阵。若遇到什么问题,请立刻向我们报告。”
做好心理准备后,深闲向学生介绍两位带队的女仆。那两人身上穿着和深闲不同的胭脂色女仆装,过去在训练中也曾见过好几次。她们看起来就是一般稳重大方的大姐姐,却在野外求生能力上有口皆碑,应该是有哪里搞错了吧。
“现在请各位排成两排,确认自己身旁的同学。若发生什么事请互相帮助。”
深闲说完后,大家迅速开始行动。男生们被要求这种时候不要排在一起,因此秋晴让其他同学往前排,自己退到后方去。
他排到队伍最后,前面是以男生标准而言体型娇小的三家,旁边则是——
“嗯……啊,我旁边是日野同学呢!小女子不才,还请多多指教!”
看到这位充满精神、身着女仆装,还对自己毕恭毕敬问候的同学,秋晴忍不住想要求交换位置。
面对一脸笑咪咪,还有些喘着气的四季镜早苗,秋晴立刻感觉强烈的不安排山倒海而来,躲也躲不掉。
不过,他更希望对方别用奇怪的方式背背包,让那姣好的身材连厚重外套都藏不住。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像那样强调出胸部啊?
秋晴动用钢铁般的意志力,才没让眼睛往不该飘的地方飘去。他搔搔头后开口:
“……啊~请多指教啦。那个……我会尽全力的。”
“好的,我非常期待!能够受到日野同学的照顾,我很高兴喔!”
“…………拜托别太夸张就好……”
四季镜天真地把一切责任抛到自己身上,秋晴为此感到更加不安……算啦,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自己在这之前都遭遇过那么多不幸了,也没酿成什么危及性命的惨剧,就祈祷这次也能够平安无事吧。
依照惯例,秋晴在出发之前抱一下佛脚,然后为了保险起见,将钉鞋上的鞋带系牢——
——就在这时,鞋带啪一声断了。
明明是全新的鞋子,材料还很坚固耶……
“…………”
“怎么了,日野同学……啊!这样不行!如果不赶快换上新的鞋带——”
“……………………”
尽管他回旅馆换上了备用鞋带,但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
就这样,他抱着想打退堂鼓的念头,往山中迈开脚步。
他们持续着有如军队般的严苛训练,在雪山中不断走着。不过一路上意外地顺利。
后头的背包的确会造成肩膀酸痛,拨开深及小腿的积雪行走也很累人。而且深闲不发出半点声音,静静跟在后头,同样让人感到有点恐怖。
不过,体力上倒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每个小时都会休息,以及中午过后还有饭团和保温瓶中的味噌汤作为午餐吧。
按照计划,登山应该会在傍晚时分结束。秋晴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耐三个小时,同时看着前面的三家,不断地走着。
至于他身旁的四季镜——
“哇……这里的风景好漂亮,说不定会有雪兔出现呢。”
“是没错啦,不过多注意一下脚步吧。这附近已经被踩平了,会很滑喔。”
“咦,哪里……呀啊!”
才刚说完,四季镜就咚一声滑倒在地。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了。
要说这是四季镜的风格也没错啦,但可不能就这样一笑置之。在雪山中,是很有可能因为她的脱线而发生意外的。
更何况——
“雪是不是下得更大了?”
秋晴抬头看向天空。上午原本还只笼罩着稀薄云层,现在却已下起雪来。
而且还不是“细雪纷飞”这种程度的词所能形容,量多到会覆盖住视野范围的一半。这已经有点危险了吧?
……秋晴心里这么想着,但包含他自己在内,没有任何人提出中止要求。因为身为负责人的深闲没有说话。大家对她的信赖和恐惧果然不是盖的。
话说回来,若在这种半山腰停下脚步,也是件很麻烦的事。虽然之前学过临时扎营的技巧,但他可不希望派上用场。
不论如何,现在都只能往前进。秋晴继续埋头踩着有点坡度的山路,并且用手套拂去沾在脸上的雪堆。接着路会越来越狭窄,必须小心谨慎才行。
他一面走着,一面瞄向左手边。出现在那里的,是面相当陡峭的斜坡。虽然不致于像断崖那样摔下去就注定要上西天,大概只会滚落个几十米。但要是撞到途中为数不少的树木,骨头恐怕也得折断好几根。
要是在这种地方骨折,自己回到白丽陵时“还没滑到雪就先骨折的笨蛋”之类的流言,肯定会以快过隐形战斗机的速度在校园内传开。
因此,秋晴相当小心翼翼地走着,确定每一步都有踩好。
……但他无论如何都会注意到右边那个人。
“四季镜……你还好吧?”
“是,我很好……”
四季镜立刻回应秋晴的问题,不过她说话时声音有点喘,叫人实在无法觉得那样子还没问题。
他们已经在雪地里走好几个小时了,会喘气也是理所当然。秋晴自己也有点喘,所以知道这并不奇怪。
不过同样的情况换到四季镜身上,就要打个问号了。她是个既有力气又充满精神的脱线少女,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她的体力足以轻松完成连大地都觉得辛苦的训练,何况就在不久前,她才精神饱满地滑了一跤呢。
然而现在,她的脸颊转成红色,含着眼泪看向秋晴。此刻他们正在进行严苛的训练,对方却很明显搞错状况,露出一副充满诱惑力的样子,让秋晴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想对方可能真的累了,于是重振精神,端详起四季镜这位临时搭档的脸。
……看起来果然有点痛苦,身体似乎也快支撑不住了。
“怎么样,要不要告诉深闲,请她让你休息一会儿?”
“日野同学……我……”
四季镜回答得很忸怩,好像不太好意思开口,于是秋晴稍微看了看停在后面的深闲。就算他们刚才的对谈声被雪吸收,这位女仆教师应该还是有听到。而她又不表示任何意见,大概是想要我们学生自己决定吧?
秋晴姑且先认定是如此。他看见不敢开口的四季镜头上积了雪,便用手帮忙拨掉,同时说道:
“不舒服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喔……虽然这里没办法休息,但至少我可以帮你背背包,也可以到前面一点的地方休息。”
背两人份的行李肯定会很辛苦,但这也是不得已。他可不能让不舒服的人——何况还是个异性——勉强自己。
四季镜似乎体会到了秋晴的心意,感动地握住他的手。
接着,四季镜在极近距离之下,用热切的目光看着秋晴,张开呼出白烟的嘴巴——
“日野同学……其实,我……”
“果然有哪里不舒服吧?”
“是的。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呼吸很不顺畅……”
可能是长途旅行,再加上不适应新环境的关系吧——秋晴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点头催促四季镜说下去。
“然后……我的身体还会痛,应该说胸口感觉很紧。”
“…………嗯?”
“该怎么形容呢……像是被绑住那样吧……?”
“…………”
秋晴不发一语,盯着四季镜的身体。
出发之前,四季镜就把肩带交叉在前,用一种强调出胸型的方式背着背包。
……不论怎么想,原因都出在这里。
“绝对是因为你用奇怪的方式背背包吧!而且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啊?你不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那样背了吗!”
“咦?可是可是,姐姐说‘跟很在意的异性在一起,胸口就会觉得难受’,所以我以为一定是这样……”
“今天早上我也出于其他原因很在意你,但根本不是因为那样!只不过是你的背包肩带把胸——不对,是肺给勒太紧了!”
秋晴一口气吐槽完后,不禁想哀号为何自己非得说这种话不可。而且“肩带把胸部勒太紧”这句话虽然是个事实,说出来却绝对大有问题。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好险好险。
不管怎样,为了这种可笑理由而落后队伍,很有可能招致深闲的处罚。于是秋晴赶紧低声对四季镜说道:
“总之你先把背包放下来……等一下,先解开大衣扣子这点就大错特错了。”
“是、是的。”
要放下背包时居然想先脱掉女仆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错到这种地步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再说,大衣外层还有扣环绑着,她是要怎么脱衣服?这还真有点想见识一下。不不不,这没什么好色念头,只是单纯感到好奇喔?
秋晴编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借口,同时催促着手忙脚乱要解开背带的四季镜。
“快点啦——其他人都还在往前走,我们可不能落后太多。”
“知道了……嗯、嘿…………把这里……这样弄…………咦……?”
四季镜喀啦喀啦地弄着肩带,动作相当笨拙,完全看不出有解开的迹象。毕竟她手上戴了厚重手套,应该也很难做这种精细的事情。
照这样下去,就算给她一个小时大概也弄不好。秋晴在百般无奈之下,索性脱掉自己的手套并塞进大衣口袋。
“好啦,让我看看。”
“咦?啊,是的,可以麻烦你吗?”
“可以啊……不过,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啊……往旁边转过去。”
原本为了方便背负和固定,背包的带子应该会在肩上与腰际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四季镜扣成非常奇怪的样子,秋晴一下也不知要如何解开。
他观察好一会儿后,在左侧腰际发现一个扣环。如果把那玩意儿解开,或许会出现什么变化。于是他把手伸了过去。
秋晴的手指已经要冻僵了,动作必须快点才行。而且三家和其他人没注意到后方情况,正逐渐远离他们。秋晴焦急地要解开……
喀嚓。扣环应声弹开——伴随其反作用力,四季镜的背包猛然朝他的脸扑过来。
遇上这意料之外的发展,他不禁皱起脸,往后倒退一步——
“唔…………嗯?”
“日、日野同学!”
下一刻,他听见四季镜的惨叫。
有那么一瞬问,他还在纳闷“为什么她要那样叫呢?”
因为——先前脚底下雪地的扎实触感,消失了。
他立刻低头看向脚边——
——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往斜坡方向偏去。
“…………不会吧?”
正当他想着“要掉下去了”之时——
身体便顺着铺满白雪的斜坡滑了下去。
他背后起了鸡皮疙瘩,摒住气息。朝后方倒下去的姿势,让他无法得知斜坡上有什么东西,非常恐怖。再加上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已远离落下的地点。
“糟糕……怎么办……?”
他知道这种高度不致于出人命,但还是会惊慌失措。
头部要是撞到什么东西可就不妙了,再加上他偏离了原定路线,等一下是否能抵达目的地——旅馆,也让他十分不安。
秋晴把手插进雪地,拼了命想减慢滑落速度……然而,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只有少了手套保暖的手被冻到发痛。
“哇啊…………这样下去……!”
虽然很不愿做到这一步,但现在只能做好受些伤的觉悟,刻意让身体撞向树木或岩石。他慌乱地动起手脚——
“——请不要乱动。”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同一时间,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事情还不只这样,他感到一阵轻柔的暖流在脸上扩散开来,身体也受到某种东西从正面包覆住而无法动弹。
即使如此,秋晴仍然没有乱了方寸。因为他认得出现在耳边的声音。
那声音有如雪一般冰冷,说起话来彬彬有礼,而且他天天都会听到。因此现在更不可能听错。
他勉强抬起脸颊往上看去……果不其然,是深闲端正的五官。
“很快就会到达平地了,而且附近也没有障碍物,所以请维持姿势不要动。”
“…………”
秋晴连忙要点头时,才注意到——
深闲是从正面抱住他,那张脸又在自己头上……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正埋在深闲的胸部里……!
而且,在前所未有的超近距离下,女仆教师那带给人冰冷锐利印象的眼神,看起来意外地沉着。她微微张开嘴唇呼出的气体,又接触到自己额头……尽管处在这种情况,秋晴的心跳还是相当剧烈。
在他出现这种不该有的反应时,两人依然继续下滑。不过就如同深闲所言,已经快要到达底部了。
当身体恢复水平时,秋晴知道他们已经来到平坦地带。再往前滑行一段后,身体逐渐埋入雪堆,速度开始降下来……
最后在不知为何碰触到冰水后,他们停止滑行。
“……我们……得救了吗?”
原先还不知道这一摔会如何,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安然无恙。这一切都是托深闲下来救他之福。
身着女仆装、供秋晴依靠的专任教师站起身,仿佛什么事也没有。才刚经历一段云霄飞车般的恐怖体验,她表现得实在太冷静了。
真是可靠啊——秋晴在心里想着,并且看向深闲。对方的头发和衣服滴着水,开口向他问道:
“站得起来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啊,嗯……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仰躺在地上的秋晴连忙站起,迅速确认过后如此回答。
深闲轻轻点头,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
“……喂?刚才发生了意外,一名学生脱队……对,现在跟我在一起。”
秋晴原本担心手机在这种地方、而且好像还泡到了水,会不会收不到信号。不过听到深闲开始说话,他的担心也跟着烟消云散。
比起这一点,他听着深闲和电话的彼端联系,心里开始涌起愧疚之情。在这样的雪山中,而且还是个陌生国家,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啊……
“……是的,没错。我会和学生走另一条路回去,你们那里请按照原定行程。另外请转告楠,麻烦她代替我在队伍最后压阵,并看好少了同伴的四季镜同学…………好的,先这样。”
现在的秋晴内心之沮丧,就如同参加重要比赛时发现忘记穿制服一样。而深闲在结束通话后,看了看四周环境。
这时秋晴也跟着观察附近……然后才慢了好几拍地明白,他们正处于何种环境下。
他们似乎是掉进了溪谷。大块岩石在雪地里露出一角,脚底下则是涓涓细流。他们就是栽到这里,才把身体弄湿的吧……这应该也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万一撞上坚硬的石头,是很有可能头破血流的。
没错,既然没有受伤,就得好好振作起来才行。就算意志消沉而变得碍手碍脚,也该有个限度。
话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要和上面的同学会合,似乎颇有难度……秋晴忽然想起深闲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从这里也回得了旅馆吧?”
“没错。就距离上来说,这个地方比较近,我也清楚路要怎么走。不过……”
“那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的衣服都湿了。”
衣服湿掉有什么关系吗——秋晴还没问出口,他便已领会到答案。
………………………………非常冷。
刚才已经很冷了,现在又变得更冷。应该说,非常冰冷。
他们不只是外套,连里面的衣服都跟着浸湿,全身到处都冷得像被人塞进冰块。而且他的身体还感受到这股冰冷感正逐渐扩大。
活动一下身体或许会比较温暖吧,但还是一样会很难受……!山谷中的风呼啸而来,又让寒意更加强烈。
秋晴颤抖着身体,暗叫大事不妙。同样一身湿透,面无表情的深闲这时开了口:
“我们改变计划。虽然会大幅延后到达时间,但这也是不得已的。”
“是没关系……有什么办法吗?”
“是的,没问题。我有解决的方法。别惊慌,赶快出发吧。”
深闲说完后,转过身去踏出脚步。秋晴也赶紧跟了上去。
距离秋晴和深闲落入溪谷,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
在深闲带领下,他们来到一间砖造小屋。
这间小屋没有锁,深闲毫不犹豫地进入屋内,于是秋晴也跟了上去。屋内没有一点光线,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室内温度跟室外并没有差多少,不过光是能抵抗寒风这点,就足以感受到暖意。这种道理,就如同肚子饿的时候光是来片醋昆布都会令人想谢天谢地一样。(注:醋昆布是日本的一种腌渍小点心。)
关上门后,屋内便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秋晴把沉重的背包放在入口附近,等待眼睛适应亮度……不过在那之前,深闲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盏油灯,点火之后挂到墙上一角。
虽然室内还是不够明亮,但至少够看出小屋里的摆设。墙边放了铲子、鹤嘴锄、堆积起来的木柴和绳索等,门口的另一侧则设了一座暖炉。这的确就是山中小屋带给人的感觉。
“这里能够随意使用吗?”
“没问题。有什么万一时却没有任何作用的山中小屋,几乎没有存在的价值——更何况,这座山的所有人是我。”
“这样啊,那么…………等等,什么?”
秋晴正在理解深闲说的话时,不禁对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发出疑问。
刚才对方的口气很稀松平常……不过,她说了“所有”这个字没错吧?而且不是山间小屋,而是“这座山”喔。
也就是说——
“这座山是你的?那么,我们住的旅馆呢?”
“目前是请住在这里的朋友代为经营,不过所有人还是我。说得正确点,这一带都是我的土地。”
“…………”
这么不得了的事情,深闲只是淡淡地说出口,让秋晴实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当他还在犹豫该怎么表达时,深闲已经取来一些堆在角落的木柴放入暖炉,随后又加入几个揉成团的外国报纸。
她用火柴点燃暖炉,接着又拾起放在地上的绳索,沿着墙壁一路挂过去……完成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停下动作。
没一会儿,暖炉内的木柴就开始劈啪作响,秋晴忍不住想鼓掌叫好。
……等等,自己可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呢。就算学生理应向老师学习各种知识,但也应该能帮些什么才对。虽然深闲那句话给人不小的冲击,还是愣太久了。
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啊。自己已经给老师添麻烦了,居然还在一旁碍事。再怎么没用也该有个限度吧。
秋晴暗自反省,并做好准备,以便接下来随时可以行动。而深闲将外套挂到绳索上后,也看向他这里。
“日野同学,请你也将衣服脱掉,挂到上面。晾上几个小时后就算没有全干,应该也会比现在这样子好很多。”
“知道了。不过跟外衣比起来…………!”
秋晴边脱外套边回应,在他转过身要打算拿去挂到墙上时——
女仆装唰地一声落到地面,深闲的背就这么展现在他眼前。
“哇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
深闲听到秋晴的惊叫,用一如往常的平淡语气问道。
她弯身下去捡起衣服,整齐折好。每一个动作都相当沉稳——然而,只要她的身体动一下,那对极具立体感的胸部就跟着晃一下,视觉上也变得更加惊人。
秋晴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连忙把视线撇开。纯白无瑕的内裤、纤细柔软的双腿、再搭配白色吊袜带和长筒丝袜,那破坏力搞不好比赤身裸体还来得强大。
更何况对方可是冰山美女深闲。若直视她那副模样,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秋晴的视线逃跑似的落到地面,但那里还有深闲映在地上的影子,清楚描绘出她的身材——而且光从影子的动作,都能看出站着的她正在解开吊袜带,打算脱下丝袜。
就算只有影子,这幅景象对一名高中男生而言还是太过强烈,因此秋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为、为……为什么,要脱衣服……?”
面对这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深闲以上课时的平淡口吻回答:
“我刚才应该说了,请你脱下衣服挂到绳子上。”
“是说了没错!不过全部都得脱掉啊?”
“如果内衣裤没有被水沾湿,就不必脱下来。但是你的外衣已经很明显湿透了,请赶快脱掉。”
“呃,那个,可是……”
光是旁边有个只穿内衣裤的美女大姐已经很不得了了,居然连自己也得脱啊?虽然很清楚老师没有其他意思,衣服也的确得晾干没错,但如此一来,自己的身心都有变得过于开放的危险。
现在的对象是深闲,所以自己要是做出什么行为,肯定会遭受反击被打倒在地。但即使如此,说不定还是想尝试看看……!
在身旁的学生脑海满是邪念时,深闲依然继续将自己的衣服晾到绳索上。拜托,别只穿内衣裤做那种家事好吗?你现在的样子跟实际行动之间的落差,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必要的剌激而已。
深闲把长筒丝袜也晾好后,再度转往秋晴的方向。这让他为之停住呼吸,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在异性面前脱衣服,让你感到不好意思吗?”
“…………”
聪明的深闲一下子就说中了秋晴的心事。
她直视过来的眼神相当沉着,让人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全都被看穿了。
秋晴宛如被深闲牢牢缠住,目光丝毫移不开她身上。不过深闲既不生气,也没有失望。她平静地说道:
“我不会责备你。就算是成熟的大人,多半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你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自然不在话下。”
“…………”
“然而,也有一些场合必须放下羞耻心。要是你就这样继续穿着湿衣服,即使旁边有个暖炉,还是很可能会感冒。而且现在还不断消耗体力,说不定会引发肺炎。脱衣服固然很不好意思,但若是生病或出什么状况,就成了更大的问题。”
女仆教师以上课时的平淡语气仔细解释,秋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深闲说得非常正确。自己很明显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打转,她则是泼了一盆冷水让人脑袋清醒。
不过从她那番话中,更有一种替别人着想的感觉……因为她说话时语气从来没有改变,如果是刚转入白丽陵的自己,可能就察觉不到当中差异了吧。
“至少,我不会随便让自己的学生病倒。如果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请你闭上眼睛,由我来帮你脱衣服。”
“……啊,那岂不是更不好意思了——哇啊!请等一下,我脱!我马上就脱!”
秋晴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但他看见对方眼神冰冷了起来,连忙开始脱起衣服——
但他当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脱下衣服后,当然会感到寒冷。有那么一瞬间,秋晴还觉得比穿着湿衣服好一点。不过他很快就改变想法了。果然还是很冷。
秋晴把衣服晾到绳索上后,身上只剩下一件四角裤。他就以这副丢脸的模样,急急忙忙挤到暖炉前。
“好冷啊……就算脱掉衣服,我看一样会感冒吧?”
“照这样下去,是有可能。日野同学,可以请你打开背包吗?”
“背包……?”
秋晴这才想起背包的存在。他把放在门口附近,具有绝佳防水功能的背包拿过来,解开其上的绳结。
打开背包后,里面有午餐的便当盒、水壶,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物品。
“…………喔——!”
“找到了吗?”
对于深闲问的问题,他立刻了然于心,根本无需多问什么。
最底层有全套的露营器材。从小刀、头灯、到小型折叠式帐篷,一应俱全。
此外——还有一条一人用的大毛毯。
他取出那条看上去就觉得很温暖的橙色毛毯。
“是这个吧。”
“是的,没有错。虽然另外还有准备睡袋,不过使用上比较困难,用毛毯就方便多了。”
“……咦?”
