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始][迷惘管家与胆怯的我2][台简]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1:10 编辑


 迷惘管家与胆怯的我02
作者:朝野始
插画:菊池正治
----------------------------------------------------------------------
扫图:泉戸真白
录入:小hina
初校:赤沙之蝎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及轻小说文库
------------------------------------------------------------------------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0:54 编辑


第一章 管家上门

  五月一日。
  应该没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黄金周。
  正是黄金周。
  没错,今天五月一日就是黄金周的中间日。
  其实冷静一想,这代表半数的连续假期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不过现在姑且对这个可悲的事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此时此刻——从今天起。我的黄金周即将展开!
  我完全不认为这个开始来得太晚。
  我现在的情绪就像德岛阿波舞节的最终日一样亢奋,便是最好的证据。
  老实说,昨晚我一夜未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由于引擎过热,身体跟不上。
  我静静地确认房里的时钟。
  现在时刻正好是早上八点半。
  就我推算,时间已差不多,那家伙也该来了。
  我保持安静,就像等待鸣枪的短跑跑者一样,在被窝里等候那家伙来临。
  那是已成为惯例的坂町家早晨一景。我闪闪发亮的黄金周,即将在宛如狂风暴雨般侵袭而来的人型闹钟号令之下拉开序幕!
  「Good mo——————————rning!早哈喽,哥!」
  随着一声活力十足的声音,来人以近乎拆门的力道打开房门。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叫人目眩的亮色短发女孩。她穿着时尚的运动套装,身材如小动物一般娇小,有着一双大眼。笑容和夜空中的烟火一样灿烂。
  坂町红羽。
  登场者如假包换正是吾妹。
  「喝啊!」
  随着一声吆暍,红羽朝房里的书桌全力疾奔,并以书桌为踏脚台做出……后空翻?
  「!」
  这在摔角中是极为有名的华美技巧。一跃而起之后,红羽朝着后方旋转二百七十度。飞翔的身躯几乎碰到天花板,描绘出一个美丽的圆弧。
  接着,妹妹高声大叫。当然,她是在半空中。
  「月面空翻绘出的抛物线,是通往荣耀的桥梁!」〔注1)
(注1 日本主播刈屋富士雄播报二零零四年雅典奥运男子体操项目时的名言。)
  不对,这句话和摔角无关,而且已经过时。
  但是,我的脑内全力吐槽只是枉然,只见红羽娇小的身影与我的身体重叠,正好形成一个X字形——
  「唔啊!」
  Moonsalto Press,又称「月面水爆」。红羽于半空中利落旋转的身体,分毫不差地坠落在我的腹部上。
  「哇!早安,哥!」
  「早、早安,红羽……」
  我一面调整呼吸,一面回应落下的妹妹。
  唉……
  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来可怕,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我诞生在母亲是摔角选手、妹妹是格斗技狂的扭曲家庭中,已当她们的招式实验台十几年。
  最麻烦的是,这家伙完全没有恶意。电视上不是常报导吗?水族馆进行表演秀时,杀人鲸和驯育师嬉闹,却害驯育师身负重伤的惨剧。
  我的情况就和那个差不多。
  人类与杀人鲸——我和红羽的战斗能力差距就是如此庞大。对她而言,只是嬉闹撒娇;但对我而言,却是死活问题。
  如此这般,随着妹妹登场,安眠的床铺化为染血的擂台——这和我的体质有关。
  女性恐惺症。
  我从五岁起便过着被母亲与妹妹当沙包殴打的悲惨生活,因此现在极怕触碰女生。
  具体来说,我只要碰到女生,明明毫不兴奋,也会喷出鼻血。这是因为身体产生了抗拒反应之故。
  当然,今天也不可能就此结束。
  接下来,由红羽一手主导、令人血液冻结的残酷表演秀即将上演——
  「嘿嘿,哥~」
  然而,今早的妹妹异于往常。
  换成平时,血淋淋的摔角戏码早已上演,但此时的红羽不知在想什么。居然紧紧抱住躺在床的我。
  「……喂、喂,红羽?」




  她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可是,回答却是沉默。
  红羽细小的手臂环住我的腰,体重全倚在我身上。
  她甚至像被木天蓼迷得晕头转向的猫科动物一样,在我的胸瞠上磨蹭着脸颊。
  「……」
  不妙!
  当然,这招比平时的杀人式叫醒法要好多了……不过,醒脑的威力一样不容小觑。
  轻盈的体重,密着的柔软触感,微微飘来的花香洗发精酸甜香味。
  ——女生。
  虽然是妹妹,但现在倚在我身上的无疑是个女生。
  所以才不妙。
  我开始起鸡皮疙瘩,鼻腔发热。
  错不了,这是女性恐惧症发作的前兆。
  再这样下去,我又要喷鼻血昏倒……
  「……唔,差不多够了吧?」
  正当我的意识略微模糊之际。红羽猛然起身、跳下床铺。
  「嗯。哥。谢谢你。」
  「……谢什么啊?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一面喘息,一面询问。好险,她再晚两秒松手,我的意识就会完全转暗。
  面对我的问题,红羽微微歪着头说:
  「呃……算是充电吧?」
  「充电?」
  「对啊,因为接下来得跟哥哥分开一阵子。所以我先补充哥哥能量,免得寂寞。」
  「……哥哥能量?」
  「呀哈哈,谢谢。多亏哥哥,我现在能量满档,要去银河的尽头都没问题。」
  「……」
  居然干这么难为情的事,你以为你是宇宙战舰啊?
  「对了。哥。这套运动服好看吗?」
  红羽转了一圈,展示她身上的运动服。
  那是全新的运动套装。
  横看竖看,那都是运动社团的社服——只要别看背上用白字印的那串「浪岚学园手工艺社」字样就好。
  为什么红羽一大早就穿着这身衣服呢?
  其实她从今天开始,要参加手工艺社举办的三天两夜山中集训。
  为什么手工艺社的社员要穿运动服?而且集训地点未免太奇怪了吧?
  虽然可供吐槽之处很多,不过现在姑且无视。
  重点是集训。而且是三天两夜。
  想当然耳,这段期间红羽将离开家里。
  这个事实代表……
  「咦?不、不会吧!哥,你在哭啊?」
  「嗯。是啊……我一时心潮澎湃……」
  我一面说一面拿下眼镜,擦拭盈眶的泪水,然而热泪依然源源不绝地冒出来。啊,我有几年不曾喜极而泣呢?
  「是吗……对不起,我竟然没发现。我去集训,哥也会寂寞嘛!」
  「怎么可能?你快去吧!」
  「真是的,哥就是嘴硬。」
  「我才不是嘴硬。你要不要用测谎机测测看?」
  「你要好好看家喔!我会买纪念品回来。」
  「不用……话说回来,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山中集训啊?」
  现代的武术家也不干这种事了吧?更何况这家伙加入的社团是手工艺社,窝在山里干嘛?在大自然里贴花吗?
  「哎呀,其实是集训地点附近的居民委托我们过去。」
  「委托?」
  「他们说:『最近冬眠醒来的熊把田地弄得乱七八糟,我们很伤脑筋!拜托你们帮忙把熊赶走!』」
  「这种事该去拜托当地的猎友会吧!」
  「哎呀,没办法嘛!谁教我们手工艺社是强社呢!」
  「哪里没办法啦?就算是获得全国大赛优胜的空手道社也不会接这种委托!」
  有问题,我早就觉得有问题!
  我们学校的手工艺社实在有点脱离常轨,集训的目的根本变成打猎!
  「喂,你们社团真的没问题吗?有没有从事正当活动?」
  「什么是正当活动?」
  「你们是手工艺社嘛……比如说刺绣、编织、缝布偶……」
  「还有打混混?」
  「对对对……慢着,打混混?」
  你们是手工艺社,居然在打混混?
  「没什么啦!我们只是想让这个城市变得干净一点。」
  「不要说得像在当清洁志工一样!别干那种危险的事!」
  「咦?哥,你担心啊?」
  「是啊,我好担心。但我担心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混混……」
  红羽vs混混,简直如同用火箭炮轰炸蚂蚁窝,铁定会成为单方面的虐杀。
  「哥,我该出门了。」
  「好、好,小心别被熊抓去吃掉。」
  「是,了解!」
  红羽精神奕奕地挥着手,走向房门。
  啊,这么一来,我梦寐以求的独居生活就要展开。真是美好的自由时间,从这一刻起,我家将要从猛兽栖息地变为一般家庭!
  「——啊,我差点忘记说最重要的事。」
  红羽走出我的房间之前,突然又转过身。
  她的手上拿着从口袋取出的鲜红色苹果。
  那不是之前住青森的亲戚大量寄来的苹果吗?
  「哥,你可别看我不在家就带女生回家喔,要是你做出这种事……」
  红羽的手指用力一捏……唔喔喔!苹、苹果!产地直销的新鲜富士苹果居然在一瞬间化为水果泥!
  「你会变成这样喔,要有心理准备。」
  红羽笑容满面地舔了舔沾在手掌上的苹果汁。
  ……我绝不会干那种事。
  别说是女生,我连一只猫都不会带回家!
  看着溃不成形的苹果,我在心中立下坚定不栘的誓言。
  「好,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哥。等我回来就可以吃熊肉火锅罗,敬请期待!」
  红羽又用力挥了挥手,这才离开我的房间。
  不久之后,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传到二楼。
  「唉,总算走了……」
  我叹一口气,窥探床底下。
  不不不,我可不是想趁妹妹出门时,尽情观赏藏起来的A书喔,
  自从上个月红羽发现我藏在床底的黄色书刊以后.我现在都把珍藏品放在书桌第二个抽屉的夹层里,进行严密的保管。
  话说回来。就算是红羽,也万万没想到她发现的藏书地点其实还藏了一个致命武器吧!
  我从床下窸窸窣窣地拉出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塑胶袋,里头装着圆圆的物体。
  没错,就是泡面,而且是ACE×ook的超×杯(注2)。
(注2 Acecook为日本知名的泡面品牌。)
  这正是我的终极兵器!
  「……」
  唉,我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显得不知所云。
  不过.这个装了成堆泡面的袋子对我而言,确实是无可取代的珍宝。
  因为我们家除了苹果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粮食。
  上个月我们家几乎餐餐吃泡菜,然而到了四月底——黄金周前夕,又突然转变成苹果餐。
  『我最近胖了一点,想挑战一下苹果减肥法法。』
  因为妹妹的一句话,我的饮食生活陷入不忍卒睹的惨况。
  哎呀,苹果减肥法果真是威力无穷.让我的体重直线下降,足可媲美减重中的拳击手。当我发现自己的双颊凹陷时,真不知道有多么着急。
  所以,我才得依赖泡面维生。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种玩意儿便利商店就有卖,平时就可以吃啦。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我家的小怪兽坂町红羽最讨厌泡面!
  她认为吃这种东西会营养不均衡。
  若要说饮食不均衡,其实只吃泡菜和苹果更不均衡。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发表异议的权利。
  这里是坂町家,宛若力量支配一切的灼热平原,弱者只能乖乖被并入食物链之中。在这个家里,我的立场和江户时代那些偷偷摸摸信教的基督徒一样薄弱。
  我虽然想吃外食,可是手头又不宽裕,因而只能倚靠泡面度日。其实这也无妨,我很爱吃泡面,爱到为了这一天而大量囤货的地步。
  好啦,去烧开水吧,
  等到吃饱暍足以后,再来睡回笼觉。这种生活习惯虽然不正常,不过也不坏。老天爷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我犯下天下年轻人都会犯的错吧。
  啊,美好的自由,美好的堕落。
  我耀眼的黄金周已经展开。趁着魔鬼不在家,我要像所有普通的思春期男生一般,享受慵懒的假日时光。
  正当我下定决心,拿着泡面走出房间之际——
  恰啦啦~~啦~啦~啦~啦~~~
  放在房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这壮阔的旋律,正是电影「教父」的主题曲。
  「呃!」
  我不禁拿着泡面愣在原地。
  这也难怪。
  因为在我的手机通讯录里,设定成这种来电铃声的只有一个人。
  ——凉月奏。
  我们班的班长。学园理事长的独生女,如假包换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教人万分遗憾的是,她其实是只披着羊皮的大野狼。她虽然身穿模范生的布偶装,内在却是连科莫多巨蜥都自叹弗如的冷血动物。
  老实说,自从我升上二年级之后,便遭遇一连串的不幸。
  在游乐园溺水、被绑匪打个半死、差点被妹妹及同班同学杀掉……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总觉得这种种不幸都和这个大小姐有关。
  「……」
  该怎么办?
  手机仍在枕边大力宣传自己的存在。
  虽然没有明确的根据,但我认为还是别接为宜。
  我总觉得一旦接起手机,灿烂的假日就会像全倒的保龄球瓶一样应声飞散。
  不过,不接电话的话。后果会更糟。
  对方可是凉月奏。
  如果我此时视而不见,她铁定会像没血没泪的地下钱庄讨债人一样找上门来。
  所以,我或许应该接听才对。
  大约犹豫十秒钟之后,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带着拆除炸弹似的表情确认手机画面。
  画面上清清楚楚地显现「恶魔凉月」四个字。
  「……好!」
  我犹如做印度瑜珈一般,用力深呼吸。
  必须保持最基本的冷静,无论凉月说什么都不能动摇。和电波彼端的那个女人说话,需要的正是钢铁般的意志。
  以三只小猪的故事为喻,我得建立一个外敌不侵、固若金汤的房子。
  放马过来吧!
  我坚定意志、做好觉悟,按下手机的通话键——
  『哎,次郎,为什么我的来电铃声是教父主题曲?』
  「您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用敬语吐槽。
  真是太没用了……
  还说什么要建立一个固若金汤的房子,根本一吹就垮了……
  『真是的,至少用黑武士的主题曲嘛,他和我的形象比较吻合。』
  「啊,你也这么想吗?其实我在这两首曲子之间犹豫好久……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设定哪种来电铃声啊!」
  我根本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莫非这个女人有超能力?说不定她能把汤匙变弯,或是躲进波士顿包里!
  『我没有那种方便的能力。』
  凉月一语道破我的心思,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只要在你家安装监视器和窃听器,要知道你的来电铃声还不简单?』
  「你这种做法的问题更大吧!」
  『我可是费了不少工夫耶!连同浴室里的一起算在内。我总共装了120台监视器。』
  「少骗人!」
  『次郎,你洗澡时一向都是从腋下开始洗吧?』
  「你还真的有装啊!」
  『还有,我劝你最好换个地方藏成人书刊。你现在是藏在书桌第二个抽屉的夹层里吧?』
  「住口,别再公开我的个人资讯!」
  「对不起,其实这段影像正在NicoXico上实况转播。」
  「你这混帐~~~~~~~~~~~~~~~~~~~~~~」
  『不过别担心,我有设定观赏限制。』
  「……观赏限制?」
  『R—70,未满七十岁不得观赏。』
  「难度也太高了吧!」
  『没尝过人生酸甜苦辣的人不能观赏。你的日常生活不就是如此?』
  「我的日常生活到底有多么艰难啊……」
  的确,我和一般人过的日常生活是有点不同。
  不过上传到网路也太过分了,说不定现在正有人对我的吐槽留言表示意见……
  『放心吧!以上全都是胡诌的。』
  「咦?」
  『其实这些都是红羽告诉我的。』
  「……」
  『我不过说要请她吃一根冰棒,她就非常爽快地全都告诉我。你有个这么乖巧的妹妹,实在是种福气。』
  她到底哪里乖巧?
  随随便便就泄漏家人个资的妹妹耶!而且只是为了一根冰棒……
  『先别提这些……』
  凉月的话锋一转,吐出一口气之后说道。
  『次郎。没想到你的喜好那么糟糕。』
  「!」
  『那本有密封页的杂志真的很惊人。原来男生喜欢那种啊?』
  「……」
  『不过你要注意,喜好太糟糕可是会把女生吓跑喔!』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班上女生居然对我的性癖提出建议!
  『怎么?不过是性癖被女同学发现而已啊。』
  「啰唆,丢脸死了。拜托你别说啦!」
  太残酷了。为什么在大好的黄金周里,我得被班上的女生指正我的A书喜好?
  混帐,全都是那家伙害的,红羽,你觉悟吧!下次就轮到我去搜你的房间!
  『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随便搜女孩子的房间可是犯罪行为喔!还有。就算没有超能力。我也能轻易想像你搜了红羽房间的下场。』
  我知道,不过男人总有不能退缩的时候。
  还有,可不可以以别这么理所当然地看穿别人的心思?她的直觉未免太敏锐了吧!这种读心术已经足以媲美超能力者啦,将来要不要考虑去当FBI呢?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事?难道是专程打电话来对我的性癖提供建议?」
  那还真是有劳她费心,但我希望她能发挥这种精神,替我国的政治提供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说不定景气能因此好转一些。
  『其实是发生了一点小问题。』
  「问题?」
  『对,芝麻绿豆大的问题。这么说来。你现在做什么?』
  「我正要去吃泡面,吃完以后打算睡一觉。」
  『换句话说,你现在很闲。』
  不要说得这么明白嘛!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独处时光耶!
  『我说的问题是——』
  突然,一声叮咚的铃声传来。
  玄关的门钤响起。似乎有人来访。
  「抱歉,凉月,有人来我家,我得先挂断电话。」
  我早就想挂断电话,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今天没人说好要来我家,那八成是来推销报纸或传教。现在是黄金周,这些人还真是勤奋。
  『是吗?我知道了。』
  凉月立刻挂断电话。
  咦?她居然这么干脆地挂断电话?看来她所说的问题还真是一点都不大。
  「……很烦耶!」
  来人以怒涛之势连按电铃,技巧简直可媲美高×名人(注3),看来是个极有工作热忱的报纸推销员或虔诚的信徒。
(注3 意指高桥利幸,以一秒能连按摇杆按键十六次的快指闻名,为任天堂红白机时代的名人。)
  「听到啦、听到啦,我这就来了。」
  我一面嘀咕一面走到玄关、打开门锁。
  我身上穿的是短裤和T恤,打扮十分邋遢,不过应该没关系。反正是面对陌生人,何必顾虑那么多?
  「……早,次郎。」
  然而,开启的大门之外,居然是个令人意外的人物。
  「……近卫?」
  犹如精巧人偶般的身躯,媲美古董洋娃娃的工整五官,束起的亮色头发,水灵灵的双眼,澄澈但略微低沉的嗓音——浪岚学园的学生称之为「昴殿下」的绝世美少年。
  近卫昴。
  站在我家玄关之前的正是近卫昴,不过……打扮有点奇怪。
  近卫穿着笔挺的长裤、背心及燕尾服。
  是管家服。
  那身打扮怎么看都是管家的正式服装。除此之外,近卫肩上还挂了个运动包包。
  这家伙是凉月家的管家,这身打扮是很正常……可是,假日穿成这样跑来我家做什么?该不会又是为了监视我吧?
  一头雾水的我愣在原地,至于近卫不知何故。视线四处游栘着。
  我们面面相觑。
  沉默……
  尴尬的沉默支配着玄关。
  「……让我住下来」
  出声打破寂静的是近卫。
  慢着!
  这家伙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搭调的话?
  ——让我住下来?
  不,怎么可能?近卫干嘛要住我家?一定是我听错啦!
  那么。刚才近卫说的又是什么?给我番茄吗(注4)?要番茄做什么?难道近卫打算去参加西班牙传统的丢番茄比赛?
(注4「让我住下来」和「给我番茄」的日文音近。)
  「你、你没听见的话,我再说一遍。」
  近卫壮起胆子,又说一次。
  「从、从今天起……可不可以借我房间,让我住下来,」
  「……」
  好痛……
  突然产生的头痛教我恨不得当场抱头蹲下。
  眼前的昴殿下,似乎相当羞于刚才的发言,只见那张脸宛若泡过热水的章鱼一样红冬冬的,眼眶还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
  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当我烦恼之际,手机再度响起。
  又是教父的主题曲——是凉月。
  啊,太好了.救星来啦——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以溺水之人紧抓住稻草不放的心情按下通话键。
  『——就是这么一回事,昴就拜托你照顾了,次郎。』
  铿!
  突如其来的场外全垒打让我的脑袋瞬间变得和盛夏的甲子园球场一样狂乱。

