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之药12[山本瑶][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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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本瑶
插画:香坂夕
图源:yuyuko
录入:真·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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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抗地抵挡着冬将军来访似的,只有那一座小山丘的山坡上,还披着缀满紫色小花的外衣。
凛花重新抱起里面装着野草的大竹篓,迈步进入花田里。
风冷飕飕,阳光晒起来却暖洋洋,叶片或花朵含着朝露而闪闪发光,映入眼帘的全是美好无比的光景,或许是在谈恋爱的关系吧。
凛佗为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有了爱恋的对象。深秋气候舒爽宜人,秋风轻轻地拨弄着裙摆,此情此景又为凛花增添了几许幸福气氛。
一定要把他带到这片花田里来,凛花一想像两人一起漫步花田的情景,走起路来就显得轻飘飘的。但就是因为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才会被什么东西绊到脚而摔了一大跤。
「好痛……」
抬起沾满花瓣的脑袋瓜,回过头去,发现一个女人倒卧在跟前。
仰躺在花田的正中央。
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脸色苍白,了无生气,乌黑长发像地毯似的散落开来。
「请问……快起来。喂喂。」
凛花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女人的身体。女人于是微微地张开眼睛,看了凛花,的确看了一眼,显然逦活着。凛花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女人又闭上了眼睛。
「喂,在这种地方睡觉,万一感染风寒如何是好。你难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女人没有回答。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这次,凛花更加用力地摇晃着对方的身子。
「你为何不理人呢?喂,喂喂~~」
毫无动静。凛花想了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抠了抠对方的腰窝一带,女人嘻嘻嘻地笑着,不断地扭动身子。凛花紧接着揠对方的脚底,揠得女人咕噜噜的在地上打滚,拚命地闪躲着凛花的手,这才终于爬起身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
凛花大吃一惊。
因为女人美貌而吃惊。她有吹弹可破的嫩白肌肤、桃色红唇、乌溜溜的双眸,身上穿着色彩鲜艳的华丽衣裳,腰带上缀着漂亮的珠宝。
「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呢。」
「我怎么可能死掉呢。我就是因为死不掉,所以才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跟我回府邸里去吧!身体不舒服的话,寅仙会帮你看诊。」
女人的肩膀微微地动了动。
「寅仙?」
「是方士啦!他对炼丹也很在行,一定会帮你开最好的药方。」
「……是男人吗?」
「是的。」
「一定又是假冒仙人,到处招摇撞骗的糟老头对吧。被那种男人碰到,吃那种人开的药,这种事情我才不干呢。」
「寅仙才不是姑娘说的那种人。」
凛花强烈地反驳着对方道:
「寅仙是真正的方士,非常优秀,非常温柔,才不是糟老头呢,而且他长相俊俏。」
片刻后,女人才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看着凛花问道
「他是个好男人吗?」
「?是的,所以,我才说他是一位优秀的方士。」
「我是问你,他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好男人吗?」
凛花双颊刷地红了起来,给了对方最肯定的答案。女人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似的笑了笑后,霍地站起身来。
「既然这样,那就带路吧!」
凛花为东侏国名门——招家的么女。不过,当凛花得知初恋情人住在白翼山上时,便抛弃了都城的家。
历经种种磨难后,目前,凛花终于和初恋情人寅仙共同生活。
黑色长发、黑色眼眸。偶而会闪耀着蓝光的那对眸子,证明寅仙有一半血统来自非人类。外表上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事实上,他活过的岁月不知已经高过外表年龄多少倍。他隐姓埋名住到远离尘世的这座山上,专为受伤的妖魔疗伤或配合症状开立药方。
平时,凛花除了打扫府邸或准备餐食外,也会到寅仙的药房里帮忙。
「名字?」
寅仙拉起凛花带回来的女人的手腕,边诊脉边问着。
「雪香。」
女人报过姓名后嫣然地微笑着。妩媚动人的笑容,连身旁的凛花都不由得看呆了眼。
寅仙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就结束诊脉。
「整体看来并无大碍。」
雪香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您看,奴家的心脏跳得这么剧烈、这么大声。」
雪香竟然一把抓住寅仙的手,往自己的胸口靠了过去,拼命地往衣襟里塞。寅仙面不改色地把手缩了回来,雪香说了声:「喔,头好晕。」,虚弱地往寅仙胸膛靠了过去,喂微微地张开桃色红唇,眨动着水汪汪的眼睛。
看来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凛花做出这样的判断后,悄悄地走出药房,穿过庭园,往厨房走去,途中遇见了阿白。
「为何把那种女人带回宅子里来?」
满头乱发的少年不以为然地说着,他的真正姿态为背上长着翅膀的天马,如今是变身为凡人的少年姿态。
「因为她倒卧在荒郊野外,我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那家伙铁定是妖怪。」
咦,凛花惊讶得瞪大着眼睛。
「咱的鼻子可觼着呢,那家伙铁定是妖怪。而且,妖力不容小觑。」
「这么说来,带她回来果然是做对了不是吗?因为不管多么可怕的魔物,寅仙都会帮它们看诊。」
「妖魔之中不乏以美色媚惑男人、吸光男人精气以作为自己妖力来源的家伙。」
「不会吧!」
凛花笑着回头望着药房,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因为,隔着玻璃窗,凛花清楚地看到两人的身影。雪香双手钩着寅仙的颈项,脸和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正在接吻。不,看起来更像接吻过后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样子。
「寅仙这家伙……!」
凡事护着凛花的阿白,怒气冲冲地朝药房走了过去。玻璃门突然打开,寅仙走了出来,雪香也一起。
「能否劳烦收拾一间客房?」
寅仙朝凛花问着。
「客房早就收拾好厂,随时都可使用。」
「那就帮她到客房住下。因为是相常棘手的病症,看来徭要住上一段时间。
「知道了。」
凛花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寅仙的脸庞。
「怎么了?」
「道里,沾到口红了。」
凛花伸手指蓍寅仙的褥角附近,寅仙苦笑着,用手背擦掉口红,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独自回药房里去。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白边嚷嚷边往药房里跟了进去。

「什么意思?」
「你真烦人耶。你能不能别烦我,让我清静清静。」
女人又躺了回去。
「可是,万一出现野狼或熊……」
这次,女人竟然捂住了耳朵。
一此地也可能出现可怕的妖魔,听说有些妖魔还会吃人呢。」
女人依然背对着凛花,只伸出一只手,嘴里说着去去去的想赶走凛花。
庭院里只剩下凛花和雪香两个人。雪香用扇子掩住嘴巴窃笑着。
「怎么样呀?舒服一点了吗?」
「不舒服的人应该是你吧?我可健康得很呢。」
「呵呵呵,别故作镇定,我是在问你,亲眼目睹我和那位年轻方士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情景,你的心里难道不觉得不舒服吗?」
「不瞒你说,我的心里的确很不畅快。」
一手支着下颚,凛花想着。雪香突然刷的盖上扇子。
「你是在嫉妒吗?」
嘎?凛花惊讶的屏住了呼吸。
「嫉妒?」
「你深深地爱着一位年轻方士。看到心爱的男人和美如天仙的我搂搂抱抱的情景,就疑心生暗鬼地产生嫉妒之心。」
女人哈哈哈地发出刺耳的笑声。唔~凛花紧皱着眉头。
「……是吗?」
「当然是的。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雪香突然靠向凛花说道:
「那位方士,本姑娘是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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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朝着目瞪口呆的凛花吐露着甘甜的气息,继续低声说道:
「如此俊俏的男人,你根本配不上他。明白了吗?你等着瞧吧,静静地吞着那位年轻人成为本姑娘的爱情俘虏。」
这种反胃似的不舒服感觉就叫做嫉妒吗?
雪香说出了挑拨凛花的话语,却让当局者迷的凛花,生来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感情感到如此的惊讶、戚动。
直到不久之前,凛花对于恋爱都还懵懵懂懂。现在,凛花已经成为一个懂得嫉妒、不折不扣的女人了。
雪香到底罹患什么病症呢?寅仙绝口不提。
不过,凛花心知肚明,雪香对寅仙的兴趣非比寻常。
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让寅仙成为自己的爱情俘虏,雪香果然付诸于行动,不分昼夜的,一找到理由就缠着寅仙不放。
无论府邸里或庭院内,频繁地出现追着寅仙跑,双手硬是对寅仙纠缠不放,显露出媚态想勾引寅仙的雪香身影。
此时此刻也一样,药房里不断地传出听起来相当畅快的雪香笑声,虽然没有听到寅仙的笑声,不过,从寅仙并没有将雪香赶出工作场所的情形来看,寅仙心情显然也不坏。
「你可别太在意喔。」
雪香决定留在府邸的第二天午后,凛花正在准备晚膳时,阿白一出现在厨房里就一直安慰着凛花。
「那个女人凭什么跟凛花比呀!咱最清楚了,当然,寅仙也非常明白。所以说,咦,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呀。」
阿白实在是非常体贴的野兽。凛花停下做菜的双手,缓和了一下表情。
「可是……雪香她的确是个大美人。」
「那有什么了不起,凛花才是个好女人,比起那个女人不知好上多少倍呢。」
「哦,那……我哪里长得比她好看呢?阿白不妨具体地说说看。」
「哦,当然好,首先,嗯,这……」
沉默。阿白非常焦急似的想了许久后,终于啪地拍着手说道:
「眉毛!」
「眉、眉毛?」
「对,粗黑、英挺、果决,这样的眉毛,都城里相当罕见。」
「美人的条件应该是像雪香那样的柳眉才对。」
「哦,是吗?那,嗯~凛花的耳垂……」
「阿白,别再胡诲了。」
凛花注意到刚刚被夸奖的眉毛而抬高着眉毛,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现在,我好像在嫉妒着别人,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阿白赶紧闭嘴,不过,马上又开口捕上一句:
「凛花的长处并不是在长相上。」
他果然是一只善良过头的野兽。
当日。
就在凛花前往药房,想告诉寅仙晚膳已经准备好的时候,才走到药房门外就听到里头传出奇怪的声音。
「快,必须趁那位姑娘来之前…… 」
是雪香的声音。你想做什么?寅仙低沉的咒骂声紧接着传来。凛花故意咳嗽示意,明明知道这么做非常不礼貌,凛花还是突然推开了门扇想看个究竟。
凛花发现两个人就在诊疗用的床上。
正好目睹寅仙离开躺在床上的雪香的那一瞬间。
雪香衣衫不整,衣襟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寅仙的腰带也解开了,和神情愉悦的雪香形成明显对比,寅仙显得不太高兴。
「……」
凛花默默地走出药房。
她快步地往回廊上走去,走到尽头才停下脚步,伸手捂着胸前。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想起方才的两人,胸口就疼痛难当。
果然会嫉妒,凛花心想。所以,才会如此的心痛。
不久后,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样呀?是不是开始产生要杀我的念头了呢?」
凛花回过头去,看到雪香边整理着蓬乱的头发,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不过,一看到凛花的脸孔,却诧异地眯起眼睛。
「怎么啦?那副表情,你怎么不是气得快发狂呢?」
「我当然很生气呀!」
「不,一点也看不出你在生气的样子。仔细想想吧!你心爱的男人正准备和我上床耶?这种事情让你你气到想一刀砍死我亦不足为奇。」
「不管你怎么说……」
凛花陷入思考之中,这个举动反而惹得雪香大发雷霆的大叫道:
「你以为自己深深地爱着那位方士,看来,事实并不如你所想像!」
站在府邸不远处的樱台上看夕阳,几乎已成了凛花每天必做的课业。

这一天,凛花打理好家事后,前往楼台时,发现寅仙已经先到了那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寅仙并未回答,只是默默地牵起凛花的手。凛花心想,世上再也找不到像自己这样被对方这么注视着,心里却能如此平静的女孩子了。
凛花在被牵着手的状况下,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在奇妙的沉默气氛中流逝着,非常罕见、沉闷的气氛。而且,感到气氛沉闷的人竟然是寅仙而不是凛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凛花紧紧地注视着那张端正的侧脸。
「凛花,你难道不想问我一些什么事情吗?」
寅仙突然打破沉闷气氛开口问着,凛花微微地想过后回答道:
凛花直截了当地问着,寅仙心平气和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与雪香睡在同一张床上?」
「事出有因。」
「是何原因?」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那并非我的本意。」
「雪香到底罹患什么病症也不能告诉我对吧。被她纠缠着却毫不避讳的原因也不能说是吧。」
「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就别说『你难道不想问我一些什么事情吗?』这种话。」
「抱歉。」
凛花叹着气,心想,为什么一直发生自己想不透的事情呢?看来,寅仙也相当苦恼。既想化解凛花心中的误解,却又办不到而苦恼着。对于这一点,凛花心里非常明白,因此,极力的装出不以为意的神情说道.,
「寅仙,别为我操心。今天的事情的确让我感到震惊,不过,我并未因此激动到失去了自我。」
寅仙紧皱着眉头。
「你是说,见封我和雪香同床共枕也无所谓吗?」
「的确让我感到很不是滋味。」
「倘若是我看到心爱的人和其他男人睡在一起,我一定会气得杀了那个男人。」
凛花被说得火冒三丈。
「寅仙,我也是确实嫉妒得不得了哟。」
「算了,凛花。」
寅仙苦笑着摇了摇头。」
「嫉妒这种事情没有所谓的确实或不确实,并不是非嫉妒不可,那种情感是由然地涌上心头,和自己的意愿无关。」
凛花想开口反驳寅仙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寅仙有点气鳄
喃地说道:
「看来,她还得在这里逗留上一段时间……」
凛花的确深深爱着寅仙。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得对突然出现的女人,或寅仙本人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是因为凛花并没有憎恨雪香到必须杀死对方的地步吗?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以这种手段来解决事情。
凛花越想越难以释怀。
所谓的嫉妒,真的是那么难以理解的情感吧!
「阿白呀!假使是阿白的爱人移情别恋,阿白会怎么样呢?」
隔天早上,凛花在厨房里边准备着午膳,边开口问着阿白。
「咱一定会杀了那个男人。」
阿白不思索地回答着。
「不不,咱不会马上杀了对方,咱会先咬断对方的手脚,好好地折磨折磨对方后,才咬断他的脖子。」
阿白哈哈哈地笑着,笑得凛花感到毛骨悚然,更加的烦恼。
凛花心想,难道是自己的情绪不发达吗?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必须及早弄懂所谓的嫉妒这件事情。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感觉就像焦急的心情。
「说到那两个人,咱这才突然想到。今天,那两个人单独出门去了。」
阿白窥探似的看着凛花说着。
「到哪里去?」
「说什么想去看花,是那女人一直缠着寅仙。」
「唔……」
去凛花初次见到雪香时的那片花田吧!
凛花将熬汤的食材放人锅中,倒入清水,摆在炉火上。突然觉得四周好像暗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发现暗下来的天空开始掉下小小的雨滴。
凛花想像着两人待在雨中的花田里的情景。
现在,那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呢——
心不在焉地将视线移回锅中的凛花,发现映照在水面上的自己竟然哭丧着脸。
山坡上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
突然下起雨来,四周看起来就像笼罩着一层紫色的薄雾。