关于睡袋要怎么使用,秋晴唯一想得到的,就是钻进里面呼呼大睡。其他还有什么特技似的使用方法吗?难道要把人塞进去,像蓑虫那样吊起来拷问?
他不免感到好奇,但现在还有其他问题。
深闲是带队老师,所以她和学生不同,并没有准备个人行李。虽然她带了午餐和饮料,但应该没有什么放得进毛毯的东西。
因此毛毯就只有这么一条,秋晴看着深闲打算怎么做。只见她大大地张开双手,把毛毯摊开。
接着,她如同披上披风般地以毛毯包住身体……等、等一下,毛毯就这么一条,你拿去用了别人要怎么办啊?何况刚刚你还说得那么关心学生耶。
秋晴看向深闲的视线,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情绪。但对方丝毫不予理会,迳自走到暖炉前坐下。
……糟糕,自己被彻底抛下了。不只是身体,连内心都跟着寒冷起来啦。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此刻,他也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钻进睡袋,含着眼泪入睡——
“日野同学,你还在发什么呆?请快点过来。”
“……咦?可是我的份——”
“当然是我们共用这条毛毯啰。”
——这么重大的决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个,老师愿意分给我使用,我是很高兴啦。但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先前我也说过,万一的情况下还拘泥面子是没有用的。我们包在毛毯中紧紧贴在一起,会比效力不足的暖炉还容易保暖。”
“是没有错……”
他知道深闲想表达什么,也明白对方是认真的。
可是,可是可是!光是看到深闲那个样子,就已经相当不妙了,还得要跟她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在毛毯中、互相拥抱。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即使自己不会做出愧对良心的事,但对方身材好得如同性感写真女星,触感不会比瑟妮亚或四季镜沙织逊色,要那样一直抱着她,搞不好自己会先因为紧张过度而把胃给弄坏。
正当他烦恼该选择感冒还是胃溃疡时,维持坐姿看过来的深闲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动作不快点可是会感冒的喔。”
“啊——我知道啦!可是一想到我们要这样抱在一起,身体就是会抗拒啊!”
秋晴自暴自弃地直截了当说出来,要对方想想自己的立场。
“抱在一起…………?”
这时,深闲极为难得的露出不解神情。
这幅景象之稀奇,就像是同时看到月全蚀和流星雨。秋晴不禁盯着她的样子看,甚至忘了自己话正说到一半。
过了几秒,这人似乎自己察觉到答案——
“……不是那样,请你别误会。我指的是我们坐在一起共用这条毛毯,并非面对面抱在一起……!”
深闲老师语气转为慌张并纠正秋晴的误解。这又是一个难得的画面。
哇~那羞涩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啊!这人平时从不把感情显露于外,从育科学生们还半开玩笑地说“她会不会是天壤慈家秘密研发的女仆机器人啊?”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有那种反应。
深闲的脸颊在暖炉火光照映下,染上一层红晕。这景象的价值,无疑能够与世界遗产相提并论啊!
秋晴呆呆地看了好一阵子,注意到对方的目光锐利起来,才把思绪拉回现实。
“啊~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迅速坐到深闲旁边,用毛毯包裹住身体。跟难为情之下产生的犹豫相比,窜遍全身的恐怖感当然更要紧。他可是还想活命的呢。
包好身体后,他发现这条单人用毛毯相当大,将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包住后,依然有多余的部份。
但是话说回来,那肩膀、上臂、大腿的触感……深闲的肌肤意外地热,碰触到的那一瞬间,秋晴还吓得身体跳了一下。
不、不对。再怎么说,这都是为自己的身体好——秋晴反复如此告诉自己,才总算有办法直视旁边的那张脸。
深闲脱下平时穿在身上的蓝色女仆装,而且就坐在几乎能听到呼吸声的地方……尽管天天都会见到面,现在却给人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印象。
也因为如此,秋晴的心脏跳得格外剧烈。他思考着有没有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啊~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肩并肩坐着呢?背对着背不是比较温暖?”
……也罢。虽然由自己来说这句话好像怪怪的,不过若真要背对背,对方就会知道自己心跳得很厉害,那样岂不是太丢脸了。所以就某种方面来说,这样也算是安全。
要是深闲说“好啊,我们就那样做吧”的话,自己不就等于自爆了——秋晴正想着该怎么办时,旁边传来相当理智的声音:
“如果要论效率,那样子可能是比较好没错。不过采取看得到炉火的方式,比较能够镇定精神。”
“……原来如此。”
“还有一点,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时,看不到对方的脸。”
“原来…………啊?”
照这样下去对自己也有利,所以秋晴正要点头同意。但他忽然察觉到对方话中的含意,而临时踩了刹车。
“说话……是要说什么?”
“什么都好。可以是关于今天的反省,也可以是对日野同学平日行为的感想。”
“这些就不需要了,多谢。”
我可不希望在衣服晾干之前得一直听她训话。
“那么闲话家常也可以。不管什么话题都无所谓,只要不断说话,就不会想睡觉了。”
“嗯……也就是说,老师你想睡吗?”
“现在是有一点。在雪山中走那么久,已经很疲倦了,然后冰冷的身体又开始温暖起来。如果不说话,睡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到这没什么感情的平板话音,秋晴不禁睁圆眼睛看着深闲。他早已记不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受到惊吓了。
“……原来你也会觉得累啊?”
“当然。这还用说吗?”
秋晴以为深闲是在开玩笑,而盯着她好几秒钟。而对方只是维持一贯的扑克脸,看不出任何端倪。
相对地——尽管这样说不太正确——对方主动开了口:
“如果只需要负责你们的课程也罢,可是我还得照顾理事长,所以常常会觉得劳累。再加上长途飞行和雪山训练,身体缺乏休息而难以抵挡睡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是没有错啦,不过平常看你总是一脸没事的样子。”
“我从以前开始,就很难将感情和身体状况表现在脸上,并不是刻意要隐藏。”
秋晴发出一阵感叹。尽管他没在打这种主意,还是有种无意间听到不少秘密的感觉。虽然也称不上什么最高机密啦……若真的如此,深闲那种人就算再累也不会讲出来的。
但要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从育科同学,仍然不太好启齿。深闲所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连魔鬼教头都要向她下跪道歉。要是知道了她也有普通的一面……虽然能够增加亲切感,但训练时可能也会因此松懈。
秋晴正烦恼着该怎么办时——
“…………啊。”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的某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白丽陵,接受入学考试的时候。
当时正值五月初,秋晴考完各个转学考都少不了的笔试,然后进到某间房里,和深闲进行一对一面谈。
印象中深闲对他说过——
“……对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没问题,请便。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办法回答。”
“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我参加白丽陵的入学考时,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吧?那时我没有很在意就是了……”
他以为那句话只是社交礼节或其他什么的。
“‘我很欢迎像你这样的人’,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意?”
正式转进白丽陵后,他就一直很想问了。不过实在发生太多事情,因而错失不少良机,结果这问题只能搁在心里直到现在。
即使如此,那仍然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可多得,因此秋晴毫不退缩地直视对方面孔,等待她的答案。
深闲眯细被火光染红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的声音充满透明感,深入人心。
“——不好意思,我收到你的报名表后,调查了你的身世,所以知道你有一段堕落的时期,也很清楚你的家庭环境。”
“…………反正,我也认为这些事情应该都被调查过了。”
白丽陵是供千金小姐们就读的学校。若要招收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男生进来,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让秋晴感到奇怪的,是自己既然被调查过身世了,竟然还没有被刷掉。
“……日野同学知道,白丽陵所培养的执事和女仆,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嗯……技能或是本性吗?”
“本性啊,还差一点。”
深闲再度眯起眼睛。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能够为人着想’。”
这句话,实在难以想像会出自私下被人称作“冷冻橘子”的深闲口中。
“技术和周到的服务当然都是必要条件。可是,这些都是后天能养成的。只要有心,每个人都学得会。”
“四季镜也一样吗?”
“…………”
“…………”
“……因此,关键在于人的性格,也就是拿出多少诚意来面对。”
哎呀,被她敷衍过去啦。
深闲稍微咳了一下,重新开启话题。
“在转入的理由中,日野同学写了‘希望从事有助于人的行业’、‘能够像家人一般照顾他人生活,而不只是份工作’对吧?面谈时,我也认为你的理由毫无虚伪,所以核准让你入学。”
“……我说的并没有多了不起啊。”
“或许吧。不过你所回答的理由,几乎和我立志成为女仆的理由一样。”
“咦,真的假的?这么一提,我是听说过你也念过白丽陵……”
“没错,我跟理事长就读同一个年级。以我家的背景和经济能力,想要进入白丽陵其实是很困难的……或许是和天壤慈家有缘吧。”
深闲发出充满感慨的叹息,这在平常可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的。秋晴知道接下来要进入重点了,于是拿出上课时的认真神情仔细聆听。
这半年来,秋晴从深闲那里学到不少,但仍然对她一无所知。她念过白丽陵、跟理事长还是同年级,这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然后今天又得知她在国外拥有旅馆跟山,更是吓了一大跳。
一个身为上流阶级大小姐的人,为什么会来担任从育科教师呢——这个问题不单出于纯粹的好奇,也因为以后还会继续接受她的指导,才想先问清楚。
“我就读中学部时,第一次和理事长,也就是枫小姐同班。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我很有兴趣,常常邀请我去旅行和参加宴会。大部份我都推辞掉了,但有一次是被招待去她家作客,实在无法拒绝……就在那时,我见到白丽陵的前任理事长,枫小姐的祖母,也得到了和她说话的机会。”
“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没错吧?”
那孙女为什么会是那种笨蛋——这句话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与其说这是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应该说事实就是如此,反而让人很难说出来。
深闲看着秋晴继续说下去,那张扑克脸上的眼睛带着些许柔和。
“是的。尽管她身为一名女性,仍然透过自己的智慧和人望,领导势力在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天壤慈家。她不仅在政治经济方面大有才华,还拥有一种光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为之神往的魅力……即使如此,她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还是以朋友祖母的身份友善地接待我。”
……如果深闲是个无名小卒,我跟轰应该就是躲在岩石下的小虫了吧。不过这种问题我可不想知道答案,所以别再想下去了。
“见过几次面后,我逐渐仰慕起她。高中部毕业时,也决定了将来要走什么路。我希望多少为她减轻负担,让她能更常保持笑容……虽然当时我年纪还小,但也应该知道要谨守分寸的。”
“……所以,你就成为女仆了吗?”
“没错。我没有继续升大学,而是利用四年时间学习各种必要技能。初学乍练之下,我拜托她让我以见习身份在旁帮忙——结果她就请我照顾枫小姐。”
……喔喔,连接上了!绕了一圈,又兜回来了吗?
内容比原本想像得还沉重些,不过因为太有兴趣了,不知不觉就听得入神。所谓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去,就是这个意思吧。
秋晴自顾自地如此解释,而深闲不知何时凝视起自己的脸……让人焦躁起来。可不可以请你对自身的美貌多些自觉,然后收敛点啊?身为一名教育者,请不要随便弄得年轻人血脉贲张啊。
不过还有比这更重要的——自己听了深闲的故事后,真的打从心底受到感动。
因此秋晴不开玩笑,也不发表感想,静静等着旁边这位学姐说下去。
往事说到一个段落后,深闲恢复原本的扑克脸,用课堂中做总结的口吻说道:
“我和日野同学,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那就是我已经有想服侍的对象,而日野同学还没有。在连要服侍什么样的人都没有概念的状况下努力训练,是件很辛苦的事。但也因为如此,我对你……对你们抱着期待。”
“……可是我的风评似乎很差喔。再加上还有轰那种蠢蛋,真的没问题吗?”
“到处都有人看得出你们真正的价值。白丽陵之内当然也有。轰同学的动机不纯却也很纯粹,应该有人能接纳这一点,将他使唤得得心应手吧。他在能力上也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可以的……但愿如此。”
深闲说到最后,嘴角稍微和缓了些。或许她是在笑吧,但由于变化得太不显眼,秋晴也不是很确定。
而且她对轰竟然如此宽容啊……因为她也是大小姐集团出来的,才会有那种想法吗?至少秋晴给不了那个危险人物那么高的评价。
另外,她对自己也说了同样的话。
秋晴偷偷长吁一口气……然后再度老毛病发作,摸了摸平常别安全别针的地方。深闲对没小心的自己有所期待,这负担还蛮重的。
……可是呢——
听到那句话,秋晴也感到很高兴。看来以后必须更加努力才行了。
别人挺身而出救了自己一命,却不懂得感恩,这种行为他做不出来。
能够带着一股傻劲,尽其所能地去努力,在心情上还是快乐得多。
想到这里,秋晴便觉得脸颊燥热起来。他压抑着内心的腼腆——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会牢牢记在心里。”
——他做出青春的宣言后,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下一刻,深闲原本寒冰般的面孔逐渐融化,并且露出浅浅微笑——才怪。
“不,请你把这些忘掉。当然更不能说出去。”
……她反而用冰柱般锐利的视线瞪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那被炉火照得通红的脸上,是一副认真考虑要不要进行拷问的眼神。
“没错,请你忘记这一切。虽然这次是因为事态紧急,对方又是学生……但我还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只穿着内衣裤出现在男性面前……”
“……!”
秋晴差点就要脱口吐槽“啊?你是在说那个啊?”好在及时忍下来了。
但他还是太过意外而愣了好一阵子,只能睁大眼睛盯着对方。
这时,又有一句意想不到的话钻进他耳中。
“……那个,这是我幼年时代过后,第一次在异性面前露出自己的肌肤,这么亲密的接触也是头一回。拜托,请别再看了。”
…………这又是什么充满刺激的自白啊?而且她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为什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现在这样会让对方觉得很不好意思,应该也代表她内心那亩理性的田地受到了飓风般的强烈冲击。以这层意义而言,算是安全了——
——然而,一想到在衣服晾干之前,自己得这么度过一段充满意外和刺激的时间,秋晴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
“啊~活过来了……”
秋晴一倒上床,立刻有种全身都要融化的感觉,失去了所有动力。虽然他泡完澡后还没好好把头发吹干,但吹风机实在太远了。他现在疲惫不堪,即使吹风机就在手边都不见得会拿来吹。
他正发着呆,思考要不要就这样睡下去时,脸上突然被某种东西盖住。他拿起一看,发现是条毛巾。再抬起头来,便发现面无表情的大地已出现在自己身旁。
这位室友正俯视着自己。
“……真是的。你让人操那么多心,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喔,抱歉。然后也谢谢你啦。”
秋晴道过谢,便用毛巾擦起头发。大地似乎还想说什么,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息怒了。
不只是站在面前的大地,自己也让其他同学非常担心,这点秋晴正深刻地反省。
按照原订计划,秋晴跟深闲回到旅馆时大家应该已经用完晚餐了。然而同学们连晚餐也不吃,一直等到他们回来。四季镜甚至还抱着秋晴哭个不停,导致他仿佛又看见了地狱……喔不,并不是因为对方胸部挤压的触感,而是被对方紧紧抱住,导致自己真的呼吸困难。
至于三家则是眼眶泛泪,就连轰都闭上嘴巴,不说那些性骚扰的低级话了。虽然他脸上还是笑笑的,但那一定是因为不希望场面太沉重吧。这当然有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但至少今天让人希望真是如此。
“不过,能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太好啦。这次我也深切体认到,自己还没有余力去照顾四季镜呢。”
“……当时如果我在旁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要是学乖了,下次就好好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嗯……如果可以自己选搭档,还是跟你同一组好。这样我也比较安心。”
“…………又是只想到你自己……”
秋晴是真心如此认为,大地却不知为何生起气来,把脸转向一旁。可能以为这句话只是在客套吧。不过秋晴已经累得很想睡了,没有力气再想下去。
和深闲在山中小屋度过的几个小时,如今只剩下朦胧记忆。他依稀记得那段时间相当难熬,简直跟彻夜不睡没有两样。至于他们聊了些什么,现在连一半也想不起来了。
相较之下,明天的滑雪及后天的露营训练,都算不了什么了吧。再怎么说,精神折磨所带来的伤害,可是比操劳肌肉要高上太多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多呢——
“呼啊…………不行,撑不下去了。我先睡啦……”
秋晴打了一个大呵欠,停下擦头发的双手。反正大致上已经干了不少,应该不至于感冒。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累坏的身体好好休息。
他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睡死下去……的前一刻——
坐到旁边床上的大地低声说道:
“喔,对了。日野,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有响喔。虽然只响了一下。”
“咦?真的吗?在国外还收得到信号?”
“这我不知道。总之你就看一下吧。”
秋晴照大地所言,拿起手机打开画面,发现真的有人传邮件过来。
就连在外国,而且还是这种山中,手机都能收到信号。真不愧是高科技的世界啊。不过会传邮件来的,不外乎朋美、瑟妮亚、或是堂姐棗这几个人吧。
反正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秋晴带着模糊的意识打开信件…………
“…………………………我说啊,大地。”
“嗯?什么事?”
“在我回来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尤其是四季镜那里。”
“嗯……她看起来相当自责,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除了冈跟几个同学一直安抚以外,她好像还打电话跟姐姐联络呢。”
“…………………………就是这个。”
秋晴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喃喃说道。
他盯着朋美从日本传送过来的邮件,一动也不动。
标题:听说——
来自:彩京朋美
内文:四季镜同学全身都用肩带扣住,而你硬要剥开她的衣服,结果跟伸出援手的深闲老师一起跌落山谷。这个消息已经在白丽陵传开啰……你有什么话要解释吗?如果有,请务必告诉我。
……谣言已经传出去了吗?其中微妙地参杂了些许真实。
“………………日野?你怎么了?”
“啊…………啊哈哈哈……总觉得,开始不想回日本了呢……”
“你说什么?”
“……大地要不要一起留下来啊……?我们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什……!那、那是什么意思啊!喂,日野,你好好说清楚——”
大地好像说了些什么,但秋晴现在没有半点搭理的力气。
他真心祈祷明天早上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同时就这么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话
“……………………………………这是……”
本来以招收千金大小姐闻名全国的学校——私立白丽陵学院——高中部校舍楼梯口。
日野秋晴的手放在鞋柜上,整个人僵住不动。
出现在他眼前的物体,是自己的鞋子。但吸引他注意的并非那双室内鞋,而是置于其上的东西。
那是张对折起来的白色信纸,在光线不足的鞋柜中,依然显得特别醒目。
“……该不会……”
他脑中产生了“不会错的啦”和“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两种念头,彼此僵持不下。
究竟哪边才是正确答案,很快就能知道。只要用手把信拿出来,看看里面所写的内容,就很清楚了。
秋晴很明白这一点,但身体却怎样也动不了。他此刻的心情就有如防爆小组,要是一个不小心全都会化为乌有,不能不谨慎以对。
但是,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时间还早,到校学生并不多,不过社团晨练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为了避免碰到还接受不了自己的学生,弄得对方失声大叫甚至昏厥过去,他才特地每天提早到校。现在不是站在这儿发愣的时候。
秋晴下定决心,拿出那张对折的信纸准备打开——
“哎呀,秋晴,这么早就来啦?”
“哇……原来是朋美啊。”
旁边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吓得秋晴心脏差点跳出喉咙,火速把信纸塞进晨礼服的口袋中。虽然那张纸皱成一团,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叫同样出现在楼梯口的,偏偏是他的青梅竹马·彩京朋美呢?要是被这位既是上育科一年级的榜首、又拥有一等一恶作剧天份的家伙看见,天晓得会被曲解成何等惨况。
朋美应该不知道秋晴在想些什么,面带着些许讶异靠近。
“你那反应是什么意思啊?活像在深夜马路上碰到巡逻的警察喔?”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我碰到的不是国家公务员,而是黑心的心灵创伤制造机,所以就算内心一片坦荡荡,出现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不是啦,我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突然有人出声当然会吓到了。更何况还是你。”
“我又怎么啦?”
“你早上不是都很难爬起来吗?这种时间会来学校,算是天大的奇迹了耶。”
朋美从小就是这样。之前秋晴去她家作客时,她的母亲美佳子小姐也说了类似的话,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因此在上学时间前二十分钟就看到她,不论是谁都会惊讶……嗯,这理由非常完美,没有半点破绽。
……既然如此,为何这位黑心小姐还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打量别人啊……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青梅竹马还是老样子,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她换好鞋子后,瞥了秋晴一眼。
“今天我是值日生。虽然要负责的大概就只有喊口令,不过在教职员会议之前,我还要去询问各科老师预定上课内容,事先做好准备喔。”
“哇……难得看你这么早来,原来是在做这些事喔?”
“这样不是很像个模范生吗?我并没有要博取老师好感的意思,但平常如果不提醒自己这么做,很容易就会穿帮。所以从念中学部时开始,我就一直维持这个习惯。”
朋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秋晴倒是挺佩服她的。就算每个月只会轮到一次值日生,能这么踏实地持续过来,也非常厉害了。
表面工夫做得这么彻底,已经到达让人尊敬的地步了呢——秋晴认真地做如是想。同一时间,朋美将原本穿来的鞋收进柜子后,转过头对他开口:
“那我就先走啰。如果被看到跟一个和教师传绯闻的人共处,我可不敢想像会被说成什么呢。”
“啥——!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今天不就该讨论这件事吗?而且到昨天为止,我们都没见到面呢。”
“我不是用邮件跟你解释过了!之后甚至还通过电话耶!”