  ♀×♂

  「别闹了,为什么我得让近卫住在我家啊!」
  我僵硬了整整五秒之后,才向话筒的另一端抗议。
  『干嘛大惊小怪?昴是男孩子,又没有关系信。』
  「……当然有关系啊!」
  『哦?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问……近卫是女生好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蒜!
  近卫昴平时虽然穿着男装上学。其实是女儿身。
  说来麻烦。她为了担任凉月的管家,必须在不被任何人发现她是女儿身的状态下度过三年的学园生活。
  一年级的时候.她成功瞒过众人的耳目。不过升上二年级不久之后,却被同班的我发现她的秘密。
  于是,凉月对我提出交换条件:「只要你帮忙守住昴的秘密。我就帮你治好女性恐惧症。」
  现在的关系就是因此成立。说得明白一点。我们是共犯关系。
  『这是个好机会啊,和昴一起生活,说不定能够稍微改善你的女性恐惧症。』
  哇!真不愧是恶魔凉月,硬是能说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来逼我接受。
  确实,和家人以外的女人一起生活,或许能增进我的免疫力,不过依目前状况而言,难度实在太高了,因为红羽去集训,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再说,妹妹不在家,你应该很寂寞吧?』
  「啊?我怎么可能会寂——」
  慢着……暂停,仔细一想,不对啊!这家伙怎么知道红羽不在家?
  『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红羽在连假前就亲口告诉我她今天要去参加集训。你也知道我们的感情很好吧?』
  没错,她们的感情亲密到红羽叫凉月「姐姐」的程度。
  起先是因为凉月胡诌我和她正在交往的事。所以红羽才这么称呼她。但是误会解开以后。她们依然像亲姐妹一般形影不离。红羽干脆把户籍迁去凉月家算了。
  「近卫干嘛来住我家?」
  难得的黄金周,在凉月家悠闲地度过不是很好吗?
  『我不是说了吗?有些问题。』
  凉月一如往常,沉稳地说道。
  『其实昨天——昴被赶出我们家。』
  「啥!」
  这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
  「什、什么意思?原因呢?为什么近卫会被赶出你家?」
  近卫家不是代代担任凉月家的管家吗?总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把她扫地出门吧。
  『原因?那还用问吗?』
  凉月叹一口气。
  『当然是因为金融海啸啊。』
  「真的假的?」
  『最近不是经济不景气吗?所以我们家想缩减雇用人数。』
  「太现实了吧!居然为了这种理由炒管家鱿鱼!」
  『炒鱿鱼?不对,正确说法是精简人力。』
  「意思都一样,还有,你根本是在胡说吧!就算我再笨也知道!」
  如果以圆饼图表示近卫昴这个人,其中有八成都是「当凉月奏的管家」。要是她真的被裁员,现在早就像小拳王的主角一样化为白色灰烬。
  『别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果然是在胡说!」
  『其实是我爸爸每天晚上都逼昴玩一些连SM女郎也叹为观止的变态游戏……』
  「你再继续胡扯,我要挂电话啰!」
  『呵呵呵,有什么关系?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啊。』
  「别想笑着打混过去!」
  『也罢……总之,因为这个缘故,昴现在无处可去。』
  呃!
  『所以啰,你就让她住下来吧!你们得过一阵子的两人生活,应该没问题吧?』
  唔唔,不愧是恶魔凉月,打算无视我的意愿硬来吗?
  话说回来。两人生活……两人生活可不太妥当,我毕竟是个健全的高中男生啊!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
  『别担心。』
  凉月仿佛看穿我的不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你这种胆小鬼敢对昴乱来的可能性仍是无限趋近于零。』
  我的感受像是被人用利刃刺进胸口一样。
  呜哇哇哇哇!这个恶魔居然说出这种话!
  这是禁句啊!男儿的尊严都被砸得粉碎……
  「还是不行。」
  我再次拒绝凉月的要求。
  虽然对于像是刚搬进新家的枫叶鼠一样浑身不自在地缩在玄关前的近卫很过意不去,可是,从今天开始是我期盼已久的黄金周。这种机会可不是每次都有,我想好好珍惜独处的时光。
  『唔,没办法。好吧,次郎,我想跟昴说句话,你可以把电话切换成扩音吗?』
  凉月似乎死心了,拉低声调拜托我。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答应她倒也无妨。
  我依言将手机切换成扩音模式。
  『喂?听得见吗?昴』
  「是,大小姐……」
  『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吧?看来A计画果然行不通。』
  「……」
  近卫尴尬地陷入沉默。那个A计画是什么?
  『所以——你现在立刻进行B计画。』
  近卫的身体微微一抖。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她的脸色好像变绿了。
  「我一定要做吗?」
  『当然。这时候不做,让你带着那套装备不就没有意义?』
  「……遵命。」
  近卫回答以后,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她把大门一关,走到外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来,她似乎正在我家门前进行某件事,但我站的位置是死角,完全看不见。
  「喂,凉月。」
  『什么事?次郎。』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真没礼貌。过去我有做过任何让你困扰的事吗?』
  「呃……抱歉,多得数不清耶……」
  根本是多到拿去打官司都能赢的地步。若有哪位律师有自信击败这个女人,请立刻报上名来,我愿意用日薪五百圆雇用你。
  『别担心,你马上就会知道B计画是什么——没错,透过亲身体验得知。』
  凉月说着极为不祥的话语,看来她果然打算来硬的。这家伙的发言比诺斯特拉达姆士还可信,或许我该考虑弃守这里了。
  正当我思考着该逃去哪里才能避过步步逼近的危机时,大门再度打开。
  「!」
  瞬间,我哑然无语。
  猫耳。
  那是猫耳。
  昴殿下居然戴着与头发颜色相同的猫耳与微微翘起的尾巴。
  「……」
  怎么办?该吐槽的地方太多,我反而不知该从何吐槽。
  我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近卫对这个计画绝对是兴趣缺缺。
  因为她一脸羞愧地保持沉默,脸颊也因羞耻而染成桃红色。
  不过,该怎么说呢?这种羞涩的模样……呃。倒也不坏。
  而且近卫身上是管家服,呈现出完美的黑白对比。再加上猫耳与尾巴等外在要素,可说是雅致品味与野性的革命性融合。
  管家。
  猫耳管家。
  天啊!这种乍看之下格格不入的搭配居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好了,昴,照之前练习的去做吧!』
  电波彼端传来足以媲美纳粹训练官的严格命令。
  猫耳管家因为过于羞耻而泫然欲泣,但她仍红着脸颊,奋力鼓动柔软的双唇。
  「主、主人,如果您肯让我住下来……我会好好侍奉您的喵」
  「——」
  天啊……
  这个画面说不定可以挤进NicoXico影片排行榜前几名!
  练习没有白费,近卫的身体摆出相当自然的猫咪姿态,猫耳及尾巴跟着微微摆动,强调它们的存在。太新鲜了!没想到那个冷淡又倔强的昴殿下居然会投身于这种羞耻游戏中……
  「不行,危险!」
  我及时清醒过来。
  好险,我差点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我的脑袋里险些开起临时会议,讨论要不要养一只这种管家……
  『太惊人了,没想到连这套B型装备都无法笼络你……啧!』
  电话彼端传来懊恼的咂舌声。
  可怕的凉月奏,居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若是再多一双肉球手套,铁定能把我瞬杀。现在的近卫如果这么做,要夺取世界都不成问题。
  不过,事有蹊跷。
  凉月居然会让近卫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干这种事?换作平时,她铁定坐在最前排的特等席,拿着爆米花看好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教她练习了那么久……还预演一百五十次……并且用摄影机拍下来……』
  恶魔凉月在此降临!这女人一定反覆观赏这景象到了烙印眼底的地步。一百五十次……混帐,好羡慕啊,拜托烧成DVD送我一份!
  正当我开始认真地想着只要能拿到这段影片,付出明年全部的压岁钱都没问题时——
  咕噜噜噜噜~~~~~~~~
  一阵不搭调的声音响起。
  「刚才的是……」
  莫非是肚子的叫声吗?不过,是谁的?至少不会是我,更不可能是凉月。即使最近的手机技术进步许多,应该也还没有厉害到能把肚子的叫声收进来。
  这么说来,只剩下……
  「呜、呜哇啊啊啊,不是,不是我!刚才的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
  成为猫耳管家的近卫猛挥双手,拚命强调她的无辜。
  ……她也太不会说谎了!
  根本不用询问,就知道这家伙铁定有问题。
  「你、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可是,刚才的声音怎么听都……」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近卫竟然将视线转向远方、吹起口哨。
  哇,这家伙真的超级不会说谎!
  「你还是快点招认吧,招了以后就轻松多啦。」
  「哼,我才不会说呢!管家的口风没有那么松!」
  「只要你坦白招来,我就请你吃猪排饭。」
  「你把我当白痴啊!」
  「啊,近卫,你流口水了。」
  「什么!」
  一近卫情急之下,连忙摸摸自己的嘴角确认,不过没摸到口水的痕迹。那当然,因为我是故意套她的话。
  「你、你居然骗我……」
  近卫发现上当之后,便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骂了声「混帐」并狠狠瞪着我。
  然而。我丝毫没有咸受到平时的那股魄力。因为现在的她是猫耳管家,这身装扮连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话说回来——看来这个管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近卫的身材虽然娇小却很能吃。近卫昴的圆饼图剩下的两成。便是被「汉堡肉」及「蛋包饭」等美食所占据。
  从她现在的样子看来,能量显然相当不足。
  「咦?」
  这么一提,我发现一个盲点。
  刚才凉月说「昴昨天被赶出我家」,但近卫是在今天早上造访我家。
  那么——中间这段空白时间,近卫究竟在哪里?
  「你该不会躲在公园的游乐器材底下过夜吧?」
  我只是随口猜测,近卫却像被识破犯罪手法的犯人一样睁大双眼。
  喂喂喂。居然被我猜中了。我忍不住想像起昴殿下裹着瓦楞纸躲在游乐器材底下的模样……
  还是算了。画面实在太诡异。如果这光景被学园里的近卫支持者看见,她们铁定会立刻向眼科或是精神科报到。
  「难道你从昨天挨饿到现在?」
  「呃……嗯……可以这么说。」
  「可是有超商啊,你去超商买点食物不就行了。」
  「……弄丢了。」
  「啊?」
  「我被赶出宅邸之后,没过多久就把钱包弄丢,现在身无分文……」
  「……」
  她真是有够倒楣。
  所以,后来她才流落街头吗?
  『现在你明白了吧?是我用电话再三游说,昴今天才肯去找你。理由我不能说,但她似乎还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
  什么意思?说她被赶出家门我还能理解,但「不想回家」这种说法,活像是近卫自己抗拒回凉月家一样。
  『再说,最近的流行性咸冒很凶猛,我们班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感染。如果昴今晚又露宿街头,一定会感冒的。』
  「!」
  『哎,次郎,你是昴的朋友吧?朋友有难,当然应该帮忙啊!』
  说到这里,凉月便闭上嘴巴。
  不行……我认输了。
  虽然理由不明教我难以释怀。不过她都说成这样子,我岂能撒手不管?再说,近卫虽然扮成男生,毕竟仍是个女孩子,而我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继续露宿街头?
  啊……再见了,属于我一个人的黄金周。
  明年若有机会。我们再相见吧!
  「好了,快进来吧。」
  我催促着站在玄关前垂着头的近卫。
  「不过,你可别失望喔,现在我家只有苹果和泡面。或许比露宿街头好一点,但是我家和凉月的豪宅相比,一定显得又脏又小。」
  正好妈的房间没人用。虽然已经有半年没整理,不过打扫一下还是可以住人。
  「……嗯。不好意思,次郎。」
  近卫似乎安心了,脸颊稍微放松。
  其实我很想追问她被赶出凉月家的理由,不过现在还是先别问。她看来不愿意提起,我也没有兴趣挖掘别人的秘密。我和某个千金大小姐才不一样!
  「你别担心!」
  这时,近卫突然自信满满地挺起那洗衣板似的胸部发出宣言。
  「我不会白吃白住。」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弄丢了钱包吗?」
  「没错,所以我要用身体来付。」
  「身体?」
  我反问之后,近卫才惊觉自己口误。
  「你干嘛强调这两个字啊!」
  「那是你自己说的……」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那种猥、猥亵的意思,」
  近卫为了冷静下来,把手放在胸口上深呼吸。
  「我的意思是,我会用身体好好侍奉你。」
  「……啊?」
  「唔,我都说成这样,你还听不懂吗?那我就直接了当地说吧。我住在这里的期间,会担任这个家——担任你的管家。这是我应尽的礼数。」
  「……」
  「所以,今后请多多关照,主人。」
  猫耳管家彬彬有礼地行个礼。
  『哎呀。看来这个黄金周会变得很好玩呢。』
  电波彼端传来不祥至极的预言,在我因震惊而僵硬的脑袋中不断回响。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0:56 编辑


第二章 别叫我主人!

  「次郎……这样就行了吗?」
  近卫一面走下二楼楼梯,一面问道。
  她身上传的不是刚才的管家服,而是浪岚学园的女生制服,外加一件猫咪图案的少女风围裙。
  「话说回来,我擅自借来穿,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她还不是擅自搜我的房间,借用一套她的衣服才不会遭天谴。我本来还担心尺寸太小,幸好你穿得下。」
  现在近卫身上的衣服全是红羽的。连围裙也不例外。管家服和一般中产家庭实在太不搭。所以近卫借用浴室冲澡之后,我就请她换下管家服。
  我原本建议她穿比较好活动的衣服,但她似乎很想穿女生制服。或许是因为平时得扮男装之故,近卫的喜好相当女性化。
  摇曳的裙子加围裙——这身打扮不像管家,比较像做早饭的高中女生,有股管家服缺少的朴实感及居家感。
  该怎么说呢……偶尔这样也不错。




  还有,我要求近卫以平时的语气说话。被女生叫着「主人」、「主人」,令我浑身不对劲。在自己家里被这么称呼,更有种犯罪的感觉。
  「可是,擅自跑进女孩子的房间……」
  「别放在心上。再说,你虽然穿男装,但仍是个女孩子啊,没问题啦!」
  如果近卫是男的,的确颇有问题。不过既然她们同为女孩,情况就另当别论。这就是所谓同性之间的轻松感吧?如果是我跑进红羽的房间,铁定被她五马分尸。
  「对、对啊!我、我是女孩子嘛!」
  嗯?我只是说了理所当然的话,近卫干嘛害羞?莫非是穿别人的衣服而觉得难为情?
  「别说这些了,来吃泡面吧。你不是很饿吗?」
  我对近卫招手,要她过来客厅。
  我家的客厅和一般中产家庭一样,装潢并不奢华,电视也是传统的映像管型,而且是类比播放。
  说来难为情。客厅的墙上还挂着全家福照片。那是小时候的我和红羽,以及我妈、我爸四人的温馨合照。
  「我真羡慕你家,家人间的感情似乎很好。」
  近卫看着墙上的照片喃喃说道。
  这么一提,近卫和她老爸的感情好像不太和睦。
  近卫流——我绝不可能忘记他,因为我上个月才被这个大叔痛扁一顿。
  就我的记忆所及,这个大叔相当……不,是重度溺爱女儿。而近卫虽然身扮男装,毕竟仍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父女相处时难免会有冲突。
  看完照片以后,我们在客厅桌边的椅子坐下。桌上放着加了热水的泡面,时间大约经过两分半。时机刚刚好。
  「对不起,如果我会做菜就好了……」
  近卫看着我准备好的速食食品,垂头丧气地说道。
  糟糕,我居然忘了!
  近卫基于某种理由,无法做菜。
  她有刀刃恐惧症。
  简单来说,近卫很怕看到或碰到刀子。
  可是,奇怪了,我明明听凉月说近卫已经渐渐克服刀刃恐惧症啦!
  「虽然我已渐渐习惯碰刀子,可是一要做菜,还是力不从心。」
  「是吗?」
  「嗯,前阵子还弄坏一个微波炉……」
  「……」
  呃,这跟刀刃恐惧症应该没关系吧?
  「之前也弄坏一个烤箱……」
  「哎、哎呀,你不用那么愧疚啦!反正我家冰箱里现在只有苹果,就算想做菜也做不出来啊!还是快吃泡面吧!」
  我一面思考是否该立刻把家电用品搬到安全的地方,一面分开竹筷。打开盖子之后,一阵香味与白烟立即窜出来。嗯,很好,不愧是泡面,真是我国最伟大的发明。
  我一面陶醉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一面将调味包倒入碗中。
  「唔……」
  可是,近卫却以看着定时炸弹的眼神瞪着泡面,那模样活像是一只野猫看见有人摆了盘从未见过的猫食在它眼前。
  莫非……这是她头一次吃泡面?
  「像这样,把调味包里的东西倒进碗内再吃。别那么提防,里头没有下毒。」
  我为了证明这一点,还吃了一口面给近卫看。近卫见状也下定决心。将调味包倒入碗中,并以生硬的动作夹起面条、放入口中。
  「!」
  瞬间。近卫瞪大眼睛、浑身僵硬,接着双目灿然生光,一口接一口地吃起面条。
  哦,看来挺合她的胃口,真不愧是超×杯,居然连管家的舌头都能收服。话说回来,没想到她居然是头一次吃泡面,令我感受到轻微的文化冲击。
  「次郎,再来一碗。」
  「太快了吧!」
  唔喔喔喔!碗里还真的空了,连汤都暍完,我才吃一口耶!
  「嗯,味道还可以。」
  近卫边说边满意地点头。
  她喜欢吃,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她吃的速度未免太快了。而且居然还要一碗,超×杯的容量可是一般的一点五倍耶!
  「对了,次郎。」
  我又替近卫泡一碗泡面,此时,近卫的表情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我也该问候一下你的父母。」
  「噗!」
  我忍不住把含在嘴里的鸡骨汤一口气喷出来。
  「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我既然要当这个家的管家,当然应该先向一家之主致意一下。」
  管家若无其事地说道。
  真是的……不要用那种引人误会的说法行不行啊!
  我在脑中吐槽之后,连咳了几声才开口。
  「不用啦,我妈在海外,至于我爸……」
  「你爸呢?」
  「……」
  我不禁语塞。
  这么一提,我和近卫都是单亲家庭,而且均是在同一时期失去亲人。我失去的是父亲,近卫失去的则是母亲。
  上回去游乐园时,我曾脱口说出老爸已死的事,不过近卫当时似乎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么,该怎么办?
  「……我爸因为公司外派,现在单身赴任,暂时不会回家。」
  我忍不住随口扯了一个谎。
  我不希望近卫因为我爸不在人世而同情我,也不想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妈妈已经过世。
  这招是向凉月学来的,是权宜的谎言。
  暂时不会有穿帮之虞,应该没关系吧?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那么,红羽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近卫似乎相信我的谎言,相当干脆地改变话题。
  发现没露出马脚,令我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又浮现新的疑惑。
  这家伙……不知道红羽去集训啊?凉月忘记告诉她吗?
  「她从今天开始去参加三天两夜的社团集训,后天才会回来。」
  我据实以告之后,近卫发出「咦」的一声,表情变得僵硬。
  「……哎。次郎。」
  「什么?」
  「这、这么说来……在红羽回来之前,我和你……呃,得过两人生活吗?」
  糟糕!我完全忘记这件事。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不,凉月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以为你也……」
  「我完全没听说!」
  近卫涨红了脸,双手用力拍一下桌子。
  啊啊啊啊!完蛋了。
  和平的围炉光景突然化为惨剧。凉月那家伙,该不会是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才故意隐瞒红羽不在家的事实吧?
  不行,我得设法说些话来改变气氛。
  「这、这件事之后再慢慢说吧,吃完的空碗放那里就好,我吃饱以后要上床睡觉。」  我一心只想逃离现场才说出这番话,谁知道近卫听了却立刻站起来,把椅子震得摇摇晃晃。
  「上、上床?慢着!的确,我说过要当这个家的……换句话说,要当你的管家。可是,你突然提出那种……猥、猥亵的要求,恕我难以从命……」
  「!」
  啊啊啊,我居然自掘坟墓,而且掘到了地球彼端的巴西,简直可以直接参加当地的嘉年华,
  「不、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等一下要去补充睡眠。你就自便吧。二楼我妈的房间空着……」
  我的心已经和沉没中的铁达尼号一样,一片混乱。但我仍然拚命吃面暍汤,以求早一刻起身离去。
  「……补充睡眠?什么意思?」
  近卫像只抱着核桃的花栗鼠一样,微微歪着头询问。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就是我等一下要去睡觉啦。」
  「睡觉……可是,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耶!」
  近卫一面确认客厅的时钟一面反问。她的表情宛若目睹不可置信的光景,整个人僵住了,活像见到以两脚站立的小熊猫。
  「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这样生活是有点不规律。但每个高中生都会干这种事啊。」
  身为现代的高中生,哪个人考试前不熬夜?哪个人不曾度过日夜颠倒的生活?
  然而……
  「——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
  管家斩钉截铁地说。
  「不管前一天多晚睡,大小姐总是在早上六点起床。这才叫规律的生活!」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真的很想睡,你就让我睡吧。」
  为什么我得听外人唠叨我的生活习惯?近卫又不是我妈。
  我移开视线,正想回去自己的房间——
  「你太懒散了。」
  背后突然传来这句话。
  回头一看,眼前的昴殿下显然很不高兴。嘴唇瘪成「へ」字形的管家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你的生活有多么懒散。所以,我要来打正你那扭曲的惰性。矫正主人的生活习惯也是管家的工作。」
  「……打正?」
  你以为你是铁匠啊?难道要我写一日计画表?又不是小学生放暑假,用这种方法根本无法矫正堕落高中生的生活。
  「我记得你家地下室里有个道场吧?我们这就去道场来场实战形式的对打。」
  「对打……」
  哇,好怀念啊,这么一提,以前我妈每天都会逼我和她对打。
  「唉……好吧,正好可以当作饭后运动。」
  我一面把手腕转得格格作响,一面如此说道。
  计画变更。
  偶尔这样也不坏。
  老是说,我很怕痛。不过。从老妈的斯巴达教育解脱之后,已经过半年——身体迟钝了不少。
  再说,上个月才刚在游乐园里发生那种事。
  stand by me。
  我并未忘记这句话的含意,所以重新锻链身体也不错。
  「……」
  ——不过我得注意,别弄伤近卫。
  我一面在心中如此提醒自己,一面走出客厅、迈向道场。
  没错。此时的我仍游刀有余。
  别弄伤近卫——直到半天之后,我才亲身体认到这份顾虑有多么多余。

