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8鬼祭与魔法师(下)[三田诚][录入完结]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8 鬼祭与魔法师(下)

作者:三田诚
绘者:P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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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axel1007 ZHANGFY21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kingd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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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来昨天已经录入完结了,可是因为某些事情,这次决定发布的时候加上少许图片。对此造成的不便请见谅。P.S.2 感谢d.adam 对作品信息的补充

异种魔法战斗之夜即将开始!

树的努力最终落空,葛城美贯和姐姐都变成了“生祭”。面对着已经开始与鬼同化的姐姐,葛城美贯绝望的叫喊回荡在空中,而此时,葛城家的“鬼祭”即将开始了。面对着接二连三攻击而来的鬼怪,所罗门王的召唤魔神和凯尔特魔法的决战魔法咒语在回响。大地开裂,雷电交加的时刻,真正的敌人显露出了自己的面目。树他们能否从“鬼祭”和暗中潜伏的敌人手中将美贯她们解救出来呢!?古今东西的魔法大集合,异种魔法的格斗大战!






前情概要
小学二年级学生的“阿斯特拉尔”神道巫女葛城美贯在和猫屋敷一起回家后就失去了消息。担心她安危的树等人赶到了葛城家,但是等在那里的却是无数的“鬼”,葛城家已经着手准备要将美贯作为“生祭”献给鬼。同时黄昏——夕阳落山之际,可怕的“鬼祭”开始了。

目录
间章
第六章 魔法师和祭祀的开始
第七章 石舞台和魔法师
第八章 魔法师和蛇影
间章
第九章 魔法师和鬼神
间章
第十章 魔法师和祭祀的结束
第十一章 魔法师和鬼梦
终章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6 10:11 编辑 ]


——彼地多有萤火光神及蝇声邪神,复有草木咸能言语。(中略)“吾欲令拨平苇原中国之邪鬼。”
出自《神代纪》

间章

——夜色降临
看不到一颗星星。
整个天空被浓重的黑云所笼罩。勉强可以看到的,就是一轮貌似月亮的模糊的银轮。
清冷的银光,静静地洒落在山间那些冷冷的残片上。
惨白的,冰冷的,宛如云彩的残片。
——那是雪。
落在数千棵的杉树树枝上,雪花漫漫地变成积雪。
这些生长在葛城山间的杉树,有着数百年的小树,也有着数千年的老树。这些杉树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接受着雪花的洗礼,默默地,改变着自己模样。
不过不单单是杉树而已。
大地,枯草,葛城的屋顶,仓库,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白雪的颜色。
而且。
就在仓库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就是葛城美贯。
“……”
就这样默默地,美贯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女孩中分的头发上,已经堆积了一层雪。原本就是白色的巫女装束,现在满身的积雪,使得她看上去更加的飘渺虚幻。
明明很寒冷的天气,但是女孩的呼吸却没有雾化。
这只能说明美观的身体已经彻底地冻僵掉了。
就在这样整整的一周时间里面,一直都在恶灵涤净仪式中的少女,在她的体内,已经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原本,剥夺人类特性,就是这种仪式行为的目的。
因为,只有彻底洁净的身体,“神灵”才会降临附身。
“……”
少女的嘴唇,没有任何的话语。
少女的眼眸,没有任何景物。
——很遥远的地方
传来了一些声音。
DODON DODON DODON
DODON DODON DODON
那时祭祀的鼓声。
伴随着鼓声,呼呼的,通红的光芒照亮着夜间的山路。
那是火把。
火把的队伍,一直绵延到山顶。
这红色的火光,在现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就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抵抗分子一般,与周围格格不入。
“——已经开始了啊,美贯。”
在少女的身旁,站着一位年老的女人。
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女性,身上穿着的是降胭脂色的和服。
她是葛城铃香。
葛城家的现任当家。
而在她的身后,则低头站立着葛城家的术者。在他们脸上蒙着的白纸,则是为了避免直观神明而佩戴的符纸。
“铃香大人,美贯小姐的身体——”
当场出口反驳家主意思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着细长眼睛,留着及颈直发的年轻人。
橘弓鹤。
曾经担任美贯守护人的青年。
“住口。——可以走了吗?美贯。”
“……”
少女默默地,开始向前走去。
“美贯小姐……”
美贯根本就没有听到橘弓鹤的呼唤。
“……”
步伐虽然很小。
但是一直没有停过。
坚定不移地,向着山顶——祭祀的舞台,一步一步地迈进。
虽然自从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晓自己要被当作生祭的事情,但是美贯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
(明明已经知晓的事情……)
一直……一直一直以来,美贯就把这件事情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上。
自己原本就是不被神明喜欢的废物而已。
自己只不过是在危急时刻为家族牺牲的极品而已。
也就是说。
自己只不过是姐姐的替代品而已。
所以,在被告知自己要被当作生祭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一阵激荡——觉得自己至少在有生之年可以有些用处,对此自己居然感到一丝坦然。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
在那家公司——“阿斯特拉尔”的每一天。
那些快乐的,吵闹的,混乱的每一天。
(……真是……快乐……啊。)
美贯这样想着。
从一开始,大家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姐姐的附属品,而是真正当成葛城美贯本人来看待的。特别是在社长回来的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做梦一般,闪闪发光。比万花筒还要鲜艳眩目,比任何故事都要迷醉人心。
“……”
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要结束了
只不过是半月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看来仿佛就像是非常久远的感觉。
树来了。
为了自己,树来到了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
(……但是。)
但是,或许已经来不及了啊。
祖母一定会阻止他们的。
祭祀既然已经开始,那么为了防止树他们捣乱,祖母他们一定布置了万全之策。美贯正因为认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顺从祖母他们的安排。
“……”
嘴唇蠕动着,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寒冷也好,疼痛也好,现在的美贯统统感觉不到。所有的感觉都已经远离美贯。这场祭祀活动,将少女拥有的一切统统都剥夺了。
所以,现在的美贯对于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只有一次。
真的是只有一次。
少女美贯的嘴唇如同梦幻般地蠕动着,小声说着。
“……社长哥哥……”

第六章 魔法师和祭祀的开始

朱雀门的鬼……据传说,在平安朝大内十二门中,朱雀门上面居住着鬼。在月夜之际,一位和笛子高手博雅同样打扮的男子,站在朱雀门下面和博雅一起吹笛子。博雅有感于对方弟子的高明之处,打算下次和对方交换笛子。天皇听说以后,让另外一位叫做净藏的笛子高手在朱雀门下吹笛子,但是却传来了[原来是个冒牌货]的鬼怪的喊声。

1

微微隆起的山丘上面,飘起了大雪。
稀疏斑驳的树林,平缓的山坡。
隆起的山丘,平凡无奇,适合山村居住的样子,毫无新奇可取之处。
就是这样的,毫无新奇可取之处。
雷丘。
鬼怪的本体沉睡之地的这块奇石——正是这座镇压鬼怪的山丘。
就在这条细细的河流的河畔。
“尚未确定的消息……?”
“阿斯特拉尔”凯尔特魔法·魔女术课的正式社员——穗波·高濑·安布勒听着手机对面的汇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个、那个穗波,借用一下这个,”
一旁,一个少年将手伸了过来。
是伊庭树。
接过对方的手机,树慌忙说道。
“喂喂,我是树。你说的那个尚未确定的消息,是什么啊?”
“啊啊。”
手机里面传来了非常沉着的声音。
是达芙奈。
身为安缇莉西亚的管家,作为后方支持,终于和树他们取得了联络。
“——我听说‘协会’的影崎去了你们那边了。”
“影崎?为什么啊?”
“虽然还没有确认,但据说得到情报说是葛城家的祭祀有‘螺旋之蛇’的介入……”
“怎么会……”
树此时已经哑口无言了。
因为正在回想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个孕育鬼怪的葛城祭祀。
那个被鬼怪夺走的香和被当成生祭的美贯。
明明这些事情都已经被搞得头大了,可是没想到影崎又掺合了进来。
此时此刻,如果把“螺旋之蛇”的可能性也包含在内的话,这件事情已经超越了光怪离奇的范畴,愈发变得匪夷所思了。
“我们这里也会尽快确认处理的。但是,我想不会马上出结果的。这段时间里面,还要拜托树你们能够随机应变的好啊。”
“知……知道了。”
话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谢啦……穗波。”
“嗯……”
即便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穗波的脸色也没有一丝的软化。
因为达芙奈的声音通过电话,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螺旋之蛇’……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什么影崎的事情……”
穗波含混不清地回答着。
——螺旋之蛇。
树他们对于这个组织也毫不知情。
不过,大家知道至少这是一个和“协会”为敌的互助会。
虽然是冯所在的组织,但是这也只是本人的说辞,此外就没有什么证据了。情报实在太少,难以推测该组织的大致情况。
“看来大事不妙啊。”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青年说道。
“猫屋敷。”
树回头。
对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银发。
“……喵呜。”
“喵呜。”
“喵呜。”
“喵~~~~~呜。”
四只猫就这样,从猫屋敷的肩膀和手肘探出脑袋,仿佛是安慰主人的样子乖巧地叫着。
实际上,这几天,猫屋敷一直都在镇石的周围布下了结界。那都是为了从葛城的祭祀中保护香的魔法。
不管这青年是多么了不起的阴阳师,如此大的祭祀活动,对于他来说,也无法消除自身的疲劳。而且,最终结果结界被破坏掉的话,咒力的反噬也是无法小瞧的事情。
抚摸着心爱的猫儿的额头,猫屋敷说道。
“……看来多少还可以动弹。不过是不是再努力一把就能结束,还真是不好说啊。”
猫屋敷边说话,边揉着自己的肩膀。
树低着头问道。
“葛城这样硬来……难道说,和这有什么关联吗……?”
“……”
对于这个问题,猫屋敷并没有立即给出回答。
“这么说来……”
猫屋敷打开了自己的折扇,微微地眯起了一只眼睛。
“对于魔法师来说,魔法就是一切。从这个角度来讲,葛城铃香的做法是十分正当的。因为只要有了合适的触媒——这里就是美贯这个生祭——魔法成功的机率就会大大地提高。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必弄到如此地步吧……”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猫屋敷想起了一件事情。
就在刚才,打破了镇石,显现真身的鬼怪的事情。
“——祭祀要开始了吗!?”
拥有如此执念的鬼。
是其它的小鬼小怪们所不能比拟的。
在他的身上凝聚着压倒性的咒力和经年累月酝酿而成的憎恨。
而且,他是被葛城铃香用雷——神鸣之术强行召唤出来的。
(……有些太……勉强了啊。)
最终,用这种方法召唤出来的鬼怪,身为召唤者不知能否驾驭呢?
几乎所有的魔物和施咒,因为不同的召唤原因,最终会形成各自不同的属性。
换句话说,心平气和的召唤出来的东西,本身也非常的安静。但是如果强行召唤的话,魔物本身也就会非常的狂躁疯狂。
数月前,强行召唤龙脉,而导致巨龙发狂,蹂躏了整个布留部市,就是一个明证。在日本的神道中,向来就有着破坏神和守护神,这种神的两面性的说法。
但是。
正因为如此,才使得猫屋敷和香大意了。
(……哎呀哎呀!)
猫屋敷心中不断地叹着气。
看来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啊。
单单是物极必反吗——
或者说,还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呢——
“……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吧。”
猫屋敷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大大的嗓门。
那是一个接近两米的庞然大物。虽然已经是LLL码的制服,但是还是会给人一种似乎随时都会被撑破的样子。
而此时,所有的愤怒则将巨汉的肌肉冲胀得满满的。
是紫藤辰巳。
葛城香的——年轻的守护人。
“我去找那家伙。”
短短地说出这句话之后。
紫藤转身满满地向着前方走去。
踩着满是积雪的大地,一步一步地每一个脚印传达着自己的意志。
紫藤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要踏破所有的岩石一般,沉重、沉重。虽然只是个人的感觉,但是如果此时此刻有人出面干涉阻拦的话,一定会被他干净利落地拒绝。
此时的紫藤,比真正的鬼怪,更像鬼怪的样子。
“辰巳。”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
那是树的声音。
转过身来的辰巳,面对着树,眼角的煞气微微地有些放松,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就在此分手吧。你们应该是受雇于葛城家的吧。”
“辰巳,你现在是去拯救香的吧?”
“……啊啊。”
虽然没有点头,但是还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原本一副老好人模样的辰巳,自从来到了这里,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都说只要接触过鬼怪,就会多少变得有些鬼气。
话虽然不错。
“那么,”一直都是最胆小的少年,树仍旧是往日的态度,指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要不要雇佣我们?”
“社长?”
“小树?”
猫屋敷和穗波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失神。
而辰巳则是——皱着自己粗粗的眉头,反问道。
“你说,雇佣你们?”
“是的。”
树肯定地回答着。
“我——我们‘阿斯特拉尔’决定,将葛城美贯从葛城家里面救回来。因此,我们都认为可以和辰巳你缔结协议。辰巳,你现在不正是最需要魔法师的时候吗?”
语气如此的肯定,如此的果断。
这是连穗波都没有看到过的,屹然耸立的伟岸的少年。
“……为什么……”
一瞬间,巨汉的语气尾音有些抖动。
辰巳不知所措地打着响舌,挠着自己的脑袋。
而此刻,辰巳身上的鬼气不知不觉中,竟然有所减弱。
满脸的迷惑,辰巳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啊?”
“理由啊……哎,那个。”
啪哒啪哒地,树在自己有些汗津津的衬衣里面掏来掏去。然后,马上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名片套子。
或许是因为密封的缘故,名片的内侧并没有被打湿,而被夹在透明的水晶套子里面的名片,当然写着下面这些字。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我们会提供满足您要求的魔法师
呼地松了一口气,树微笑着递上了这张名片。
“因为我们就是——提供租借服务的魔法师。而且如果没有接受帮助香姐姐的工作的话,以后肯定会被美贯给骂的啦。”
“被美贯吗?”
“是的。”
辰巳粗糙的手指,夹着递过来的名片。
短短的,过了一段时间。
闭着眼睛,辰巳吐了口气。白色的气息,吹动着面前飘荡的白雪。
“……不好意思,请帮我一把。”
辰巳低下了自己岩石般的头颅。
就这样,达成共同阵线的三人魔法师和年轻的少年社长,前进着,融入了异教魔法的夜幕。

就在同一时刻。
“这是……怎么……一回事……?”
“盖提亚”首领——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开口问道。
嘴唇微微颤动着。
就连平日里充满自信的翠绿色眼眸,也在此时闪烁不定。并不因为周围的白雪,蔓延全身的紧张感,让安缇莉西亚束缚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在车站。
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土里土气的夜景。被皑皑白雪染成了银装。
傍晚一直持续到现在的静寂,笼罩着站立在车站前的三个异端者。
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安缇莉西亚又再次问道。
“你说你要来制裁的,是哪一个魔法师?”
“我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回答安缇莉西亚问题的是——“协会”的影崎。他懒散地揉搓着细长的烟卷,有的没得说着话。
即便如此,这个男人给人的印象还是很淡薄。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而且,与他相比,在一旁站立的那位幽灵黑羽,则显得更加有存在感。
(呜……哇啊……)
黑羽听到这句话,当场,悄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从来不知道影崎在魔法师业界究竟出在什么样的一个地位。
只不过是,听说过“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这样的一个名称而已。不过,从美贯胆怯的样子,以及连那个穗波和猫屋敷都忌惮他的事实来看,黑羽也只有单纯间接地了解到影崎或许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即便如此,看到安缇莉西亚如此紧张的样子,还是让黑羽感到非常的意外/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
黑羽静静地思考着。
(怎样的魔法师,要经过怎样的时间考验,才会在“协会”中有着如此的地位……)
从影崎的身上,看不到他的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崎是比幽灵黑羽更加存在感稀薄的人物,彻底地和周遭的白雪融为一体。唯独只有这份存在,才没有被这块土地上的咒力所束缚。
“那么,你说的那个什么请自重,是什么意思?”
安缇莉西亚呼地挺起了胸膛。
少女所说的——刚才和影崎对话时的事情。
当夕阳收回自己的最后一丝余晖时,现身的影崎就这样说着。
——“这可不太好吧。——如果连你,‘盖提亚’的首领都卷进来的话,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如果你要协助‘阿斯特拉尔’的话,你也会受到制裁的。”
听到对方的话,安缇莉西亚冷冰冰地盯着影崎,反驳道。
“我确实是盖提亚的首领。要我考虑对周围的影响力,这也是正确的。不过呢,同时我也是阿斯特拉尔的大股东,所以如果美贯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我就算涉足其中想来也不足为奇吧。”
“也对,我知道你确实有这样的一个理由来到这里。”
对于这个理由,影崎给予了肯定。
影崎向着一旁伸出了手。烟卷的烟雾,随之向着一边流动。苍白的烟雾随即就消失在了白雪皑皑中。在这一点,倒是和自己的主人满像的。
“不过呢——还有一些理由,是在‘协会’这方面的啊。”
“你说还有?”
安缇莉西亚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这是当然的了!”
安缇莉西亚满脸的不爽。
金色的头发,每一根都传达着少女的怒火。那也是一种咒力。这种看不到的咒力,对于世界也可以有种实质的影响。
唰,整个怒火使得周围变得更加的寒冷。
安缇莉西亚压低了声音,吐露出一个名字。
“——是‘螺旋之蛇’吗?”
“哈。”
一直到头,影崎都是低低地嘟囔着。
“你从哪里听说这件事情的啊?”
“我也有我自己的情报网啊。不过,能够请得动‘协会’影崎大驾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很多吧。如果说到要影崎你介入到葛城鬼祭的话,就更加稀奇了。”
“原来如此啊。真无聊啊。”
影崎点着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不过,就算明白这一点,你还不打算收手吗?”
“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虽然我之前已经接触过这件事情了,不过,对于‘螺旋之蛇’是否和此事有关,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只不过是要来确认这个事情的可能性。但是身为盖提亚首领的你也介入此事的话,对引蛇出洞来说,状况就变得太复杂了。——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么所罗门的公主,你是否还坚持呢?”
影崎依旧是一副雷打不惊得口吻,询问着。
说着话,影崎又往前进了半步。
积雪摇曳着。
单单是这样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已经使得周遭的氛围愈发的紧张。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坚持己见的话,那么就只能和我一决高下了。”
魔法决斗。
这是在严禁魔法师私斗的“协会”中,唯一被允许的例外的决斗仪式的名称。
“——!”
听到这里,安缇莉西亚不由得呼吸为之一顿。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她那翠绿的眼眸中,竟然浸染着一丝淡淡的恐惧。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安缇莉西亚竟然会感觉到,恐惧。
不过。
紧接着,少女紧咬牙关,转过身来。
此时的安缇莉西亚似乎对于刚才一瞬间的迟疑非常的羞耻,双颊泛起了红潮,捂着自己的黑色连衣裙下的胸口,说道。
“……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话——”
“嗯,那个……”
安缇莉西亚说到一半的话,被突然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少女扭头看去。
是黑羽。
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半空,这个“阿斯特拉尔”的幽灵少女队着影崎发问道。
“如果不让安缇莉西亚随便牵涉其中的话——我们来帮影崎怎么样呢?”
“你是说让我雇佣你们吗?”
这次,影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问道。
“是的。因为我们毕竟是出租魔法师啊!如果我们以影崎帮手的身份隐身背后的话,安缇莉西亚的身份也就不会马上暴露了啊。先不要说我,单是安缇莉西亚就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比起影崎你单枪匹马地作战,你不觉得要好上很多吗!”
影崎猛地握住了拳头,看向安缇莉西亚。
或许这原本就是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提议,所以连安缇莉西亚都瞪大眼睛非常惊讶地看着黑羽。
而此时,影崎接着问道。
“……你是打算和我作交易吗?”
“是的!”
“……难道你不认为我会对‘阿斯特拉尔’意图不轨吗?”
“不。”
黑羽非常认真地,摇着头。
“如果真的会这样的话,我也会阻止你的。嗯啊,那个,虽然对不住,但是就算是背后捅刀子我也会阻止你的!不过如果是影崎你的话,要是认为这个人有用的话,还是会雇佣他的不是吗?”
黑羽摆了一个捅刀子的动作,对着影崎说道。
很认真地表情却做着如此滑稽的动作,旁人看来未免有些奇怪。
“……”
影崎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黑羽非常明确地回答着。
“我是‘阿斯特拉尔’的社员,美贯也是。……虽然现在美贯无法回到我们中间来,但是我也没有理由不努力。”
“……”
影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种说法,似乎和你们第二代社长的语气很像啊。”
“啊……也有可能,或许是这样吧。”
黑羽微微苦笑着。
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年轻的社长。
纤细的,懦弱的,总是一副怕怕表情的样子,不过到了关键时刻总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那个少年。
黑羽扶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用只有魔法师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正因为树不在的缘故,所以我才不能就这样默默在一边看着。——不好意思。请原谅我说了那么任性的话,不过能否让我们帮忙呢?”
“……唔。”
影崎的眼睛微微眯着。
“……要我雇佣出租魔法师吗?”
不过,这或许就是影崎微笑的表情。
黑羽并不知道这样的一种表情出现在影崎的身上是怎样的一种奇迹。不过,也正因为她不知道的缘故,所以才有可能产生奇迹。
旧旧的西服下,影崎的肩膀上下抖动着。
微微地,如同叹息般的泄漏着某些信息。
“明白了。那么,就请盖提亚的首领——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发誓合作吧。只要在我的监督之下,就允许她介入此次事件中来。不过期限是到将‘螺旋之蛇’的事情搞清楚为止。之后的事情,或者说是当双方兵戎相见的时候,我就要出面干涉了。这样可不可以啊?”
影崎说着,扭头看向安缇莉西亚。
“……知,知道了。”
满头金发的安缇莉西亚,将头扭向一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吧。”
说完,影崎将身体转了过去。
那是葛城家所在的高山的方向。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既然我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就一起亲眼去看一看吧。”
“好,好的!”
“——哼,拜托你不要自鸣得意的,对人乱发号施令!”
影崎身边的这两个少女纷纷开口说道。
而黑羽并不知道。
此时,树得到辰巳的理解和接纳,也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
就这样,在两个地方,向两个人同时达成了魔法师的租借业务。

2
鬼在雪中奔驰着。
这并不是一种比喻。
而是实实在在的鬼怪。
额头上伸出的弯曲的犄角,漆黑的皮肤,以及比皮肤还要黝黑的渗出来的鲜血。
是从那块镇石中脱身的“鬼”。
刚从镇石中显身的时候还只不过是一团烟雾而已,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实体化了。
这是通过吞噬其它的假面鬼怪而获得的肉身。
高度凝炼的灵体,对于现实世界也会带来影响的。
这只鬼,就这样奔跑着。
或许说奔跑,已经不是很准确的表达方式了。
当每一只脚踏上大地的时候,都会卷起大量的沙尘。那黑红色的土块,简直就像是人的内脏一般,刺目。
“——祭祀要开始了吗!”
鬼笑了。
“——祭祀要开始了吗!”
鬼咆哮着。
空气也随之瑟瑟发抖。
这是一种和黑羽一样,不会被常人感知的充满执念的“声音”。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灵感的话,单单听到这个“声音”,或许就会让人的大脑神经错乱。因为鬼怪巨大的咒力就隐藏在这一声“叫喊”中。
在一只可以扭断苍天巨树的手中,握着一名少女。一名穿和服的少女。
年龄大概在十岁左右。
是一名非常美丽的少女。
黑亮的长发随风飘舞着。鲜红的嘴唇,即便是在皑皑的白雪世界中也是显得那么的醒目。
花般的年龄,纤细的身体,使得少女看上去就像一个做工精致的日本人偶娃娃。
“哪里……你要带我去?”
少女——葛城香小声问着。
声音中,恐惧的感情很淡很淡。
或许这是理所应当的吧。
对于葛城香来说,所谓的异形都是些很亲切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对于她来说,普通人更加得让她稀奇吧。实际上,那个只和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少年——伊庭树,反而比“鬼”更加让自己难以理解。
(……不对,应该不一样吧。)
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并不是说无法理解。这样的人,确实就在自己的身边存在着。
——葛城美贯。
有些过分温柔的,自己的妹妹。
那个孩子,简直和葛城这个家族格格不入。才能上也是有些问题,不过在此之前在性格上也极不适合成为魔法师。
(……是因为我的存在吗?)
香这样想着。
这是,荒谬的祝福呢?
还是,荒谬的诅咒呢?
人们总是自说自话。
葛城香是葛城家的奇迹。
葛城香是有着超高魔法天赋的神童。
但是。
对于香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神明的存在。
侧耳聆听,就可以听到神明的声音。
单单依靠呼吸,就可以将神明吸纳进自己的身体。
这些事情对于香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大肆地炫耀,更不要说以自己的才能为理由,去折磨自己的亲身妹妹。
哎呀呀。
或许说……来的有些羡慕吧。
对于可以随意外出的妹妹。
即便被说成是自己的替代品也好,正是因为没有任何才能,所以自己的妹妹才可以不受家族的习俗束缚。
(……已经三年了吧?)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曾经的那次,惨遭失败的祭祀。
那次的结果,美贯逃离了家族,来到了“阿斯特拉尔”,对此,自己感到一阵轻松。
虽然对于当时带走妹妹的猫屋敷有着一些怨恨,不过考虑到妹妹的人生,想来这样应该算是幸运的吧。
所以。
当自己的祖母提出要让美贯当生祭的时候,自己强烈地表达了反对。
将唯一一个可以成为同盟军的猫屋敷给拉进来,为了阻止祭祀的开始,在镇石的周围布下了结界。
因为如果祭祀时需要星辰的力量的引导的话,就必须等到季节变化的时候,这样的话,就可以暂时地躲过一时的危机。
而且。
事到如今——香失败了。
虽然是灌注了全身心的灵力的奋力抵抗,但是还是失败了。
(……是力量太弱了吗?)
香如此地想着。
虽然被称之为天才,虽然被称之为神童,但是自己还是如此的弱小吗?
但是,结果来看,祖母还是只手遮天的不可超越的存在啊。
(……)
(……)
(……)
香停止了思考。
无论怎样,胜负已分。
事到如今,香只能是随波逐流。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个“鬼”会把自己带向何处,不过无论走到哪里,都逃脱不掉祭祀将会成功举行的事实。
美贯也无法逃脱成为生祭的命运。
(……)
(……)
(……)
香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不过只有一件事。
无法彻底停止的留恋。
(辰巳……)
美贯和另外一个人。
是在香身边,还算正常的人类。
因为成为了香的守护人,才会误入歧途的那个巨汉。
香看到了那个巨汉。
就在镇石的结界被打破的瞬间,香看到了来现场的巨汉。
听到了那个巨汉竭尽全力想要帮助自己却无能为力时——绝望的叫喊。
所以。
在内心有了悔恨。
(你是想……的吧。)
香把手紧紧地放在自己和服的胸口上。
将自己萌生的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去的遗憾强行地压了回去。
(你是想好好地……的吧。)
香原本端庄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充满悲伤的双眼泫然若泣。
“——祭祀要开始了吗!?”
鬼叫喊着。
满心高兴地,满心喜悦地。
身边的风景随着山峦起伏不断地变换着。
不久,就来到了充斥着浓密咒力的葛城山麓。
现在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周围强烈的咒力更加得强大。对于此时虚弱的香来说,不断从四周感受到压力。
“唔……”
香强行忍住了自己痛苦的呻吟。
(想要对辰巳……说声抱歉……啊……)
仅此而已。
少女香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男人在深山中行走着。
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
野兽的臊臭,植物的腐臭,土壤的腥臭,各种各样的臭味混杂在森林的湿气中——而现在,因为下了一场大雪的缘故,所有的这些气味都有一些减弱。
此时的男人,身在森林中,正靠在一棵杉树旁。
身上的衣服不怎么像是登山时穿的服装。
而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
穿着一件紧身夹克和牛仔裤,胸口处挂着一件银的挂件。长长的头发扎着发带,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石动圭,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之前,因为和猫屋敷不合,所以一直和“阿斯特拉尔”作对,这次,则是作为阴阳师受雇于葛城家。
圭摆弄了好一阵子自己手机的键盘。
“哎呀呀。”
叹着气,合上手机,闭上了一只眼睛。
一副非常疲倦的样子。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之前,他刚刚利用管狐破了猫屋敷和葛城香布的结界。虽然,实际上打破结界的,是葛城铃香的咒力,不过,圭的体力能量的消耗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大。
微微的咳嗽之后——突然,圭扭头看向一边。
“——你把短信发到了哪里去了?”
从圭的视线所到的地方,传来了冰冷冷的询问。
“啊啊。”
圭的嘴唇微微上吊着说着。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你瞧啊,这附近信号这么弱,万一给祭祀带来什么影响的话怎么办啊?”
圭嬉皮笑脸地摇晃着手,盯着暗处的黑影说着。
那是和圭差不多体格的一个青年。
此人的长发虽然和圭很相似,不过却黝黑得让人吃惊。长发非常整齐地披散在和服的脖项处。细长的眼睛,以及神官一样的白色装束,无不透露出一种凛然严肃的氛围——在某种意义上,和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橘弓鹤。
将第一个出现的鬼给一箭射穿的——美贯的守护人。
但是,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对铃香大人——你都说了些什么?”
唰,锋利的箭头赫然地指向了圭。
而在橘弓鹤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白色的拉满弦的弓。
“啊啊,真危险啊。”
圭举起了双手,耍着贫嘴。
并且举起的双手的手指还在不断地动来动去。放在头顶,看上去就像一只兔子之类的东西。
“不许胡闹。”
弓鹤严厉地呵斥道。
弓箭搭在弦上,欲发不发。只要那只握着弓箭的手指微微一松,利箭就会破空呼啸而至。
“哎呀哎呀,我可没有胡闹啊。对吧,我和那个老太婆,只不过是雇主和打工者得关系而已啊。谁让现在的业界,都只是提供一些马马虎虎的情报而已啊。”
圭,长久以来都是单枪匹马地从事着阴阳师的活动。
因此,也导致他在某种程度,和“黑道”有些来往。
“那么,为什么铃香大人会命令你解放被镇压的鬼呢?”
“啊啊,你说那个鬼的事情啊。”
圭恍然大悟的样子,苦笑着回答道。
“只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了。这样的小工艺,以前就是我的拿手好戏啊。”
“正因为如此,铃香大人是不是吩咐了你一些什么秘密的事情?”
“我说,你,现在不用去保护你重要的美贯小姐了吗?”
“……!”
弓鹤的喉头深处,嚅动着。
似乎很乐于勾起弓鹤的怒火似的,圭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你,应该对于那个祭祀,没有什么好感吧。说实话,你应该是很想帮‘阿斯特拉尔’一把对吧?”
“……”
圭的话正中靶心。
就在树他们向着雷丘进发的时候,橘弓鹤为了美贯的平安,祈祷着他们能够阻止鬼的出世。
结果,树他们前往雷丘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葛城铃香和圭的圈套——也使得橘弓鹤的这个愿望被无情的粉碎了。
弓鹤低低的声音询问着。
“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了发笔小财啊。”
贵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和那个阴阳师——猫屋敷作对,也是除了发财外的一个原因吧。”
话说到这里,弓鹤说不下去了。
因为对面圭的气息刷地一下冷了下来。
“——和那个家伙没有关系吧。”
圭静静地回答道。
语气非常地冰冷。
这是和刚才的嬉皮笑脸相比无法想象的改变。
“你生气了吗?”
“……也不是啦。”
圭漫漫地摇了摇头。
“开打吗?”
弓鹤问着。
而此时,弓箭上已经聚集了咒力。
(神乐啊……)
圭暗暗想着。
是以神道的理念为基础的实战魔法。圭即便不考虑任何事情,也可以很容易地知晓面前这个青年的实力。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圭暗中判断着。
对于自身的弱点,自己老早就很清楚了。而必输无疑的战斗,自己也已经经历了好几次。
不过,每次过后,自己还是好好地活着。
无论是无情也好,残酷也罢,反正这就是圭的“力量”。
“算了吧。如果被你这样指着的话,我会怕得做噩梦的啊。”
圭耸了耸肩膀说道。
原本充满了眼眸的敌意,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在那里的,只不过是一个爱插科打诨的懦夫而已。
“……啊啊,算了。”
虽然橘弓鹤严肃地看了对方好久,最终还是放下了弓箭。
因为,从远处传来了阵阵响声。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要开始了啊。”
橘弓鹤断断续续地小声自语着。
从树木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火焰的光芒。
那是火把。山风吹着,火把的火焰,如同获得了生命一般,摇晃着。
简直就像——“蛇”一样。
“……啊啊,要开始了啊。”
这是圭更加小声地自言自语。
此时,圭眯起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蛇一般。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2 15:11 编辑 ]