“啊,的确有这回事呢。”
这哪是一句“有这回事”就能解决的!你记得别人被迫说了多少次“朋美小姐,恳请您帮忙弭平谣言”吗?这个黑心家伙。
上周的从育科集训结束后,到现在才不过两天而已。今天早上吃饭时,连应该站在同一阵线的从育科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而秋晴的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酸痛的肌肉也不时发出阵阵哀嚎。
这种刚出炉的话题,的确很适合刚收假的星期一,所以才拜托朋美帮点忙。结果她竟然第一个寻开心……!
秋晴瞪着朋美,像是在说“你这家伙,打算违反约定吗?”不过对方露出模范生的笑容,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那么秋晴同学,我们教室见啰。脸色太难看可是不行的喔!”
她一派轻松地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真是。”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秋晴才喃喃抱怨出声,并大大地叹了口气。
他把右手伸进晨礼服口袋,确认信纸还在而且藏得很好后,才放下心来。集训累积的疲劳都还没消除,却在大清早就冒出一堆事情,弄得自己紧张兮兮的。真让人想赶快躺回房间床上。
话说回来,这张信纸没有被朋美发现,真是太好了。朋美虽然不会无礼到随便看别人的信,但要是被她追问起来,最后大概还是得主动拿给她看。
目前算是躲过了最坏的结果……但要是继续在这里摸下去,等一下可能还会碰到什么认识的人。
于是秋晴快速换好鞋子,跑到少数能一个人独处的地方,也就是男厕。他钻进隔间后上锁,把背包置于放下的马桶盖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信纸。
纸上出现了些许折皱,他用双手手掌压平。
“………………好。”
准备好之后,停顿一秒——
接着下定决心,轻轻打开信纸。
秋晴的胸口狂跳不已,在一片紧张中,他看见了短短的几行文字,浅显易懂的信息跃然纸上。
日野秋晴先生:
恕我冒昧,请跟我在一起吧。
今天放学后,我在视听教室等你。
“………………………………天啊,来了吗……”
直到亲眼看完信中内容之前,他还是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本来还在想可能是什么过时的招来不幸的信件,或是轰那家伙开玩笑放进来的。
可是,现在——
这毫无疑问是女生的字,连内容都很单纯直接。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货真价实,是人生的第一封——
“情书……!”
他忍不住把信纸举到头上眯起眼睛看,仿佛在瞻仰耀眼的珍品……
下一刻,他忽然恢复理智,低声发出疑问。
“…………不过,这是谁写的啊……?”
这张纸上写了收件人,却没有寄件人的名字,秋晴为此感到纳闷,他前前后后把信纸翻了好几次,确定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而笔迹监定这种技术……他又不是深闲,当然也就不会了。
他思考着该怎么办才好,但还是一筹莫展。总不能一班一班跑去问“将情书放进我鞋柜的人,请把手举起来~”这种问题吧。就算真的找到是谁,肯定也会当场被甩。
“既然这样……”
他最后再把信看了一次,小心翼翼地对折收回口袋。
对方究竟是谁,看来得等放学后才会揭晓了。
——————————
一个正常的高中生,如果一大早就收到情书,当天上课必然无法专心。秋晴转入白丽陵之后,忍耐力就不断受到大大小小的考验,因此他自认精神方面已经强韧不少。不过这跟情书完全是两码子事。
因为如此,上午的课程自然不用说,午休服务活动时间也没做什么事……嗯,没有客人光顾的确也是一大原因啦。下午上室内课时又被深闲警告,看样子有点不妙啊。
不过,随着秋晴细想下去,浮躁的心情也逐渐消退。
收到情书固然值得高兴,但对方到底是谁,却连个线索都没有。
不管对方是上育科的大小姐也好,或是同年级的从育科学生也罢,他都很怀疑两人交往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自己还不够成熟,交代的任务也不见得办得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谈情说爱,实在是难以想像。
也就是说,得以拒绝对方为前提……那么,如果对方是认识的人,而且相当要好,又该怎么办?
例如朋美或瑟妮亚…………嗯,光用想的就觉得不可能。朋美绝对会设下什么陷阱,瑟妮亚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写信。
就算换成其他人,这难题也不会有所改变。因此当秋晴停下脚步时,他内心的沉重感比浮躁还要强烈。
这里是视听教室门口。他早就进进出出过无数次,唯独今天,这扇门感觉特别难开,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
总之先做两次深呼吸…………还是无法冷静下来。这就是初体验才会有的紧张感啊……
他努力克制住想临阵脱逃的懦弱念头,大大吐一口气后,转开视听教室的门把。
大门没有上锁,一下子就轻松打开。看来写那封信的人已经到了……
“——哎呀,真早呢。”
“………………………………………………咦?”
由于那个人太过出乎意料,秋晴不禁发出怪叫。
真的,做梦都想不到会是她。
本来还以为会是哪位同年级学生,结果是位学姐。
不只如此,她可能还是全校最美丽的学姐。
“怎么可能……是沙织学姐?”
对方穿着便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似乎回过宿舍一趟。
她穿着一件薄拼接装配上超迷你牛仔裙,脚上则是黑色丝袜,一如往常地十分性感。
然而……可能是衣服看起来很廉价吧,打扮得好像有点随便,是多心了吗?暑假前看到的那套衣服,很明显就是在量贩店买的,而现在这套感觉水准又降了一级。
秋晴开始怀疑告白时穿这样的衣服会不会显得有些寒酸。此时,沙织放下翘起的修长双腿站起身。
“先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呢。要是错过了会很麻烦的。”
“……咦?所以说把信放进我鞋柜的,不是沙织学姐啰?”
对方的发言让秋晴感到疑惑,但他的视线无论如何还是会乱飘。毕竟那件拼接装很大胆地开到胸口,衣服质地有很轻薄,隆起部份显得格外突出。两人就这样在房间中面对面,刺激性实在是强了点。
某种与来此理由无关的原因,让秋晴血压不断攀升。他尽可能装作镇定地说:
“你没有放那封信,却又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是说……”
“没错,应该就跟你想的一样。”
“所以果然是——”
他还没说出那个名字,就已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因而转过头去。
出现在敞开大门外的人,每天都会见到面,身穿从育科女生制服,亦即女仆装——而且,两人直到刚才都还一起上课。
“抱、抱歉让你久等了!”
四季镜早苗大力地鞠躬哈腰,戴在头上的饰品几乎要掉了下来,秋晴则发出代表理解的叹息。看到沙织学姐,就知道放那封信的是她妹妹了。当然,内容也是。
那么,得在二对一的状况下进行确认吗?人数上吃亏在这种时候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被逼到死巷啦?
更重要的是,面对这个不只下午一同上课,就连在宿舍大厅和餐厅都会遇到的同学——糟糕,早知道就先好好沙盘推演一下了。
现在的秋晴可没有余力谈什么恋爱,不过换个角度思考,既然对方也是从育科学生,他们或许可以互相切磋琢磨……
何况他也不讨感四季镜。只要忽略那极度天真又脱线的一面,她其实是个大美人,而且身材也够好……啊啊啊受不了,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些有的没的,干脆去死一死算了!
就在秋晴陷入烦恼之际,四季镜关上视听教室大门,来到他身旁。
她难得露出正经八百的神情,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把精神集中到那双大眼上。
秋晴正闪过“不妙,要来啦!”的念头时——
“那个,日野同学!”
“是、是的……”
“内容就如同信中所写……我……我……”
在四季镜强大的气势下,秋晴显得有点畏缩。对方盯着他,双手在胸前牢牢握紧。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无法打马虎眼。现在不可能推说什么还没做好准备,对方也不太可能给他考虑的时间。
秋晴紧张得就像灾难片看到高潮片段,心里不断转着:“完了,怎么办?”的念头。眼前的四季镜,看起来也是满脸通红。
她的目光平时总显得有些涣散,但现在自己却被她牢牢盯着,就好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对方做好觉悟后,再度深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她毫不迟疑地说出那句话。
“请跟我一起特训!”
要不是视听教室有完善的隔音设施,这宏亮的声音肯定会传到外面去。秋晴觉得自己的脑袋直接受到了震撼。
但不是因为音量,而是四季镜刚才说的内容。
…………呃,如果没听错……
“……跟你一起进行‘特训’?”
“是的!就如信上所写的!”
哪里全都写在信上啦?重点部份可是漏得一干二净。
哎呀,什么嘛…………搞了半天,原来…………
自己搞错了“在一起”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什么告白。
“不过,真是太好了!日野同学会来这里,代表你愿意帮忙——咦?你为什么要蹲下去呢?”
“…………没什么。”
他只能这样回答。自己误解了一串语焉不详的文字而弄得一头热,还在那边东想西想。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一定会羞愤而死。
还没从精神攻击中复原的秋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并看向一脸担心的四季镜。
“……那么,是什么事又要找我啦?应该还有比我适合的人选吧?”
“像是……?”
“你想想其他从育科的女生啊,或是成绩优秀的大地也不错。”
轰在实作方面也很强,不过现在先姑且不提。要是把这份工作交给他,绝对又会在什么理由下,往色情的方向发展。
就算不把假关西人那个蠢蛋列入考虑,自己应该也是倒数几名的人选,所以秋晴当然会这么问。
……如果四季镜去找其他女生,就不会产生这些误解,也不会受到让人想撞墙的精神攻击了。虽然这没什么好怨恨的。
秋晴在内心干笑。但当他看向眼前的四季镜后,脑袋也逐渐冷却下来。
“因为日野同学非常适合。你比我们晚进从育科,刚开始成绩都落在后面……可是,最近你的表现已经不比别人逊色了。尤其是做精细的工作时,成绩还很高……”
“啊~那个啊……我比较擅长单纯的工作吧。”
“可是可是,日野同学一定也下了很多苦功,才会有那样的成果!所以,我想要变得跟日野同学一样!”
四季镜这么大方地赞美秋晴,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尽管这人个性脱线又时常白费力气,今天的神情却比以往都还认真。与其说她的决心表露无遗,应该说她丝毫不退却的意志,有如背着满是食人鱼的河川布阵般坚定。
秋晴拨弄着右耳的安全别针,思考该怎么做才好……
“老实说,我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喔。”
“可是,我——”
即使如此,四季镜的态度仍然相当认真。这下秋晴能做的回答只剩下一种了。
“——好吧,尽力而为。毕竟我也不喜欢还没开始就先放弃。”
他只能像这样举白旗投降。
……但是,从自己口中说出这种话,还是觉得好丢脸啊……!另外,别再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我了。难道你是不懂什么叫怀疑的小狗吗?
秋晴受不了对方天真眼神的攻势,逃跑般地把脸转向沙织,稍微咳了一下。
“那么,沙织学姐接下来要怎么做?”
“机会难得,请让我参观吧。我会尽可能不妨碍到你们的。”
“是可以啦,但这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喔?”
“没关系。能看见我最重要的妹妹努力的样子,我就很满足了。”
喔喔!真番话像极了做姐姐的啊!看来自己不能再把她当作“上育科中最没救的人”了。顺带一提,在整间白丽陵学院之内,是由理事长和沙织学姐角逐这个头衔。她们两人在无可救药这方面,都是超乎常人的奇葩。
这就是姐姐的力量啊——秋晴正在感慨时,四季镜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他耳里。
“那么事不宜迟,就麻烦你了!”
“嗯,我们到其他地方去吧。”
“哎呀,这里不行吗?”
沙织学姐显得有点困惑,不过可以请你别用手臂把胸部挤出来吗?这会令人不自觉地想起过去的亲密接触,还蛮困扰的。
“我能教的事情真的不多。如果是一些简单的要领,那还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四季镜欠缺的是在那之前的基础……然后现在正好是个机会,找个能实际使用道具的地方比较好。”
“这样啊。那么,我们要去哪里?”
“总之先到餐厅去吧。这种时间应该没什么人。”
就算餐厅还有人,那些大小姐一看到他来,大概也会立刻作鸟兽散,所以不需要担心。不过,这不是一句因祸得福可以带过的小事吧……看来还是得去拜托朋美帮忙灭火才行。
秋晴吐了一口气,把心中的郁闷一起发泄出去。
反正自己被拖下水受到的伤害,也能够因此减轻。他点点头打起精神,使出全力为四季镜进行特训。
放学后的餐厅果然没什么人。想喝茶的话,大家都去咖啡厅或燕翠楼了吧。再加上外面很冷,应该也有人待在宿舍餐厅或休息室。
因此,在场除了秋晴等人,只剩一名进行服务活动的从育科学生。于是他们开始进行特训。不过……
“再声明一次,我无法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技术方面的问题,还是向深闲请教来得好。那个之后你再自己去。”
“知道了。那么,日野同学要教我什么呢?”
“嗯……让你减少脱线次数的方法吧。”
稍早在路上时,秋晴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四季镜惹出的麻烦中,有九成都是因为脱线而把事情搞砸……这应该是有什么病因,必须加以根治才行。
不过秋晴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因此他姑且先采取这种方式——
“第一,你太常跌倒了。特别是双手都拿着东西时,就算没有高低落差也会跌倒对吧?关于这点,深闲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想想……深闲老师要我多留心注意力和集中力的分配……”
“其他还有吗?”
“嗯…………啊,还告诉我‘走路时要注意躯干’!”
四季镜的表情开朗起来,秋晴似乎也看到了一线希望。虽然这道线索感觉没什么帮助,至少比漫无目的地摸索好多了。
而且,自己打算先让她做的事情,应该也是正确的了。
他暗自松一口气。
“那么,找们就来练习走路时不要跌倒吧。四季镜,把你常用的托盘拿过来。”
“是,我知道了!”
四季镜精神饱满地回答后,立刻开始行动。如果她那份纯真能产生正面效果,这个特训肯定有价值。
她从厨房把指定的托盘拿来后,眼睛看着秋晴,模样像只顺利达成使命的小狗。
秋晴用理性的栅栏克制住伸手摸她的冲动,并且接过托盘。
“现在你端着这个,在这里到那里之间来回看看。”
“咦?可是,托盘上什么都没有……”
“啊~总之先试试看吧。就当做是被我骗了。”
四季镜看起来仍然充满疑问,但她还是点头说声“我知道了”,乖乖拿起托盘。
“要按照平时说的,把托盘拿在胸部下面一点的位置喔。然后腰杆打直,眼睛直视前方。”
“是!四季镜早苗会尽全力加油的!”
……才只是暖身运动就要拼成那样,有点让人看不下去啊。要是她使力过头,反而会出现反效果。
神情紧张的四季镜,带着如同在地雷区行走的小心谨慎,直直往前出发。
跟料想的一样,她太用力了……然而仔细一看,却意外发现——
“……四季镜那家伙,走起路来挺好看的嘛。”
“因为小时候就是这样教导的。虽然现在我们从云端跌到谷底,毕竟还是历史悠久的名门,这种小事早苗也做得到。”
原本秋晴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坐在一旁的沙织立刻解释给他听。
回想起来,她的确说过她们家在没落之前相当奢华呢。仔细想想,同样从小培养长大的瑟妮亚,走路姿势也很好看。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修养吧。朋美在大庭广众下时亦然,但她若松懈下来或走得快一点,就会开始摇摆。从这里就能看出,从小累积的训练有多重要。
秋晴明白这一点后,四季镜也走了回来。她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
……那是无所谓啦,不过你的表情怎么已经充满了成就感,仿佛要说“我做到了!”似的啊?现在才只是暖身,就出现那种反应,反而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夸奖一个新进社员素质很好,对方便回答“那我一定能当上正式选手吧!”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秋晴想着自己为什么得这么尴尬,顿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嗯,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
“是啊。接下来,把这个放上托盘再走一次。”
他从一旁的餐桌上拿来装饰用小花瓶,递给满脸喜悦的四季镜。这花瓶的设计看似简单,价钱却听说比多数社会新鲜人的起薪还要高,马虎不得。
现在就给她这种东西,时间上可能还早了些,但跟四季镜过去破坏的物品总额相比还算便宜,所以值得一试。如果能大幅降低以后可能的损失,接受夸奖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会被处罚跪在那儿听老师说教四小时……吧……
他怀着些许不安,把小花瓶放到四季镜拿的托盘上。
“来回一趟,别让它掉下去……做得到吧?”
“嗯……说实话,我不太有把握……”
那明明是个平底花瓶,却在托盘上晃个不停。还没开始走就已经这样了,难怪乐天派的四季镜也会觉得不安。
不过,这些都在秋晴的预料之中。他轻轻用手扶住花瓶,让它不再晃动,再把另一只手伸向四季镜的手肘。
“别看到上面有东西,就被影响到了。不管上头是装满水的杯子还是玩偶,方法都是一样的。”
“那、那我该怎么做?”
“之前深闲也说过了吧?走路时收起手肘固定,让托盘保持水平就对了。刚才你做得很好,所以别在意那个花瓶就没问题了。”
秋晴一边说着,一边帮四季镜调整手肘。其实在走路时,为了避免头部上下晃动,还有许多要点必须注意。但是看四季镜方才走路的姿势,就算在头上放一本书都不会掉下来,所以现在不需要提。
“好,不要一直看花瓶喔。就像平常那样走路,目光别随便乱飘。”
“可是日野同学,那样花瓶可能会掉下去……”
“放心,不会的。上面如果放了饮料或汤之类的,你就会忍不住去在意。但只要维持正确姿势,除非碰到什么意外,否则液体不会洒出来的。按照刚刚那种感觉去做,你没问题的。”
四季镜之所以会跌倒,最大原因可能就是太专注了。
就秋晴所知,她边走路边说话就会跌倒,扫个地板也会出问题。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上,便看不清周遭情况——更有甚者,连平常一些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做不到。说不定正是这个因素,造就她脱线的个性。
这问题无法轻松解决,所以今天能够做的,就是好好告诉她,让她反复练习。再怎么说,要彻底根治她的脱线性格,可是个大工程呢。
因此现在得先——
“专注不是坏事,但太过专注也不好。运送东西时,上半身要做的,就是尽量保持固定,剩下就是用平常的方式走路,稍微注意一下周围环境就好。”
“嗯嗯……感觉好难喔……”
“我又没说什么很难懂的话。重点就是要冷静,保持平常心就可以了。”
“平常心……平常心……”
四季镜不断低声确认,再度出发。
从秋晴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出她努力不去看托盘上的花瓶。然而四季镜太过于在意这点,反而使得花瓶依旧在那儿摇摇晃晃。
算了,她有把手肘夹紧,脚步也不会飘来飘去,应该有办法撑过去。
“……不过,她为什么会那么不稳啊?再怎么笨手笨脚也不至于……”
秋晴看着叫人捏一把冷汗的四季镜,感觉像极了看小孩第一次上街购物。他嘟囔出这个问题,却意外得到了答案。
“早苗大概也还不习惯吧。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所改变的。”
“还不习惯?”
“直到前一阵子,我们都不可能像那样拿着东西走来走去的。”
“……………………什么?”
听到沙织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惊人的答案,秋晴不由得瞪大了眼。
他正想问这位美女姐姐是不是在开玩笑,然而对方已把视线转向她的妹妹,如同在看一幅温馨的场面。
“除了学习和用餐之外,我们的双手几乎不会拿任何东西喔。即使是在白丽陵内生活,顶多也只是换教室时要把课本带着……啊,不过那种时候会把书放在书包里,不会像那样拿对吧?”
人家又没有这类经验,你问了也没有用啊。
“…………咦?真的吗?”
“没错,是真的。我们不是常说‘没拿过比筷子重的东西’吗?”
那沙织学姐和四季镜怎么还那么有力啊?总不会她们不拿筷子却没事在做肌力训练吧?
……话说回来,手上不拿东西……上流社会的人可以这样生活啊?
四季镜家在没落前是个非常有来历的名门,所以可能算比较特殊的例子……不过如此一来,一般来说自然而然学到的技巧她们都不会这点,也可以理解了。
即使如此,连自己都觉得辛苦的从育科课程,四季镜还是努力紧跟着。她可能真的很了不起。当然,这句话兼具正面及负面意涵。
因此,接下来才是重点。一想到这里,踩着不稳步伐走回来的四季镜,越看越像个刚学会爬行的婴儿,秋晴的心情相当复杂。自己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对方请求,不过这个时期的教育,实在是责任重大啊。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比先前又多花费了一倍时间往返的四季镜,额头上冒着小滴汗珠走到自己面前。
“呜呜……做得不太好。”
四季镜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反而变得更加疲惫。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不过,还不差喔。你到最后都没弄倒花瓶嘛。”
“……真、真的吗……?”
“离及格还有些距离就是了,毕竟这是第一次嘛。这没什么一蹴可几的诀窍,接下来你利用闲暇时间多加练习,习惯之后就会渐渐进步了。”
秋晴轻拍对方肩膀给予鼓励。他并没有说谎。
既然四季镜经历过的生活,跟一般人完全不同,如果她按部就班地持续练习,就一定会有办法的…………才是……吧……
……………………………………………………哎呀,这代表还有可能嘛!希望她没有问题!