  ♀×♂

  「呼……呼……」
  这里是地下道场,与一般家庭格格不入的场所。
  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设置在中央的练习用擂台。除此之外,还有散布各处的沙包以及锻链肌肉用的重量训练器材,而且整个道场约有二十张榻榻米大。说来可怕,这全都是我妈的嗜好。
  位于中央的擂台上,我在上头躺成大字形。
  我们在夹杂休息时间的状态下对打好几次,战况完全是一面倒。
  「到此为止吧!」
  澄澈的女低音响起。
  我抬起眼,见到眼前的昴殿下一派从容,与我正好形成对比。
  近卫穿着道服。
  她上半身穿的是柔道及空手道用的白底道服,下半身则是黑色的宽口裤,和合气道的道服有点相似。
  近卫总不能穿着围裙和我对打,所以我把家里的道服借给她穿。家里的道服种类很多。近卫选中了这一套。
  这家伙穿上道服后显得英气勃勃,模样十分好看。而且教人伤脑筋的是,她的实力可不是虚有其表而已。
  近卫太强了。
  仔细一想,这家伙上个月还打败红羽。或许我早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我的攻击全被她化解。
  这种经验还是头一次。我心知靠拳脚功夫没有胜算,便想利用体格差距,使出寝技来对付她,没想到反被她制住我的关节。
  近卫昴。
  我听说她为求保护主人而学了防身术……没想到彼此的实力差距竟然如此庞大。
  可恶!
  我本来还对自己的体力颇有自信,没想到持久力居然输给女生……
  「不用那么沮丧,刚才你的表现还不错啊!」
  近卫递出毛巾与装着水的宝特瓶给仰望天花板的我。
  唔,虽然有种接受施舍的感觉,不过我无法抗拒眼前的需求,便拿起宝特瓶猛灌几口,滋润干涸的咽喉后,又拿起毛巾用力擦拭汗水淋漓的头发。
  猛然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
  我本来没有打算和她对打到这么晚,但由于连战连败,不知不觉便被激起好胜心,变得越战越勇、欲罢不能。这半年来,我的身手完全变迟钝,看来真的应该要好好重新锻链。
  不过——在对打过程中,我似乎渐渐习惯触碰女生。虽然习惯的程度微乎其微,但说来不甘心,还真如凉月所言,与近卫一起生活有助于改善我的女性恐惧症。
  「话说回来。你家的道服还真多耶,而且尺寸、种类全都不同,你是道服收藏家吗?」
  这是哪门子的收藏家啊?我才没有这么可笑的性癖!
  「不是,那些都是战利品。」
  「战利品?」
  「小时候,我妈常带我们去各种格斗技道场玩耍,比方说摔角、柔道、空手道之类的道场。我们都会要求对方:『如果我赢了,就把你身上的道服给我。」
  虽然我总是被打败,不过同行的红羽可就厉害了,甚至可以「异常」形容。她当时还是个小孩,居然胜过有段位的大人,夺走对方的黑带。
  正当我缅怀过去之时,近卫讶异地问:
  「嗯……你们这种行为应该叫踢馆吧?」
  「唔?这么说也没错,但我们都是称为砸店啦!」
  「这样更难听!」
  「这一带的人都叫我和红羽『砸店兄妹』。」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哎,只是小孩子的游戏嘛!我妈还会给奖品呢。比如今天赢过哪个道场的人.晚餐就吃汉堡肉,所以我们玩得挺开心。」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多采多姿。
  我和班上的黑濑之所以认识,也是因为国中时前往他待的柔道社踢馆之故。
  当时这是小学生的红羽,居然单枪匹马地击垮拥有全国大赛出赛经验的柔道社社员,把我和黑濑的脸色都吓绿了。
  「次郎,汗擦完了吗?」
  正当我拚命挥去过去的阴影时,近卫突然问道。
  「哦,对了。你要先去冲个澡吗?我可以等你洗完之后再洗。」
  「不,我想先洗衣服。刚才我看见你们积了一堆衣服没洗。」
  我们家的管家从我手上接过沾满汗水的毛巾。
  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但她拒绝。
  「你什么事都不用做,这是管家的工作。」
  唔。可是。我总觉得过意不去。近卫应该也很累,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休息?
  「没关系,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近卫似乎看穿我的心思,说完这句话后,她并未脱下道服,就这么快步爬上通往一楼的阶梯。
  「?」
  奇怪。
  刚才她的态度格外冷淡,好像不太想理我。唔。真奇怪,刚开始对打时,她明明是活力十足啊!莫非是连吃两碗泡面造成胃下垂?
  正当我躺成大字形,左思右想之际——
  「啊!」
  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她。
  我家洗衣机的状态现在奇差无比。
  具体来说,只要放入一定分量以上的衣物,启动之后,洗衣机就会像某部拳击漫画里的轮摆式位移攻击一样剧烈摇晃,然后停止运转。自从之前洗衣机运转不顺,红羽忍无可忍之下对它施展闪光魔术以后,它就进入反抗期。
  「没办法,我还是去看看吧。」
  我靠着上半身的反作用力一跃而起,爬上阶梯。
  既然要洗衣服,顺便把我身上这件也洗一洗会比较有效率。不过近卫的道服会褪色,一起洗好像也不太妥当。
  「……嗯?」
  我在走廊上行进片刻之后来到更衣室前,正要伸手拉开拉门时。却发现更衣室的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隙。
  从门缝之中,可隐约看到门后的光景。
  不,我不是想偷看,而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实在太奇妙,让我正打算拉开门的手忍不住停下。
  ……她在干嘛啊?
  在更衣室的洗衣机前,近卫双手拿着我刚才用过的毛巾,愣在原地。
  洗衣篮是空的,可见其他衣物都已放进洗衣机里。
  那么,她为什么不把毛巾一起放进去?
  「……」
  近卫默默无语地凝视着毛巾。
  而且……她的眼神实在很奇怪。彷佛在拚命忍耐什么。
  现在,她的脑中应该各有一只造型可爱的天使与恶魔,正上演着媲美诺曼第登陆的血战——
  那种强用理智克制欲望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产生这种妄想。
  「……」
  不久之后,脑内战争似乎已经结束。
  近卫一面犹豫,一面慢慢地……把毛巾凑近自己的脸孔。
  「——你在干嘛?」
  我看不下去了,用力拉开拉门。
  只见近卫一脸错愕。
  她以活见鬼的眼神看我一眼。
  「咿呀!」
  接着,她发出一个可爱的尖叫声,双腿笔直跳离地面约一二十公分高,而且膝盖完全没有弯曲。这是什么技巧?
  「唔啊!」
  说时迟那时快,洗衣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我脸上。
  「呜哇哇哇!」
  我一面大叫,一面在更衣室的地板上打滚,至于拿洗衣粉砸我脸庞的凶手则宛若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一般威吓着我。
  「你、你看见了!不、不是!不是的,次郎!我我我我我绝不是、绝不是好奇男孩子有什么味道!」
  拜托你冷静一点吧!
  你那么激动。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捣着疼痛的鼻子站起来,近卫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说:
  「反、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的举动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算了,衣服先别洗,你可不可以离开更衣室?我想洗澡。」
  我本来想让她先洗澡,可是刚才被撒了一头的洗衣粉,把我的头发全漂白。我已事先定好计时器,现在的水温应该够热。
  「啊……唔……洗澡?你要洗澡?」
  「对。我可以先洗吗?」
  「……唔,嗯,那我先出去。」
  近卫终于找回冷静,连忙冲出更衣室。
  奸啦,洗澡洗澡,洗澡就是洗涤生命。
  我先回房拿换洗衣物,接着又将身上穿的衣服全丢进洗衣机。
  我拉开毛玻璃门,走进浴室,映入眼帘的尽是看来颇为昂贵的洗发精及润发乳。这些全是红羽的,她和一般妙龄少女一样,相当注重头发的保养。
  顺道一提,前阵子我偷偷用了她的洗发精,结果我房里的FeXreze芳香喷雾剂全都被她换成酱油。这种报复方式简直和小孩的恶作剧没两样,妙龄少女真是一种难搞的生物!
  我先冲去全身的汗水并洗头,用的当然是我专用的便宜洗发精。接着我又清洗身体,洗完全身的每个角落之后。才冲去泡沫进入浴缸里。
  「……呼!」
  我泡在微热的热水中,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嗯,所谓的「如获新生」就是用来形容此时的感觉吧。适度疲劳的身体泡起澡来最舒服了,如果我现在睡着,脑袋搞不好会融化。
  正当我在浴缸中伸直身体,眺望天花板之际——
  「水够不够热呢?」
  突然有个声音问话。令我吓一大跳。
  近卫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毛玻璃门的彼端,大概是为了继续洗衣服吧。
  「哦,刚刚好。」
  「是吗?那就好……那么,我进去啰?」
  「哦,嗯……」
  慢着!这家伙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诡异的话?
  正当我重新思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围着一条浴巾的近卫怯生生地走进浴室里。
  「唔喔喔喔喔!你、你、你你你在干嘛啊,」
  哇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状况?这是自古以来爱情喜剧中必备的场景。但我没想到自己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
  「还能干嘛……替主人刷背是管家应尽的义务……」
  近卫别开视线,轻声说道。
  这是哪门子的义务啊!让她替我刷背。我铁定会因为恐惧症发作而昏倒。
  话说回来,替主人刷背……咦?什么?所以凉月每天都和近卫一起洗澡吗?我忍不住想像起两个同班(女)同学一面谈天说笑,一面互相清洗身体的画面……
  「……」
  不妙!
  大事不妙!
  我立刻在脑中重复大声播放般若心经。在这种状况下胡思乱想,不知道又会产生什么误会。
  说来可悲,思春期的男生脑子里想些什么,总会立刻反应出来。
  「真、真的不必了!刚才我已经自己洗过!」
  要是此时近卫再叫我一声「主人」,平凡的入浴风景铁定会在一瞬间化为变态游戏。这是多么戏剧性的变化啊,
  「可、可是,我也有身为管家的尊严……」
  那种东西拿去资源回收吧,
  映入眼帘的是宛如淡雪般的白皙皮肤、浴巾底下弹力适中的大腿,以及羞红的双颊。唔,这就是若隐若现的威力吗?我明知非礼勿视,视线却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不、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近卫坐立不安,手压着浴巾,扭动她那苗条的身躯。
  ……住手!别再做这种诱人的动作!再这样下去,我的下半身可就糟了!
  「别担心,虽然你现在一丝不挂,不过这不是问题。你看,只要这么做一切都能解决。」
  近卫说着。居然拿起浴室里的手巾,如同玩劈西瓜一般蒙住她自己的眼睛。
  哇啊啊啊啊啊,住手啊,白痴!
  这真的太超过了!和蒙眼的女生一起入浴又是哪种游戏?充满犯罪的味道啊!
  「好、好了,次郎。你到这里坐下。」
  近卫蒙着眼,指向浴室里的椅子说道。
  「……」
  看来这下子是无路可逃。
  我做好觉悟,「唰」的一声从浴缸里起身。
  虽然我知道近卫蒙着眼,但仍然无法保持平常心。明明已经离开浴缸,我却像只煮熟的章鱼一样满脸通红。
  我一面平抚吵杂的心跳声,一面背对近卫、在椅子上坐下。
  呜哇,我的脑袋快秀逗了。就算是即将坐上电椅的死刑犯,应该也不会这么紧张吧?
  「好,接下来用海绵和沐浴乳……」
  耳边传来近卫的声音,她似乎在磁砖地板上跪坐下来。
  「没问题吧?我看你还是把手巾拿下来比较……慢着近卫!不对!你拿错了!那是菜瓜布和浴室魔×灵!」
  「唔,你很啰唆耶,我知道啦!你看,这不就是……」
  「不,那是浴缸里的玩具鸭……」
  「……我只是虚晃一招,其实是要拿这个。放心.我知道,我清楚得很。」
  「啊,不、不对,这个错得最离谱,要是你抓住它可就完蛋啦!」
  我的下半身会完蛋!
  最后,在浴室中四处游栘的纤细手臂总算抓住起先的目标,我觉得十分不安。整个浴室搞得像在举办沙滩抢旗大赛一样。
  「那、那我要刷背啰?」
  「哦,思,麻烦你。」
  我们满怀不安地互相致意后,我的背部便传来海绵的粗糙感及沐浴乳的湿滑触感。
  近卫的动作显得有点生硬,看来她相当紧张。她以像在触摸高级外国车一样的感觉搓洗我的背,让我的心脏濒临熄火边缘。
  「话、话说回来,次郎,你的背还挺宽的嘛!」
  「还、还好啦,毕竟我从小就开始锻链身体。」
  我们的对话僵硬得简直快发出铿锵声。
  话说回来,让一个只围一条浴巾的女生直接触碰肌肤,实在不怎么妥当。
  全身的血液彷佛全都集中到一点。
  没错……这是女性恐惧症发作的前兆。
  「近、近卫,你不用洗得那么仔细啦!」
  当她搓洗我的颈边时,我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八度。
  她的动作生硬,使用的力道太大,刺激反而更强,宛如有道电流通过我的皮肤一般。
  「没、没关系,背部已经差不多洗完了。」
  近卫的手伸向墙边的莲蓬头。
  她似乎打算替我的背部冲水。照理说,最后冲水会比较有效率,但我想她大概是过度混乱,没想到这一点。
  我替看不见的近卫调整水温,这下子至少避开热水淋头的老梗。
  正当我因此放松戒心之际——
  「呜!」
  背后传来一个可爱的尖叫声。
  冰冷的水滴到我的背上。
  她果然不该蒙眼。
  近卫以为她把莲蓬头对着我的背部,谁知是对准她自己的脸,而且淋到她脸上的是尚未转温的水。
  不过,真正有问题的地方不在这里。
  最严重的问题,是我听到刚才的尖叫声后,情急之下转过身。
  「!」
  见到眼前的光景,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近卫或许是被水吓到,因而失去平衡,趺坐在磁砖地板上。而且由于淋到水之故,浴巾紧紧贴在她的身上,使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
  滴着水的细致肌肤与亮色头发,因浴巾弄湿而隐约透出肤色,发育中的纤细身躯……
  「……」
  不行。
  就算女性恐惧症没有发作,我也快流鼻血了。
  「住、住手,变态!别盯着我!」
  近卫即使隔着蒙眼的手巾仍感受到我的视线,不禁坐在地上猛挥着手。
  不过,这么做却造成反效果。
  因为她乱动,反而让浴巾一点一点地滑落……
  「哇!笨蛋,别动!」
  我反射性地抓住近卫的手臂。
  「不、不要……」
  突然被人抓住,令昴殿下大吃一惊,发出与平时的强悍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柔弱声音。
  「……次郎?」
  见我一声不吭,近卫似乎颇为不安,无助地唤着我的名字。
  扑咚!
  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松脱的浴巾,微微泛着粉红色的纤瘦身躯,互相接触的肌肤处传来柔软的触感,被抓住的双手,遮住视野的手巾——衣衫不整的近卫昴。
  「次、次郎……你、你别一声不吭,说句话啊……」
  近卫的声音柔弱得像只紧抓母猫不放的小猫。
  ……可恶!
  我的理智快断线了。
  我已经离开浴缸。思绪却滚滚沸腾。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女性恐惧症发作的缘故。
  不过——
  唯一可以安心的地方,是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目睹这一幕。
  我为了冷静下来,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
  没错,要是让近卫的粉丝看到这个场面,一定会跳过法院,直接把我送进毒气室。这么一想。现在的状况可是奸上千百倍。
  再说,现在红羽也不在。
  啊,幸好她去参加集训。不然,如果让那个摔角狂知道我在浴室里和女生做出这种事,一定会杀死我!!
  「我回来了~~~~~~~~~~~~~哥!我回来罗~~~~~~~~~~~~」
  突然间,不可能出现的幻听传进浴室里。
  接着响起的是「咦?哥哥,你在哪里?」以及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听在我的耳中。宛如死神拿着镰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糟透了……我家的小怪兽居然在最糟糕的时机回来。
  坂町红羽。
  没错。最强的挑战者闯进擂台!
  「次、次郎!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红羽后天才会回来吗?」
  我忍不住放开手,近卫则慌慌张张地将手伸向遮住视线的蒙眼手巾。
  「呜哇啊啊!住手!先别拿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在蒙眼巾被拿下之前跳进浴缸里。
  我很想松一口气,不过问题根本没解决。
  先来确认一下状况。
  围着一条浴巾、跌坐在地的女孩,和全身赤裸、泡在浴缸里的我……嗯,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极刑都是在所难免。
  再这样下去,我家的浴室会化为染血的刑场。
  「——嗯,怎么?原来哥哥在洗澡啊!」
  呜!她抵达更衣室了。混帐,今早的拥抱算什么?她不是要去银河的尽头吗?
  唔,这样一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只好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化解这场腥风血雨。
  「喔、喔,红羽,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要去集训吗?」
  我尽可能保持平静,对着毛玻璃的另一端开口问道。
  「嗯,本来是要参加社团集训,可是我因为某个理由被遣返。」
  「遣返?」
  什么意思?难道她本来打算流亡国外?
  「其实是因为我的手断了。」
  「啊?」
  「我骨折啦!哎呀,我好久没坐救护车呢。医生说要两个礼拜才会痊癒。」
  「……」
  我的头好痛。这家伙在干嘛?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伤退出集训。
  「你没事吧?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嗯,只伤了一条手臂,还挺幸运的。」
  「……幸运?」
  「毕竟对手的体重可是超过一百公斤耶!」
  「你到底是跟什么玩意儿打架?」
  「呃……黑熊?」
  「你还真的去跟熊打架啊!」
  你以为你是金太郎吗?该不会还跟熊玩相扑吧?
  「我到达集训地点以后,一不小心跑进它的地盘里。那只熊好厉害,没想到熊也会过肩摔耶!」
  「那只熊的功夫未免太好了吧!」
  「不过,我赢啦!」
  「你赢了?」
  「黑熊一面哀哀叫一面跑回去。」
  「根本是虐待动物……」
  「没办法啊!当地的居民对我说:『嘿嘿嘿,小妹妹,只要你帮忙把熊打跑,叔叔就请你吃布丁。』」
  「那个叔叔没问题吧?感觉好变态!」
  「我还算好的。副社长叫着『打猎啦』就独自冲进山里,结果遇难了。」
  「现在山岳救难队正在搜救中,但我相信副社长把山上的生态系破坏殆尽之后就会平安归来。不过,头一天就退出集训,实在很遗憾……」
  红羽满脸懊悔地闹起别扭。
  不正常,浪岚学园的手工艺社绝对不正常!听那对话内容,根本是外国佣兵部队!
  「对了,哥。」
  妹妹极为冷静地继续发问。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洗澡?」
  「!」
  来了。
  终于来了。
  可怕的审问时间终于开始。
  「没、没为什么啦,只是因为流了一点汗。」
  我可没说谎。现在我依然冷汗直流。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套折得整整齐齐的道服呢?」
  「!」
  糟糕!
  那是近卫脱下来的道服!
  天啊……没想到现场居然还遗留这般铁证……
  「没、没有啦,是我突然想穿道服……」
  「可是,衣服的尺寸跟你不合耶!」
  「嗯,对。是有点紧,不过勉强穿得下。」
  「喔……那么——旁边为什么会有一套一样折得整整齐齐的女性内衣裤呢?」
  「——」
  完了!进行垂死挣扎的脑细胞留下一句「没救了」以后,纷纷跳崖自尽。
  「难道是你突然想穿女性内衣裤?」
  「嗯,对,可以这么说……」
  「可是,衣服的尺寸跟你不合耶!」
  「哈、哈哈,是有点紧,不过勉强穿得下。」
  「啊哈哈,是吗?那就好——对了,哥,我可以进去一起洗吗?」
  「……什么?」
  「我在集训时流了不少汗,应该没关系吧?」
  「当、当然不行啊!」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进去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
  「哎,哥。和你一起洗澡的女生到底是谁?」
  妹妹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颤抖。
  南无阿弥陀佛……
  我做好觉悟。从浴缸中伸出手。将浴室的门锁上。
  这下子只能据城死守。
  虽然是下下之策。不过现在也只能打守城战。
  「咦?哥,你干嘛锁门?」
  红羽敲着毛玻璃门的声音在浴室中回响。
  好恐怖。
  电影「鬼店」里好像有类似的场景,又或许是希区考克的「惊魂记」也说不定。搞不好我等一下会被刀子刺出几十个窟窿。
  「哼。居然来这招吗?那么——我也得使出我的手段!」
  红羽冷冷说道,将手放上门把。
  「喝喝!拜×尔特!」(注5)
(注5 拜基尔特为知名游戏「勇者斗恶龙」里的咒文名称,功效是攻击力加倍。)
  红羽大喝一声,用力扭转门把。
  唔喔喔喔喔!门、门把!门把随着一阵嘎吱声,居然变形了!好惊人的蛮力!这根本不是魔法啊!
  「抱歉,近卫,我死了以后,请你帮我在学园的樱树下盖个小坟墓。如果可以,希望你偶尔来替我上香……」
  我留下遗言,在浴缸中回顾短暂的人生。
  今早被红羽捏烂的苹果屍体在我脑中鲜明地重现。
  啊,再过数秒之后,我就会变成那样吗?届时的我铁定比红战士更红。
  「——别担心,次郎。」
  然而,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下,近卫依然保持冷静。
  莫非她有突破困境的锦囊妙计……
  「只要坐下来好好谈,一定能解决。」
  「能解决才有鬼啦!」
  「唔,你怎么说这种话?红羽是你的妹妹耶。」
  「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最了解她!」
  「只要你诚心诚意和她沟通,她一定会体谅你。」
  「这种和平的手段对她才不管用咧!」
  她可是连续殴打我十几年的妹妹啊,我一点都不认为绥靖政策派得上用场。
  「交给我吧,保护主人也是管家的工作。」
  近卫说道,转向嘎吱作响的门。
  「啪」一声之后,门锁被破坏了,门把喀啦喀啦地在浴室地板上滚动。
  红羽终于突破最终防线。
  在极度紧张之下,我吞了一口口水。同一瞬间,浴室门板「啪」一声打开。
  「哈喳!逮人啦!案子不是发生在会议室里,是发生在现场!」
  红羽冲进浴室,亢奋程度足以媲美冲进麻药交易现场的刑警。她和早上一样穿着运动服,但手臂似乎真的骨折了,右臂手肘以下全包着绷带。
  「……咦?」
  红羽一进来,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便直盯着她对面的人。
  「近、近近近、近卫学长?」
  妹妹张大嘴巴,拚命呼唤近卫的名字。
  近卫虽然只围着一条浴巾,态度却相当镇定。
  两人互相凝视。
  沉默。
  一阵难以形容的紧张感淹没浴室。
  「——欢迎回来,大小姐。」
  昴殿下露出华丽的营业用笑容,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
  沉默再度降临。
  就在沉默流动了数秒之后!!
  「喂、喂!红羽!」
  红羽跌了个四脚朝天。
  她不行了……
  红羽眼冒金星、口吐白沫、手脚痉挛,因为过度震惊而昏倒。
  「看吧?只要好好谈就能解决的,嘿嘿!」
  管家得意地挺起扁平的胸膛。
  ——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危机远去之后,我虽然松一口气。却对这混沌黄金周的去向感到模糊的不安。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0:57 编辑