寅仙站在距离相当远的地方看着雪香的背影,雪香对下雨之类的事情毫不在乎似的,一直弯着腰,双手不停地摘着小花。
「真是难得,竟然能一直开到这个时节。从空中发现这片花田时」
「你很喜欢紫菀花吗?」
「是的,虽然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却是那个人亲手摘采来送给我的第一束花。」
「雪香。」
寅仙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希望你能就此作罢。那姑娘年纪还小,无法满足你的期待。」
雪香呵呵呵地笑着。
「那位姑娘对您真的那么的重要吗?姿色如此平庸的凡人小姑娘竟然……」
「我很同情你。因此,答应留你在这里住下,静观着势态的演变。现在,我不想继续试探凛花了。」
「她说不定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受到刺激,从一个少女蜕变为成熟的女人呢。」
「静静地等待她成长也是一种幸福吧。感情可从现在开始培养,彼此培养。」
「令人羡慕……」
雪香低声叨念过后就默不作声。
眯起眼睛,脸上微微地浮现一抹落寞的笑容。
寅仙想起这个女人身上背负的业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上附着着紫色的花瓣。寅仙悄悄地帮忙拿掉头发上的花瓣,雪香默默不语,神情极为悲伤——
从空中。
凛花亲眼目睹了寅仙伸手帮雪香取下头发上的花瓣的过程。
她乘坐在变身为天马姿态的阿白背上,一直飞到花田来,因为,她想早一刻见到寅仙。希望寅仙像昨晚那样凝视着自己。
凛花万万没想到,寅仙竟然凝视着别的女人,还温柔地伸出手去,摸着对方的头发。雪香异于往常似的,虚弱得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满脸忧伤地注视着寅仙。
炽热的痛楚顿时传遍心脏一带。
痛彻心扉,让凛花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捂着胸口。
痛苦难当,让凛花难过得几乎快要停止呼吸。
两个人并末做出其他举动,既没有相互拥抱,也没有相互接吻。
凛花为何如此难过呢?
寅仙那只温柔的手令凛花难过,雪香的那对眼睛扰乱了凛花的心。
『……你没事吧?』
阿白忧心冲冲地问着,慢慢的降低了飞行高度。降落在地面上时,凛花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寅仙非常惊讶的回过头来。
「凛花?」
「太过分……」
微弱的抗议声从颤抖的双唇之间挤了出来。
太过分,太过分了,竟然那么温柔地摸着别的女人的头发。
凛花看着雪香。
雪香眼眸中的悲伤之情依然徘徊不去。
刹那间,凛花明白了一切。
直到目前为止,不管两人相处得多么密切,凛花未曾对雪香抱持着负面情厌,完全是因为雪香的眼神。
尽管雪香紧迫盯人的缠着寅仙,但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平静,一点也不像是热恋中人的眼神。
眼前的雪香却不一样。
现在,雪香是用一对充满着忧伤神情的水汪汪眼睛注视着寅仙,像聚集着夜空中的星星似的闪闪发光,让雪香看起来比平常更美丽动人,漂亮到足以融化注视者的心。
浓得化不开的情戚顿时涌上心头。
凛花紧咬着嘴唇,注视着雪香。雪香微微地牵动着嘴角笑着。
「如何?恨我吗?」
凛花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来,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结果——
「……当真。」
雪香颤抖着,大大地张开双臂,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背后突然刮起强风。
凛花被强风吹倒在地,赶忙用双手撑着地面。强风像要吹散雨珠和紫色小花似的刮着,直接刮向雪香。
雪香捂住胸前,突然窜出熊熊火焰,转瞬间就包覆了雪香。只见漂亮的脸蛋在火焰中痛苦挣扎而变了型。惊呼声梗在凛花喉头。雪香的两条长长的衣袖被火焰烤得扭曲变形,飘向空中,整个人被高高地抛向斜后方。
突然,砰地坠落在花田之中。
沉默气氛弥漫着四周。
看不到火焰。不过,丝毫看不出雪香起身迹象。凛花站起身来,朝着雪香坠落的地点跑了过去。
「喂……!」
之间一直奇形怪状的鸟呆在现场。
茶色的躯体,像极了鸢鸟,不过,体型相当大。长着两只人手,取代了双脚。锐利的鸟爪红似鲜血,更奇妙的是盯着一颗凡人脑袋,没错,正是雪香的头。
「雪香……?」
是鴸,阿白低声说着。
『原来是妖鸟。』
正是,雪香的头点了点。
『别担心,我将就此离去。』
「请留步」
凛花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火?到底是怎么引燃的呢?」
『这不重要,感谢多方关照。』
「您的病呢?听说是非常难治的疾病。」
「她的病症并非我能治疗。」
寅仙说着,雪香点了点头。
『只有阎罗王才救得了我这被诅咒的身子。』
据傅,阎罗王为冥府十王之一,负责审判死者生前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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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久好久以前,我是一位凡人女子,以目前业已灭亡的王朝之君的皇后身份掌管着后宫,
死后,接受阎罗王审判,必须以这副丑陋的模样返回人间。』
「为何?」
『因为嫉妒。』
雪香淡淡地回答着。
『在世期间,我虐杀无数想接近我夫君的女人。惟恐夫君之爱,皇后地位被夺走。阎罗王不
肯轻饶我的罪过,判我必须以鸟之身徘徊人间,必须成为被嫉妒之身,必须受女人嫉妒之火焚身
干次,尝尽地狱之苦,不得安然的死去。』
因此,我想尽办法扇风点火,想引燃凛花的妒火。
「……且慢,这么说来,方才的烈火是因我而点燃?」
凛花羞愧得无地自容。
「对、对不起……」
『不,你心中的那把烈焰,反而让我感到更舒坦。』
雪香将视线转移到阴雨绵绵的紫色原野,脸上微微地绽露出笑容。
『让我回想起刚进宫,还是一个纯洁少女时的情景。真后悔当时没能坚定地相信着自己的夫
君……』 .,-
尔后,雪香到底还要忍受多少位女性的嫉妒之火的焚身呢?凛花很想知道,却认为这么问实
在是太残忍了。
雪香朝着寅仙、阿白和凛花行礼致意,寅仙把双手深入衣袖之中,微微地点了点头,回应着
对方。
鸟张开巨大的翅膀,强风再度刮起,耳边响起沉重的摆动翅膀声音,发现巨鸟已经朝着天空
中飞去。
巨鸟只在花田上空盘旋一回就迅速地往西边飞去,然后,隐没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消失了身
影。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空染上了漂亮的暗红色,
凛花弓着背坐在楼台的长椅上,双手拄着膝盖,撑着下巴。
她虽然察觉到身旁站着人,眼睛却注视着前方,幽幽地说道..
「不懂反而落得轻松……」
嫉妒竟然是这么痛苦、难过的情感。凛花心底产生的火焰,虽然只是片刻之间,却着着蠢童
地烧了雪香。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凛花就戚到恐惧不已。
「想得到某个人,嫉妒或独占欲望必定会由然产生。」
对于寅仙的话语,凛花默然以对。心想,当自己越来越喜欢寅仙时,真的会由然产生更激烈
的嫉妒之心吗?有朝一日,不知道又会伤害什么人吧!
「放心吧!」
看穿凛花心事似的,寅仙温柔地安慰着。
「我绝对不会让你变成妖鸟。」
在冷飕飕的晚风吹袭下,一双温暖的手呵护着凛花的脸颊。
两人不分先后地身体靠向彼此,借着凛花将脸埋入寅仙胸膛似的靠了过去。
然后,凛花终于理解了。她心想,只要寅仙像现在一样,确实地注视着自己,自己就不会遭
到嫉妒之火的摆布。
真后悔当时没能坚定地相信着夫君。雪香的话深深地埋藏在凛花心中。
「还会再次和雪香相逢吗?」
会吧!寅仙低声说道:
「明年,紫菀花再次开放时」
据传,鴸是一种啼声听起来非常凄惨的妖鸟,它的啼声在哪个国家响起,被放逐的人就会增
加。
明年自己一定会张开双臂迎接遭冥府放逐的鸟儿前来,凛花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迷路的蛇舆翡翠泪珠




凛花发现那支笛子完全是一个偶然。
那是凛花整理着平常不使用的衣柜时,从抽屉的最里头翻出来的。
竹子制成,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随处可见黑色斑点,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古老的东西。
凛花仔细地看过后才将笛子摆在嘴唇上吹吹看。
她只微微地吹出一点声音。接下来,试着更用力地吹着笛子,笛子突然发出尖锐高亢的声音,连玻璃窗都被震得嘎啦嘎啦作响,躲在庭院里休息的鸟儿也都被吓得四处逃窜。她以生疏的指法吹了许久后,觉得自己吹出来的笛声难听到连自己都想堵住耳朵。
禀花失望不已,决定将笛子放回原来的地方。


1


隔日正午过后,凛花一如往常地打理好家事后,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而回到自己的卧房时,突然发现床上出现一条蛇。
蛇身盘卷成好几圈,四平八稳地待在棉被上。
鳞片闪耀着青绿色光芒,像极了青大将(注1),不过,体型远大于青大将,双眸为青灰色,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深不见底的水潭。
「……敢问您是哪位?」
凛花问着,蛇张嘴露出了毒牙。
『你又是谁!』
蛇伸出红通通的蛇信,咻咻咻地发出令凛花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女名叫招凛花……」
凛花心惊胆战地回答着。
「此处为小女卧房。」
『你这个大骗子!』
蛇张大着嘴巴。轰地一声巨响,顿时烟雾缭绕,一眨眼功夫,已经变身为人的姿态。
身穿菊花图案的华服,脚上穿着经过刺绣的鞋,瞪着凛花的双眸为青灰色,留着一头修剪得很整齐的及盾青绿色头发。
从床上一跃而下,一直走到凛花跟前。
「你是凡人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胆敢口出狂言,可恶的家伙,小心我把你吞下肚里去!」
凛花低头看着对方。对方身高大概只到凛花的腰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1:青大将——日本锦蛇(学名:Elaphe climacophora)亦称日本鼠蛇,无毒蛇类,主要分布于日本,是当地的特有种,日本人称之为「青大将」

是的,站在凛花面前的是一位年约五岁,长相非常可爱的小男孩。
「大骗子之说,未免太言重了。」
日前,位于府邸柬侧的这个厢房的确是凛花在使用。
「四岁时,凛花离开都城的父亲家中,独自登上白翼山,向心仪的对象——寅仙告白,如今两人共同生活已经快满一年。
寅仙为道行高深的方士,擅长于炼制丹药。白翼山上的这座府邸,经常会出现前来求寅仙开立药方的妖魔或妖兽。
「你也是为了求得丹药而来到此地吗?你走错地方了,药房在另一头,我带你过去吧!」
凛花想牵起对方的手,没想到对方竟然以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孩童的锐利眼神瞪着她,用力地甩开凛花的手。
「别碰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说着,又张开着大嘴吓唬凛花。凛花吓了一大跳,当场愣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凛花暂且将谜样的童子带到客房。
凛花问道姓名或来处等种种问题时,童子绷着脸、闭着嘴,不回答任何问题。眼前的糕点连动都没有动过。
(没有名字,那就太不方便了。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叫『小鬼』你觉得如何呢9」
阿白说着。身材高挑,顶着一头蓬乱白发的少年,已经变身为人类姿态,事实上,阿白是背着翅膀的巨犬,是天马。
「道么称呼他未免太可怜了,称呼你『阿青』好不好?」
「阿青?」
「长相酷似青大将的蛇,眼睛也是青色的。」
「俗不可耐,叫小鬼有什么不好。.」
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有个响亮好听的名字叫白耀,却要人家叫阿白。
「你们……」
童子终于开口说话。
「到底有完没完,你们以为我是谁呀!」
说得凛花和阿白面面栢观。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一直问你啊。」
「你们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呸!童子不屑地骂着,青灰色眼眸炯炯有神,咄咄逼人地大叫道:
「我正是这座白翼山的山主,连活上五千年之久的可怕妖魔见到我,都会吓得拜倒在地,大喝一声就能招来鬼神……呃。」

童子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赶忙闭上嘴巴,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口一带。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寅仙走了进来。
「听说有客人来访?」
童子吓了一大跳,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赶忙躲到凛花背后。寅仙挑起一边的眉毛,停下了脚步。
「来、来、来者何人……?」
颤抖的感觉不断地傅到凛花背后,小小的手紧紧地抓着凛花的衣袖。
「是阿青。」
凛花以自己擅自帮他取的名字介绍着。
「好像是迷了路的蛇。」
「蛇?」
寅仙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将视线投注到凛花背后,紧盯着对方。
阿白吃吃地笑着。
「寅仙,一定是你长得太可怕了,才会把这家伙吓得半死。喂,你不是说不管多么可怕妖魔,见到你都会吓得拜倒在地吗?」
黑发加上黑色眼眸,连合身穿着的袍子都是黑色的寅仙,孩子们看到了的确会感到害怕吧,尽管仔细看的时候,寅仙的脸孔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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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他一点也不可怕喔,她是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哟。」
阿白咋着舌,频频地摆动着手指头。
「那是她在骗你,看也知道,他是一个坏心眼,冷酷无情的坏家伙。」
「有困难的话,他一定会帮忙你,我也会帮你拜托他,不管什么药,他都会帮你调配喔。」
「他说过,最讨厌调皮捣蛋的小鬼,小心他弄泻药给你吃。」
「阿白,能不能暂时闭上你的嘴。」
童子使劲地摇着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诡异的家伙,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如此诡异的家伙。」
凛花惊讶得不得了,寅仙变身为人的姿态,身上依然遗传着龙之血脉,父亲为统治辽关东海地方的东海龙王。
「喔~小鬼果然眼尖。」
阿白非常佩服的眨着眼睛。寅仙表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一直看着童子,许久后终于噗嗤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寅仙为何这么说呢?寅仙拱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朝着对方行礼致意。
「在下为一介方士,住在这座府邸之人,名叫寅仙。」
「白苑到哪里去了?」
虫子依然躲在凛花背后,只开口问了寅仙
「准许住在这里的人,理应只有白苑。」
「白苑?」
凛花和阿白百思不解。寅仙似乎马上就意会到对方所指。
「白苑真君早在五年之前移居崑仑山。」
凛花恍然大悟地用力拍着手。白苑真君为这座府邸的前任屋主,是一位仙人,曾经在这里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因厌烦山脚下的纷纷扰扰而离开白翼山。
童子听完话后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
「骗人。」
「绝无虚言。」
「谎话连篇,这群……!」
脸苍白得像张白纸,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凛花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
「别激动,没有人会欺负你。」
「放肆!早就警告过你,不准碰我!」
童子拚命地摇着头,却紧紧地抓着凛花的衣袖,一点也不想放辟,弄得凛花不知如何是好。
「别胡闹!小鬼,再不听话小心咱把你给吃了。」
轰地一声巨响,顿时窜出一阵白烟,阿白变身为背上长着翅膀的巨犬,变身为天马姿态,张大着嘴巴,尖锐的利牙闪闪发光,眼看着就要把童子吞下。
童子紧张得倒抽了一口气,青灰色眼眸冷冷地依序瞪着变身为天马的阿良,凛花,寅仙。
「一群可怕的家伙,我明白了,白苑会离阅这里,就是被你们赶跑的对吧?还有,没经过我的同意,霸占了这座宅子对吧?」
寅仙愣愣地想着什么事情似的,半晌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凛花,你最好去看看那口水井。」
水井?
「……水井怎么了?」
水井位于厨房后方,凛花将吊桶抛入水井之中,并未一如往常地立即傅出水声。凛花只聪到吊桶撞到水井石壁时傅回来的空洞声响。
「阿白,下去看看。」
变身为兽形的阿白依寅仙之言跳入水井中,井底很快地传来喂~~的声音。
『没有水』,凛花惊讶得咽厂咽口水。
井水乾掉了吗?夏季来临之前的这个时期就……?
「报应不爽。」
背后微微地传来幸灾乐祸的说话声。童子那可爱的脸庞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站在凛花的背后。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我绝对会把你们从这里赶出去。