秋晴如此告诉自己,并且挤出一个笑容。
“所以,你要天天做这项练习,要是感觉没问题就慢慢提高标准。我想你多少会进步的。”
不知不觉间,秋晴说的话变得现实起来,不过那就先放一边吧。
另一方面,将花瓶和托盘放到桌上的四季镜,则像个发现宝藏的小孩子,双眼闪闪发亮地握起秋晴的手。
“是的!我会每天练习!其他还要做些什么吗?”
对方立刻向他要求下一个指令。充满干劲是好事啦,不过希望你可以先冷静下来。秋晴自己也没有指导别人的经验,何况这次还是事出突然。
还有,要握手是可以啦,但把手塞到胸部里可就犯规了。虽然这或许是你的感谢之意,但还有一个同年级学生留在现场,她的视线可是刺痛得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在四季镜的盛情之下,让秋晴的颜面都丢光了。不过当事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结果这位将来的执事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秋晴切割掉内心的依依不舍,把手抽回来。如果真的被四季镜用力抓住,可是会挣脱不了的。但她似乎没出多少力,所以轻轻松松就恢复自由了。
“其他啊……是还有很多啦,但比较专业的部份还是去问深闲,请她帮你安排计划比较好。现在这种程度的东西我还没问题,但后面如果教得不好让你养成奇怪的习惯,可就糟糕了。”
“可是,我听说女生就是要习惯男性的癖好!”
“这么愚蠢的话是谁告诉你——好,算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秋晴看向笑咪咪的沙织,接着叹了口气。那个人到底想把妹妹怎么样啊?四季镜家的教育方针实在太诡异了。
然而就放着这位同伴不管,让她走上难以想像的道路也很麻烦。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棘手了,再恶化下去必定会应付不来。
秋晴正考虑出些作业让四季镜练习的时候——
“那么,现在是个好机会,就让我来教教早苗吧。”
缓缓起身的沙织,突然插进这一句话……怎么偏偏是她啊?在某种层面上,她可是比四季镜还有天份耶……
对于麻烦敬谢不敏的秋晴,当然就——
“嗯……沙织学姐?四季镜现在还不太行,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一项一项来……”
——委婉地暗示对方:“如果你打消念头,我会很高兴。”虽然他不太指望对方能听懂,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而沙织的反应则是……
“嗯,我尊重日野同学的看法。我只是要替她做一些心理准备,没关系的。”
很好,没听懂。人家并不想听你说没关系,而是希望你能安静地退到一旁啊。
就在秋晴考虑要不要再说下去时,沙织把她原本坐的椅子拉过来,转向秋晴。
“那么日野同学,可以请你坐下来吗?”
“咦?我吗?”
“是的,请你扮演老爷的角色。”
“……呃,虽然你说是角色……”
什么细节都不说就提出那种要求,当然会让人犹豫了。
但对方是自己学姐,就算要求不合乎道理,也得忍耐着听下去。毕竟上育科和从育科一直以来的阶级关系,是不可以忤逆的。
秋晴迅速放弃挣扎,坐到沙织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并且拿出全副精神忽略对方残留下来的体温。
他再度抬头看向四季镜姐妹,开始思考。
话说回来,自己被要求扮演老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设定啊?沙织刚才说过什么心理准备的,但是在不了解详情的状况下,还是很令人不安。
他看见沙织绕到自己面前后,试探性地提出问题。
“学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我没有担任佣人的能力,但还是知道从雇主的角度看来,什么样的佣人会受到青睐。而且年轻时做过佣人的祖母,也教过我令人喜欢的秘诀喔。”
“喔~”
真想不到,四季镜家在没落前就有人做过佣人呢——秋晴才刚产生这念头,便立刻加以订正。过去上课时深闲也提过,在上个时代,出生在拥有一定地位家族的千金,会到名门担任佣人,学习当一个妻子。
这么一来,沙织所说的“心理准备”应该也没有偏离主题。说不定对秋晴自己也挺有意义的。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他怀着期待轻轻点头。虽然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尽管放马过来吧!
接着,虽然秋晴心中所想不可能表露出来,沙织依旧把身体贴得更近……
——然后,坐到他的大腿上。
“喂……!这是要做什么啊!”
“冷静点,日野同学——不,是老爷。”
要冷静根本是不可能的。这就跟把人丢进放有凶猛鲨鱼的池子里,再跟他说“游得愉快喔!”一样荒唐啊!
秋晴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大腿上的柔软触感非常碍事。这时沙织又把手绕上他的脖子,只要往上一看,就能见到白丽陵中最为出众的美貌~往下看,也有快从拼接装露出来的乳沟……糟糕,自己哪里也逃不了了……!
若用西洋棋来描述秋晴现在的处境,就是“将军”。他冷汗冒个不停,心跳速度是平常的三倍,思绪也变得一团混乱。
他抱着必死的觉悟瞪向沙织。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说请你别慌张。如果太大声说话,血压可是会上升的喔。”
“你嘴巴上那样说,手又为什么要解开钮扣啊!”
对方用一只手固定秋晴脖子,另一只手则解开了胸前的钮扣。此刻一切的哀嚎都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对方的做法相当特别,不从上面,而是从下面开始解钮扣。她里面没有穿内衣,因此白皙耀眼的肌肤和小小的肚脐,就这样露了出来。这光景看上去实在很危险。
秋晴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在半慌乱的状态下,身体动也动不了。
这时,沙织在她耳边说道——
“我想让总是很疲劳的老爷,好好放松一下。但小女子无知,做不到什么事情,唯有这个方法……”
“那个,姐姐?你抱住日野同学跟让他放松,有什么关联吗?”
“自古以来,肌肤相亲一直是最好的放松法喔。再加上对方是异性,效果还会更好。”
“等等等等一下!你要教你妹妹什么东西啊!”
听到对方就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秋晴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他想起上个星期,自己才跟深闲在山间小屋发生那种事情,冷汗就流了下来。
按捺不住的秋晴依常理质问沙织,对方却露出和话中内容完全不相称的优雅笑容。
“佣人该做的,并不是只有打杂,还包括常保主人的心灵平静。顺带一提,我的祖母说过使用这种方法,老爷可能就会名正言顺地成为丈夫喔。”
“你祖母真的说过那种话吗!”
“是的,绝对不会错。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祖母说她就是突破了这一点才成功获得终身职,所以我想这是个值得代代相传的技能。”
“在传下去之前,先搞清楚那种方法有多吓人好不好!”
要知道就是这样,才会导致你们家族没落啊!这个人对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没有半点自觉,实在太可怕了。
还有更重要的,请你注意一下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我看到视野一角有个从育科女生,正用很恐怖的眼神往这里看过来呢。
秋晴很清楚自己就算说破了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他拼命挣扎。
“好啦,快点下去啦!现在重点不是什么终身职,而是正常当上女仆要做的练习吧!”
“哎呀……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呢。我可能急了一点。”
出乎秋晴意料,沙织竟然很干脆地接受他的意见。这位美艳的学姐留下一阵香气起身,秋晴这才在极度的疲惫下吁了一口气。
他再次体认到对沙织绝对不能大意,并看向扣起钮扣的那个人…………然后,注意到一件事。
那件拼接装的最上面一颗钮扣,冒出一小段线。
是坐到自己腿上时沾到的吗——秋晴一面想着,一面把手指向自己胸口。
“沙织学姐,这里。”
“嗯?什么?”
“不,我是说学姐的这里有一根线。”
“哎呀……在哪里呢?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拿掉吗?”
沙织很顺口地说出这句话,但听的秋晴可是瞬间僵住。
…………我?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要我来……!
她可能是因为自己看不到,才要别人帮忙吧?但实在太危险了。那诱惑之深,如果换作轰,肯定会借口说“哎呀,手滑掉了!”然后扑进温柔乡吧。
但要是拒绝了,可能又会被认为心怀不轨。因此秋晴做好觉悟。
“……那么,我就拿啰?”
“好的,麻烦你了。”
秋晴伸出手,同时告诉自己“只是拿个小东西,因为对方要求,自己才会做的。”并小心翼翼地不要碰到对方胸部。
他在心中还假想要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就会立刻爆破——然后万分谨慎地用手指成功夹住那根线。
太好了,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自己一点也不会为没有摸到而觉得遗憾。
他抑制住松一口气的念头,慢慢把手抽离——
——结果衣服上的线开始脱落,扣子掉了下来。
“咦……?”
“哎呀……”
见到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秋晴傻傻地愣在原处。本来以为只是一小根线,结果竟然是用来系住钮扣的线头。
他一方面把错误归咎在自己疏忽,另一方面——
“为什么,这么简单就……”
按照常理,那里的线都会在衣料跟扣子间缝好几圈,应该不致于一下就被拉掉才对。
那又为什么——
“真是奇怪了,那间百元商店卖的是瑕疵品吗?”
……这下原因很明显了。
“在那种店免不了会买到瑕疵品啦……话说回来,既然你当模特儿有酬劳,至少也去量贩店买吧!”
“因为百元商店那么便宜却什么都有卖啊。今天我身上的衣服也是,除了原本就有的鞋子外全都是在那里买的,只花了四百元喔。”
沙织分享她用一枚硬币买齐衣服的心得后,弯下身体要把扣子捡起来。
就在她正前方的秋晴,便看到大大敞开而露出来的——
“哇啊啊!沙、沙织学姐,有东西跑出来了!”
“哎呀,那就麻烦了呢。”
“别说得好像不痛不痒啦!而且你为什么没穿内衣……!”
“适合我尺寸的内衣都卖完了嘛。所以我就把剩下的预算拿去买丝袜。”
“我不是问你那个啦!店里没卖就穿自己有的啊!”
“我不喜欢上半身跟下半身不一致。”
“那种坚持应该用在其他地方吧!”
秋晴已经使出全力吐槽,但沙织只是看着捡起来的扣子,不知如何是好,一点也没有遮起那大半胸部的意思。秋晴连忙别过脸,但这还是无法解决问题。
若不尽快想些办法,在情操教育、形象,或是理性上都会很不妙……秋晴内心相当焦急,但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并伸出援手。他根本不指望四季镜会帮上什么忙。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不知情的学生目睹这一幕,又开始流传什么奇怪谣言,可是会造成致命伤的。
就在他不断催促自己时——
跶跶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入耳朵。
在那一瞬间,连血液都要凝结的感觉窜遍全身。他脑中流泻出凄凉的骊歌,仿佛在宣告“你的生命就要结束啦”……等等——他又仔细想了一下。
在白丽陵内,几乎没有学生走路会发出声音。
更正确地说,可能只有他认识的人会这样。
他抱着一丝希望,看向餐厅门口——
“嗯,到这里就没有问题了…………嗯?”
“…………琵娜?”
正如秋晴预料,一个中学部的熟面孔站在那里,身上净是些莫名其妙的打扮。
虽然她一如往常般地把闪亮的银色长发绑成双马尾,但今天头上却多出一样东西。那是个朝天突起的黑色猫耳。
不只是头上戴的装饰让她像一只猫,连衣服都显得很奇异。
她穿了一件深夜购物频道中,做运动的模特儿常穿的黑色短背心,再加上白色装饰点缀一下半身则是一般的黑色短裤。
但更让秋晴在意的,则是那有着大肉球的猫爪,以及又细又长的尾巴。既然是琵娜,那么大概是在扮演哪个漫画或游戏的角色,不过穿成那样在校园内跑来跑去也真是太大胆了。
秋晴看傻了眼,甚至忘记自己目前的处境。琵娜也立刻注意到他,高高举起带有肉球的右掌。
“喔喔,秋晴!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
非常无奈,他无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应该说不知从何开始说明。而正在玩Cosplay的公主那道怀疑的视线,大概也正上下扫描着自己吧。
而琵娜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看秋晴答不出话来,吊起眼角瞪向沙织。
“才大白天就在做不知羞耻的事…………而且仔细一看,你不是四季镜家的……!”
“哎呀?艾斯特同学,今天你打扮得很可爱呢。”
沙织不管胸部还敞开着,便踩着危险的步伐,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接着,她抱住扮成猫的琵娜……的当下,被对方逃开,大大跌了一跤。
看她倒下去时似乎是由脸部着地,让秋晴不禁担心会不会有事。
“……哎呀,为什么要躲开呢?”
“要问每次都主动抱过来的你啊!那对跟水球一样大的胸部,就这么挤到人家脸上……是想闷死本公主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疼爱一下艾斯特同学啊。”
沙织一脸遗憾地轻声说着,不过琵娜应该才是对的。被沙织那如同夕张哈密瓜的胸部一挤,可是会没办法呼吸的。再加上她的握力相当强劲,想逃也逃不出去,琵娜当然要躲开了。(注:夕张是位于北海道中部之城市。)
……不过啊,跳到餐桌上也是不行的。之前才告诫过那个小不点,结果现在又犯了。另外沙织小姐,也请你快点爬起来把衣服整理整理。
不论是大胆敞开的胸口,还是跌倒时绽出破洞的丝袜,对一个青春期男孩子都太过刺激了。秋晴只能含着眼泪把视线别开。
“秋晴!你身为本公主的家仆,怎么还跟那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卿卿我我?”
琵娜轻巧地跳下餐桌来到秋晴面前,带着诸多误解如此质问。唉,反正这点也早就预料到了。
“你弄错了,是因为发生一点意外,并不……能完全说是我做了什么。”
问题其实出在那件衣服上,但自己的确有动手,所以无法全盘否定,何况他也了解,从旁人眼光看来那会是何等情景。
秋晴一边思考该怎么做,一边试着跟对方说明:
“我是在帮那位四季镜进行特训啦。她姐姐沙织小姐也有给予指导……然后因为一点意外,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唔……本公主怎么看,都觉得是你们下流的事情正做到一半。”
“是你多心了啦……倒是你在忙些什么啊?还打扮成这样。”
秋晴也明白,尽管这些都是事实,可疑度仍然高到破表,于是他尝试改变话题。结果,原本一脸怀疑的琵娜突然睁大眼睛。
“唔!对喔!现在没时间慢吞吞的,这里也算不上安全的地方……可是我又没把替换衣服带来,不能逃到校外去……”
“啊?逃出去?”
秋晴用眼神问着“这家伙又闯什么祸啦?”琵娜也马上用第六感察觉到了。
“不、不是啦!本公主只是想把,那个……可爱的东西记录下来啦。”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啦,不过八成是你的错。而且,你穿这个样子也回不去吧?”
“当然了!本公主才不像沙织那样喜欢把身体露出来!”
“哎呀,我也没有那种兴趣喔?”
沙织忽然靠过来为自己否定,但是看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四季镜,帮沙织学姐把衣服整理好。”
“咦?为什么呢?”
“你啊,还问为什么……喔,对啦,就当做是照顾生活不检点的主人吧。拿这件替她穿好。”
秋晴说完后,脱下身上的晨礼服交给四季镜,对方便乖乖开始帮沙织穿起来。大概是因为沙织的衣服老是出问题吧,他甚至有点忘记四季镜也得好好振作了。
无所谓啦——秋晴叹了口气,考虑利用这个机会宣布今天就到此结束。此时有人从旁拉了拉他的制服。
他马上就想到是谁,转身低下头后,果然看见琵娜正灵巧地使用两只猫爪夹住他的袖子。
“……秋晴,快点救救本公主。”
“可以啊,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穿成那样的原因。”
“什么!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可是目前热门RPG游戏的人气角色,咪咪的Cosplay耶!”
不觉得光是在校内玩Cosplay就已经很奇怪了吗……而且你就算气得涨红了脸,我们从育科学生也没机会去玩这种游戏,根本不可能知道啊。如果是外面当红的格斗游戏,还有可能听说过。
秋晴在脑中挑选词汇,思考该怎么说服琵娜。这时有个人跑来凑热闹。
“没有错,日野同学。艾斯特同学实在太可爱了,根本不用什么理由。光是可爱就够了。”
“呀啊!不要抱我!哇哇,也不可以摸尾巴!”
“好啦,别跟沙织玩下去了,快点说是怎么回事啊。”
秋晴见话题完全没进展,才出声催促。琵娜狠狠看他一眼……但很快就咬住嘴唇忍耐下来。看来她终于有点了解优先顺序了。
琵娜像个玩偶般,被沙织从后面抱住。她维持那个模样,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盘起双手。
“嗯……本公主正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遭人追赶。时间会化解一切,所以本公主决定先战略性撤退,但问题是身上的衣服。本公主必须前往第二校舍三楼的据点……可是在到达那里之前,很有可能被抓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任务。”
嗯……果然跟预料的一样,而且抓不到重点。就不能再具体说明一下,你是做了什么事才惹得别人来追你吗?
目前所掌握到的,就是琵娜闯了什么祸,因为这个理由而逃亡中。然后替换衣物的所在地,是她决定从事同人活动后,拜托理事长让她使用的空教室。既然这样,追她的人是谁大致也有个底了。现在就不用再问下去啦。
总之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用不着帮琵娜收拾善后,只要把她送到教室就够了。
秋晴经过一番理解后,放下摸着安全别针的手,转向一脸茫然的四季镜。
“抱歉,我临时有点事,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今天学到的东西——除了沙织学姐教你的那个以外,晚餐后再多加练习,应该会有些进步的。”
“是,我会加油的!”
“嘘,那么琵娜,我们走吧。”
“嗯,在引起注意前赶快把衣服换好。”
他对于琵娜多少还具有羞耻心这点感到些许讶异,并先一步走出餐厅……但立刻又停下脚步。
他皱起眉头看向背后,果然——
“……呃,为什么四季镜也要跟来?”
“帮助遇到困难的琵娜小姐也在训练范围内。这种时候,出色的女仆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么,沙织学姐为什么不放开琵娜?”
“因为艾斯特同学太可爱了。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就让我一起去吧。”
“你这个人……快放手——!把本公主当成宠物是什么意思啊——!”
四季镜也就算了,沙织说什么“难得”,还真让人摸不着头绪。而且琵娜在她怀里大闹特闹,本人却丝毫不为所动。那到底是什么怪力啊?
话说回来,真的要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发吗?这不但会吵个没完没了,而且对方现在还在找她,这样岂不是太显眼了?
看来事情只会越弄越麻烦,于是秋晴开口要说服这对姐妹——
“……………………”
接着,什么话都没说,又把嘴巴闭上。
他稍微想了一下,认为自己能力不足,办不到。
与其要对方听自己说话,还是别管太多,赶快出发比较实在。如此一来,他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因此——
“好,那就走吧。你们要尽量保持安静喔?”
“是!”
“知道了。”
“喂,等一下!你要叫本公主就这样过去吗?”
“好啦琵娜,你也安静点。再吵吵闹闹下去,最吃亏的是你自己喔?”
“那就快想点办法啊!快点放开!放开啦——!”
沙织带着笑容,紧紧抱住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的琵娜。
这完全称不上是秘密行动。秋晴一行人就这样离开餐厅。
在正常情况下,从餐厅到他们要去的教室,只需要花五分钟。
但是这次多了个正在逃命的人,而儿又是团体行动。为了保险起儿,遇到楼梯、走廊时,会由秋晴先行确认有无其他人在。因此他们走了十分钟以上,才抵达目的地。
中途挣脱沙织怀抱的琵娜,显得非常小心谨慎,不过对秋晴而言,这只像个扮演间谍的游戏。
因此来到教室门口后,秋晴打算赶快结束这一切,连门也不敲就直接打开。
“喂,秋晴!你太掉以轻心啰!万一犯人先回来躲在里面,那要怎么办?”
“真要说的话,犯人应该是你吧?刚才我先从门窗看过了,里面没有任何人…………不过……”
他进入教室环视内部后,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琵娜从事同人活动的大本营,他也来过好几次。而每来一遍,里面的东西就会增加一些,从工作桌到透写台,还有以资料名义堆放的漫画,通通应有尽有……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房间仿佛住了一个不会收东西的小孩。
桌上有画到一半的素描簿和一堆笔也就算了,其他还有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和糖果纸,这总没办法搪塞了吧。
地上还有个大人都能把身体埋进去的颗粒靠枕,旁边更是堆满了漫画、小说、掌上型游戏机……如果秋晴是她的父亲,百分之百会发脾气。
这房间原本相当宽敞,如今却只剩下一半左右的空间。
“…………喂,琵娜,你什么时候开始放任房间变成这样的?”
“唔……因为要创、创作,这也是不得已的啊。”
“那你别开目光做什么啊?连制服都到处乱扔……弄整齐一点吧。”
“唔唔唔~什么嘛什么嘛,跟我祖国的老爷子一样爱唠叨!难道你不只想做执事,还想当我小姑吗!”
“……既然你家的老爷子也说过同样的话,由执事来说也没什么好奇怪啊。”
秋晴可是回答得很认真,但这位雪国来的公主并不领情,反而像一只饥饿的流浪狗般对他龇牙咧嘴地威吓。
他不再争下去,怀着微小的希望看向四季镜姐妹,期待她们会伸出援手。
四季镜好奇地盯着桌上的沾水笔,沙织则注意到了这里,优雅地开了口:
“日野同学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艾斯特同学可能只是今天大意了点。可以的话,能请你这次就放过她吗?”
……不行,她对琵娜实在太好,要帮忙也帮错对象了。
“再说,一回神突然发现自己脱掉了衣服,也是常有的事。”
“不对吧,衣服哪有那么容易脱掉?你到底怎么穿衣服的,还是有什么脱衣魔术吗!”
“这个嘛……每次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应该算是幻术吧?”