第七章 石舞台和魔法师

百宝魔槌……一寸法师原本打算乘船去难波湾,中途遭遇狂风,被吹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岛屿上。在这个岛屿上居住着一个魔鬼。当一寸法师把魔鬼驱赶走之后,魔鬼抛下了百宝魔槌,拐杖以及鞭子就逃走了。一寸法师敲了一下百宝魔槌,自己的个子变高了,并且出现了大量的黄金白银。之后,一寸法师和公主回到王都,受到了天皇的召见,官拜中纳言。

1

火把的光辉,红彤彤的,摇晃着,照亮了整个山路。
  古老的光芒。
  并不像现代的电灯一样,会有效的发光发亮——指挥无谓的浪费资源,散发出炽热和危险的光热。
  而队伍拿火把的人,按照每十间为一间距,分隔开来。所谓的十间也是古老的计量单位,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的话,大约在18米左右。这样的隔,大体上就是火把的光芒所能辐射的范围。
  “……”
  而此时,在被火把照亮的山路上,行走着的正是葛城家的家仆。
  都是饱经日月严苛磨练的术者们。
  “……”
  无声无息地。
  就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排成一列,慢慢地想着山路的前方攀登。
  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白纸。
  那是为了避免灾祸,不能和“神明”直视的缘故。在此种场合下,“神明”和灾祸是同样的一个意思。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就是葛城铃香。
  虽然现在的天气温度已经到了零度以下,但是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和服,在山路上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与其说天气冷,倒不如说是这个老女人的衣装打扮,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寒冷。
  唯独她,没有蒙上白纸,素面朝天地接受着风雪的洗礼。
  行进中,嘴里也不断地蠕动着。

  “……八十柱津日神 大枉津日神 神直日神 大直日神”

  在她那张红艳的,无法想象是老年的嘴唇中,这样地念叨着。
  铃香念着咒词,慢慢地向山上爬去。
  口中的咒词是祝词。
  通过这段咒词,可以将自己这些人上山的道路得以净化。诸如此类大型的祭祀活动上,就算是前往祭祀的路上,都是这样的规定。如果中间出任何一点差错的话,祭祀失败的事情就经常发生。

  “底津少童神 底筒男命 中津少童神 中筒男命”

  一句一句地,老迈的铃香不停地念唱着。
  时不时向着山路洒着盐巴。
  洒着祭神币帛。
  祝词——是和灵言同样的效果,都是用来净化前进的道路路。
  “……?”
  前进中的铃香,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但是已经皱起了眉头。
  眼神直直地,唰地一下扫了一下前方。
  “你来晚了啊,弓鹤。”
  “……万分抱歉。”
  低着头,出现在老迈的铃香面前的正是弓鹤。
  在他的肩膀上,背着的正是那把白色的弓箭。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说着铃香抓起一把币帛洒向弓鹤的头顶。这是为了净化半途加入进来的祭祀人员。
  而铃香后面的那些术者们,对于此还是依旧一言不发。
  “用你的行动来道歉吧。”
  “……遵命。”
  弓鹤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传来了阵阵声响。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传来的是,大鼓的声音。
  明明还距离很远,不过声音已经生生地敲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胸腔。
  那是勾引起每一个细胞蠢蠢欲动的声音。在火把的照耀下,想要一直舞蹈到天明的冲动。这样的一种原始的旋律,就这样被鼓手们传达了出来。
  “呼。”
  老迈的铃香喘了一口气。
  “刚刚好啊。”
  铃香接着说着。
  “……哈?”
  弓鹤,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自己马上又扭头看向山脚处。
  远远地,传来了和大鼓不一样的声音。
  仅仅数十秒钟,轰隆声马上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个是……”
  好几个术者也扭头看向杉树林的方向,僵在了那里。
  同时。

  “——祭祀要开始了吗!”

  轰隆和嗤笑的“声音”,将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打懵了。
  那是鬼在嗤笑。
  此时,不知哪个人开口说道。
  “一言主大人……”

  “——那个,就是鬼的本来面目吗?”
  “是的。”
  沙沙地,灌木丛的树枝摇晃着。
  堆积在厚厚树叶上的积雪,随之坠落,发出微微的声音。
  从里面出现了,隐藏在杉树林后面的细细的兽道和——一个巨大的身影。
  一个如同狗熊一般的巨汉身影。
  那是紫藤辰巳。
粗大的于指,每一步都会非常小心地将树枝拨开。
从那个时候在雷丘上下来之后,辰巳抢在祭祀开始前,回到了葛域山。
为了抄近路和方便隐蔽行踪,辰巳并没有选择好走的山路,而是从后山的斜坡上,强行爬了上来。同时为了掩入耳目,甚至把照明用的灯笼的灯罩也给摘了下来。
“那个鬼,是葛城山的一言主。”
“……一……言主?”
在身后,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道。
穗波满脸惊讶地扭头看着树,
“社长……”
“啊,哎呀那个……因为穗波的教课书上面又没有什么日本神话……”
“这个不是问题所在吧只要是日本人的话,这点历史还是知道的吧。”
啊哈,穗波叹了口气,嘟起了嘴巴。
  一言主神。
  古事记中有着记载。
  雄略天皇某日狩猎至某座高山,此神现身,如是说道。

  ——恶事一言,善事亦一言,只有一言,吾乃葛城山之一言主神。

  无论恶事善事,均是铁口直断,一口断言的一言神。
  一句话。就可以分辨善恶的神明。
  “等,等一下。”
  少年树慌慌张张地摇着双手。
  “刚才不是说是鬼嘛。可是,一言主神不是神明嘛……哎?那不就完全搞错了吗……”
  对于脑浆已经骨碌碌乱掉的树的质问,身边的猫屋敷如此回答道。
  “疯狂为鬼,冷静为神啊。”
  真是非常任性随便的——人性本位的说法。
  但是,这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事实而已。
拯救世人就是神明,招致灾祸就是鬼。
这是日本从古至今的分类方法。
或者可以这样说。
鬼神。
是既可以称呼“鬼神”也可以称呼为“神鬼”的威名。
也就是说。
——鬼神·一言主。
“……”
穗波沉默了一会后,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形状漂亮的下巴上,开口这样说道。
“由鬼向神的转变——对于葛城家来说是有意义的变换——这样的便览的集大成者,就是现在葛城家想要做的事情啊。”
祭祀的便览。
神道的祭祀,或许原本就是这样的事情。贡献祭品摆脱灾祸,奉献可以利用的所有接受幸运。
就在昨天,和葛城铃香邂逅的那个时候,穗波这样说着。

——“……神道中的祭祀,大体上有两种吧。”
——“一种是乞雨或是祈祷丰收之类的,祈求神明庇护加持的祭祀。另外的一种就是,祈祷那些破坏神和怨灵们,不要再破坏人间的祭祀。”

而这种意味,在此时此刻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鬼转变为神明的祭祀。或许这就是,葛城当家每一次的易主改变,都会举行这样的祭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迄今为止,已经连续不断地举行了好几十次这样的祭祀——或许这就是传统吧。
那是即便有人会做生祭,也要必须持续的传统。
“从现在开始,葛城家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既然已经把鬼召唤出来,就只能坚持到底,不可能留个残局在那里。……即使如此,社长也要阻止吗?”
穗波询问道。
“……会阻止。”
树点头回答道。
“不好意思……”
似乎为了宣泄一下自己的痛苦一般,巨汉辰巳低下了自己的头
  “没关系啦。这是我们的工作啦。”
  树微微用力地回答着。
  拼命地忍住自己小腿地颤抖,努力地攀登着兽道。
  看到这个样子的树,辰巳配合着对方的步伐,小声说着。
  “以前……就是这座山。”
  “以前?”
  “三年前啊。”
  “啊啊……”
  三年前那场所谓的失败的祭祀。
  那场祭祀的结果,导致美贯姐妹的母亲的死亡。这些都是他们从猫屋敷那里听来的。对于此事,葛城家一直隐瞒。
  所以,树才会询问。
  “辰巳,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在这句话中,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义。
  这次,也是零零碎碎地从辰已那里听到一些。
  辰巳说过——没能守护住:
  三年前,辰巳没能守护住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
  但是,是谁,为什么?
“……”
短暂的沉默后,巨汉辰巳悉悉索索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是他们的母亲。三年前的那场祭祀中,她是巫女身份。”
“还有呢。”
树满脸的严肃,催促着。
在这说话的期间,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猫屋敷和穗波也没有停下来。
“那个啊。在那之前,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的待人和善的阿姨。”
“阿姨?”
“啊啊。美贯,香还有我,其实是表兄妹。”
辰巳的眼睛散发柔和的光芒,陷入了对往事的沉缅中。
“虽说我们是表兄妹,但是因为是在那样的家族。除了本家之外,从来没有正经地对待过自己的亲戚。也就是说,那个地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本家人为中心。——可是,即便如此,只有我的那个阿姨,待人是非常非常地好。”
“是个待人和善的人啊?”
“啊啊。”
“……”
“不过啊,就真的是待人太好了啊。”
辰巳摇着头说到。
“那个人,就连鬼也不忍心伤害。”
“鬼?”
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皱着眉头的树,辰巳微笑着说道。
“她曾经想要救鬼啊。”
“……”
一瞬间,树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是……”

“那个怨恨葛城家的鬼。他打算在向神明进献贡品之前,一雪前耻。结果,我的阿姨就被鬼给杀掉了。”
虽然嘴上说说的话,只不过是十秒钟的时间。
但是,那种沉重是怎样让人无法想象啊。
那个鬼的仇恨——了解了。
那是上千年积攒的仇恨,要一雪前耻。那是需要怎样的准备才可以实现的事情啊。
或许,最了解这种怨恨的,正是葛城家的人吧。
“即便如此,祭祀还是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啊。”
辰巳嘴边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
“如果香不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话。”
“香……做了什么吗?”
对于树的询问,辰巳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怎样查知的。或者说,可以说是亲子之情的牵绊吧。总之,似乎是摆脱了葛城家的监视,偷偷地尾随在我的后面的吧。——鬼就看中了隐藏在我身后的她。”
于是,祭祀本身就这样完蛋了。辰巳这样说着。
“结果香的才能太耀眼了。原本只是来找祭祀巫女的鬼,最终却向香露出了利牙。”
“对着小香?!”
辰巳向着满脸惊愕的树点了点头。
“啊啊。原本是要打算和鬼对话的,所以暂时松动了咒缚的力道。这就是仇恨。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这个时候,反击的鬼和想要保护香的阿姨碰到了一起啊。”
辰巳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瞬间,骨碌碌,阿姨的脑袋就滚落了下来。就在香的面前啊。”
“啊……”
这下,树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
那个活生生地和身体分家的头颅。
与那个恐怖场景相比——想到直接面对这个场景的少女,树这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
如果说三年前的事情的话,应该是比现在的美贯还要小的吧。
那时的香,就这样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人头落地这样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也……!
  辰巳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后来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祭祀失败了,鬼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原本在这个地方,就有好几个产生鬼怪的地道啊。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隐藏在雷丘之下。当然,当时没能保护好香和阿姨的我,一直都在幽闭中。这三年,一直都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辰巳自嘲般地,歪着脸说道。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大大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可以捏碎任何东西。
  似乎都可以听到骨头摩擦出来的那种吱吱哑哑的声音。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说到一半的话,树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会如此地辛苦呢。
  踏入魔法世界的人们,为什么大家都要有如此哀伤的思绪。
  “……可是。”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穗波。
  “为什么小香要把鬼给封印起来呢?”
“哎?”
少女穗波如同水般的眼眸,径直地盯着扭过头来的辰巳。
“如果只是争取时间的话,不布结界之类的,只要隐藏起来就好了。明明如此,准备好了抓住机会,封印了鬼,肯定是为了等什么人的吧?”
“那个家伙……”
话说了一半,还没有说出答案,辰巳就闭上了嘴巴。
而猫屋敷则代替对方飘乎乎地回答道。
“那个孩子……在辰巳来到之前,请把我绑架了……她这样拜托我的。”
一瞬间,辰巳惊惶惶地愣在了那里。
“……香吗?”
“对的。”
猫屋敷摇着脑袋。
“她知道我要来吗?”
“不知道。”
猫屋敷还是摇着头。

“但是——香一直坚信你会回来的。”

听到猫屋敷的回答,树想起了少女香的身影。
那个总是用着非常古风的言辞说话的小姑娘。
这个看透世情,万念俱灰的少女,只有在辰巳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少女的娇憨,或哭泣或喜悦。
“喵呜。”
“喵——”
连猫屋敷身边的猫儿们,都喵喵地表示着赞同。
  “是吗?”
  事到如今,辰巳这个大汉也只能郁闷的发些牢骚了。
  “……真头疼啊。”
  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此时的辰巳,就像是个恶作剧被大人发现后的小男孩。
  让人不禁想到,他们两个人原来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
  梆,树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么,我们就快些走吧!”
  说完,就噌噌噌地,很有精神地接着爬着山路。
  “喂,喂,树?你不是累了吗……”
  “没关系的。快点,我们如果不早点到的话!”
  树扭头催促着辰巳他们。看来刚才的谈话,使得这个少年的体力又回来了。
  但是,脚步又在刚刚走了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呜啊!”
  “怎么了,社长?”
  “那,那个是……”
  树和穗波并排站着,指着前方。
  “什……”
  穗波一下子也惊得目瞪口呆。
  在那个地方,森林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那并不是人为的锄头或者铁锹造成的。森林弄得乱七八糟的形状,就像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脚印。
  非但如此,而且那个脚印所前进的方向,无数的杉树都被折断倒在了地上。
  “应该是那个鬼的脚印吧……”
  辰巳低声说道
“这样的话,鬼所要去的方向就是……”
“可能……不对,一定是美贯所在的方向。”
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地向着山顶看去。
“赶快啦……”
辰巳的脚步,也开始愈发迅速地攀登陡峭的斜坡。

2

完全违背季节规律的狂风。
在风雪中,无数的杉树惨叫着,纷纷向着山顶的方向倒了下去。每一棵杉树的倒下,都带起了漫天的雪幕和沙尘,轰鸣阵阵。而每一次的迈步,都仿佛是一次要毁灭世界的火山喷发。
“啊,啊,啊……”
就连早已经对于妖魔鬼怪习以为常的葛城家,在场的所有的人也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些为了祭祀而集中起来的术者们,也好不容易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恐惧,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他们脸上的惊恐。
这是超出想象的,绝对的力量。
几乎就要引起天灾的——不,就是在之前引发过天灾的,绝对可怕的破坏力量。
而在这一切的后面,一股黑色的飓风飞了过来。
那是有着黑色皮肤的,妖魔。
鬼。

“——祭祀要开始了吗?”
“嘻哈哈哈!”
火光,零乱了。
那是因为听到了鬼的“声音”,那些拿火把的家人们都透不过气来。而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则翻滚着,跳跃着,向着山麓的黑暗处,胡乱地滚了下去。
而老迈的葛城铃香则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声说着。
“——来了。”
“不要出差错啊。一定要捉住他啊。”
“遵命。”
所到命令的术者们,纷纷拿出了准备好的道具。
用某种植物编织而成的,绳子一样的东西。
是葛城山的常春藤。
葛城——以此为名的咒物。
就在谁备要投掷出常春藤,将奔跑中的鬼给困住的瞬间——术者们猛地注意到了一件事,霎时间都变了脸色。
“——?!”
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鬼的“嗥叫”又在他们中间炸开了。

“——祭祀要开始了吗!”

“……哇!”
  好几个术者也在瞬间崩溃了。
  从他们的耳洞中,滴落出鲜红的血。鬼的“嗥叫”,不但对于灵体,对于人脑也具有物理攻击,使人脑震荡。
而那些挺过来的术者们,也在数秒钟之内,行动变得迟缓。

“——祭祀开始了吗!

鬼的胳膊,径直地就这样挥了过来:
轻轻地,仅仅带动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虽然看上去如此,但是那些站在队伍最前列的术者们,仿佛玩偶一般,纷纷弹飞开去。如同常见的某个漫画什么的画面,好几个人就这样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还有好几个人狠狠地撞在了杉树上,发出了阵阵可怕的骨折的声音。
而鬼却没有停下脚步。
以更加快速的步伐,向着队伍冲了过来。
“不要害怕。赶快扔绳子!”
“可是……香小姐还在他的背上!”
在喊叫着术者的眼眸中,反映出了如此的情景。
那是在鬼的后背。在如同野兽般前倾的后背上,有着一块怪异的凸起。
不。
那并不是鬼身上的东西。
闪烁不定的火把,将那把乌黑的美丽头发映照得如同火焰般闪耀。
那是香的——头发。
湿粘粘的,爬伏在鬼的后背的少女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陷入了鬼的身体中。无论是脸庞还是和服,身体的一半已经和鬼同化了,而本人却仍旧一无所知地沉睡着。
这就是,包括弓鹤在内的,所有术者犹豫的原因。
“不要管!污秽和仇恨依附在别人身上是常有的事情。”
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的铃香训斥道。
“……”
可是,还是没有术者行动。
如果自己的行为伤害到香小姐的话——大家都有这样的疑虑。对于他们来说,身为葛城家继承人的香,确确实实,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放弃术者的铃香,对着身边的术者命令道。
“——弓鹤!”
“! ”
听到铃香的命令,年轻的弓鹤脸色有些发苦。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弓鹤的身体,开始迅速地动了起来。
心情糟糕地,在地面上灵活地移动着。
这是一种伸展身体的古武术中的步法。和数个小时前,辰巳在雷丘展示的身法是同一个门派。
嘭。
  鬼的手腕,在空气中划出一阵声响。
  弓鹤伸展的身体和鬼的胳膊仅仅一纸之隔。
  明明在一纸之隔的距离躲开了进攻,可是弓鹤的头发还是由于风的压力断了好几根。
  “香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
  弓鹤拿出了那把白色的弓箭,做好了准备。
  虽然弦上没有箭,但是,弓鹤还是拿着它紧紧地盯着鬼。

  嘶吟吟吟——!
 
  弓箭的弦响了。
  鸣弦。
  利用通灵声音消灭魔性的,神乐术。
  看不见的箭矢,数度穿过了鬼的身体。
  当然,这次不可能和昨天晚上,几箭就可以把那个假面鬼怪给打倒一样。
  只不过是使得眼前的鬼身体晃动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去。
仅仅如此而巳。
但是,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赶快扔!”
是铃香的命令。
这次,所有的术者都行动了。
从十几个人的手里,一齐飞出了常春藤。
于是,常春藤的一端落地扎根——而另一端则仿佛有意识一般,缠绕在了鬼的手脚头以及身体上。

“——祭祀开始了吗!”

鬼吼叫着。
发疯般地挥动着自己的胳膊。
岂止是人力,这种力量连巨木都可以连根拔起。
胳膊膨胀了。黝黑的皮肤下面,浮现出根根血管,原本只有普通人两倍粗的胳膊,瞬间变得如同人的腰围那么大。
嗷。
从鬼的嘴里面,呼出火焰一样的粗气。
可是,尽管如此。
常春藤还是一动不动。
虽然鬼已经将全身的力量加注在胳膊上了,可是常春藤还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这可是葛城家引以为傲的鬼缚咒力啊——”
葛城铃香说道。
在她的嘴边出现了微微的笑容。
“只要是鬼怪,无论他有多么大的神力,都不可能破坏掉的啊。因为常春藤和你,注定是相克的。”
嗷!
鬼的胳膊再一次的膨胀。
可是,常春藤还是丝毫不动摇。
就这样,扎根于大地的常春藤,将鬼完完全全地困住了。无论鬼怎样的用力,到头来变得支离破碎的只能是他自己的身体。
“你还是停手吧。如果受太多的伤的话,那么变成神明的价值就要小很多了啊。”
年迈的铃香笑咪咪地,走到鬼的身边。
似乎她笃定此时的鬼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性了。
慢慢地,她那满是皱纹的手向着鬼伸了过去。
  此时,鬼动了。
  “——?!”
  常春藤没有开裂。
  但是,连接常春藤的大地,此时却开裂了。破碎的大地,龟裂又多了好几道,看上去,如同蜘蛛网一样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从地底拉出来的岩石,在瞬间撞歪了好几个术者的身体。
  “……鬼的力量,怎么会只有这些而已啊!”
  铃香笑了。
  红色的唇边。笑容越发的深刻。
  轻飘飘地,身体向后跃去。真不知道在她那六十多岁的身体里面,什么地方隐藏了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不过,这对于鬼来说,没有任何用。
  “铃香大人!”
  那是弓鹤的悲鸣。
  化身为一阵黑色的旋风,鬼冲向了铃香,狂喜的面孔,露出了它那尖利的白色撩牙。可以撕裂钢铁的撩牙。速度是如此地惊人。
  在场的每一个术者——就连弓鹤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祭祀已经开始了吗!”

伴随着喜悦的“嚎叫”,鬼的獠牙也撕裂了晚上冰凉的空气。
这是无法逃避的死亡。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葛城铃香的心脏就会出现在鬼的嘴里。实际上,所有在场的术者们,都已经看到了铃香殒命的幻象。
可是。
结果,鬼却停下了脚步。
“……啊。”
这并不是鬼的“声音”。
低低发出这个声音的,是在鬼的后背上,已经和鬼同化的——香。
还不是很清醒的眼神,看向了术者的方向。
在那里,一个非常瘦小的身影落了下来。
“……香、姐、姐?”
是美贯。
原本比术者还要先出发的美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
“……美、贯。”
已经陷入鬼的身体里面的香,嘴唇蠕动着。
从半只眼睛里面,滚下了眼泪:
“不要,啊……不要看……”
鬼挥动着自己的胳膊。
试图想要隐藏后背上的少女——鬼的这个举动,被迫停了下来。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神道的祝词,就是为了咒缚鬼怪的。
“奶奶——”
“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啊。就算是美贯在场,如果抓不到鬼和香的话,祭祀就没有办法开始啊。”
老迈的铃香无视扭过头看自己的美贯,继续微笑着念着祝词。
  美贯的到来,毫无疑问,就是铃香的命令。
  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阻止鬼发狂的策略。想必铃香对于香和鬼同化的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吧。
  但是,这是多么残酷的策略啊。
  将化身为鬼的香丑陋面庞暴露在众人面前,让美贯面对面地直视如此的姐姐——多么残酷的策略啊。
  “呜呼兮!”
  铃香微笑着,接着说着自己的祝词。
 
  “坎艮震巽离坤兑干”

  束缚鬼身体的常春藤,瞬间增加了一倍。
  而其中的每一根常春藤,都膨胀着,挤压着鬼的身体。
  “——嗷嗷嗷啊啊啊啊!”
  对于那种丝丝扣肉,痛入骨髓的常春藤,鬼也终于忍受不了,叫了出来。
  被常春藤强行拖倒在碎裂的地面上。异形的脸摩擦着地面,口中堆满了雪和泥的混合物。
在鬼倒地的同时,香也似乎失去了意识一样,闭上了她的那只眼睛。
“——姐姐!”
充满悲痛的美贯的叫声已经显得太迟了。
“……带她走。”
铃香无情的话语回荡在整个高山的夜幕中。
另外,还有一个。
“……”
在这样的夜空中,一个半透明的少女浮在半空,流着眼泪。当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看到鬼被拖拽倒地之后,这个少女就向着山头的另外一边飞去。

3

夜晚飘落而下的,不单单只有雪花而已。
如同春日回暖的丝丝阳气一般,模糊不清的灵体,黑羽真奈美急忙忙地从半空落了下来。
是刚好和鬼被抓的位置相反,就在山背面的地方。
“哈啊……哈啊!”
明明没有心脏,可使呼吸还是变得急促,黑羽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说道。
“——安、安缇莉西亚!美贯她!”
“啊啊。我们这里也通过沙克斯的眼睛了解了一切。”
点头的,正是那个金发少女。
穿着裙子的手腕伸过来。
在这个手中,一对暗褐色的翅膀挥动着。
一只黑色的鸽子。
名字叫做沙克斯。
所罗门七十二魔神——其中的一柱。
沙克斯和黑羽,都去侦察了葛城的祭祀。结果,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远比想象的要凄惨得多。
“美贯成了生祭。而她的姐姐却和鬼一起同化了……”
安缇莉西亚小声说着话,将大拇指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唇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影崎。”
  最后安缇莉西亚喊出了身边这个人的名字。
  仿佛被深山的夜幕给吞噬了一般,在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哼唔。”
  影崎轻轻地哼了一卞,算是对对方的回答。
  对此,安缇莉西亚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满脸凝重地看着影崎说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对于少女的质疑,影崎的视线一直往上飘。
  “美贯被当作生祭,姐姐和鬼同化……那么之前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啊啊。”
  似乎故意似的,影崎耸了耸肩膀。
  “我不是说过的嘛。我只是要看看这场祭祀。而且现在这场祭祀不是还没有完,不是吗?”
  “你真的要一直等到那个时候吗?”
安缇莉西亚无法接受如此的冷酷,反问道。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一些言外之意。
如果是懦弱的对手——比如说是树之流,大概早就蒙上被子在里面瑟瑟发抖了。即便每到那种程度,面对着少女的怒火,肯定也会有不少人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吧。
这是数千年来,在家族血统上形成的凌驾于普通入之上威严气势。
特别,这句话还是由安缇莉西亚说出口的。
“葛城美贯不是‘阿斯特拉尔’的成员吗?而‘阿斯特拉尔’不又是正式加入‘协会’的公司吗?虽说这是他们血缘家族的事情,不过美贯被当成了葛城家的生祭,‘协会’不是应该出面制止才对的吗?!”
“……‘协会’对于此事采取的不介入的态度啊。”
一直都很沉稳的影崎,这样地说道。
“这样的话……说得通吗?”
“所以,只要你们取得确凿的证据就可以了。究竟有没有蛇,有还是没有,只要把这个搞清楚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自由的行动。我想协议上应该是这么写的吧。”
“……”
安缇莉西亚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马上摇着脑袋,握紧了右手。
“知道了!只要搞清楚是否有蛇的存在就可以了吧!”
从她发白的指间,一只铜壶飞向了黑暗的天空。

“——现身吧弗内乌!领导二十九军团的侯爵!”