第三章 迷路的哈士奇

  「……唔……嗯……咦?哥?」
  「呦,早啊。红羽。」
  闯入事件发生约一小时后,红羽在客厅的沙发上睁开双眼。
  「呃,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去集训,和熊打架,结果骨折,只好回家……咦?奇怪,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好机会!天助我也!
  看来红羽跌个四脚朝天的时候,撞到头便失去记忆。
  「我看你是躺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吧?你一定是太累,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啦。」
  这番话当然是鬼扯,其实是我和近卫把昏倒在浴室的红羽搬来这里。当然,我们是穿好衣服以后才搬动她。
  「唔,是吗?我没有很累啊!不过我作了一个怪梦。」
  「梦?」
  「嗯.近卫学长在我们家浴室里的梦。」
  「……」
  危险危险。看来那段记忆并未完全消除。
  「我在浴室和近卫学长撞个正着……」
  「……」
  「近卫学长对我说:『红羽,一起洗吧!』然后我就迈向成人的阶段……」
  「放心,你没有迈向成人。那全都是梦。」
  其实有一半是真的,但对我不利的记忆,我得趁机抹消。
  「哈哈,是啊,近卫学长怎么会跑来我们家嘛,这种像梦一样的事怎么可能发——」
  「呼,好舒服的热水澡。」
  红羽说到一半时。近卫正巧一面用浴巾擦头发,一面走进客厅里。她身上穿的是自己带来的黑色睡衣。把红羽搬上沙发以后,她又借用浴室洗澡。
  见到这副光景,红羽立即把圆滚滚的双眼睁大到极点。
  「咦、咦?奇怪,是我刚睡醒。脑袋不清楚吗?我居然看到不可能出现的幻象……」
  红羽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反覆揉着眼睛。
  勇敢接受吧!妹妹,这就是无情的现实!
  「您醒了吗?大小姐。」
  近卫发现红羽坐在沙发上,便用一贯的男装管家口吻对她说道。
  「喵、喵……」
  相对的,我家的小怪兽却一脸呆然,嘴巴一张一阖,像是食物突然被拿走的家猫一样喵喵叫。
  「喵……喵什么近卫学长会在我们家啊!」
  「抱歉,红羽,这小子从今天起要住在我们家。」
  「住、住我们家~~~~~~~~~~~~~」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红羽竟然在沙发上化成孟克名画「呐喊」的真人版。她不要紧吧?我看她又快昏倒了。
  「哥、哥哥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近卫学长要住我们家?」
  「用不着这么惊讶吧?近卫是我的朋友啊,黑濑不是也来住过我们家好几次吗?」
  「不要把近卫学长和黑濑学长相提并论!」
  哇!这句话很过分喔,简直像是「不要把我的内裤和爸爸的内裤放在一起洗」。虽说黑濑和学园王子的等级是不太一样,可是也不用这么嫌弃吧?
  「而、而且……近卫学长,你为什么叫我大小姐?」
  「不行吗?」
  「不,我反而有一种上瘾的威觉……不对,太奇怪了,这样活像是近卫学长成为我们家的管家一样!」
  「不是活像,是真的。」
  「……啊?」
  「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家的管家。」
  「……」
  倒了。
  红羽犹如挨了拳击的交叉反击拳一般.倒在客厅地板上。换成一般人,这样倒下去以后恐怕得叫担架过来,不过红羽不愧是坂町家长女,虽然因震惊而浑身打颤,却还是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这么说来,现在的近卫学长必须对我唯命是从啰?」
  「对,可以这么说。」
  「那、那请你说『我是红羽大小姐的管家』!」
  「好啊。」
  昴殿下虽然威到不可思议,但还是答应红羽。
  「我是红羽大小姐的管——」
  「还是算了!」
  红羽突然打断近卫。
  「不行,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刺激太强,也请你不要用敬语。」
  「咦……」
  「求求你!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蒙主宠召!」
  这对红羽而言似乎是个相当痛苦的决定,只见她一面喘息一面压着胸口,现在看起来很像是生病了。
  「你没事吧?红羽。」
  「是、是!我没事。话说回来……近卫学长为什么要当我们家的管家?」
  「为什么?那还用问?」
  「——我是为了用身体还债。」
  近卫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说了。
  喂,这种说法好像大有问题……
  「身、身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是这个家——是次郎的管家,当然要用身体服侍他。」   「可、可是,哥和近卫学长都是男生耶!」
  「这话可怪了,这和是不是男生没有关系啊。」
  「没、没关系……哇哇哇哇哇……」
  红羽像坏掉的录音机一样发出怪声。
  糟糕,她完全误解近卫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她铁定会以为我和近卫在搞BL。
  「冷、冷静下来,红羽,我和近卫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哥。你闭嘴!」
  红羽狠狠地喝止我。她的一双大眼中积满泪水,奸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开口询问。
  「近卫学长,我想请教你一下,今天你和我哥做了什么事?」
  「什么事啊……」
  听见红羽的问题,近卫一瞬间陷入沉默。
  得救了!要说我今天和近卫做的事,就是对打而已。只要她好好说明,红羽就不会误会我们的关……
  「我们两个一起活动身体,流了很多汗呢。」
  我的背上汗如泉涌。
  呃,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换个没有语病的说法?
  「两、两个人一起流汗?」
  「对,几乎耗了一整天。」
  「整天!」
  「没办法。我也觉得一整天太久,但次郎却说他越战越勇、欲罢不能。」
  「……我、我再问一下,你们具体上做了什么事?」
  「很多啊!例如寝技。」
  「寝技!」
  「其实我站着比较拿手.但次郎一直想带入寝技。次郎比较大又有力,应付起来很吃力。」
  「……」
  近卫说得轻描淡写,红羽却听得几乎昏厥。
  好,你就昏倒吧!再撞一次头,把刚才的对话全丢到宇宙的彼端!
  我拚命祈祷却是徒劳无功,只见妹妹双目充血,直瞪着我。
  「哥!我确实说过不准带女生回家……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对近卫学长……对男人做出那种事啊!」
  「不、不是啦!全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再说……居然是哥的比较大……」
  「喂!你干嘛为这句话受到打击!我话说在前头,近卫是说我的身体比较大!」
  「我、我知道啦!哥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体比较大,才霸王硬上弓吧!」
  「才没有咧,我们是在对打啦!刚才讲的全都是指对打!近卫也学过格斗技,今天一整天都在陪我练功!」
  我力陈自己的清白,只差没喊「冤枉啊,大人」。
  「对、对打?」
  「对啦……你也知道近卫很厉害吧?我最近的身手迟钝不少,才和她对打一整天。」
  「……近卫学长。哥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刚才我说的全都是指对打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尤其是红羽,脸红得好厉害,感冒了吗?」
  「没、没有,我没事!我、我先回去房间!」
  红羽留下这句话之后.便一溜烟地跑上二楼。
  我拿下眼镜擦汗。冷汗总算停了。若是刚才那番对话再持续下去,我铁定会陷入脱水状态。
  「近卫,你说话时可不可以正常一点?刚才的对话很奇怪耶!」
  不但内容奇怪,说话方式也很生硬。
  那根本是身在学园的近卫。
  除了面对主人的时候以外,总是一脸不悦。不容许任何人亲近。孤独的王子,被称为「昴殿下」的学园第一美少年。
  「……没办法啊!和她说话,我会感到不太自在。」
  「和红羽说话……会不自在?」
  的确,红羽的情绪向来比常人亢奋。不过和这样的她聊天,应该会觉得她平易近人、容易打开话匣子,而不是咸到不自在吧?
  「别误会,我不是讨厌红羽。我很喜欢和红羽聊天,能和年纪相仿的女孩聊天是件快乐的事。只不过……」
  「只不过?」
  「红羽不知道我的秘密,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感到紧张。」
  近卫落寞地喃喃说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近卫必须隐瞒自己是女生的事。
  所以男装时的近卫总是不让不知道自己秘密的人靠近,因为她害怕穿帮。
  和红羽说话时亦然。
  「或许是我太过神经质,可是,一想到说不定会被发现我是女生,我的态度就会变得冷冰冰。明明一样是女生,其实我也想开开心心地聊天……」
  近卫一脸阴郁,垂头丧气。
  搞什么啊……问这个问题还真是浪费我的口水。
  原来这家伙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在烦恼?
  「喂喂喂,这有什么好沮丧的?」
  其实近卫用不着想太多,因为有我在。既然有个知道秘密的人在场,就有解决的办法。
  「你根本不用紧张,我知道你的秘密,可以替你掩护啊。」
  没错,只要我帮忙就行了。
  当红羽快发现近卫是女扮男装时,我只要从旁掩护即可。这就和足球及棒球一样,必须团队合作。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其他人帮忙补足就好。
  「所以你就放松心情和她说话吧,这样子你也比较开心。」
  「……谢谢你,次郎。」
  近卫微微地点头。
  此时,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好,从现在起我得格外留心,别让红羽发现近卫的秘密……
  「……喂,你干嘛穿成那样子?」
  看见回到客厅的红羽,我忍不住吐槽。
  红羽身穿白色洋装。
  裙摆滚上蕾丝,设计得十分可爱。红羽的身材娇小,穿起这套白色洋装像个精心装饰过的洋娃娃,还挺好看的。
  这是在我家难得一见的决胜服。
  除了她骨折的手臂教人看了直跟着发疼以外,那怎么看都是外出时的装扮。
  「啊哈哈,讨厌啦!哥,干嘛这么说?我平常就是穿成这样子啊!」
  「……」
  不,你平常明明穿得很邋遢,向来是T恤加短裤,头发也没有花费那么大的心思打理。
  「哎呀呀?怎么啦?哥,有什么话想说吗?」
  红羽带着满面笑容问道。
  然而,她的眼底却蕴含威吓我的明确讯息。「要是你敢多嘴,小心没命,」这股压迫感一波波地传来。
  原来如此……
  看来处处顾虑的人不只有近卫一个。
  也好,这样才均衡!
  「好,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
  时间已经过晚上七点。
  白天运动了那么久,老实说,我的肚子早已经饿扁。
  「是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家的厨房里除了苹果以外,什么都没有?这是基于什么宗教上的理由吗?」
  那是哪门子的宗教?戒律未免太奇特了。
  「不是,那是苹果减肥法。红羽觉得自己最近变胖——」
  啪。
  话说到一半,我的背脊便发出奇妙的声响!啊啊啊啊!我的内脏!红羽居然用她那足以捏碎苹果的铁爪压迫我的背脊至侧腹一带!
  「哈哈,是啊,我觉得哥哥最近好像变胖,所以限制他的饮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红羽真是个替哥哥着想的好妹妹。」
  「嘿、嘿嘿……没有啦,是你过奖了……」
  近卫对红羽投以温柔的微笑,红羽则一脸腼腆。
  为什么这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我却一点也不昆到高兴呢?还有,红羽小姐,算我求你,请放手好吗?
  「现在要去买东西已经太晚,不如就和白天一样吃泡面吧?反正我很喜欢吃泡面。所以没有关系。」
  「不,不行,其实红羽超讨厌泡——呃啊啊啊啊!」
  快跑出来了!会死!真的会出人命!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和自己的内脏说「哈罗」,
  「好,没问题,我也很喜欢吃泡面。」
  「那就这么办。对了……你没事吧,次郎?你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变得很难看耶。」
  「没事。我哥吃饭前向来都是这样子,我想他一定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红羽说道,总算放开手。
  好险,我还以为自己的前胸真的会贴上后背。无缘的两人差点就要上演咸动的相会戏码。又不是七夕的牛郎和织女,
  正当我按着疼痛的侧腹之际。三人份的泡面上桌了。
  哇。红羽这家伙居然主动泡起泡面!平时她明明那么痛恨泡面,近卫在不在场差真多。
  我们等候三分钟。
  不久后,三人份的泡面都好了。
  「我要开动啦。」
  我对Ace×ook致意之后便开始吃泡面。
  啊,伟大的超×杯,即使连吃两餐依然如此美味。
  「呜……」
  我往身边一看,发现红羽正与泡面缠斗,似乎无法顺利夹起面条。奇怪,这家伙那么不会用筷子吗?
  「……啊!」
  对喔,红羽右手受伤,当然只能以用不惯的左手来拿筷子。她的动作相当笨拙,连夹好几次都夹不住面条。
  唉……真拿她没办法。
  「你再弄下去,面条都要泡烂啦!来,我喂你吃。」
  我用自己的筷子夹面,送到红羽的嘴边。
  「咦?不要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别罗里罗嗦的。来,张开嘴。」
  「啊……唔。好烫!」
  「啊,抱歉。我再帮你吹凉一点。」
  「哎呀,小心一点嘛,这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耶!」
  「别担心,我不会把汤喷到你身上。不过……啧啧。味噌口味的果然也很好吃!」
  「啊!哥,你好奸诈!居然偷吃我的味噌泡面,」
  「我只是试一下味道而已,等一下我的泡面也会分你吃啦。」
  我吹了吹面条之后,继续喂红羽吃面。
  唔。奸像在喂食雏鸟一样。
  虽然这样有间接接吻之嫌,不过我们是一家人,应该没关系。
  正当红羽鼓着脸颊大快朵颐之时——
  「……好奸诈。」
  某处传来一个小小的抗议声。
  仔细一看,近卫正以阴沉的眼神望着我们。
  「怎么?你也想吃味噌泡面啊?」
  近卫现在吃的是酱油口味。唔,看来她真的很想试试味噌口味,眼神显得十分幽怨。
  「不,不是,我并不想吃……只是觉得你和红羽真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
  近卫面带不悦地吃着面条。
  干嘛?想吃味噌口味的泡面就老实说啊,忍久了小心得内伤喔!
  然后,我又朝着自己的泡面伸出筷子。
  咕呜呜呜~~~~~~~~~
  一个滑稽的声音突然响起。
  「刚才的声音是……」
  又是肚子的叫声吗?
  可是,那和之前听见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同……
  「你、你干嘛看我啊!这次真的不是我!」
  我反射性地望向近卫。近卫见状,立刻否定自己的嫌疑。
  那会是谁?
  至少不是我,应该也不是红羽吧?如果叫声是从身边传来,我一定会发现。
  这么说来,只剩下——
  「哥、哥!」
  正当我要确认声音的来源时,红羽突然大喊.
  「晚餐也差不多要吃完了,你要不要去洗澡?」
  「不,不用了,我刚才洗过澡。」
  再说晚餐也还没吃完,我的泡面还有一半没吃。
  「别这么说嘛,现在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洗喔,」
  「我干嘛跟你一起洗澡啊!」
  「哥,你不是在国小的毕业纪念册上写『我的梦想是和妹妹一起洗澡』吗?」
  「我才没写咧,不要随便捏造别人的梦想!」
  这种毕业生也太恶心了,最好叫他从一年级重新读起。
  「别说这些了,你才应该去洗澡。我和近卫都洗过了。」
  「咦……我、我还不想洗啦,我等一下还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
  「啊……」
  红羽尴尬地别开视线。
  奇怪。
  老实说。红羽的举动非常可疑。
  活像在隐瞒什么一样……
  「哎,红羽。」
  「什、什么事?哥。」
  「——你有事瞒着我,对吧?」
  「铛!」
  「……」
  好厉害……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做出音效的人.不过,干出这种蠢事的是与我血浓于水的妹妹,教我心里五味杂陈。
  总而言之,可以肯定红羽的确有事瞒着我。
  是什么事?
  八成和刚才的声音有关。
  嘎嘎嘎……
  客厅里又响起一阵噪音。
  和刚才的不同,这次似乎是抓东西的声音。
  我把视线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一只背包。那应该是红羽参加集训用的包包。
  「唔?」
  奇怪……那个背包鼓起的方式似乎有点不自然……
  「啊、啊!别看!」
  红羽猛然起身,将椅子震得摇摇晃晃。
  她用单手抱起背包。她手中的背包不断蠢动,像是里头的东西正挣扎着要跑出来。
  「啊,不行!不能出来……」
  红羽拼命压住,但她只有一只手,根本压制不住。不一会儿,从背包拉链的开口处便探出一个又黑又湿的鼻尖——
  从背包中探出头的生物有着一身黑白混杂的蓬松毛发,还有一双弹珠似的圆眼,五官显得有点凶悍。
  哈士奇。
  从红羽背包中探出头、精神奕奕地嗅着屋内气味的生物,怎么看都是只幼小的哈士奇。

  ♀×♂

  「拜托啦!哥。我会好好照顾它。让我养好不好?」
  红羽的眼眶中盈满泪水,抬起眼来求我。
  她手中的小狗睡意浓烈地打了一个呵欠,发出「嗷呜」的声音。
  这只小狗应该只有两、三个月大吧?根据红羽所言,是她去医院回来的路上捡到它。小狗的脖子上没有项圈,无法判定是家犬或弃犬。
  「别担心,妹妹。我不会那么老梗,要你把狗放回原来的地方。」
  「……哥!」
  妹妹的眼睛灿然生光。
  我对那充满希望的脸庞投以温柔的微笑。
  「好啦,哪里有纸箱啊?」
  「呜啊啊啊啊,骗子,你还是想丢掉它嘛!」
  「开玩笑的,别当真。」
  「魔鬼!恶魔,要开玩笑也要看场合嘛,哥,你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啊!」
  「……你每天早上不是都把我打到流血吗?」
  「呜……别、别挑语病啦!你的个性为什么这么恶劣啊,真想看看你的父母亲到底是什么德性!」
  「你早就看过N次了吧!」
  我们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啊,还是我其实是捡来的?难怪我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呜呜……不要啦!我要它当我的弟弟,」
  红羽一面抽噎,一面紧紧地抱住小狗。
  伤脑筋。
  看来她已经病人膏盲。
  「可是啊,红羽,你别看它现在又小又可爱,不久之后可是会变成庞然大物喔,毕竟它是哈士奇,长大以后要养它会很辛苦耶!」
  「才、才不会呢,就算变大了,我还是会陪它玩。」
  「……陪它玩?」
  「我相信它一定能够承受我的所有招式。」
  「你打算把它当沙包打啊!」
  「我要把它取名叫阿忠(注6)。」
  (注6 指「龙龙与忠狗」申的忠犬同忠。)
  「不要取这种不吉利的名字!」
  「不然叫小八(注7)好了。」
(注7 在主人死后仍天天定时到车站前等侯主人回来的知名忠犬。日本多处设有它的铜像。)
  「还不是一样会死!」
  太悲惨了,为了陪红羽练摔角而死,未免太过忠心。到时候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犬死」(注8)啦!
(注8 日语「白白丢掉一条性命」之意。)
  「就算你用摔角招式说服我,状况也不会改变。像是饲料钱要从哪里来?写信请妈多寄一点生活费吗?要是妈知道你自作主张养狗,一定也会生气。」
  「呜……」
  「听好了,一旦要养它,就得陪它一辈子。不能抱着轻率的态度决定,你懂不懂?」
  「我……我当然懂……」
  红羽抱着小狗,垂头丧气。
  或许我这番话听起来很无情,但是正确的事。饲养生物得要有所觉悟。更何况要养的是狗……而且是大型狗。再说,对它而言,去南极拉雪橇都比待在这个家里幸福多了。
  「喂,近卫,你也帮我劝劝红羽。」
  为了说服红羽,我请身旁的近卫协助。
  我家的管家应该也懂得这个道理吧?
  正当我如此心想,将视线转向近卫时——
  「红羽,呃……可不可以让我抱它一下?」
  我家的管家神魂颠倒地对小狗投以热切的视线。
  糟糕……
  这里也有个遭受宠物毒牙侵袭的人。
  「住手,近卫,那是圈套,别碰狗,」
  「你在说什么啊?次郎,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是狗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
  怎么看它都是条狗!
  近卫不顾我的制止,直往小狗身上磨蹭。
  「哇。毛茸茸的……」
  近卫紧紧抱住小狗。
  我看她一定是迷上哈士奇那张凶狠的脸庞。这家伙的审美观本来就很奇怪。
  「次郎,就算不能一直养它,至少在黄金周期间可以暂时收留它吧?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饲养它。」
  呃!
  「啊!好主意,近卫学长!哥。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近卫的一句话令红羽起死回生。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围着小狗,宛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和义大利一般,缔结了坚若磐石的同盟关系。
  不行。
  我身为一家的长男,此时必须展露不容撼动的威严才行。
  「来,次郎,你也摸摸看吧!」
  近卫将摇着尾巴的小狗递过来……
  呃,啊啊啊,住手,别让狗靠近我!
  「不行啦!近卫学长,我哥很怕狗。」
  呃!
  「哥幼稚园的时候,有野狗和他玩而咬了他一口,从此以后他就变得很怕狗。」
  「喂、喂,红羽!」
  呜哇!我真不敢相信!这个妹妹居然满不在乎地揭露哥哥过去的糗事!
  「唔,这样啊?明明这么可爱。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是说嘛!」
  眼前是面带笑容地宠着小狗的动物保护团体二人组。
  政权交替,外来的哈士奇居然在一瞬间晋升为我家的偶像。
  可恶,好羡……不对。真可恨!不过是条狗,居然被两个女生捧上天……
  「哎,次郎。」
  抱着小狗的近卫抬起眼来看着我。
  「你真的要丢掉它吗?」
  「我、我没说要丢掉……」
  「五月的晚上其实挺冷的,要是它今晚又露宿街头,一定会感冒。」
  「不,狗不会感染人的感冒吧……」
  「再说,它孤伶伶的一定很寂寞。被赶出宅邸的我最能体会这种心情了。」
  「……」
  「所以,次郎……」
  「……知道啦,不过,只限于黄金周期间喔!黄金周一结束,我会毫不留情地立刻赶它出去。」
  我一边说,视线从近卫身上栘开。
  可恶……太奸诈了!
  她露出那种表情仰望我,教我怎么拒绝啊!
  「哇!哥。我最爱你了!」




  红羽高兴得抱住我的腰。
  呜哇哇哇!饶了我吧!你明知道我有女性恐惧症啊!
  「喂、喂,!放手啦!」
  「呀哈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妹啊」
  妹妹像小狗一般磨蹭着我。
  这家伙常做出这种举动,但无论她再怎么常做,我还是不习惯。不过比起挨摔角招式,这样还是比较好。
  不知何故,近卫又不满地嘟起嘴。干嘛?你那么想被红羽抱吗?我很乐意和你换手。
  「唉……」
  也罢。
  无论如何,兵荒马乱的一天总算结束。
  回顾今天一整天,真的发生好多事情。近卫上门、红羽回家,又多出新的家人……真可谓绝无冷场。
  虽然和我当初的计画大有出入,不过,偶尔过这种兵荒马乱的假日其实也不坏,至少不会无聊。
  再说,事情已经够多了,总不会再出任何问题吧——
  恰啦啦~啦~啦~啦~啦~~~~~~
  就在同一瞬间,我的手机响起。
  那是耳热能详的教父主题曲。
  这个来电铃声的主人正是……
  「呃!」
  我确认来电显示。
  ——果然是凉月。
  喂喂,这个女人也太会挑时间了!
  我不情不愿地按下通话键。
  「次郎,大门要锁好啊,你太不小心了。」
  听见这个声音,我顿时一脸错愕。
  因为声音居然不是从手机中传来。而是从我身后傅来。
  「!」
  我惊讶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将黑发扎在两侧的少女站在眼前。她穿着黑色上衣与白色裙子,上衣是紧身的。使得原本就相当傲人的曲线显得更加突出,予人的印象正是个深闺中的千金大小姐。
  凉月奏。
  她站在客厅入口,拿着手机优雅地露出微笑。不知何故,她的身边放着一只大行李箱。
  她如同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般,笑咪咪地说:
  「——我来了。」
  「什么你来了!你……」
  「来啦☆」
  「『啦』什么『啦』,你以为你是拉姆啊!」(注9)
(注9 漫画《福星小子》女主角拉姆说话时惯用这种语尾词。)
  「呵呵,你吐槽的速度还是一样快。」
  凉月一如往常,从容不迫地走进客厅里。
  近卫和红羽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的来访者。凉月毫无预警的造访令她们大为震惊,两个人都张大嘴巴。
  「大小姐……您怎么会来这里?」
  管家总算开口询问。
  面对管家的问题,凉月先呵呵一笑,接着才回答:
  「我怎么会来?那还用问,当然和你一样啊!我也是来借住次郎家。」
  轰隆隆隆!
  这阵冲击实在太过巨大,我的脑袋里彷佛发生核爆,而且还不仅一次。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你、你要来借住我家……」
  为什么?她又没有被赶出家门。
  「放心。我也离家出走了。」
  「你还特地离家出走啊!」
  「这么好玩的事却不让我加入,你不觉得太过分吗?」
  「……」
  怎么会有这种人?不愧是恶魔凉月,居然真的闯上门。早知道我就先在家门口撒盐避邪。不对,就算我盖路障,这家伙也能突破吧。
  「别担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啊?」
  不不不。
  等等等等。
  怎么觉得这句话我之前也听过一次?这就叫「既视感」吧?我记得上次是近卫说要当我的管家……
  「——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仆。」
  「——」
  「有事请尽管吩咐。主人。」
  凉月抓起裙角,宛如电影画面一般优雅地低头行礼。
  我正面对名为现实的荒唐恶梦。
  大约经过十秒以后——
  「别闹了~~~~~~~~~~~~~」
  我像个对月嚎叫的狼人一样放声大叫。
  「回去,你给我立刻回去,」
  「好过分,昴要借住的时候,你明明一口答应。」
  「你和近卫的目的根本不一样!」
  近卫当管家纯粹是为了报恩,这家伙却是基于「好像很好玩」这种快乐至上的理由。我得尽快成立「凉月奏应变总部」才行。
  「你这么不愿意啊?难道你不想要我这样的女仆?」
  「唔……」
  凉月突然把脸凑过来,害我说不出话。
  「说话啊,次郎。」
  凉月用着和刚泡好的热巧克力一样甜腻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糟糕……我快屈服了。
  这家伙居然露出顶级的笑容进攻。如果能有这样的女仆无微不至地伺候我,我的每一天一定都是玫瑰色。
  不过,我不能上当。
  她是恶魔凉月,批着羊皮的大野狼,心机和结婚骗子一样重的女人。
  要是让这种人进门当女仆,我家铁定会像强台直扑一样东倒西歪。我得设法阻止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参战!
  「反正不行就是不行!再说我们家已经有近卫。不缺佣人,」
  我断然说道。
  其实仔细一想,近卫来我家以后根本没做过半件管家该做的事。不过一码归一码,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大小姐赶走——
  「是吗?我明白了。」
  没想到凉月居然赞同我的意见。
  「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一般中产家庭不需要两个佣人,对吧?」
  「没、没错,既然家里已经有近卫,那么——」
  「那就来分个高下吧!」
  「……啊?」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我的思考回路瞬间冻结。
  「很简单,既然一般中产家庭不需要两个佣人,那就来比比看谁比较适合当这个家的佣人。」
  「大、大小姐?」
  近卫一脸困惑,凉月则对她投以自信满满的微笑。
  「好,这可是战争哦,昴。管家vs仆,我们就来较量看看谁才配当次郎的佣人。」
  凉月伸出手指,笔直地指着近卫。
  这是宣战布告。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宣战布告。
  「……」
  看吧……我就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0:59 编辑


第四章 管家与女仆

  「早安,次郎。」
  隔天,我起床来到客厅时,凉月已经在场了。
  ——她身穿女仆装。
  「!」
  喂喂喂!
  这家伙一大早就打扮成这样啊?
  「如何?这是我来这里之前买的……好看吗?」
  凉月旋转一圈,以女仆装来说显得过短的裙摆跟着翻飞。
  加上大量轻柔花边的围裙.黑白对比的色调和那头乌溜溜的长发成为绝妙搭配。怎么瞧都是个女仆。
  不过,穿着这身衣服的可是凉月奏。
  不折不扣的干金大小姐。
  大小姐当女仆。
  明明是大小姐,却又是女仆。
  天啊……这完美的落差,教人如何不心动!
  「你没事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难道是睡眠不足?」
  成为临时女仆的凉月望着我的脸。
  唉……
  都到了这种地步,这个人还在装蒜。
  「……我会睡眠不足,全都是你害的吧!」
  我一面克制呵欠,一面回答。
  没错。
  置身在那种状况下,我当然睡不着。
  因为!!昨晚我和大名鼎鼎的昴殿下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