“那些都是意外才对吧!”
或许自己用了脱衣魔术这种字眼有所不对,但对方把感想和搞笑相结合实在也很令人困扰。怎么连随便吐个嘈都那么危险?这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啊!
秋晴似乎现在才发现到这点,而懊悔地感受现实有多残酷。这时琵娜抱着原先扔在地上的制服,往他这里看过来。
“必须快点换好衣服才行。没错,动作要快。”
“是啊,赶快换好衣服离开这里吧。”
“……………………”
“怎么了?你不是要换衣服吗?”
他看琵娜迟迟没有动作盯着自己看,于是这么问道。结果对方张大嘴巴露出虎牙:
“就说本公主要换衣服了嘛!为什么你还不出去!”
“…………啊啊~抱歉,我完全忘了。”
琵娜的话一点也没错,秋晴很干脆地合掌向她道歉。
不过,他并没说自己忘了什么……要是让琵娜知道,自己是忘记她“已经到了换衣服时被看见会感到不好意思的年龄”,现场八成会血流成河吧。
虽然琵娜的外表和行为都还很幼稚,但也十五岁了呢。真的是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完全是自己的不对,而且要是人家以为自己对跟小学生没两样的琵娜更衣场景有兴趣,那就大事不妙了。
为避免产生奇怪的误会,秋晴转身要到教室外去等——
“唔……秋晴,等一下!”
“啊?又怎么啦,你不是要换衣服吗?”
一会儿要自己出去,一会儿又说等一下,这家伙还真麻烦啊——秋晴心里这样想着,并且把头转回去,看到对方动作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琵娜像个在别人家玩时想上洗手间的内向小孩。她噘起嘴巴,两只手伸向秋晴。
“…………那个,本公主拿不下来。可以帮忙拿吗?”
“……什么?那不是你自己戴上去的?”
“戴上去后,软软的肉球让本公主没法自由活动啦!装饰品就是做成这样子,有什么办法!”
“我想那就是所谓的瑕疵品吧。”
的确,光看着比手套还厚上好几倍的肉球,就让人觉得很难对付。要套上这肉球时,似乎只要随手一压就能轻松固定,但之后搞不好会拿不下来……这种恐怖商品,还是赶快下架比较好。
秋晴无奈地叹一口气。
“我要到外面去等,请四季镜跟沙织小姐帮你拿吧。还可以顺便要她们帮你换衣服。”
“哎呀……日野同学,真是个好办法呢。”
“我会好好加油的!”
对于这个提议,四季镜姐妹干劲十足,不过另一个人却大唱反调。
“不要不要不要!本公主不要沙织她们帮忙!”
这明明是最好的方法,琵娜本人却使起性子,还钻到秋晴背后躲开打算靠近她的四季镜姐妹。
老实说,秋晴不懂她为何会有那种反应。虽然这个学妹有点怕生,但她那种厌恶的反应,已经算是排斥的程度了。
秋晴皱了皱眉,看着像猫一般在他背后威吓对方的琵娜。
“我说啊……难道你对她们没辙?”
“岂止是没辙,她们根本是敌人,是欺负本公主的猛禽跟饿狼……!”
你提到的动物,怎么都跟我的理解完全不同啊?不论我怎么想,她们都比较适合奶业的牧场呢。
“……对方好像很中意你耶?”
他暗指即使当面受到拒绝,还是一副疼爱表情的沙织,以及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四季镜。
“那是陷阱。她们想把本公主引诱出来吃掉,真是太狡猾了……!”
琵娜说这句话时,表情非常认真。如果那两个人算是狡猾,朋美要怎么办啊?搞不好连毒蛇跟恶魔都不够形容啰。
见她态度那么强硬,秋晴再度叹一口气,重新问道:
“发生过什么事吗?虽然你可能感到困扰,但我想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喔。”
“一句没恶意就能解决吗!不,早苗的脱线或许还说得过去,问题在沙织身上!”
“……沙织学姐?我是知道她常常自爆啦,但可没印象造成过别人麻烦。”
“秋晴可能是那样没错,但本公主每遇到她一次,就要被她缠上半天,现在可说过得非常悲惨……”
秋晴听她说得那么沉痛,却还是完全无法想像。再说现在看她还有办法闹,就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管怎样,秋晴决定先专心听下去而不吐槽。这个小国家来的公主,露出不满和怨恨的眼神。
“……本公主有时会从后面被抱着晃来晃去,有时会被弄成奇怪的发型,甚至还会被她一直往嘴巴里喂东西,弄得差点窒息……真是太惨了!”
“……………………哇啊……”
事态意外地沉重,秋晴不禁缩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那么悲惨。而且,那一切都是出于沙织对她的怜爱。学姐的威力真是恐怖得一塌糊涂。
琵娜都说到这样了,是能够理解她视沙织为敌人的原因……
“最不可原谅的——是她的身体!看她胸部那么丰满,不公平也该有个限度吧!再加上那细腰长腿,到底是要怎样啊!有事没事就对还在发育的本公主炫耀一下……不可原谅!”
……秋晴才刚体会她的辛酸,岂料对方又说出曲解别人好意的话来。
虽然说这下更明白了没错……但原本油然而生的一丁点儿悲壮,也在瞬间转变为巨大的无力感。
琵娜不可一世地盘起双臂,丝毫没察觉到秋晴的心境转变。
“好好看着吧……别以为一无所有的人会永远在原地踏步!几年之后,你们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本公主的!”
“……嗯……我想,不太可能吧。”
秋晴喃喃低语,并低头细细打量娇小的琵娜。她的发育期是还没结束没错,但要让身材变得比四季镜姐妹还好……除非田螺有办法进化成龙虾,否则应该是太勉强了。
所幸那句话没被亢奋的公主听到。她伸出猫爪上的肉球摆出招牌姿势,看起来相当心满意足。
秋晴不置可否地拍拍琵娜肩膀。
“看来你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先好心提醒你一下。”
“什么啊,秋晴?很快就结束了,先等一等。现在正是高潮呢。”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不先做完该做的事情吗?”
“唔?该做的,事情……?”
看琵娜皱眉询问的样子,她果然是忘了。
他们之所以来这间充当社办的教室,最重要的理由在于——
“啊,找到了!在这里!”
听到敞开的门口传来人声,琵娜的身体抖了一下。
原本在冲动下涨红的小脸瞬间失去血色,看样子是又想起来了。
……某人正在追她。这可是最不能忘记的事耶。
秋晴看见是谁进入教室后,更确定自己没有猜错。不过当他知道是这间教室时,可能的答案便只剩下两种,所以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唯一没有料到的是——
“哇……学姐也戴着那个啊?”
高中部里身形最娇小的学姐,樱泽美美奈似乎是跑过来的,她的肩膀上下起伏着。
她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头……真想不到,竟然也戴了跟琵娜一样的猫耳。虽然从来没见过粉红色的猫,但那玩意儿除了是猫耳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美美奈手上也有肉球手套,和迷你的身体比例相当不合。乍看之下,脑中还会浮现同乐会的情景,在某种层面上还蛮搭的。
这位学姐平常很怕生,像只小动物一般。然而今天她带着另一种感觉,快步走进教室,往上瞪着琵娜——不,是秋晴。
……不过,她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不、不是啦!美美奈才不想穿成这样!”
“那为什么要戴着啊?虽然你身上是穿制服,却连猫耳都戴上了……”
“就说不是了嘛!是美美奈午睡时,琵娜擅自弄上去的!人家自己又脱不下来……而、而且,还给人家拍照片……!”
“……………………”
嗯……可以了解,毕竟美美奈也不可能那么主动。反过来说,琵娜很有可能这么做。
“……怎么样,琵娜?学姐是这么说的喔?”
秋晴向逃到教室角落的琵娜问了一声,确定她有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她似乎被美美奈不同于以往的气势震慑住,慌乱地挥舞双手。
“那、那个,这是出于一片好心……本、本公主常常在想,为了把美美奈可爱的一面完全发挥出来,唯有靠猫耳组合或恐龙布偶装——”
“那一定不适合我啦!美美奈都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过去她也讲过这么没说服力的话呢……也罢,明年她就可以参加成年礼了,在学生当中应该是最成熟的没错。不过跟猫耳和肉球手套这么配的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这强烈的矛盾,秋晴感受到人类有多深不可测。同一时间,被逼到绝境的琵娜有了动作。
从某种角度而言,快哭出来的小孩比生气的深闲还难应付。琵娜在对方的压迫下无处可逃,眼神也出现了变化。
“唔唔唔……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再悠哉下去了……!”
“你又要搞什么了——哇,哇啊!”
“呀!怎、怎么了?”
美美奈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站在较远处的秋晴就不同了。
琵娜自觉万事休矣,丢出手上的制服当做障眼法。一条裙子盖在学姐头上,让她看不见前方。
接着琵娜毅然放弃更衣,迅速从美美奈身旁逃走……不过就秋晴看来,实在有点天真。
那番举动固然出乎他意料,但要是这点程度就傻住,可没办法在从育科生存下去。事实上,就算不是死路一条也得送进医院。
秋晴正要上前,打算逮住那扮成猫却如脱兔般敏捷的琵娜时——
——他看到比大逃亡还让人意外的发展,而停下伸出去的手。
“唔唔!你、你要做什么!”
“不行喔!不能做出这种事,知道吗?”
就在琵娜要冲出去前,一旁的四季镜及时抱住了她。被抱在怀中的琵娜拼命抵抗,结果身上衣服开始移位,肌肤越露越多……看她那模样,果然还是很冷啊。
总之,现在重点移到不断挣扎的琵娜,以及控制住琵娜的四季镜身上。秋晴倒也没什么工作被抢走的感觉就是。
“早苗,快点放手啦!本公主宁可丢脸也要活命!”
“这样说就太夸张了,琵娜小姐。逃走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啰?”
“快点放手——!”
“真是的……你不乖一点是不行的。”
四季镜用哄小孩的口气说着,然后“嘿~咻”一声举起琵娜,把她放到美美奈面前。尽管那动作看起来轻而易举,但一般的女孩子可是办不到的。
不过真正让人惊讶的,是四季镜的表情。
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拿琵娜没辙的样子,而是理所当然地直直看着琵娜。
“做错了事,就必须好好道歉喔。”
“唔…………可、可是本公主是为了美美奈好,觉得那样很适合她……”
“即使琵娜小姐没有恶意,樱泽学姐不喜欢的话就不对了。既然你们是朋友,就应该更小心一点才行喔。”
这、这般情景…………自己简直是看到奇迹了。简直跟宇宙的奥秘不相上下啊!
确实,琵娜不只擅自给美美奈戴上猫耳,还拍下照片,这行为实在不可取。不过从四季镜口中听到这种话,还是感觉很新鲜。她本来就是个干劲十足又认真的人没错啦,但却常因为脱线而白费力气,连价值观都不太正确呢。
正因为那举动出人意表,效果也非常显著。还想辩解些什么的琵娜,这下也乖乖闭上嘴巴,放弃逃跑的打算。
秋晴佩服地看着,而四季镜也继续说下去。
“来,快点道歉吧。拖下去的话,你们之后关系会变得很尴尬。做个好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喔!”
“…………唔唔……”
“…………”
四季镜站在两名当事者间,结果不只是琵娜,连美美奈也冷静了下来。
琵娜看着自己的脚趾——其实应该说是肉球,总之就是自己脚边啦,然后抬起视线,偷瞄面前的美美奈。
虽然学姐头上的猫耳和裙子还没拿下来,但她也静静地等待琵娜开口。
就这样,一阵短暂的空白后——
“…………那个……我在你睡觉时恶作剧,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了。”
“真的吗?你不会用鞭子抽我,也不会罚我跪算盘?”
“人、人家不会做那种事啦!你已经好好道歉了,再来只要把拍的照片删除,美美奈就原谅你。”
听到美美奈难得表现出学姐风范,琵娜才安心地松一口气。四季镜看到了,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秋晴也打从心底觉得不用自己出马,事情就能圆满解决真是太好了。刚才还担心交给以脱线出名的同班同学会不会出问题,不过看来只是自己多虑……不,跟自己随便插手比起来,她可能处理得更好呢。
琵娜和美美奈,这对一起进行同人活动的朋友没有闹翻固然值得高兴,然而更大的收获在于——
“……照这样子看来,四季镜不会有问题了。”
“哎呀,什么事情呢?”
秋晴原本只是自言自语,却被忽然来到他身旁的沙织给听见。这没什么关系,不过人家好心借你衣服,请不要就那样胸前大开好吗?
会自然而然脱衣这点果然名不虚传。但能不能赶快把这毛病改掉啊……
就算身上穿着厚重衣服,沙织裸露的程度还是非常危险。秋晴把目光移开,回答她的问题:
“之前深闲说过,从育科学生最重要的并不是技术,而是动机。”
“……动机吗?早苗她……”
“她想重建四季镜家对吧?那么一来,成为女仆就只是种手段——不过,那是为了家族着想,方才又好好地开导了琵娜。再加上她干劲跟体力都很够,就算需要多花点时间,一定还是能成为一名出色女仆的。”
秋晴会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当着四季镜姐姐的面,而是心里真的这么想。
四季镜因为过去接受大小姐教育,对于新生活还有诸多不适应,才会在脱线下搞砸那么多事情。
——即使如此,她还是毫不气馁,继续努力地向前进。
只要她不失去那份纯真,就不会有问题的。
沙织听到秋晴称赞妹妹,高兴地轻笑出声。
“是啊。早苗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没有错。”
“她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无论带去什么样的店里都不会丢脸。”
喂,你这个衣服动不动就掉下来的姐姐,把她带去店里是要做什么?然后又是什么样的店啊?
秋晴的感动在一瞬间内消失殆尽,大大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当中还出了点差错。
说得更正确些,接下来的发展根本不可能预料到。
“对了,这间教室是做什么的?我看到好多衣服……”
“嗯?这里算是本公主、美美奈、枫还有秋晴的秘密基地。我们正在计划称霸同人的世界,而且有朝一日,要为本公主的祖国建立自有品牌!”
“哇……好厉害喔!那个,请让我也来帮忙!”
“唔,是没问题啦,美美奈呢?”
“嗯……好啊,反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嗯,那么从现在起,早苗就是我们的伙伴了!这么一来Cosplay的范围也更加宽广了!”
“是!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我会加油的!”
…………哇~要增加了吗?这里不是指伙伴或Cosplay成员,而是麻烦的来源。现在这样都已经快应付不来了耶……
秋晴愣在原地听着三人的对话,然后怀着“应该不会吧”的念头,向同样在状况外的沙织问道:
“那个……沙织学姐不会加入对吧?”
“嗯,我不会参加。现在我有模特儿的工作,而且……”
“…………而且?”
“艾斯特同学和樱泽同学那么可爱,要是我也加入,可能会因为太疼爱那两个人,而让她们精神衰弱。”
“…………谢谢你有自知之明。”
秋晴发自内心向她表达感谢——
不过未来的同人活动还是很让人不安,他把身体倒进旁边的靠枕,开始逃避现实。
第二十三话
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的一天,是由淋浴冲去睡意开始。
不管是要整理或吹干那头自豪的长发,都相当耗费时间,因此她在浴室时,会用毛巾包住头发以免沾湿。
洗完澡后她会套上浴袍,准备卷头发或简单保养一下皮肤和指甲。
——但最近一个月,她养成了整理发型前先去阳台呼吸户外空气的习惯。
时间刚过早上六点半,清新的空气也不带一丝暖意,让人感到寒冷。若是夏天倒还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这个季节冷风会灌进浴袍,让刚洗完澡的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不过,只待几分钟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为了健康和维持身材,瑟妮亚常在锻炼身体,平时衣服也穿得很薄,所以应该很能适应环境变化。
因此她就这样天天做日光浴,眺望十字架熠熠生辉的礼拜堂,聆听一早就充满精神的鸟啭,感受校内空气里那难以察觉的变化。
——不过,今天的确和往常不太一样。
“…………真奇怪呢……”
瑟妮亚蹙眉低喃,双手环抱住身体。
她来到阳台应该已不只五分钟,甚至长达十分钟之久。
算一下等等要做的准备,时间还够……不过问题不是这个。
“这时间差不多该看到了才对……”
她脑中闪过一个面孔。是个既傲慢又恶劣的从育科男生。
无论经过多久,那庶民就是分不出彼此地位的差异,而且还是自己的天敌·彩京朋美的青梅竹马。在想得到的人当中,没有比他更差劲的了……
然而,今天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这栋上育科女生宿舍,据说是由西欧移建来的城堡。瑟妮亚住在三楼南侧,某条从阳台看得到的路上,天天都会有他跑步的身影才是。
一个月前偶然发现这件事后,除非是在外过夜或忙什么活动,否则每天同一时间都会见到他。然而,今天那道身影却迟迟不出现。
“…………”
他大多是自己一个人跑步,所以应该不是从育科的例行训练。因此瑟妮亚认为是那粗野庶民的自我训练。
……她敢大声地说,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没看到对方而担心,或是想看对方一眼之类的。
但是,不知不觉间习惯成自然的东西,有天突然消失不见——就算那东西相当微不足道,还是会令人在意。
“……哼,一定是他睡过头了。”
虽然不知道他晚了多久,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一定会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跑来吧。搞不好还能看到他不自量力,跑得太赶而按着侧腹的痛苦模样呢。
到时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好好取笑一番——瑟妮亚露出既优雅又得意的笑容……
“……真是的,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瑟妮亚怀着满肚子气打点好一切,再瞪了一眼镜子做最后确认。由于准备得实在太匆忙,她总觉得头发好像还没完全整理好。
这一切都是秋晴的错。自己在阳台一直等到时间都快没了,他就是不出现。真是的,那家伙怎么样都能找麻烦。
瑟妮亚想着晚点在教室碰到他要数落些什么才好,同时走出房间要赶往餐厅——
就在她握住门把时,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
她的目光落在房门边。
信箱里出现了一个信封。印象中昨天晚上并没有看到啊。
这信封呈灰褐色,大小如明信片一般,至今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这个信封……”
所有跟从育科有关的通知,都是使用这种格式。
——————————
“……怎么老是觉得怪怪的……”
日野秋晴皱起眉头嘀咕,同时摸着右耳上的安全别针。
他有转头检查过,但就是没有人在看自己。放学后的咖啡厅只有几位客人,全都没有对自己感到在意的样子。
他想,果然是多心了。但唯独今天,这种类似的感觉已经出现好几次。即使转头看看附近,仍然没发现有谁正看着自己。
反倒是几个陌生的上育科大小姐,正窸窸窣窣地讨论他的怪异举动。自己的评价平白无故往下掉,这结果真是太让人想哭了。
……话说回来,状况完全没有好转啊……上上周的国外特训结束后,他就被贴了“捆绑裸露爱好者”这种远远超乎预期的标签~然后上周又多了“在餐厅逼迫别人裸露和Cosplay”的谣言。
照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毕业时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想变成传说中的魔王级大变态。
虽然发生了那些事情,但好在自己有拜托朋美帮忙灭火,这周被敬而远之的程度又恢复到过去水准了。不过啊,这样仍然蛮悲哀的就是了。
然而就在今天——应该说今天早上,又出现了被人盯着的感觉。
若换作万能的大地,或强烈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杀手的赫蒂耶,应该连是谁在看都找得出来。但很可惜,秋晴做不到这一点。一般人怎么可能连红外线都感受得到啊!
“……那到底是什么啊……?”
秋晴并不认为是自己弄错,但相对地也没有把握。就连理由都说不上来。
……唉,就某种意义来说,会去思考这些问题也算是没救了。正因为秋晴所负责的区域依旧空空荡荡,才会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吧。
他多少能体会上班族被调去闲差的心情,但他可是因为个人因素而无事可做,这点有着天大的不同。周围的人都生意兴隆,只有这儿可说是门可罗雀。
他诚心希望有认识的人来捧个场。尤其是下午上课听说后天星期六要进行从育科考试后,更加觉得如此。
考试内容他自然不得而知,反正那也是取得参加资格后才要去想的。至今他都靠着好运顺利参加了考试,但也不代表这次一样有机会。
如果自己不积极一点去要卡片,可能就麻烦啰。
问题在于,要锁定谁呢?若去拜托朋美,对方应该会答应没错,但同时也会附加棘手的交换条件;瑟妮亚八成也会得意忘形——
“……喔?”
秋晴完全忘记自己还在工作,埋头想着考试的事情,结果慢了好几拍才发现“对方”的存在。
突然间,一个有如女王般不可一世的人,就出现在自己负责的区域。
“真是的,你这庶民的态度怎么老是这么差啊。客人都走过来了,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喔,抱歉——不对,请原谅在下方才没注意到您。”
如果对方只是要来找碴,秋晴会直接不甘示弱地顶撞回去。不过对方的意见很有道理,所以他也就直截了当地道歉。
脑中才想到瑟妮亚,她本人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还不悦地瞥了自己一眼。
“一想到要跟用这种口气的你说话,我就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话虽如此,进行服务活动时原则上是得使用敬语的。”
碰到琵娜和美美奈这两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女孩子时,他也不会坚持这项原则就是。当对方用纯真的眼神表示不喜欢这样后,是很难不做点改变的。
“你今天的工作再一下就结束了吧?”