2


「咱认为,那家伙一定是肥遗。」
走在前头的阿白说着,森林里连条小径之类的路都找不到,走在表面上覆盖着青苗的泥土上,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免摔跤,空手走路就非常辛苦,何况是手上逦抱着装满水的沉重水桶。两人跑到森林另一头的小溪取水后,正要返回府邸途中。
「肥遗又是什么东西?」
走在阿向后头的凛花问着。阿白的双手轻轻松松地拎着两桶水。
「是妖魔,据我所知,肥遗是蛇的魔物,那家伙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闹旱灾,连井里的水都会乾掉。」
的确,这孩子的真正姿态为蛇,就井水干涸这件事来看,阿白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看来并不是什么坏孩子,只是……」
「不,咱非常清楚,不管怎么看,咱都觉得他一定是个壤家伙。」

「可是,他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蛇,好像翡翠做出来的『近看,他的眼睛也非常清澈。」
「这和美丑有什么关系,总之,咱还是认为,那家伙对咱们不怀好意,竟然将仙人老爷爷离开这里的事情怪罪到咱们身上,没来由地就对我们产生恨意,故意让井水乾掉,害我们得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取水……」
必须扛着重重的水桶,大老远地往返小溪边取水,确实非常辛苦,凛花的两只手臂累得几乎快麻痹掉。她拚命地走着,但还是远远地落在后头,不过,还是以非常爽朗的声音为自己加油打气地说道:
「就当做出来散步好了,我最喜欢和阿白散步,因为阿白知道很多种鸟的名字。啊,快看,停在那边的那只青色羽毛的鸟叫什么来着?」
「…………」
阿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红着脸,默默地又回过头去。
「是大瑠璃。」
阿白简短地回答着,然后,一把抢过凛花手上的水桶,把水桶摆在自己的头顶上。
「我还扛得动啦!」
「再让你干粗活的话,寅仙又要啰嗦个不停。」
阿白又继续往前走着,走路速度还是像先前那么快,桶子里的水并没有泼出来,不傀是天马,而且,对凛花总是那么地温柔体贴。
回到府邸里后发现屋里被弄得一团糟。
起居室或餐堂里的座椅都被翻了过来,被打破的茶具、花瓶或香炉散落一地,玻璃窗也被打破了,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被撕得破破烂烂后丢在地上。
「遭、遭小偷……?」
锵当!惊讶得愣在当场的凛花,耳边又傅来什么东西破掉的声音。
凛花和阿白赶忙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跑向府邸后方的一个房间,形同置物间、专门用来摆放久未使用的生活用品的地方。
赶到房前时,发现寅仙已经站在门前,注视着紧闭的房门。
「寅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我也无从得知。」
寅仙耸了耸肩。
「谁在里头?」
「少年阿青。」
锵当!锵当!房里不断地傅出东西被砸烂的声音。
「那家伙莫非想把这屋子拆了吗?」
阿白的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凛花敲了敲门。

「阿青,我要进去……」
「哇~~」
一开门,茶杯就飞了过来,寅仙伸出手,就在茶杯几乎划过凛花脸庞时,即时接住了茶杯。
凛花不停地眨着眼睛,吓得有点呆住。
屋里惨况超乎想像,原本应该收在箱子里的那些价值不菲的陶瓷器类,被打破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覆盖着家具用品的布被扯下后撕裂,抽屉几乎都已打开。
哇……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整理好呀!
「什么事?」
听到阿青那挑衅似的话语,凛花这才回过神来。
阿青手上又拿起一个盘子,瞪着凛花等人。凛花也不示弱,紧紧地瞪着对方。
「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你是何居心?」
「不用你管,反正这里又不是你家。」
「问题不在于是不是我家。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必须爱惜东西吗?」
「要轮到你来教训我,还早的很耶,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等下辈子吧!」
「那就让咱来教训你吧!」
阿白冲进房里,不过,阿青的动作更快,轰地一声巨响,变身为蛇的姿态,迅速地跳开,逃离阿白的攻击,滑行似的移动着,从敞开的窗户逃了出去。只听到哈哈哈的大笑声从速处傅来。
一看咱剥了你的皮……!」
阿自打算追了上去。
「阿白,让他去吧。」
寅仙阻止着。
「为何放他?那家伙绝非妖魔中之善类。」
「无妨,随他去吧!」
「为何?超乎寻常,不像是你的作风,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算了,反正,被打坏的这些东西对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凛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开始捡拾着陶器碎片。
「小心点。」
寅仙蹲在凛花身旁,帮忙捡拾着碎片。
看到心平气和的寅仙侧脸,凛花深戚不解。阿青的行为举止如此过分,过分到超过了限度,
寅仙竟然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起居室,或房里完全整理干净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晚膳草草了
事,满身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里时,凛花惊讶得整个人愣住。
因为,凛花发现阿青抱着膝盖、弓着身子,睡在床铺下方。
凛花凑近一看,发现阿青还微微地发出鼾声。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凛花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决定睡在床的另一头。

3


「……起来。」
恐惧不安的声音传来,不知道谁摇晃着凛花。是小小的手掌。凛花伸了个大懒腰,爬了起来,发现阿青待在自己身旁。青绿色头发睡得乱糟糟,凛花觉得非常可爱,阿青却摆出一副嫌恶的神情看着凛花。
「早安!」
「你……为何睡在这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里是我的卧房。」
「我是问你,为何跟我盖同一床被呢?」
「问得好!」
凛花莫可奈何地说道:
「是你自己钻进我的被窝里。」
「骗,骗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该惊讶的是凛花才对,睡到大半夜里,突然感觉腹部有点奇怪,仔细看,发现阿青睡在身旁。
或许是因为本质为蛇的关系,阿青的体温并不温暖,皮肤湿湿的,一碰到就觉得冰冰凉凉的,还好不是冬天,凛花暗自庆幸着。
「我说阿青呀!」
「……我不会回答你,因为,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的真实姓名呢?」
「……」
呼~凛花叹了口气。
「看来你很讨厌我。既然如此,为何总是出现在这个房里。」
「这是白苑的卧房。」
凛花惊讶得目瞪口呆。因此,第一次见面时,阿青就是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你认为白苑真君说不定会回到这里来吗?」
阿青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凛花觉得心情特别好,脸上微微地露出笑容。
「你很喜欢真君对吧。」
「别胡说!」

阿青坚决否认。
「其貌不扬、毫无乐趣的糟老头,看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寂寞度日,我是可怜他才偶尔跑来陪他玩玩。」
哦~凛花出声附和着,不过,凛花确信,需要人家陪伴的绝对是阿青。
「真是一个放肆无礼、胡说八道的女人。」
阿青嘴里叽哩咕噜地念着,然后,一溜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姑且不论他的真实身分,他的心里和外表一样,根本还是个小孩子,一举一动才会让凛花觉得那么可爱。
凛花梳洗更衣后才进入厨房,发现阿白早在厨房里,一看到凛花就张开双臂似的,脸上漾满
着笑容。
「你看,这些水,足够用到明晚了吧?」
仔细看后发现,除了水桶里,锅子、盆子等可装水的大型容器里几乎都装满了水,阿白显然是起个大早,帮忙打回这么多的水。
「阿白,谢谢你。」
凛花心想,水井乾掉必须打水虽然非常辛苦,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彼此关心、彼此照顾的生活,实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凛花心里暖洋洋地,准备好早膳后,她边打扫庭院,边想着阿青的事情。凛花心想,尽可能地善待阿青,总有一天,他会敞开心房。
锵!哗啦啦;凛花才想到这里,就听到背后传来巨大的水声。
「……锵!哗啦啦?」
凛花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阿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阿青咧着嘴笑着,凛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往厨房看个究竟。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阿白费尽千辛万苦打回来的水都被打翻了,水淹了整个地板,连铁壶里的水也都被倒个精光。
「可恶的家伙!」
凛花拿起扫把,来回地追着阿青,而阿青顿时变身为蛇的姿态,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笑声。
这一天,寅仙的药房里也有妖魔来访。
乍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变身为人类姿态,他的真正身分为人面虎——马腹,罹患神经痛,每周前来看诊两、三次。
「姑娘的皮肤可真光滑细嫩。」
马腹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凛花后,突然摸了一下凛花的手。

「就俺的喜好是有点过老,不过,勉强还算可以,肝脏颜色应该还很漂亮吧!」
凛花揪着脸,用力地打掉马腹的手。
「喔!好疼……」
脸上浮出粗鲁下流的笑意。据传,马腹是最喜欢吃幼童肝脏的魔物。
危害人类的可怕妖魔,对凛花而言早就司空见惯。造访药房的妖魔对寅仙敬畏三分,绝对不会对凛花下手。
寅仙正在为马腹调配药剂,站在药柜旁,头也不抬的说道:
「凛花,这儿没事了,能不能帮忙泡个茶呢?」
凛花回答道:
「没法泡茶」
寅仙惊讶地看着凛花,凛花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水。」
「阿白不是有在帮忙打水吗?」
「每次打水回来就被阿青打翻,即使藏起来,他也绝对能找到。所以,今天的晚膳也做不成了。」
哦,寅仙苦笑着。
「看来你已经陷入了苦战。」
「你好像事不关己。」
凛花目不转睛地瞪着寅仙,然后走到他身旁。寅仙就近看到已经清楚地浮现黑眼圈的凛花的那张脸,显得很惊讶。
「除了把水打翻,他还做了哪些事情呢?」
「跑到菜园里撒尿,把菜苗都咸死了。饭菜连托盘一起打翻,将整锅粥倒入垃圾桶里,将香灰撒在地毯上,点火少了书画或将绘画涂得乱七八糟,还有……」
凛花暂时闭了嘴,垂下眉头后,继续说道:
「一见到我就说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小姑娘,别让他看到,别碰他。」
这句话比恶作剧更令凛花感到难堪,更伤害凛花。
「到这里来。」
寅仙牵起凛花的手。
「你看来相当疲累。」
「的确疲累。」

「既然累,请我来喂你煎个汤药……喔对,无法煮热水,待会儿一起去取水吧!」
「可以吗?」
凛花往寅仙靠了过去,试着将脸埋入散发着药草味的袍子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着头,凛花突然觉得那双手促使自己找回了温柔。

「阿白说,一旦逮到阿青,一定会把他装进瓮里,然后埋进土里。」
「是吗?那凛花有什么想法呢?」
「阿青倒掉整锅粥时,差一点就赞同了阿白的意见。」
凛花愁眉苦脸地抬头看着寅仙。
「寅仙,那个孩子真的是肥遗吗?」
「我也不清楚,凛花认为呢?」
问得凛花更是愁眉不展。
「从刚才起就一直这么问我,这到底是为什?」
「因为,我认为,事实上,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应该是凛花吧。」
「是我?为什么?」
「因为,他嘴里嫌东嫌西却一直绕着凛花团团转,他显然不太敢接近我。」
「你太放任他了。」
「你就对他好一点吧!」
寅仙的请求令凛花感到相当意外,朝着目瞪口呆的凛花,寅仙说道:
「就我看来,他相当苦恼。」
「苦恼?」
「真君离开这座府邸的事情,他脑子里非常清楚,无法调适心情。因此苦恼、混乱。就我的观察,就是这么回事。」
寅仙低声说道,还有,就像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的那个我。
「那个时候,我一直渴望着能亲近别人。白天胡闹耍脾气,一到了晚上,一个人就迟迟无法入睡。」
凛花注视着寅仙。寅仙有过既是师长,又是初恋情人的女性突然离开自己的经验。
因而对阿青特别宽容吧。
「寅仙,那孩子每天晚上都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阿青出现后第三天起,一到了三更半夜,就会满脸疲惫地回到房里,钻进凛花的被窝里,天亮后却凶巴巴地面对凛花,然后出门去了。
「这么做,我可会嫉妒喔。」
寅仙夹杂着苦笑说着,然后与凛花相互注视片刻,寅仙的手指轻轻地摸着凛花的脸颊,一如往常似的,被寅仙摸过后,凛花的脸颊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心脏加速跳动着。
「咳!」
低声咳嗽清喉咙的声音响起,惊然转过头去,视线正好和坐在不远处的男人碰个正着。是马腹,两人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对方满脸歉意说道:
「抱歉,方士阁下,俺的神经痛药配好了吧。」
凛花赶忙离开寅仙。

当天夜里,阿青又来到凛花房里,弓着身子,缩在床铺的角落,然后,身子咕噜噜地往凛花滚了过去,紧紧地贴着凛花背部。
凛花试着回想白天寅仙说的话。
阿青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然后,凛花到底能帮他什么忙呢?
背后突然传来啜泣声,凛花惊讶地起身查看,发现阿青哭着。
「阿青?」
没有反应。正在做噩梦吗?肩膀不断的抽动着,边哭边睡。
就像孩子们哭太久,哭累后睡着时的啜泣声。
凛花非常了解。
他太寂寞了。其次,凛花能帮他的只有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
凛花紧紧地从背后搂着阿青,把脸埋在青绿色的头发中,在阿青耳边低声地继续说着乖乖乖。
乖乖乖,别怕,别怕。
啜泣片刻后,阿青终于停止哭泣,开始发出鼾声来。林华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沉沉的睡去,不过,半夜里,凛花觉得阿青爬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
非常不可思议似的注视着凛花的青灰色眼眸。不是以孩子的姿态,而是变身为蛇的姿态。
咻~咻~地发出蛇的声音。
他果然是肥遗吗?
隔日清晨,凛花一觉醒来,并没有看到阿青的身影。相对的,床铺上散落着无数颗绿色小石子。
一定是阿青的眼泪。