  「哎,你真的要睡这里吗?」
  「当然啊!只剩下这个办法。」
  近卫满脸不悦。
  就算她身着男装,但真要她睡在男人的房间里,难免会有所抗拒。




  昴殿下在我的房门前盘着双臂,嘴巴撇成「へ」字形。
  事情会变成这样,原因当然是出在凉月奏身上。
  凉月奏不请自来,造成我家的房间不够用。她果然是恶魔的化身,随身携带麻烦。
  「我、我进去啰。」
  近卫大概是太过紧张,走进我房间时的脚步宛如菜鸟刑警踏入杀人现场一样。她身上穿着黑色睡衣,看来有点宽松,大概是因为处于成长期,刻意买比较大的尺寸。
  近卫手上是她带来的绵羊布偶。
  绵羊布偶的造型虽然可爱,牙齿却又尖又利,不知何故,嘴角还红红的。它的名字叫「沉默羔羊」,显然是以同名电影中登场的博士为原型而设计的恐怖可爱型布偶。
  近卫十分迷恋这个猎奇系布偶,少了这个就睡不着。
  女孩子喜爱布偶是无可厚非,但房间里放了这种玩意儿,实在令我坐立难安。感觉就像头发会变长的日本人偶一样,我很怕它半夜突然动起来。
  「你还是睡我妈的房间吧?凉月就睡客厅的沙发。」
  「你在说什么蠢话?怎么可以让大小姐睡那种地方,要睡沙发也是我来睡。」
  「可是红羽不答应啊。」
  理由和近卫刚才说的话一样,红羽说:「怎么可以让近卫学长睡那种地方!」
  我也曾提议「不然让近卫和凉月睡同一间房吧」,但同一瞬间,妹妹施展的新月踢就不偏不倚地嵌进我的肋骨。
  仔细一想。红羽不知道近卫是女生,因此当然不愿意见到心仪的男生在自己家里和别的女生共睡一间房。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睡我的房间啊……」
  「没、没办法啊!红羽以为我是男生。如果我反对睡你的房间,说不定会被她发现我是女生。」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的确,表面上我们都是男生,睡在同一间房里合情合理。黑濑来我家过夜的时候,也是睡我的房间。不过我们通常是通宵打电动,玩到体力不支才睡着。
  「还有。我话说在前头……」
  近卫目光凌厉地盯着我。
  「要是你敢做出不轨的举动,我会杀死你。」
  「我才不会咧!」
  不,我是说真的。
  因为二楼的房间,依序为红羽、我、凉月,我的房间正好夹在中间。
  依照那两人的个性,就算竖起耳朵在墙边偷听也不奇怪,如果我敢在这种状况下对近卫出手。那别说要安眠了,恐怕会就此长眠不醒。
  我从壁橱里拿出一组备用的棉被,铺在地板上。
  「晚安。我睡这里,你睡床上吧。」
  说完,我就钻进被窝。
  「等、等一下.次郎!」
  近卫立刻叫住我。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她的表情显得相当慌张。
  「你干嘛不睡自己的床啊?」
  「咦?因为这组棉被一直塞在壁橱里,有点霉味。你不用客气,床铺让你睡。」
  「可是……」
  近卫以不安的目光凝视我的床铺。接着说:
  「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你是那种换枕头就睡不着的人吗?」
  「下、不是……可是,要我睡你的床……」
  不知何故,近卫羞怯地别开视线。怎么回事?她那么讨厌睡我的床啊?我觉得我的床铺睡起来还挺舒服的呢!
  「不然你要睡这边吗?」
  「……不,不用了。」
  近卫心神不宁地游栘视线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钻进我的被窝里。
  好罕见的睡法。
  近卫不是仰着睡,也不是趴着睡,而是侧睡。
  她面向墙壁。活像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脸一样。
  「……果然有次郎的味道。」
  「那当然啊,我每天都睡那张床。」
  「……」
  近卫默默地将棉被拉上头顶,宛若被炉中的猫一般缩成一团,或许是不想被人看见她的睡脸吧。
  「晚安。」
  我对着圆滚滚的棉被说完,便关掉房间的电灯,钻进被窝里。
  好,快睡吧!
  我闭上眼,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是那个恐怖绵羊布偶害的吗?说不定我今晚会被鬼压床……我起初是暗自这么想,不过,原因其实来自意料之外的地方。
  ——因为气味。
  洗发精的甘甜香味扑鼻而来。
  唔。不愧是红羽的高级洗发精,和我用的便宜货等级不同,完全是女孩子的味道。   这股香味从近卫的方向微微飘过来。
  「……」
  一旦注意到这点,就难以不去在意。近卫平时虽然身穿男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啊!
  我、我得冷静下来,
  怎么可以为了一点气味而心跳加速?
  好,这时候就要用老方法——数羊。当然,数的不是近卫带来的那种羊,而是牧场养来剃毛的普通绵羊。
  我觉得很难为情,便和近卫一样将脸转向一旁,做了一个深呼吸。
  对,只要集中精神,一定睡得着……
  「——」
  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响彻房内。
  不知经过多久,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过去我从来不曾如此迫切地祈求睡魔来袭。
  旁边的床铺传来安详的鼻息声。
  那个臭管家,还敢说什么「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或许是因为她昨天露宿公园,因而睡眠不足。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未免睡得太香甜了。我昨晚也没睡啊!
  「……仔细想想。我去睡沙发不就好了吗?」
  我后知后觉地喃喃说道。
  不,或许现在还不迟。
  现在去客厅睡沙发,搞不好能睡得更安稳。
  既然如此,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我怕吵醒近卫,尽量不发出声音。偷偷离开被窝。我的心境宛若变成伊贺忍者,蹑手蹑脚、蹑手蹑脚……
  「唔……」
  正当我只差一步就成功逃脱被窝之际,背后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我忍不住回头观看,只见黑暗之中隐约浮现一道黑影——近卫坐起上半身。糟糕,我吵醒她了吗?
  「……唔……次郎……你要去哪里……」
  她似乎尚未清醒,声音模模糊糊的。
  「哦,我去上一下厕所。」
  这当然是谎言。如果我说我睡不着,要去睡沙发,她一定会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她现在是我的管家嘛!
  「……你说谎。」
  谁知道管家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却立刻识破我的谎言。唔,不愧是昴殿下。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露出马脚,没办法,只好说实话……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想去大小姐的房间吧?」
  「……啊?」
  「别装傻……你这个死变态……想去大小姐的房间……得先过我这关……」
  「……」
  危险!危险,现在最好赶快逃走!
  正当我的思考回路如此判断之际——
  黑暗中,一条细小的手臂从背后圈住我的脖子,使劲勒住我的气管。她的动作就和摔角中的扣臂锁喉差不多。
  「我不会让你过去……绝不会让你过去……大小姐由我来保护……」
  耳边传来近卫的声音。哇,这家伙的神智比我想的更不清楚,她竟然以为我要对凉月的房间进行珍珠港奇袭。
  「住、住手……我、我不去凉月的房间就是了……」
  「什么?」
  我气若游丝地说服她,勒住我脖子的手臂总算松开。
  啊……得救了。
  要是她继续勒住我的脖子。我就得搭上通往天国的单程特快车。我松一口气,连忙深呼吸,补充不足的氧气——
  「难道……你想去红羽的房间?」
  嘎!
  这一次,近卫的双臂从背后抱住我的身体。
  「你这个大变态……就算感情再好,也不能对亲妹妹伸出魔掌啊……」
  「慢着,你在胡说什么啊!白痴管家!我怎么可能干那种……唔喔喔!」
  一阵飘浮感侵袭我的身体。
  说来惊人,近卫的手臂一使劲,居然就把我的身体举起来,往后方砸去。
  ——倒栽葱。
  真是连恶役摔角手也自叹弗如的豪迈摔技。
  「唔喔!」
  我虽然惊讶,却没忘记护身。柔软的触感传来,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是摔在床上。
  然而,危机尚未离去。
  近卫虽已施展出完美的摔技,却仍抱着我的身体不放。
  「现在你只能任我宰割……我就让你的女性恐惧症发作,直接昏倒……」
  呜,这个管家明明睡得迷迷糊糊,手段却依然高明。没想到她会攻击我这个弱点!
  近卫如同她说的一般,手臂更加使劲,紧紧环住我的腰部。
  糟、糟糕。
  洗发精的香甜气味轻轻飘来,一股气息微微吹到我的脖子上,背上有种柔软、有弹力,但又含蓄的触感……
  「咦?」
  莫非是她的睡衣底下没穿束胸?不,搞不好她就寝时什么都没穿吧?因为隔着布料感受到的触感根本是——
  「唔啊!」
  鼻子一带有种温热湿润的感觉。
  是鼻血。
  呜。天啊,再这样下去,我会因失血过多而沉入鲜红色的海洋中。
  「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就是管家的实力……」
  近卫的声音逐渐变小。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规律的鼻息。
  看来她的气力用尽,睡着了。
  但是,她的手臂依然没有松开。
  我的鼻血已经陷入必须发布波浪洪水警报之状态。大量的血液如同奔腾澎湃的亚马逊河一般滔滔涌出,但我不能就此失去意识。
  如果我这么昏倒,这个姿势铁定会维持到早上,到时近卫醒来一看,不知又会如何误解我。
  搞不好她会以为我是个偷偷摸上床的思春期色狼,拿电锯把我大卸八块。
  为了避免这种下场。我得设法保持意识清醒,直到近卫翻身。
  啊,等我的身体重获自由之后,一定要去客厅睡觉。
  我抱着死亡预兆意味浓厚的希望,咬紧牙关,承受一波波袭来的症状与柔软的触感。
  没错,只要到得了客厅,我一定能好好睡一觉……

  ♀×♂

  「……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啊!」
  回想结束。
  结果就是这副惨状。
  我彻夜未眠。
  果不其然,我在被近卫抱着的状态下,精神耗弱地度过一晚。直到清晨,她总算松开手臂,但当时窗外的小鸟已经神清气爽地宣告新的一天开始。
  这样和彻夜受拷问差不多,而且我已经连续两晚没睡。不知是不是因为极度睡眠不足的缘故,我的头非常痛。
  「仔细一想,你去睡红羽的房间不就好了?」
  我一面咕噜咕噜地喝着杯中的牛奶,一面询问凉月。虽然红羽的房里有捡来的小狗,不过应该还有位置。
  「不行,这样就不能制造不利的条件。」
  「什么?」
  「比赛已经开始。毕竟佣人是昴的本行,制造一点不利条件给她也不过分吧?」
  真是恶魔凉月。
  原来是为了今天的决战才让近卫睡在我的房间里啊!她八成是想害近卫睡眠不足以增加自己的胜算。
  你以为你是孔明啊?但你失算了。因为睡眠不足的是我。
  「对了,次郎。」
  凉月突然压低声音。
  「你有避孕吧?」
  我忍不住把暍到一半的牛奶全喷出口。
  「你这是什么反应?还把牛奶喷出来,是想表示『当然没有』吗?」
  「怎么可能!」
  「是吗?那就是有啰?」
  「我什么也没做!没做出任何愧对于人的事!」
  「也没睡在同一张床上?」
  「当、当然没有啊!」
  我没说谎。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我没睡着。
  「是吗?那就好。要是你做了什么,我就得采取必要的手段。」
  凉月大小姐脸上浮现极为寒凉的冷笑。呃,请问一下,必要手段是什么?我非常好奇,不过还是别间比较好。我没有那么不知死活。
  「早哈喽,哥。」
  红羽走进客厅。昨天的小狗在她怀中精神奕奕地摇尾巴……似乎已经完全习惯我家。
  「……唔?」
  奇怪,小狗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没看过的机器。那是什么?项圈吗?未免太大了吧?
  「哦,这是汪语通。」
  「汪语通?」
  「对,就是把狗叫声翻译成人类语言的机器。我听说红羽捡了一只小狗回来,就派人把家里的东西送过来。」
  凉月一面吃着早餐的苹果一面回答。
  「这个很厉害耶!这样就可以知道小次郎在说什么。」
  「嗯……」
  话说回来,小次郎啊……真的决定取这个名字吗?
  昨天在凉月做出宣战布告之后,大家开起会,讨论该帮小狗取什么名字。果不其然,会中众人提出的名字没有一个像样。
  首先是近卫,充分发挥她命名上的低劣天分。「牛肝」、「牛杂」、「牛肚」,全都是烧肉食材的名字嘛,她该不会以为那只狗是紧急粮食吧?
  接着是红羽。完全以她的嗜好为依据。「汉森」、「布罗迪」、「安德烈」,全都是从前的外国摔角选手名字。看来她很想把这只狗训练成摔角选手。
  最经典的则是凉月。「爱德」、「罗伊」、「亚力士」……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她有多么热爱漫画,拜托别把那只狗当成军犬来取名字行不行?
  会议过程一波三折,徒劳无功的讨论持续两个半小时之久,最后决议的名字为「小次郎」。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活像是要去岩流岛决斗(注10),不过。这名字其实是以我的名字为基础所发想出来。万万没想到我活到这把年纪,竟会多出一个弟弟。
  (注10 意指在岩流岛上与剑豪宫本武藏决斗的佐佐木小次郎。)
  「我肚子饿了!」
  突然有个卡通女声响起。
  我惊讶地回头一看,红羽正在喂小次郎吃狗食(凉月命人送来的)。原来如此,这就是汪语通啊!
  每当狗叫时,便解析它的叫声、进行翻译,并以机器内建的人声发音。我国的民主化实在是成效斐然,没想到现在连狗都能发表意见。
  话说回来,这还挺有意思的。
  「红羽,让我和它聊聊天。」
  「好啊!那你帮我看着小次郎,我先去吃早餐。」
  红羽说完便走向餐桌。
  好啦!现在该怎么办呢?
  当然,这是我头一次和狗说话。是第一类接触。如果说话的对象是人,通常都是询问对方的兴趣或出身地。不过和狗聊天哪能聊得这么深入,所以这时候还是……
  「早安。小次郎。」
  我先打一声招呼。小次郎也回了一声「汪」。
  相隔数秒,刚才的可爱卡通女声说道:
  『吵死了,小鬼。』
  「!」
  『不要随便和老子讲话。』
  「……」
  『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啊?你这只学历社会的狗。』
  「狗居然骂我是狗!」
  听见出人意料的回答,我大为惊愕。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和一般人一样谈话,而且,刚才那声「汪」里居然包含这么多意思吗?
  「怎么啦?哥,一大早就鬼吼鬼叫的。」
  红羽一面啃着苹果一面走回来。
  「红、红羽,这只狗是不是怪怪的?它还批判我国的教育制度……」
  「咦?不会啊。对不对?小次郎。」
  红羽带着笑容对小次郎说话,小次郎又「汪汪」叫了两声。
  『救救我,姐姐!这个人欺负我!』
  「!」
  『刚才他一直用论斤估两的眼神盯着我……』
  「……」
  『脸上还浮现色色的笑容,好像在说:「嘿嘿嘿!你的身材挺不错嘛,小弟弟。」』
  「我才没有咧~~~~~~~~」
  这只狗果然很奇怪,居然含血喷人,而且还拉红羽当靠山!
  「哥,不管你再怎么讨厌狗,也不能欺负小次郎啊!」
  「你是白痴啊,该吐槽的不是这一点吧!」
  「你、你居然骂我白痴,哥,你别想吃早饭了!」
  红羽勃然大怒,开始收拾餐桌。啊,我的早餐……
  正当我犹如民谣「多娜多娜」中的小牛一般,悲伤望着被收走的苹果之时——
  『计画成功。』
  「!」
  我忍不住往下方一看,只觉得小次郎似乎正对着我露出奸笑。
  ……好恐怖,
  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狗。我应该快点把它高价卖给电视台或马戏团才对。像现在,它根本没叫竟然也能说话。
  「……嗯?」
  等一下,明明没发出叫声也能说话,未免太奇怪了,那个汪语通不是用来翻译狗叫声的机器吗?
  「不对……仔细一想,刚才说话的内容也很奇怪。」
  厂商怎么可能内建那种内容的语音?这么说来,该不会……
  我把视线栘向餐桌。
  ——只见有个女仆正在那里对着一个小小的机器说话。
  『啊哈哈。被发现啦?』
  「凶手果然是你!」
  『闭嘴,小鬼!』
  「吵死了,别以为是狗就可以口不择言!」
  『本周的欢笑大惊奇~~』
  「整死你……可恶,你害我忍不住接台词啦!」
  可恶,原来是个说了就不值钱的简单把戏。那个汪语通播放出来的话语,其实全都是加工过的凉月声音。
  『做得很精巧吧?普通的汪语通不好玩,所以我替它加上无线电功能。只是小小的改造而已。呵呵呵!』
  凉月用卡通声音得意地笑着。
  对不起,小次郎,全都是这个冷血动物的错。下次有机会你尽管咬她,我准许你这么做。
  「话说回来,你真的打算和近卫对决吗?」
  管家vs仆,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我总觉得这家伙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
  不过,在一旁看戏倒是挺有趣的。
  「当然,因为我的目的是让昴回宅邸。」
  「让她回宅邸?」
  「对。如果她被赶出这里,就只能回去宅邸。她总不会继续露宿街头吧?所以,无论得用任何手段,这场比赛我都不能输。」
  凉月静静地燃烧着斗志。
  唔,看来近卫果然有什么不愿回宅邸的理由,而且是相当私人的理由。如果只是被赶出家门,凉月不可能采用这种方法。
  话说回来,凉月的计画还真周密。先让近卫尝到家的温暖,再夺走这份温暖——她打算用这种手段逼近卫回家吗?未免太过火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她会这么做。
  没错,这件事听了可别说出去——其实,凉月的初恋对象正是近卫。
  我上个月听到凉月的告白时,也是大为震惊,毕竟她们都是女孩子啊!就算近卫女扮男装也太劲爆了。
  当然,或许这又是凉月最拿手的胡说八道。不过这倘若是事实,一切就都说得通。这家伙为了抢回心上人而单枪匹马闯进我家,多么罗曼蒂克啊!
  「大小姐。」
  一个女低音在客厅中响起。
  我转过视线一看,原来是身管家服的近卫昴
  近卫穿着黑白双色交织而成的服装,笔直地凝视凉月。
  「请容许我挑明了说,就算对手是大小姐——这场比赛我也绝不能输。」
  哦!看来近卫也有身为管家的尊严,她完全处于认真模式,这下子对凉月可是相当不利。
  「真巧,我也这么想。不过,在比赛开始之前,我有件事得对你说。」
  「……什么事?」
  近卫反问之后,凉月以极为冷淡的声音说:
  「别随便叫我大小姐。」
  「!」
  「这是当然的啊,现在你是这个家的管家,已经称不上是我的管家。既然如此,你没有理由称呼我为大小姐。」
  凉月说的泰然自若,近卫却一脸铁青,活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喂喂喂……这句话说得太过分了吧?
  近卫相当执着于担任凉月的管家。却被主人凉月当面否定这点。就算凉月是想在比赛前动摇对手的心志,手段也未免太过残酷。
  「你别误会。」
  然而,凉月却亲自扫去这股不安的气氛。
  「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不是拒绝你当我的管家。」
  「……咦?」
  「我是指在这个家里的这段期间内是如此。在这个家的时候,我和你的立场是相等的。所以你叫我大小姐,我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
  「那、那么,我该怎么称呼……」
  近卫一脸困惑。
  凉月刻意装模作样地深深叹一口气。
  「傻瓜,既然立场对等,叫我『小奏』不就好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
  「可、可是,大小——」
  「小奏。」
  「小、小奏,可是,这样……」
  「你有什么不满?我们是敌人耶!你叫我『大小姐』不是很奇怪吗?」
  「可、可是……」
  「还有,禁止使用敬语。我们的立场是对等的,对吧?昴。」
  「……」
  近卫一脸为难。
  她沉默片刻之后才说:
  「……好,这样行了吧?小奏。」
  近卫略带腼腆地叫着凉月的名字。
  「呵呵,谢谢。那我们也该开始比赛了。全力以赴吧,昴。」
  「嗯,全力以赴吧,小奏。」
  管家与女仆互相凝视。
  管家vs女仆。
  她们两人即将展开对决。看来却是乐在其中。
  唉……该怎么说呢?
  凉月奏这家伙果然不坦率。
  其实,她只是想以朋友的立场和自己的管家一起玩嘛!
  面对她一如往常的别扭态度,我一面苦笑一面叹了口无可奈何的气。