“嗯……是的,大约还有十五分钟。”
“那等结束后再说好了。我就在咖啡厅后面的长椅那里等,工作结束后来找我,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了。”
尽管秋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答应下来。
其实对于瑟妮亚的颐指气使,他并没有必要听从。但目前正在服务活动,实在不太好随便回嘴。
还有一点——对方说话时,虽然用字遣词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声音中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气势。他怀疑自己要是拒绝或面露难色,一记回旋踢可能就要飞过来了。
我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啊——秋晴暗自纳闷着,而瑟妮亚已经快步走出咖啡厅。
他一面回想对方离去时的背影,一面嘀咕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而他当然不会知道答案的。
最后,秋晴在咖啡厅关门前的十来分钟,依然没等到半个客人。现在他正往瑟妮亚那里赶去。
时间才刚过下午五点,天色却已开始昏暗。而且外面气温又低,若是让对方等太久,八成又要惹来一番连珠炮般的抱怨了……不对,就算没让她等,一样会被抱怨吧?
不论如何,让对方枯等就是自己不对,因此秋晴快步来到咖啡厅后方,看了看附近的长椅……找到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甘心,但瑟妮亚抱胸翘脚的样子,在夕阳映照下显得很美,然而现在的秋晴不会因此着迷。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也就算了,自己早已对她非常熟悉,也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个性。
瑟妮亚同样很快地就注意到秋晴,才刚看到他便起身走来,完全不打算坐在那儿优雅地等待。
对方发出唰唰唰的脚步声,走到秋晴面前,用天蓝色的眼珠瞪向他。
“太慢了!你居然让一个淑女等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啊?是你自己说在这里等……没事,我什么都没讲……”
秋晴反驳到一半,就把话吞了回去。因为瑟妮亚的眼神非常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电钻头小姐今天的气势不同于往常。即使她说话蛮横不讲理,那压迫感还是让人不敢多做回嘴。
秋晴摇着白旗陷入沉默,瑟妮亚则是瞪着他好一阵子后,才发出“哼”的一声作罢。
“……算了,反正看你生活态度那么差劲,会迟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几乎没迟到过的喔。”
如果说他中学时曾有段时间无故旷课也就算了。自从转进白丽陵之后,他做事可都是规规矩矩,会被这样说实在蛮让人意外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而且今天也——”
“今天我上课也没有迟到啊。我们是同学耶,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虽然你赶上了导师时间,但不代表早上没有睡过头吧?”
“也没有啊,我甚至还比平常早起。”
“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愿意相信,人家也没办法啊。毕竟事实就是如此,现场也没办法证明给你看。能够作证的大地,现在大概也在宿舍里吧。
秋晴想不出什么办法,但他仍然试图解释:
“不不不,是真的。今天我比平常早起十分钟,就约了更早起来的大地一起去后山跑步。”
“……………………”
“…………嗯?”
就在秋晴想尽办法说明时,瑟妮亚的表情出现变化。她原本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皱着眉头,接着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惊讶地微张小嘴,并且把头低下去……这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秋晴不解地看着对方,这时瑟妮亚宛如大梦初醒般抬起头——
“不、不要随便让别人误会啦!”
“哇,你还恼羞成怒喔!等等,这应该连恼羞成怒都不算吧!”
“那又怎么样!真是的,受不了你耶——!”
看对方脸颊涨成红色,还开始跺起地板,秋晴真的想举白旗投降。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对方要拿出电钻本性在地面弄个洞出来了。
就在他觉得招架不住时,呼吸紊乱的瑟妮亚又朝他瞪过来,眼神比先前还恐怖好几倍。
“先不管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你好歹也加一下主词吧。什么东西现在怎么样啦?”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这次的从育科考试啊!”
“…………啊~”
秋晴只低沉回应一声,和瑟妮亚亢奋状态的音调天差地远。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完全没想到会提起这个。
而且对方就这么一句“怎么样了”,究竟是要问什么东西啊?
他用想像力把残缺的句子补完,然后给了一个“大概是这个吧”的答案。
“我还没决定好搭档……正确说来,是还没收到卡片。这次考试不知道要做什么,而且星期六下午有事情的人应该很多吧。”
“…………果然啊。不过呢,这也是必然的!没人认为一个恶名昭彰的庶民能轻易拿到卡片啊!”
“…………”
被瑟妮亚这样说,秋晴也无法否认……不过有别的事情让他更在意。
这金发电钻头小姐的情绪怎么那么亢奋啊?而且好像还喜孜孜的。
秋晴不禁担心她是否吃了什么碰不得的蘑菇,对方则是顺了顺那头自豪的长发。
接着,她带着掩饰不了的得意心情扬起嘴角:
“嗯……本小姐啊,也不是空有名门贵族的血统,就算是平常只会抱怨发牢骚的庶民也没关系,只要肯来哀求,我也不会吝于施舍个人情喔?”
“…………你还是说日语吧。”
“这就是日语啊!”
虽然对方这样说,秋晴却连一半都听不懂,只能向她投以怀疑的眼神。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瑟妮亚才不耐烦地扬起眉毛,开口说道:
“所以说,我在讲从育科考试的事啊!你不是还没拿到卡片吗?”
“啊~嗯……咦?所以,是那个意思吗?”
刚刚瑟妮亚得意地说了那么多,自己还是听不懂~不过现在至少猜得出来了。
她的意思是:如果还没有参加考试用的搭档卡,她可以给一张。由于那态度实在太咄咄逼人,要理解她的话简直难如登天,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秋晴不仅还没收到任何卡片,之后也无法保证有谁愿意给他。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大礼,秋晴的表情放松了许多。这时瑟妮亚从裙子口袋拿出一张红色卡片。
“你想要这东西吧?”
“是啊,这帮了我一个大忙…………喂。”
秋晴一伸出手,瑟妮亚却把卡片举高,不让他拿到。
他用眼神质问对方想做什么,瑟妮亚则是把卡片凑到嘴边,满脸得意地眯细眼睛。
“要说是谁赏你的啊?”
“……啊?”
“我是可以大方地送给你啦,毕竟这就是所谓的上流阶级嘛。可是呢——接受好意的一方,也要有适当的态度才对啊?”
哇啊~她的声音怎么高兴成那样?她八成是在想自己处于上位,可以在精神上玩弄别人吧。就算是如此,也未免高兴过头了。
跟黑心魔神·朋美比起来,瑟妮亚还可爱多了……但是她那么兴奋,到底是怎么搞的啊?虽然看得出她正享受着那股优越感,但还是有点怪怪的。
疑惑的秋晴不发一语,而瑟妮亚摄着手中卡片,仿佛正处于人生中的黄金时期。
“好啦秋晴,你要怎么做?不接受这番好意,我也是无所谓啦,只不过错失了这次机会,可不保证还有第二次喔?”
“……或许吧。”
秋晴并不太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朋美好像说过她这个周六有事情,其他比较熟的几个人也都很忙,说不定行程都已经满档了。
凤跟美美奈对这种事一向不太积极,至于爱榭……如果去拜托,对方应该会一口答应,似赫蒂耶肯定会来要求好几百倍的回报,太恐怖了。
照这样看来…………唉,还是只有她啦。
结论已经摆在眼前,于是秋晴抬起低垂的视线,笔直看向瑟妮亚。
“呵呵呵,你就继续伤脑筋吧。不过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改变心意,所以不要以为没有时间限制喔?”
电钻头沉浸在幸福时光中,心情依然大好,连用字遣词都越来越不正常了。该不该赶快把她从梦中叫醒啊?
秋晴这么想着,搔搔后脑勺。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向我低头,诚恳地跟我说‘拜托您给我卡片’这样的话啊!”
——好,套出话了。
他一问出对方要听什么,立刻向脸颊激动到泛起红潮的瑟妮亚开口:
“拜托您给我卡片。”
不带感情地说完这句话后,再鞠一个躬。
“……………………………………………………………………咦?”
结果,瑟妮亚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家伙一定是想看别人为了对低头这种事挣扎痛苦个老半天的样子吧?可惜对手是个从育科学生,必要时当然能使用敬语或对别人鞠躬哈腰啊。
明明是由秋晴摆出低姿态,他此时却带着些许得意,向愣住的瑟妮亚伸出手。
“我已经照你的要求拜托啰。现在可以给我卡片了吗?”
“啊,嗯…………当……当然,的啊……!”
瑟妮亚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欣赏一部期待已久的电影,最后却发现它用“一切都是一场梦”这种鬼扯的方法来做结尾那样。而秋晴此时又乘胜追击:
“是啊,瑟妮亚身为贵族千金,不可能会违背诺言的嘛。”
“这、这是当然的!本小姐以弗雷姆哈特家族的名声和家徽起誓,绝对不会违背诺言的!”
本来只是要刺激一下对方,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或者可以说是对方非常好捉摸,所以出现了自己所期望的反应。
秋晴上下晃着手,示意瑟妮亚把卡片给他,而瑟妮亚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怒目而对……
然后,把搭档卡摔到秋晴手上。
“这样你高兴了吧!受不了,真是叫人火大耶!”
“呼,多谢啦。这样我就得救了。”
秋晴道谢的同时,也打从心底庆幸对方是电钻头。她的个性虽然很固执,但就算失去兴致仍然会遵守承诺,这点的确很不简单。
如果换作朋美…………即使对方遵守了承诺,自己也早已先受到巨大的精神创伤了吧。光就这一点看来,碰到不会打什么鬼点子的瑟妮亚,实在是堪称万幸。
秋晴收下卡片后,高兴地在心里做如是想。同一时间,瑟妮亚皱起眉头,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盘起双手看着他。
“……太奇怪了,没道理啊。按照我的完美计划,最后不该出现这种结果啊……!”
瑟妮亚嘀咕到一半突然闭口,伸手按住额头及太阳穴。
由于断得太过突兀,秋晴不禁看了看她的脸。
“喂,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觉得头有点晕。”
“那不叫没什么吧。要不要去保健室?”
说到白丽陵内的保健室,二十四小时都有女医生驻诊,因此现在立刻过去是上上之策。轰常常嚷着“一听到女医生,就觉得血压开始上升啦!”然后动不动就往那儿跑再被赶出来,不过上育科的瑟妮亚是不可能受到那种待遇的。
瑟妮亚闭着一只眼睛,轻轻吐了口气,接着瞄向满脸担心的秋晴。
“这种程度就要去看医生?我可没这么软弱。”
“呃,不过……如果生了什么病,要怎么办?看你平常衣服穿那么少,说不定是感冒喔。”
“那就更没错啦!”
抱歉,听不懂你的没错是什么意思。而且你的眼神又更锐利啦。
面对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瑟妮亚,秋晴先做好随时都能逃跑的准备。
对方继续发泄着没来由的怒气。
“真是的……大概是被几年才出现一次的坏运缠上了。今天我就早点休息好了。”
“嗯,就先那样吧。反正明天放假,好好休息个一天大概就没事了。”
“真不巧我已经有安排了。这种程度的不舒服,不用半天就会好了。”
她自信满满地丢下这让人想吐槽“那有点困难吧?”的豪语后,踩着看不出是半个病人的稳健步伐离去。
留在原地的秋晴,注视了她的背影好一阵子。
“……回去吧。房间还得打扫打扫呢。”
秋晴对自己说道,并且把搭档卡收进口袋……这时,他想到一件事。
——对了,刚才她的嘴唇有没有碰到卡片……?
刚才的情景,以及好几次因为意外,而在超近距离下看到的柔嫩嘴唇,瞬间浮现在秋晴脑中。
他并没有要做什么,卡片也就只是卡片……话是这么说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为情,接着便粗鲁地把卡片塞进口袋,大大叹了一口气。
——————————
测验进行当日,天空下着雨,气温也非常低,并不是个适合外出的星期六。
由于天候不佳,集合地点从礼堂外移到礼堂内,参加考试的人也格外安静,默默听着深闲说明……
……唯有秋晴一个人,比起深闲更在意身旁的瑟妮亚。
“……我说啊,你真的没问题吗?”
“……已经跟你说过没问题了吧?你可没有立场担心我吧……真是的,我都开始觉得冷了,可不可以请你别再这样啦?”
“……我想,那跟我的发言无关吧。”
深闲说话时他们两人还在底下窃窃私语,并不是因为行有余力。秋晴光是被瑟妮亚瞪一眼,受到的压迫感就相当于被枪口抵住眉心。再多被瞪个几次,寿命搞不好还会缩短呢。
他们之所以还要说话,是因为瑟妮亚的脸色。
瑟妮亚拥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皮肤上的白跟日本人有点不同。但现在她肤色却是红通通的,有如刚泡完热水澡。礼堂内的暖气温度相当适中,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太热。而今天她的穿着是高领毛衣搭配喇叭裙,也没有特别厚重。
然而,她的脸却像发烧似的泛红,呼吸也显得急促——
“……你就承认吧。这毫无疑问是感冒了。”
“……不可能。就算真的是感冒,我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也不会屈服于感冒这点小事而违背承诺!”
“……不过你这种身体状况还要陪我考试啊……”
今天从见到面起,秋晴就不断劝瑟妮亚回去,但她完全不肯听。这人怎么会固执成这样啊?有时候这种个性可以加分没错,但这种时候还是会希望她赶快回去。
要一个身体很明显出状况的人参加考试,秋晴根本办不到。偏偏那个人又不接受自己的忠告,是要怎么办啊!
现在的状况让秋晴不得不叹气。他搔了搔后脑勺,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么,现在就宣布今天的考试内容。”
深闲说话本来就很清楚了,刚才那句话更像是刺入耳朵深处。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秋晴下定决心。待深闲说明完毕,无论如何都要把瑟妮亚带去保健室。反正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也做不了什么抵抗。只要能把她拖到那里的床上躺平,到时候自然会安份下来吧。
正当秋晴想着势必得受些皮肉伤时,深闲慎重地张开嘴唇——
“原先的计划是在燕翠楼进行测验,不巧因为今天天候不佳,我们临时更改了计划。所以在我宣布测验内容后,如果有组别决定不参加,这次将不以弃权论,而会给予最低分数。”
“…………?”
这句话来得让人意想不到,不过对现在的秋晴来说,也是个足以高举双手欢呼的好消息。自己才在考虑放弃考试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但同时也出现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至少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而且什么样的测验内容会让人不想参加……还真是想像不到。
于是秋晴微微皱眉,等待深闲继续说下去……
“这次的测验内容,改为到上育科搭档的房间,照顾对方生活起居。”
听到这般让人震惊的内容,他整个人僵住不动。
意思是说……如果是我,就要去瑟妮亚的房间?而且照顾对方生活起居,难道是帮忙换衣服、按摩或洗澡刷背之类的……不行不行,自己的脑袋怎么净想到这些东西啊?看来得好好修理一下才行。
“即使愿意担任考试搭档,也不见得会同意让对方进自己房间吧。尤其是跟男生搭档的女孩子,这种情况将更加明显。因此,这次就算不参加测验,也不会有惩罚。”
秋晴正想着要治治内建烦恼制造机的脑袋——不过就他所听到的说明,果然是要去上育科搭档的房间没错。
无所谓,反正跟自己无关。现在要做的是跟老师报告不参加测验,然后带瑟妮亚去保健室。如此而已。
“关于具体指示内容,交由上育科学生决定。测验时间为三小时,结束后请从育科学生尽速离开宿舍到理事长室报告——我就说明到这里。”
深闲说完后,环视一下四周。
学生们虽然有些嘈杂,但没有人提出问题,因此深闲轻推一下细框眼镜——
“那么,测验将于十分钟后开始。参加者请前往上育科宿舍,不参加者请到我这里集合。”
她说完后深深一鞠躬,退到后方,接着好几位上育科学生立刻上前。轰紧紧抱住其中一个人,哭喊着“等等、等一下啊!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乱来!”但还是被甩到一边……唉,算了,那家伙怎样都无所谓啦。
要让男生进自己房间,果然还是会有强烈的抗拒感,就连三家和大地的搭档似乎也向他们道歉了。连他们都如此,自己跟轰更不会有指望啦。
而秋晴现在正有个不参加测验的理由,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点点瑟妮亚的肩膀。
“等一下深闲旁边的人变少后,我们也去报告说要放弃吧。”
他只是形式上向对方确认。反正结果那么很明显,不会有问题的。只不过是刚好遇到这种情况罢了。
而相较于率先表明退意的秋晴……
瑟妮亚用看不出来是个病人的锐利眼神,瞪了他一眼。
“我身为弗雷姆哈特家的人,一向说到做到。”
“…………啊?”
“既然做了承诺,不管是要跟你这种没出息的庶民搭档,不管是什么样的测验内容,我一样会实践给你看……!”
…………怎么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热血发言啊……?
秋晴一阵呆滞,几秒后又忽然回过神来,讶异地盯着瑟妮亚。
“啊?什么?你有好好听深闲说明吗?”
“当然有了。就是让一个仆人进到自己房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那样说……也是没错啦……”
虽然对方讲得堂而皇之,秋晴却心生犹豫。
面对这种测验内容,一般人无论说什么都会想放弃。瑟妮亚的状况已经很差了,有必要这样硬撑——
“…………啊。”
——难不成,就是因为她状况不好,才变得格外固执……?
这只是秋晴自己的猜测,但如此一来也解释得通了。再怎么说,那种性格简直就是在体内装了个超强力弹簧啊,压迫得越紧反弹也越强。
而且瑟妮亚已经固执到连生病都不承认,自己再劝下去也只会有反效果,搞不好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让步了。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就跟哭泣的小孩一样难应付。
眼见她面露坚定不移的决心,秋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按照之前计划,硬把她拖去保健室吗?还是自己退让一步,别无谓地消耗体力……
“——你们在做什么?”
“……!”
背后冷不防地出现声音,吓得秋晴跳了一下。他转过头,发现深闲早就站在那里,全身还散发出冰雕般的气息。
那冰冷的视线聚集在瑟妮亚身上。
“弗雷姆哈特同学,你身体似乎不太舒服吧?”
“没有任何问题。就连刚出生的雏鸟,都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说身体不舒服的。”
呃,这比喻让人一头雾水。想必是脑袋过热,造成思考回路……等等,说不定那只是她平常的——
“…………!”
正当秋晴想些有的没的时,背脊突然窜过一阵恶寒,让身体僵了一下。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深闲原本紧盯着瑟妮亚的视线,毫不意外地转移到自己身上。
“日野同学,你让搭档勉强参加测验——”
“这我也知道,但她就是不肯听啊……”
这听起来实在是不成理由,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秋晴也想不出其他说法。
他做好深闲会生气的觉悟,看向可靠的女仆教师,心想至少得要问出个应付瑟妮亚的办法才行……
而深闲叹息般地轻呼出一口气。
“……那么,弗雷姆哈特同学要参加测验对吧?”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秋晴,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坚持。”
“——知道了。但是,请让我附带一个条件。”
深闲竟然会答应?是我耳朵听错了吗?
秋晴的眼神转为怀疑,想着这位冷面教师是不是也感冒或怎么样,导致判断能力下降。同一时间,深闲维持那张扑克脸,对瑟妮亚说下去。
“我跟你一起去房间,在那里进行简单的看诊,然后会视情况决定是否要请你放弃测验。”
“没问题,我接受。这点程度本来就不算什么。”
瑟妮亚自信满满地回答,但是就旁人看来,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得了了。至少医生绝对会要她乖乖睡觉。
话说回来,要看诊啊……这女仆教师连医学都通吗?
果然很万能啊——秋晴在心里佩服着。
“……日野同学。”
这时,深闲移到他身旁,如同说悄悄话似的贴在耳边说道。
“她可能只是感冒而已。虽然也要看发烧情况来决定,不过吃过药并补充营养后在房间静养,病情应该就不致于恶化。所以你要多加留意,尽量让弗雷姆哈特同学好好休息。”
“……了解。可是,这样好吗?”
“目前是如此。不过,请你也找有空的从育科女生帮忙。”
“不放心只有我一个人吗?”
秋晴会这样问并非出于讶异,而是单纯想要确认。
然而深闲摇了摇头。
“不只是从育科,整间白丽陵都不希望传出奇怪的谣言。这么做是为了降低可能性,跟日野同学个人的信用无关。”
经深闲这么一说,秋晴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光是孤男寡女待在房间里,就足以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了。何况前些日子,他才在雪山亲身体会过这种状况。
再加上自己是要去照顾病人的,那些喜欢八卦的大小姐加油添醋后,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嗯,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叹了一小口气,然后对深闲点头。
“有空的从育科女生啊……”
“喂,秋晴!你要摸到什么时候啊?”
才刚开始过滤屈指可数的人选,瑟妮亚就已经等得不耐烦,大声发出咆哮。
这家伙连生病也那么有精神啊——秋晴暗自想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并且随着健步如飞的瑟妮亚往宿舍方向走去。
“好的,我会全力以赴!”
说出这句话的人,她精神不只是饱满,根本已经溢到外头去了。
“……喔,嗯。差不多程度就够了啦。”
秋晴的回应则有些保守。不过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要跟他一起去照顾病人……应该说是见证他“因为考试才待在这儿,而且只负责照顾病患”才会现身于瑟妮亚房间的人,是四季镜家的妹妹,早苗。
听说今天早苗的姐姐有模特儿工作而没参加考试后,秋晴才试着询问对方。但由于早苗一认真起来就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还是蛮希望她能收敛一点。
顺带一提,目前秋晴人在瑟妮亚房间外,也就是上育科宿舍的走廊上。
稍早在深闲的顾虑下,已经利用广播宣布从育科考试在宿舍内举行。因此就算被其他人看到,也不致于立刻就被当成可疑人物……才对,但他仍然安不下心来。
毕竟在走廊转角碰到不认识的女生,对方有可能当场晕过去。何况现在所处的地点特殊,一旦出事会非常麻烦的。
秋晴在那儿祈祷考试能顺利结束时,深闲结束看诊,打开门走了出来。
“看来弗雷姆哈特同学果然是感冒。虽然她还在发烧,不过已经服用了退烧药,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就没事了。”
“那么考试呢?”