铜壶内侧虚幻的魔神,转瞬间,实体化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缓缓地浮游在半空中的,银鲛魔神——弗内乌。
安缇莉西亚翻身坐在他的背上,金黄的头发迎风飞舞着。
“……不要干涉啊。”
影崎对着半空中的少女喊道。
“只要不干涉葛城家的事情就可以了对吧!”
“你明白就好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不可以问一下啊?”
“什么事?”
“为什么,您会那么关心葛城美贯啊?”
影崎抬头问道。
  “对于你来说,‘阿斯特拉尔’只不过是有着20%经营权的合作公司而已啊 。你作为首领的义务也好,责任也好,甚至是魔法师的内涵也好,都和他没有关系吧。所以,为什么,你会对于只不过是合作公司里面一员的葛城美贯如此的关心呢?”
  “我是——”
  话刚刚说出口,安缇莉西亚又闭上了嘴巴。
  少女将头扭向了一边,好几次都想把自己的话有条理地说出来
  “这个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啊。”
  就这样,少女和银鲛魔神消失在夜晚的黑幕中。
  影崎在此之后,仍旧凝视着天空好久好久。
  然后
  “……有些变化啊。”
  影崎自言自语道。
  “据我所知,她原本是一个最像魔法师的魔法师啊。”
  “不是的。”
  有人对此有了回答。
  是黑羽。
“即便是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谓的魔法师是值得骄傲的很棒的——可以帮助有困难的人的——精英们。所以,安缇莉西亚小姐,没有任何的改变。”
黑羽径直地看着眼前的影崎,说道。
影崎在一瞬间似乎有些迷惑,然后又问道。
“是不是因为……她是帮助过你的缘故啊?”
“不是的。”
坚决地摇着头,黑羽接着这样说道。
“是因为我亲眼所见的——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原来如此。”
影崎眯起了眼睛,没有一丝的笑容。
这样的魔法师是不存在的。
所有的魔法师,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走上魔道的。所以,少女黑羽口中所说的那种魔法师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梦想或者说是幻想。
(……虽然如此)
虽然如此,可是安缇莉西亚还是如此地关心着葛城美贯。
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
出租魔法师。
为了他人而使用魔法,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群奇怪的魔法师,所谓的“阿斯特拉尔”,就是这样饱含着矛盾的组织。也就是黑羽所憧憬的不可能的存在。
影崎叹了一口气。
之后。
“空气……变了啊。”
“哎?”
“总觉得……事情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啊。”
神情似乎有些沉闷。
影崎慢慢地向着山顶——扭头看向祭祀的方向。

雪,下的是越来越大。
大颗大颗的结晶,划过杉树枝,将世界染成了雪白一片。明明刚刚下了才几个小时,整座山就被染成一片纯白,宛如雪国。
就在那样的杉树倒下的出口处。
在即将要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
辰巳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低矮的树枝,一步一步地走在山路上。
  “晚了啊……”
  辰巳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山背的道路,由于鬼的横冲直撞被破坏的一塌糊涂,因此自然而然地,也就给树他们的登山之行增加了很多的负担。
  “马上就是……石舞台(注:古墓由于水土流失,墓石顶暴露在外,传说古时有人见到狐狸化身女性在石顶上跳舞,因此得名)了吧。
  走在辰巳身边的树问道。
  葛城的石舞台。
  这是他们四个人的目的地。
  将鬼变为神——是这场祭祀必须的道场。这是在神道中又被称之为盘座的神圣的场所。
  树的双腿开始哆哆嗦嗦地打颤。原本就不习惯走山路,而且今天还是强行走的偏僻的小路。即便如此,少年树也没有喊一句苦。
  因为为之辛苦的价值,就在前方。
  “啊啊。既然是鬼,就不会从葛城家的神术中逃脱的。……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已经把鬼送到了石舞台了。”
“在那里……铃香,要做什么?”
“和过去一样的话,鬼的——”
就在辰巳话刚刚说到一半的时候。
四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辰巳粗粗的眉毛,一下子皱在了一起。
“你……”
“哟,来的还挺早的啊。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们会白跑一趟。不过,能来真是太好了啊。”
仿佛是周末约好见面的一样,山坡上的年轻人抬起了一只手打招呼道。
“圭……”
这次猫屋敷开口说话了。
在那里的是猫屋敷的师弟——石动圭。
圭满眼的戏谑,眼角堆起来皱纹。
“看到师兄很精神的样子,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啊。”
“你亲自设下陷阱,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哎呀哎呀。像我这样不成材的师弟,如果连那些都不做的话,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作了啊。”
石动圭嘎嘎地笑着,很悠闲地摇晃着自己的一只手。
如此轻浮的举动,和这个年轻人非常的搭配。山里面沉重的氛围,不可能对于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影响——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但是,猫屋敷并没有被他外表的这种轻浮所蒙蔽,冷着脸,问道。
“那么,你在这里要做什么?”
“啊啊,现在有些小差错,似乎原先的计划有些走样啊。”
蓬蓬,石动圭轻轻地敲着自己夹克衫上面的那颗脑袋。

“不好意思啦,能不能你们稍等片刻呢?只要等到祭祀结束就可以了啊。”
“不要开玩笑……”
猛地跑到队伍前面的,是辰巳。
接近两米的身高,在灯笼的照耀下,投影出巨大的阴影。
逼人的杀气,使得这个身影看上去像是异形。
虽然人在暗处,但是还是可以看到辰巳满脸的怒气。而透过制服,也可以看到肉滚滚膨胀的肌肉。
这个巨汉——看上去就如同鬼怪的化身。
“我并没有开玩笑啊。”
唰,圭的手伸进了夹克衫里面。
辰巳身后的树看到在圭的手指间夹着一个五色的竹筒。
是管狐。
这是在阴阳师的才能上,无法赶上猫屋敷的石动圭,选择的一种旁门法术。原本,作为阴阳道,旁门法术,统统被称为五行——能够熟练运用阴阳道的魔法特性“阴阳五行术”,这正是石动圭的秘密武器。
“我们这边,出了点状况。”
“……是吗?”
辰巳随声应和着,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在听。
在他们二人之间,充斥着杀气和咒力。
偏离了阴阳道正途的,圭的咒力和与其说是法术倒不如说是武术更为确切的,辰巳的神乐术。
  就在他们两个人要进行无声的较量的时候——一个黑影从辰巳的旁边站了出来。
“树……”
巨汉辰巳意外地喊了出来。
站在身前的正是树。
“怎么啦,小社长?”
"没什么。只不过,想讲一句话。”
似乎是有些紧张,树咽下了一口唾液,湿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要说因为这件事情,就算是美贯哭泣也没有办法?”
“……”
  圭沉默着。
  “我也想要问你啊。”
  趁着这个空隙,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即便是被云彩遮盖,即便没有月亮,站出来的这个少女也仿佛有着月光缠绕般的优美。
  是凯尔特的魔女。
  或者,也可以说是月亮魔女。
  穗波·高濑·安布勒。
  少女穗波,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一句话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石动圭。你……是不是堕身为蛇了啊?”
  树和辰巳惊异不已,猫屋敷的脸色也很微妙——大家,一起看向圭呢。
  “……”
  圭呢。
  圭呢。
  圭呢,只是讽刺般地,歪了歪他的嘴唇。

  在山的半山腰处,设计了这个东西。
  乍一看去,只不过是一个石头制造而成的,奇怪的箱子样的雕刻。
长度大概有成年人身高的巨石,非常精细地堆放在一起。石头和石头间连一片剃须刀都插不进去。
从巨石的大小和半山腰的高度来看,当时建造这个石头雕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那些只能使用自己血肉之躯的民众,的的确确是流着自己的血汗,把那些巨石一块一块地搬到半山腰来的。
可以说这里是凝聚着他们的热情和信念的场所。
——葛城的石舞台。
也被称作葛城的圣域。
“……”
葛城铃香,此时就站立在这个圣域的前面。
在此的祭祀仪式——再加上和鬼的对峙——是一件相当消耗体力的事情。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隐隐带着一些苍白的颜色。
但是,即便如此,年迈的葛城铃香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显怠慢。
已经持续了60多年的“生存方式”,在所有的时刻都束缚着这个年老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是这样的。
“……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铃香的目光,看向了石舞台。
在石舞台的四周,洒有白色的灰。
那是用刚才的币帛还有术者们的头发和指甲所烧制的灰。
这些灰有着看不见的咒力,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结界。这是为了防止出现鬼逃跑的万全之策。
在这个石舞台的地下,出现了几个术者的身影。
“——那两个人的移送,已经结束了。”
术者的代表,低头报告道。
 “……鬼的状况?”
 “比想象中的要安静的多。或许是由于香小姐的缘故吧。”
 术者回答的声音中,有着没有完全掩饰的惊讶。
 可以接受鬼的体质,原本就是香所拥有的啊。这确实可以院是一种罕见的体质。不要说是美贯了,这是连铃香也远远望尘莫及的天才。
“不好吗?”
铃香点头道。
“……这样的话.就开始生祭仪式吧。”
  这是非常严肃的命令。
  术者们,全都低下了头。
  生祭仪式
  这个老女想要做的,就是鬼的“移植”。
  将和葛城香同化的鬼吸引到成为生祭的美贯那里。附身到美贯身上的鬼,在少女内部逐渐的净化,涤清,转变为神的属性。
  这就是将还未满十周岁的少女当作神明的母体使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非常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
  而且,最后
  “……连着美贯的魂魄,将神剥离出来。”
  铃香冷冷地说道。
  这可以说成是灵魂的外科手术,
  将在美贯体内转变的神明,强行从美贯的体内剥离的手术。
  当然,同时伴有危险。
  是生命的危机。魂魄的危机。——精神的危机。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无视“葛城美贯”人格的仪式。
  “……”
但是。
这是为了诞生天才香,不得不作的牺牲。
如果是魔法师,如果继承了魔法师血统,那么天生就注定被放弃。

——原因就在于此。

对于当场的所有东西,所有的人,都不抱有怀疑。
即便是有疑问,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2 15:26 编辑 ]


第八章 魔法师和蛇影

道场法师……鬼(雷)之子道场法师在以元兴寺下人身份消灭了出现在镜堂的大鬼之后加入了佛门。之后,为了引水灌田和诸蕃王起争执,最后以百余人拉来巨石堵住诸蕃王的水闸,得以引水入元兴寺。


1

石舞台的内侧。

是冷冰冰的黑暗。
穿透石头的冰冷,不要说是体温,就连身体里面最宝贵的东西也似平被寒冷给夺走了。
就在这样的黑暗中。
“啊……”
有一个声音。
是葛城美贯。
少女就这样蹲在石室的角落。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力气都被祭祀给拿走了。
“哼……啊……”
好不容易残留的,只是仅仅可以维持生命的——呼吸的力量。
美贯拼命地呼吸着空气,将里面的氧气输送到自己的四肢。原本本能的行为,现在却变成了必须要刻意才能够做的事情。
所以。
“姐……”
美贯消耗着自己生存的“力量”,伸出了自己的手。
惨白的手指,在黑暗中颤抖。
颤抖的手指,没有碰触到任何人。
因为没有碰到,所以少女颤抖着喉咙说道。
 “香姐姐……”
  刚开始,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所以,又再一次地鼓起力气,喊道。
  “姐姐……”
  即便如此,如果不侧耳倾听的话,还是听不到。
  就如同石室中掉一根针一般,哀伤的纤细的声音。
  “……美贯,吗?”
  结果.传来了同样纤弱的声音。
  微弱的.如同和服脱曳地面的声音。
  “姐姐?”
  “啊啊。……我在这里。”
  声音来自石室的另一端。
  现在,代替鬼,香的意识回来了。
  但是看不到香的身影。
  石室的里面没有任何照明,甚至连星光都照不进来。
  姐妹两个,终于在这个石室中,得以不受别人的打扰。
  “……”
  “……”
  两个人,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美贯自从回到葛城家后,一直没有和香说话的机会。两个人好好地见个面,也是从刚才抓鬼的那一刻开始。
  三年的空白,就这样无情地横亘在只有数米间隔的两人中间。
  “……美贯。”
  结果,还是香先开口说话了。
  仿佛是要一个字一个宇确认自己的说话内容一般,香慢慢地说道。
“……对不起。”
“为、什、么?”
“将你……当成生祭。”
“怎么会……这又不是姐姐你的错啊……”
美贯的声音中包含着微笑。
即便是在黑暗中,似乎也可以感觉得到美贯微弱的笑容。从心底为对方着想的,微不足道的可怜的微笑。
“……就算这样……对不起……”
香道歉道。
美贯还是满脸困惑的微笑。这次的微笑,完全传达出了美贯的心意。
“我啊……一直……都是姐姐的替代品……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嘛……”
美贯非常沉稳地说着。
“所以啊……即便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啊……”
“没这回事!”
香激烈的叫喊,如同瞬间即将熄灭的蜡烛的最后的怒放。
“……”
“将你当成生祭是无可奈何?……哪有这种道理!”
“……”
姐妹的对话中断了。
沉重的静寂,充斥着整个石室。
只有微弱的喘息声回荡在这里——不久,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还记得母亲大人吗?”
香询问道。
母亲的死是在三年前。当时的美贯刚刚五岁。记忆还不是十分清楚的时候。
  “……嗯。”
 美贯肯定地回答着:
 “记得啊……母亲的事情。”
  “……是吗?”
  香,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声长长的,细细的叹气。
 仿佛是在诉说,如果记得就太好了。
 “那次……祭祀上。
 香的声音,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硬挤出来的。
 “是母亲大人保护了,差点被鬼杀死的我。”
 那是三年前的悲剧。
  失败的祭祀和死去的母亲。
  失踪的鬼,和逃离葛城的美贯。
  “因为我偷偷溜进去致使祭祀失败——因为我偷偷溜进去,母亲打人才会死的。”
  “……嗯。”
  这些事情,多多少少,美贯也知道些。
  尽管是自己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情——但是也隐约觉察了,正因为如此,自己再也在葛城家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会跑了出去。
  才会遇见猫屋敷。
  “……可是啊。”
  香继续说着。
  声音非常的哀伤,非常的沉痛。
  仿佛是打开了不应该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一样。
  “可是啊……看着眼前倒下的母亲大人,我竟然会这样想。”
  少女淡淡地,万念俱灰地笑着,接着说着
“——啊啊,我得救了——啊。”

那是非常自然的心理感受。
那是非常残酷的心理感受。
看着为自己牺牲的母亲,却暗暗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残酷得无以复加的心理感受。对于当时七岁的孩子来说,是在自然不过的心理感受。
但是,虽然这么说,但是并不意味着可以原谅自己。
虽然如此,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原谅现在还苟且偷生的自己。
“那个时候,我竟然这样想。”
香说着。
“鬼啊,不是在外面。”
突然停了一下。
然后,悲伤地笑着,接着说道。
“我,不就是那个鬼吗?”
所以,香才会想要拯救美贯,而不是自己。
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可以保护的价值,那么,至少也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罪孽深重的……不就是我。原本早就不在人世的……我。应该成为生祭的……也应该是我啊。不是你。不是美贯你啊。”
十岁的少女,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没有哽咽,没有流泪。只是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着。

“……”
姐妹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已经足够了吧,香这样想着
自己的狡诈,自己的丑陋,已经彻底说了出来。
最差劲的自我满足,最差劲的自我中心主义。只不过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面,将隐藏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罪恶一口气给挖出来。
……自己是多么的邪恶,令人唾弃啊。
“……”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获得一丝的解放。
同时,香的内心强烈地希望自己就在此刻这样地死去。就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就让我自己拯救自己吧。
  就在此时,香听到了一个声音。
  “……啊。”
  刚开始,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耳鸣。
  不是的。
  “不是……那样的啊。”
  香确实听到了这个声音。
  “美贯?”
  香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虽然比刚才更加显得没有力气,但是那确实是自己的妹妹在说话。
  “刚才啊。我撒了……一个谎。” 
  美贯微笑着说着。
  “所谓的替代品……并不是因为别人这么说我才……”
  美贯的气息似乎即将停止。
  但是,却比任何人都要有力地说着。
  少女美贯在黑暗中柔柔地笑着。
  “我啊……因为是姐姐的缘故……因为我爱姐姐……即便是当生祭也没有关系……我是这么想的啊。”
  “……!”
那是。
肯定一直无法说出口的。
替代品,生祭,被这些单词左右:使得这两对姐妹彼此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
“……美贯。”
香,跪在石板上。
拼命地挪动着不自由的四肢,竭尽全力地向着妹妹靠近着。
至少,想要碰到自己的妹妹。
即便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即便此时的身体已经完全改变,但是至少还是想要好好地抚摸一下自己的妹妹。
“美贯——”
呼唤的名字,突然中途停止了。
“姐……姐?”
“唔……啊啊啊——!”
香幼小的身体蜷曲着,没有办法回应妹妹。
蠢蠢欲动地,在自己的体内——不不,是自己更加本质的内在中,某个东西似乎要爬出来了。
仿佛就在自己的皮肤下面,一个百足怪物在匍匐蠕动着。
对于它的本来面目,香非常的了解。
是鬼。

“祭……祀……开始了吗”

从自己的身体内部,传来这样的声音。
从来不知道其它话语的,可怜的魂魄。
鬼,拖拽着香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被诱惑到美贯的身边。
为了这个祭祀,已经举行了一周的除秽。现在的美贯,对于鬼来说,就是散发着醉人醇香的极品美餐。
“姐姐……?”
“……不……要……过去啊……!”
香,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身体。
明明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妹妹说说话来着。
还以为彼此可以相处得更加融洽来着。
“我……的……妹妹……”
不要伤害……我的妹妹啊!
如此单纯强烈的想法,使得香拼命忍耐着自己身体里面的冲动。
将自己身体里面那个蠢蠢欲动想要出来的东西,用尽全力地封闭着。
而且。
拼命克制着这样的想法。

“祭祀……开始……了吗……”

  如同诅咒般的话反复着,一半的灵体魂魄,重重地将香的身体生生地分成了两半。
  自然而然地,香回到了原本的面目。
  只不过丑陋的鬼的“内核”,不断地向着美贯爬了过去。和之前的香一样,慢慢地石板上爬行着,想要吞掉美贯。
  “停下来……!”
  听不到啊。
  对于妖魔来说,他们是听不到这样的请求。

  ——慢慢地。
  ——慢慢地。
蠕动着。
蠕动着。
在石板上蠕动着,一点点地向着妹妹靠近着。透露着自己的丑恶灵魂的鬼,就这样,慢慢地逼近着自己的妹妹。
“美贯……”
香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这种呻吟,鬼也不可能听得到。

——慢慢地。
——慢慢地。

“……啊。”
就在鬼的手即将要碰触到美贯的时候,少女香的身体僵住了。
这一瞬间。
咕噜噜,石室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声音。
同时,鬼的爬行也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鬼的注意。
“到这来。”
一个人这样说着。
好像看到这个人的手里面似乎拿着一件壶一样的东西。它散发的那种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石室中。
石室的地板散乱着,在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到这里来,一言主神。”
声音中,隐藏着强烈的意志力。
吸引着灵体状态的鬼的,或许正是这种意志力吧。
就这样,鬼被吸引了过来,最后,慢慢地投身钻进了那个人影手中的壶里面。
  哐当,就在壶盖合上之后:
 “——美贯小姐,你没事吧?”
  人影这样喊道:
  在这个瞬间,光芒照亮了这个人的脸庞。
 “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反倒是香。
  “是你,弓鹤——?!”
 美贯的守护人——橘弓鹤。
 来人正是,拿着一个奇怪的壶的橘弓鹤。
 “……弓鹤……哥哥……?为什么……?”
  弱弱地,美贯小声说着。
  原本充满着健康血色的脸庞,此时在石室的光芒的映照下,如同白蜡般没有神采。
  即便没有被鬼给附身,这些天来的疲劳也没有办法消除。一周的除秽,再加上被丢进这样的石室,此时少女美贯的体力已经接受极限。
  “……”
  一时间,弓鹤的脸因为痛惜而扭曲着,低低地声音回答道。
  “已经准备好了逃生的地道。请跟我来。”

  2

  “石动圭。你……堕身为蛇了吗?”
  穗波问道。
  问题的尖锐,如同利刀。
  水样的眼眸,在黑夜里,鲜明地映照出对方的身影。
  “……”
  圭只是满是讽刺地歪了歪嘴巴。
就这样,彼此两个人的身影就在夜幕中对峙着。
辰巳和猫屋敷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从自己的身体中,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浑身环绕着咒语的力量。如果对方给出肯定回答的话,他们就会马上发动战斗。
圭的回答,可以说决定着彼此的生死——此时的对峙,就是这样的气氛。
“……”
“……”
静静地喘息声,消散在黑夜中。
只有紧张,慢慢地在周围蔓延高涨。
“……石动,啊。”
似乎无法忍受此时的静寂和紧张,树喊着对方的名字。
“——”
突然,少年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那并不是因为疼痛。
刚好相反。
“社长?”
猫屋敷和穗波硬生生地问道。
“没,没关系的。与这个相比——现在的……啊?”
树捂着自己的右眼说道。
自从进山以来,一致挥之不去的右眼的疼痛,在此时突然消失了。
猫屋敷,也注意到了树的这句话。
虽然并不像树的右眼那么敏感,但是身为魔法师,还是可以通过皮肤感知周围咒力的变化。
“……山里面的鬼气……消失了?”
“似乎……行动了啊。”
圭得意地笑着,说道。
猫屋敷扭过头来。
“圭?你,到底做了什么——”
“——唉呀,只不过是让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啊。”
圭夹着竹筒的手指,优美的闪耀着。
无色的光芒,在指间游走。
是管狐。
仿佛是弹开的烟花,管狐一个个地相互碰撞着,彼此缠绕着白色的光芒。
  “啊——!”
  光的爆裂!
  强烈的光芒吞噬了整个世界,数秒钟,树他们的灵力的视觉也感到一阵阵的灼烧。
  就在这样短暂的瞬间,圭的身影在他们身边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阵阵脚步声,那是和石舞台完全相反的方向。清醒过来的树他们最后看到的只是消失在黑夜中的夹克衫的衣角以及晃动着的杉树枝。
  “石动!”
  想要追上去的树的肩膀上,被一个人的手给抓住了。
  “哎?”
  “——社长,穗波。你们先去石舞台吧。”
  猫屋敷这样说道。
  “猫屋敷——?”
  扭过头来的树,仿佛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疑惑地看着猫屋敷。
  “那个家伙,交给我就好了。”
  非常冷静的声音,猫屋敷就这样说着。
任何人都不能反对的,坚定清楚的声音。就算是在黑夜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的——那样的一副表情。
“啊……”
所以,树也好,穗波也好,都没有再说什么。
石动圭和猫屋敷。
原本就是身为同门师兄弟的阴阳师。
他们知道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定有着不能让别人了解的纠葛。
“可以吧。辰巳。”
最后,猫屋敷对着辰巳问道。
“……明白了。那拜托你了,”
辰巳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辰巳依旧朝着原来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走吧。”
抢先一步,在斜坡上——向着葛城石舞台的方向,辰巳前进着。
现在,应该是祭祀的关键时刻。

厚厚的积雪,紧紧地依附着高山。
在一望无际的黑色夜空下,随意的,被夹杂着雪花的山风给吹了下来。
那个样子,就仿佛是凋落的花瓣。苍白的雪花,缓缓地落在山峰以及周围,仿佛夹杂的风雪,想要把这片罪孽深重的大地给掩藏。
当然,石舞台也不能例外。
大地和泥土也一样。
草木也一样。
古老的石墓,也被染上了惨白惨白的自然的颜色。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祝词的声音愈发的高昂。
在这个石舞台的四周,坐着好几十个术者。
所有的人都蒙着白纸,其中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个人拿着火把,就这样地围成一个圆圈。
白纸一模一样,就连所有人的服装,动作也完全一个,每一个术者之间完全没有差别。
  不要被鬼诅咒,不要被神看到,只要听到我们这些人的祈祷就好了。这就是人类肤浅知识的产物。
  不过,原本,咒术就是这个样子的。
  欺骗神明,敲诈世界,让人类得到利益的敲骨吸髓般的压榨系统。
  即便是在神道里面,这一点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以说是一种以信仰为借口,建立的顽固的体系。是更加精密地,更加有效的得到神的“力量”的方法论。
  在这样的系绕之下。
  每一个术者,纷纷献上自己的祝词。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祝词,融入了这夜色中。
  这一带,非常奇怪,空气异常的清新。
  这是鬼化身为神的仪式。
  而这个仪式的余波,就是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只不过过于地清新,似乎也让人有些感到呼吸困难。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祝词还在继续着。
凝聚着咒力,世界为之改变。
以石舞台为中心,空气的构成也开始变化。
但是。
“鬼气……”
老迈的女人——葛城铃香皱起厂眉头。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铃香对周围的术者们发出了命令。
“——情况有点奇怪。到石室里面看看去。”
“可是……还在祭祀当中啊。”
“不用管。”
对于术者的解释,铃香一句话给打断了。
“如果在祭祀中让鬼给跑掉了的话,就变成我们葛城家的笑话了啊。”
说完之后,铃香的视线滑向了一边。
那是位于山口处的,杉树林。
慢慢地看清楚了从暗处走来的巨汉的身影。虽然没有火把照明,但是也不会认错的那个巨大的身体。
“你要去哪啊?辰巳。”
“我哪都不去。”
辰巳说道。
严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迈的铃香,辰巳接着说道。
“我是来……摧毁这场祭祀的。”
“……”
对此,铃香并没有任何反应。
相反,视线落在了辰巳的身后。
在雪中,又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穗波·高赖·安布勒。
还有,伊庭树。
“这不是,‘阿斯特拉尔’的诸位嘛。上次您们帮我们葛城打败鬼怪,万分的感谢啊。”
“这个不用感谢。”
穗波摇着头。
压了压自己的巫女帽子,狂乱的风雪,将穗波黑色的斗篷吹得上下翻飞。
“因为我们实实在在的被狠狠地被骗了。”
“受骗,这真是了不起的借口。”
“不是吗?你不是已经把那个被结界困住的鬼给带到祭祀现场来了吗。”
“哼。啊啊,这件事情啊。”
年迈的冷香,妖艳的微笑着。
虽然如此,但是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破绽。从她毫不动摇地身姿,可以推断出她那坚如盘石的内心。
“……葛城铃香大人。”
最后,树开口说话了。
“找们‘阿斯特拉尔’,要带走葛城美贯。”
“那是,不合情理的。”
铃香依旧笑咪咪地说着。
“既然生在这样一个魔法之家,为家族尽—点自己的力量也是理所应当的啊。虽然在世俗人的眼里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在魔法世界中这是理所当然的啊。难道,你们‘阿斯特拉尔’忘经忘记了吗? ”
“在‘阿斯特拉尔’,根本没有这样的规矩。”
“啊啊。”
好像很有意思啊。铃香眯起了眼睛;
“家族也好,魔法世家也罢,怎么样都无所谓:与那个孩子相比——与美贯相比,一切都不重要。昨天晚上,我对弓鹤也是这么说的。”
“对弓鹤?”
听到这个名字,铃香细细的眉毛挑了一下。
扭头问向身边的术者:
“弓鹤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担任警戒去了吧。”
对于这个回答,铃香耸了耸肩膀。
“被算计了啊。这么说来,那个家伙也被所谓的世俗给感化了啊。”
说着,铃香转过身去。
对于身后的三个人,再也没有看一眼。
似乎对于他们,铃香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兴趣。
“铃香大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已经结束了啊。”
说完,铃香向着术者们发出了下一道的命令。
“赶他们走。”
“……”
一瞬间,术者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仅此而已。所有的术者都唰地向前迈了一步。
“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穗波问道。
没有回答。
在不同门派的魔法师对峙之际,没有废话和讨价还价。有的只是证明自己魔法正统性的实际行动:
“如果这样的话——!”
穗波因此也没有了一丝的犹豫。

“——我乞求。在力量圆锥之下,箱由天地之灵树的加护,贯穿东方的灾厄!”

槲寄生之箭。
穗波·高濑·安布勒最为擅长的凯特尔魔法。
虽然考虑避免出现伤亡,穗波在释放魔法的时候有些手下留情,但是威力还是远远胜过半吊子的手枪。在树的眼中,仿佛就像是一颗闪耀着光芒的流星。
单是,这样的槲寄生之箭,就在术者的面前,被彻彻底底地弹开了。
  “——哎?!”

  “事依奉里伎 此久依奉里志 国中尔 荒振留 神等乎婆 神问波志尔 问赐比 神扫比尔 扫赐比氏 语问比志盘根树根立 草乃片叶乎母 语止米氐”
 
  术者们闭着眼睛,慢慢地高声吟颂着中臣祓的祝词。
  “禊”——拥有神道法术特性的结界。
  如果一个人一个人和穗波挑战的话,他们都不是对手。
  但是,当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中释放一个法术的时候,那种“力量”是凯特尔魔女也没有办法企及的。
  “不管东西方的魔法,魔术结社都是倾力于同一种魔法。因为即使在魔术方面,个人也是无法超越集团的。”
  葛城玲香自信地说着。
  “像‘阿斯特拉尔’这种团体,是战胜不了我们葛城家的。至少在这座山中。”
这是魔法的真理。
或者说,这就是魔法赶不上科学的理由。
涉及的数量的不同。血统和才能都比不过的人多势众这种力量。
现在,这种力量,正向着少女穗波露出了它的利牙。

‘生魂 足魂 玉留魂 国常立尊”

“——!”
就在祝词改变的瞬间,魔法少女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穗波!”
无视扭头看着穗波的树,祝词依旧继续着。

“生魂 足魂 王留魂 国常立尊”

没有任何的慈悲。
冷冷地。
无论何时何地都冷酷无情的残酷的神。
“哎……”
少年呻吟着。
这个东西,也被树看在眼中。
由于那个祝词的咒力,形成的一根线,和穗波紧紧联系着。
“是振魂。在神道中,这是基础的基础啊。可是,到了现在,美贯似乎还没有熟练掌握吧?”
铃香干巴巴地说着。
振魂。
振颤原本自己的灵魂,使之活化的法术。
现在,利用这样的“力量”,和穗波产生了共鸣,震荡着少女的魂魄。
结果,无法完全抑制的咒力,伤害了穗波自己。对于魔法师来说,没有比这更加有效的法术了。
“穗波——!”
“啊——”
少女穗波发出小小的悲鸣,险些就要丢掉自己手中的橡木手杖。

  “嘎——!!”

  就在这个时候。从圆形结界的一端,术者们飞了起来。
  人类竟然可以像皮球一样的滚动,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此为起点,一个如同狗熊的巨大身影冲了过来。
  “辰巳……”
  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巨汉辰巳就像是沸腾的岩浆。一个有着数千度高温的人形岩浆。
  此时的辰巳低着头。
  低着头,小声说着话。
  “我不是说过……要摧毁……这场祭祀。”
  “辰巳——你!”
  在他的身后,飞起一个人影。
  似乎这个术者也学习过神乐术的武术。脚法也好,刁钻的拳击也好,看上去没有多年的浸淫是没有这样的功夫。
  在火把的照耀下,锋利的拳头挥了过来。
  那是看准破绽后的干净一击。
  但是。

哐!