  ♀×♂

  「第一届精彩刺激!管家vs女仆!谁是我家佣人选拔赛,开始!」
  在红羽不知所云的吆暍声之下,这场别具一格的对决拉开序幕。
  评审是我和红羽。
  简单地说,她们两人只要向我们展现自己适合当坂町家佣人的一面即可。
  展现手段不拘。
  听起来活像是偶像团体的甄选,不过竞争对手分别为管家和仆人,应该是史无前例吧?虽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但我作梦也没想到我家居然会有举办这种面试的一天。
  「现在展开第一回合,先从我开始。呵呵呵!两位尽管放马过来!我坂町红羽可不是那么好拉拢喔!」
  有个白痴格外带劲。嗯,说来可悲,她正是我妹妹。这么一提,这家伙从以前就很喜欢「比赛」和「对决」之类的字眼。
  近卫踏出一步。
  顺道一提,只要是这个家里的东西都可以拿来用,唯有凶器禁止使用。虽然这不是摔角比赛,但我不得不订下这个摔角比赛般的规则,因为我可不能让她们在我家上演死亡行军。
  「近、近卫学长打头阵啊……」
  红羽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刚才的气势跑去哪里啦?
  唔,这样还比得下去吗?只要别做出太诡异的事,红羽一定会把票投给近卫嘛!
  在客厅众人的注目之下,近卫独自走向厨房。看来她打算使用道具?
  不久之后,管家回来了,手上拿着苹果。
  那是今天早餐吃剩的苹果。她就像咖啡厅的服务生一样,将六等分的殡果放在盘子上端过来。
  「大小姐,请用。」
  近卫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到红羽眼前。
  「来,啊~~」
  她露出爽朗的微笑,宛若在夏日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
  「……」
  糟糕!我居然看得出神。
  不愧是近卫——学园的王子殿下。
  见到那种笑容,就算被要求「拜托你当我巨额借款的连带保证人」也会点头吧。要是我就会点头,我想只要是人都会点头。
  当然,我的妹妹正面承受那爽朗的营业用笑容之后……
  「哈、哈哇、哈哇哇……」
  只见红羽满脸通红,直教人怀疑她的头盖骨底下是不是已经沸腾。
  红羽抖着嘴唇,吃下苹果。
  ——胜负已分。
  我仿佛听见这个声音。
  真是直球决胜负。
  近卫以最直接的方式攻陷红羽。
  红羽一脸陶醉地嚼着苹果。几乎快融化了,就像是骨头都被抽掉一样。苹果被称为禁果,果然是当之无愧!
  总而言之,近卫获得压倒性的领先。
  第一回合不管怎么看,凉月都输定了。
  「好,接下来轮到我。」
  一名女仆摇着围裙,英姿飒爽地走向红羽。
  ……不会吧?
  凉月奏这个女人才刚见识过近卫的手段,却一点也没有动摇。
  我觉得好恐怖。看她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哎,红羽。」
  凉月略带狐媚之态,对红羽说道。
  「昨天你们不是借我房间睡觉吗?我要到那个房间拿东西,不过东西太大了,我一个人搬不动,你能不能帮我?」
  「嗯?好。可以啊!」
  「呵呵,那就走吧。」
  徵得同意之后,凉月便拉着红羽的手走向二楼。
  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借给凉月使用的是妈妈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有那么大的东西吗?我左思右想,大概只有二〇〇公斤重的杠钤符合条件,但她拿那个干嘛?要是凉月举得起来,我的确会很惊讶就是了。
  「哼!这场比赛我赢定了。」
  身旁的管家夸耀着自己的胜利。
  「就算小奏再怎么厉害,这次也无力回天。要以佣人的本领一决胜负,身为管家的我怎么可能会输?」
  呃,刚才那一招和管家似乎没什么关系耶——虽然我很想如此吐槽,但还是算了。现在更重要的是……
  「没问题吧?凉月那家伙八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哼!次郎,你太爱瞎操心了。刚才我也说过。身为管家的我绝不可能输掉这场比赛。」
  那就好。
  不过刚才凉月的样子实在令我难以释怀。她那游刀有余的表情教人看了直发寒,活像是她胜券在握一样。
  「啊,回来了。」
  凉月及红羽回到客厅里……咦?她们两个都双手空空啊,放弃把东西搬过来了吗?
  「……我要宣布一件事。」
  红羽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而且她的眼睛焦距似乎没对准。是我多心吗?总觉得她的脸颊还红红的……
  红羽像是泡澡泡太久一样,带着恍惚的表情说道:
  「第一回合……是姐姐TKO(技术性击倒)获胜。」
  红羽宛若宣告胜负结果的裁判一般,高高举起凉月的手。
  「什么!」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事态,我不禁哑然无语。近卫也一样,一张嘴犹如腹语师的玩偶一般一开一阖。
  唯有一个人——凉月带着理当如此的表情点头。
  「怎、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近卫无法接受这个判决,提出异议。
  嗯,我懂她的心情,因为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唯一的可能。便是两人去二楼时,凉月以某种方法怀柔红羽……
  「……红羽,凉月对你做了什么?」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询问仍旧茫然自失的妹妹。
  「……哥……我跟你说……」
  听见我的问题,红羽的脸红到耳根子,说道:
  「我可能嫁不出去了……」
  「凉月~~~~~~~~~~」
  我出于脊髓反射大叫。
  「怎么?次郎,干嘛鬼吼鬼叫?」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不过是按摩肩膀而已。」
  「你没事干嘛替她按摩肩膀!」
  「红羽刚集训回来,肩膀硬邦邦的,所以我就替她按摩一下啊。」
  此话当真?我正想找红羽确认。但为时已晚,只见妹妹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不,是瘫在客厅的沙发上。
  太夸张了,她的腰部完全虚脱无力。
  我的视线从不成人形的妹妹身上移开。
  实在是惨不忍睹,红羽的模样让我联想到掉在盛夏柏油路上的冰淇淋。
  引月到底用了什么按摩法,居然把红羽变成这副德性?不,说不定按摩肩膀只是她胡说的,其实她做了更糟糕的事。
  我忍不住瞪着凉月,临时女仆见状。便吐了吐鲜红的舌头,接着又对我回以微笑。
  ……好恐怖,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凉月奏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第二回合开始。接下来的评审是次郎吧?刚才是昴先攻,这回轮到我。」
  「……」
  我感到一股寒气。
  不,我是说真的。一股来历不明的恶寒爬上我的背部,令我浑身不停发抖。或许是三年前死掉的邻居阿姨附在我的背上也说不定,再不然就是这只母狼害的。
  「次郎,你不用那么害怕。你的肩膀看起来不怎么僵硬,这回我就效法昴,直球决胜负。」
  凉月边说边朝装着苹果的盘子伸出手。
  难道她要用近卫刚才那一招?那我可得严阵以待。现在的凉月如果只论装扮,可是出货到任何地方都不失体面的女仆。只要我稍有松懈,魂魄一瞬间便会被她勾走。
  「!」
  然而,这个大小姐却轻易超越我的预测。
  凉月用叉子将苹果切得更小。
  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将变得和饼干一样小的苹果叼在嘴上。
  「……」
  我太过震惊,哑口无言。
  这是……那个吗?就是世人俗称为Pocky游戏,让人脸红心跳的地下赌博吗?这么做不太好吧?那是苹果片耶,只有两公分左右啊!
  「小、小奏,这、这也太……」
  近卫红着脸大叫。不,该脸红的是我吧!
  直球决胜负。
  这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直球决胜负,不过,和刚才近卫所做的事相差十万八千里,简直是高中棒球和大联盟之别。时速超过一六〇公里的直球,足可媲美兰迪·强森的快速球。  该死的恶魔……
  你就这么想赢吗?凉月奏,
  「来,啊!」
  见我毫无反应,凉月失去耐性,上下摇动着苹果片。
  糟糕,再这样下去。我的心脏可能会变成车诺比。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干掉我,再推说是我心脏病突然发作吧?
  我克制着剧烈脉动的心脏,缓缓将嘴凑近苹果。
  我不能逃。
  如果我逃走,就会变成一个超级胆小鬼。
  但我也不能碰到凉月。在这种状态下,我大概一碰到她就会昏倒。
  我的心境宛若炸弹拆除小组,带着用钳子剪断电线的决心咬住苹果。
  呜哇!这个女人居然闭上眼睛,她的睫毛好长……不对,现在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我得采用打带跑战术,快点逃离现场。
  啪!随着一个小小的声音,苹果折断了。同一时间,我赶紧从凉月的眼前跳开。
  啊,这种行为实在对心脏有害,我的脑袋开始发晕了。
  「好,接下来轮到昴。」
  凉月若无其事地说道。她怎能如此从容?她一定和成龙一样历经过大风大浪。
  「唔……」
  近卫懊恼地咬着牙。
  这也难怪,毕竟她亲眼见识到那种超快速球。我看她还是乖乖认输,回去宅邸吧!
  「……还没结束,管家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放弃!」
  「不,你还是放弃吧。」
  「什么——」
  听见我的话,近卫先是倒抽一口气,接着激动地说道:
  「你那是什么话!这场比赛可是赌上我身为管家的尊严耶!」
  「尊严?」
  「你想想看,若是你的管家在佣人比赛中输给身为主人的你,你会怎么做?」
  「我一定会炒他鱿鱼。」
  「看吧,而且现在是就业冰河期,再这样下去,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门找工作!」
  近卫的呐喊充满现实感。
  不过,这场比赛已经和管家或女仆无关,根本是在比谁比较豪放的试胆竞速嘛!
  「绝不能输的战争,就在眼前……」
  近卫一面说着某足球广告的台词,一面朝盘子上的苹果缓缓伸出手。
  她想学凉月吗?若是近卫采用同样的招数,确实也有一定的破坏力,不过依样画葫芦应该赢不了吧……
  「……唔!」
  然而,近卫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居然将手上的苹果放入自己口中。
  接着,她开始咀嚼苹果。
  她在干什么?难道是肚子饿了吗?现在离午餐时间还很久耶。
  「原来如此,真亏你想得出来。」
  不知何故,凉月看着近卫吃苹果,居然发出赞叹。
  「次郎,你最好要有所觉悟。」
  「嗯?什么意思?你知道近卫想干什么吗?」
  我反问之后,凉月沉默片刻才说道:
  「mouth to mouth。」
  「……咦?」
  「我说mouth to mouth,嘴对嘴。她打算直接用嘴巴喂你吃苹果。」
  「……」
  不会吧!
  我忍不住将视线移回近卫身上。只见她已经停止咬碎苹果。笔直地凝视着我。
  呜哇哇!这个人的眼睛整个吊起来了!
  「别、别冲动。近卫!这已经不是直球,而是触身球啦!」
  不,真的,这种球太危险,我绝对接不到,快帮我呼叫前养乐多队的古×(注11)!
(注11 意指从前养乐多队的名捕手古田敦也。)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凉月看着面面相觑的我们,喃喃说道。
  啊?什么意思?
  「……咦?昴没告诉你吗?上个月我们去游乐园玩,你溺水——」
  说到这里,凉月突然陷入沉默,一张嘴嚼啊嚼的。
  原来是近卫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将手中的苹果塞进她嘴里。
  这又是哪一招?好崭新的喂食法。
  近卫将苹果塞入凉月的口中之后,狠狠地瞪我一眼。
  呜!看来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我反射性地想逃,却被从正面猛然逼近的近卫抓住肩膀。
  呜哇啊啊!这混蛋,完全豁出去了!好恐怖!她的双眼像盛夏的太阳一样熊熊燃烧!
  「………………」
  彼此默默无语。
  近卫闭上眼睛。
  不过,看得出近卫十分紧张。因为她不但嘴唇颤抖,紧抓住我肩膀的手看来也有些无助。
  呜哇,我该怎么办啊!
  我已经六神无主。
  不知是不是刚才凉月的举动留下后遗症之故,我身上的寒气和头痛一直没有消退,连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
  蒙胧的视野中映出近卫的轮廓。
  花办似的柔软嘴唇。
  小小的粉红色慢慢靠近——
  「啊。对了,你要注意喔!昴。」
  两人距离只剩下数公分时,凉月突然开口。
  我瞥了凉月一眼,只见她顶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开口说道:
  「他接吻的时候一定会放进来。」
  噗!
  近卫猛然把苹果喷了出来。
  哇啊啊啊!苹果!苹果的碎片不偏不倚地击中我鼻子的黏膜!
  我捣着鼻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滚,一旁的近卫则是呛到而不断咳嗽。
  「小、小奏!不要突然胡说!」
  「我胡说什么?」
  「你、你不是说什么『放进来』!」
  「哎呀,既然要接吻,当然会放感情进来啊。昴,不然你以为是放什么东西进来?」
  「!」
  近卫的颜面温度急速上升。只差没有七窍生烟。顺道一提,我想我已经七窍生烟了。我的脸庞非常滚烫,活像是罹患热病。
  总之多亏凉月,我起码得救了,记录上记一次暴投。我的嘴唇贞操差点被夺走,这种情境未免太过愚蠢。
  「好,第二回合结束。看来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女仆显得得意洋洋。
  虽然我已经搞不清楚胜利的概念,不过回头想想,凉月赢了也好。不知是不是因为连续两天没睡、疲劳累积之故,我的身体十分疲惫。拜托,快点结束这场比赛吧!
  「所以,有资格留在这个家里当佣人的是我。昴,依照约定,请你离开。」
  「唔……」
  听见凉月的话,近卫低下头。她似乎很不想离开我家,或者只是不愿意回凉月家而已。
  「哎,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咦……」
  近卫大吃一惊,猛然抬起头。
  「为什么,为什么连次郎都这么说!」
  「唉!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回去啦,但那是基于你个人的理由吧?」
  近卫总不能永远住我家。她需要的是契机,而我觉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难道你打算一直住在我家?」
  「我……我……」
  近卫变得结结巴巴。
  「你是凉月的管家吧?那就、快点、回去、宅邸……」
  咦……
  奇怪。
  我的舌头怎么突然打结?
  「……次郎?」
  近卫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但是,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她的脸。刚才的寒气和头痛在我的体内撒野。
  好热。
  身体好热。
  活像是真的被热病侵蚀一般……
  「次郎……你没事吧?」
  一个不安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
  我努力试着回答——然而当我发现之际,我的意识已经完全停工。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1:00 编辑


第五章 她的理由

好热。
  我因为这个感觉而醒来。
  朦胧的视野中映出熟悉的天花板,我似乎睡在自己房里的床上。
  我看了房里的时钟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因为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啊!我居然睡了大半天吗?
  「唔……」
  我戴上枕边的眼镜。正要起身的瞬间,一阵不快感包围身体,教我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好累。
  我的身体万分沉重,连要起身都相当困难,非但如此。脑袋也痛得像是被紧紧捆住一般。从前妈逼我暍烧酒时就是这种感觉,我现在活像是宿醉一样。
  而且……好冷。
  我的体内明明像蒸熟的螃蟹一样滚烫,身体却又冷得猛打颤。这种戚觉是怎么回事?我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面对来袭的恶寒,还是忍不住将棉被拉过来——
  「!」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近卫。
  是近卫。
  身穿管家服的近卫昴居然倚着我睡觉。
  「…………」
  呃,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买过这么可爱的抱枕啊!这是提早送来的圣诞礼物吗?如果是。圣诞老公公从事人口贩卖的骇人事实可就昭然若揭……
  「……嗯……唔……」
  近卫一面喃喃梦呓,一面窥窥宁宁地抱住我的腰。她可能是把我当成布偶吧?
  这下可糟了。
  苗条的身躯和细长的手脚,端正的轮廓和飘来的幽香。
  ——女生。
  现在睡在我身边的近卫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若不快点离开她,我又要喷鼻血。
  「……」
  啊,不过——好温暖。
  这就是人体的温度吗?虽然隔着衣服,紧紧相贴的肌肤仍带来暖意,包围着我冷得直打颤的身体,感觉十分舒服。
  维持这种状态也不错。
  烧得模模糊糊的脑袋做出如此判断后,我便像搂抱枕一般,紧紧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哥,我进来啰!」
  突然,房门「喀」的一声打开。
  「红、红羽?」
  没错,坂町红羽。
  妹妹连门也不敲就踏入我房里。她看见我们在床上抱在一起,不禁瞪大眼睛。
  「不、不是的!我什么事都还没做!这个姿势是不可抗力造成的……」
  蒙胧的思绪在一瞬间清醒。
  呜呜,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不快点解释会有生命危险。
  我的双臂试图推开近卫,但我浑身疲软,根本使不上力。喂,快点离开我啦!不然不知道红羽又要怎么误会我……
  「哥!」
  拼死的抵抗只是徒劳无功,红羽展开了行动。
  她的身体飞舞在半空中。
  红羽不知有何打算,居然挺身朝我飞扑而来。她的模样让我联想到向美军发动自杀攻击的零式战斗机,动作足以媲美NFL的达阵。
  「唔喔!」
  我努力撑住,但重如铅块的身体拒绝承受,结果我的身体被红羽推回床上。
  换作平时,惨剧就是从这里拉开序幕。没错,由红羽一手主导,名为摔角游戏的残虐宴会即将展开!
  可恶,如果我的身体处于健康状态就好了。
  正当我浑身僵硬地面临步步逼近的恐惧之际——
  「……傻瓜……哥是大傻瓜!」
  等着我的居然是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语。
  「红羽?」
  我讶异地反问,谁知红羽竟然将脸埋在我的胸膛,抽抽噎噎地开始哭泣。
  唔哇啊啊啊!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继昨天之后继续充电吗?就算是这样.她也哭得太夸张了,我看比起能量,她更需要补充的是宝矿力。
  「我、我真的……真的很担心耶!」
  红羽一面呜咽,一面用力抱住我。
  ……糟糕。
  妹妹对着自己嚎啕大哭固然糟糕,但更糟的是现在有两个女生紧紧抱住我。我的鼻腔开始发酸,显然是女性恐惧症发作的前兆,得快点离开她们才行。
  「你终于醒啦!」
  一个凛然的声音传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凉月奏。
  仍穿着女仆装的干金大小姐伫立在房门口。
  「凉、凉月……」
  我用嘶哑的声音求救,朝她伸出手。
  由于恐惧症状发作。我的视野就像超人力霸王胸前的能量计时器一样闪烁不定。再这样下去,我的精神会和死神手牵着手一起去天国度蜜月,我得在失去意识前向裁判表达弃权之意——
  「…………啊哈!」
  然而,糟糕透顶的是,凉月以观察人体实验对象的眼神端详我一番后,便扬起嘴角、露出贼笑。
  ……阿门。
  我诅咒自己的愚蠢念头。虽然不是基督徒,却开始向上帝祈祷。
  映入眼帘的是正打算来个豪迈跳水的女仆。
  我是白痴,才会向这个大小姐求助。
  就在我开始后悔的那一瞬间,随着一阵侵袭脸部的柔软触感,我的意识坠进黑暗的深渊。

  ♀×♂

  「三十八点一度,你感冒了。」
  凉月一面看着温度计,一面对恢复意识的我说道。
  没错,就是感冒。
  亦即凉月曾在电话中提及的流行性感冒。
  说来困扰,我的身体正被这种病魔大力侵蚀中。哇!我赶上流行了耶……虽然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你最近的生活是不是不太规律?再不然就是运动过度、消耗体力,或是饮食不均衡。」
  呃,糟糕,每一样都有。
  其实仔细一想,之前早就出现前兆。
  早上起床时,我一直犯头疼;近卫和凉月比赛时,我也不断感到恶寒。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是身体发出的SOS信号。
  混帐,能不能用简单明了一点的方法通知我啊?例如摩斯信号或是旗号,这样我就能及早发现啊!
  「你也这么想吧?」
  我征求凉月的赞同,她却露出讶异的神情。
  「看来你烧得更厉害了,还是先睡一觉吧。现在是黄金周,医院都休诊,吃完药乖乖躺着才是最好的办法。」
  凉月边说边在我的额头贴上退烧贴布。
  唔唔,我觉得有点发毛。这家伙头一次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天地异变的前兆吧?天要下蝌蚪雨了。
  「你要快点好起来。老实说,欺负生病的你一点也不好玩。」
  「虐待狂,你这个虐待狂!」
  「你应该要感谢我耶!你昏倒的时候一片混乱。红羽脸色发青,还大声哭着说:『怎么办?哥要死掉了!』
  「……她太小题大作啦!」
  红羽刚才也在这里嚎啕大哭。
  顺道一提,红羽被醒来的近卫送往隔壁房间,也就是红羽的房间。要是把感冒传染给她可就麻烦了。她已经手臂骨折,要是又因感冒而卧病在床,未免太过倒楣。
  「对了。近卫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我怎么知道?八成是看你睡得不安稳,放心不下吧。昴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你,你边睡还边发抖呢!」
  有那么夸张吗?我虽然怀疑,但是这番话看来并非谎言。最好的证据是——我现在仍抖个不停。不知是不是发高烧之故,我从刚才就一直发寒。
  「对了,比赛结果如何?」
  如果我的记忆无误,在决定胜败之前,我就已经昏倒。不过,既然近卫还在我家,结果倒也不难猜测。
  「比赛无效。因为你昏倒,所以不了了之。只不过——这下子状况显然更加恶化。」
  「啊?恶化?什么意思?」
  「我是说昴。她只要一看见身旁的人生病。就无法置之不理。」
  「什么意思?这有什么不好?代表她会照顾我吧?」
  「照顾是一回事……也罢,你马上就会明白。」
  「……」
  喂,干嘛用这种不吉利的说法?
  我正要问凉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房门打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出现在门口的正是近卫。
  不知何故,她手上端着一个放砂锅的盘子。
  「昴来了,我先出去。拜拜,次郎,你可别死喔!」
  凉月和近卫擦身而过.离开我的房间。什么叫「你可别死」?一般应该说「保重身体」吧?
  我又不是即将前往战场的日本兵。
  「你的身体还好吧?」
  近卫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嗯,虽然发高烧,不过咸觉已经好多了。不过是感冒嘛,用不着那么担——」
  话说到一半,我便闭上嘴巴。
  因为近卫正目光凌厉地瞪着我。
  「次郎,别小看感冒!如果你抱着这种心态,感冒永远都不会好。」
  「啊,哦,也是啦,对不起。」
  或许是慑于她的气魄,我不由自主地道歉。
  近卫的口吻让我感受到她的认真。
  「还有……刚才很抱歉。呃,我擅自跑到你的床上……」
  「不,你不用放在心上。反倒是我该谢谢你,听说你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我。」
  「咦……啊,那是我的本分。我是你的管家,当然应该努力治好主人的病。」
  「……哦。谢啦。」
  臭凉月,哪有什么问题?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嘛。如果能有这样的管家贴身照料,我很乐意感冒。
  「还有……我煮了一些吃的东西,你有胃口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等等,吃的东西……你煮的?」
  我本来以为是红羽或凉月煮的,不过仔细一瞧,近卫的手指上贴着OK绷,看起来挺痛的.
  「虽然我煮的时候手忙脚乱,不过这应该还算是适合给病人吃的食物……你肯吃吗?」
  「嗯。当然啊。」
  我怎么会拒绝?那么不会做菜——连碰刀子都有问题的近卫,特地为我做的料理,我岂有不吃的道理?
  我连盘带锅接了过来。她特地用我家的砂锅盛装,可见得应该是稀饭或杂炊。容易消化的粥类料理最适合现在的我。
  我满怀期待,静静地掀开砂锅的盖子——
  「!」
  瞬间,我倒抽一口气。
  红色。
  一片鲜红。
  看来宛如血池地狱。
  砂锅中灌满鲜红色的神秘物体X。
  「……」
  莫、莫非是泡菜锅?家中的冰箱里应该还剩下一点泡菜……可是,就算是泡菜锅,怎么会连半点配料都没有?
  「来,啊~」
  近卫用汤匙舀起热腾腾的物体X,送到我的嘴边。
  唉……觉悟吧!
  连红羽一手打造的崩坏饮食生活我都撑过来了,这锅物体X不过是长得奇怪一点。岂有无法下咽之理?
  「我、我开动了。」
  我屏住呼吸以免闻到气味,一口气将物体X含进嘴里。
  「……咿!」
  咿呀啊啊!好辣!超级辣!这已经不是泡菜所能比拟。她到匠是加了什么东西才会变得这么辣?就算是印度人,吃了也会立刻昏倒吧!
  「怎么样?」
  「呃……嗯,还不错,不过有点辣……」
  然而,不敢批评女生亲手做的料理难吃,是男生可悲的天性。我的鼻水和眼泪流个不停,就算是野战医院的伙食应该也比这个好一点。
  「是吗?我本来还担心这锅粥加太多香料……看你吃得这么高兴,我就放心了。」
  啊哈哈,好厉害,原来这是粥啊!这玩意儿绝对不利消化。比起感冒药,我现在更需要胃药。




  「你尽管吃,还有很多。」
  「哇、哇!好棒哦……」
  我不能逃我不能逃。
  这已经不是用餐,而是修行或苦行,但我不能背叛这个笑容。
  唔,至少给我一杯水吧……
  「水、水……拜托你,给我水!」
  「不行啦,次郎。一下子就喝水,无法成为一个杰出的大胃王哦。」
  「不能成为大胃王也没关系,反正给我水就对了。」
  「唔,真拿你没办法。那等你全部吃完,我再拿水给你。」
  「你、你可不能骗我……」
  我从近卫的手中抢过汤匙,硬把砂锅中的东西扒进口中。
  唔啊啊!舌头发麻,连口腔都渐渐失去知觉,活像是被牙医打了麻醉.
  好不容易吃完之后,我从近卫手中接过装水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下。
  「幸好合你口味。我听人家说。感冒时最好多流汗,所以才多放一些辣椒。」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就一直流汗,而且头痛和恶寒也变得更加严重。我的病情百分百恶化了。
  「既然吃完饭,你也该睡了。静养最有助于治疗感冒。」
  「……嗯,是啊.我衷心这么想。」
  我吐出一口气,钻进被窝里。
  总之,现在先睡一觉吧!虽然我不愿这么想,不过明天早餐可能仍会出现同样的东西。为了应付最坏的事态。我必须多储备一些体力。
  「一个人应该会寂寞吧?我陪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近卫将椅子拿到床边坐下。唔,这样实在有点难为情,我生的又不是什么重病……
  「还有,为了帮助你尽快入睡。我把我家代代相传的助眠工具拿来了。」
  「哦?是吗……」
  其实,用不着助眠工具我也睡得着。
  或许是因为刚经历一场硬仗,我现在非常想睡。光是想着这些念头的期间,我的眼前就逐渐变得朦胧……
  此时,我在朦胧的视野中,见到近卫从怀里取出一个黑黑小小的塑胶块。
  那是什么?
  听她说是助眠工具,我还以为是枕头之类的东西,不过……奇怪,是我多心吗?那个形状怎么有点像电击棒……
  「放心吧!只要用这个电一下,你马上就会失去意识。」
  「啪」一声启动开关的声音响起。
  瞬间。凶器的尖端发出猛烈的电光。
  我毫不犹豫地掀开棉被站起来。
  「咦?怎么回事?次郎,干嘛突然举着砂锅盖站在床上?」
  「吵死了~~~~~~~~~~你赶快放下那玩意儿,那哪是助眠工具,根本是电击棒嘛!」
  「用不着那么害怕。我改造过了,就算是面对北极熊也能两秒解决。」
  「会死人!被那个一电我必死无疑!」
  「唔,你在胡说什么?这可是标准的管家助眠工具耶。」
  「这跟管家根本没关系!」
  她的脑袋铁定有问题,我就不相信凉月平时也是用这种方法入睡。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谋杀我,再推说是医疗事故吧?
  「你放心,用不着那种玩意儿。我也能睡得又香又甜。」
  「唔……是吗?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勉强你……」
  近卫不情不愿地收起电击棒。
  说归说,经过这么一闹,我的睡意已全飞去火星,而且肚子一带格外滚烫,莫非是刚才那碗粥的效果?具有出汗作用是很好,但是能不能节制一点,别让我像泡三温暖一样汗水直流啊?
  「次郎,你流了好多汗。我替你擦一擦吧?」
  铮!身旁的管家眼睛一亮。
  ……不妙。
  我反射性地逃开,但为时已晚。
  随着「喀嚓」一声,我的右臂失去自由。
  我大吃一惊,转过视线一看,手上居然多出一副手铐。
  那是上个月在保健室看过的玩意儿。
  闪着钝银色光芒的戒具将我的手腕与床柱牢牢相连。
  「别乱动。不好好静养,能治好的病也好不了。」
  我的脑袋里鲜明地浮现儿时回忆——当时我不想打预防针而逃走,却被好几个护士如打橄榄球一般联手压制。不过,那时候还比现在好。现在的状况就和邪教的活祭品差不多,又或者是实验台上的天竺鼠。
  「呃……近卫小姐?」
  面临这可怕的事态,我抖着声音间道,近卫却犹如哄小孩一般,露出慈蔼的表情。
  「来,我帮你脱衣衣。」
  这句话听来就像是宣判死刑。
  我要撤回前言。这岂止是天竺鼠?她根本当我是换装娃娃啊!
  「慢、慢着!衣服我自己会脱!」
  「少胡说,你的手被铐着,要怎么脱衣服?」
  「是你铐的耶!」
  「不用客气,这也是管家的工作。」
  「这和管家根本……喂!你干嘛连我的内裤都脱啊!」
  「……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脱。但这都是为了治好你的感冒。」
  「不要!住手!内裤……内裤我自己会脱啦~~~~~~~~~~」
  惨叫声响彻四周。
  管家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
  当她的魔掌伸向我的最终防线时——我终于明白凉月那句话的含意。
  ——我会死。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管家的手里。