“照常进行。但如果她的病情稍有恶化,就请立刻联络保健室。我已事先交代过,请她们一有状况就立刻赶过来。”
业务性质的说明结束后,深闲看了四季镜一眼,却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鞠了个躬。
“那么,麻烦你多加注意,不要弄错事情的优先顺序。”
“了解。若发生什么事,我也会跟你联络。”
这句话并没什么好让人放心的,然而深闲还是迅速转过身去,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留在原地的秋晴稍微吐一口气,摆脱内心的犹豫。
“好,就加油吧。要上啰,四季镜。”
“是!我们一起加油吧!”
听到四季镜精神奕奕的回答后,秋晴敲了敲门,走进房间。
这是他头一次进入上育科宿舍,更是头一次进到房间内,所以也很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该怎么说呢,的确蛮配的。”
真不愧是上育科,空间比起秋晴他们的寝室大上许多,而且还是单人房,着实叫人羡慕不已。
内部摆放的大量日常用品,则让房间少了空旷感。例如衣柜和穿衣镜,都大得让人不禁怀疑起有没有这种必要,电视机看起来也少说有五十寸。
更夸张的是房间一角的床铺。那玩意绝对有双人床的大小。这里明明只有一个人住,为什么还要弄那么大啊?真是一点也想不透。
可惜,如果想问这些问题,得等坐在床上的瑟妮亚身体康复。
身着便服的她似乎在发呆,不过一看到秋晴出现,眼神就立刻恢复生气。
“实在不太想跟你说欢迎呢。即使这次是因为考试,但让你这样的男生进到我房间来,实在是种屈辱。”
“……既然如此,你当初就别参加了嘛。”
“无法遵守承诺的贵族,可是比庶民还不如的!本小姐怎么可能…………!”
“好啦,别逞强了。赶快换好衣服,乖乖躺下去睡觉吧。”
她似乎一大声说话就感到不舒服,低下头用手按住前额。秋晴尽可能对她好言相劝。
换衣服的工作就交给四季镜来,可是……
“你的睡衣呢?还有啊,床上连一条棉被都没有,不会冷吗?”
秋晴自己会把睡衣丢在床上,但现在瑟妮亚坐的床铺,却不见任何类似的衣服。不仅如此,床上只有一条丝质被单,原本以为会有的高级羽绒被则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根本不需要棉被啊。不论冬夏,只要调一下空调温度,一条被单就够了。”
“怎么那么浪费电……好啦,睡衣到底在哪?”
“我不是说一条被单就够了吗?当然就没穿啦。”
“还当然啊!我只在西片里看过那种事!”
“咦?睡觉时不穿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连四季镜都说出这种话,这使得秋晴当场沦为少数派。但是不对,那种常识太奇怪了。而且不管是只盖一条被单还是裸睡,请不要在摆了一张床的地方,发表会刺激想像力的言论好吗……!
秋晴尽量让自己别往奇怪的方向产生兴趣,拼命忍住不去看瑟妮亚和她的床铺。
“……总之,那个衣柜的下层还是有件睡衣。四季镜同学,可以请你拿来吗?”
“是的!嗯…………啊,是这个吧!”
说着,四季镜取出一件正面有扣子的柠檬黄睡衣。
……这是可以啦,不过成堆看似内衣裤的东西,从敞开的衣柜露了出来,可以赶快想点办法吗?虽然已经尽最大力量克制了,但眼睛无论如何就是会飘过去。
如果由秋晴出声提醒,八成又会不分青红皂白挨一顿骂。于是他短暂考虑一下之后——
“嗯……你换衣服的时候,要不要我去拿点什么吃的过来?”
“……我现在没有食欲。”
“什么都不吃对身体也不好喔。水果或酸奶的话应该可以吧?”
“…………如果有苹果……”
瑟妮亚想了好一阵子,才挤出这句话。秋晴马上一声“好!”便站了起来。
“抱歉,四季镜,就麻烦你帮忙换衣服啰。”
“好的!你就当作搭上了豪华邮轮,放心交给我吧!”
……我怎么觉得那艘船的名字好像叫铁达尼啊……
尽管对手拿睡衣的四季镜感到一丝不安,但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秋晴半放弃地出了房间。
过一段时间后,脑袋应该就会冷静下来吧。而且自己出来前,还若无其事地用脚关上衣柜,这么一来就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不过,我什么都还没做呢……”
只不过待在那个房间,就已经累得跟什么一样。
之前是有一定程度的觉悟没错,但异性的房间还是太过于刺激了。整个房间光是气氛就大不相同。
——这样一想,有叫四季镜一起来真是太好了。虽然她在很多方面都让人提心吊胆,但如果自己一个人来,光是打开衣柜的那瞬间,肯定就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一堆内衣裤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实在让人不敢领教。
问题在于,要上哪儿去找苹果……这下也只好去可能的地方一一寻找了。
这跟和生病的瑟妮亚共处一室比起来,算是简单得多了——秋晴抱着这个想法,在走廊上迈开脚步。
“是这个房间吧。”
秋晴原先还做好得到校外去买水果的打算,结果在上育科宿舍的餐厅就找到了。
他想餐厅为了制作甜点大概会留一些水果。说明来意后,对方何止是苹果,就连梨子跟奇异果都一并送上,甚至还周到地借他水果刀,于是这次的跑腿轻轻松松便告达成。
他确认过好几次房门旁的号码,才用没拿水果的手握住门把要转开……就在前一刻,他及时踩下刹车。
自己离开房间还不到五分钟,万一里面的人还没有换好衣服,闯进去后被冠上偷窥狂的罪名就完蛋了。
好险好险——他把手缩回来,改去按对讲机上的按钮。一会儿后,扩音器内传出“喀嚓”的声响。
〖那个,这里是瑟妮亚同学的房间喔~〗
“四季镜,我可以进去了没?”
〖啊,日野同学吗?我想可以啰。〗
四季镜不疾不徐的回答,让秋晴庆幸自己只是担心太多。
反正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多这几个动作也很值得。如果等脚踩下去才发现有地雷,可就为时已晚啦。
秋晴告诫自己一一做好确认的重要性,再度把门打开。
他看见瑟妮亚坐在床上,跟出门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上半身没有任何衣服。
“哇啊!”
他赶紧关上打开一半的门,转过身蹲坐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穿衣服……!不,正确说来,她下半身是有穿睡裤,上半身却连一件内衣都没穿,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从他的角度看去,几乎只会见到背部。但是那轻轻松松就超过标准的胸部可是若隐若现,轮廓差点就要浮出来了……!
尽管只瞥见一瞬间,那影像却深深映入秋晴的脑海,他的心脏也如同刚经历一段冲刺般剧烈狂跳。
“请问,怎么了吗?”
“四、四季镜?”
他听到背后传来四季镜的声音,一转过去,看见对方从门缝探出头,往这里看下来。
他像个装有弹簧的人偶,倏地站起身。
“你啊,那样哪里没问题了?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啊,咦?请问是指什么?”
“我说,还没换好衣服怎么就让我进去啦!”
四季镜似乎不懂秋晴慌乱的原因,于是他又大声质问一遍。这次对方歪了歪头,连头饰都快掉下来了。
眼看对方宛如不懂为何挨骂的小孩,秋晴也感到十分泄气。这明明不需要多做解释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当秋晴烦恼着该如何解释时,四季镜疑惑地看着他。
“请问,衣服还没有换完,又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你想想看,我是个男的,而瑟妮亚是女的,当然有问题啊。”
“但现在是在考试,让仆人看见自己换衣服,没有什么不对啊?但如果是偷看,可能就真的有问题了。”
本来应该是由秋晴开导对方,结果却变成他被对方开导。
“…………不是只有你们家那样?”
“我想一般家庭都是这个样子。啊,不过若有什么特殊理由,比方说像二年级的哈迪姆学姐那样,可能就要另当别论吧?”
看着四季镜那副“嗯,到底是如何呢?”的样子,秋晴再度体会到上流阶级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就算对方是仆人,被一个同年纪的异性看到自己在换衣服,通常不是都会弄得鸡飞狗跳吗?事实上,自己就常常因为这种意外,而闹出各式各样奇怪的谣言……还是说现在是从育科的工作时间,所以没有关系?
既然能看,那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啦——不对不对,虽然很可惜的,但还是不能那样做。现在的确是很后悔没错,但没向本人确定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总之,四季镜,你先去帮瑟妮亚换好衣服。”
“咦?是可以啦,不过既然日野同学回来了,也就不用我来……”
“好啦拜托你就去吧……!换好后再用对讲机告诉我。”
“知道了……”
四季镜仍然露出不解的表情,但她还是回到房间里去。这下秋晴才又跌坐到地上。
自己身处女生宿舍走廊这种让人静不下心的地方,房间里又是个和他颇有来往的美女,还正在换衣服。这种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也让时间过得更加缓慢。
他忍住就这样丢下一切逃走的冲动,在地上画起圈圈——
〖那个,我们换好了!〗
“……终于……”
对讲机传来秋晴苦候多时的一句话。他大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简直是老年人才会有的行为,但如果自己的精神年龄到达那种境界,也就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了。
他挥去这些念头,将手伸向门把,像拆除炸弹那样谨慎地转开,并且让自己维持在苗头不对时能立刻关上房门逃跑的状态,往里面看一眼……接着,稍微松了口气。
太好了,里面的人已经穿好睡衣了。先前那幅让大脑受到地毯式轰炸的景象,仿佛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秋晴确定没问题后进入房间,对脸颊呈现红色,坐在床上发呆的瑟妮亚开口:
“呃,嗨,现在感觉如何了?”
“……说来惭愧,并不好。”
对方会这样回答也是当然的,而秋晴也放下心来。刚才衣服换到一半被看到的事情,对方似乎没注意到。
虽然秋晴心中还是饱受罪恶感的苛责,但他决定予以忽略,打开了装水果的塑料袋。
“你看,我带回来好几种水果喔。餐具放在哪里?”
“对面的,架子……!”
瑟妮亚用手指出位置给秋晴看,但她又突然痛苦地皱了一下脸。
她把手贴到额头上吐一口气。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性感。
“……这次,是真的有点严重呢……”
“别硬撑了,好好躺下来吧。水果就由我来削。”
“用不着你来命令……不,好吧……”
她一如往常,像个叛逆期的小孩想闹别扭,但话才说到一半便乖乖躺了下去。看来是真的蛮痛苦的。
总觉得她钻进被单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虚弱……那副模样,让秋晴重新意识到必须好好照顾她才行。
秋晴为自己打气,决定要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帮上忙。他把手洗干净,再打开瑟妮亚说的架子,拿出一个大小适中的盘子。这玩意儿用看的就觉得很昂贵,不过这种东西就是要拿来用的。
而上育科宿舍不意外地没设厨房,于是他把装水果的袋子撑开放在桌上。
接着他拿起水果刀,熟练地削起苹果,并让果皮刚好落进塑料袋。刀子相当锋利,削起来非常顺手,感觉还蛮不错的。
他转着手中的苹果下刀,并将一口大小的苹果块通通盛进盘子……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秋晴一只手端着切好的苹果,回到瑟妮亚的床边。
“好啦,苹果来了。用叉子会不会比较方便?”
“叉子的话,在之前那个柜子的抽屉…………话说回来……”
“怎么啦,表情突然变了?”
这句话要是在平时说出来,对方八成会生气。但今天对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真想不到,你切得很好嘛。”
“我好歹也是个从育科学生,会做这点事也是当然的啊。”
“呜呜……我就没办法做得那么好……”
四季镜坐在床铺对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过那个人啊,在有办法做好之前都不能让她碰刀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秋晴当然不能把真心话说出来,他赶紧陪笑脸:
“啊~你想想看嘛,你从立志成为女仆到现在才不过多久。我则是一直有在做家事,上小学时也多少会做些菜了。”
“那么,我也能很快地变得跟日野同学一样,流畅地削苹果吗?”
“……………………大概——”
“真的吗?哇~好期待接下来的烹饪课啊!”
见到四季镜高兴地快跳起来,秋晴突然说不出之后的话。在“大概”之后,其实还有“不可能”这几个字的。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不要说出真相,同时拿来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给瑟妮亚。
瑟妮亚爬起上半身无力地接过,端详苹果好一阵子后才送入口中。
“嗯…………这苹果很新鲜,但几乎没有味道。”
那是因为她已经发烧到失去味觉了吧。从先前削皮时闻到的香味判断,这颗苹果应该很甜才对。
瑟妮亚自己大概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接下来并没有再抱怨什么。吃完那块苹果后,她再度躺到床上。
“……我口渴了。秋晴,我要喝红茶。”
“喂喂,你等一下。喝红茶预防感冒是可以啦,不过你既然已经感冒,就别再喝了,必须乖乖补充水分才行。我去倒水来。”
“……矿泉水都喝完啰。”
“这种东西去外面装一下就有了。反正喝太冰的东西对肠胃也不好,会造成反效果。”
“唔……那就没办法了……”
倒是你啊,都感冒了还不忘要喝红茶吗?
秋晴把视线从还想说些什么的瑟妮亚身上移开,对手指放在嘴唇上、盯着苹果看的四季镜出声:
“抱歉,四季镜,可以拜托你跑个腿吗?你去楼下餐厅借个水壶或什么的,装一些水回来。”
“啊,是!交给我来!”
四季镜绽开笑容如此回答,啪嚏啪嚏地走出房间。说老实话,四季镜是负责监视——不,是负责作证的人,应当让她留在房间里才是。但刚才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内走路时,那种冷汗直流的感觉让人很受不了,实在不想再出去一次。
不过是来回房间跟餐厅,再加上装水的时间,五分钟就能解决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只要四季镜别在宿舍里迷路。
……糟糕,其实蛮有可能的呢。
秋晴看着那扇门,很快就后悔了。但现在也已于事无补,因此他不再想下去。
“那么,其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是没有。”
对方的声音相当疲惫,秋晴也就简短回答一句“了解”,看向她的脸庞。
瑟妮亚大概是觉得累而闭起眼睛,额头上还冒出汗水,看起来很难过。
药也已经吃了,若说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就是那个了吧——秋晴独自点了点头。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找毛巾。这种天天都会用到的物品,不用多久就找到了……是没错,但全都是大尺寸的,而且还有相同质料的浴袍混在里面,差点就弄错了。
他又花好几分钟找寻其他地方,仍然没有适合洗脸的大小。
“……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最后,他从胸前口袋拿出今天还没用过的手帕。如果有毛巾是最好没错,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秋晴浸湿手帕后,把水拧出来,再折成手掌大小,回到瑟妮亚的床边。
“来——……”
他正要出声叫对方时,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同。
刚才瑟妮亚只是把眼睛闭上,现在则陷入了沉睡。她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表情也变得比较安详。
秋晴不忍心把她叫醒,于是默默用湿手帕帮她擦掉脸上的汗珠,再把手帕贴到她额头上。
在没弄醒对方的情况下顺利完成后,他松了口气——接着,才意识到某件天大的事情。
……跟一个睡着的异性共处一室,不会有问题吗……?
不不不,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然而这处境还是很危险。
虽然这之间的差异,只在于瑟妮亚有没有意识。不过这差异之大,可是如同一栋全新建筑,对上仅有外观翻修过的五十年老建筑。
面对才过了几分钟,就产生如此剧变的状况,秋晴不禁流下冷汗……
“我回来了~”
“……?”
悠哉的说话声传来,让他忍不住想欢呼。
他把头转向门口,看见四季镜装完水回到了这里。这时如果告诉对方“我等得好苦啊!”是有些夸张没错,不过先前这位脱线界的女王登场时,他从没有高兴到这种地步过。
四季镜往这里小跑步过来,秋晴也露出笑容,开心地要迎接对方……然而,他全身立刻陷入僵硬。
“让你久等——呀啊!”
“哇啊!”
房间地板上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四季镜踏进来时,脚却滑了一下。
眼见她就要撞上自己,秋晴不选择闪避,而张开双手把她接住。所幸这个意外没造成什么影响,真要说的话,就是伸手接住对方时,包覆住自己右手臂的柔软触感,带来的精神冲击吧。
话说回来,两个人都没有跌倒或受伤,也算是蛮幸运的。四季镜发挥出她的本能,还能以这种程度收场,也可以算是上周特训多少有了成效吧。
——秋晴是这么想的。
引发这个意外的当事者,却一副铸下大错的表情。
“日、日野同学……我竟然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没那么严重啦。除了你差点跌倒,其他没什么…………”
秋晴摆出笑脸要安慰对方时,注意到一个东西——
——四季镜拿在手里的水晶玻璃壶。
装在玻璃壶里的水,几乎一滴也不剩。
他移动视线,要找出那些水到哪里去了——
“………………天哪!”
全都不偏不倚地洒到瑟妮亚身上。
他连忙掀开被单一看,睡衣已经被水浸湿。下层内衣裤虽然逃过一劫,外衣却湿到衣料紧紧贴在肌肤上。
“不、不好了!”
“是啊……啊,喂!四季镜,你要去哪里啊!”
由于他应声时,整副心思都放在眼前的惨状上。等他注意到对方,早已来不及了。
四季镜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秋晴想抓住她,却扑了个大大的空。
房门很快地打开,不一会儿又轻轻关上……
在这种紧要关头,秋晴再度陷入和瑟妮亚共处的窘境。
“…………别闹了吧……?”
他喃喃说着,把眼睛转回床铺那里。
瑟妮亚明明被水泼湿,却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虽然水没有泼到脸上,但她睡下去都还没过多久耶,未免也睡太熟了吧?
若这人本来就是这种类型倒还不需要担心。可是现在她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可就不能这样下去了。
无论空调怎样调节温度,一旦穿着湿透的衣服,状况就会完全不同。她的身体会逐渐失温,原本的小感冒可能严重恶化。
这种时候非得尽快采取行动才行,偏偏在场没有任何女性人手。深闲说过若发生什么事情得尽快通知,但她从理事长室赶来这里,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现在可没这种闲工夫。
如此一来——
“由我……来做……?”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帮对方换衣服。也就是说——
“…………”
秋晴的视线,黏到那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部上。
那尺寸之大,如果对方来个深呼吸,胸前的扣子搞不好会弹飞出去呢。
……若要帮她换衣服,就得先帮她脱衣服——
曾经因为意外而摸到,甚至曾紧紧贴住的那个东西——
夏天在热海时,对方的泳装不慎脱落,却因为自己距离太远而没看到的那个东西——
如今就要毫无防备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吗——?
“不行不行不行,那真的太夸张了……!”
秋晴的脑袋瞬间变得高热,他赶紧要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是幸或不幸,他知道替换衣物放在哪里。
先前四季镜拿出睡衣的衣柜有个抽屉。他一拉开,果然发现了同样名牌只不过颜色不同的睡衣。
接着他又去拿了条浴巾,如此一来准备工作便告完成。
……除了最重要的心理准备。
“我该怎么做……要叫醒她?到其他房间找人帮忙?还是——”
他绞尽脑汁,思考哪一种方式对自己和瑟妮亚最好。
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传了过来。
“…………嗯…………!”
难道瑟妮亚醒来了吗?不,很可惜对方仍然在熟睡。
然而——那痛苦的声音,那因为发烧而皱起的眉心,在在让秋晴产生被泼一桶冰水的感觉。他用力咬住牙根。
上星期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自己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必须在雪山中脱下湿衣服晾干时,深闲便率先以行动示范。那代表了事有轻重缓急,在紧急状况必须有所取舍。
如今再度发生这种情况,在场能够有所行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他绝对不想眼睁睁看着感冒的同学病情恶化下去。
不管之后受到瑟妮亚的拳头教训,或是好一段时间不跟自己说话,跟最坏的下场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秋晴做好了觉悟。
没问题的,医生也会脱掉病人的衣服啊。只要心无不轨,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秋晴对自己这么说着,再度来到双人床前。
他看了看瑟妮亚痛苦的样子……吞一口口水。
然后——
“…………好。”
他取下制服上的领带,把眼睛蒙起来。
事到如今还要用这种方式,或许会被别人骂作没种。但突然要做这种事,终究还是勉强了些。那些要笑的人,就让他们去笑吧。轰那家伙八成会大吼“你未免太浪费了吧!”不过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一片黑暗中,秋晴缓缓把手伸向瑟妮亚。
他蒙上眼睛前,有先看好钮扣的位置,所以眼睛虽然看不到,应该还是有办法才对。要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和想像力。
现在不能浪费太多时间,他像个进行手术的医生,谨慎而迅速地瞄准钮扣——
结果,手指头碰到了触感柔软的物体。
“…………!”
就算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清楚知道那不是钮扣,而是“那个东西”。令他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一开始就发生这样的意外,吓得秋晴那双手动也不能动……不对不对,这是因为柔软的触感让大脑停止运转,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图……!