突然一击重拳,直接打在了这名术者的面门。
不是魔法。
也不是咒力。
是非常单纯的肉体的力量。灵活运用了人类的躯体的——武术所赐予的“力量”。
但是,就是这种单纯的力量,正是打开魔法集团的突破口。
“辰巳——!”
在已经认出辰巳的术者面前,辰巳巨大的身体,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一样,在雪地上滑行。
术者们的手脚仿佛在这个大块头身旁轻轻擦过。
拳头,腿脚,统统都落空,在他们眼前的只不过是辰巳的残影。
“咔!”
从半空中,一名术者飞身而下。
这是以同伴为诱饵的突然袭击。
如同一条蛇般,手刀突然而至。
而辰巳则一副扫雪一样的,摆动着自己的手掌。
在通红的火把照耀下,手掌的移动,直线和曲线的轨迹交错着。辰巳的脸颊到脖子被手刀割裂。以自己的鲜血为代价,辰巳将自己的手掌深深埋人术者的胸口。比常人大一倍的巨掌,一直埋没到了手腕。
传来钝钝的声音。
那是骨头碎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知道。
双膝着地的术者,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葛城家的术者们,都开始犹豫不前了。
“……守护人。”
穗波缓了口气,说道。
原本的神道系统,基本上就是和神进行交流的体系,不应该对其它人产生伤害。
并不像凯特尔魔法中的槲寄生或者阴阳师那般,本身就可以被利用到战争中去。
而那些将魔术和武术结合起来的,具有了战斗力的人们。
就会像现在的辰巳。
“……”
术者们纷纷后退着。
  巨汉辰巳慢慢地向前走着,就像是从海洋中开辟道路出来的圣哲。
  “我也是一直……认为你说的是对的。”
  辰巳自言自语着。
  “葛城家是绝对正确的存在,既然生在魔法之家,那么就不能违背这样的命运。”
  既然产生了魔法师这样的畸形,那么就很难返回到俗世中间。于是,这些少数派就聚集在意义,形成了无法摧毁的集团。
  这就是魔法结社。
  特别是诸如神道或者密宗,以宗教这样的面具出世,和广大民众得以接触。利用魔法这种隐藏的面具,成功地得到了社会主流的权力。
  因此,魔法师要背叛自己的结社是非常困难的。
  岂止如此,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所以啊……以鬼为食也是……”
  辰巳继续向前走着。
  内心似乎孕育着奇怪的热量。
  浑身散发着融化冰雪的愤怒。
  “牺牲香和美贯也是……”
  突然,辰巳抬起了头。
“已经,足够了啊!”
怒吼着。
刮起了一阵狂风,冰雪为之开裂。
夹杂着狂热的愤怒的寒风,就这样对着术者迎面扑来。
在场的所有人一动不动。
畏惧了刚才的那声怒吼,身体变得动弹不了了。
但是,一个人除外。
“……哼。”
轻蔑的声音,在夜空回荡。
“哎呀,难道你连我也要反抗吗?辰巳。”
一个老迈的身影在这白色的世界中,轻轻摇晃着。
是葛城铃香。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
辰巳的头上青筋暴露,混杂着雪粒和鲜血的汗水流遍了全身。

3

猫屋敷奔跑在,高山的斜坡上。
和树他们分手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追赶着圭。
“喵呜。”
“喵~~~”
而白色,斑点,三色的三只猫跑在他的前面。
名字分别是白虎,青龙,朱雀。
“……喵。”
唯独那只运动不足的玄武,趴在猫屋敷的肩膀上懒懒地打着哈欠。虽然体重不能小瞧,但是趴在奔跑中的猫屋敷的身上,一点都没有失去自己的平衡。
(……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边奔跑着,猫屋敷一边思考着。
如果圭是“螺旋之蛇”——那就有好几个事情可以说得通了。
故意阻止我们的理由
接二连三地挑衅,帮助葛城家的理由。
  如果背后有身为“螺旋之蛇”的其它目的的话,那么这些行为都可以解释了。
  但似乎,目的呢?
  (……)
  他想要得到什么东西。
  但是,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猫屋敷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白虎们——三只猫突然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开始在原地打转转。
  “……果然如此啊。”
  点着头,猫屋敷的手指探向了自己的袖口。
  从指尖飞出去的,是一张符咒。
  这张符咒,一飞进杉树林,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周围回荡着如同打碎玻璃的声音,而此时,原本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了雪地里。
  在那里布下的隐身结界,被猫屋敷的符咒给打破了。
  “……追过来的人,果然还是你啊。”
  那个身影——圭扭头说道。
穿着夹克衫的肩膀上下耸动着。白色的气息,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最近,有些运动不足啊。总觉得好像要断气了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偷懒下去多好啊。”
“你这是……”
“真不凑巧,我现在对于你的说教毫无兴趣啊。”
圭这样说着,想要再次的转过身去。
突然,咒力开始凝集。
“——?!”

现身吧,马尔巴士!统领三十六军团的王!”

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是强大的灵体现身现实世界,压迫空气产生的现象。
猫屋敷和圭,都同时向后跃去。
在他们二人中间,突然一个人影和怪兽从天而降。
“喂……你这个家伙……”
圭的表情为之一变。
“如果对付你的话,应该不算直接于涉葛城家的事情吧。”
在白雪的映照下,黑色的裙子显得更加的乌黑。
带领着七十二魔神中的一位——黄金狮子马尔巴士,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站在那里微笑着。
“安缇莉西亚小姐,你为什么会——”
连猫屋敷,也惊讶莫名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刚才捕捉到了咒力的反应,发现爱逞强的阴阳师在追踪前师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面的啊。哎哎啊啊,对于你们‘阿斯特拉尔’,我还是大体上有些了解的啊。”
自始至终非常优雅,安缇莉西亚拨弄着和狮子一样金色的头发,说着这些内幕。
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对着圭问道。
“怎么样啊?”
“哈哈……这样就有些棘手了啊。”
圭干巴巴地笑着,向后退着。
但是,他的前后,都被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给挡住了去路。
虽然事前没有商量,但此时却是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偶尔,他们两个总会无意识中,有着一些默契。
  “爱逞强的阴阳师。树还好吧?”
  站在原地,安缇莉西亚问道。
“算是……应该这样吧。”
  “算是?”
  “不是不是不是。”
  猫屋敷慌张地摆动着自己的两只手。
  “算了,我们先把这个家伙给抓住再闲聊,怎么样?
  “我同意啊。”
  两个人,转过身来。
  同时,彼此都皱起了眉头。
  圭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怎么了你?终于明白自己的立场了?”
  安缇莉西亚亚疑惑地问道。
  “哎呀……”
  圭,挠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总算是就,勉强赶上了啊。”
  说完,得意洋洋地,弯起了自己的嘴唇。

石舞台的战斗,因为两个人的对峙,开始出现新的局面。
面对面的两个人。
葛城铃香和紫藤辰巳。
“——那么,你也要反抗我了吗?辰巳。”
年迈的女人——铃香问道。
“……如果这正是你所期望的话。”
听到这个问题,辰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仿佛是即将被积雪压断的枯树枝一般,铃香的身体散发出压倒辰巳的气势。
唰地,铃香的和服袖子抖了一下。
满是皱纹的手指上,握着一把缠着红白布条的棒子。而在那个棒子的前端,弯弯地挂着铃铛。
是神乐铃。

——叮铃——

这样的音色,使得整个世界冷的发抖。
“‘禊’,净化整个世界。净化的世界可以成为抵御任何魔法攻击的结界。——但是,这只不过是开始战斗的准备。你,应该明白的吧。”
铃香慢慢地逼近着。
仿佛是被推着的似的,辰巳随之不断地后退。在他们两人中间,似乎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气泡之类的东西。
以前的葛城铃香,可以在远离这里的雷丘,召唤出真正的雷电。那么,今天,她又会使出什么奇怪的法术呢。
周围的术者们,也屏气凝神地看着。
就连穗波,也一动不动的看着。
正如一场严肃的仪式一样,没有任何人允许做出打扰到这两个人对峙的事情。

可是,还是有人喊了出来。

“——请等一下!”
伊庭树插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已经完了。”
铃香一口断定道。
  “魔法师们,都会选择一条自己的魔法之路。一旦彼此间有分歧,不是通过对话就可以解决的。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阿斯特拉尔’的第二代社长。
  “我不明白”
  树回答道。
  看着对方可以杀死鬼的恐怖眼神,少年树没有退让。
  岂止如此,少年虽然两腿一直打哆嗦,但是却没有向后退一步。
  (……小树。)
  穗波在心里茫然地喊着。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眼前的这个少年会变得不一样。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胆小,却可以做出来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现在,就是他变身的时候。
  而且,这样极小的勇气——并不仅仅局限为了某一个人。
  “闪开。否则,我会灭了你。”
  “——等一下。”
  这次插嘴的是,穗波。
  铃香只是看了她一眼。
“难道,你也想要阻止我?”
“唔唔。但是,我只是觉得有倾听的必要。”
“事到如今才。”
不容置疑地,年迈的女人想要断然拒绝。
但是,此时,穗波抢先说道。
“辰巳也包括在内——我们的战斗力,你应该不会忽视吧。如果强行和我们战斗的话,祭祀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啊?”
原本,辰巳并不属于“阿斯特拉尔”。
而自己,也并不能完全应付得了葛城的法术,会输得很难看。
即便如此,如果有可以交涉的把柄,就一定要用上。就算会受到侮辱,但是如果可以成为事件的突破口的话,也无所谓。
“所以要怎样啊。别说这些术者,就算只有我一个人,祭祀也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即便是和‘螺旋之蛇’……有关系?”
“‘螺旋之蛇’?”
铃香的声音中,开始出现些许的动摇。
这种动摇,穗波并没有放过。
“怎么样?还是说,即便如此,你也要强行继续下去?”
穗波追问着。
或许是真的有效,铃香反问道。
“你说诺斯替之蛇,怎么啦?”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刚才,我们遇见了圭。那个人,似乎在做着一些和葛城家不想干的事情。”
树开口说道。
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铃香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石动圭他……是‘螺旋之蛇’……?”
“正如社长所说的,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穗波也随声附和着,铃香越发困惑了。
之后,自言自语道。
“不,那家伙……”

就在同一时间。
香他们行走在潮乎乎的泥土里。
橘弓鹤挖掘出来的地道,刚刚好够他本人蹲下身来慢慢地移动——而对于香和美贯来说,刚好勉为其难地站着走过去。
  虽然因为地道坍蹋,到处都有着加固的痕迹,但是,基本上还是一个刚刚挖好的地道。
  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纯粹手工挖掘出来的,突出的岩石和树根,就不管不问地摆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
  香问道。
  将鬼的魂魄剥离出去之后,香又恢复到了少女的样子。
  虽然有着好几处擦伤,和服的下摆和袖子也都破损丁,但是,确实已经变回了少女的模样。身为魔法师的香,有着强大的灵力保护。在从属于“协会”的葛城家里面,是有着神童美誉的天才。
  “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啊。”
  走在前面的鹤回答道。
  橘弓鹤四脚着地地爬着,背上背着美贯。以美贯现在疲劳的情形来看,自己想要走路是非常困难的。
  橘弓鹤一边留意不让地道顶部的东西刮伤美贯,一边说着。
  “从那件事情开始,我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挖这个地道。”
  “那个时候……吗?”
是三年前。
是母亲惨死在香的面前的时候。
——是的。
或许一直都在后悔的,不一定只是自己啊。
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守护人,也同样地为之所苦。
那么,辰已可能也是如此啊。
(辰巳……)
想到这个大汉的样子,少女香的胸口隐隐作痛。
那个家伙可能又在哭的吧。
(……这么说来,那个家伙也真是个爱哭鬼啊。)
玩布袋也好,玩翻花也好,只要做什么事情,香都会叫上辰巳。
辰巳当时才只有十岁吧。
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男孩子,比自己还爱哭啊。
香一直记得那个每次修行都要哭上一回的男孩子。对于这个手脚经常有擦伤的男孩子,香总是会第一时间给他涂上跌打药膏,踮着脚尖抚摸他的头安慰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那个辰巳,竟然变得不哭了。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曾经偷偷在一瞬间打量过辰巳,比自己记忆中的块头要大好多。
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辰巳不单单是块头变大了,他也一定一直在坚持着修炼。想必是比在葛城家还要厉害好多倍的训练吧。
不过……自己还是认为他是个爱哭鬼。
当辰巳看到和鬼同化的香,伸出了自己的手,自己发现他其实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
  (那是,为什么……)
  “啊啊,快点。”
  弓鹤的声音,把香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马上就到出口了。”
  顺着弓鹤下巴指的方向,可以微微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雪白的世界。
  沐浴在灯笼下。今冬第一场雪闪烁着耀眼光芒。
  而在深处,传来了激烈的水流声。眼下他们是在一个被溪水包围的,陡峭的悬崖下面。
  “……啊啊。”
  踩着悬崖上的积雪,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香终于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弓鹤,也摆动着自己的长发,反复做着深呼吸。那个石室污浊的空气,就连弓鹤似平都有点吃不消。偷偷看了看身边香的脸色,发现和雪一样的苍白。
  “以后……打算怎么办?”
  香问道。
  有了一小段的沉默。
  虽然很短暂,却让人感觉痛苦不堪。
  悬崖下传来的流水声,总觉得非常的刺耳。
  “……我们逃跑吧。”
  弓鹤回答道。
  这是发自内心真挚的请求。
  “忘掉祭祀,忘掉葛城家,逃跑吧。”
  “逃跑……”
  远远地。
  只是,跑得远远地。
到一个没有痛苦回忆,悲伤往事的地方。
“……辰巳,也是吗?”
“哎。如果香小姐你希望的话,我会和那个家伙联络的。他肯定会来的。无论你去什么地方。”
是吧。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一定会来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如果这样可以让大家都好过的话,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样的话,就可以过上每天希望的生活。
明明可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香就是说不出口。
“……香小姐。”
“啊,啊啊。”
(为什么……)
香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明明只要点头就好了啊。
一般,自己躲避的地方,马上就会被人发现的。已经没有时间在这种地方磨蹭了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
“……弓鹤……哥哥。”
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美贯趴在弓鹤后背上,小声地说着话。
“美贯小姐。”
“好像……不对啊。”
美贯这样说着。
“不对?”
“逃跑……是无济于事的啊。我,在‘阿斯特拉尔’那里,那个胆小的社长哥哥……这样教给我的。”
“在……‘阿斯特拉尔’……”
难道说的是在雷丘上遇见的,是“阿斯特拉尔”的社长?
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在那遇见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对于魔法师的常识一无所知——幸福地在俗世中长大的少年。
因为和他的邂逅,才使得美贯有了些改变的吧。在所谓的出租魔法师之类梦幻般的经历中,美贯应该是学到了什么吧。
(……! )
突然,香感觉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不对劲。
  “等一下,弓鹤。”
  “怎么啦?”
  弓鹤扭过头来。
  按下自己挥之不去的疲倦,香开口问道。
  “那个时候,你做了什么?”
  “哈?”
  看着满脸疑惑的弓鹤,香这样问道。

  “就连我,也不知道有一个可以封印鬼神的铜壶。你当时在石室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
 
  “……”
  弓鹤沉默着。
  在他的怀中晃动着的,就是那把封印着鬼的铜壶。
  他紧紧地握着那把壶。
  “这个是……”
  年轻的弓鹤的喉头颤抖着。
  但是,弓鹤最终没有说完。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次提问的既不是香也不是美贯。
而是在悬崖的对面——丛杉树林深处,飘来一件被黑夜还要浓重的黑裙子。金黄的长发随风飞舞,异国风情的雪白肌肤散发着光彩。
这是香所不认识的人。
“你,为什么会有那把壶?”
那个少女问道。
指着橘弓鹤。
“这个是所罗门之壶……是我的‘盖提亚’世代相传的,所罗门王的魔法咒物。为什么,身为葛城家的你,会拿着它?”
所罗门之壶。
香也知道它的名字。
声名远扬的七十二魔神——是人类可以召唤的最高等级的魔法存在。如果是用来封印这些魔神的铜壶的话,倒是有可能一时封印一言主神。
但是,橘弓鹤拥有这把壶的理由呢?

“——这个很简单啊。”

对于这些复杂的问题,有人给出了答案。
又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在异国少女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踩着积雪,缠着夹克衫的年轻人的身影。
“……喵”
“喵呜。”
“喵~~~~呜! ”
在后面,又跟着出现了四只猫和一个穿着和服的年轻人,满眼警惕地盯着刚才那个夹克衫的青年。
“你们是……”
“猫屋敷……!圭……哥哥……?”
香和美贯,都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是猫屋敷莲。
还有,石动圭。
香也知道。为了准备祭祀,葛城家请来的阴阳师。但是,在香的印象中,石动圭总是表情认真地蹲在屋檐的下面。
但是,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弓鹤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石动……圭……”
从弓鹤的喉咙里面,挤出了这样的声音。
  “哼哼哼。”
  而此时的石动圭,越发地笑嘻嘻地,耸动自己穿着夹克的肩膀。
  “终于还是让我抓住了你的狐狸尾巴啊。原本以为时间过了呢。我可是相当担心啊。”
  “……”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这两个人。
  为什么,这个时候,石动圭会出现在这里啊?
  为什么,在石动圭的背后,还跟着“盖提亚”的魔法师和猫屋敷莲?
  交错的事情更加复杂,俨然便变成了一个谜团。看着眼前这样一群人,香甚至有一种无法动身的错觉。
  “啊啊,因为,很简单啊。”
  圭——唰地,竖起了自己的食指。
  指着橘弓鹤。

  “一句话……这个家伙就是‘螺旋之蛇,啊。”

“——!”
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同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香和美贯也无言以对。
“螺旋之蛇”。
和魔法师的最大互助组“协会”处处为敌的,鼓励使用禁忌魔法的结社。就算是在魔法师的世界当中,也被当作是最为阴暗的存在。
“……”
弓鹤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


[间章]

美贯,想起来了。
那是自己刚刚记事时候的事情。
神道体系,最终还是要依靠术者的灵魂。
所谓的灵魂,是否定努力和环境的,天生的素质。
因此,从一出生,美贯就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超过自己的姐姐。葛城的家人总是这样地告诉她。而在外面,这样的气氛更加明显。
非常重要的一点。
自己只不过是当家直系家族中,延续高贵血脉的一个小小的齿轮。
而且,还是姐姐的替代品。
大人们总是这样地告诉美贯。
就连那个辰已,也只是把美贯当成香的妹妹来看待。
美贯的—切,都是以姐姐香的存在为前提,单单美贯一个人没有任何价值。
——只有一个人,不会这么说。他就是橘弓鹤。

“因为我是,美贯小姐的守护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弓鹤就这么说的。
“有需要守护的对象才有守护人。有了美贯小姐,才有橘弓鹤。”
微笑着,弓鹤这样说着。
(……)
橘弓鹤是从旁系选来的少年。
非常温柔的少年。
如果说辰已是如同太阳一样温暖的男子,那么弓鹤就是如同月亮般安静的青年。
总是安静地,充当着美贯的哥哥。
神道的祝词和礼仪,还有普通的学习——平假名的书写和加减法,所有的一切都是橘弓鹤交给美贯的。每当美贯哭泣的时候,弓鹤总是背着她,漫步在葛城山上。被弓鹤这么背着,听着树叶的沙沙声,虫子的叫声,不一会,美贯就会停止哭泣。
姐姐香总是说美贯的个性太过温柔,不过在美贯看来,这种温柔全部都来自于弓鹤。
而所有的改变,都源自于三年前。
因为辰巳闭门思过,所以弓鹤成为了香的守护人——之后,美贯又变成了孤零零地一个人。
(所以……)
所以美贯自己才离家出走。
因为再也没有人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唯一。

而现在。

就像过去一样,弓鹤背着美贯,静静地矗立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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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魔法师和鬼神

鬼丸……粟田口国纲锻造的传说中的宝刀。北条时政当权时,一个一尺高(三十厘米)的小鬼每天晚上都来骚扰,最终导致卧病在床。在梦中见到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哭泣,诉说身体太脏,于是该当家找出这把刀并命人洗干净。有人将这把刀净化之后,没有放回刀匣,斜放在了门柱旁,此时,刀倒了下来,刚好切下了旁边火盆上小鬼「铜像」的脑袋。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小鬼出现过。

1

“弓鹤……哥哥是……‘螺旋之蛇’……?”
因为趴在弓鹤的后背,所以美贯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在一刹那,美贯还是感觉到了弓鹤不自然的肩膀的抖动。
这是弓鹤从来没有过的动作。
“啊啊。”
圭肯定地点着头。
耸了耸肩膀,再一次地指向悬崖旁边的弓鹤。

“那个家伙……橘弓鹤,就是‘螺旋之蛇’。”

“……”
弓鹤没有否定。
四周安静地让人害怕,弓鹤就这样站着。背着美贯,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冰雪的雕像。
剩下的三个人,就这样包围着此时的橘弓鹤和石动圭。
葛城香。
猫屋敷莲。
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
每一个人,都是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魔法法术的魔法师,但是此时此刻,都被这样的一个冲击性的消息给打懵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少女香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来回地看着橘弓鹤和石动圭。
“你说这个男人,是‘螺旋之蛇’?”
安缇莉西亚忍着惊讶,自言自语着。
在她那翠绿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橘弓鹤的身影。
“……喵呜。”
“喵~~~~~~~呜!”
是两只猫——玄武和朱雀。
而带着他们的猫屋敷,向着石动圭问道。
“刚才你说的——勉强赶上,就是这个吗?”
所谓的刚才,就是石动圭被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追赶的时候。
在风雪中,被魔神和阴阳师阻住去路的圭,当时这样说道:“……总算,勉强赶上了啊。”
如果是在平时,安缇莉西亚和猫屋敷肯定对于这句话不屑一顾。
如果让曾经和自己敌对的对手,说些戏言而丧失机会的话,他们两个肯定会不甘心。
但是.接下来的台词竟然是。
——“终于,找到‘螺旋之蛇”了。”
虽然对于这句话并不相信.但是两个魔法师还是监视着石动圭,来到了这里。
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
“算是吧。”
“你是怎么知道,他——橘弓鹤的事情的?”
“哼哼哼 ”
圭,用鼻子笑了笑,轻轻地挥了挥手。
“当然使用这个啦。”
马上,从弓鹤的脚下,闪动着光芒。
“……”
弓鹤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那些红色的光芒,飞向了圭的脚踝,然后沿着牛仔裤盘旋而上,最后飞进了圭手中的竹筒中。
是管狐。
在雷丘,附身在树身上的管狐,圭把它用在了弓鹤的身上。
“——就是利用了他们的眼睛,我甚至看到了你在石室中使用铜壶的情形。”
拿着竹筒,圭转身看着弓鹤。
“自己身为葛城家的术者,却在使用所罗门之壶,很明显这是知法犯法。当然像我这种专门走歪门邪道的魔法师就另当别论了啊。”
圭自嘲般的,歪了歪嘴巴。
但是,也确实如此。
像葛城家标榜正统的魔法师,必定是极度讨厌学习其它的魔法法术的。
当然,穗波的巫女魔法和凯特尔魔法这种同宗同源的暂且不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甚至会导致严重的咒波干扰——严重的时候,都很有可能发生咒波污染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所以弓鹤所使用的所罗门之壶,就是确凿的违背魔法世界规定的事情。
“……”
到现在,弓鹤仍旧是一言不发。
“怎么啦?怎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啊?”
仿佛戏弄—样,圭接着说道。
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下,圭仍旧不改他那轻浮的态度:不由地让人联想起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拼上性命搞笑的——走钢丝的小丑。
“……你是,什么人?”
弓鹤问道。
“我啊。”
“——弓鹤。”
这是香的声音。
“你……真的是……”
听到香迫切的问话,弓鹤微微地笑着。

“不过……我并不是什么‘螺旋之蛇’啊。”

“哈?”
“这个壶,是我三年前得到的。”
右手举着那把铜壶,弓鹤说着。
圭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三年前……?”
那是美贯和香的母亲死去的时候。
连鬼都想要保护的稀有的巫女,最后为了保护香,倒在了鬼的利爪卞。
“那个的候……我,去追赶逃跑的鬼。”
弓鹤开始静静地讲述着过去的事情。
“追踪着杀死巫女的鬼,我进入了深山。在葛城家的术者中,只有我拥有可以和鬼匹敌的脚力。——不过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这样的才能该有多好啊。”
“弓鹤……哥哥……”
弓鹤韵后背上,美贯微微动了一下。
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可能是不应该听到的东西。
轻轻地,弓鹤举起美贯的身体,然后把她放回地面,温柔地抚摸着无力地半躺在雪地上的美贯的头。
“弓鹤……哥哥……!”
“可能我对于鬼的所作所为也很愤恨。”
弓鹤将手从美贯的头上拿开,非常怀念的样子笑了。
“和辰巳一样,我也爱着那个人。所以,那个时候,就咔嚓一下,眼前一片血红……”
那个人,难道指的是,美贯的母亲?
“但是。等我追着鬼到了那里,发现那里已经没有鬼了。”
“没有鬼?”
“哎。”
弓鹤点着头。
“在那里的……是一个带着红帽子的人。”
弓鹤如此说道。
“是个拉丁系的白人。脖子上悬挂着所罗门的五芒星。那个人,站在鬼的面前,打开了壶盖,把鬼——正确的说,是鬼的一部分,给封印了。”
“……格拉。”
安缇莉西亚小声嘟囔着。
那个样子,酷似她之前的徒弟。
现在,开裂的嘴上,应该带着口罩。
他是背叛了“盖提亚”,加入了“螺旋之蛇”的魔法师。挑唆他的父亲欧兹华德使用禁术,最终和达芙奈进行了魔法战斗的5=6(注:小达人。取自蔷薇十字团、魔法师的等级划分)。
他是一个亲口吞噬了魔神,是自己和魔神同化的,“螺旋之蛇”的信徒。
那个男人,三年前,就已经背叛了组织吧。

“鬼……是“螺旋之蛇’寻求的禁物之一啊。他们一直都想要那个被封印了的那部分样品啊。因为格拉并没有完全封印的力量,如果有的话,‘螺旋之蛇’早就明目张胆地行动了。”
安缇莉西亚回忆道。
“哎。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弓鹤也肯定道。
“……可能,那个时候,应该有必要向葛城家报告一下吧。作为擅自闯进我们结界的魔法师,也应该有些处分的对吧。”
此时,橘弓鹤的微笑,有些虚幻。
“那么,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面对着圭的质问,弓鹤微微地点点头。
“我,拜托了他。请他把封印鬼的法术交给我。”
“怎么可能!又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会的法术!”
安缇莉西亚,马上就喊了起来。
“并不是随随便便啊。”
弓鹤温柔地笑着。
纤细的手指,划开了自己胸口的和服。
从小腹一直到胸口,所有的皮肤都变成了青黑色。
“作为代价,我的内脏——特别是我的一片肺和半个肝脏——已经腐烂了。而我的右眼也已经看不见了。这些事情铃香大人都知道。不过,对于铃香大人,我也只是说是因为受到了鬼的污染。”
“……”
大家都无话可说。
因为大家都知道弓鹤的话里面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长久以来习惯的法术,和完全不是同一性质的魔术。为了掌握这样的东西,需要多少才能和代价,大家都很清楚。
橘弓鹤。
如果,将他自身的才能全部都倾注在一种法术上,那毫无疑问,肯定是一个稀世天才。
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做的理由,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如此啊。”
圭深深地叹了口气。
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后面:
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
“——喂,既然已经全部都了解了,怎么办啊?”
“?”
满脸疑问的猫屋敷的表情突然变了。
丛杉树林里面,传来了回答。
“哎。……看来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啊。”
那是和刚才猫屋敷他们出现时的同一个方向。
但是,到现在为止,猫屋敷也好,安缇莉西亚也好,对此都毫无察觉。常人不清楚,如果是他们两个人,可以毫不知情的接近他们,是一件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啊。
而且,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和他们似乎还渊源颇深。
“……影崎……!”
“各位,好啊,”
依旧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向众人弯了弯腰。
在那里现身的,竟然是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协会”的影崎。
“圭。你……!
猫屋敷忍不住地喊了出来,对此,圭只是耸了耸肩膀。
“所以啊,我也不是‘螺旋之蛇’。”
圭得意地笑着。
“倒不如说,刚好相反。我作为‘协会’的监查员,在调查‘螺旋之蛇’,——看吧,我怎么可以轻易地暴露出我的身份呢。”
“啊……”
此时,安缇莉西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张大了嘴巴。
“那么,难道说,那通联络我的什么自称长腿叔叔的,恶作剧电话也是……”
“啊啊,那也是我啊。因为我想把所有的棋子全部都摆上啊。”
圭非常轻浮地点点头。
他们说的是半天前,向动身去日本的安缇莉西亚报告葛城家情况的电话。那个时候自称是什么长腿叔叔的,原来就是石动圭。
“影崎……你也知道!”
看着瞪着自己的安缇莉西亚。
“因为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啊。”
影崎说着,又施了一礼。
无论怎么看,好像都不是什么坏事。
与其说它是一部反转剧,倒不如说它更接近是一部喜剧。香和美贯,经过数次的曲折,最后也只不过是恢复了神志。
“是这样啊……”
橘弓鹤挠着头,满脸的困惑。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圭的目光转到了这边。
“全部尘埃落定。把那个壶交出来吧。你既然不是‘螺旋之蛇’,我也会帮你说好话的。”
说着,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或者说,对于橘弓鹤,圭产生除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共鸣。
即便是走上旁门,但是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这或许放在圭身上也适用。
“不,还没有结束呢。”
弓鹤摇摇头。
“啊?”
“现在我被抓住的话,只不过是重新开始祭祀。”
说着,他的身体,向一边走去。
那是悬崖的方向。
弓鹤慢慢地走进,发出巨大轰鸣的激流悬崖。
“你这个家伙,要干嘛……!”
影崎拉住了探出身子的圭。
“你打算做什么?”
影崎问道。
声音非常地平静。
同样,弓鹤也平静地回答道。
“把神,扔掉。”
弓鹤将拿着铜壶的手伸向了悬崖。
“这里是,通向葛城山的灵脉的正上方。就算是鬼神,也会顺着这条河流消失的吧。”
“…弓鹤,这样的话,鬼……”
这是香的声音、
或许是意识到了话中的含义,弓鹤淡淡地笑了。
“是的。丢弃如此浓重的仇恨,肯定无法避免咒波污染的啊。一定会对周围环境有相当大的影响——但是,这种咒波污染,无论多强都会被灵脉冲走的。这也是事实。”
即便是在轰隆隆的水声中,弓鹤的声音还是非常的清晰。
这原本,就是神道中最为重视的呼吸之法。甚至连说话发声都要以此为标准。而弓鹤的声音,正是他多年苦练的证明。
同时,也是非常细弱的声音。
只听这个声音,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
橘弓鹤,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像“阿斯特拉尔”迄今为止交锋过的魔法师那样,对自已的做法一味地自信。
但是。