「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天正午前,凛花正忙着准备午膳时,阿青突然出现在厨房里,劈头问着凛花。原本以为阿青又要前来胡闹而提高着警觉的凛花,对阿青突如其来的问话惊讶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那个男人?关系?」
「那个诡异的方士。我是问,你们是男女关系吗?」
「你、你凭什么问这种问题。」
面对外表为五岁孩童的问话,凛花心里动摇不安。突然,阿青满脸不屑地说道:
「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说什么?」
「一个凡人小女孩竟然向着与遗传龙之血肿的男人结为连理之类的事情。」
这种事情,为何非说出来不可呢?凛花心头火燃起,依然默默地看着阿青,她回想起昨夜啜泣声,回想起颤抖的肩膀。
「怎么了?你忘了我曾经搞过你别紧盯着我看吗?」
凛花语气平静的说道:
「喜欢或重视什么人的心情,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必须珍惜,即使我知道寅仙为东海龙王的皇子,还是阻止不了我对他的一片心意。」
紧紧地盯着两颗又圆又大的眼睛看。
「相同道理,我非常喜欢你,不管阿青是什么人。」
「……」
阿青满脸通红的大声叱喝着,打翻身旁的两、三个锅子后,自顾自的离开了厨房。
当天夜里,阿青未出现在凛花的卧房。

4


绘制画像时,通常将水井之神化成绝世美女的模样,且身穿上等绫罗绸缎,佩戴着金银珠宝。
凛花站在古井前,摆好亲手制作的包子或茶水,供上了鲜花,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祭拜着。
今天,阿白和寅仙帮忙取水,水井不能使用真的很麻烦,连洗衣或沐浴都只能草草了事。凛花心想,既然两个男人帮忙干着粗活,自己总该向水井之神祭拜祈求吧!
崇拜水井之神是自古以来的庶民信仰。水为日常生活中绝对不可或缺的东西。人们天天祭拜,敬仰着水井之神,某些地方的人甚至决定过年期间三天不用水井,好让神明好好的休息。
(神明或许是在休息吧……)
凛花祭拜着神明,心里突然这么想着。现在虽然不是过年,还是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吧。过一阵子,井水说不定就会自然地涌出来。
「……你在做什么?」
问话声从背后传来,又来了,凛花心想,回过头去。
「我在拜拜呀!祭拜水井之神。」
「哼,白费功夫,让我来帮你吧。」
阿青走向水井,一脚就把凛花供奉的花瓶或包子踢倒在地,贡品全都沾上了泥土。
「别胡闹。」
阿青哈哈大笑着。

「都怪你总是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太过瘾了……」
啪!响亮的掌声响起,凛花伸手用力地甩了阿青一掌。
打翻整锅粥的时候,打翻水的时候,凛花一直部忍耐着。继续这么胡闹下去的话,凛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放肆的家伙!你想做什么……?』
阿青满脸惊愕地看着凛花。凛花泪眼汪汪、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糟蹋的不只是供品,不只是期待井里再次出水的人的心……而是践踏了住在井里的神明之心。」
「你说神明之心?」
「是的。」
阿青脸上顿时出现极度不安的神情。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快步跑开。
「……阿青!」
凛花紧追在后。
明明想对他好一点,却重重地打了对方一巴掌,话也说得太重了吧。凛花拚命地追着阿青,追呀追地,追入森林里,却发现阿青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凛花跑进一到白天反而显得更昏暗的白翼山森林里。
跑进可能出现虎、熊等野兽,或传说中出现妖魔的林子里,跑进寅仙或阿白都警告过不能单独进入的森林里。
凛花对阿青却不能坐视不管。她拚命地在森林里跑着,暗自庆幸散落在地上的绿色小石子为自己指引着方向。那是阿青的眼泪结晶。跟着绿色小石子往前走,凛花终于来到微微地洒下阳光的场所。
来到的是一条小河边,是前几天凛花和阿白前去驭水的那条小河流的上游。凛花看到一个蹲在河岸边土堤上的小小身影,他不断地拔着杂草丢入小河里。
凛花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正打算开口叫声阿青,但突然当场愣住。
凛花看到一只野兽躲在阿青斜后方的那棵粗壮大树背后,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阿青。凛花原本以为是一只老虎,紧张得屏住着呼吸,所幸并非如凛花所想。
原来是人面——马腹。
虽然是妖魔,还好是药房的客人。凛花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却突然发现马腹的神情艇得非比寻常。
马腹舔着舌头看着阿青,眯着眼睛,流露出追捕猎物时的猛禽的眼神。
马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幼小孩童的肝脏。
粗壮的前脚慢慢地往前跨出,接着凛花大叫出声。
「小心!」
阿青惊讶的回过头来,马腹已经从大树后消失了踪影。赶忙跑到阿青身旁的凛花,耳边传来树丛剧烈晃动的声音,于是抬头看着天空。
发现了马腹。
人面朝着凛花咧嘴笑着。
马腹用力蹬着树枝,张开血盆大口,朝凛花扑了下来。凛花连忙弯下腰,双手抱着头。
阿青发出了不知是什么的叫声,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冰凉的东西落在脸颊上,凛花一抬头,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是蛇,而且是由凝结成水块的河水形成的蛇。
阿青讲授摆在小河流的水面上,从该处跃出的蛇,伸出长长的蛇体,直接装非非扑而来的马腹,马腹被撞飞到远处,身体冲击到大树后才坠落地面,蛇的形状也瞬间消失。
水块哗啦啦的发出巨响后落下。凛花被淋得全身湿透,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
「凛花!」
寅仙的声音传来,用力的抓住凛花的手臂,扶起了她。
变身为天马的阿白压制着扑倒在地的马腹头部,呲牙咧嘴的朝着马腹说道:
『可恶的家伙,胆敢对府邸之人动手!』
『抱歉,别动怒……俺正准备前去取药,美味当前难以抵挡……痛、痛死了!』
阿白张大嘴巴咬着马腹的脖子,直接往森林里拖了过去,寅仙语气严肃的大声说道:
「往后禁止出入此地,神经痛时就只好自己忍耐着吧!」
『这、这未免太残忍了。』
『自作自受。』
呜呜呜~马腹没出息地放声大哭,边哭边被阿白带走。直到马腹身影远去,寅仙才终于回过头来,凛花也看着寅仙。
阿青果然满脸尴尬地站着,寅仙开口说道:
「感谢搭救凛花,在此向您深深致上谢意……井泉童子。」
「井泉童子?」
阿青兴趣缺缺的扭过头去。

5


住在水井中的神明,通常被画成绝世美女的姿态。
而今,寅仙摊开再起居室里的桌子上的水墨画,画中是画着童子的姿态。坐在水井边,吹着笛子的那个孩童,听说就是井泉童子。
而且,正是阿青本人的姿态。
「是白苑所画。」
阿青神情落寞地说着。
「这是白苑真君离开白翼山之际,连同府邸钥匙一起托付给在下的画像。」
听到寅仙的话,凄花惊讶得瞪大着眼睛。
「阿青的真正身分,你果然一开始就知道对吧?」
「是的。」
阿白砰地拍了桌子。
「那为何隐瞒?真的是因为这家伙离开水井而导致水井乾掉吗?那就该赶快将他抓起来丢回井里才对……」
说着,阿白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阿青。
「嗯,这么做的确过分,不过……」
凛花也认为,寅仙默不作声才是正确的作法。因为,阿青的行为的确是太过分了,早知道他是水井之神,说不定自己早就和阿白联手。
阿青坐在椅子上,凛花走到跟前蹲了下来。
「阿青一直沉睡井底吗?为何突然醒来,离开水井呢?」
「我是被别人唤醒的。」
「?什么意思?」
「凛花,唤醒他的人莫非是你?」
寅仙说着,升咚地敲着摊开在桌子上的水墨画中的一点。
凛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等等。」
她赶忙跑进自己的房里,打开抽屉,取出东西。
取出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古老的竹制笛子。和画像中阿青手上拿的笛子一模一样。
凛花手拿着笛子,急急忙忙地回到起居室时,阿青踹着椅子似的站起身来。
「就是那个!原来在你手上呀。」
「原本是阿青的笛子吗?」
凛花回想起第一次看到这把笛子时的情景。当她整理平常不使用的橱柜时,突然出现了笛了。凛花觉得很有趣,就将笛子摆在嘴上吹吹看,因为无法顺利吹出声音,所以试着吹了好几次。
水井乾掉的事情就发生在隔日。
「这支笛子是我送给白苑的,作为可以在这座宅子里住下来的见证。白苑虽然是一位非常无趣的老头,却是一位吹笛高手。正因为你吹得太难听,才会把我吵醒,所以我跑上来瞧瞧。」
「那声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
连阿白都颇有同感似的边点头边说着。藻花臧到很沮褒,对阿青真的最打从心理感到很抱歉。
「我从小就对音乐不在行,明明非常喜欢听乐曲或看歌舞,真的很抱歉。」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阿青伥然若失地坐回椅子后摇了摇头。
「白苑已离开此地,但画着我的图画、笛子全丢在这里。」
静默气氛充满着整个屋里。凛花不由得产生想对阿青说话的冲动。
想说什么呢?阿青出现后,每逢他恶作剧、躲到凛花怀里似的睡着,或啜泣时就想对阿青说的话。
青灰色眼眸依然注视着前方。
喔对——
「……不如去看看吧!」
阿青皱着眉头,抬头看着凛花。凛花也笑盈盈地看着阿青。假使能找到一个答案,那就太好了。凛花握着阿青的手,清楚地说道:
「是的。既然喜欢真君,就别待在这里哭泣,不如追到真君移居的那座山上去。」
「开、开玩笑,我是神明,哪有种明追着仙人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那就成为最先做出这种举动的种明呀。因为,你不是喜欢他吗?」
「果然是凛花才可能提出这种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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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仙低声说着,说得凛花满脸通红。凛花本身就是因为追着初恋对象而登上这座山。
阿青眯着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井泉童子不回到井底里去,水井会继续干涸下去。」
「有些地方会放水井之神三天假期,但不管三天或十天,阿青不妨放到自己高兴为止。」
「愚蠢,一旦出去,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这口并会永远地乾掉。一定会造成你们生活上的不方便,真的没关系吗?」
「别去理会那些。」
凛花睑上漾满温柔笑容。
「总比阿青的心乾掉好吧。」
「这……」
阿青为之语塞,张开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寅仙于是悄悄地插嘴说道:
「托付画像时,真君曾经说过,自己为仙,不该沉溺于私欲,不该为情所困。因此,决定留下一切。这是他好几次低头拜托我的……」
青灰色眼眸张开。眼看着泪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流下。
阿青依然张开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掉着泪。
不断地涌上来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喀喀喀的声响。被称之为最高级玉石的翡翠,那就是井泉童子的眼泪。
「我就知道,差事一定又落在咱头上。」
手上拿着装满水的桶子,走在前头的阿白嘟嘟囔囔地念个不停。
「我也觉得责任深重。对不起,阿白。」
凛花诚心诚意地道歉着。
阿青在凛花的建议下,出发前往移居崑仑山上的白苑真君住处,因此,水井依然干涸。
凛花原本应负起取水的责任,但因单独进入森林太危险,只好央求阿白帮忙。
「愚蠢,我不高兴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阿白霍地露出牙齿,回过头来。
「邪又是为什么而不高兴呢?」
凛花不解地板着,阿白以不情愿的眼神看着凛花身旁。
看着凛花身旁的寅仙,阿白不高兴的显然是三个人一起出来取水,突然,一只漂亮的鸟儿身影映入凛花眼帘。
「阿白你看,又出现漂亮的鸟儿,那是什么鸟呢?」
「……公的长尾雀。」
阿白依然舆越缺缺地回答着,腹部和胸部为红色的小鸟,边高声地啼叫着,边飞过树林间,辗转到达的那根枝头上,有一只体型小上一大圈的母鸟,原来是成双成对的长尾雀。两只长尾雀亲密地啄着对方的嘴,叫声傅遍整座森林。
「好美妙的叫声。」
凛花低声说着,朝满脸讶异神情地看着自已的寅仙和阿白盈盈笑着。
「假使不是发生这种事情,你我三人怎么可能大清早就跑到林子里来散步呢。这么说或许不妥,不过,水井乾掉反倒让我感到很快乐。」
哈哈哈~寅仙难得大笑出声。
「你对于笛子不在行,不过,显然你并不是那么地悲观。」
「的确。」
阿白也开始哇哈哈地大笑着。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什么意思?」
凛花显得很不高兴,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美妙的声音。
「……笛声?」
从府邸方向传来。
水井旁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将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的笛子摆在唇上,吹出悠扬美妙的声音。
「……阿青?」
一看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凛花、寅仙和阿白,阿青放下笛子。
「结果如何,见到老爷爷了吗?」
阿白问着,只听到阿青用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见过,还好好地对他数落一番,那老头子,也不想想年纪已经一大把了,还高兴得边哭边说真高兴还能见到我。」
「那,为何又回到这里来呢?」
「还不是白苑那家伙要我回来。说什么井泉童子不在的话,就会给白翼山上的人带来困扰,而且……」
喀!阿青用笛子的头轻轻地敲着水井的边缘。
「我还是觉得住在这里比较踏实。这座山上的水才是我的故乡。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座山、这座宅子,原本都属于井泉童子我。」
寅仙拱手行礼致意。
「我等必定会谨记在心。」
阿青落落大方地点过头后看着凛花。
「我决定为了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来,这下,你可以满意了吧?」
凛花频频地点着头,感激不尽,比任何事情都值得高兴。
「能够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听到凛花的话,阿青脸上露出了笑容。凛花第一次看到阿青脸上露出笑容而惊讶不已,阿青
将笛子抛给凛花。
「送给你,稍微练习缭习吧!」
说完话后,阿青的身体一仰,背对着水井,落入井中。凛花赶忙往水井跑了过去,耳边立即
傅来非常熟悉的声音,傅来的是井水泼到石壁上的回音。
「阿青!」
凛花大叫着。
『直到最后还叫我这个名字……真是放肆,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
呢喃似的说话声从水底傅来,然后,井里突然一片死寂。
水面上映照着蓝蓝的天空,凛花手上紧紧地握着笛子,一直低头看着沁凉,清澈的水面。


忧郁的天马


1

阿白未曾告诉过任何人,他小时候非常爱哭,连受点小伤都会哭,做恶梦时更是扑进母亲怀
怀大哭特哭。
小时候,母亲经常会对阿白说:
「儿呀,你得听仔细,你爹爹是人称马成山之王,不论凡人或妖魔都敬畏三分的大野兽。
你必须牢牢的记住,你遗傅着父亲血脉,必须活得非常有尊严。」
马成山之王指的就是天马,攘有柔美,强韧的四肢,加上纯白的翅膀,用力地往地面一蹬就
能飞向苍穹、越过山河或海洋,一天可跑上数百里之遥。
是的,阿自是天马。阿自未曾忘记遏自己是天马的事实。
不逼——
「阿白,我总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藻花突然对阿白说了这鏖一句话。
「一天之中就尝尽悲欢喜乐,心情瞬息万变。过去未曾遇到过这些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
阿白抬起头后闭上了嘴:凛花望着窗外,侧脸成熟到令人感到惊讶。
凛花才十五岁,脸颊或嘴边的稚气神情未脱。不过,只眸已经微微地带着一抹忧伤,微微地
皱着眉,显得郁郁寡欢。
阿白为天马,但经常变身为人类,此时此刻也变身为少年的姿态,靠着厨房的桌子,和凛花
面对面坐着,帮帮忙削着芋头的外皮。
阿白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不是吃到什么坏东西呢?」
凛花看着阿白,睁大着圆圆的眼睛,很不可思议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白。阿白被看得很难为情而避开了眼线。