他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往旁边移动。不久之后,小指指甲触碰到坚硬的钮扣。
他松了口气,便要用双手把钮扣解开。
原本以为就算看不到也能轻松达成……可是衣服吸收水分后,变得格外棘手。而且原因不只这样,那无论如何都会碰到的弹性胸部,不断扰乱他的思绪,也让手指动作变得笨拙。
要冷静,要拿出自制力——他不断为自己打气,并且从上依序把钮扣解开。才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弄得满头大汗。想必自己受到的精神损伤,已经缩短不少寿命了吧。
好不容易解开最后一颗钮扣后,他大大喘一口气——
“………………嗯……啊……”
“——!”
就是这么刚好。瑟妮亚突然发出怪声,吓得他赶紧闭起嘴巴。
……天啊,心脏差点就要停了。该不会是自己呼气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很痒吧……?
不管怎样,若不快点弄好,下场保证会很惨。
就算瑟妮亚现在醒来,他也不会觉得后悔。只要事情能妥善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秋晴重新调整呼吸,用手边浴巾迅速擦干瑟妮亚的身体。浴巾比睡衣厚上许多,因此没让他太分心。虽然破坏力还是蛮强大的,但至少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擦干被水泼湿的身体后,再换上一套新睡衣便大功告成。
尽管他眼睛看不到,但一个同学半裸着身体,躺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还是会对身心造成莫大伤害。所以他把手伸向睡衣,打算尽快解决一切——
“…………啊。”
来到这一步,他才发现一件事。
从解开钮扣,敞开衣服,到擦干身体为止并没什么问题,进行得也很顺利。
不过,要在瑟妮亚睡着的状态下换衣服,是不可能的。
不论用什么方法,要脱下衣服换上另一件新的,都得先让瑟妮亚坐起身体。
这件事由一个人来做,难度实在太高,而且瑟妮亚八成也会醒过来。既然如此,趁早叫她起来,想办法说服她换衣服会比较好。可是自己先脱下她的衣服再把她叫醒,怎么想都觉得顺序不太对。
万一她不起来,自己就得抬起她并且支撑住……那样一来,身体就会贴在一起。在身体紧贴的状况下帮她穿脱衣服,外加扣好扣子——而且都要蒙着眼睛进行,绝对是不可能的。
“……糟糕,怎么办……?果然该去找附近的人帮忙吗……!”
秋晴对自己不够深思熟虑感到失望,但焦躁的心情又更加强烈。他就这样拿着干净的睡衣,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己已经脱掉对方衣服了,即使要去找谁帮忙,也得先找一条新毛巾之类的把上面盖住,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回来了!”
突然间,他听到这个声音。
“四季镜吗?你回来得正好!”
他打从心底觉得解脱,肩膀也不再紧绷。
原先还想过事情会变成怎样,现在看来是没问题了。自己会为四季镜的出现高兴成这个样子,可是头一遭喔!虽然罪魁祸首、临阵脱逃的罪人都是她,不过现在通通都无所谓了。赶快把事情处理好比较重要。
他感受到全身再度恢复力气,往门口方向转去——
“……秋晴……同学?你到底在做什么?”
——接着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我想想,如果自己没有听错……那熟悉的声音,是黑心小姐对吧……?
在搞清楚状况之前,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秋晴却感觉空气变得十分凝重。他战战兢兢地开口:
“……朋、朋美?那个,你来做什么?”
“是我请她来的!”
“……是的,没有错。我正在准备明天的法语能力检定,四季镜同学就突然来了。”
不知为何,朋美的口气很冰冷。秋晴为此感到不解。
朋美出现是很意外没错,但既然是四季镜带她来的,看到现场应该就会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
那她全身散发出仿佛积压已久的怒气,又是为什么?
“对了……四季镜,你说了些什么?”
“简单说来,我匆忙地叫着‘瑟妮亚小姐因为感冒身体虚弱,在睡觉时被脱下衣服,然后——’”
“……………………”
这些毫无疑问都是事实。
但四季镜也不说是因为谁做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结果就产生如此天大的误会……!
秋晴这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在惊吓中身体开始摇晃。于是他用手撑住后面以免倒下去。
“不对,一定是你搞错了。”
“……喔,是吗?真亏你还说得出那种话呢。”
“所以说是你搞错了啦!仔细看一下就会了解了!”
“…………秋晴同学,你才应该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才对吧?”
“…………?”
经朋美一说,他才重新确认自己目前的处境。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稍早之前)
·一名因为感冒而在睡觉的女性(半裸)
·一名疑似脱了对方衣服的男性(蒙着眼睛)
——净是些会让自己被判出局的状况。
“还有啊……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摸着瑟妮亚同学的胸部。这是故意的吗……?”
“咦?不、不是,绝对不是!而且这是瑟妮亚的……!”
“好啦别解释了快点把手收回去!真是的,所以才说男生啊……!”
恢复成普通口气的青梅竹马火冒三丈,秋晴这才手忙脚乱地退了下去。
“真受不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就说我…………是,您说的没错。我一点用也没有……”
对方只用一个眼神,就让秋晴把解释的话吞回去,并且乖乖道歉。
此刻,躺在床上的瑟妮亚没有任何不适,正安稳地睡着。
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的朋美,则满是怀疑地往下看着那位男性。
朋美已经坐着了,秋晴的视线却依旧比对方低,是因为他跪坐在地板上。朋美要求他“用态度表示你已经在反省了”,结果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房间铺了地毯,让他跪起来不觉得难过,但朋美的视线却阵阵刺痛他的胸口,连带地背也越来越弯。
四季镜把朋美找来后,现场立刻为之一变,更衣和处理湿透被单的工作皆迅速完成。
瑟妮亚的状况看来是稳定了,可是还不到松一口气的时候。尽管朋美已经明白事情经过,但在那之前她所教训的字字句句,都像钉子插入身体一般,让秋晴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另外,四季镜则已经请她回去了。虽然对她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是不得已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病人,她自己也因为搞砸了事情而陷入低潮中。
——因此,现在房间内有三个人,其中只有两人是醒的。
朋美看向这个房间的主人,开口说道:
“……好啦,我差不多该走了。”
“等等,你是认真的?”
她看着瑟妮亚好一会儿,然后说出这句突兀的话。秋晴听了立刻紧张起来。
四季镜已先行离去,要是朋美也离开,就没有人监视他了。
朋美身为一个黑心模范生,应该很清楚从育科男生最好别碰到那情况,那她怎么还会说这种话?
秋晴向她投以疑惑的眼神,对方则一派轻松地回答:
“我不是说过明天就要参加法语检定了吗?我可不希望初试就被刷掉,所以今天要念到通了为止。”
“好吧……那么,另外找个人来吧。”
“没有这个必要。”
朋美一口回绝了秋晴的建议,让他张着嘴发愣,出不了一点声音。
他完全无法理解原因。这时朋美的表情缓和下来,露出苦笑。
“放心,我会替你担保的。所以别再增加人手把这儿弄得闹哄哄的,你就一个人照顾她吧。”
“……那样也好啦……”
听到这里,秋晴当然想问对方先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至少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狐狸迷惑的村民。
但他不敢要求朋美说明,因此只用眼神暗示对方。这时朋美又换上另外一种笑脸。
那是个如同恶作剧般的淘气笑容,和黑心小姐非常相称。
“瑟妮亚同学的美貌可是连同性都羡慕不已。她正巧睡着了,在某种程度上能光明正大上下其手的你却把眼睛蒙起来了,这种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那就谢啦。”
朋美没有一点称赞自己的意思,不过秋晴也只能点头同意。
还没释怀的秋晴拨弄着安全别针,朋美则站起身往房门走去。
“那么,你就好好照顾她吧。发生什么事情就打手机来,三分钟内我会赶到。”
“……喔,那就拜托了。”
“考试结束后必须离开房间时,可以请隔壁的凤小姐来接手。她今天人应该在外面,不过有说傍晚会回来。”
“了解,就这样吧。”
“还有,不可以一直盯着她的睡脸,也不可以因为好奇一直盯着她的胸部。”
“——啊~你快回你的房间用功吧!”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对秋晴性骚扰。他大吼回去,但朋美只是挥挥手,丝毫不受影响地离开房间。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他大大叹一口气。
“真是……说什么相信我啊。”
他搔搔后脑勺抱怨。朋美都那样说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夸张的行为。
总觉得这次又彻底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过黑心青梅竹马既然帮了忙,也就不太好意思多说什么。
现在是自己第三次跟瑟妮亚共处一室了。反正接下来不太可能有更大的意外,于是秋晴坐到空出的椅子上。
这并非受到朋美告诫的关系,但是盯着瑟妮亚的脸一直看,还真会让人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他把目光移向窗外——
“…………嗯……啊……?”
“喔,你醒啦?”
他应了一下瑟妮亚发出的声音,果然看到对方刚睁开惺忪的双眼。
再仔细一看,原本发烧呈现红色的脸,已经好转了些;头上虽然在冒汗,不过那在发烧时是个好现象,因为代表体温要下降了。
睡着前还很难过的瑟妮亚,现在表情也缓和许多,印证了秋晴的猜测。
“……秋……晴?为什么,你会在……”
“现在还在考试。这部份的事情还记得吧?”
“…………嗯,虽然有点模糊,还是想起来了。印象中好像还有四季镜。”
“喔,四季镜刚才先走了。她帮你换了衣服跟被单。”
事实上有一半都是朋美做的,但她要求别提起她的名字,所以这点就先保密。“要是随便刺激她,到时候又发烧了也很麻烦吧?”听朋美这么一说,还真的不太能说出口。
秋晴内心的感觉有点复杂,而同一时间,瑟妮亚眨了好几下眼后,意识稍微清楚了些。
“这样啊……之后得跟她说声谢谢才行。”
“我想她会很高兴的。那家伙出了些状况,意志还有点消沉呢。”
不说对方出了什么状况,也算是一种好意吧。反正他也不想多谈,免得到时候多找麻烦,把自己也拖进去了。
为了不让瑟妮亚有发问的机会,秋晴抢在她开口先主动挑起话题。
“虽然还没量过体温,不过烧应该退一些了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不会觉得想吐……只是有点累。”
“没办法,因为现在没有体力嘛。可是你用不了多久就恢复到这种程度,我可是很惊讶呢。”
“当然的啊,我念中学部时天天都会晨跑,现在碰到没有活动的假日时,也一定会运动。”
难怪瑟妮亚总是那么有精神——这下秋晴终于了解了。她平常消耗的热量,比其他白丽陵的大小姐多上一倍,但也从来没看她晕倒过,想必是恢复能力很强的关系吧。
“…………说到这个——”
秋晴仿佛想通一个复杂问题般恍然大悟,而瑟妮亚则带着游移的眼神说道:
“你每天早上都会自我锻炼没错吧?”
“怎么……啊,是有谈过这话题没错。”
拿到搭档卡的那一天,秋晴的确主动说过类似的话。
那又怎样了吗——他正在纳闷时,瑟妮亚露出病人应该不会有的锐利眼神。
“虽然这挺叫人生气的……但我承认你真的很努力。你刚转进来时,我还以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夹着尾巴逃出白丽陵,或因为什么无礼行为而被退学的。”
“喂,你说得真狠啊。”
“看你到现在都还留在从育科,我也很惊讶。你会那么拼命……是有什么原因吗?”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提问,秋晴眨着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瑟妮亚。他从来没跟对方谈过这么正经的话题。两个人一开口,不外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没完。
他一面想对方可能是病倒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另一方面又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要无视那个问题吗?或者就算不太好意思,也老老实实回答出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瑟妮亚躺在床上想必也很无聊,然后这又不是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
秋晴得出这个结论后,摸了摸右耳上的安全别针——
“跟其他同学也没什么不同啦。虽然我没打算真的成为一个执事——具体来说是并非真想成为仆人,不过我希望将来能从事帮助别人的工作,所以才转来这里。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程度,为了达到目的,不努力一点是无法赶上别人的。”
“……想帮助别人的话,医生或律师不是比较好吗?”
“医生就算了吧。我的母亲当过护士,听她讲过一些事情后,我就觉得自己不适合那么吃重的职业。律师也是同样道理。”
成为高中生后,也就明白了“合乎身份”这个词的意思。
还有一点。
“不论要当上医生还是律师,都得先付出不少时间和金钱。再加上我自认比较适合小巧型的职业,像女佣那样——最重要的是,我那么刚好能进到这么优秀的职业训练学校,当然要努力了。”
说来惭愧,在技能方面何止是大地,他现在连轰都比不上。虽然他想自己应该有从吊车尾的那一区,进步到班上的平均分数左右……但仍然欠缺许多东西。
秋晴可不是体认到了这一点还有办法悠悠哉哉的人,所以当然会更加努力。他和眼前这位瑟妮亚一样,也有不服输的强烈自觉。
因此,这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夸奖的事。
他不过是有想做的事情,而且不愿意输给别人罢了。
如果是朋美,她一定能够了解的。她不服输的意志相当旺盛,在学校里还装成模范生大小姐,在这方面可说是做得比自己还彻底。
此外——这样说也许不太妥当,但今天多亏了瑟妮亚,秋晴有了新一层的体认。
“反正我也喜欢照顾别人。就算是要照顾小孩子也无所谓,我想找一个意气相投的人,在他身边工作个五年十年。”
不过追根究底,这种工作是采雇用制的,所以也有可能遭到开除打包走人。但如果能在一个家庭里工作,看着小孩逐渐长大成人,那就够了。对秋晴来说,那已经是很幸福的工作了。
……话说回来,心平气和地跟瑟妮亚谈这么正经的话题,感觉还蛮新鲜的。
对方似乎也这么觉得。她的眼神和平常不同,少了喜怒哀乐这些丰富情感,静静地看着这里……
秋晴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到其他地方。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惯对方的美貌,然而瑟妮亚突然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神情,还是蛮危险的。他还真担心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起来。
再说,一直保持沉默对心脏也很不好。他们平常吵吵闹闹习惯了,现在这样反而叫人不知所措。
他思考着要不要找些理由,去洗手间洗把脸。这时——
“——既然还有时间,在我又睡着前,就先跟你说这句话吧。”
“嗯?什么?”
尽管被对方先一步开口,至少也比两个人默不作声来得好。
秋晴的眼睛转回床边,看到原本躺着的瑟妮亚特别爬起身体。
“喂——”
“这句话是不能躺在床上说的。”
就在秋晴要叫她躺回去时,对方先出声坚决制止。
那语气虽然没什么威吓感,却也让人感受到非照她的话做不可。于是秋晴也就挺直腰杆听她说话。
瑟妮亚的动作看来还是有点辛苦,但她仍然用认真的表情看过来。
接着——
“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在这里向你道谢。”
…………秋晴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惊讶。
毕竟那个瑟妮亚居然坦率地说谢谢,而且还对他鞠躬。这是要他如何不惊讶?
不用说,他陷入一阵慌乱——
“呃,那个……不、不需要特地向我道谢吧。倒是我才应该说谢谢才对,毕竟你愿意担任我的考试搭档嘛。”
“就算是那样,也不代表我就不用道谢。秋晴,难不成你去看医生时,会认为医生是在做他的工作,就不表示感谢吗?”
“呃不,我一定会道谢啦……”
“既然这样,我的行为就没有任何不对了吧?恩惠这种东西,是由接受的一方感受的。”
“…………”
经瑟妮亚那样一说,秋晴想起夏天时对方在海里溺水的事。那时她也好好地跟自己说了谢谢。
……啊,没错,瑟妮亚就是这样的人。她的个性单纯又容易感情用事,同时也很懂得讲道理。
视她为一个斗嘴的好伙伴,是最安全的做法……那些可能在无意间缩短彼此距离、缺乏自觉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啊……
秋晴当然很高兴,但心中同时也涌出更多的复杂感受,在胸口形成一个漩涡,而无法好好回应对方的谢意。
瑟妮亚当然不会知道秋晴此刻的心境。她甚至还露出笑容,继续发动攻势。
“之后我会再好好道谢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接受对吧?”
“…………啊,嗯。也没什么理由不接受。”
对于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一句这么不中听的话,秋晴感到相当羞愧。
更惨的是,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在这房间共处一小时以上……怪了,这明明只是一场考试,怎么突然变得跟拷问一样啦?
……不行,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要是不快点把脑袋清理一下……
“你就再多睡一会儿吧。我,呃……到洗手间去,如果有事就叫一声。”
“也是呢……那么我就听你的话吧。”
瑟妮亚干脆地回答道,而秋晴也内心七上八下地逃进洗手间。
直到关起门来,再也看不见瑟妮亚后——
“…………天啊~这到底是怎样?太犯规了吧!”
他想不开似的抱住头,压低音量发出叫声。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他便一面慢慢等待,一面想着“八成是我多心了吧……”尽量让排解不出去的情感镇定下来。
——————————
“也是呢……那么我就听你的话吧。”
由于瑟妮亚的疲惫迟迟不消退,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又躺回床上。
她闭起眼睛,听到洗手间门关上的声音。
瑟妮亚很少感冒,所以对这种情形比较不熟悉。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担心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有秋晴在吧。
一想起自己道谢时,他那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就不禁想笑。
真不知道该说那个男的别扭呢?还是单纯呢?
他的一举一动时常踩到红线,惹得自己毛毛躁躁。
……然而,有时候也会流露出体贴的一面。
“真是的……我怎么可以生病呢……”
这绝对是自己身体虚弱的关系。
对方明明是个既粗野又任性的庶民——
——自己却会如此在意。
若被问及讨不讨厌对方,瑟妮亚会明确地回答“讨厌”。
可是两人一旦分开,她内心并不会比较自在,反而会有种类似寂寞的感情隐隐作痛。
在此之前,她从未对别人产生这样的心情。
和她对彩京朋美抱持的敌对意识相较,极为相似却又大相迳庭。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自己也无法理解、无法判断。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去弄清楚了。
所幸她还能制造机会。只要时机契合,对方没有理由拒绝才是。
像这样抱着膝盖,磨磨蹭蹭地自寻烦恼,实在太不像自己了。
瑟妮亚下定决心,等感冒一好,就要尽快为这场胜负做好准备……
接着,她又缓缓进入了梦乡。
后记
我是上月,看到第九集小说在九月推出,就不自觉地想庆祝一番。
就这样,《大小姐×执事!》进入第九集,下次第十集就要迈入两位数大关了。回想起来,这段路还真漫长呢。第一集都还在“接下来就要换上薄衣服啦!”的季节,现在衣服却已经越穿越多了……
顺带一提,我写这段后记时正值夏天,所以故事中虽然有雪山之类的场景,我却觉得强烈地不搭调。自己只穿着短袖短裤都嫌热了,而笔下那些人竟然还有冻死的危险。这到底是怎样啊?
最近我在寻觅新家,天天去找房仲公司看房子,但实在是下不了决定。虽然这本书出版时,我应该已经搬家了没错,不过目前看到的房子都还不够满意,仍然处于大伤脑筋的阶段。
……最糟糕的地方在于,我最欣赏的那间房子里已经住了认识的作家。虽然我们的楼层不同,也不会一直泡在对方家里,但就是会觉得很尴尬……!
一想到可能在附近的超市碰面或是搭上同一班电梯,我就快受不了了。在工作场所或喝酒时见面聊天,明明就没什么问题的啊,真是奇怪。
还有一点,我是在池袋附近物色新房子,所以朋友常常问我“你不担心治安问题吗?”经他们那么一问……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问题呢。
而且就算住在治安良好的地区,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太过担心也没什么用。何况我目前住的大楼斜对面就是派出所了,闯空门的事件照发生不误啊!那些小偷未免也太大胆了。
那么,近况报告就到此结束,接下来是关于本书的内容。由于会稍微提到故事剧情,还没读完的人请多注意。
首先是第二十一话,描述差点在雪山遇难的故事。而主角是在背后支撑起整个从育科的深闲。
深闲和其他角色不同,跟秋晴之间的上下关系很明显,所以两人之间看来很难有什么进展……但也因为他们都是劳碌命,说不定反而能意外产生不少话题。但由于深闲是个笨拙的秀才,秋晴则是能干的努力型,这两者差异实在太大了,总觉得他们会在关键之处一定会有所冲突。
第二十二话是四季镜姐妹的故事,而且以妹妹为主角。我在第三集的角色档案里,有提过沙织的兴趣是“逛量贩店和百元商店”,而这次又多出不太好听的“硬币女”新称号,真是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同时,四季镜在这一集也不小心达成了三话全登场的壮举。虽然很遗憾看不出她有所成长,但这部份还请各位期待今后的发展。
最后第二十三话,按照惯例是从育科考试的内容,主角是电钻头瑟妮亚。
在此顺便提一下,一般上育科学生的卧房都设在内部,瑟妮亚则把那里拿来放衣服,因此一进入她的房间就会立刻看到床铺。这种格局并不适合招待不太亲近的人。
不知道该说拜瑟妮亚感冒之赐,还是要说因祸得福,她终于有机会坦承面对自己的心情了——至于结果将会如何,就留待下一集分晓。
好啦,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后,第十集预计在冬天发售!至于时间究竟会是今年底还是明年初呢,得请各位再多等一等。
喔,还有,书腰上应该也写得很清楚了,这部作品即将动画化啦!相关信息日后会公布,也请各位多留意杂志和电击文库的网站~
8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