“……我,没有其它路可以选择。”

橘弓鹤坦言自己的懦弱和屈服。
“……真的啊。从心底里面,我讨厌这样的仪式。你知道吗,香小姐。所有继承了鬼力的巫女,几乎所有人都在晚年因为无法压抑鬼的咒力,大都发疯而死啊。之前,继承鬼力的——铃香的姐姐的惨死,你并没有看到。”
仿佛瞑目了一般,弓鹤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全身没有一丝的破绽。
这是基于认清了自身的懦弱之后,可以说是胆小之至的细心表现。
风雪中,急流中,到处都在歌唱一般,弓鹤接着说道。
“所以,我才会祈求那个戴红帽子的魔法师,教我那样的法术。”
就像刚才的辰巳那样。
就像刚才的树那样。
原来,橘弓鹤本人也非常抵抗那种仪式啊。
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自己付出的代价才毫不后悔。即便内脏腐烂,即便失去视力,对于弓鹤来说,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些东西。
如果这样的话,可以阻止祭祀,自己也就安心了。
“……”
弓鹤的眼睛再次睁开。
“——石动圭先生。”
“啊啊。”
“请守护美贯小姐和香小姐啊。”
弓鹤笑着说。
虽然之前也笑了好几次,但是唯独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至少,香和美贯是这样理解的。
“弓鹤——!”
“弓鹤……哥哥……!”
两姐妹同时喊了出来。
弓鹤的手松开了。

铜壶的壶蔷,首先落进了急流中,在夜色下散发着银光。

——刹那间。
黑暗,产生了。

2

“你说石动圭,是‘协会’的人……”
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此刻,他正在石舞台的前面。
在那里,老迈的女人——葛城铃香,将石动圭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他。
“啊啊 这是‘协会’强烈推荐的,被聘为此次祭祀的警卫,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可能会是‘螺旋之蛇’啊。”
“……是这样啊。”
对于铃香的这句话,穗波表示赞同。
严格来讲,数个月前,曾经发生过“协会”派来的冯其实是“螺旋之蛇”成员的事件。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虽然“协会”并非岩石一块,但是还是具备这种净化能力的。
“……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明白了石动圭的目的。”
“唔?”
“如果石动圭不是‘螺旋之蛇’,那么,就只有相反的可能。如果他是为了找到‘螺旋之蛇’而来的话,那么其它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道理上来说是没错的。”
铃香自言自语道。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铃香断然拒绝道。
“你说没有关系。”
正面面对的辰巳反问道。
“对于葛城家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仪式。至于和‘螺旋之蛇’有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铃香短促地回答着。
没有任何余地的回答。
树也好,穗波也好——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吗?”
轻轻地,铃香说着。
雪还在下着。
铃香就这样背对着其它的术者,威严地拿着手中的神乐铃。
这样的姿态,就表明着战斗还在持续着。
“……真是不讲道理的固执老太婆啊。”
辰巳嘟囔着。
他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右手,左手则保持着手掌摊开,慢慢地做着战斗的准备。
“我没有必要听一个小孩来教训。”
铃香眯着眼睛,矜持地说着。
白色的景色中,如同枯树枝的双手举了起来。这是在此之前,将咒力集中,输送到神乐铃的每一个地方。
之后,铃香晃动着神乐铃。

——刹那间。
黑暗,产生了

“什……?!’
老妇人呻吟着。
非但如此,葛城的全部术者,也全部被惊人的重力压弯了膝盖。
如此力量的咒力,仿佛一座大山压了过来。让人感觉到重力倍增的巨大力量。
“嘎啊……!”
“社长!”
与此同时,树一把按住了自己的眼罩带子,仿佛在瞬间就会断裂—样。
少年的右眼中,看到了。
在黑暗的里面,模糊的东西。
“那……个……”
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罩,另外一只手举了起来。
“哎……?”
手指延长向上摆动着,穗波对此倒吸了一口冷气。

呼,呼。
呼,呼。

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雪地中,出现了新的白色。
是面具。
用木头雕刻的,女人的面具。
眼看着,从面具的里面,长出了人的头和躯体。
当手脚都出现的时候,身上又出现了类似白拍子(注:平安末期的男装舞妓)的服饰。
这也并不是一两个。
“鬼……?!”
穗波的话,打住了。
那是昨天夜里和猫屋敷一起在雷丘遇见的假面鬼。
现在,出现了数倍多的假面鬼,将树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祭祀……”
“祭祀……”
鬼们这样说着。
数量大概有十个或者二十个。
不对,超过了五十个,好像还在增多。
无数的,无数的,仿佛飞舞的雪花,假面越来越多。
所有的假面都异口同声的,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这个是……”
铃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看来,她认为现在并不是和树以及辰巳战斗的时候。
一眼都没有看树他们这里,径直对着跪在地上的术者们,当头一喝。
“缚起来——!”
“……是!”
再一次地,术者们将自己手中的常春藤,扔了出去。
纵横无边的常春藤,仿佛是高手手中的鞭子一样,凌空飞舞着。一端植根于大地,另一端则无一例外的捆绑着鬼。
但是,数目实在是太多了。
单单是,鬼的数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术者。
常春藤的数量毕竟有限,不可能阻挡住鬼们的海涛般的愤怒。
实际上,假面鬼,踏着倒下的同胞的身体,越来越快的冲了过来。
“——铃香大人!”
在求救的术者们的身后,传来的这样的声音。

叮铃———

是神乐铃
不需要长长的祝词,也不需要大量的币帛。
声音的波浪扩展着,抵挡住了鬼的进攻。
鬼的队伍,—个不剩的被弹飞了出去。
而且,不单单是被弹飞了出去,而且,冲在前面的鬼还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某种东西,将他们的手脚绞碎,烧掉了他们一半的身体,散落在雪地上。
声音。
和化音波为利箭的鸣弦属于同一种法术。
音波所到之处,瞬间,就将无数的鬼给撕裂得粉碎,
“麻烦啊……”
但是,在铃香的额头,也出现了讨厌的汗水。
这是因为最初的咒力之故。
那并不是单纯的咒力。而是可以和咒波污染相匹敌地——包含仇恨污秽的咒力。
所谓的神道法术,不管是场所还是术者,都必须是洁净的。
因此,如果土地本身就已经满是污秽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将法术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或者说是,即便释放了出来,也需要比平常更多的能力消耗。
而鬼的怨恨——正是这样的一种带有污秽的咒力。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倒下来的鬼,用利爪不断地抓挠着地面。
这本身就像是一种咒力,如同怨恨一般,潜入到了地面。
他们都恶狠狠地看着。
是否能够用音波产生的“禊”——将所有的怨恨消除,他们用自己血红的眼眸看着。即便失去了胳膊,折断了双腿,假面后面的眼眸中也闪烁着在所不惜的光芒。
“为什么……现在……”
铃香嘶哑着声音说着。
满是皱纹的脸上,汗水从下巴一直滴落到脖子上。
“不……是的……”
站在后面,树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是?”
“不是那个鬼……我……看到的是……那个……”
大家都扭头看去。
顺着树手指的方向。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仿佛就要碰触到夜空的云彩一般——一个只有上半身蛇巨人的影子。

“……什么啊,那是。”
摇着脑袋,圭睁大了跟睛问道。
难以置信的景象,就这样在夜空弥漫开来。
弥漫,这个词语的感觉放在这里真是太合适了啊。

那是个黑影。

接近山顶的——附近,出现的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巨大的黑影。
那并不是实体。
黑呼呼地蔓延着。仿佛是咒力的黑雾。
无法成形的巨大咒力,彼此汇聚着,变成了一个模糊暖昧的“黑影”。好不容易有了人样,看上去就和之前的那个鬼有些相似,应该是被橘弓鹤封印在铜壶里面的吧。
但是,因为并不完整,所以如此地模糊。
但是,这种压力。
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噼里啪啦地,触电的感觉。
“……!”
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单皮肤,就连内脏也发生了异变。
身为魔法师,圭最薄弱的精神里,在咒力的感应下有些发狂。
“……”
勉强压抑住这种感觉,圭又一次抬头看着那个“黑影”。
“黑影”依旧没有减弱的样子。
虽然停止了蔓延,但是滚滚喷薄而出的强大的咒力,仍旧没有停止。
如此强大的咒力释放现象,在圭来说,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那个星祭……也没有恐怖到这个地步啊……)
咕噜,圭咽下了一口自己的唾液。
这,不可能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咒力。
那是和火山喷发和台风一样,是天灾。
不对,一不小心,甚至会比那还要厉害啊。

——鬼神。

这需要多么浓重的仇恨,需要积攒多少时光,才会达到这样惊人的咒波污染啊。
难道说,从葛城家创建就已经开始了吗。
而且。
(这……难道就是法术的本质吗……)
圭咬住自己的后槽牙,感到像要呕吐。
原本早就应该了解的啊。
和在场的所有人相比,石动圭,对着这个的本质应该有着更为清楚的了解啊。原本他就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啊。
无论多么偏离魔法正道都无所谓,圭本来对于魔法就有着如痴的渴求。
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己才会连师兄猫屋敷都欺骗,互相搏杀,才会甘心做一名“协会”的检察员。
明明如此,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为什么会无法忍受这种感觉啊。
(……)
圭抑制住了想呕吐的感觉。
恢复到了之前轻浮的样子,但是,中间还是花费了好几秒钟的时间。
圭转过身去,说道。
“——是你帮的忙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你也算是‘协会’的人。”
影崎依旧是用淡淡的声音回答道。
就在那个瞬间。
那个“黑影”膨胀的瞬间,圭看到影崎向前迈了好几步。
单单如此,就把原本已经要蔓延到半山腰的“黑影”,又逼回到了山顶附近。
不知道是用的哪种魔法,圭无法看穿。
“……我不会道谢的啊。”
在旁边,想向起了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不需要。和石动圭一样,雇佣了你的人也是我嘛。”
看着去赶灰尘的安缇莉西亚,影崎慢慢地点头说道。
之后,影崎又对着一个人说道。
“对于你,是不是应该贷款比较好?”
“别开玩笑了。”
猫屋敷立刻拒绝了。
“对于把‘螺旋之蛇’的信徒——冯送到我们‘阿斯特拉尔’的‘协会’,这点债,还是该还的吧。”
“……原来如此啊。也有道理。”
影崎面无表情地皱着眉头。
“……喵呜。”
“喵呜。”
紧跟着,玄武和青龙也叫了起来。
后面的香和美贯都瘫倒在地。就在“黑影”出现的时候,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少女们,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
甚至可以说,她们能够保持清醒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样纤弱的身躯,她们两个一定是一直一直都在忍耐着。
“不管怎么说,先告一段落了。”
影崎说着。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口吻就像是引诱人参与不公正赌博的恶魔一般,影崎——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这样说着。

3

数秒后,葛城铃香也看到了巨人的“黑影”。
(……)
虽然只有短短地几秒钟,但是对于树来说,仿佛经历了很长时间。
仿佛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脑子里面赶出来似的摇着自己的脑袋,铃香看上去又老了三十岁。
“太轻率了啊……弓鹤……”
铃香的嘴里轻轻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弓鹤,吗?”
“难道你认为还有其它人嘛?这种将神灵丢弃到灵脉的暴举,你认为还会有别的人吗?”
讽刺般的,铃香歪了歪嘴巴。
站在如同云霞的假面鬼的中间,叹气的呼吸变成了一阵白雾。就在刚才,那个神乐铃的声音,好不容易将鬼们咒缚住了。
但是,这个咒缚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吗?
“……你们就高兴吧。祭祀完蛋了。”
半睁着双眼,年迈的女人说着。
“听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那个‘黑影’将灵脉还有所有的一切都给破坏掉了,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不能居住的领域。”
“什——?”
树的脸僵住了。
“婆婆,这是说……”
辰巳开口问道。
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哼,铃香重重地甩了一个鼻音。
“辰巳你好像已经明白了吧。所谓的仇恨就是这个东西。”
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铃香说着。
“如果没有什么人去继承的话——就会蔓延下去。可以继承这种仇恨的血统的除了我们葛城家,还会有谁啊?”
这就是法术,遗留下来的负面的遗产。
以鬼为食的葛城家,反之亦然。
利用鬼来达到目的,这是事实。
但是,在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事实。
如果葛城家的人不利用鬼的话……鬼就会去吃人……这也是真实的事实
“你看吧。”
铃香挥了一下手臂。
辰巳扭头看去。
而树,早就把那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咒力,慢慢地,从山背处冒了出来。
如同一阵雾霭。
那吞噬一切的,毁灭一切的,黑色的雾流。
“是从灵脉中溢出的仇恨啊。”
铃香笑了。
“如果普通人碰到的话,会怎么样呢?父母和孩子互相残杀?恋人互相勒死彼此?哼哼,在我们魔法师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世界延伸开去罢了。”
“……”
树,都停止了呼吸。
啊啊。
普通人,意识不到的啊。
就在他们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
等到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事情会被象“协会”之类的给处理掉的。
“啊啊……或许这样反而好啊。”
铃香这样下着结论。
然后,对着身后的术者们,挥了挥手。
“继续维持禊,撤退。”
铃香发出了命令,重新拿好了自己的神乐铃。
似乎明白了首领的命令,原本已经满脸困倦的术者们,此时微微有了一些气力。
“等一下。”
穗波,阻止道。
“那么……你就对那个东西听之任之?!”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做你们认为是对的事吗?我也一样。”
“——!”
痛切的一句话。
之后,铃香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向着假面鬼走去。
“……”
冷冷地瞧着眼前的这群鬼,铃香举起了自己的神乐铃。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渐渐地,假面鬼的身体都挺了起来。
音波造成的咒缚,正在被解开。
铃香和其它的术者很清楚,当那些鬼完全解脱的时候,也既是决一胜负的时候。或者说,鬼也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突然,黑色的雾霭来到了假面鬼队伍的后面。
嘶,的一声,融化了。
鬼的身体。
“咒力……把鬼……给吃掉了……?!”
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像是自相残杀,
略膊融化了,腿脚融化了,假面鬼被这神秘的咒力统统分解了。分解的结果,就是把他们全部吸收到了自己流动的黑雾中。

“祭祀——还没有结束啊——!”

慌不择路地假面鬼们,一下子就涌到了这边。
“——!”
铃香和术者们,焦虑万分。
因为时机不对。
神色有些动摇,也就是说,发动法术已经为时巳晚。对于需要净化的精神力的法术,这是致命的打击。
就连这种为时已晚的结果,树的右眼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假面鬼的利爪撕破对方的防守,看来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了——?)
树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
假面鬼军团,咚地一下子全部倒了下来。
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推翻的。
此时,从山背处,飞来了一名半透明的少女。
“——树!穗波!”
随着喊声,长发少女降落在地面上。
“真奈美!”
“黑羽!”
穗波和树一前一后,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同时,也了解到了,那推翻假面鬼的力量的所在。
骚灵现象。
幽灵特质的黑羽,震动着肉眼看不到的念力,将所有的鬼都给绊倒了。
就趁着这个间隙,大量的币帛被扔到了半空。

“拔除吧,清净吧。”

祝词从术者们的口中喊了出来。
于是,在和假面鬼之间,构筑了一道结界。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的“楔”准备的不充分,还是因为鬼不同刚才的拼命,慢慢地,二者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被假面鬼的脚丫踩踏的那些白色的纸钱,也都被染成了黄色。
更加可怕的是,在这群鬼的身后,还有一股黑色的咒力烟雾,慢慢地靠近着:
“为什么……黑羽你。”
身处在压力之中,树的喉咙有些颤抖。
幽灵少女会来这边,之前通过电话,达芙奈已经告诉他们了。可是,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节骨眼呢?
“因为影崎……已经知道了蛇的本来面目……所以,让我把这个带给穗波。
“哎?”
穗波的眼睛吃惊地眨着。
黑羽拿出来的是,原本放在葛城宅邸的旅行箱。
为什么影崎他会知道这个旅行箱呢,穗波不知道。
但是,穗波的眼眸中放出有力的光芒。
“这个……影崎,为什么……”
说着,穗波抓住了箱子的把手。
然后,马上把箱子平放。
“铃香家主。’
“什么事?”
此时的铃香,正在全力抢化着“楔”的力量。
仓促间布下的结界,已经有一半被蚕食掉了。明明单单那些假面鬼的反抗,就已经让铃香自顾不暇了,可后面还有一大团黑色的咒力等着呢。
现在的状况,如果有那么十几秒钟的失神,就挺不过去了。
虽然这么危机,但是穗波还是这样说道。
“请把”禊”解开。”
“什么——?!”
“你不是也这么说的吗。我们也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啊。”
穗波,强硬地说道。
又近了一步。
向着假面鬼的方向。
向着黑色咒力的方向。
“所以——把它解开没有关系的啊。”
“……”
铃香说不出话来。
没有办法回答。
铃香无法理解这个少女所说的话的含义。
她自己从来不认为现在还有可以打破这种局面的魔法。
“解开!”
让施展“楔”的术者们退了下来,穗波马上打开了箱子。
最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漏了下来。
是黑色的土壤。
在大量的土壤里面,那个东西被埋在了里面。
跌落在地面上的火把光芒,闪烁着映照着这个东西。铃香看到之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你要……”
“为了让它适应日本的土壤,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啊。”
穗波,微微地笑着说道。
就在树修行中间,穗波,并不是无所事事。
一边在帮助“阿斯特拉尔”的同时,少女穗波也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从威尔士,带来的少女的“秘密武器”。
“……拜托你了,爷爷。”
穗波对着这个东西喊道。
那只不过是一株小树而已。
是一株即便在寒冬,也是枝繁叶茂,在少女的手中自由伸展着自己枝干的橡树。
“……那个是。”
葛城铃香在自己的大脑中努力地搜寻着它的身影。
在脑海深处闪现的,是残留的一丝一缕的,非常古老的记载。
“难道这就是……‘活手杖’……?!”
铃香自言自语着。
在凯特尔魔法的秘技中,就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它不是一个单纯的树枝,而是将活着的树木本身当作手杖的法术。
只不过,在使用上,需要花费比普通手杖多数倍的悉心照顾。
栽培自不必说,咒力操纵的困难,以及活手杖自己的意志之类的,对于魔法师来说不可能处理的难事,也可以多到用打来计算。
再加上凯特尔魔法本身就是一个几乎就要消亡的体系,所以铃番一直以为不可能有会这样魔法的人活在世上。
(……但是。)
如果。
如果,是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女,这个凯特尔魔法正统的继承者的话——!
“你,究竟是……”
“我要让这座山成为我们的伙伴!请配合时机解开‘禊’!”
穗波喊道。
黑色的浓雾追了过来。
被强大的咒力追赶着,假面鬼们开始撞击着结界。甚至都不如碰到净化的盐巴和白纸时,身体的那种如火烧般的疼痛。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鬼们,纷纷被黑屋所吞噬。
这就是一幅地狱图画。
难道是百鬼夜行?
虽然是葛城的“楔”,但在在此之前,也就能维持个几秒钟。

“我在此祈求——”

举起手杖,穗波闭上了眼睛。
正在集中精力。
在她极度轻灵的意识中,少女的存在感越来越淡薄。意识慢慢地从周围的杉树林,扩散到了整座山峰。

“我在此祈求——”

铃香感觉到树叶沙沙作响。
刚开始,轻轻地,柔柔地。
过了一会,呼呼地,猛烈的。
仿佛受到了少女的鼓励一般,森林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这个是……”
哑口无言的铃香,抬头看着周围的树林。

“我茌此祈求——”

这是穗波,重复说的第三次。
少女的心,此时被手中的这把手杖占据了。
手杖在,内心,慢慢地长大,
而心中长大的手杖,慢慢地吞没了少女的身体。然后就是周围的大地,然后就是森林,然后连整座山峰都被包裹在内。

“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

穗波的意识逐扩大。
这是将自身利用魔法和周围的群山融为一体。现在,山神就是穗波自己,
能够和自然融合,就是借助这种咒力所拥有的魔法特性。
但是,如此同时,和山融合后的穗波,潜伏着可能无法恢复自身的危险。
如果有任何一个步骤出错的话,意识就会收不回来,而魔法师就会死去——
(……! )
有着这样的思想准备,少女喊道。

“我在此祈求——!”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此时沙沙作响微微晃动得不单单再是树叶。
而是这座山。
轰隆隆地,整座山发出喊声。
感应到了少女内心的意志,整座山给与了回应。
能够和黑色的云雾对抗的“力量”,全部蕴含于此,
看到这个情形,铃香命令道。
“——解除‘禊’。”
刹那间。

“我在此祈求——!”

威严地,穗波似平要把手杖直直地插进山中——

“身为灵树最后的后裔穗波·高潮·安布勒在此祈求!祈求灵树的所任领域为吾之国度!吾之领地!倾听吾之请求!吾乃神官,吾乃预言者,吾在此命令!四方灾祸退散!”

吹拂的山风。
假面鬼看到‘楔’的消失万分高兴,在一瞬间都涌了过来。
愉悦,欢喜,疯狂混杂在一起,假面鬼妄想着对始终站立着的穗波和术者们发动攻击。
但是办不到。
因为常春藤。
从地面,涌出大量的常春藤,将所有的假面鬼给咒缚住了。
非但如此,这些常春藤割裂了大地,将那些假面鬼一个不剩的拉向地底。
只不过,这并不是葛城家的法术。
融合自然,借助自然之“力”的凯特尔魔法特性,和葛城家的法术是相同的——不对,应该是远远超越葛城家的法术的能量。
但是,这需要多大的代价啊。
“穗波——”
树喊道。
少女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
(已经……!)
只不过使用了一次的法术,却剧烈消耗着穗波的精神。
和山同化的心灵,即将崩溃。
就这样融为一体吧,有个声音这样诱惑道。
希望和更为强大的事物同化,这是人类的本能在呢喃。
(还……不可以……)
穗波咬紧了牙关。
不可以失去自己的意识。
不可以被群山吞噬。
此时的穗波.感觉到了在那些被封印的鬼的后面,尾随而来的黑色的烟雾。
绝对的“力量”。
即便是芒经和群山同化的穗波也无法企及的,累积了千年的仇恨。现在,树他们如果直接面对的话,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在此祈求——!”

(停卞来——!)
穗波的意识,挥舞着双手阻止道。
那也是山神的手。

“我在此祈祷!以吾之国度之力,消灭来自北方的灾祸!”
整个森林,都听到了穗波的祈祷。
哗啦哗时,仿佛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杉树林里面的树木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来。
“哇啊——!”
看到这个样子,辰巳用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不久,漫天的沙尘和雪浪混杂着,在里面,辰巳看到。
少女的大型魔法,并不只是消灭了那些鬼而已。
斜斜地倒下来的大量的树木,就像一道城墙一样,连黑色的咒力都被阻挡了去路。



[间章]

“黑影”,思考着。
当然,与其说是智慧,倒不如说是积累了千百年的仇恨的结果,这只不过是类似于本能的思考。
(……)
自己也感觉到,侵蚀世界的道路被挡住了。
但是,这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问题。
反正只不过是挡住了而已。
只要再多一些时间,自己肯定可以把这个城墙粉碎。和灵脉相通的“黑影”的咒力,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
虽然如此,不过正是由于这种联系,所以“黑影”存在的时间也是非常的局限。
在天亮之前,“黑影”的咒力,可以无限制的高涨。
然而,等到了天明,他所有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命运。
(……)
如同漩涡般盘旋着思考着,在他的意识中并没有生存的本能 。
“黑影”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延长自己的生命。
原本,它就不是生命。因为可以存在所以才会存在——只不过是一种仅此而已的“现象”罢了。
以“神”之名义——或者,可以称之为一言主神“现象”。
但是,在漩涡的内部,却有着这样一个诉求。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那是那些已经被吞噬的,被溶解的。
原本应该已经被咒力分解了的鬼的嚎叫。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愤怒,悲伤混杂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一直一直思考着,甚至连为了什么而仇恨都已经忘记了的那种仇恨。
仇恨。
怨念。
为了仇恨而仇恨。
充满怨念的怨念。
这就是这样。
过于漫长的,过于久远的东西。
而且,还有一个。
(……)
在“黑影”的里面,有着一个弱小的意识。
虽然和仇恨比较起来,过于弱小很容易被漏掉——那种极其弱小的一个年轻人的意识。
融为一体吧,鬼的声音诱惑道。
和更为强大的事物融合,这是人类的本能。
(……)
不可能抗拒的。
所以,青年一直在逃避着。
因为自己的懦弱,那个将鬼丢弃到灵脉中的青年,事到如今不可能抗拒的了千年的仇恨。
只不过,最后自己想起来了。
那个三年前的事情。
“……哎。你说让我教给你这个法术?”
三年前,那个回头看自己的戴着红帽子的魔法师——格拉。
就在美贯的母亲在祭祀中死去之后,在追赶逃跑的鬼的弓鹤的眼前,这个魔法师将鬼给封印了。
“嗯哼。我倒没有什么关系啊,因为听起来很有趣。不过,你应该非常清楚,学习这种法术的禁忌吧。”
当然知道。
而且非常清楚。
同时,自己对于那个没有救下来美贯的母亲的自己,非常的厌恶。
“咕咕咕嘎嘎,原来如此,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那么很好很好。不过,我还是丑话说在前面啊。”
约定了学习的法术,那个魔法师说道。

“你,总有一天,会被这个法术反噬。”

(……就是……这样嘛……)
这样的回忆,马上又远去模糊了。
而且。
橘弓鹤的意识马上又沉睡到了“黑影”中。
只有鬼的声音在“黑影”中回荡。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好几次。
好几次。
好几次地回荡着。
最后,又说了一句话。

“……这样的话,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3 13:02 编辑 ]





树的语气坚定,强硬。
此时,在其它地方响起子回答。
“嗯……”
那是杉树林的深处。
弱弱的——但是里面却蕴含着一些东西的回答,响了起来。
“我要……自己决定啊。”
“唉?”
树回头看去。
马上少年的脸上闪烁着高兴的神采。
“……美贯?!”
在喊名字的方向,出现了几个人影。
“这,这里。”
是黑羽的声音。
还有一些气力的黑羽,冲着其它人打着招呼。
“……喵呜。”
“喵呜。”
“喵呜。”
“瞄~~~~~呜!”
四只猫高兴地叫着。
“猫屋敷。”
“唉呀唉呀。总算是聚到一起了啊。”
猫屋敷背着美贯,笑着说。
“谢谢你啊……社长哥哥。”
背上的美贯也微笑着。
虽然脸色发白,语气微弱,但是还是坚定地看着这边。
无论是谁——就算是奶奶也毫不畏惧地,径直地看着。
“美贯……”
“唉呀。看来某个人只高兴看到这个爱逞强的阴阳师和美贯而已啊?”
又有人影出现了。
“安缇莉西亚!”
“你好,树。”
静静地提起裙角,安缇莉西亚施了一礼。
虽然表面上装成无所谓的表情,但是脸庞还是有着隐藏不住的笑容。
还有。
在后面,就是一个穿着长袖和服的少女。
此时,辰巳大大地睁大了眼睛。
“香——!”
“辰巳……”
少女的面孔,也露出了自己那个年龄该有的笑容。
于是,挽起长袖子,拼命地向着辰巳跑了过来。
“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一边哭着,一边跑着。
“辰巳,辰巳,辰已,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反复地,反复地,捶打着辰巳大大的肚子。
无论少女怎么样垫脚尖,都还够不到大汉的胸口。
但是,比起任何一个拳头,这个小。小的拳头,反而让辰巳更疼痛。