「……要不然,是山里的生活太过清苦吧。」
凛花眨着眼睛,马上就嫣然一笑地说道:
「才不是呢。」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削着芋头。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变身为少年姿态而不是天马,帮忙削着芋头的阿白,将眼睛藏在前额的长发底下,视线连抬都没有抬一下。
阿白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很不像自己的作风。
应该坦白的告诉她才对,凛花。这都是因为寅仙的关系吧!因为你爱上那个男人,所以,心里头才会经常乱糟糟的,这就是所谓的情绪不稳定。当然会出现这种情形。
凛花喜欢的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一位方土,一天到晚待在药房里,不停地帮妖魔调配丹
药。凛花爱上寅仙,寅仙似乎也怀着相同的心情,只不过,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因为,寅仙是一位非常麻烦的男人,原因包括他那半人半龙的出身和复杂的背景,有时候脾气会变得阴阳怪气,都是因为他不肯坦承地面对自己的心。凛花个性率真,过于率真到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寅仙深爱着凛花,这件事阿白也非常清楚。不过,寅仙因无法招架、无法坦承面对凛花的那颗率真的心,所以一直回避着凛花。
这就是双方一直试探着彼此的心意,直到如今都还无法培养出更深厚感情的主要原因。
阿白心知肚明。今早,凛花进房叫寅仙起床时,迟迟没有离开寅仙卧房。个把钟头后才满脸通红地走出房门。从此,凛花的表情就一直显得很犹豫、很困惑。
(尚未得逞吧。)
阿白咋了咋舌。
寅仙为凛花着迷却不敢拥抱凛花。没用的家伙。不过,寅仙的心情阿白并不是不了解。
事实上,个性像寅仙这么别扭的男人,显然比较适合年纪大一点,恋爱经验丰富的女人。寅仙对于凛花这种丝毫不懂得算计,个性率真的姑娘,有时候反而觉得很麻烦。
平时的阿白,一定会推测着凛花的心情,委婉地帮她打打气,邀她玩游戏以纡解郁闷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阿白就是无法这么做。
真是的!阿白心想。想追求就追求嘛,干嘛拖拖拉拉。
不赶快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咱就……
「凛花,咱……」
阿白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来,凛花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阿白。
「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到,不,我想,你大概没有发现到,事实上,咱……」
「我才想问阿白为何满脸通红呢,你是不是吃下什么坏东西?」
凛花探出身去,将自己的额头靠在阿白的额头上。
「看起来没有发烧呀,为什么……?」
「别、别靠着咱!」
阿白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阿白?」
率真无比的眼神、圆圆的大眼睛,可恶!阿白咒骂着。
「怎么可以用那种眼神看着男人。」
「?你是怎么了吗?」
凛花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清楚地映照着阿白那张心神不宁的脸孔。

寅仙的心情,不难想像。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男人反而更难下手,这是当然。
「咱出门一趟。」
阿白尴尬地说着,飞也似的离开了厨房,然后,从少年变身为天马的姿态,念急忙忙地浮上天空中。
可恶!
咱哪可能那么快回到这里来。他们两个人到底会怎样,咱再也不管了,发誓不再去管了。那是当然。
天马的姿态乍看酷似巨犬。天马和犬的决定性差异在于自古
以来,犬甘愿作为人类的忠仆,天马则不一样。
天马不会亲近人类。
雄性天马更是生性高傲无比,即便同种也不会成群结队,甚至不肯和家人们一起生活,总是孤伶伶地住在险峻的岩山顶附近,以天然玉石为精力来源,活上数百年。
和寅仙、凛花一起生活的阿白,或许是天马中的异类吧!
今天和以往大不相同。阿自只想一个人独处,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觉得心烦,都觉得荒谬。
(是的。今后,咱一定要过得更像天马。)
像阿白的父亲一样。找一座岩山,平平静静地一个人过生活。
下定决心后,阿白的心情顿时显得特别清新舒爽。
眼下为峰峰相连、层峦叠翠的山峰,蜿蜒流过群山的河流闪耀着蓝光:心情太好的最主要原因,是自己飞到比任何人都高的场所,每一次挥动翅膀时,粗壮的脚用力地踢向天空时,阿白就像清风似的迅速在高空中翱翔。
这就是天马的喜悦。阿白怀着绝佳心情吼哦哦地大声咆哮着。
突然,阿白听到像是呼应着自己的声音。
(哦哦哦……)
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低哑呼应声。
『什、什么人?』
阿白赶忙停下脚步,瞪大着眼睛四处张望着。
(喂,喂,喂~~~)
阿白惊讶的低头往下看,发现曾几何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山林上方,看见山与山之间有一骗面对着河川倾斜着的狭隘的土地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袭的晾晒着的布,像海浪似的随着风招展着,令人不由得想起北方那冰冷阴暗的海洋。
(喂~~快过来~~快过来这里~~)
声音明显是从那一代传过来,阿白皱了皱眉头,不清不远的回了对方。

『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就在那一刹那间,阿白的脚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往下拉。
『哦,哦哦哦?』
阿白挥动着翅膀,踹着脚,拚命地想保持飞行高度,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继续往下沉。
巨大的翅膀挤压变成不自然的形状,只剩下手脚在天空中抓个不停。
往下坠,往下坠,继续地往下坠,天马从空中跌落下去?这么愚蠢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混乱中,阿白发现地面已经迫在眼前。阿白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剧烈疼痛和摇晃感觉传来,跌得眼冒金星,顿时失去了知觉。

2


(阿白最温柔了,谢谢你,谢谢你喔,阿白。)
(我最喜欢阿白了。喂,阿白,假使有一天你肚子饿了,没有其他东西可吃,把我吃下肚子里去也没关系。)
那是凛花非常开朗温柔的声音。阿白脸上浮出腼腆的笑容,呵呵呵地傻笑着。
是吗?思,妖魔之中,咱算是温柔的吧。
只不过,凛花。
事实上,咱对你好,并不是要你来感谢咱,咱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咱不喜欢吃人肉,咱最爱吃的是上等宝玉,还有,你偶尔会做给咱吃,吃起来甜甜的味噌包子……就是那种,散发着柚子香味的包子,有这些东西的话,咱就很满足了。
还有……可以的话,别再说什么喜欢咱之类的话。
说那些话会让咱抓狂,让咱很想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咱一听到那些话,就很想掉眼泪。
咱……咱呀……
『汪!』
汪?
阿白啪地张开眼睛,一醒来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药草味,误以为自己是置身于寅仙的药房里。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四周状况和寅仙药房不一样。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泥地房间里。白色的土墙处处可见斑剥、崩塌现象。屋子非常高,屋顶却破了好几个洞,阳光斜斜地射人屋里。屋里架着粗壮的横粱,横粱上像在晾晒东西似的,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状似药草的东西。屋里设了炉灶,并摆着一张旧桌子和雨张座椅子,泥地屋里的角落上还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桶子。
阿白本身就是被安排躺在铺在屋子角落的那张席子上。
阿白爬起身来,只觉得四肢出现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就在他想了解那是什么感觉前,眼前的门扇碰的发出巨响后被推了开来。
看到一俪巨大的女人身影伫立在门口。
无论身形或身高都大得很容易让人让认为是男人。粗粗的脖子上顶着一颗呦嘿的脸孔,脸颊
骨特别突出,丝毫看不出有女人的圆润曲綫。
女人身上穿着上等蓝色女装,假使不是身上的那套衣服,一定会被认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
男人。
女人以颇具压迫感的眼神瞪着阿白。阿白回瞪着女人,摆好防卫姿势。没想到,女人脸上却
突然绽露出笑容来。
「小黑!」
女人以浑厚的嗓音吼着,朝着阿白跑了过来,然后,将阿白紧紧地抱住。
「你终于醒遇来啦!太好了!突然啪地就昏倒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呢。」
阿白拚命地挣扎着。
『放,放关咱……』
「仔细想想,小黑怎么可能弃我于不顾呢。可是,我逦是害怕得不得厂,因为你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受,受不了……』
这女人打哪来的力气呢。紧紧地勒住着脖子,勒得阿白根本无法呼吸。
阿白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简直快要没命似的放开阿白。
「对,对不起,很痛吧?」
痛还不打紧,根本足差一点就窒息。一个凡人竟然能让天马对生命产生危机戚之类的念头
可见是多么可怕的女人。阿白发现女人那细细的眼睛里还微微地渗出泪水。
「对不起啦。小黑好不容易才醒来,我一时高兴就……」
阿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女人从阿白酲来后就一直以别的名字叫着阿白。
『喂,女人,咱的名字才不是叫做小黑呢。』
阿白凶巴巴地低声说着,女人非常吃惊地张大着细细的眼睛。
『咱怎么可能取一个听起来像狗的名字呢。你到底把咱和哪个家伙给弄混了呀。』
女人眼神飘忽,伸出小指头挖着耳朵,神情茫然地喃喃自话道:
「……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我听错了。」
『喂,怎么会是听错呢,你明明听得很清楚吧。』
「累得甚至耳朵呜呜响。」
『别开玩笑了。是咱,是咱在对你说话,快看着咱。』
「今天该早点睡,啊,糟糕,必须趁睡觉前把刚刚动手做的事情昨晚才是。小黑,你就自己喝点水什么的,等我一下。」
女人将装满水的一只大碗咚地摆在阿白面前,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去。
阿白惊讶地张大着嘴,注视着女人走出去的门。
阿白无意间低头看着大碗。马上就惊讶的当场愣住。
因为阿白发现水面上映照着一张陌生的狗脸。一只毛色纯黑,右耳下垂,长着一副穷酸相的狗,阿白赶忙瞧瞧自己的前脚,这才发现自己的前脚都是黑色的。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白跑到屋外。蓝色的东西遮蔽了视野。
阿白在空中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布,被强风吹得啪嗒啪嗒地响个不停。

必须实际得了解一下状况。
阿白好像变成一只稀松常见的狗。
此地显然位于某一座深山里,女人独自生活着。四周看不到其他人家,只有山川、田园和女人住的这栋简陋的屋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阿白明明心情非常愉快,悠游自在地在天空中飞翔,为什么会跌落到这个地方来呢?为什么会变成一条瘦巴巴的黑狗。
日暮时分,外头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阿白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他一直看着窗外,一点也想不出办法。
「为什么不吃呢?这可我花了很大功夫为你熬煮,是你最喜欢的鸡粥耶。」
女人非常担心似的看着阿白。眼前的大碗中装着粥而不是装着水,女人也吃着相同的东西,并没有端出剩菜剩饭给阿白吃,阿白却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到底要咱说多少次呢,咱不是狗。不叫座小黑这种到处都听得到的名字。』
阿白和小黑有什么不一样?不不,阿白只是简称,阿白有一个叫起来非常神气的名字叫白耀,皮毛颜色也是纯白的,而且遗传父亲的帅气长相,背上长着比任何鸟类都强壮的翅膀。
阿白低着头。
『咱不是狗……』
「你真的很没精神耶,不吃东西的话,哪来的力气呀,你莫非是热过头了吗?」
女人一副听不到阿白说话似的模样,慢慢地朝着阿白走了过去。
(糟糕,又要过来勒咱的脖子了。)
阿白提高着警觉,僵硬着身子,不过,这次女人并未作出紧紧抱住阿白之类的举动。真是拿你没办法,女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李咏本来就拿在手上的那把汤匙舀起一口粥,呼呼地吹着,想把粥给吹凉,吹到渐渐地鹰钩鼻都深处汁水来。
「来,冷热刚刚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应该可以吃一点吧!」
『……』
方形脸,丝毫看不出柔美线条,骨架非常突出的身体。拿着汤勺,看到阿白的眼神却是那么地温和。
这家伙到底是哪种魔性种类呢?阿白心想着。
到底是狐、狸?还是黄鼠狼呢?莫非是住在深山里,长年吸取日月精华后得道成为妖魔吗?
还足傅说中化身为人类想吸取他人精气的狐狸精之类呢,,
对方难道是运用妖力而将阿白吸引到这里来,让阿白变成一条狗吗?
可是,狐狸精要的是年轻男子呀,而且,果然是狐狸精的话,应该会变成容貌姣好的女人才
对呀。
女人一直等着阿白张嘴吃下汤匙里的粥。
阿白终于板着面孔,伸出舌头舔着汤匙上的粥。