  ♀×♂

  「看吧,我不是说过吗?」
  等到近卫总算离开房间之后。前来采视的凉月叹了一口气。
  「她是很努力照顾病人,但却越帮越忙。我也曾被她照顾到一般感冒险些恶化成肺炎。」
  喂。这种事你可不可以早点说?
  都是你,害我差点被扒个精光。
  「别用那么怨恨的眼神看我。你看,我替你送吃的东西来了。」
  凉月从围裙口袋中拿出一颗苹果。居然把整颗苹果塞给我?至少弄成苹果泥嘛!不过现在也没得抱怨了,我仍接过苹果啃起来。
  嗯,甘甜多汁,十分美味。对不起,我不该嫌弃你的,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有多好吃……
  正当我啃着带皮苹果时,一阵「哔哔」声响起。
  发讯来源是我腋下的温度计,那是测量完毕的信号。
  待我观来……呃,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八点六度?好厉害,比刚才更高耶!」
  「难怪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哎呀?你总算发现我这个女仆的魅力了吗?」
  凉月故意把裙子掀到吊袜带若隐若现的高度,摆出性感的姿势。
  但是我已经没有气力回以玩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不,我绝不是看了若隐若现的吊袜带才变得呼吸急促。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昴过来?」
  「拜托你饶了我吧,现在叫她过来,等于是派灵车过来,」
  「是吗?那改叫警察好了。」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一面看着我的吊袜带,一面在心里祈求『好想被它夹住~~好想被它夹住~~』,对吧?」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才没想到那里咧!」
  「不然你想到哪里?」
  「这、这不重要,反正你快设法解决这个状况!你是她的主人吧!」
  为了扯开论点,我硬生生地改变话题,现在不是陪这家伙扯谈的时候,更重要的事,我得避免她继续追究吊袜带之事。
  「我办不到。住在这个家的期间,昴和我的立场对等——这个规矩似乎还有效,她完全不听我的命令。」
  「你也太无情了!」
  「不如干脆一了百了吧?」
  「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我会把你的遗体送到火葬场烤成烤鸡。」
  「你想把我送上圣诞派对啊!」
  「谢谢招待。」
  「我是以被吃掉为前提吗?」
  「啊,抱歉,我讲错了,是节哀顺变。」
  「虽然没错.但也不对!」
  见我大呼太叫,无情的凉月竟然双手合十膜拜着我。喂!一点也不好笑,拜托你停止!再这样下去,别说要痊愈,病情只会更加恶化!救救我啊,怪医黑×克!
  「话说回来,事情会变成这样,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
  是啊,我会感冒,的确是因为我没有好好管理自己的身体。不过近卫的态度变得这么激动,才不是我的错。
  「你知道吗?昴那么爱照顾病人,是因为她母亲是生病过世的。」
  凉月娓娓道来。
  「昴的母亲是在十年前生病过世。这是我个人的猜测:一般人碰上这种事,会把它当成不愉快的回忆,努力忘记;但昴相反,她不想忘记母亲。所以下意识地美化回忆。」
  「美化?」
  「对,而且是相当美化。在昴心中,她和母亲共度的快乐回忆非但没有褪色,反而越来越闪亮——同时,失去的感情也一样。」
  凉月又补上这一句,然后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所以,她看见和母亲一样卧病在床的人,就会变得过度关心。」
  这就是近卫那么热心照顾人的理由啊。不过她也太卖力了,像是我罹患重病一样。
  「可是,这个理由和我无关啊。」
  「有关——次郎。你骗昴说自己的父亲出差不在家,对不对?」
  「呃!」
  「果然如此。我就觉得奇怪,你昏倒的时候,昴整张脸都发青了。」
  「发青?」
  看到我昏倒以后吗?不过,我的谎话为什么会因此拆穿?
  「刚才我也说过,你昏倒的时候,红羽手足无措。正确说来,红羽当时是这样大叫的:『怎么办?连哥都要死掉了!』」
  「!」
  糟透了,真是天大的失算。
  这是最糟的模式啊!
  「刚才我听红羽说,你们的爸爸也是生病过世。所以红羽看见家人生病昏倒,才会小受打击吧?」
  「……」
  有可能。
  不过我要订正一点。红羽不是小受打击。而是大受打击。
  或许是拜妈的斯巴达格斗教育之赐,我和红羽自懂事以来就没生过病。
  所以才不习惯。
  家人生病是每个家庭都会碰上的状况,但我们对这种状况却毫无抵抗力。我们家的人顶多是被摔角招式打昏,从未因生病而昏倒。
  不过,这回却发生这种状况。
  所以,红羽才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往事。
  往事重现。
  我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楚。但我还记得老爸也常因身体不适而昏倒。看在红羽眼里,昏倒的我或许和当时的老爸重叠在一起吧。
  最糟的是——
  「因此,昴在最坏的时机发现你撒谎。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负面因素。」
  突然,凉月毫无预警地朝我的脸伸出手。拿下我的眼镜。
  「次郎,你拿下眼镜之后,和你爸爸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对喔。红羽比较像我妈,我却比较像老爸。
  老妈以前常边暍酒边说:「你和你爸爸年轻时真的是一模一样。」
  仔细一想,红羽之所以那么慌乱。主要应该是基于这个缘故。前一阵子红羽也对我说过,说我长得越大,脸和老爸越来越像。
  不过,凉月和近卫怎么知道……
  客厅的照片里,映着孩提时代的我和红羽,还有老妈和老爸。
  不是我夸大其辞,那张照片中的老爸出奇地像我……不,正确说来,应该是我很像老爸。
  总而言之,若是近卫看见那张照片后产生无谓的误会,那可就麻烦了——比如说,她以为我和老爸一样身体虚弱之类的。
  「当然,昴知道你和你爸爸不一样,红羽也说明过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如果这个人和他外貌神似的爸爸一样死了,该怎么办——就像自己的母亲那样。」
  这就是近卫那么卖力照顾我的理由。
  「问题是,不管昴如何尽心尽力,她的所有行动都只会造成反效果。你也体验过她的治疗方式吧?」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
  或许是回想起往事,凉月的口吻显得格外阴郁。
  「拿出电击棒抵着你,说那是助眠工具;说要帮你擦汗,硬把你脱个精光;逼你吃杂草,说那是药草;声称有退烧功效……拿葱……拿葱……」
  「喂、喂,冷静下来,凉月!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你经历过多少苦难。」
  凉月挖出过去的未爆弹,不断地打颤。
  后半部我还没体验到。近卫到底拿葱要做什么?到了明天,恐怕就轮到我亲身体会.届时答案将会揭晓。
  「而且病人的病情越恶化,昴就越热心照顾,然后病情又更加恶化,令昴更加……呵呵呵,这种恶性循环很厉害吧。」
  「别笑了,很难笑耶!」
  真差劲的循环,和现在的日本经济一样无药可救,尤其是不断往坏的方向迈进这一点更是如出一辙。
  「好,你多多加油吧。在昴照料你的期间,我会和红羽、小次郎快快乐乐地玩耍。」
  「慢、慢着!」
  眼看凉月就要离开房间,我赶紧拚命拉住她的裙子。如果我在大街上这么做,某种双色调的时髦房车就会鸣着警笛飞驰而来,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么多。
  「色狼,你这么想脱我的裙子啊?」
  「别说蠢话啦!女仆脱下裙子,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你的热度好像又上升了。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
  凉月的表情显得有点五味杂陈。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拜托你救救我!我现在生病动弹不得,要是在这种时候遭到她的毒手,我铁定完蛋。这点你也明白吧?」
  凉月当时是差点变成肺炎,我可能会陷入病危状态。
  「唔,可是……」
  「怎么?你有什么难处吗?」
  「不瞒你说,刚才小次郎学会握手了。只要继续训练下去,上『动物奇×天外』(注12)就不再是梦想。」
(注12 「动物奇想天外」为日本TBS电视台自一九九三您播放的综艺节目,主持人为三野文太,已于二〇〇九年三月二十九日结束。)
  「现在是对狗实施英才教育的时候吗?再说那个节目早就停播啦!」
  「……咦?不会吧?怎么可能……那个节目可是神作啊……」
  「干嘛那么震惊?」
  她那么喜欢那个节目啊?那个节目中期的确是鬼斧神工啦……
  「因为很可爱嘛!」
  「没错,动物是满可爱的。」
  「我每次看到三野×太都好想紧紧抱住他。」
  「你觉得可爱的是他啊!」
  「『早安×击』(注13)我每集都会录起来并烧成蓝光光碟。」
(注:13 三野文太主持的另一个节目,TBs电视台每周l到周五早上五点半到八点半播出的三小时直播式新闻资讯节目。)
  「那个节目每天早上都会播耶!」
  「呵呵呵,三野×太真的好可爱。」
  「别说了!你说这种话,形象都毁了!」
  「不过,你的可爱也不输给他喔。」
  「在这种时候听到这句话,我一点也不高兴!」
  我大叫之后连咳了好几声。
  天啊,现在连喉咙都开始痛,病菌正一点一点地侵蚀我的身体吧。
  「好,闲聊也该适可而止。」
  凉月呵呵笑道。
  「有施才有得。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得帮我。」
  「帮你?」
  「对。只要你想想我来这个家的理由。应该就知道我要你帮什么忙吧?」
  「……」
  凉月来这个家的理由,是想和自己的管家玩个尽兴……不,不对,这个大小姐来我家的理由是……
  「……你想带近卫回去宅邸。」
  「正确答案,就是这么回事。我问你。近卫照料你的名义是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管家。」
  「没错。昴是你的管家,你是昴的主人,这就是昴必须照料你的理由。所以,你只要破坏这层关系就好。」
  「!」
  对啊,她是我的管家,所以才得照顾我;如果她不是我的管家,就不必照顾我啦!
  「换句话说,只要让近卫回家……」
  「那么.她就不再是你的管家。再说她回到宅邸以后,工作多得忙不完,也没空来你家照顾你。您明白了吗?主人。」
  凉月以完美的佣人表情微微一笑。
  「……」
  嗯……
  真是个可靠的女仆!
  太棒啦,凉月奏。
  「不过,我要怎么让她回家?又要来个管vs女仆的比赛吗?」
  「不,你先跟我来吧。」
  凉月从房里的衣柜中拉出夹克递给我。
  「喂,我们要去哪里?」
  我一面穿夹克一面问道。
  现在的时刻是傍晚五点半,外头已经开始变暗。
  「那还用问?当然是去昴来这里的原因所在之处啊。」
  「原因?」
  「对。我还没向你说明过,因为昴拜托我别说,不过到这个节骨眼也没办法了。」
  凉月面色凝重地低下头。
  「原因就是父女吵架,次郎。」
  「父女吵架?」
  父女吵架……
  近卫和那个大叔吗?
  「近卫流……你也见过他一次。他们父女俩为了一点小事吵架,所以昴才被赶出宅邸。只要他们父女俩言归于好,所有问题都能解决。好,我们这就去找近卫流吧!」
  凉月理所当然地说道,转身迈步,围裙随之翻飞。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1:01 编辑


第六章 宝贝请回家

  说归说,但我怎么能让凉月穿着围裙外出?
  所以凉月换下女仆装,穿上有着醒目大蝴蝶结的上衣和高雅的长裙。不知何故,凉月似乎不怎么乐意换上这套便服。
  「你不觉得穿女仆装外出比较新鲜吗?」
  「……别这样,要是被人看到,不知道又会误会些什么。」
  傍晚时分带着女仆在街上阔步的男人,根本是变态嘛!就算有人报警也不足为奇。
  「怕什么?被人看见时,只要说清楚就好啦。」
  「说清楚?」
  「你就说:『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带着穿了衣服的狗出来散步而已。』」
  「变态,这根本是超级变态!」
  「我则要在一旁大叫:『救救我!他威胁我!如果我敢反抗,我的家人就没命了!』」
  「叛徒!你只顾着自己脱身啊!」
  「这就叫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我话说在前头,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巧妙!」
  「嗷!」
  「不要真的咬啦~~~~~~」
  而且她咬的是耳朵。
  我上气不接下气。呿!没想到我的身体居然耐不住这点小小的吐槽。我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光是走路就感到吃力。
  「……哎,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望着几无街灯的笔直道路。
  这里是堤防。
  这座城市里有条大河纵贯其中,我们现在正走在河岸的堤防上。
  我和凉月已经在堤防的柏油步道上走了十分钟左右。
  既然要找大叔,应该去凉月家,但凉月家不是往这个方向啊。而且堤防夹在河川与马路之间,车辆发出的噪音吵得我们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别说这个,你没被昴发现吧?」
  「别担心。我特地从房间的窗户偷跑出来,她不会那么快就发现。」
  好久没有跳房间的窗户了。顺道一提。我本来想潇洒着地,没想到却发生失误。看来我的身体状况不佳。
  「那就好。昴要是知道你偷溜出来。铁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搞不好会把你囚禁在房里。」
  呜哇!这个女人居然边说边笑,该不会想试试囚禁别人的滋味吧?她这个人有虐待倾向,搞不好真的这么想。
  「话说回来,为什么需要我帮忙?吵架的是近卫和大叔啊!」
  「……」
  听了我的问题,凉月略为尴尬地别开视线。
  「当然要你帮忙。因为他们两个吵架的原因就是你。」
  「啊?」
  什么意思?父女吵架的理由是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上个月在游乐园,流不是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吗?」
  「我还记得,大叔装成绑匪和我打架……慢着!该不会……」
  「对,就是为了这件事。自从发生这件事以来,昴和流就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这回是冷战超过界限,演变成父女吵架。换句话说,这个黄金周里发生的事,全都是延续自四月的事件。」
  「……」
  喂喂喂,别闹了。
  拜托,已经过好几个礼拜了耶!
  我的伤势早已痊癒,对那个大叔的恨意也几乎消失。
  可是,那家伙居然还在为我的事情和她爸爸吵架?
  「情况真的很惨烈。昴和流两个人都很顽固,父女吵起架来简直和战争差不乡。」
  「战争……」
  「没错,宛若暴风雨一般,害周遭全遭受池鱼之殃的大战争。」
  凉月说着,叹了一口沉重的气。
  「我做梦也没想到,父女吵架居然会演变为波及整个凉月家的扔派大赛。」
  为什么是扔派大赛?
  这场父女吵架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
  「对,活像地狱一样。没想到扔派居然能扔到宅邸半毁……」
  「我觉得你好像挺开心的耶。」
  那是哪门子的扔派大赛?我还真有点想参加看看。
  在学院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被打成那样,我想昴一定大受打击。我原本没打算弄成那样,火上加油的流也有不对的地方……
  唔,难得凉月会露出这种困扰的表情。她是绑架计画的发起人,或许也略感到愧疚吧?
  好……既然这样,得赶快去说服大叔,让他们两个人和好,父女吵架的理由是我,我也觉得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要过个尽情堕落的黄金周。
  就像出现意想不到的逆转满贯全垒打。
  红羽再怎么狠,也不至于对病人下毒手。剩下的日数已经不多,要夺回属于我一个人的黄金周,或许这是最初且最后的机会。
  「到了,流应该在这里。」
  「好,打铁趁热——」
  慢着……
  喂,他真的在这里吗?
  我们来到的地方是——桥。
  我忘记名字是什么,那是座横跨河川两端、长约五十公尺的大桥。我看了一下,附近似乎没有民家。
  「在这边。」
  咦?这边?
  可是那边是桥下耶!这种地方哪能住人?
  昏暗的桥下,角落有个立得颇不自然的瓦楞纸板。
  里头有个抱膝而坐的人影……
  「——呃!」
  看见那道人影的瞬间,我忍不住叫出声。
  修长的身材,黑色的背心,笔挺的长裤,和近卫同款式却显得有点破烂的管家服,紊乱的黑发加银框眼镜,下巴还长了一点胡渣。
  「……奏小姐?」
  熟悉的嘶哑嗓音传来。
  那个人影见到我身旁的凉月奏便站起身。
  没错,那是近卫流。
  在桥下裹着肮脏纸板的人,正是近卫的父亲。

  ♀×♂

  「哼!我还在想怎么会有个脏兮兮的四眼田鸡跑来这里,原来是上次那个臭小子!」
  大叔一看见我便露骨地弹一下舌头。
  现在的你没资格说我脏兮兮——我很想反唇相讥,不过现在不是要嘴皮子的时候。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近卫流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上回见面时相差十万八千里。之前明明是衣冠楚楚,标准的管家形象啊!
  「没什么,只是想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两天前我就开始在这里过起野外生活。」



   「少骗人,再说只有极少数的平民过这种生活……」
  ……咦?
  两天前……不就是近卫被赶出凉月家宅邸的那一天吗?
  莫非这个大叔也和近卫一样……
  「流必须为了父女吵架的事情负起责任,所以也被赶出宅邸。他们两人闹得很大。惹恼了我爸爸。」
  凉月若无其事地说明。
  这家伙的爸爸就是凉月家的当家嘛!看来他做出公平的判决,各打五十大板。
  「不过,我觉得我爸爸恼怒的成分比较少,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你爸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记得这个大叔是凉月她爸的管家。如果凉月她爸只是为了看好戏就把自己的管家赶出家门,那可真是相当特异。
  「不过我爸爸也说过,只要流和昴和好,两人随时可以回来。但他们俩却赌气避不见面,所以我才伤脑筋啊!」
  「没想到你还挺辛苦的。」
  换成是我,才不想被扯进这种没营养的父女吵架中。不,我已经被扯进去了。早知道就先保个灾难险。
  「哦?原来你也具备常人的情感。懂得体会大小姐的辛苦?那你赶快去死吧!我的家庭会崩坏.都是你造成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行不行?」
  「我说的是事实。最近昴不但不肯叫我『爸比』,而且我一向她索讨早安吻,她就立刻扔平底锅过来,这些铁定都是你造成的!」
  「根本是你对待女儿的方式有问题!」
  早在我出现之前,你们父女之间就已经出现裂痕了吧?我是不想介入别人的家庭问题,不过奉劝你一句,黏得太紧只会惹人嫌而已。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教育方针有错?」
  「所以才会被扔平底锅啊。」
  「哼!那是我们家的沟通方式。」
  「好恶劣的父女关系。」
  不过。我笑不出来。毕竟在我家,飞来的不是平底锅,而是人。
  「哈!你懂什么?能够吵架还算是好,最痛苦的是被她无视。」
  「……」
  「自从上个月的事件以来,不管我说什么,昴都不理我。呜呜,她本来是那么乖巧……没想到居然变得这么叛逆……」
  大叔哭哭啼啼地拭泪说道。
  不行,这家伙已经病入膏肓。我真怕他一时想不开就跑去剃度出家。
  这个大叔溺爱女儿的程度真是非同小可。
  仔细一想,大叔没向他的主人报告我已经知道近卫的秘密。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定是和凉月一样,为了包庇近卫。疼女儿不是坏事,不过……
  「你们快点和好吧!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啊!还是你想去儿童咨询所找人咨询?」
  「呜……可、可是……」
  「别担心,我把事件的被害人次郎带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和好。只要身为被害人的次郎原谅你这个加害人,昴就会消气了。」
  哦。原来如此。
  凉月是要我帮这个忙啊!
  「呜……我是很想和昴和好……可是要我向这个臭小子低头……」
  「……没办法啊。我也不想原谅你。不过为了让近卫离开我家。只好帮这个忙。」
  没错,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让近卫离开我家,回去凉月家的宅邸。
  再继续受她照顾,我真的会被送去医院。
  我得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之前说服大叔……
  「——慢着,臭小子。」
  突然,大叔说话的声调变了。
  「你说要让昴离开你家是什么意思?昴、昴——我的女儿在你家吗?」
  「……啊!」
  完了。
  大叔打从两天前就在这里,代表他不知道近卫如今人在何方,凉月应该也没告诉他。这个溺爱女儿的笨蛋老爸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外宿在男人家里,不知会采取什么行动。
  「你、你这个臭小子~~~~~~~」
  果不其然。大叔以媲美嗜血野兽的敏捷身手朝我袭来。
  「王、王王王八蛋,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啊!」
  「哇,白痴,住手!我什么都没做!」
  「少骗人!那么可爱的女孩摆在眼前却什么都没做?天底下哪有这种胆小鬼!」
  「对不起,我就是个胆小鬼!」
  我试图抓住大叔逼近的手,但我的反应慢一拍。
  大叔的手指已经伸向我的脖子。
  「我要杀死你,染指我女儿的野兽,我要杀你一亿两千万次!」
  呃!天啊!这个大叔是认真的,他真的想勒死我。
  「!」
  大叔修长的手指使上了劲。
  可恶……
  平时的我或许能够反抗,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难以自保。
  我的意识逐渐远去。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勒死!
  「放开次郎!」
  一个女低音响彻四周。
  同一时间,我的身体突然变轻。
  一记媲美假面骑士踢的飞踢袭来,瞬间把骑在我身上的大叔踹得老远。
  「你没受伤吧?」
  黑白交织的管家服。
  望着我的清澈眼眸。
  ——近卫昴。
  没错,我家的管家登场了。
  「近、近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面咳嗽一面反问。就算她发现我不在房里,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这里吧?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所以事先更改你手机里的GPS设定。不管你去哪里,GPS都会把你的所在位置传送到我的手机里。」
  近卫断然说道.隔着夹克抓住我的手臂。
  「回去吧!你待在这种地方会发烧得更厉害。」
  「慢、慢着,近卫!」
  我一面被她拉着往前走。一面叫道。现在还不能回去。此刻是他们父女和好的最后机会,我得坚持下去。
  「啰唆!不要对我提出意见!」
  「!」
  糟糕!
  看来我偷溜出来,令她很火大。
  「你为什么偷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啊!」
  近卫一面斥责我。一面拉着我前进。
  我想反抗.但身体使不上力。
  结果,一下子就被她从桥下拉到堤防上的步道。
  「慢着,昴!」
  一个嘶哑的嗓音从身后紧追而来。
  回头一看,大叔正气喘吁吁地爬上堤防。
  莫非大叔打算赶在最后一刻说服近卫?
  「……好,」
  拜托你了,大叔。
  一切全落在你的双肩上,好好对女儿展现你身为父亲的威严吧,
  「——我讨厌你。」
  然而,近卫却以清朗的声音如此喃喃说道。
  接着她又用力吸了满满的一口气,大叫:
  「我最讨厌爸爸!」
  轰!
  大叔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僵硬,并以这种姿势滚下堤防。
  好弱……
  拜托你加油一点嘛,大叔……
  「走吧,次郎。」
  近卫又拉着我前进。
  可恶……事到如今,只好靠我自己。
  我得设法说服这个家伙——让她回去宅邸。
  「近卫,够了吧?」
  我尽量以平静的语调说话,以免刺激她。
  「你就原谅大叔吧!他刚才也说想和你和好。」
  「……」
  「我被打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的伤早就好了,对大叔的恨意也已经全消。」
  「呜!」
  近卫用力抓住我的手臂。
  沉默的气息流动着。
  经过数秒之后——
  「——不要。」
  近卫顽固地说道。
  「我是你的管家,在你病好之前,我绝不回宅邸。」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那是硬挤出来的话语。
  「次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偷偷跑出来?你那么……那么讨厌我照顾你吗?」
  「……不,我……」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
  是啊,就算这家伙再怎么笨拙、再怎么帮倒忙,她毕竟是尽心尽力在照顾我,一心一意只希望治好我的病
  「……对不起,如果是我的照顾方法不够周到,我可以道歉。但我很担心你啊!」
  她以不安的双眸望着我的脸庞。
  「你或许不知道……你昏倒的时候,红羽哭得好厉害。我看到她那副模样,突然想起以前……想起我妈死掉的时候。一回想起来……我就好害怕……」
  「所以……我一想到你或许也会病死,就感到好害怕。一想到又会失去重要的人,我就怕得胸口都快迸裂。我真的很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次郎……求求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泪眼汪汪地哭诉着。
  啊,原来如此。
  这家伙不是小题大作,而是真的怕我死掉。
  因为她太过不安、六神无主,才会那么卖力照顾我。
  她是真的担心我,才会哭成这样。
  嗯……我觉得很高兴。
  不过——
  「……」
  这样行吗?
  近卫可是为了我而哭泣啊!
  因为我昏倒。
  因为我感冒。
  因为我——太脆弱。
  「——」
  既然如此。当然不行。
  四月的事件结束时,我明明想过。
  ——stand by me。
  我和老爸约好,要成为说得出这句话的男人。
  我要变强,强到她不必再为我哭泣。
  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现在岂能毫无作为?
  近卫如此哀伤——我岂能毫无作为?
  「哥!」
  突然有个声音呼唤我,让我回过神来。
  往前一看,原来是红羽。
  她是跟着近卫过来的吗?
  「太好了……我听说你偷溜出来,好担心你……」
  红羽放下心,松了一口气。
  她的怀中抱着小次郎,大概是不放心让它独自留在家里才带它过来。
  此时——
  「啊!不行,小次郎!」
  小次郎突然在红羽的怀中挣扎起来。
  红羽拚命安抚它,但由于骨折的缘故,只能用单手抱着小次郎,根本压制不住它,而让它溜下步道。
  小次郎活像被什么牵引似的,一直线地爬下与河川相反方向的堤防。
  「!」
  糟糕!
  河川的反方向可是大马路啊!
  「不行!等等!」
  红羽也发现苗头不对,赶紧追着小次郎跑下堤防。
  「——傻瓜!」
  我反射性地甩开近卫的手臂,拔足狂奔。
  近卫大叫,但我听不清楚她在叫些什么。
  糟透了!
  我一面奔下堤防,一面咕哝。
  视野一角映出——一辆大卡车。
  这辆车也来得太不是时候!
  「小次郎!」
  红羽终于追上小次郎,抱起它那小小的身躯。
  好死不死——居然就停在单侧车道的正中间。
  「红羽!」
  我一面大叫,一面抓住妹妹的后领,用力往后一拉。
  几乎同时,尖锐的喇叭声划破薄暮。