“我啊……”
少女呢喃着。
“我,我……我……”
好几次,好几次都张开了嘴。
但是,却说不出来话。每次,都是被哽咽挡在了唇边。
“对不起,香……”
轻轻拍着香的后背,辰巳如同岩石一般一动不动。
少女也一动不动。
反复要将这分别的三年,在这一瞬间补上。
“……”
猫屋敷和黑羽淡淡地笑着,看着这样的两个人。
安缇莉西亚和美贯,则微微有些羡慕地看着。
葛城铃香,默默地将脸转到了一边。
“……”
伊庭树也微笑,突然。
“……疼。”
突然,自己又捂住了眼罩。
  那种直接炙烤着神经的疼痛,快速地膨胀着。就连这个已经习惯了疼痛的少年,也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险些倒了下去。
[看吧。]
眼睛说道。
[看吧,看吧,看吧。]
强烈地,激烈地,在树的脑海里面叫嚣着。
“黑影”并没有消失。
在山顶的附近,他正在吸取着咒力。
星空越加的清晰,反而预示着灾祸的增加。
好不容易利用穗波的魔法将对这里的侵蚀抵挡住了,不过还能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
“哎。——黑影肯定没有被收拾掉啊。”
从一边,又有一个人影落了下来。
“……影崎。”
“你好啊,伊庭社长。”
如同大海一般淡淡的语气,影崎打着招呼。
唯独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变过。平静的脸型,丝毫看不出来感情的语气,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树问道。
“‘协会’对于这件事情打算怎么办啊?”
“这个啊。在现在来说,既然不存在什么‘螺旋之蛇’,我就没有什么解决事情的意义了。就算是有咒波污染,因为你们还滞留在葛城,所以我想‘协会’应该不会出面干涉。当然,如果你们都出去的话,按照协议,我们会派遣来处理的部队。”
那样的话,肯定是来不及的啊。
还有,影崎还说,就算来不及也没有关系。
“……知道了。”
树点着头。
“这样的话,就有我们……‘阿斯特拉尔’来解决吧。”
“也好啊。”
影崎耸了耸肩膀。
虽然有些迟,但是在别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就是啊。这可是我们‘阿斯特拉尔’的工作啊。”
“穗波!”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少女,坐了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站起来——”
“没关系。”
少女水样的眼眸中闪烁着戏谑。
“而且,如果在附近有这些事情的话……我也睡不着的。”
“哎呀。虽然你一个人在那里睡觉休息的话也无所谓啊。”
安缇莉西亚插嘴道。
因为一直都在担心穗波的状况,所以才会插嘴进来。
不知道知不知道,反正穗波也嘟起了嘴巴。
“哼。我可不想被那些不请自来的人说三道四啊。”
“是啊。不过,比起明明从一开始就跟着树,到最后却可怜兮兮的倒在地上的人,要好得多。”
凯特尔魔女和所罗门的公主。
互不相让的两个魔女之间,火花四射,而夹在中间的树惨叫道。
“你们,你们两个人!现在可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
“哼!”
少女两个人被过身去,都哼了一声。
  不过从两个人面红耳赤的样子来看,不能不说他们两个真的算是志同道合啊。
固执己见的两个魔女啊。
困惑地挠着头的树嘟囔着。

“……不过,这样‘阿斯特拉尔’就算是到齐了啊。”

“……啊。”
穗波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个其它人的脚步声走进了,表示着赞同。
“哎。”那是猫屋敷。
“是的。”
黑羽也很有精神的握紧了拳头。
“啊啊,算是吧。……虽然我只是一个股东。”
安缇莉西亚不情不愿,斜着眼睛摇着头。

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了手。
放在了树的手上,然后一个一个地都放了上去。
然后,又有两双手也放了上去。
那是比树大一倍的大手,和一个只有树的一般大小的小手。
“我参加,也可以吧。”
“我也是。”
辰巳和香凑了过来,问道。
“当然了!”
树笑着说。
七个人的手就这样融合在了大雪中。
“——我回来了!社长哥哥!”
最后,美贯笑嘻嘻地将自己的两只手都放了上去。

  “——没关系嘛?”
看着眼前八个人的情景,影崎问道。
对着旁边那个如同枯树一般站着的对手。
当然是,葛城铃香。
“如果他们喜欢的话也不是很好啊。这不是葛城家的事情,是辰巳和香他们的自由。事到如今,如果强行阻拦的话也没有什么用。”
自始至终,铃香都是冷冰冰地说着话。
“但是……如果葛城家的继承者也这个样子的话,那么我只好尽力配合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铃香这样说着,转过身去。踩着积雪,那个孤独的身影慢慢地远去了。
^“……”
看着远去的铃香,影崎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一点点——有些不知所谓,只是一点点——铃香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2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这是类似于咆哮的,怨念。
这样的怨念,慢慢地伸向撕裂的天空。
面对着如同谎言般的满月,咆哮着。
下半身被埋在山背后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巨人的“黑影”就这样吼吼地嚎叫着。
与此相回应,山峰的颜色也开始了变化。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每一次的咆哮,地面都哆哆嗦嗦地发抖。而看上去发抖的大地,实际上并不是大地。
而是蛇。
地面上,好几十条,数百条——不,甚至有数干条的蛇群,蠕动着,狂卷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蛇。而是,凝聚的咒力,只不过看上去像蛇而已。
而每当蛇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就会慢慢地膨胀为一个巨人的“黑影”。
“哇,哇哇哇哇……”
半空中,半透明的少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月光照射下的脸庞,脸色发白。对于身为出租魔法师的新人的她来说,未免是太过于有着冲击性的情景。
“大太……啊。”
在树这一方,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来自浮游在空中的,银鲛的背上。
”大太?”
“原本,是妖怪的名字。在这种场合下,是拥有意志的诅咒现象的——一种形态的名字啊。”
安缇莉西亚,看着地面上蠕动着的巨人的“黑影”,说着。
大太。
或者说太大法师。
地方不同,也有传说中把大太法师称之为泥乱和尚。
这种场合下,就像安缇莉西亚所说的,这种无限的吸取咒力“现象”就是这个名字。
特别当这种“现象”变形为巨人的场合下,会被称为大太。
“……”
对于黑羽来说,听到了身为本原的精神力量。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那种灌注在咆哮声中的,无限的绝望。
这或许可以说是地狱的具体化。
这是充满愤怒的仇恨。
充满愤怒的愤怒。
那种早巳忘记缘由的,仇恨。
和咒力相同,这种感情也在无限的增大,而大太的现象也在加速。
正常的思索能力,在千年中,已经全面崩溃的,所谓的人类的概念的末路。
(……)
黑羽,非常的悲哀。
自己的存在,也许和这些“黑影”很相近吧。
人类,能够忘记很多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是很悲哀。
可能,自己也是这样的一种人吧。
“——黑羽。”
安缇莉西亚,静静地小声说着话。
“感情代人太深,是禁忌啊。”
“我,我知道。”
咻,黑羽咬着自己的嘴唇。
或许是看到黑羽的这个样子感到放心吧,坐在弗内乌上面的安缇莉西亚微笑着。
“和你合作应该是第一次吧。”
“是,是的。”
“那么,就请你配合‘盖提亚’的风格。像‘阿斯特拉尔’这种贫弱的社团的做法,很不适合我的个性啊。”
“‘盖提亚’的风格?”
“是的。”
黑夜中,安缇莉西亚的黑色裙子,衣摆随风翻动。
转过身来的安缇莉西亚,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料不到的行为。
“——大家伙!”
安缇莉西亚大喊道。
一瞬间。
黑羽似乎看到大太抖了一下。
“我来当你的对手。一千年之后的今天,能够让‘盖提亚’的首领送你上路,你不觉得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呜,啊……”
黑羽一直眨着眼睛。
黑羽知道,此时的“黑影”已经混乱了。
无论怎样的疯狂,“黑影”原本也是一个人而已。安缇莉西亚说的话,黑影应该可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但是,很有可能,“黑影”无法理解里面的含义。
就是这样的。
虽然只是上半身,但是巨人的巨大身躯,早就变成了数十米的高度。里面蕴含的咒力,也在一直的膨张着。
到底是在何处啊。
那个竟然敢于正面堂堂正正挑战自己的大傻瓜。

“——吾在此,诉求,唤起。”

但是。
就在这里。
优美的咒语,在夜空中回荡。
那是所罗门王的魔法。
古代统治耶路撒冷的伟大的王的魔法——虽然身在遥远的葛城,但是还是无比骄傲地人唱着。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lanenesis,Paumachia 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s,Genii,Li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非但如此,所罗门的公主,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微笑,这样告白着。
“那么,我们来进行一场千年中——最厉害的祭祀吧。”
如同指挥棒一样的铜壶,将闪耀着光芒的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的白色的手指,染成金黄的光芒。

“现身吧,弗法!统领二十六军团的伟大公爵!”

“现身吧,斯波纳克!统领五十军团的强大侯踊!”

是七十二魔神中的两柱。
一位是有着火焰尾巴的,通红的雄鹿。
一位是狮子的头颅,全身白银战铠的战士。
两个魔神,瞬间都变成了平常的三倍大。
即便没有巨人庞大,但是也有他的一半大小——仿佛是宣告着祭祀的开始一般,火焰和武器挥向了天空。
微微偏僻的山中。

在那个山坡上,蛇群扭动着。
径直向着山顶蠕动的蛇群,简直就像是一只旅鼠。
单单是因为被“黑影”吞噬,成为大太一部分,所以无数的蛇拼命地向着山坡爬去。
仿佛就是说这柞就是他们的逃生之路。
“天干丙。”
在里面,一个低低的声音小声说着。
“地干丁。”
“生门。”
在蛇群蠕动的空间里面,只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虽蠛然是极小的空间,好几个黑影并肩落了下来。
其中的—个黑影,骨碌碌地,旋转着一个带着如同轮盘赌的指针一样的木板。
“——以此成天遁。”
是罗盘、
是猫屋敷
在蛇群中间,骨碌碌地转着罗盘,猫屋敷也终于明白了。
“嗯,是这边。”
说完,开始攀登山坡。
“……唔,嗯。”
似乎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树点着头。
同时,环视这就在自己身边的蛇。
仿佛一步走错,就会马上掉进蛇群当中:虽然只不过是由咒力形成的而已,但是如果被他们的利牙咬一口的话,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完事的吧。
“没关系啊。只要贴着这道符咒,那些蛇就看不到我们。”
指着树头上贴着的那张符咒,猫屋敷笑着说道。
然后,又开始摆弄着自己的罗盘。
在这个罗盘的指引下,树他们慢慢地前进着。
奇门遁甲。
阴阳道——从本质上说,是从属于风水的法术。
方违(注:暂时转移居住地点,以避开不祥或者灾祸)和方位占卜等,利用方向本身所拥有的咒力的法术。
在中国,有着诸如将干军万马隐藏在白雾中,偷袭成功的故事。而穗波在雷丘使用的探视术,在某种类型上,可以说是东洋版本的风水法术。因为强烈的咒波污染,使得原本简单的山路变成了迷宫,因此这样的法术在引导人们方面是不可欠缺的。
(……真不愧是猫屋敷啊。)
已经有两个星期,树没有这么仔细欣赏身边的同伴。
正是这样有的放矢的支持,才是这个担任“阿斯特拉尔”中流砥柱的青年阴阳师的专长。
从很远的地方,此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安缇莉西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拼命啊。”
猫屋敷小声说着。
“嗯。——哇。”
伴随着地震,杉树林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爆炸声,伴随着狂风,响彻天空。
那只不过是大太的“黑影’’和魔神们的战斗,产生的余波而已。
当然,这种“力量”,不可能是安缇莉西亚所能够拥有的。
“黑影”无限制汇聚而来的咒力,被安缇莉西亚利用,结果,就导致魔神的身上聚集了比平常多数倍的咒力。
但是,这并不能保持很长久。
如果使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魔法的话,那么,魔法的反噬也必将出现。甚至于说,那些被千年的仇恨所污染的咒力,如果沾染到一个半吊子魔法师的身上的话,单单碰上一点点,就会让他马上晕倒。即便是有很高的本领,也难免会留下后遗症。
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所以猫屋敷才会拜托安缇莉西亚牵制住黑影的行动。
“趁着现在,我们要开通通往仪式场地的道路。从现在开始,就要看香和美贯你们的了。”
“……嗯。”
趴在树身后的美贯,点头说道。
“阿斯特拉尔”的小学生巫女,一直被树给背到了这里。
“我……要战斗到这场祭祀的最后一刻。”
少女美贯说道。
“这场祭祀,我们必须要接受。生祭也好……虽然很讨厌这些东西……恨也好,鬼也好……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
香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一直尾随在辰巳的身后。
紧紧地,抓着巨汉辰巳制服的衣摆,和树——还有美贯保持者不近不远的距离。
“……一定要。”
一会,香点着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样,可以吗?”
树扭头看向身后,问道。
“嗯。”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如果不好好干的话,我可就回不去‘阿斯特拉尔’了啊。”
后背上的美贯干脆地说着。
(真坚强啊……)
树忍住了自己的叹气。
这两个人只不过一个才八岁,一个才十岁——这对姐妹,真的是坚强的让人哀伤。
所以。至少,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一定要帮的。
“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突然,辰巳耳语着。
不知什么时候,辰巳悄悄地走到了树的身边。
即便如此,跟在后面的香,竟然没有被闪下来。那是因为,虽然辰巳的块头很大,但是一直刻意地和香保持着同样的步幅。
突然,树想起了一件事情。
刚开始,登这座山的时候,辰巳也保持着和树一样的步幅。这个已经成为了这个过去和少女在一起的辰巳的习惯。
(……原来如此。)
了解般地笑了笑,树摇着头说道。
“因为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啊。”
树说这话的同时,微微地挺起了胸膛。
“是吗?……你们就是这样的啊。”
辰巳自言自语着。
“做这样的魔法师,或许不错吧。”
“是的。”
树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社长!猫屋敷!”

那是穗波骑着扫把,踩着杉树林的树梢飞了过来。
虽然脸色非常的难堪,但是声音中确实充满着活力。
“我找到仪式道场了。跟我来!”
“啊,嗯。——我们快点吧!”
“啊啊。”
辰巳拽起了袖子,催促着后面的香。
“啊,等一下。”
一个舒缓的声音,在人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猫屋敷?”
“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我要确保大家有路可退。”
“啊……好,好的。”
猫屋敷看着微微有些不安,脸色发沉的树,描屋敷轻松的承诺道。
“我没事的。”
说完,猫屋敷将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扇子在自己的手里咕噜地转着。
“祝你们旗开得胜啊。”
“那么,猫屋敷你也要小心啊。”
“好的,那是当然的了。”
猫屋敷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猫屋敷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树他们消失在了黑夜中。
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还是又看了一会。
“……那么。”
说着,猫屋敷缓缓地转过身来。
看着在杉树林中隐藏的下坡路。
在那里,慢慢升起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可以说是大太的残片。那是感应到了“黑影”的力量,化形而出的,在这座深山中存在的杂灵。虽然只是杂灵,但是因为身在如此强大的灵力磁场中,所以也散发着不可小视的“力量”。
“大敌已经拜托给了黑羽和安缇莉西亚……在社长回来之前,这些小东西就由我们来收拾掉好了。”
“……喵呜。”
“喵呜。”
“喵喵呜。”
“喵~~~~~~~呜!”
四只小猫也赞成似的,一起叫了起来。
他们似乎对于又可以像之前“阿斯特拉尔”的时候一起工作,而感到高兴。
“——疾——!”
猫屋敷的嘴里,发出了急促的口诀。
泰山府君阎罗符咒。
那飞到半空被召唤的地狱之火,扑向了没有实体的“影子”。

“……猫屋敷,真的没有关系吗?”
半路,树扭头看过去。
已经看不到猫屋敷的身影了。
虽然树的右眼有能力,但是在如此浓密的咒波污染中,他也没有办法将猫屋敷的咒力和其它的东西区别开来。
“嗯……”
美贯也很担心的样子,声音都发抖了。
“不要瞎操心了。对于猫屋敷啊。”
这时,穗波插话进来了。
有着水色眼眸的少女,低低地飞行在大概树的头的高度。
少女自己也将视线投向了猫屋敷的方向,仿佛祈祷一般闭了眼睛。猫屋敷把自己留下来的意思,多多少少地,告诉给了穗波。
然后。
“社长……就要当好社长的啊。”
少女小声说着。
“是……吗?”
看着满脸迷惑的树,穗波微笑着。
看着他那微微有些脸颊泛红,却毫无察觉的表情。
刚才,他也听到了。
——“这个是我们的工作啊。”
那个害羞的样子,挺着胸膛,说着这些的少年。
当然自己并没有说出来,自己是因为看到这样的树看得入迷了,以至于和大家打招呼迟了些。
(社长,啊?)
穗波想到。
当初,自己来到“阿斯特拉尔”的时候,这个少年还完全没有一个社长的样子啊。
胆小,怕事,当时自己还认为,怎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适合魔法结社的人啊,
但是,人是会长大的。
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少年一点点地长大了。
作为“阿斯特拉尔”的社长,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
(……! )
脸颊的滚烫,慢慢地蔓延到了耳根。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感到微妙的痛楚。焦灼的,酸溜溜的,无法抑制的热度和痛楚。
“穗波?”
突然,树问道。
“没,没什么!”
穗波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唰地,突然就落到了擦着地面的高度。
“小心啊,社长!”
“哇哇,别拉我!”
“啊,穗波姐姐!要掉下来了!”
树——和背上的美贯,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惨叫。
握着少年的一只手,穗波加快了速度。

大太和魔神的大战。
听到他们战斗的轰鸣的,不单单只有猫屋敷他们。
这里是葛城的石舞台。
“……开始了啊。”
留在这里的铃香,抬起了自己的头。
“——铃香大人,怎么办。”
等待命令的术者们,喊着家主的名字。
这里的术者们都已经从疲劳中勉强恢复了一半的实力。那些剩下来的,还有无法动弹的重伤者,已经让他们先行下山了。
“……”
沉默了一下,铃香马上传达了命令。
“在半山腰,维持‘禊’。在没有得到‘阿斯特拉尔’是否成功的消息之前,不要让一丝一毫的咒波污染从我们的结界中泄漏。”
“遵命。”
大家马上低下了头。
原本,这些术者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集团作战。无论有多么地疲劳,他们的实力还是不可小看。
听到命令后,术者们马上就开始行动,在群山周围准备布置结界。
只不过,这也是在由大太造成的咒波污染实体化之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看甜的黑色烟雾——既然已经有了一次,这次就可能阻止不了了。
即便如此
“……美贯。”
铃香小声说着。
而这个声音,再一次被吹散在风雪中。
即便如此,年迈的铃香还是这样说道。
“既然那个孩子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幸福……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都一定要看到最后。”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
“黑影”的吼叫,传到了一个穿夹克衫的青年的耳里。
是石动圭。
这里是下山的山路。
……那个时候。

“——那么,怎么办?”

在影崎问过自己之后,圭走上了唯一的一条下山的道路。
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错的。
如果是自己的话,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无情,或许无耻,但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就是石动圭的。事到如今,自己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后悔过。
所以,回头看,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心情有些烦乱。
应该是这样的。
“……而且,又不该我出手。”
圭自言自语着,透露着一丝寂寞。
看着后面那个巨大的“黑影”,圭自语道。
“……你说过总会有办法的吧。师兄。”
青年混杂着复杂感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山顶方向。
甚至都没有想到要逃跑。

3

看上去非常蠢钝的大太,让人意想不到地反应非常敏捷。
仅仅蠕动着上半身,在身体内部,惊人的咒力翻滚着。
咒力提供着动力。
对于“黑影”来说,咒力就是血,就是筋肉,就是骨骼,就是内脏,就是所有的感官。
也就是说,咒力,是大太的根本。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伴随着咆哮,大太的胳膊向下砸了过去。
咕,黑色的胳膊伸长了数倍。
速度如同迅雷。
朝着站在半空中的银鲛——后背上的安缇莉西亚,漆黑的如同棒槌一般的胳膊就在了下来。那是如同巨大的陨石一样,惊人的灵力质量的炸裂。
刹那间。
“斯伯纳克!”
随着安缇莉西亚的命令,狮子头战士动了。
传说中,七十二魔神之一的斯伯纳克,在一夜之间,建造了塔楼和围墙,将所有战争武器全部收集在里面。
正如传说所言,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城墙.硬生生地将大大的胳膊给挡住了。
然后又一次攻击。
斯伯纳克的城墙好不容易阻挡住了大太的攻击。
但是,这一次,大人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拳头: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拳头不住地砸在了看不见的城墙上。
而且不但是没有停止,而且挥拳的速度是越来越快。
大太的身体如同风车一样的旋转,让人不由地回想起发电机。
每一次的打击之后,无论是速度,重量——还是里面包含的咒力的密度,都毫无止境地飞速增加着。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拳击,早已经变换成了如同导弹一样的扫射。
散发掉的那些咒力的余波,也比一个普通的魔法师强上数倍。如果此时树在场的话,在他的眼中,这些四散飞溅的咒力,就如同焰火。
“真……缠人啊……!!”
在城墙的里面,安缇莉西亚皱着眉头说道。
“斯伯纳克!”
安缇莉西亚喊出的同时,狮子头战士也拔出了自己的宝剑。
城墙的强化。
看不见的城墙,斯伯纳克和拥有同样咒力的宝剑一齐刺了出去。
就连强大如斯的大太,因为害怕自己的拳头变成肉串,而后退。
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
伤害大太的代价就是,看不见的城墙倒塌了,而为之灌注咒力的斯伯纳克,巨大的身躯也变得单薄透明起来。
“弗法!就是现在!”
抓住这个机会,安缇莉西亚再度叫了起来:
火红的雄鹿,从大太的旁边斜冲了过来。
魔神弗法。
七十二魔柱中,最擅长掌控天气的一个。在夜空中残留的那些雪云,突然就缠绕着闪电。
咔!
突然冒出来的闪电,劈开了夜空。
雷鸣,震撼着大地。
大地变成了高温的玻璃。
庞大的烟雾和异昧,咻咻的奇怪声音。所有的这些能量,一瞬间都聚集到了一起。
“这样的话,那个家伙应该稍微收敛些吧……”
自信满满地同时,安缇莉西亚翠绿的眼眸闪闪发光。
但是。
“——什么?!”
少女屏住了呼吸。
烟雾中,逐渐升腾的巨大黑影。
大太依然健在。
非但如此,通红的雄鹿竟然向着安缇莉西亚露出了自己的缭牙。
安缇莉西亚的思绪如闪电般闪过,马上就明白了,而在她的手里面,紧紧地握着的是“所罗门五芒星”。
“弗法!”
蕴含着言灵的咒文。
用含着咒力的名字的呼唤.将魔神给束缚住。
即便如此,弗法的炎尾笔直地指向天空。
错过时机了。
咣!
第二次的雷电就擦过自己的身边,爆炸后,将安缇莉西亚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白色。
(……咒波污染!)
这是“黑影”的咒力的反作用。
被仇恨的咒力所污染的魔神,将会变得很难控制。结果,平日里绝对不能允许的逆反,在这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疏忽大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种没有任何星辰的调整和仪式就可以平地生雷的战斗技巧对于安缇莉西亚来说是不可能的。现在的结果,宛如就是赌博的正反两面。
而且,接下来的一瞬间。
大太的胳膊,变成了一股暴风,
“啊——!”
好不容易,弗内乌虽然反应过来,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银鲛的身体分解成了咒力状态。连卷进来的弗法也被消灭掉,大太的胳膊伸向了天际。
少女的身体,被吹飞了。
从十几米——大约相当四楼的高度掉了下来。
被攻击麻痹的身体,不要说魔法了,连动都不能动。
(死,亡——?!)
这是最糟糕的推测。
但是却没不能好好地思考一番。觉悟和后悔混杂着,灼烧着少女的大脑。
但是。
最终在空中,安缇莉西亚的坠落停了下来。
“安缇莉西亚!”
眼前的一幕,是黑羽从上空冲了下来接住了安缇莉西亚。
安缇莉西亚知道因为骚灵现象,使得自己被别人阻止了下坠。正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黑羽才一直在一旁等待着。
或者,应该说猫屋敷的这项安排实在是值得褒奖。
那个青年推测,没有实体的黑羽应该对这场战争有帮助。
“……谢谢你救了我啊。”
就这样漂浮在半空,安缇莉西亚开口说道。
“现在……几分钟了?”
“二,二十分钟!”
“是吗……”
安缇莉西亚的脸色阴沉着。
手中紧紧地握着裙子里面的铜壶。
因为刚才弗法的逆反表现,使得安缇莉西亚对于使用魔神万分的谨慎。
而且,现在,大太也已经知道了。
刚才那一阵的乱打,那个黑影通过最后一击,也看出了安缇莉西亚支配魔神的极限。
即便,是和人类——生者完全不同的思维形态,这样的战斗力,也让眼前的魔女备受折磨,明白了这样的东西,所以也就实施了。
即便不是人类,也会残留诸如此类的思考方式。
(格拉……)
安缇莉西亚,突然想到。
那个背叛“盖提亚”的徒弟,为了追求什么,才想要对这个“黑影”动手呢?
而且,她现在,在“螺旋之蛇”里面都干什么?
{……即便是‘盖提亚’……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啊……)
对的。
对于安缇莉西亚来说,这个事情绝对不是和自己不相干。
既然已经听说了自己父亲过去徒弟的名字,那么现在这个事情已经演变成了即便是赌上自己全部家当也要必须解决的问题。
(即便这是为了……父亲的名誉也好……)
为了受到格拉的挑唆,而走上邪路的父亲。
正是为了维护这种名誉,安缇莉西亚才消灭了变成魔法的父亲。
这里,也一样。
为了拭去自己父亲弟子的污点,少女必须要找战斗。
“安缇莉西亚小姐……”
“二十分钟吗……”
看着眼前满脸担心的黑羽,安缇莉西亚咬着嘴唇说道。
“如果可能的话,必须再多争取一些……时间啊……”
金发少女的太阳穴,唰地留下了阵阵冷汗。

4

这里,被满月照耀着。
从云彩中间,洒下淡淡的光辉。
幽兰幽兰地,慢慢地,投射在积雪上。
将每一个地方,每一块雪分割开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小小花朵。
是雪割草。
可爱的紫色花朵,看上去仿佛是在以月光为呼吸养分。
实际上,也有可能就是这个样子。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小花朵,但是每一个花瓣都散发着纯净的咒力。
就算不清楚,那到底是魔法或是咒力,也是一个可以跪下来虔诚祈祷的地方。
特别,是对树来说——来时的路上充满了污秽,所以才会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圣的场所。
此时是在山顶。
“到……了吗……?”
树喘着粗气,,眨着眼睛。
“这里是……祭祀的最后的场所啊?”
穗波好像,又开始茫茫然的,小声嘟囔着。
因为只有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咒波污染的迹象。
非但如此,而且可以说是极为清新,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非常少见的充满灵力的磁场。
“嗯。”
香点头道。
“原本是,在美贯成为生祭之后,就会把已经变身为神的一言主和我,给带到这里来,进行最后的祭祀。”
成为神之后的“黑影”——一言主要来的地方。
这里就是迎接神的仪式道场。
也就是说,这里是。
神域。
“那么……如此……”
话还没有说完,树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罩。
轰!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道闪电,落在了山背后。
当然,这并不是偶然。
树右眼的疼痛,非常明确地告诉了他。刚才的那道闪电,蕴含着惊人的咒力,
不但如此,十秒钟后,又一道雷落了下来。
“安缇莉西亚姐姐……”
树身后的美贯,咬着自己的嘴唇。
从刚才的雷电来看,可以想象是一场多么激烈的魔法大战。同时,这也预示着安缇莉西亚此时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赶快啊。”
香向前走了一步。
在月光照耀下的空间里面,有着挂着注连绳的设下结界的岩石。
(哎,呀……?)
树看着这块岩石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似乎和在雷丘看到的很相似。
那块封印鬼的本体的镇石。
在岩石的一侧,一条细细的小溪流淌着。
而山脚在下,则又和飞鸟川,甚至是大和川汇流之后,流向遥远的大阪湾——就是这样的一条无名小溪。
“在此,葛城家的祭祀就会结束。”
香的声音很小,但是却非常清晰地说着。
“嗯……!”
而。
美贯虽然身体衰弱,但是还是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待香和美贯用小溪的河水,清洁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用几分钟的时间。
接受冰冷的清水的洗礼,香的长袖和服和美贯的巫女福服装,滴滴答答地掉着水珠。
现在是二月的晚上。
小溪的水不仅仅是冰冷刺骨。
可是,两个人,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当然,从身体内部开始,从身体最本质的地方,涌上来一种空灵的感觉。
“美贯,好了吗?”
香问道。
只不过是稍微擦试了一下,黑亮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这个样子,就算是冻僵也不奇怪。
“嗯。”
美贯点头道。
“社长哥哥,等一下啊。”
美贯扭过头去,对着树微笑着。
那是一种怎样地透明地,让树无以言表的笑容啊。
“美贯……”
树拼命挤出来的一句话,也仅此而已。
“……嗯。”
轻轻地,美贯的两个辫子摇了摇。
就这样,静静地,两个巫女面对面地站着。
就在岩石的前面。
嘶,空气都为之凝固了。
小溪的潺潺水声,杉树林的沙沙树叶。
由于太安静了,以至于连这种声音,都显得异常的突出:而山背面正在持续的那场魔法大战,在这个时候,仿佛也是很遥远的事情。
“……”
树,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液,静静地看着。
岩石和巫女。
这就是日本神道最初的样子。
神所居住的场所,如果是树木就是“神篱”,如果是岩石的话,就被称作“盘座”。
而且,在这样的神域周围筑起围墙,和俗世隔绝,这就是日本神社的起源。
因此,这里就是葛城的神域。
“……啊咕。”
树,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罩。
在这样的神之领域里面,树的右眼疼起来了。
是咒波污染。
这样的一个空灵清净之地,最终还是没有抵得过山中的异变啊。
慢慢地,树的世界开始歪斜,不由得惨叫了起来。
“社长?”
穗波抱着少年的肩膀。
“没事的……但是,这里马上也要……”
树回答着穗波的关心,抬起了头。
“香,美贯。”
树喊道。
“……”
“……”
没有一个人答应。
现在他们都已经陷入了听不见的精神集中状态。
如果,在这个瞬间,世界毁灭的话,那么有可能只有她们两个一无所知。树这样想着,看着香和美贯两个人的侧面。
在岩石的前面,两个人互相背靠着背。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
似乎这两个人都在等待着自身的内部什么东西的发酵。
“……”
“……”
明明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却比任何语言都要丰富有感情。
(知道吗?)
美贯感觉到了,这是香的“声音”。
听到了。美贯想着。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和树与辰巳双手紧握的时候是一样的——只要是超越了某个领域的人类,都会很自然的拥有这样的一种心灵感应。
(……嗯。)
(你,真的认为,完成祭祀是不错的吗?)
(……)
美贯并没有马上回答。
对于香说的话里面所想要表达的含义,美贯非常的明白