3


阿白终于和一个别说没有弄清楚对方身分,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一起生活。
女人非常勤快,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显然是靠蓝染维生。挂在横梁上的叶片为蓝,并排在狭窄屋里的那些桶子中装满着蓝染液,这就是屋里散发药草味的源头。
女人自己培养篮。蓝为一年生的蓼科草本植物,叶片干燥后可用于制作俗称「蓝玉」的染料,煮过后经过发酵即可做成蓝染液。布料浸泡过蓝染液后放入河水中漂洗,漂洗后再浸泡染液,反覆浸泡、漂洗,即可染出漂亮的蓝染布,女人一肩挑起所有的工作。
女人还会趁着工作空档打扫或做饭,种植蓝以外的农作物。
活动,工作量非常大。
现在,女人就水深及膝地泡在河水里,在河水里漂洗着刚染好的布料。
阿白趴在河堤上,看着女人的工作情形。
女人像对折起巨大身躯似的弯着腰,漂洗着布料,从姿势上就看得出多么辛苦。不过,女人除了偶尔擦擦汗外,连头部没抬一下,非常专心地一直工作着。
阿白心想,这女人活得快乐吗?
女人到底多大年纪,阿白也不清楚,或许是深深地刻划在额头和嘴边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吧。女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每天必须泡在河水里好几次,泡得双手满是龟裂痕迹。
(哎,干嘛多管闲事。)
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该担心的是阿白自己假使无法恢复原来模样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着自己的未来,阿白打了一个哈欠。
晴朗的好天氯,阳光暖洋洋地,何水的聱音听起来好舒服,森林方向传来悦耳的鸟叫,阿白觉得一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蝴蝶飞了过来,停在阿白的鼻子上。
在深山里悠闲地度过每一天……
(大事不妙。)
阿白吓了一大跳,赶忙爬起身来,阿白心想,继续这么下去的话,自己很可能就这么的接受了自己为狗的事实。
『喂~』
阿白低声叫着女人。阿白心想,必须先弄清楚女人的来历。
『你难道没有家人吗?一直孤零零地做着这些工作吗?』
女人连看都没看阿白一眼,双手继续哗啦呼啦地漂洗着布料。
「天气真好。感谢老天爷,今天的工作一定可以进行的更顺利。」
阿白说的话,女人难道都没听到吗?不,不可能没听到。阿白心头火气,声音更加粗鲁地说道:
『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水好冷呀,不过,水冷才能漂洗出更亮丽的颜色。」
『……应该听得到咱说话才对吧?既然听得到,对咱说的话为何不理不睬呢?』
「晚饭煮些什么好呢?工作告一段落后,必须整理一下菜园。」
『干脆告诉你好了,咱是天马。咱虽然不吃人肉,不过,要咬死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可是轻而易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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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渐渐地漂洗出漂亮的颜色了,再加把劲就……」
『装傻也该有个分寸吧!』
阿白勃然大怒地露出了利牙。女人缓缓地挺起上半身,看着阿白。
以怀疑的眼神看着阿白,看起来有点茫茫然,被太阳晒黑的脸上浮出奇妙的神情。
到底想说些什么呢?阿白静静地等待着,不过……
「小黑呀,你从刚才就一直叫个不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肚子饿了吗?」
问得阿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阿白突然觉得满身疲惫,虚弱地趴倒在地。
「啊,你又不舒服了吗?必须回家躺躺才行。」
女人气喘吁吁地从河里走上岸来,用一只手抱起阿白,不由分说地就将阿白抱回屋里去,放躺在蓆子上。
阿白只觉得虚脱得连抵抗的能力都失去了。
(没办法,已经变成了一条狗。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这个女人养吧。)
当然不能。
必须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地,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是,不留在这里的话,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
阿白的脑海里浮现寅仙的脸孔。
寅仙在的话,一定可以查出阿白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说不定可以让阿白恢复天马姿态……
(岂有此理。)
阿白喉咙咕噜地响着。
(咱不回白翼山,绝对不会回去。)
现在,流落自此,更不能依赖寅仙。
「小黑,你没事吧……?」
女人非常担心似的看着阿白,拚命地抚摸着阿白的黑色皮毛。阿白心情闷到了极点。
「你不能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死去。」
女人拚命地恳求着。这也太夸张了吧!阿白心想,不过,还是静静地让女人抚摸着自己。
猛烈的睡意袭来,阿白闭上了眼睛。
阿自做了梦。
梦见凛花茫然地站在白翼山上的那栋老旧府邸的庭院里。阿白在屋顶上看得一清二楚。
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从凛花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咱非常清楚,阿白想着。
(咱离开白翼山,凛花一定会哭。凛花非常想念阿白,因为,凛花是一个内心非常空虚的人)
凛花手拿着扫帚,掉着眼泪。
(喔~原来如此,凛花想念咱想到连打扫或做饭都提不起劲。)
阿白希望马上就能逗凛花开心。
从认识凛花以来,不知道为什么,阿白一直觉得凛花快乐就等于是自己快乐,这是理所当然。
阿白恨不得马上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飞扑到凛花面前。
不过,凛花连看部没看阿白一眼,手上拿着扫帚,泪水流个不淳。
『凛花,你到底是怎么了?见到咱,难道不高兴吗?』
身穿黑色袍子的少年阻挡在情绪激动的阿白面前。
是寅仙。
寅仙紧紧地搂着凛花,别哭,别再哭了,摸着凛花的头发安慰着。
阿白狂吠,闪开,快闪开!安慰凛花是咱的任务,汪汪汪!
寅仙和凛花神情诧异地看着阿白这边。寅仙一如往常地皱着眉头,显得很不高兴似的说道:
「原来是一条野狗,不知道打哪来?」
(寅仙应该知道是咱吧……)
阿白不在的话,凛花一定会哭。不过,阿白也惊然发现,凛花确实有非常坚强的一面,短时间内会哭,但二疋很快就会忘掉自己的事情,和寅仙两人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即便戚到过意不去地四处寻找阿白,但凛花再也找不到被称之为阿白的天马了。
唯一能看到的则是一条名为小黑、身上微脏的狗。
从梦境中醒来后,阿自感到营郁寡欢,房里也非常昏暗,夜晚已经悄悄降临。
阿自身旁有个女人。
女人一直把手摆在阿白背上,躺在蓆子上沉沉地睡着。
(的确是一个毫无姿色可书的女人。)
近看时发现,女人长相平庸,肌肤粗糙龟裂。她半开着嘴,嘴里不断地流出口水,并打着如雷似的鼾声。
摆在背上的手沉重无比。
尽管如此,不知道为什么,阿白并未产生想拨掉那只手的念头。
离开此地的事情,就等明天再说吧!
阿白就这么在黑暗中注视着女人好一会儿。

4


很遗憾,第二天,阿白错失了离开此地的好机会。
女人依然从早忙到晚,不过,情况有点不一样。
女人频频地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遗方。一下子非常烦恼似的叹着气,旋即又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专心地刷洗着屋里的地板,而且,比往常更早准备晚饭,边切菜边哼蓍歌,非常用心地熬着汤。
傍晚时分,女人竟然取出手镜,开始梳起头发来,换上一套看起来依然朴素却比较合身,上面还有花样的衣裳。
这女人也有镜子呀!而且,还揽镜自照,咧着嘴笑。
阿白很不以为然地观察着女人。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小黑,今天那个人要到这里来。」
『那个人?什么人?』
女人显然还是没有听到阿白说的话。阿白心情郁闷地嘀嘀咕咕念着。
「那个人未曾爽约过,月中一定会到这里来,从来没有失信过。」
『到底是什么人呢?』
「必须准备那个人最喜欢吃的包子,还得熬一锅里面有很多香菇的汤,还有精心为他腌的肉。酒不用准备,因为那个人会带过来。」
『男人?真的是男人吗?』
她有爱人?阿白内心震撼不已。
一因为,那个人真的很喜欢吃我煮的饭菜,必须赶快准备好等着那个人的到来,晚饭打理好后,那个人就会到,然后,站在门外,一如往常地,小声的叫我一声采春。」
『那就是你的名字吗?』
采春,人如其名,不过,这句话显然不太适合用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用在她身上却有点可惜的名字。
不过,最令阿自感到意外的是,女人竟然也有听起来应该是深爱着的男人。
女人——采春脸上浮出恍惚的神情,不过,突然回神似的回头朝着阿白说道:
「喔对,小黑,今天你也可以暂时躲到外面去对吧,因为那个人讨厌狗。哎,真是忙坏了。还得去摘些花儿呢。」
(啥……)
阿白准备今天就离开此地。不过,阿白心里却对那个人产生了浓厚兴趣。
因为阿白很想看看采春的爱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四周完全暗了下来,因此,男人已经来到。阿白依照采春的交代,早就躲到雏寮后方去了。
阿白发现男人走了过来,敲着门。
「采春……』
男人叫着女人的名字。从阿白的位置,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瘦瘦的身材,身体宽度大概只有采春的一半。身材相当高挑,穿着打扮相当体面,开门迎接对方的采春脸庞清晰可见。
阿白频频地眨动着眼睛。
难道是眼睛产生错觉了吗?
阿白惊然发现,徽微地浮现在采春脸上的笑容竟然是那么地妩媚动人。采春以十足女人味的柔美体态将男人迎入屋内。
不久,只听到采春奇妙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阿白窥视着屋里的动静,许久后发现男人依然不发一语。
就像是采春唱着独角戏。可见那是一个多么沉默寡言的男人。
阿白原本以为男人会就这么住了下来,没想到,半夜里,男人却往屋外走了出来。
阿自从鸡寮背后悄悄地探出头来,昨了咋舌。云偏巧遮挡住月亮,同时也是因为被戴在头上的帽檐遮挡住,阿白根本看不清楚男人的脸。
而且,连雾都出现了。完全没有光线的照射下,男人却步履坚定地朝着通往昏暗森林里的那条路上走去。可见男人对这条路是多么地熟悉。
打算悄悄地跟踪对方的阿白停下脚步。因为,阿白听到屋子方向传来打破东西的声音。
进入屋内后,阿白皱起眉头。
发现采春跌坐在泥地屋里的地上,花瓶破了,碎片和花瓣散落四处。
那是采春为了迎接男人而匆忙摘回来插在花瓶里的花。
『……怎么回事?』
「小黑。」
采春表情凝重地朝阿白说道:
「别离开我。」
『什么?』
「小黑,你千万别离开这里,不管我长得多丑,即便我只会染布,我只有你,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阿自惊讶得目瞪口呆。采春垂头丧气地,显然伤得很重。
『你难道被那个男的给抛弃了吗?他对你说了不堪入耳的话吗?』
即便对方那么做,与阿白何干?阿白自己对采春的容貌还不是出现过种种的想法。
不过,阿白竟然往门外冲了出去,紧追不舍地跟着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
阿白跑着。
马上就看到男人的身影。
就算追上了男人,自己又能怎样呢?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阿白脑海中交互地浮出白日里浮现在采春脸上的喜悦神情,和垂头丧气地锁着壮硕身躯的身影。
咱一定要帮你追回,阿白这么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阿白迟迟无法追上男人。
怎么可能,即便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狗,脚程应该还是比人类快呀!何况男人并没有用跑的,只是以普通的速度走着。
阿白拗着性子拚命地跑着。他期待男人停下脚步,所以在男人背后试着汪汪汪地叫着对方。
不过,男人并没有回过头来。阿白继续追着,终于追到森林的入口处。
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于是,阿白迅速地绕到男人面前。
绕道采春深爱着的男人面前。阿白心想,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呢?
『……………啥?』
阿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为男人没有脸,仔细看,确实看得到眼鼻之类的模样,不过,轮廓非常模糊,几乎和黑暗融在一起。
手脚也是透明的。
『你……?』
阿白全身僵硬,风吹了过来,男人的身体轻轻地飘起。
(行迹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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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来一道声音,是数日前将悠游空中的阿白拉到地面上的声音。
(被发现了,果然被对方给发现了……)
声音从夜色中的森林四周传了过来,抬头看,只看到男人的衣物轻轻地随风飘荡着,接着迅速地被吸入黑暗中似的消失了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跨进屋内,阿白就大声地责问着,采春背对着阿自,坐在简陋的桌子前。
『那家伙,看起来应该是亡灵。你怎么可以和亡灵交往呢?』
阿白心想,采春一定又会装作没听到吧。采春一动也不动地一直背对着阿白。
阿白一直瞪着对方的背影想着。那个男人不是活人。那个人到底是亡灵呢?还是魔物之颊呢?阿白并不清楚。不过,采春应该还没有发现对方的真正身分。
采春莫非将那男人视为一股男人吗?因为一直以为阿白就是她称之为小黑的那条狗,所以没有注意到阿白的声音。
仔细看,采春的背部微微地颤抖着。
「倘若……」
『倘若什么?』
「倘若自己能长好看一点。那我的人生,或许会比现在好过吧。」
阿白大惊失色。
『……你没必要那么难过。』
「每个人见到我都会这么说?『这副长相,没有人敢娶你的』,果然如此。任何人看到都会取笑我,真是悲哀,连父母亲都疏远着我,因为我这张脸、这个庞大身躯而感到羞耻,担心着别人的眼光。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过,还是促使我远离城市独自生活着。」
阿白心急如焚,非常生气地低声说道:
『……你的长相并没有丑陋到那种地步。』
采春回过头来,果然遗是继续地哭着。红红的大脸上,边流着鼻水边哭泣着的模样,即便想恭维她,漂亮的话还是迟迟说不出口来。
「不会奚落我的只有你。」
采春边哭边笑着,岩石似的脸上突然柔和了许多。
「逦有……打从城里来的那个人。」
采春的爱人。没有脸的亡魂。
「那个人说过,只有那个人说过,采春,你是一个美人……」
『………』
「笨蛋,你是在做梦。愚蠢的女人……」
采春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着,阿白默默地看着采春哭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似的大叫道:
『吵死了!『
采春抬起头来,用那对泪眼朦胧的小眼睛看着阿白。
「……小黑?」
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穿着打扮,并一天到晚工作着的女人;心无旁骛地在田地里耕作着,染布染到手指部龟裂了的女人。
不可能是美女,连待在她身旁:心情都无法平静下来。
不过,那又怎么样。
『你对自己能不能多点自信心。笑一笑,还是有一个不错的长相。』
采春停止哭泣,看着阿白。不,正确的说法是看着黑狗才对。
「……你是在说话吗?」
采春似乎终于发现自己并非幻听了。
太迟了。
阿白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就是你,一直抱怨着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即便外貌上阿白只是一条黑狗,但他还是不会放弃恢复阿白的念头。
采春离开了椅子,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到阿自身旁,低头看着阿白。
默默地注视阿白好一会儿。
采春和过去一样,突然,紧紧地搂住阿白的脖子。
『快、快受不了了……』
「好温暖的感觉,你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采春靠在阿白耳边喃喃自语着。
说温暖,采春也一样。阿白忍耐着痛苦的戚觉,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地让采春搂着。
阿自发现,四周突然渐渐地暗了下来,夜深了,不过,屋子里应该很明亮才对呀。
或许是蜡烛烧尽了吧!阿白想确认,却因为采春紧紧地搂住自己,连脖子都无法动上一动。
「小黑,千万别离开我。」
采春继续说着相同的话语。
「别把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丢在这里。即便那个人不再来,我只有你,千万别离开我。」
屋里真的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连采春的脸都看不太清楚。
不过,采春的气息依然浓厚。
『到底是为什么?』
阿白问道。
『为何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采春回答道:
「一个人不是很寂寞吗?」
真是的,阿白叹息着。明明壮硕如牛,却像个孩子似的。
阿自没好气地说着。
『你仔细听着,咱不是狗,不是你所谓的小黑。咱是天马,能够在天空中飞翔。咱在空中飞着的时候见过你染的布,随风招展的布,老实说,咱惊讶得不得了,既不是在天空中,也不是在海上,你竟然能染出那么漂亮的颜色。』
采春默默地听着,阿白微微地想过后继续说道,.
『和你住过这一段时间后,咱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那种蓝就是你本身。咱认为,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认真的女人了。』
阿白顿了顿后,更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是一个好女人,的确是一个好女人。咱非常清楚。』
采春全身僵硬,不过,慢慢地释放掉身上的力量。
不多时,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
沙哑的嗓音。
把在天空中翱翔的阿白呼唤、吸引到地上来的那个声音。
采春的气息突然消失。
仔细看,只剩下阿白待在现场。
一个人,不是狗,而是以少年姿态站在河岸边。

6


夜色渐渐地淡去,四周像蓝染液流过似的依然昏暗,不过,已经慢慢地亮了起来。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阿自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视线的尽头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着。他屏住着呼吸,快步跑了过去。
阿白看到一个倒塌的房舍,木头腐朽,溃不成型的屋顶上长满了杂草。
显然是采春的家。
废屋里走出一条狗,全身漆黑、瘦骨嶙峋,折起一边的耳朵。
「小、小黑……吗?」
阿白半信半疑地问着,突然听到狗回答道
「正是。」
阿白咕噜地咽下一口口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女人到哪里去了呢?直到方才,咱还变成了你,你到底……?」
『俺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女人,早在十年前就死去了。』
小黑打断阿白的话后说着。
「一直等着心爱的男人,一直等呀等的,等到死为止。」
怎么可能。
你的意思是,采春是亡灵吗?那个女人的体温明明遗留在阿白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阿自觉得对方的话还是说得通,除了采春以外,阿白未曾见过任何人的身影。采春的爱人并非实体,阿白看到的一切难道都是亡者显现出来的幻影吗?
「……那个女人,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和心爱的男人结为连理吗?」
小黑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是远从城市而来的商人,为了主人攒存的大把银子而接近她,骗走银子后就再也没有露过脸。但主人却从不间断地望着山脚下,等待着男人的到来。』
可悲的女人。连死了都还在等待着男人的来访,拚命地工作着。
阿白紧紧地晈着嘴唇。迎接男人进入屋内时,采春脸上的笑容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在阿白的眼里。
「你是那个女人饲养的对吧。直到女人死去为止,你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吗?」
小黑默默地点了点头。黑色的身影开始融入朝阳之中,阿自感触良深地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来,你即便死后还是一直待在此地呢。因为那个女人的灵魂在人间徘徊不肯到冥界去,你莫非是爱上了那个女人?」
小黑并未点头,不过,也没有否认。
阿白垂下了眼皮。
(别离开我,小黑,我只有你,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因为心爱女人的要求,直到死后还继续守护着对方吗?
采春非常重视小黑,不过,对于抛弃自己的男人,直到最后一刻还是念念不忘。
愚蠢的女人。
愚蠢的狗。真是……
『……感激不尽。』
小黑说着,阿白抬起视线,再也看不到黑狗的身影。
口八有声音随着风传送过来。
『正因为你是一个死心塌地的家伙,所以才会被那个女人的灵魂招引过来。俺只是一条狗,俺说不出口的话,你全都说了出来。那个女人的确是一个好女人……』
朝阳渐渐升了起来,四周慢慢露出了鱼肚白。
阿白伫立在废屋前,拉出长长的身影。