  ♀×♂

  醒来之时,我眺望着天空。
  身体下方是柏油路面的坚硬触感。
  咦?
  我干嘛睡在这种地方?
  「别动他!说不定撞到头了!」
  凉月的声音传入耳中。哇,真难得她这么着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凉月,真想用手机录下来。
  「不、不要……哥!哥!」
  朦胧的视野中映出红羽的脸。
  奇怪……
  这家伙干嘛哭成这样子?
  「……」
  啊,对了。
  我为了救红羽,结果被车撞到。嗯,飞得还挺远的。
  我转动眼球,看见刚才那辆卡车撞上堤防。
  或许是司机撞到我时,转动了方向盘。希望司机没受伤。
  耳边传来狗的汪汪叫声。
  是小次郎吗?
  这么一提,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小次郎害的。呿,这只臭狗。觉悟吧,等我回家以后,一定掀了你的狗食。
  「天啊!怎么办?血……流了这么多血……」
  唔,红羽,你很吵耶!
  平常玩摔角时,早就习惯见血了吧?干嘛大惊小怪啊!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红羽平安无事。
  她看起来毫发无伤。
  太好了……
  这下子……我就可以安心睡觉。
  不知何故,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吧?总之我非常想睡。如果现在睡着,一定能一觉到天亮。
  我已经两天没睡了。
  啊……好了,晚安。
  我在心中喃喃说道,缓缓闭上眼皮。
  「次郎!」
  一个哽咽的女低音响起。
  我张开阖上的眼皮,只见近卫正望着我,脸上还淌着偌大的泪珠。
  「——」
  喂喂喂,别这样。
  算我求你,别这样子。
  为什么……你又哭啦?
  「唔!」
  收音机体操第一课,用力深呼吸。
  好痛。
  不过是吸气和吐气,全身骨头就快散了。看来是伤到内脏。
  口中尽是鲜血和铁锈味。
  伤脑筋,在我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不过……也罢。
  这点伤势应该不至于站不起来。
  「……哥?」
  我忍着痛楚坐起上半身,红羽错愕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别担心……我想这么回答,却只发得出「呼呼」声。哇!看来果然是伤到内脏。
  「哥!不行……你不能动啦!乱动会死掉的!」
  她在胡说什么?也不想想自己平时是怎么把我当成沙包殴打。
  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感谢红羽。
  如果没有经过红羽和老妈的磨练——现在我连坐也坐不起来。
  「唔……啊……」
  我颤抖着双脚,奋力踩住柏油路面。
  好!既然已经站起身,下次再睡吧!
  「等等!」
  乌溜溜的黑发摇曳着。
  是凉月。
  她张开双手,站在我的面前,正好挡住我的去路。
  「别动!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闪开。」
  我以极为嘶哑的声音说道。凉月发出「咦」的一声,表情瞬间冻结。
  「没听到吗?我叫你让开,凉月。」
  我威吓似地冷冷说道。
  我用满是伤痕的手臂慢慢推开呆立的凉月,她茫然地让出一条路。
  快,走吧!
  鞋底摩擦。
  没错,现在我该做的事……
  我能做的事,就是——
  「……近、近卫。」
  我奋力调整呼吸,总算走到泪眼汪汪的管家面前。
  我朝她的脸庞伸出手。
  染血的指尖缓缓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次、次郎?」
  她忍着泪水,呼唤我的名字。
  好,时候到了。
  偶尔也该展露我不胆小的一面。
  不然,岂不是太逊了?
  ——我不能再让她哭泣。
  「刚……刚才的情况……你看到了吗?我飞得超远呢,对吧……」
  我抖着嘴唇说道,接着发出几声干笑。
  光是这一说一笑,全身的骨头便格格作响。
  剧痛传来。
  我现在的感觉,宛如被巨大的怪兽咬得粉身碎骨。
  不过——还不行。
  我还不能倒下。
  「对手是大卡车,也难怪我的身体会变成这副德性。不过——」
  说到这里,我又开始咳嗽。
  混浊的红色飞溅到柏油路面上。
  双腿也开始猛烈颤抖。
  没错,活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羊。
  「——」
  不,这样正合适。
  羊。
  现在的我就像只羊。
  这副遍体鳞伤的窝囊模样,岂止是个胆小鬼,简直和刚出生的小羊一样脆弱。
  但是——
  「不过……不过,近卫……」
  我拚命地说话。
  那当然。
  就算我不够强悍,就算我是个胆小鬼、是只小羊,也有绝不妥协的时候。
  弱者也有弱者的志气。
  「听我说,近卫,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我……」
  「——我还没死。」
  一宇一句,我用自己的嘴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这下子你明白吧?或许是因为生长在那种家庭里的缘故,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就算被卡车撞上也没死。这点伤势还弄不死我。所以……所以……」
  「——我怎么可能会病死?」
  没错。
  我不会死。
  连卡车都撞不死我了。
  又怎么会因为区区的厌冒——因为生病而死?
  死了还得了!
  很不巧。我们家的教育方式没有那么宽松。
  「所以——你回家吧!不用担心我、不用哭、不用难过,放心回自己的家吧!」
  「……可是,次郎……」
  她不安地沉下脸。
  我干笑几声回应。
  没错,为了不让她掉泪。
  「哈、哈哈!别露出那种表情嘛!别看我这样,我还生龙活虎的呢!」
  「……」
  「别担心,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轻易死掉。」
  我挤出声音说道,又竭尽全力露出笑容。
  啊……
  但愿我这番话,能够稍微宽慰近卫的心。
  我想。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
  这是不够强悍——依然软弱的我,所能为她做的全部。
  连我都觉得自己真是死鸭子嘴硬,逊到了极点。
  不过,偶一为之也不坏吧?
  不管再怎么死鸭子嘴硬、再怎么逊,也远比让这家伙哭泣还要好。
  「……」
  沉默。
  引引满布的天空下,近卫听见我的一番话,沉默片刻之后,便拭去即将滑落的泪水,努力露出微笑。
  「——是,遵命,主人。」
  她深深地低下头。
  「啊……再见,我的管家。」
  我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然后带着笑容。豪迈地倒向鲜红色的柏油路面。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1:04 编辑


第七章 表达谢意的方法

  「真是的。你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白痴!」
  我一恢复意识,立刻挨了直接了当的责骂。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
  「医院。发生车祸之后,救护车就把你送到这里。」
  聆听说明时,我的目光焦点慢慢地恢复正常。
  周围是充满清洁咸的白色墙壁以及令我略感怀念的熟悉药品味。
  这里是病房。
  如同声音的主人所言,我正躺在病床上。
  「……好痛!」
  一阵剧痛侵袭身体,教我忍不住发出呻吟。
  哇,仔细一看。我全身都是伤。
  我戴上眼镜,呈现在眼前的是媲美木乃伊的自己。现在的我应该可以直接去鬼屋打工。
  「你要感谢大小姐,医疗费用和住院费用都是凉月本家出的。算是……答谢你替我们调解。」
  清澈的女低音传来。
  我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来处,只见近卫坐在床边的铁椅上。
  她手上拿着水果篮,应该是来探病的。
  「唔?」
  此时,映入眼帘的意外光景教我忍不住连眨眼睛。
  近卫的身旁,有个熟面孔坐在铁椅上。那个人盖着毛毯,正睡得香甜……
  「别吵醒她,她才刚睡着。」
  近卫边说边以慎重的动作将滑落的毛毯盖好。
  没错,那个人正是凉月奏。
  说来教人惊讶,如同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一般在我床边沉睡的,正是近卫昴的主人。
  「她一定是累了。在你昏睡期间,大小姐一直很担心。」
  「在我昏睡期间……现在几点?」
  「刚过下午四点。你看,天空是橘色的吧?」
  唔,的确,窗外的天空已染成一片橘红。这么说来,除非发生时光倒转的奇蹟,不然我已经睡了整整一天吗?
  「话说回来,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明明被大卡车撞个正着,但是刚才护士居然说你今天就可以出院。再不然就是这家医院的人讨厌你。」
  「……意思差不多啦。」
  我终于明白了。
  难怪我觉得眼熟,原来这里是我常来的综合医院嘛,
  因为我自小就不断受伤。当然。这是由于家庭因素。
  医院里认识我的人也不少,不知何故。大家都用看着珍禽异兽的眼光观察我。
  「你的恢复能力之强,简直不像人类啊,红羽也是,骨折只要两个礼拜就能痊癒。实在太奇怪了。」
  「是吗?」
  「你也很异常。卡车司机知道你还活着,脸都吓绿了。」
  「这司机真是讨厌,他就不能坦率地庆幸一下吗?」
  「大小姐很担心你是不是感染T病毒。」
  她以为我在演恶灵古堡喔?
  「而且在这家医院打过点滴之后,你的感冒立刻好了。真是的,早知如此,一开始叫救护车就好了。」
  「别这么说嘛!让我觉得自己只是白白受罪。」
  再说,我不想入院。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常送医的缘故,我对医院没什么好印象。
  「还有,你最好早点回家。现在红羽的情绪相当低落。」
  「情绪低落?」
  为什么?我已经没事啦。莫非是近卫回去凉月家宅邸,让她大受打击?
  我反问之后,近卫浮现些许落寞的表情。
  「其实是……小次郎回去饲主的身边了。」
  「啊?」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小次郎直往马路上冲,其实是因为它的饲主在马路对面。」
  「……」
  「顺道一提,它的饲主是个小学女生,当时也正在找小次郎。如此这般。迷路的哈士奇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回到父母的身边。」
  「……哦。」
  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家的公主才会感到忧郁啊。
  「红羽好可怜,她真的很难过。」
  「她那么难过吗?」
  「嗯,她说比你昏倒的时候还要震惊,说话时眼眶还含着泪水呢!」
  「…………」
  那个无情的女人,眼泪一点也不值钱。
  「唉,我想她只是嘴硬而已。其实红羽今天本来也要来探病。但是我看她那么难过,就劝她留在家里。你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我怕她来到医院之后情绪会更加低落。」
  「唔,那我就快点回家吧。」
  从身上伤势的咸觉判断,现在应该可以回家了。连我都惊叹于自己的恢复速度之快。才一天就好转到这种程度,这是新记录啊!
  真不好意思,还劳烦你特地来探望我,不过我已经没事啦,这点伤马上就会好!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我很有活下去的动力。」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很期待的事吗?」
  近卫感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询问。
  呵呵,这是什么傻问题?
  虽然已经过了将近三分之二。不过今天是五月三日,还是黄金周期间!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发展。
  今天回家以后。红羽总不会再找我玩摔角游戏。毕竟我大病初癒,身上还有伤。
  虽然比起当初的计画晚了不少。不过从今天起,我闪亮的黄金周将要重新开始!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近卫却一语打碎我的希望。
  「因为今天是五月五日。」
  「——啊?」
  暂停暂停。
  这家伙刚才说什么?
  「是真的。你看,我的手机也是这样显示。」
  不会吧?
  我从近卫手上接过手机一看,画面上果然显示着五月五日。
  咦?这是怎么回事?我睡了整整一天,今天应该是五月三日啊!
  「看来你是真的没发现。你在五月二日被送来医院,之后昏睡了三天左右。」
  「什么!」
  「替你看诊的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应该不久之后就会醒来,没想到你却睡了那么久。你这个赖床鬼!」
  「……」
  「所以啦,黄金周在今天结束,明天就要开学。太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跟不上课业进度。恭喜你出院。」
  近卫说着,不发出声音地轻轻拍起手。
  太残酷啦!
  这是什么多余的烂梗!
  啊,我的黄金周……我多希望现在感冒复发立刻入院……
  「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事?」
  「嗯,其实在这里住院的人……不只有你一个。」
  为了避免吵醒凉月,近卫静静地从椅子上起身。
  「你昏倒以后,呃……我爸也因为染上感冒而昏倒。」
  「……」
  喂……该不会是……
  「他应该是感染到你的咸冒,而且过不惯的桥下生活也损耗他的体力和精神力。他和你一起被送进这间医院,所以……虽然我不太情愿,还是得去探望一下。」
  「哇,那还真是……」
  真令人同情。
  不过依那个大叔的个性,我看他身体不适的最大原因,应该是被女儿狠狠拒绝的缘故。说不定近卫一去探望。他就立刻康复。
  不过,让他们父女俩单独聚聚。说不定能够稍微修复他们的父女关系。
  我想近卫其实也希望能和爸爸和好,只是拉不下脸而已。
  因为——当儿女的永远不知道父母何时会离开我们身边。
  这个道理近卫应该也明白。
  毕竟,她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再说,你也不需要我照顾嘛!」
  「唔!」
  近卫的话中带刺。为什么?莫非是气我逼她回去宅邸?
  「不过——我很高兴。」
  「咦?」
  「当时你遍体鳞伤,却像个傻瓜一样拚命向我保证你不会死,就只是为了不让我掉泪。所以我决定相信你的那番话、你的承诺——相信你。」
  「……近卫。」
  「但是,相对的——」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宛如在忍耐什么。
  「——你必须负起责任。」
  「责任?」
  「对。拜托你。绝对不能违背你的承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要朋友死掉。所以……如果你出尔反尔——我还是会哭的。」
  近卫的表情泫然欲泣——却忍住眼泪,如此说道。
  「嗯!」
  我用力点头。
  虽然这个要求有点无理,不过话是我说出来的,那也没办法。
  再说,不要紧的。
  用不着叮咛,我也明白。
  我绝不会再让她难过。
  为此。我得变得更强。
  「……嗯……啊,呃,次郎。」
  「唔?干嘛?」
  我反问之后,近卫一脸腼腆、双颊泛红。
  「谢、谢……」
  她欲言又止地动着嘴唇。
  「——谢谢你!」
  最后,近卫竭尽全力且笨拙地道谢之后,走出了病房。
  「……『谢谢你』?」
  我在床上复述近卫对我说的话。
  该怎么说呢?我真不敢相信。
  那个以冷淡个性闻名的昴殿下,居然会对同班同学道谢。
  「真有点难为情。」
  我的心头变得轻飘飘的,只觉得坐不住。
  好奇怪的感觉。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被人道谢而已,我的心脏却跳个不停。厌冒该不会真的复发了吧?
  我凝视着近卫走出的门口,沉浸于徘徊心头的情绪之中——
  「——哦?真稀奇。」
  一个凛然的声音撼动病房的空气。
  我大吃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坐在椅子上的凉月已经睁开眼睛。




  「你、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大概是从『别吵醒她,她才刚睡着』的时候吧。」
  那几乎从一开始就醒了嘛!唔,我居然如此失态,让这个冷血动物听见刚才的自号口自语。搞不好她以后会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话说回来,那真的很稀奇——或者该说是令人惊讶。没想到昴会对我以外的同学说『谢谢』。从前的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凉月掀开身上的毛毯,咯咯笑道。
  看吧,所以我才不想让她听见。
  让这个大小姐听见那么丢脸的自言自语,不知道她又要怎么调侃我。
  「不过——见到那一幕。也难怪她会道谢。」
  「咦?」
  真是意外,凉月口中居然说出这种话。
  「当时你被卡车撞到,浑身是血还拚命说服昴的模样。和平时截然不同——比较不像胆小鬼了。」
  「什么意思?你在挖苦我吗?啊,我知道,你一定是在记恨我要你『闪开』的事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是粗鲁了一点。凉月是个大小姐,说不定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以这么无礼的语气对她说话。
  「嗯,是啊,那还是头一次有男人对我那样说话。」
  不知何故,凉月突然朝着病床探出身子。
  接着。她把体重全倚到我身上。
  「这么一提,你的女性恐惧症变得如何?和昴一起生活之后有稍微改善吗?」
  「唔?哦。托你的福,我现在比较习惯接触女生了。」
  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嘛!
  从对打到浴室风波——经历这些事之后,我的女性恐惧症也应该好转一些。
  「嗯,是吗?」
  听见我的话,凉月不知又想出什么歪主意,乐不可支地扬起嘴角。
  此时。她端正的脸庞轮廓与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那就来试试看吧。」
  「……试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试试看你有多么习惯女生啊。」
  说时迟那时快。
  突然。
  唐突。
  毫无预警地。
  ——凉月的嘴唇叠上我的嘴唇。
  「!」
  我忍不住从床上往后跳。
  鼻子一带有种温热的厌觉。
  是鼻血。
  果不其然,接触女生之后,我的症状又发作。
  ……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怎么?根本不行嘛!这么一点小事就流鼻血,看来我们的共犯关系还得继续下去。」
  凉月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你你你你这家伙!干嘛突然做出这种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害我的舌头打结。
  话说回来……咦?什么?刚才的该不会是……
  「有什么好慌张的?不过是接吻嘛!」
  「呜哇啊啊啊!」
  天啊!这家伙居然说得这么明白!
  「只是轻微的肢体接触啊。在海外,这是很平常的事。」




  「吵死了!这里是日本耶!」
  「可是,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
  「谁管你!如果连这种事都要全球化,我宁愿锁国,再说……」
  「再说?」
  「你、你不是说近卫是你的初恋对象吗?」
  没错,这个大小姐的初恋对象明明是近卫昴。
  哪有人……明明有意中人,还和同班同学接吻啊!
  「别误会,我的确爱昴,不过——」
  凉月从容不迫地说道。
  「初恋是初恋,现在不见得还持续嘛!所以。我现在和谁接吻都不成问题,对吧?」
  大小姐反问,接着又吐出鲜红的舌尖,微微一笑。
  「……」
  假的。
  这都是假的。
  拜托,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刚才可是我的第一次……
  「顺道一提,刚才那是我的初吻。」
  「什么……」
  我大为惊愕,她则淘气地露出微笑。
  活像个小恶魔。
  「好,我也该回去了。」
  然后,凉月又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潇洒地走向病房的门口。
  我原本以为她打算逃之天天,没想到她在离开病房之前,又摇曳着那头乌黑的秀发转过身。
  「再见,次郎。」
  仍是一派优雅。
  她露出令人心动的可爱笑容.向我道别。
  接着,她又像是哼着喜欢的歌曲一样,开开心心地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
  「明天学园见。」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1-7-19 20:42 编辑


后记

  好久不见!前几天,我爱用了两年的羽绒外套失踪。之后就没再回来。我是朝野始,大家好。
  事情是发生在我要去拿回送洗的羽绒外套时。我一踏进洗衣店,店员便毫不留情地对我说:
  「很抱歉,您的外套失踪了。」
  「失踪?失踪是什么意思!」
  我反问,店员则默默地将一张纸钞塞进我的手里。
  不、不会吧!这是要我重买一件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我虽然困惑,却又承受不住店员散发的强烈压力。只好乖乖离开洗衣店。临走之前,背后又传来一句话:
  「啊!如果之后找到外套,请把钱还给我们喔!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就是了。」
  「……」
  我已经无话可说,只能喃喃自语着「今晚的神奈川依然一样寒冷啊」,以冷得发抖的双脚踏上柏油路面。
  不过,即使如此,我的心并未冷却!
  因为……没错!《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居然出版第二集了!
  我作梦也没想到能够这么快就推出第二集。这全得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真的很谢谢你们,我想我的羽绒外套应该也在灰色丛林的某处悄悄地流着喜悦的眼泪!
  奸啦,这下子男装管家喜剧便迈入第二集。这回的标语是「管家上门」。现在仔细想想。这个标语活像是某个网路公司的宣传广告。不过内容确实是昴跑到次郎家的故事。敬请安心阅读。
  在第二集里。他们的人际关系也有了各种进展。请尚未购买的朋友,直接拿着本书朝收银台来个豪迈的达阵吧!
  随着第二集出版,这回我依然受到多方人士的关照。
  首先要对责任编辑庄司先生说句话。对不起,我不应该在看到封面的女仆奏以后,立刻寄出那种暴露自己喜好的邮件:「那条领带真是糟糕啊!」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再来是继第一集之后,继续以美丽的插图替各个角色灌注生命的菊池政治先生。彩页里的猫耳昴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好感动!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替我画插图!
  总编辑三坂先生、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负责出版及销售的所有相关人士、给我诸多建议及鼓励的新人奖同期作家们,谢谢你们。我深刻感受到《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绝非是凭我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作品。
  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谢谢你们在手机问卷上针对作品及第一集后记中提到的驾训班结训之事留下许多温暖的讯息。为了报答各位对《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之爱护,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精进!
  好,最后来一点预告。如果有机会出版第三集,将会以学园为故事中心。也会出现新的角色,相信次郎等人的日常生活会变得更加热闹。
  我会一面祈祷能有机会与各位再会。一面油门全开、继续冲刺。请各位多多支持与爱护!
  朝野始
5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26

  • 1
  • 2
前往
10000
0719584ms 王爵
還是比較喜歡台版!!
樓主錄入辛苦了
掃圖真讚~~

12 年前 0 回復

志成 侯爵
這個男主角真的是怪物阿 被卡車撞只睡三天真的是太誇張了
讓我越來越好奇他老媽究竟有多強了
不過果然比起女主角 還是大小姐比較搶戲阿
以最後的情況來看 多多少少算是對男主心動了吧

13 年前 0 回復

ozz8179515 子爵
次郎要開後宮了~>_<
期待新角色~

13 年前 0 回復

livekrad 王爵
本帖最后由 livekrad 于 2011-7-26 01:42 编辑


次郎被车撞後叫凉月让开那段
还是漫画比较有迫力
可以感觉出凉月从这时对次郎有好感
接下来就期待动画这一段的表现了

13 年前 0 回復

emperor10 王爵
翻译都到第八卷了这才第一卷啊,虽然我也才看到第三卷
话说这扫图质量还是不错的啊

13 年前 0 回復

永恒之光 勳爵
感谢楼主的录入...最近刚开始看这本...发现意外的有趣

13 年前 0 回復

senken 侯爵
感謝台版的錄入,只要給我更多大小姐就好了

13 年前 0 回復

james19457 皇帝
登入完成罗~
最后一张插图真是>"<

13 年前 0 回復

wahay320 伯爵
图片才是正文吧。。。还是感谢录入组lz的辛劳!!

13 年前 0 回復

johncena19 伯爵
台版的名字真不习惯,现在动画也出了,还是原来的名字习惯。

13 年前 0 回復

Goth101 勳爵
怎么说呢……不错啊,特别是图片

13 年前 0 回復

过礼 伯爵
小说在读,漫画在看,动画在跟


思维混乱了 有木有啊

13 年前 0 回復

s894424422 王爵
喔喔終於出了~雖然看過了還是支持一下~

13 年前 0 回復

POPTOPZIP 伯爵
这本书要么看风中孤影的版本,要么就是台版祖国版吧。。另外的实在不敢恭维。。

13 年前 0 回復

R123456789 勳爵
台版第二集啊...
感谢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zzsqbb 皇帝
最后一章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很火大啊……大小姐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被攻略= =

13 年前 0 回復

agreatman 王爵
沒想到台版出了
我來支持一下近衛

13 年前 0 回復

丿雙子丶妮灬 王爵
圍觀台版的迷茫管家滴說~~~
話說LZ腫麼換了頭像了。。。

13 年前 0 回復

NGJP 公爵
台版的速度加快了,果然动画化的效果十分给力,能一月一本就最好了,希望能追上翻译进度。devil凉月最爱。

13 年前 0 回復

finngrell 王爵
录入辛苦的说(小说看的被动画的剧情超过的掩面

13 年前 0 回復

  • 1
  • 2
前往
铃音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5 粉絲
0 關注
1.9k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