那个时候,弓鹤说的话。
——“你知道吗?香小姐。几乎所有接受了鬼的巫女,到了晚年,因为无法压制鬼的咒力,而发狂致死。之前,那位继承了鬼的家主——铃香大人的姐姐的死,你没有看到啊。”
而且,铃香的话,之后也被自己听到了。
——“美贯的才能相对他的血统来说,实在太贫瘠了。随着她的长大,美贯将会无法压制住咒力。如果,香成为家主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怎么办?是让香去杀死美贯呢?还是,辰巳你去呢?”
——“被自己的姐姐亲手杀死和,成为生祭剥夺了咒力,哪一个更好些呢?”
所有的一切,美贯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会被问到。
完成这个祭祀好不好呢?
继承了鬼之后的香,到了晚年,有可能会发疯致死。
而被剥夺了咒力的美贯,早晚,也会因为咒力狂乱而发疯的。
正如弓鹤所言,可以放弃铃香强加给自己的未来,只有现在。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后悔吗?
(我……)
美贯想着。
(我……)
香也想着。

“——树——”

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在神域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巨大的手掌。
“‘黑影’的……!”
树抬头看着。
难道说,作为“黑影”的本能,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吗?
大太的手,仿佛要捏碎这个神域一般压了下来。如同华盖一般的大手,让人会真真切切地想到神。
而在遥远的地方,出现了尾随而来的安缇莉西亚和黑羽,他们在群山间穿梭着。
穗波和辰巳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咕,啊……”
“——小树!”
右眼的疼痛,突然激烈起来。
不止是眼球,甚至连脑髓深处被钉子给拔出来的一样,直接作用于神经上面的刺痛。灼热感炙烤着眼窝,头盖骨都要碎了,疼痛在身体里面,蚕食着树的意志。
[看呀,看啊,看啊。]
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声音。
因为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了鬼神,所以就连右眼的声音也活化起来。
受到这种绝对力量的吸引,树的体内似乎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出来。
[放开,我……]
(……不要……出来……)
树紧紧地抓着眼罩,浑身颤抖着。
不单单是瘁痛。
还有恐惧。
在数个月前,这个眼罩曾经破过一次。
现在的这一个,是那件事之后被“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黛安娜给修好的。
那个时候,他被告知说。
比之前变得要脆弱很多,如果在被破坏的话——可能就不可能在修好了。
(不要……出来……)
眼罩,嘎嘎作响。
仿佛就是自己浑身嘎嘎作响一般。
伊庭树作为人类的内心,正经历着破碎出裂纹的疼痛和恐惧。
(不要出来啊——)

——瞬间。
疼痛消失了。

妄图粉碎神域的大太的右手,也停止了动作。
“……?”
树扭头看去。
同时,两个巫女出现在他的身前。
而树发现他们的手指都完美的叠放在一起。
而,单单这些事情,就使得自己的那些疼痛和恐惧如潮水般消失了。

——美丽的事物中,有神住在里面。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香两个人的手举了起来,手指尖弹动着。
而他们手中拿着的玉串,在夜气中凝结出清水的水珠。
(我……一直都被说成是姐姐的替代品……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美贯无声地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了香。
(我……很羡慕美贯你啊……这样的才能……我真的想要把它扔掉……)
香的想法,也被美贯感受到了。
两个人多么的可悲,而这又是怎样的阴差阳错,无可奈何啊。
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即便每一个人都不是坏人,什么都不缺,人类还是会错过很多事情,悲剧由此产生。
特别是魔法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是世界的黑暗所凝结出来的产物。
这样的异形,本可能会超越人类。
但是。

即便如此。

还是。

决心很强大。
决心很坚决。
巫女装束的袖子,长袖和服的袖子,翻飞着。
在这样的衣服的前面,隐含着凛凛的气息。
(……我来,姐姐。)
(……我来,美贯。)
两个人想着。
“——明,清,直,正”
“——明,清,直,正”
叮铃……
神乐铃。
叮铃……叮铃……
除了祝词,连这个铃声,也很鲜明地附着在祝辞中。
”……那个是……”
树说不出话来了。
树曾经见过这种舞蹈。
那是在初夏。为了拯救被野鬼控制的神主,美贯怀着必死的决心使用的咒力。
镇魂。
是和让神明附在自己身上的振魂相对的,是魂魄归位,安抚灵魂的法术。

“这个是……”
穗波,也认出了这个法术。
这个安慰鬼的巫女的工作。构成葛城家根基的,镇魂秘术。
但是,现在和这个没有关系。
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场让人想要大哭一场的舞蹈。
这是一场过于美丽地,让人忘记所有的舞蹈。

“啊啊……”
辰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香和美贯的舞蹈,感受着他们的想法,辰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下起雪了。
在满月的月光中,白白的雪花,从天而降。
无论是大太,还是每个在场的魔法师——每一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舞蹈:
在白雪上,在月光下,他们两个人的白色的足袜翻飞着
只是一个劲地,跳着舞着。
而且,思考着。
(……姐姐你……)
(你……)
((一直很讨厌……))
((……一直都很喜欢……))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坎艮震巽 禺坤兑干”

跳着舞的两个人,说着祝词。
这是这两个人的决定。
即时会在接受了鬼之后发狂而死,即使无法压抑咒力而发疯,因为现在这一瞬间都是无法逃避的意志。
将听宵的一切都接受,这就是他们的觉悟。
太天真了,或许有人这样笑话。
太天真无邪了,或许有人会发怒。
即便如此。
已经决定了。
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妹妹——两个人都已经决心不再逃避。
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扰豫。
舞蹈,就差最后一步。
为了安抚神明,最后的祝词。

“拔除吧,清净吧。”

叮铃——!
祝词已经说完了,而神乐铃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啊啊……!”
辰巳抬头看着天空。
“黑影”颤抖着。
停留在半空中的那只大手,慢慢地向雾霭一般淡去,就这样消失了。
而山的那一边,也看到了夜空。
“成功了……”
树又再一次地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喊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个瞬间。

[快看。]

右眼又开始疼了起来。
刹那间,如同黑云一般,新的“黑影”又涌了上来。
而且,比之前的大好多倍,以惊人的数量和气势,冲着树他们冲了过来。
“会被吞噬掉……?!”
听到树的惨叫,穗波和辰巳也才勉强刚刚看到。
穗波,将手伸到了自己斗篷下的怀中。
辰巳则跑出去要保护那两个巫女。
可是,已经晚了。

——黑暗,袭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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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是马上就恢复了。
“穗……波……”
“太好了。小树……”
满眼泪花的少女,擦着自己的眼角。
难道自己,真的处于这样危险的状态吗?头脑还不是很清楚。与其说还处在雾霭中——倒不如说,思维还处在混沌的状态中。
”这里是……?”
树躺在地上,小声说着。
什么都没有的一个空间。
一望无际的黑暗。
没有天空,没有光,虽然如此,但是还是可以看到这块地板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眼球似乎眼睛在这个没有光明的地方,转变成了另外一种视觉。
“那个‘黑影’的里面啊。”
辰巳回答道。
“多亏了高濑,我们才不用被吞噬。”
“哎?”
树扭头看过去。
在穗波的手里面,有一颗小小的树。是“活手杖”。
“穗波,那个——!”
“怎么说,都是多亏了小树你啊。……勉勉强强地,来得及使用这个东西。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早就被吞噬掉了啊。”
苍白着一张脸,穗波说道。
“! ”
里面的含义,树非常的清楚。
因为自己可以看到是以少女为中心的咒力,构成了整个世界。
恐怕一旦穗波的法术支撑不下去的话,瞬间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刚才的泥泞,所有的人都将被吞噬掉了啊。在原本这样的一个时间上空间上就不存在的世界,单单用一个手杖来维持,未免勉强。
但是,那个魔法,要消耗穗波多少的力量啊。
一直这样勉强支撑着,穗波跪在树身边的膝盖,一直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穗波……”
刚说了一半,又出现了一个黑影。
“——哎。如果没有赶上的话,或许会更加轻松呢。”
一个个子高高的黑影,站在黑色的地板上,这样说道。
“弓鹤……?”
辰巳全身紧张地,转过身来。
“啊啊,辰巳。”
对面的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笑着。
明明已经投身悬崖,但是却没有一个伤口。虽然嘴角有着微笑,但是细长的眼睛一片死寂。笔直的黑发在脖子附近摇晃着,渲染着一副神主样于的弓鹤的白色服装五彩斑斓。
而且,浑身缠绕着不知名的咒力。
单单只是看着,就仿佛会被刺破皮肤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鬼怎么了?”
“啊啊,你说这个啊。”
弓鹤举起了手。
此时,在他们的周围,浮现出了好几张好几张假面具。
是女人的能面具。
深井。
是这些假面鬼佩戴的假面的名字。
“那个是……”
“那些鬼的灵魂啊。”
而且,又接着说道。
“这一代的鬼;被那个舞蹈给安抚了。让鬼沉睡在美贯和香的身体内,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议。”
“那么……”
“但是,我不能接受。”
弓鹤冷冷地开口说道。
“接受?”
弓鹤并投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视线投向了辰巳的身边。
“穗波,你打算维持这个脆弱的世界……到什么时候啊?”
“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坚持的。”
虽然少女反唇相讥,但是很明显那只不过是穗波的逞强而已。
即便是和最前面的鬼战斗,已经让穗波疲倦到想要昏倒。如果这样的消耗战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么就会有生命的危险啊。
“你说你不接受……那你打算怎么样?”
辰巳,又再次问了一次。
“我不是说了嘛。这份咒力,不能让她们两个继承。要让灵脉给冲走。”
听到这样的话,辰巳的眉毛挑了起来。
“做那样的事情……有什么用?”
“……”
弓鹤,没有马上回答。
相反,这次弓鹤摆了摆手。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地板上,又浮现出了两个新的黑影。
“香!美贯!”
“美贯——!”
辰巳和树,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两个少女,在弓鹤的后面倒了下来。
阻止了这两个想要跑过去的少年,弓鹤的脸,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美贯小姐和香小姐必须要受苦啊?”
弓鹤这样说道。
“什……”
“哎……”
辰巳也好,树也好,没理解他的意思,迷惑了数秒钟。
“为什么,单单美贯小姐和香小姐,要为这种无可救药的命运献身啊。大家一起来分担痛苦不好吗?”
弓鹤说道。
世界为之颤抖着。
“疼……!”
树紧紧地捂着自己的眼罩。
里面的右眼,扭曲着。
同时,树也注意到了一个事情。
这个世界——“黑影”的茧,事到如今,已经和橘弓鹤同化了。
也就是说,是他的感情,影响了这个世界。
虽然表面上很冷静,但是弓鹤实际上很愤怒。比任何人都要激烈,比任何人都要严厉,对于将所有的痛苦统统加诸在两姐妹身上,橘弓鹤比任何人都要愤怒。
“这样去,很快就会成功了。只要美贯小姐和香小姐不继承的话,鬼的咒力就会溢散出去。”
不知道是否意识到,弓鹤无视地板的震动,接着说着。
只有声音是冷静的。
充满着震动这个世界的愤怒。
“你们只要放着不管就好了。和美贯小姐和香小姐继承的咒力相比,这样的咒波污染给与每一个人的余波,只不过是万分之一而已。这些小事,就让这个地方的人共同承担吧。”
但是,就算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让普通人发疯的。
这就是,普通人和魔法师的区别。
弓鹤明明知道的啊。
“如果把你打倒的话?”
辰巳问道。
“现在,这个‘黑影’和我就是同一个整体。如果我失去了主导权,那么鬼又被安抚了,所以就会回归到祭祀的轨道。——也就是说,美贯小姐和香小姐,就会继承神的咒力。”
“香曾经拜托我一件事。”
辰巳慢慢地补充道。
“拜托我帮助她完成这个祭祀啊。”
“……”
弓鹤没有回答。
在这个事情上,两个人的意见彻底决裂了。
弓鹤知道自己的矛盾。那种蠢笨的矛盾——绝不允许香小姐和美贯牺牲的自己,明明知道牺牲不定的大多数人应该更加地罪孽深重。
明明知道,却还是不能让步。
对于这种人没有语言可以阻止他。
树也这样感觉道。
(必须要站起来……)
必须要行动起来。
必须要阻止这个年轻人。
既然美贯和香也倒下了,穗波也不能动弹,那么只有自己了。
明明知道,但是自己的脚还不能动。一直都在勉强自己的身体,因为刚才的那阵眼睛的剧烈疼痛,终于超出了自己的界限。
沙沙,在自己的头顶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手掌。
虽然非常的粗鲁,但是总觉得很温柔的,沙沙地抚摸着树的头发。
“辰巳——”
“……已经足够了。树你就休息一下吧。”
辰巳微笑着说道。
之后,抬头看向弓鹤。
“细细想来……我一直都欠你的债啊。”
“……”
“三年我都没有回来了……结果,那段时间,一直是你帮我照顾着香,以及葛城家的一切啊。”
慢慢地,辰巳举起了手掌。
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辰巳使用神乐的招式。
“现在我把这些债……还给你。”
咚。
如同一枚大炮,辰巳的身体直冲了过去。
而弓鹤从地板上跳起来,也是在同时。
辰巳此时并没有降低自己的速度,而是向着弓鹤的右边,转移了攻击。
弓鹤也同时向着辰巳的右边转去。
这是一种滑步。
两个螺旋。
就像是鹦鹉螺一般,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加速着。
“……”
辰已沉默着。
招式相同,那是理所当然的。
弓鹤,也是辰巳的师兄啊。
虽然辰巳的身体素质非常的好,但是对于领悟力差的辰巳,弓鹤当时非常有耐心地一个一个将招式技巧交给他。
在某种意义上,除了是实际上的师徒关系以外,也是对于辰巳最了解的人。
辰巳,美贯,香,弓鹤——如果说他们四个是兄妹的话,弓鹤就是家里的大哥。
“……”
无法企及。
即便是相同的步法,如果本事不同的话,结果也就不一样。这也就意味着,辰巳的这三年,并没有拉近和大哥的差距。
对于这样地事情,即高兴,也很懊悔。
“……我的弓啊。”
一边奔跑着,弓鹤小声说着。
于是,在年轻人的手里面出现了一把弓箭。
刚才的那个面具和美贯他们的出现一样,在这个茧里面,弓鹤可以创造出自己喜欢的任意东西。
并没有弓箭,弓鹤只是拉了一下箭弦。
叮铃——!
鸣弦。
原本,是用来攻击鬼和恶灵的法术。但是,得到了鬼的咒力的弓鹤,几乎可以创造出来接近于现实物品的威力。
人类的生命,就是容易灭绝的诅咒集合体。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接连发射的,五连射。
辰巳的左手腕被射穿了。
激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因为这个疼痛,辰巳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麻痹了。
即便如此,辰巳还是无畏地缩短着和弓鹤的距离。
“啊啊啊!”
挥舞着那个有着预示无限苦难的手纹的手掌,
几根头发随风飘散在风中。弓鹤趴在地板上,和手掌只有一纸之隔险险地躲了过去。与之相对的,击出掌底的辰巳的上半身,向着空中飞去。用武术来说,就是失去了平衡。
作为反击,从辰巳下方,弓鹤的手掌跟追了上来。
“……啊啊啊!”
辰巳用尽全力地,向着后方跃去,
半途中改变方向的下半身,每一个部位都强烈叫嚣着不满。辰巳无视这些跳跃着。
辰巳的制服,发出刺耳的声音,破了。
而对方的手掌,刮掉了辰巳胸前的布料。
巨汉辰巳在地板上滚了两三个滚,终于站了起来。
“……咳哈。”
辰巳吐了一口血痰。
弓鹤的体重还不到辰巳的一半。
明明如此,但是单薄的手掌,使得自己的全身一直疼到骨头里
是因为技术呢。或者说是咒力?或者说还是因为弓鹤的吸收——吸收了鬼的咒力的缘故啊?
(……还是说全部吗?)
这样的思考,一直在脑海里闪现着。
“变厉害了啊。辰巳。看来经常锻炼啊。”
弓鹤轻轻地说着。
“但是,我还是会胜的。”
“啊啊。”
辰巳也承认。
刚才的那一回合,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实力。
而且使用的技巧又都是神乐术。
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有一丝侥幸之心。即便是在做几百次,所有的比赛还是紫藤辰巳败北吧。
“……以后,再过几年的话,你一定能够超过我的。”
弓鹤悲伤地说着。
拿着自己的弓。
这样的鸣弦,肯定不会落空。
一击,就可以要了辰巳的命吧。
“永别了,辰巳。”
弓鹤的手指,离开了自己手中的弓。
刹那间。
“八百万神等乎 神集闭尔集赐比 神议里尔议赐比氐——”
凛,传来了玉串振动的声音。
高亮的声音,将鸣弦的咒力给弹开了。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禊”造成的结界的关系。
“——”
弓鹤的呼吸停止了。
“香小姐——!”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是被称为神童的天才吧。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而且是在这个场合中,竟然还能制造出阻碍弓鹤的“禊”。
“……辰……已……”
倒在地上的少女,断断续续地说道。
香拼命地伸出手来,抬头看着巨汉,美丽的侧面被泪水弄脏了,努力呼唤着自己的所爱。
“辰巳——”
“——!”
半是条件反射似的,辰巳动了。
这很难说成是神乐,
非常明显,这是武术中的正拳。
但是,如果被辰巳的拳头碰上的话,理所当然会跳开。正因为是理所当然的技巧,所以才会单单凭借技巧来弥补身体的差距。
而弓鹤的失误在于,没有躲开这一拳的攻击,仍旧想要用神乐技来还击。
彼此交错之际,变成了曲线的手刀劈了下来。
如此凌厉的力量.想要弹开对方的弓鹤的手,反而被弹飞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头,砸进了弓鹤的胸口。
肋骨被打碎了,辰巳的手一下子就埋进了对方了体内。
3
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了。
弓鹤和辰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弓鹤……”
弓鹤对着对面喊着自己名字的辰巳露出了迷惑的微笑。
“……啊啊,是这样啊。”
弓鹤轻声地,慢慢地说着。
微微地低着头。
弓鹤眼中所看到的并不是,香和辰巳。
还有一个人,在地上蜷缩着,正在努力抬头看着。
是美贯。
现在,美贯正看着这里。
不知道对于现在的状况理解了多少。
只不过,就在刚才那决一胜负的瞬间,美贯这样小声地说着。
“社长哥哥……”
所以,自己才会面对着辰巳的拳头,判断失误。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只有作为守护人这件事情,才是橘弓鹤存在的理由。
即便被嘲笑。如何地不成体统,他都是美贯忠实的守护人。
葛城香和葛城美贯——无论是谁,他都想要保护。
甚至连辰巳也包括在内,他想好好保护这三个弟弟妹妹。
但是。
“无论是对于谁来说,我已经变得不需要了啊。”
所以,笑了。
自己太懦弱了。
正因为是自己的懦弱,所以才只会从那场祭祀中逃跑。即便自己在能力上还可以,但是这种思考方法,这种生存方式,都是非常脆弱的。
不再需要这样的自己,这件事,对于弓鹤来说是精神上的解脱:
啊啊。
或许,就是这样啊。
橘弓鹤所讨厌的,并不是葛城家。
而是无法从葛城家的限制中逃脱出来的自己。
明明知道得这么清楚,却还是要反抗,恐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就像非要挨父母打了才能醒悟一样,只不过是一些孩子似的想法而已。
“哈哈……”
弓鹤的气息中有着血腥气,安静地笑着。
多么的——蠢笨啊。
世界,振动着。
就在放弃的瞬间,弓鹤崩溃了。
一点点地,弓鹤的身体开始从表面解体。
“弓鹤!你这个家伙!’’
辰巳的脸色变了。
现在,年轻人的身体正在发生的现象,通过直感了解了:
“对不起啊,辰巳。我只能临阵逃跑了啊。”
弓鹤道歉道。
这不是不好。
身为兄长,弟弟妹妹已经不需要自己的照顾,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啊。
虽然自己很想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将来的事情,但是自从挨了辰巳—拳头之后,自己也放心了,那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啊。
被吞噬。
被溶化。
或许是要说这正是代价一般,弓鹤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变透明。
同时,“黑影”的茧——这个世界的轮廓,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
弓鹤和“黑影”早就同化了。
鬼的咒力被美贯和香继承的同时——弓鹤的存在也再次消亡了。
“弓鹤——!”
辰巳发出了悲壮的喊声。
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彼此互相残杀的事情,此时的辰巳伤心地叫着。
“弓鹤——!”
喊叫着,喊叫着,怎么都喊不够。
眼看着正在消失的哥哥,至少要留下些什么一般,辰巳拼命地喊叫着。
“辰巳……”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喊声。
而辰巳只有视线看到了那边。
“……可能还……来得及。”
因为是那个人影说的话。
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是,伊庭树还是站了起来。
正在看着。
树正在看着这里。
仿佛是电影闪回一般,从刚才到现在的所有场景。
美贯也站了起来。
香,穗波,铃香,猫屋敷,安缇莉西亚,黑羽,大家都在拼命的战斗着。
——而且,现在。
辰巳和弓鹤,为了将来微微变得好一些,战斗着。
而大家拼命战斗的结果,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忽略只是为了消灭一个叫做橘弓鹤的存在而已,树理解了。
或许,在此之前,老早,命运就是这么设定的吧,
鬼的咒力,将由香和美贯两个人继承。
而作为代价,橘弓鹋会死去。
既然明白了,就不能原谅。
就是这样的。
大家都在各自的场所,为了各自的理由,而拼命战斗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
自己无论如何都想看到可以帮助到大家的未来。
(……啊啊,是这样啊。)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啊。
支莲教授自己体术的理由。
教授自己五行拳的理由。
那种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拳法,并不是让树战斗来用的啊。
就是的。
从—开始,支莲就这么说的。
——“啊啊,你不用苦恼啊。原本,胜利并不是战斗的目的。
——”你就认为那是为了逃跑赢得时间的技巧就好了。”
五行拳,并不是战斗的手段。
并不是为了打倒敌人的手段。
“争取时间……为了……战胜自己……”
树捂着自己的眼罩。
双腿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牙齿,嘎哒嘎哒地,打着战。
可怕啊。
这种方法,到底管不管用,树并不清楚。
最多只是在脑内的预测。只是觉得既然现在在“黑影”的内部,说不定也有可能,有点类似妄想的想法。
即使这样也好。
可能性,如果有一点点地正确性的话,伊庭树就会这样说道。
“战胜不了任何人都无所谓——那种可以看穿那种方法的‘力量’!”
树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小树——?!”
后面,传来了穗波的声音。
但是,树不再迷茫了。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
“力量”,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能够帮助一些人的“力量”,如果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的话。
现在不使用的话,更待何时——!