已经看得到白翼山的山顶了,和离开时不一样,阿白在天空中奔驰,唧步却不由得慢了下来。
阿白试着寻找着自圆其说之词。
不是咱要回山上来,咱只是路过。就这么说吧。
不过,看到那片熟悉的绿色屋顶时,阿白就没来由地想家想得不得了。他在府邸上空虚晃了好一会儿。
突然发现凛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抬头看着自己,阿白~阿白~地大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怎么啦!没必要那么拚命地叫咱好不好。
寅仙也走了出来,抬头望着这边,即便远看,阿白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痛苦神情。你不回来我们反而落个清静,说不定又要被寅仙这么数落一番。不过,寅仙却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看着阿白。
等待阿白降落下来。
凛花则痛哭失声,哭到满脸通红。
算咱败给你了,阿白心想。
阿白终究还是爱着那两个人,不管对凛花的心意能否得到回报,不管寅仙对待自己的态度如何恶劣,阿白决定待在那两个人的身边。
凛花像要挥断手似的拚命挥着手,不断地叫着阿白!阿白:然后大声嚷嚷着你回来啦:
『……嗯。』
阿白小声地回答,降落到地面上。凛花破涕为笑,张开双臂,往阿白跑了过来。未曾对别人说过。小时候,阿白是个爱哭鬼,不过,长成目前这副英勇气概后,未曾再出现过掉眼泪之类的情形。
如今,视野竟然越来越模糊。
阿白庆幸能再次见到凛花,连寅仙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站着,都让阿白感到非常温馨。
阿白是天马,明明应该独自一人栖息到险峻的岩山山顶上才对。
(一个人不是太寂寞了吗?)
采春一语惊醒惊醒梦中人。
总有一天……阿白心想,总有一天,一定会将采春的事情告诉凛花或寅仙吧。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座非常寂寥的山中,一个女人和一条狗一起生活的事情。
女人长相并不好看,不过,女人染的布真是漂亮极了。非常好的女人,而狗,只是一条愚蠢的狗。
不过,咱比任何人都了解那条狗的心情,别误会,并不是因为咱长得像狗。
不过,不管是人类,天马或狗,其中都不乏自讨苦吃的家伙,不乏多管闲事却不求回报的家伙。
那些人,正因为这样的个性而过得非常幸福。这件事咱非常地清楚。
当然非常地清楚。


日落树梢,觉醒之恋

初夏季节的白翼山上充满着清新舒爽的空气。一大早,山顶附近的那楝古老府邸……微微地崩塌的绿色屋瓦,让人不由得产生年代戚的飞檐装饰,或涂上红漆的梁柱、三层建筑的宏伟高楼,一切的一切部沉浸在朝雾之中。
公鸡啼声响起,栖息四周的鸟儿紧接着唱起了悦耳的歇声。
太阳开始升起,周围越来越明亮,注视着柬边那万里无云的天空,凛花盈盈地笑着:
「我总碍得,今天会有喜事发生。」
网圆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凛花仲着懒腰。绑成一整束的长发左右晃动着,一直往厨房后方走
土。为了打理早膳,打起冰凉的井水。
正准备将装满水的水桶提到嶎房的凛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正注视着自己。
凛花回过头去。
草丛沙沙作响。
「……敢阀您是哪位?」
躺在长椅上睡大鲎的阿白一直说着梦话。他的真正姿态为背上长着翅膀的天马,是野兽,以野兽姿态时睡在地板上,以人的姿态睡觉时则睡在长椅上或床上,这么睡并无特别的意思,只是阿臼长年以来的习惯。
「嗯~好、好难过……」
透不过气来,微微地张开眼睛,难道是在做恶梦吗?阿白经常因为这件事而烦恼着。阿白发现一位身材娇小的老婆婆盘腿坐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到、到底要做什么……」
「想跟你谈谈。」
身上穿着微脏毛皮的老婆婆名叫娥瑛。她是狐狸精……是经过很长的时间修炼出魔性的狐、狸或黄鼠狼之类。娥瑛用那对白浊的眼睛盯着阿白看个不停。
「怎么来着,醒了却愣头愣脑地,莫非又傚了恶梦啦?」
「……是你搞鬼吧。」
阿白将蛾瑛匿倒在一旁。老婆婆娇小归娇小,身体还挺重地,一直坐在胸口上,阿白哪受得了呀!即便看错,那也不是阿白一觉醒来就想看到的脸。
「……真拿你没办法,什么事?这么大清早地。」
「所以说,想找你谈谈呀。你愿不愿意和老身一起出去旅行呢?」
「啥?」
对于突如其来的邀约,阿白频频地眨动金褐色眼眸。
「为什么是咱和婆婆呢?」
「你难道不想去逛逛东株国中的花街柳巷吗?这可是一趟任凭摘取名花的旅行喔。随心所欲地逛逛私娼馆,随意挑选喜欢的妓女,畅饮当地知名美酒,整天游山玩水,反正不必担心啦,全由老身我付帐。」
蛾瑛咚咚咚地拍着胸脯。她堪称守财奴特别多的狐狸精中的佼佼者,几乎全国各地都有财产。不过,阿白却觉得这样的提议太荒谬了。
「恕不奉陪。因为咱对凡人女子没兴趣。」
除了一个人。娥瑛因邀约被拒而显得很不高兴。
「哼,真的吗?那么,造访深山幽谷之旅你意下如何?就由老身来安排,老身会叫各地的狐狸精端上当地最最上等的美玉来。」
「哦,玉吗?」
妖魔无不喜欢日月精华和岁月孕育出来的美玉。因为玉就是妖力的来源。几乎快要留下口水的阿白一看到娥瑛咧着嘴笑,顿时回过神来。
「……这个邀约显得有点奇怪,你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快快从实招来。」
「那老身问你。昨晚你又干啥好事去?」
「什么?咱一如往常地在厨房里吃着甜品,暍着茶……然后,下下棋。那家伙绝对嬴不了咱。」
一想到凛花那满脸不甘愿的神情,阿白呵呵呵地笑个不停。突然——
「笨蛋!」
娥瑛破口大骂着阿白道.,
「你一直这么陪着,凛花何时才能和皇子结为连理呢?」
「这?」
娥瑛口中的皇子指的是这栋馆邸的主人,同时也是方士的寅仙。凛花是原本对寅仙一往情深,冒然地独自登上白翼山后,在此住下来的姑娘。
历经过去种种后,如今,寅仙终于对凛花以心相许,彼此都深深地爱着对方。
不过,至今两人迟迟无法培养出更深厚的戚情。
「婆婆是说问题都出在咱身上吗?咱干扰到他们培养感情吗?」
阿白满脸不高兴地问着,娥瑛点了点头。
「你并没直接地干扰到,不过,你待在这里,凛花就依赖着你,和你在一起,就觉得特别轻松愉快,优游自在地过着日子,因此,你我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设法撮合那姑娘和皇子的一段美好因缘,」
「努力撮合?」
「魅力啦,那姑娘缺少魅力。」
是吗?阿白百思不解,阿白心想,凛花相当可爱呀!婆婆为何这么说。只是……娥瑛却嘀嘀咕咕地念个不停。
「那姑娘根本不肯做出比较有女人味的穿着打扮……一天到晚因煮饭、洗衣或打扫忙的团团转,空闲的时候不是跑到药房里与妖魔为伴,就是由咱陪着玩。」
「对对,就是这样。」
「既不对皇子抛媚眼送秋波,又不积极地投怀送抱……」
阿白认为,假使那么做的话,凛花就不像凛花了。阿白明白,娥瑛希望寅仙和凛花结为连理的理由……寅仙为东海龙王之么子,娥瑛希望为妖魔尽心尽力的寅仙能成为下任龙王人选。娥瑛甚至认为,凛花为凡人,凛花成为龙王妃的话,就能听凭她的摆布。
站在个人立场,阿白并不讨厌娥瑛。不过,阿白还是认为,凛花和寅仙的事情还是静静地观察一阵子为佳。
「我说婆婆呀……」
就在阿白开口陈述自己的意见时,门被用力地撞了开来。
「寅仙。」
本人登场了。难得一见,并未一如往常地穿着黑色的袍子,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袍。黑色长发睡得一团乱。
然后,不高兴的神情更甚于往常。
「怎么回事?」
阿白问着,寅仙满脸不安,交互地看着娥瑛和阿白后说道:
「能不能过来一下,有东西想请你们看看。」
跨入寅仙卧房后,阿自惊讶得不得了,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反覆地眨动好几次眼睛。
「凛……凛花?」
发现凛花在房里。伸长着脚坐在寅仙的床上。身上并非穿着平时惯穿的简朴男性袍子,反而像极了某家妓院的妓女似的,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大红色衣衫,既没有缠上腰带,还大大地敞开着衣襟。没有系绑而散落下来的长发勉强掩盖了胸部。
凛花旁若无人似的紧盯着站在阿自身旁的寅仙,脸上漾满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和平常并无两样,依然是那么地天真无邪,只不过……总让人觉得有某种微妙的差异。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呀!继、继续做刚才做的事情吧!」
继续?阿白侧眼看着寅仙身上那套乱糟糟的睡袍。寅仙低声地问着蛾瑛和阿白道:
「……这种状况,你们有何想法?」
阿白嗯嗯嗯地摇着头。娥瑛也一样。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快点……」
凛花站起身来,将头发拢到背后,衣衫就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坦胸露背。
「啊喔别……别……」
阿白赶忙跑到凛花身旁,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凛花身上。凛花瞪大眼睛,抬头看着阿白。
仔细地观察着这边似的。
「为,为什么……哼。」
阿白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到床铺上。凛花突然搂住阿白脖子似的扑了过去。
「你来陪我也不错。」
凛花靠在阿白耳边低声说着。阿白束手无策,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凛花呀!你到底是怎么了……?」

2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凛花半裸着身子躺在身旁。」
寅仙淡淡的说明着。
「样子明显异于平常,因此,打算帮她测测体温、把把脉,没想到她不由分说地抱了过来。」
寅仙不断地搅拌着捣药钵里的药材。这是紧邻着寅仙卧房的那间药房,整面墙设置着百药柜,里面装满着各种药材或炼制丹药的的材料,寅仙就是在这里帮妖魔们开立必要的药方。娥瑛非常惊讶地说道:
「皇子……心爱的姑娘半裸着身子抱住你,你们难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她并非我所喜欢的姑娘,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平时总是和寅仙唱反调的阿白,这次却持相同的意见。
的确,她不是凛花。凛花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举动呢。
「她是不是吞下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呢?或者是,被哪个妖魔给附了身……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想办法解决。」
寅仙叹息着,看着坐在窗边的凛花。她双手托着下巴,靠在窗台上哼着歌,看着庭园。娥瑛已经帮她换上了普通姑娘的穿着打扮,不过,身上的衣裳已经都松开,穿着打扮完全走了样,光着脚被看到也毫不在乎。
寅仙将捣药钵里的东西倒在碗里。
「先让她服下这种汤药吧!这是甘草、茯苓加上少量的石脑调配而成,具安神作用,服下后有助于排除体内的异物……」
「不!」
突然,凛花的脸朝着这边,非常难过的垂着眉、摇着头。
「我绝对不会服下苦药什么的,我又没有不舒服。看我心情这么好。」
「阿白,抓住凛花。」
「嗯,好。」
阿白赶忙往凛花靠了遏去,打算从背后扭住凛花的手
「抱歉,得罪了……好痛!」
阿白太掉以轻心了。凛花架起拐子猛力地往阿白心窝撞了过去,力量大到一点也不像是姑
娘家。阿白眼前一黑,凛花一溜烟似的从阿白的手臂之间溜了出来。寅仙迅速地抓住凛花的右手腕,将凛花的身子扳了过来。寅仙毫不留情地揪住凛花的下颚,将下颚往上抬起,然后,打算将碗靠到凛花唇边却无法如愿。
因为凛花伸出左手,抓住寅仙的手腕,控制了一切。或许是被相当大的力道抓住吧,寅仙的手腕或手微微地馁抖着。
「怎么了?」
凛花微微地偏着头,问着寅仙。
「真的想要我暍下吗?你真的想要我这么做吗。.」
「正是。」
「既然这样,好吧!」
凛花啪地抢下寅仙手上的碗,大口吞下碗里的东西。
把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脸颊红了起来,嘴唇颤抖着。一群人屏息以待,静静地看着凛花的状况。凛花依然瞪大着眼睛,直挺挺地站在寅仙面前。
半晌后,终于吁~地吐出一口气来。
「好苦哟。所以说人家不喜欢吃药嘛,好了吧,别净做些欺负人家的事情?」
阿白这才颓然地放松了心情。