[看吧。]
“我看。”
树吼着。
[看吧。]
“我看。”
树吼着。
[看吧。]
“——我看!”
树咆哮着。
直到深处,深处,更深处。
直到那个地方,那个世界,本质中的本质,更加的本质。
看着。
思考着。
不,看着自己的记忆。
检索着可以使用的咒力,法术。
“社长命令。”
静静地,树说着。
虽然很低沉,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慢慢睁开的红玉般的右眼——妖精眼散发光芒的同时,伊庭树命令着。
“穗波,发动强制魔法。利用空间歪曲魔法,利用固定坐标将我们社章的线连起来。在我们周围展开空间扭曲。”
“——啊。”
咚,强烈的咒力,逼向了穗波。
同时,树也明白了那个魔法的构成。
那个穗波曾经使用的魔法。
那是穗波加入结社之后,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晚上。
那个在布留部市的山中,发生了“回归”的咒波污染,出现冰海的时候。
为了拯救被封印在了冰海中的树和安缇莉西亚,穗波马上布下了环状列石,将外侧和内侧的空间连接在了一起。
而这次,刚好相反。
从内部,连接外部空间的,空间歪曲魔法。
“我在此祈求!”
穗波自然而然地,吟唱着咒语。
虽然没有环状列石,但是在周围强烈的咒力的引导下,穗波发动了魔法。
“我在此祈求。我的力量之源,我的国度之本的生命之树,我向你祈求,继承古之传承,将此地和别处台为一体!”
山的半山腰处。
杉树林的深处。
而在一棵杉树旁,猫屋敷靠在了那里。
小小的“黑影”早就被消灭掉了。与此同时,接近山顶的那个人太也消失了。
“哎呀啊……到底怎么样了啊?’’
虽然是与往日不同的轻浮的口吻,但是仍旧非常不安地看着山顶。此时。
“热!”
猫屋敷,按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收着的“阿斯特拉尔”银质社章,发出奇怪的热量。
不仅如此,在猫屋敷的眼前,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黑夜发生了扭曲。
从那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猫屋敷微微闭了一会眼睛。
“……哎呀呀,社长命令啊。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啊。”
“真会差使人啊,社长。”
“……喵呜。”
“喵呜。”
“喵呜。”
“喵~~~~~~~~~呜。”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一般,周围的四只猫回应着。
“拜托了啊?玄武,白虎,青龙,朱雀。”
猫屋敷叫着四只猫的名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唰,猫屋敷打开了自己的扇子。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二八一十六——”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爻阵。
猫屋敷拿手的阴阳道的秘术。
而就在“黑影”的茧的旁边,也发生了相同的现象。
“热!”
“安缇莉希亚小姐!”
黑羽赶到旁边的时候,安缇莉希亚按着自己的袖口。
立刻发现,银质社章在闪闪发光。
似乎“阿斯特拉尔”的社章,就是这样被安缇莉西亚给收起来的。或许没有挂在看得见的地方,只不过是自己身为股东而非社员的自尊心作怪吧。
然后,安缇莉西亚,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我听到了啊。”
安缇莉西亚抬起头来,自言自语着。
黑羽也看到了。
自己眼前的空间摇曳着,而在对面,少年树的身影站立在那里。
刚才,就在那个瞬间,茧的内外连接在了一起。
之后。
“安缇莉西亚。”
树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背对着对方呼唤着。
嘶,树将手伸向了一边。
而从那个食指上面,挂着一条血。就在刚才,或许是自己咬破的吧,那如同宝石一样鲜红的血。
“……”
一瞬间,安缇莉西亚扰豫了。
但是。
“好吧。”
少女点头道。
“虽然说是什么社长命令,让我有些不舒服……那个……是你和线连结的东西吧。”
安缇莉西亚走了过去。
跨过了空间的界限.抓住了树的手,
安缇莉西亚将那个食指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安缇莉西亚,小姐?”
腾地一下黑羽的脸变得通红。
当然并不是魄那个情景如何的情色。
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似乎就彼此签订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契约一样。
咕噜,安缇莉西亚的喉咙颤抖着。
“……啊。”
仿佛要组织什么东西出来,安缇莉西亚抱着自己的身体。
颤抖着,握着自己的“所罗门五芒星”,同一只手里面飞出洞壶。
召唤的魔神,就此决定了。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hanensis,Paumachia and App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Genii,Lichil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la in the Minth Legion——”
如同歌唱般的,召唤吟唱。
为了召唤强大的魔神,安缇莉西亚将咒文从祈祷文变成了“精灵之锁”的咒文。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ient Asmody,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and hast not obeyed nor regarded;they being all glorl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咒力,无限地增大。
那是从茧中传来的,由树的右眼引导的咒力。
还有就是,从安缇莉西亚的体内涌出的咒力。
刚才喝下的树的血,便成了连接少年和少女的丝线,从内到外无处不在的咒力,摆弄着安缇莉西亚。
(……树)
那种被灼热挑拨的意识,彼此联系着。
都集中在丝线的前端。
而在那个前端,魔神显出自己的身影。
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高声地呼唤着魔神的名字。
“现身吧阿斯莫德!统领七十二军团和十八恶灵的至高女王!”
咒力开始集中。
出乎意料刹那间质量凝缩,现身在了现实。
“哇,啊……”
黑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那竟然是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极致的美女。
但是,在这张美女的面孔的右边是一个公牛的头,左边是一个公羊的头。而且口中刺溜刺溜的火焰的舌头不断蠕动着,在腰部附近缠绕着—个长长的蛇尾。
而且,即便如此,这样的一个魔神还是很美丽。
阿斯莫德。
身为七十二魔神,并且是占住头领四柱的地位,此时就出现在这里。
如果月亮有意识的话,或许也会对于这个情景感到惊愕吧。
从表面上来看,和刚才那个蛇很相象。
新的,数十个,数百个的蛇群在山坡上蠕动。
但是,这一次,每一群蛇都有机的联络着咒力,构成了某个具有含义的形状。他们的前进方式,看上去并不是一种本能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整齐地组合在一起的团队合作。
“这个是……”
在半山腰,影崎小声地嘟囔着。
即便没有看到,他的感觉也已经发现了。
而在这个山中现在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也很清楚。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阵。
猫屋敷使用过的阴阳道的秘技之一。
召集三百八十四式神,联系咒力,布下一个复杂精致的魔法圆圈。
而且,这个魔法圈是——
“所罗门王的法术……”
另外,还有一个。
那个突然出现的有着巨大魔力的魔神,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个自古至今,有着好几个传说的魔神。
阿斯莫德。
把那些咒力联系在一起的话,就会变成一个奇迹。
“怎么可能……和其它系统的魔术师,融合……!”
虽然语气很轻,但是,影崎的声音中,隐藏着一股战栗恐怖。
4
三个魔法,在茧的内部抵抗着黑暗。
——最近的那个,是穗波。
凯特尔魔法。
在远古的凯特尔魔法中传承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空间扭曲秘法。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是安缇莉西亚。
所罗门王的魔法。
连接少女和树的至上魔神——阿斯莫德就出现在那里。
——最远的地方,就是猫屋敷。
阴阳道。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阵,描绘出了一个完整的魔法圆圈,将所有的东西都包围在一起。
“……”
树的右眼,同时注意着这三个魔法。
通过看——通过认识,似乎可以发现新的意义。
以穗波的凯特尔魔法为中介,利用了魔神的咒力。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阵式在整个山中形成。
也就是说,是魔法同仁的融合。
(应该,可以……)
咬着自己的牙齿,树睁大了自己的红玉般的右眼。
妖精眼。
那个可以看穿所有咒力的眼睛。
在这个眼睛面前,凯特尔魔法,阴阳道和所罗门魔法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正因为如此,树才认为可以形成这样新的魔法。
但是。
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本来,这样的魔法会产生属性冲撞。
一旦某个魔法的属性确定下来的话,就会很难和其它的魔法混合在一起。
这种现象叫做咒波干涉。
程度比较轻微的话,可能只会导致魔法效果的降低,严重的话,甚至会造成咒波污染。“阿斯特拉尔”被疏远的理由,就是对于这个现象有着很深的机会。
树只不过是想让各位同伴就在附近使用魔法,只不过是没有想到把每一个不同的魔法融合为一个的想法。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树的右眼充满了力量。
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另外一个拥有妖精眼的少年——冯说过。
——“你的眼睛,无论是异端还是异形都能够看的到吧。被你的眼睛所吸引而聚集在一起的东西,很多都是非常失败的东西。但是,虽然如此,树你也不是必须要这么做的。”
——“对于自己不认同的东西,正因为自己是魔法师,所以只要有理由,就可以不要用盲目地听从的。”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当时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后来,背叛后的冯,成为了自己的敌人,就更加不知道他说的话当中哪些是真心话而哪些又是谎言。
即便如此,树想到。
即便所有的话,都是谎言。
即便那些都是亳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的幻想。
即便如此,如果可以实现的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看着吧!”
这并不是为了打倒什么人。
这并不是为了战胜某些人。
是为了拯救某些人——为了这样如同做梦的目的——树想要使用魔法。
树又吼了一次。
简直,就像是鲜花凋谢了一般。
这个世界世界,“黑影”的茧,它的内部暴露了出来。
深处的深处,最深处。
本质的本质,最本质。
也就是说是,鬼的本质。
被称之为一言主神的东西,更加本质的东西。
在这个只有黑色地板的空间,这个充满魔法和欺诈的世界里面,在消失的橘弓鹤的身后——伊庭树,确实发生了幻视。
声音,摇晃着。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还是,那句话。
假面的鬼,鬼的本体,大太说的那句话。
“不对。”
树后退道。
“不是那样的。那个只不过是让人类明白一样,这只不过是你说的一些场面话的替代品而已。”
树严厉地说着。
这种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
自己想看的,是更深处的东西。更底层的东西。那个隐藏在话语背后的,真正的想法。
右眼的红色,越来越深。
飘忽忽地,覆盖世界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凋落。
“……怨……”
树听到了。
“怨。”
就是这样说的。
“怨。”
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只有这一句话。
(……啊啊!)
树,很清楚。
纯粹的为愤怒而愤怒,就是这样。
纯粹的为仇恨而仇恨,就是这样。
那就是鬼。那个只是一味地乞求赶快结束祭祀的,可怜的魂魄的集合体。或许,和橘弓鹤同化的事情,或许也是因为这些魂魄无处可去的缘故。
——恶事亦一言,善事亦一言,吾乃言离之神,葛城的一言主神。
只用一句话,就明辨好坏。
那种可怜的真实。
“怨。”
这种思念,连着喊了三次。
这种激烈的程度,动摇着树的身体。持续了一千多年,一直一直酝酿的恕念,单单这样就可以咒杀人类了。
妖精眼,如果没有散去这种咒力,那么少年树就已经死了三次了。
“够了……”
树伸出手来。
自己很实在地感觉到了手的融化。“黑影”是要打算吞噬自己。就像来到这个空间做的梦一样,黑影真的是妄想要吞噬伊庭树。
“已经,够了……!”
树睁大了双眼。
树粉碎了这种眼睛的疼痛。
在树通红的视野中,三个魔法合为一体。
——歪曲的空间,弹开了黑影的攻击。
——阿斯莫德的咒力覆盖了整个“茧”。
——式猫们创造的巨大魔法圈,完成了。
“树!”
“小树——!”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同伴的声音。
树,微笑着,将自己眼睛看到的魔法——尽力幻想着自己心底追求的魔法。
妖精眼,在这个世界里面,只看到了一个魔法。
之后,“影”的茧,就如花瓣凋谢了。
5
雪还在下着。
因为可以看到夜空,所以肯定马上就要停了。实际上,雪势确实没有刚才大,只不过是慢慢地从天空飘落下来。
“唔……”
连辰巳,都累得瘫倒在雪地上。
旁边是,挂着注连绳的岩石。
那是被“黑影”吞噬之前,两个巫女舞蹈的岩石。
“香!美贯!”
辰巳慌忙站了起来。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很痛。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一直疼到骨头里。
但是,辰巳无视这些疼痛,向着岩石的旁边跑了过去。
在那里,躺着一位穿长袖和服的少女。
“香。”
“辰巳……”
香虚弱地抬起了头。
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有些祭祀后的脱力虚弱,好在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害。如雪般白皙的皮肤也没有一点伤痕。
辰巳松了一口气,抱起少女,脸上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变。
还有一个人影,倒在了附近。
辰巳不敢相信,睁大了目己的眼睛。
“弓鹤——!”
“啊。”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人影遮住了月光。
“真令人意外啊。没想到,弓鹤还能活下来。”
是铃香。
后面还跟着几个术者。其它的人似乎已经先回到大宅子来里面去了。或者说,是在做一些清理工作。
低头看了一眼辰巳和香,铃香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那是怎么回事啊,‘阿斯特拉尔’的二代当家。”
那是岩石的后面。
辰巳和香,突然啊地,吸了一口凉气。
“树!”
“哈哈。……太好了。”
少年用虚弱的声音,向辰巳点了点头。
“铃香大人……”
“……奶奶。”
穗波和美贯支撑着少年的肩膀。
美贯因为太小了,所以连脑袋都借来给少年依靠。自己拼命地垫着脚尖,两个辫子跳动着,非常的奇怪。
只是打量了一下美贯,铃香又问着其它的事情。
“你的眼睛,还好吧?”
“啊,啊啊……算是吧。”
树苦笑着。
树的眼睛上又戴上了眼罩。
只不过,如果这个铃香知道妖精眼的事情的话,那么她到底了解多少呢。
“铃香大人,谢谢你啊。”
“为了什么?”
“哎呀,那个。”
树言语含混着。
自己的妖精眼也看到了,在半山腰布下结界的铃香的身影。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这种顾虑,铃香叹着气。
之后。
“你的魔法。”
铃香指了出来。
“利用了一言主神的咒力,又创造出了一个循环型的灵脉吧? ”
“哎……!”
听到这句话,穗波回头看向树。
“……那个,啊,差不多吧。”
自信满满地,树挠着自己的脸。
是在那个“黑影”的茧中的魔法:
不可能将所有的咒力全部化为乌有。
但是,只要还残留着一言主神的咒力,悲剧就不会停止。
无论怎样继承,无论怎样封印,仇恨还是会带来仇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所以,树利用了这种力量,又重新创造了一个灵脉。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不会出现咒波污染。
因为现存的灵脉中,有被抛弃的一言主神。所以会有它的咒力不断溢出。
但是,如果灵脉自己就是新造出来的话,就不用担心会溢出。
而且,这样的灵脉,可以慢慢地接受人们的影响。温柔也好。高兴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好,接受他们,并且成长。
树在布留都市就看到过这样的“龙”。
因此,就将三个魔法融合在了一起。
——将茧内外的空间连接。
——利用阿斯莫德的力量封印“黑影”。
一一利用式猫创造的魔法圈,将咒力引导向新的灵脉。
(……这都不是自己的力量啊。)
树惭愧地低下了头。
无论到哪里,树总是要借助别人的力量:穗波也好,安缇莉西亚也好,猫屋敷也好,总是不断地提着一些过分的要求,一味地让别人答应做事情。
这样的话,自己就没有办法见人了啊。
“……”
同时,铃香拼命地忍住了自己的吃惊:
原本,这样的法术,在古老的法术中还是有的。
在建造一个国家的时候,将附近的灵脉引过来,重新造一个出来,这在过去,是很基本的事情。
不过,从来没有在没有时间,没有仪式,只有几个人的情况下成功的。
这就和在眨眼之间建造了一座大坝一样。
“你是……”
对着刚说一半的铃香,树问道。
“你到算怎么处理……弓鹤?”
“新的灵脉也需要一位守护人。”
“对此……曾经和咒力仇恨融为一体的弓鹤,应该很适合……吗?”
被铃香把话抢先说了出来,树哑口无言。
看到这个样子,铃香说道。
“真爱管闲事啊。‘阿斯特拉尔’的二代当家。”
“对,对不起。”
不由自主地,树低下了头。总觉得自己想要为弓鹤求情,减轻处罚的企图被对面的铃香给看穿了似的。
“啊啊,算了。既然一言主神的加护,没有办法传给香和美贯的话,作为代价,有了一个新的灵脉,作为交易也算不坏啊。”
“是,是的。”
又被看穿了。
羞耻啊,羞耻。少年树的脸如同火云一般,烧得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社长哥哥!你看!”
突然,美贯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喊道: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去。
呼呼地。
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是鬼火。
山下,红色的鬼火快速的飞舞着。
但是,对于这些魔法师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
“百鬼夜行……”
穗波说道。
那是超过一百的假面鬼。
跟在后面的是,成千上百的死灵和怨念。
他们沿着新的灵脉,缓缓地舞动着,高兴地消失了。
一言主神的眷属们,跳跃着,欢笑着,消失了。
百鬼夜行,就这样结束了。
那是树最后一次在葛城看到的最美丽的风景。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7 19:06 编辑 ]


终章

数日后的,布留部市。

冬日的寒意慢慢减退的,一个休息日的下午。
从阴霾的天空中,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勉勉强强地投射到了大楼中间的某处地产。
前庭和后庭中,日本司空见惯的植物,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早春时节的气息:
这是“阿斯特拉尔”的所在。
从里面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一个少年,在床上滚来滚去。
就连捂脸的双手都疼得厉害。得得得地,牙齿不断打着战,可以想见那种疼痛多么地厉害,个个见到这种惨象都脸色发青。
但是,恶魔,似乎对此仍就不是很满意啊。
“这点小意思,你就忍耐一下吧!”
兹地,毫小留情的一声响。
顺便,自己的头更加厉害地被按着。
那种可以称之为纤细的雪白手腕,却毫不留情地紧紧地按着少年的头。
是穗波的手。
而在她的另外一只手上,则涂满了颜色怪异的软膏。
那是由凯特尔魔法特制的密药。
“可,可是……那个……被乱七八糟地涂上之后,真的很疼啊……”
几乎就要断气了似的,树问道。
“那也没有办法啊。因为这次你暴露在如此强大的咒波污染下这么长的时间啊!为了避免有后遗症,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嘛,这一周之内,你都必须要不停地涂抹这种药膏,还要吃些内服的药品。”
“唔唔唔……”
满眼泪光,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自己并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自从那天穗波发现这种药膏可以稍微抑制这种折磨人般的疼痛之后,就已经预示着自己的悲惨命运了——就是现在这个结果啊。
不过被一个女人这样盯着,涂上这种药膏,世界还真的是好无情啊。
“那么,那么,我自己来……”
穗波制止了树战战兢兢伸出去的手。
穗波非常认真的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树。
“社长。——你的眼睛,真的没事了吗?”
“嗯。这次……好象。”
树摸着自己的眼罩,自信满满地说道。
每一次,树总是在使用了妖精眼之后,会马上昏倒。但是,这次的结果,只是因为过度的疲劳而昏了过去——右半身麻痹,一时无法忍受的剧痛的袭击,之类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个中的原因,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这次倒是树,第一次有了“可以使用”这只右眼的想法。
“……”
穗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穗波?”
“嗯?唔唔唔。因为这样就不会疼了,所以忍耐一下吧。”
穗波将手中的软膏,又混合了其它预先已经准备好的其它的药物。
虽然效果有所不及,但是可以用涂抹的方法来弥补。穗波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粘取了少量的药膏,向少年的脸上抹去。
“感觉如何?”
“好像,好像好了……一点。”
少年苦着一张脸,回答道。
虽然树扭曲着的脸疼得厉害,但是在这里只能情非得已地说着话。
“那么,找马上就要涂了啊,在那里坐好。”
“好,好的。”
对着已经老老实实做好准备的树的脸,穗波小心翼翼地涂着药膏。
“……”
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小树,还真是努力啊。)
这个少年,确实已经长大了很多。
作为一个社长来说。
做为“阿斯特拉尔”的一员。
不再逃避自己的右眼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他成长后的一个结果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自从进入这个公司以来,自己一直都在教给树有关社长的业务和魔法师的事情。所以,自己就一直象现在这个样子面对着他。
什么时候,立场变了啊。
为什么,男孩子都会在眨眼之间,长大这么多啊。
这样想着,穗波的心里泛起了难以言喻地感情波澜。就算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真的吗?)
穗波问道。
不,问问题的,是另外一个一直都很冷静的自己。
那个时候,和大太战斗的时候。
这个少年,就在那样的环境中慢慢地长大了吧。
这种寂寞的,胸口发闷般的,不可思议的心情。
想着想着,穗波不由地喊出了少年过去的外号。
“……小树。”
“疼疼疼……啊,什么事?”
喊着疼,树的眼睛眨了眨。
树似乎也发觉了穗波好象有些什么不同,不由自主地身体紧张地僵在了那里。
“啊,那个……”
穗波,似乎在理由一样,含混不清地说着。
自己需要勇气啊。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还是需要踏出这一步的勇气。
那个不及树十分之一的勇气。
“我对……小树你……”
就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RRRRRRRRR……

树上衣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啊,对,对不起。”
树慌忙拿出手机。
刚刚按下接听键。
“树哥哥!”
马上一声怒吼震破了树的耳膜。
“哇,勇花!”
是自己那个住在纽约的表妹。
原本树就没有转户口.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从小时候开始,勇花就一直强调“我是哥哥的妹妹啊。”,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怎,怎,怎么啦……?”
“这次的春假,你没有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突然,勇花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次,可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啊。此时的勇花可是满腹的怒气啊。因此,树不得不正儿八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不是,那个……因为我的出勤天数不够,需要补课……”
“……出勤天数?哥哥,虽然我知道今年你住院的次数比较多,但是你不是说过勉勉强强可以过关的吗?”
“哎呀,那个,那个天数有点……总之很多事情啊……”
“哼。你竟然放着如此可爱的妹妹不管。”
勇花冷不防地,放了一支冷箭。
当然,树不可能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啊。
“所以啊,哎呀,那个,所以……”
“……哎呀呀。”
看着这个愈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少年,穗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微微放下心来。
微微有些遗憾。
“……小树你啊。”
穗波想起了树说的几天前的事情。

在祭祀战斗之后,树他们在葛城的家宅中呆了一段时间。
是为了做好善后处理。
树创造的新的灵脉,没有完全结束的祭祀,受伤术者的治疗,向“协会”报告,总之问题堆积如山。
好不容易,在“螺旋之蛇”这件事情上,由于弓鹤只是接受了一下入门,并没有加入“螺旋之蛇”,所以似乎协会就没有追究。或许,站在身为“协会”一员的葛城的立场来看,这一次的事件导致的波及恐慌,使得协会有所顾忌,不过具体怎样,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
而弓鹤恢复意识之后,听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他有自己的思考吧。
他把自己关在了一间房间里面,和黑暗融为一体,没有出来过。
“那个家伙,非常的疼爱我们啊。”
辰巳说道。
这个巨汉也为了这些善后工作东奔西跑。
为了不让香和美贯担负过多的重担,他反复说服着家族里面的重要人物。原本不打算牵涉其中的铃香也被拉了出来,终于在半求半强迫的情况下,家族的入允诺确保少女两个人有一定的自由。
而树和穗波他们的工作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做辅助工作。特别是穗波和猫屋敷,被要求要就新的灵脉和弓鹤作为将来的管理人的管理计划提出一份详细的报告。
当这些事情全部都结束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对着先期回来的树他们.从屋子里面传来了丝丝呢喃。
“……你们真是多管闲事啊。”
是弓鹤的声音。
透过了拉门,静静的一句话。
这句话中,包含了很多的含义。
或许,这三年间橘弓鹤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思考,都凝结在这一句话中。
“……”
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了那里。
因为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不得已而为主。
新的艮脉也好,制定弓鹤为管理人也好,结果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任性而为。
所谓的什么拯救某人,纯粹是自欺欺人而已。
“那么。弓鹤——”
此时,香插嘴道。

“……不过,谢谢。”

弓鹤。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黑羽真奈美,身上穿着清洁打扫的服装。
那是她的战斗服。
穿着工作服,拿着扫帚的样子,不输给历史上的任何一个英雄豪杰。
通过骚灵现象,鸡毛掸子和抹布统统飘在半空,瞬间,就将“阿斯特拉尔”的房间打扫千净。向着这些清扫工具发号施令的幽灵少女,看上去就像这个国度的女王。
终于,要面对这个双手掩面的社长。
“……树,因为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能不能拜托你闪开一下啊?”
“啊啊,好的!我来帮忙好了!”
“……那你帮我做什么呢?”
“哎,那个,啊,什么都行啊!”
“那么,你就把那边散落的书给收拾一下吧!”
忘记了涂抹药膏的疼痛,树站了起来。
此时,可不能违抗啊。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黑羽好像就有些心情不佳。
不过她的这种不高兴,也真的让人莫名其妙。端出来的红茶会微微发苦,视线冷冰冰的。如果提出什么意见的话,恐怕早就被她踩在脚下了吧,这是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啊。
就在树慌慌张张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的时侯,大门口的门打开了。
“嗯,你在干什么啊?”
那是到院子里面去的穗波,在安缇莉西亚的陪同下又回来了
“安缇莉西亚,为什么……”
“那个,今天不是吗?因为我这边也已经什么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啊。”
安缇莉西亚,微笑着,优雅地说道。
“盖提亚”也一起担任了这次葛城家事件的善后工作。
  只不过,这边只是通过了在“协会”内的拥护和一些政治手段,卖给了葛城家一个人情。作为“盖提亚”,这是一次难得的挽回名誉的机会,所以树总觉得达芙奈这几天非常的高兴。
  同时,也微微地放下心来。
  黑羽或许因为有客人来,心情会变好一些吧。
  但是,看来树想错了。好像因为安缇莉西亚的来访,使得黑羽的样子更加得奇怪了。
  鸡毛掸子打碎了器皿,抹布来回擦着同一个桌子。这种完全明显无关的骚灵现象,最后终于使得连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书架也给弄翻了。
  “怎么了,真奈美?”
  穗波担心地问道。
  “对,对不起!没……没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不想是这么一回事吧。自从回来之后,你就有些奇怪啊。”
  “……”
  黑羽点了点头。
  握着自己的工作服的一角,黑羽的脸红到了耳根,这样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安缇莉西亚小姐啊。……在祭祀的最后的时候……和树那样……”
  “哎?”
  听到这里,安缇莉西亚愣住了。
  “啊,那个是……”
  连锁反应似的,连穗波也眯起了眼睛狠狠地看着树。
  “我,虽然没怎么看得清楚……在召唤阿斯莫德的时候……那个什么了啊?”
  “啊,那个时候……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就连树也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说你记不得了。”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金色的头发波浪般地抖动着,一如她的怒火。
  “你,竟然让我喝下那种东西,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到这句话,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啊,那,那个东西?!”
  “就是那个,作为和阿斯莫德连线的必需品……”
  “哎,那么,是像之前那样用安缇莉西亚的鲜血……”
  “这次相反——!”

  “之前?!”

  这次,穗波和黑羽,两个人同时扭过头来。
  “等一下,安缇!怎么一回事啊!”
  “树!刚才的话——!”
  “……”
  树和安缇莉西亚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一瞬间,连大脑都轰的一下沸腾了。
  但是,虽然满脸通红,但是安缇莉西亚还是用鼻音小声地哼着。
  “……那你认为是什么事情啊,穗波?”
  很明显,安缇莉西亚心虚了,而且是非常地心虚。
  眼看着,穗波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小树!”
“树!”
“那个啊,你们搞错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啊呀,安缇莉西亚,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树惨叫着,辩解着。
或许是看到树如此悲壮的表情,安缇莉西亚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
“……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来着。”
安缇莉西亚小击地嘟囔着。
一瞬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树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说,说这些干嘛,大扫除!扫除!还没有做完不是吗!”
”啊啊,这也是很重要的啦。”
万不得巳,穗波下了结论。
“……之后,要好好给我说清楚啊。”
“那,那个时候一定叫上我啊!”
就连黑羽,也握紧了拳头,狠狠地说道。
“……”
不知为什么,树感觉到了比以往还要强烈的恐怖感觉。
之后,大家之开始一起大扫除了。

微微远离正屋的地方,站着两个人影。
那是龙莲寺旁边的一个小山丘。可以看到半个街景的山丘。是自古以来只有当地人才了解的一个地方,是在城市里面能够看到最美的夕阳的地方。
虽然,现在还不是傍晚。
没有其它人的这个山丘上,一个人影问道。
“不打算露个面吗?”
“我去露面干吗?”
是石动圭。
穿着一成不变的夹克,没有看一眼对方,回答道。
影崎耸了耸肩膀。
“是吗?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和美贯和弓鹤很有共鸣。”
之后,影崎又说了一句话。
“你坚持在这里见面,不就是因为可以看得到‘阿斯特拉尔’那里不是吗?”
“……”
圭没有回答。
影崎淡淡地笑着。
“你不认为你们的遭遇很相像吗?”
“……”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自己永远赶不上猫屋敷。
因为没有才能,所以美贯无法面对自己的姐姐香。
还有,比任何人都珍视这姐妹二人的,橘弓鹤。
正因为那么地珍惜,所以就选择了那样一个破坏的灵魂。
充满着矛盾的思想。
或者说,或许真的和某个人很相像。
“和你没关系。”
摇着头,圭说道。
“……赶快做接下来的事情吧。反正能够派上我们用场的事情,在‘协会’里面还有很多。”
“啊,差不多啊。”
举起手来,影崎肯定道。
“结果,这一次,‘螺旋之蛇’的解决,仿佛就像是切断了蜥蜴的尾巴一样啊。”
“……啊啊。”
对于影崎的补充,圭弹了一下响舌。
弓鹤这件事,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发狂。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确定有着“螺旋之蛇’’格拉的介入,并且拿走了一言主神力量的一部分。
鬼神的采集,
那个,难以想象他们会用于什么正当场合。即便是“协会”估计以后也要加强防范了啊。或者说,这两个组织的对抗,就将以此为契机也说不定。
魔法师之间的生死战斗,或许有可能就此开始。
“哼”
满脸无聊的样子,圭撇了撇嘴。
然后,又一次地看了看城市的方向。
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地说道。
“——刚好现莅,真正要等的人回来了啊。”
那是“阿斯特拉尔”事务所所在的方位。

“那个,谁去开门啊?我?还是……”
“嗯,真为难啊。”
那两个人,站在“阿斯特拉尔’’的门口。
两个人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的。特别是那个年幼的少女,巫女的打扮,双脚来回跳着,非常的兴奋。
“……喵呜。”
“喵呜。”
“喵呜。”
“喵~~~呜!”
而从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肩膀和脚下,一下子就冒出了四只猫来。
“好的好的,知道了啊。玄武,白虎,青龙,朱雀。”
喊着这些猫的名字,青年人向少女提议道。
“那么,我们两个人一起好了。”
“嗯,嗯。”
嗵嗵地,少女点着头。
小小的手首先抓住了门环,然后年轻人的手包裹着对方的手。
“一——二!”
吱,门开了。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巨大的声音出现了在这两个人的面前。

“欢迎回家!”

“呜啊!”
“啊啊?”
两个人,瞬间,惊讶地愣住了。
不过马上就注意到了刚才的祝福和屋子里面的情景。
“哇啊啊啊啊!那个,是什么!好厉害啊好厉害——漂亮漂亮漂亮啊!简直就像是王宫一样!”
“这个……谢谢你们啊。”
少女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兴奋和感激,而年轻人也爽快得道谢着。
微风中,一股清爽的香料的气味。
为数不多的桌子擦拭得光可照人,古旧的暖炉上面没有一丝煤渣。原本歪斜的吊扇现在也被固定好了,仿佛灰姑娘一般闪烁着光芒。
这就是为了欢迎这两个人,打扫得焕然一新的“阿斯特拉尔”事务所。
然后,在屋子里面,四个人高兴地笑着。
伊庭树。
穗波·高濑·安布勒
安缇莉西亚·雷·悔扎斯。
黑羽真奈美。
大家拿着刚刚放响的爆竹花筒——或者是骚灵现象引起的响动——将横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些字,又说了一遍。

“——欢迎回家,猫屋敷,美贯!”

之后。
随着“我回来了”的声音,两个魔法师,笑着融人到了这个久违了的家庭。

                                            (完)


后记

连续两个月的发行——想必这次并没有让大家久等对吧。(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啊。)
虽然被分为上下两卷,但是似乎书并没有变薄,而下卷更是《魔法人力派遣公司》有史以来页数最多的一本。作为作者,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一边唠叨着“怎么还没有完啊,怎么还没有完啊”,一边拼命敲击着键盘的情景。原本还以为只有六十页了,可是没想到还是相当的漫长啊。所以,如果大家很享受这次的故事的话,我的辛苦也就值得了。
虽然在上卷的后记中,对于这次的故事也有所涉及,但是,这一次的《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在动笔前,我还是勇敢地作出了取材旅行的决定。虽然说道旅行计划的时候是在去年的十月份,但是实际上的旅行是在今年的三月左右,因此如果考虑到小说的发行的话,这本书其实整整耗费了我一年的时间啊。
不对。
如果从写鬼怪小说想要旅行的时候算起的话,应该是整整两年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自己家的附近,就有着神户有名的大神社吧。
所以,我从小就对于古老的日本有着浓厚的兴趣。明明很容易厌烦,但是有关能的面具和祭祀的道具之类的介绍,我是看几遍都不会厌倦的啊。
有关鬼神祭祀的东西,无论多久,都不会让我焦虑。
如果我遇见了鬼和魔法师的话,会怎样呢?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小说。

最后,对于给我安排了缜密的旅行计划的三轮清宗先生,旅行中给我拍摄了很多有价值的照片的PAKO先生,总我的时间的(帮我整理头发的)难波江先生,表示感谢。
那么,我们就下次小说中再见了。
或许有可能更早些吧。
 

                  二零零六年
                白粥正子的《能的观点》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2-4 11:47 编辑 ]


94因为7一直没好,所以我也一直拖着,加上最近魔都好大雪,就更加偷懒了。
不过再拖下去就要被人念念碎了 加速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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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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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夏白 王爵
GOOD END啊,结局很温馨啊,话说树社长的女难正要开始。

13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在看完動畫之後很希望可以看到原著,但一直都沒有這個機會,這次終於可以抽空看了,是一本很好看的書。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蛇的关系者确定弄了好几个转折
最后的巨鬼出世,真是让人感叹
树最后的灵脉再造更是气魄万千
动画里对这里表现相比之下省略太多精彩部分了

14 年前 0 回復

iと爱 平民
话说这个故事可真够长的,这次树终于大显身手了。不过对于动画里只用了两集就简单带过充满了怨念啊!

15 年前 0 回復

HAKKAI 平民
麻麻,伊庭的表现还可以啦(至少有让安缇莉西亚吸手指)。

偶的怨念还是挺重的(不管看几遍还是一样)

说起来勇花果然是一大伏笔,期待她与伊庭后宫相遇后产生的的火花

以上!!!

15 年前 0 回復

沉默之~倫~ 子爵
美貫的故事到此結束啦
感謝樓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终于看到下部了,这种分上下不的方式真是吊人胃口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太强大啦。。。创造灵脉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做出来。。。汗水,是不是太强大了点啊。。。

15 年前 0 回復

thePhoenix 平民
  
这一集算是一个高潮吧!!树在本集中把目前的妖精眼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 本帖最后由 thePhoenix 于 2008-9-21 13:37 编辑 ]

16 年前 0 回復

words 子爵
這個長篇也很好看 沒什麼冷場 
這部小說有一個特色我很喜歡的就是 沒有所謂的壞人只是立場的不同
在這個長篇內感覺的更出來 裡面我最喜歡的人物是 橘弓鶴
自己感覺他是這個事件頭尾最努力的人
只覺得天份什麼的並非那麼重要 重點是你能夠依你的能力做到什麼?
想起我小學很流行玩躲避球 我個人並不是很會打球的人 但我卻很會攔球
結果是所有的主將(負責進攻的人)都希望跟我同一邊
我個人是覺得是參與感 能夠做多少就依自己的能力 並非一定要當頭才算
另外這部小說很像以前的少年漫畫的流程 努力 友情 勝利 = =
最近的輕小說比較流行開便當店
奇怪的是 看戲言系列 總覺得死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 如果RM中有人領便當可能會很訝異吧.........

16 年前 0 回復

liebe610 平民
明明大家的想法都一樣
但是卻因為做的方法不同而造成悲劇....

穗波看來越來越沒辦法變正妻了 還是安提最好

16 年前 0 回復

laoding45 騎士
感谢LZ,终于看到了~~55

16 年前 0 回復

ljb 騎士
支持呀。。等了很久总算看到了..

16 年前 0 回復

358741 平民
谢谢楼主的努力 辛苦拉

16 年前 0 回復

quanwei1 平民
哦哦!这个不顶不行!支持

16 年前 0 回復

powerxii 騎士
等很久了,哈哈!!!!!!!!!!!!

16 年前 0 回復

powerxii 騎士
等很久了,哈哈!!!!!!!!!!!!

16 年前 0 回復

infity 騎士
這系列的小說很棒很有趣
感謝樓主的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yanhan854 侯爵
看来是我太急躁了,多忍耐一下就能省下买书的钱了

16 年前 0 回復

syzseed 侯爵
结尾很精彩啊.就素在前面一嗲看的时候不方便哈哈.继续等吧.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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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FY21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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