3

当日,阿白一整天都在观察着凛花。
凛花的脸孔和平常没有两样,还是非常可爱(至少,对阿白而书是如此)。一举一动也一如往常从容不迫,工作的时候手脚非常俐落、勤俭持家,像平常那榱在厨房里打理餐点,打扫庭院,刷洗着家具家用品。
不过,阿白还是觉得很奇怪。
譬如说,打扫庭院时,凛花经常望着天空发呆,非常烦恼地叹着气,拨头发的动作显得特别婀娜多姿。
譬如说,擦拭橱柜时,凛花经常停下手,回头看着阿白。若有所思地瞄着阿白,然后,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阿白心知肚明,凄花绝对不会以那种态度看阿臼。凛花笑的畴候,声音总是像小鸟似的,那么开朗、清亮。
除此之外,现在的凄花还会做出扭腰摆臀地走路,揽镜自照笑个不停之类的举动,一点也不像是过去的凛花。
(凛花到底是怎么了呢?难道是被什么坏东西悄悄地附身了吗?)
白翼山上的这栋府邸里的确频繁地出现奇怪的家伙,其中不乏牛或狐的化身,或会吃人的家伙。不过,妖魔们都对方士寅仙敬畏三分,对对住在馆邸里的人应该不会下手才对。
(咱就来仔细地瞧瞧吧。)
阿白打算靠自己的敏锐嗅觉来拆穿敌人的真面目,在厨房里,朝半蹲着查看炉火的凛花背后走去,偷偷地闻着凛花的味道。
没想到凛花突然转过头来,说了声:「你在做什么?」看着阿白,眨着眼睛。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找你呢。」
凛花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嘻嘻地说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娥瑛诧异地问着阿白。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咱是躲在这里。」
阿白悄悄地躲在一个平常不使用,形同置物间的房间里的大屏风背后。
「躲着凛花吗?」
「没错,那家伙竟然硬要扯下咱的衣服。」
「什么?」
娥瑛瞪大着白浊的眼睛。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她说咱的衣服太脏,缝线又明显绽开,一直叫咱脱下衣服,还不止这些,还说要帮咱梳头,要帮忙拿掉黏在嘴边的饭粒,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咱。」
连对男女关系一知半解的阿白都懂,凛花做出那些举动是在诱惑阿白,那种眼神、那些手部动作。是的。阿白小声地说着。
「……那家伙。都是因为寅仙那家伙一直躲在药房里,所以才把矛头指向咱吧。」
「你、你说什么?」
娥瑛的脸色刷地变得死白。
「为何会这样……这么一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这段话迎头棒喝似的点醒了阿白。阿白发现自一大早起,娥瑛就打着什么主意似的,阿白一把揪住娥瑛的衣襟,凶巴巴地说道:
「婆婆,莫非又是你在搞鬼?」
「终于露出了马脚。」
耳边突然传来甜美的说话声,凛花从屏风的另一头露出头来,看着阿白,双眸眯成月牙状。阿白吓得竖起了全身寒毛。
「……干嘛啦!吵死了。」
此人绝非凛花,阿白确信,因此,毫不客气地顶撞了对方。凛花脸上顿时浮现出伤心的神色。
「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呢?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帅气了,所以,人家只不过是想帮你洗洗衣服,或缝缝补补而已。」
「免了。」
「你很讨厌我吗?」
阿白马上别过脸去。
「讨厌……不,不可能……只是,你不是凛花……哼。」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呢?我真的是凛花呀!」
「才不是。」
「我是凛花哟。你不妨看个清楚,你看。」
阿白战战兢兢地看了凛花,发现有对圆圆大眼睛的凛花急得眼眶都溢出泪来。
可恶,阿白暗自咒骂着。
阿白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凛花流泪。
「……你是何居心?」
「毫无恶意,人家只是想对你好一点,想照顾你罢了。」
「为什么?」
「因为人家喜欢你,因为你非常体贴温柔,充满着男子气概。」
阿白闭上了眼睛。我喜欢你……凛花曾经对阿白说过无数次,每次都让阿白同时尝到了酸甜苦辣味道,因为,阿白深深地了解到,凛花对自己的好是什么样的种类。
阿白心知肚明,凛花并非因为自己充满男子气概而喜欢自己,虽然她经常夸赞自己非常温柔体贴,不过,对自己怀抱的是别于男女感情,对于自己而言却又是相同价值、非常温暖的一种情愫。
「哇哈哈哈……」
阿白大笑后就霍地站了起来。凛花非常惊讶地抬头看着阿白。
「有味道。」
阿自直截了当地说出,凛花脸上浮出嫌恶的神情。
「你说什么?」
「你不是凛花,什么味道呢?咱一时也说不上来,不过,绝对是野兽的味道,而且,凛花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逼迫咱,或背叛寅仙之类的举动,咱非常清楚。」
凛花……不,有着凛花脸孔的某个人恨得牙痒痒似的抬头瞪着阿白,然后,说出不太适合那张可爱的唇的恶毒话语。
「年轻小伙子呀,别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起染房来。」
「啥……」
翻脸如翻书。阿白惊讶得不得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快快过来!」
对方平由分说地以惊人的力量一把扯掉阿自身上的袍子。得手想要的东西后说道:
「我一定会帮你洗得很干净。」
睑上又浮出温婉的神色,扭腰摆臀地走出房斗,哈哈哈的大笑声誉撤回廊,留下赤裸着上半
身的阿自愣在现场好一会儿。
「这这,这家伙到底是……?」
娥瑛也不知迈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

4


夜半三更——寅仙独自一人待在药虏整理着药柜,一一拉开填渐整面墙壁的抽屉,确诏着里面的药材,过时的药材就丢弃,必须补充的材料就写在纸上,同时筛选出必须捣碎或干燥的药草。
都是方士必须做的工作,却不是今天非做不可的工作。
不过,烦恼的时候最适合从事这项工作。
性情完全改变了的凛花……
显然是被什么坏东西附了身。
不管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当然必须尽快地想办法逼出。方法非常多,除了使用药草外,寅仙还懂得如何以仙术逼出附身之物。
不过,凛花被什么东西附身,至今不明,解决办法因对方的真实身分而有所不同。勉强逼出附身物而损及被附身者人格的例子时有所闻。
如何是好呢——
脚步声从回廊上传来,寅仙开门,发现置身于黑暗中的凛花。
「寅仙,吃宵夜了。」
寅仙清楚地看到托盘上摆着一碗宵夜,像极了碗里漂浮着切面的汤。捧瞀托盘的壤花,脸上微微地浮出神清气爽的笑容。
「请进。」
寅仙请凄花进入药房。事情总不能继续摆着不解决。凄花非常高兴地笑着,将托盘摆在桌上,寅仙弯下腰去,用筷子沾着汤汁,其间,凛花非常熟练地泡着茶。
「味道如何?好吃吗?」
坐在身旁的凛花显得有点心浮气躁。汤的味道和凛花平常做的不太一样,好吃程度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因此,寅仙点了点头。
「非常好吃。」
听得凛花双眸闪闪发光,脸上漾满幸福的笑容,性情不大相同,不过,那笑容显然不会骗人。
寅仙静静地放下筷子。
「你为何附身在凛花身上呢?」
凛花瞪大着眼睛,百思不解地注视寅仙。
「我是凛花呀!」
「不,你不是。」
「太过分了。」
凛花眼睛中含着泪,寅仙笑了出来。
「对付阿白的那一套,对我不管用。」
凛花双手啪地捂住了脸,低下头去,原本以为她会哇地哭了出来,结果却出乎寅仙的意料。嗲声嗲气的说话声从指缝间传了出来。
「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是冲着这个身子而来,原本以为既然是附身被称之为凛花的姑娘身上,那我就成了凛花。因为,当我叫那位姑娘把她的身体让给我的时候,我就非常顺利地进入。顺利地化为一体。」
寅仙皱着眉。
「凛花让出……?」
「当然,我并未勉强对方,并未抢走她的身体,请用吧!是姑娘自己这么说,实在是非常善良的姑娘。」
寅仙叹着气,心想,凛花的确可能说出这种话,当然,一定是这个陌生女子花言巧语地诱导了凛花。
否则,凡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魔性附身,更何况是精神力那么强的凛花,除非凛花对某些事情感到厌倦。寅仙摇摇头继续说道:
「能否请你自动退出。此地并无你要的东西。」
「不可能。我想得到你。」
凛花伸手指着着寅仙,慢慢的抬起头来。
出现在寅仙眼前的不再是凛花的脸,而是修长、苍白的脸,柳眉下是一堆炯炯有神的细长凤眼。
「那条名叫阿白的狗也不坏,不过,我更想和阁下您上床。」
「冲着我来吗?」
「我要的是更强的男人,不管是哪个时代,听说,和和龙交合即可延寿千年。」
寅仙眯起眼睛,看着外表是凛花,实际上并非凛花的姑娘。
「……过来。」
寅仙张开双臂似的说着,对方马上就扑了过来,扑进寅仙双臂之间,而陌生女人的脸孔马上就恢复了凛花面孔。
圆圆的眼睛、光辉细致的脸颊。稚气未脱的唇。柔软的触感——这一切的确是寅仙深爱着的姑娘。
一阵香浓的茶香突然袭来,是清新、冰冷的新茶香味。
(这是……)
凛花的手臂绕到寅仙的脖子上,寅仙一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将对方的头往后扳,另一只手轻轻地依序触摸凛花的耳朵、肩膀、心窝一带,就着烛台光线,清楚地看到白晳的喉咙部位。凛花的那个喉咙部位发出声响,是胜利的笑声。
不过,瞬间后,笑脸已经僵住。
「你……为何——?」
凛花僵硬得像根棒子。因为寅仙施展了束缚对方行动的术法,不会控制住呼吸成血流,因此,应该不会很痛苦。不过,凛花还是惊讶得张大着眼睛,看着寅仙。
寅仙扶凛花躺在长椅上,然后,取出事先藏在怀里的东西,是一面六角形的小镜子,他念着咒语,用镜子照着凛花。寅仙施展的是俗称明镜法的仙术,是辨别化为其他模样的妖魔时,经常会使用的术法。
果然不出所料,寅仙心中叨念着。
镜子里映照着银色狐狸,并非一般狐狸,那是尾巴分为四股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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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狐妖,你到底从哪座山上来到此地?」
对方瞪大着眼睛,空气震动着,只见长椅上的狐妖身体剧烈地颤动着,转眼间,凛花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不远处的窗边。
术法遭破解,那股抵抗力令寅仙不得不佩服,寅仙张大着眼睛。对方肩膀上下起伏,气喘吁吁却不饶人地低声咒骂着。
「若继续以这种手段对付我,阁下就再也无法唤回这位姑娘。因为强行消灭了我,姑娘的灵魂将奥我同归于尽。」
「这就为难我了。」
抓住窗框的手顿时变白,指节浮起。凛花的脸和先前寅仙瞧见的另一个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女人怒不可遏,同时也显得很疲累,看起来伤得不轻。不知道为什么,寅仙竟然对她产生了怜橱之心。
「……得罪了,不过,敬请赐教如何唤回凛花?在下答应你,尽量不使用强硬的手段。」
「此事我也无从奉告,必须由阁下自己思考,思考凛花内心真正想望的是什么。」
「凛花真正想望的是什么?」
「阁下认为,狐狸精能附身于一位内心里毫无阴郁的凡人吗?显见这位姑娘的心里必有阴郁,必有绝对无法实现、令她感到忧伤的心愿。」
「………」
「仔细想想吧!其次,想办法帮她完成心愿,如此一来,姑娘就会自动回来,凭自己的意志把我逼走,不过……」
女人脸上直冒冷汗地咧嘴笑着说道:
「阁下毕竟是个男人,对于女人,尤其是这个年鬃的女人那纤细、多变的心思之类的,必定会感到难以捉摸。」
女人淡淡地说完话后,就往庭院里走去。
阿白亲眼目睹冒充凛花之人从药房里走了出来。阿白认鸟必须瞳时监视着对方才行。
(咦……?)
女人的情况非常奇怪,竟然弓着身子边咳嗽,边踉踉跄枪地穿逞庭院,住厨房里走去,连监视对方的阿自都不禁担起心来,不管被什么东西附了身,那毕竟还是凛花的身体,阿白
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因此,决定跟在后头看但究竟。
跟进厨房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听到通往后方菜园的那扇门后傅来了说话声,以一般人难以听见的声音说这话,不过,听力绝佳的阿白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有气无力地说这话的女人声音……还有,另一个声音。
「你的为所欲为让老身慯透了脑筋。」
是娥瑛的声音。
「……籼当初的约定不一样,当初,老身为何会要你这种身经百战的狐妖办这件事,你难道都忘了吗?你该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诱惑皇子,早早地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你不该节外生枝地挑逗阿白。」
这段话让阿白格外地吃惊。阿白惊讶到一个人频频地张大着嘴倒抽一口气。
果然又是蛾瑛在搞鬼。而且,目的竟然这么微不足道……不,这件事或许不能说是微不足道,不过,值得搞到连凛花部被魔性附了身吗?
女人回答道:
「可是……大姥姥,那条名叫阿白的狗,和我过去的那个当家的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嘛,傻愣愣的、挺善良的,一看到喜欢的姑娘就会马上摇着尾巴,让人家不由得产生了想要照顾他的念头。」
阿白微微地颤抖着,强忍着往门后冲的念头,太、太过分了,这女人。
「而且,那条龙的确不好惹,哪可能那么轻易地受到我的诱惑。」
夹杂着叹息声的话语,听得娥瑛火冒三丈地大声说道:
「你总该想想办法,那可是你的使命。时间耗太久,继续道么下去,早晚被皇子拆穿底细。」
「早被拆穿了。」
「什、什么……」
「那小子,自作聪明地耍了仙术。我一时失察,身体失去了自由,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进到这里来。」
「这么说来,计划是失败了,那就快快离开凛花才对呀!」
娥瑛焦急万分地说着,连偷听着对话的阿白都猛点头,的确该这么做。心想,找娥瑛和那女人算帐是以后的事情,先设法让凛花恢复原形才是当务之急。不过——
「恕难从命。」
女人断然拒绝。
「……你敢违抗老身之命!」
娥瑛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被拆穿的话,皇子就绝对不会对你做出拥抱之颊的举动。你到底想耍什么诡计,迟迟不肯离开凛花的身体呢?」
「……我别无他意,只是觉得……在这姑娘的身髓里……挺舒服的。」
女人呵呵呵地藕笑着。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连我这么轻佻的女人都肯接受,及至目前为止,我附身过不少种女人。这么舒服的感觉,这还是头一遭呢,不由得让我回想起自己还很清纯的那个时候的点点滴滴,回想起剐谈恋爱时的那种青涩却美好的回忆,能够共有那样的咸觉,实在是美好无比的体酸……」
「不行,不行!你敢说不离开凛花的身体之类的话,那拚了这条老命……」
「哦~奉劝您还是别这么做为妙。」
女人难掩兴奋之情地说道:
「勉强把我逼出的话,很可能伤到姑娘的灵魂。」
(什么……?)
这说法让阿白伤透了脑筋。就在阿白下定决心,正要冲出去揪住强占凛花身体的家伙时。
蛾瑛默默不语。突然,女人大喇喇地说道:
「您大可不必操心,那位龙王皇子呀,近日内我一定会让他自动上钩……就跟您赌上阿陵山阿银之名吧。」

6


曾经以铭茶而闻名的高山——阿陵山的山上栖息着一尾狐妖,狐妖自称阿银,变身为楚楚可怜的美女,每天夜里都会从村子里带走男人,做尽吸取男人精气等天理不容的行径。
村子捏的男人都因为被吸光精气而逐渐衰弱死去,人们终于看清阿银的真面目,延请远道而来的道士驱逐阿银。道士追捕到阿银后,结合众人之力,打算以火烧之刑严惩阿银却功败垂成。
「……她是一僩可怜的女人。」
娥瑛垂头丧气地说着。
在寅仙的药房里,今天一大早,阿白就扭着娥瑛的脖子,把娥瑛带到这里来。娥瑛在寅仙和阿白面前,供出自己筹划,也就是叫狐妖好友附身凛花的来龙去脉。娥瑛的计划,原本巨一希望寅仙会因附身在凛花身上的狐妖美色之诱引,而成就一番好事。
此事令寅仙感到头疼不已,伸手捂着额头。
「阿陵山狐妖之事,我也略有所闻……」
「那些传闻真假掺半。」
娥瑛吸了吸鼻子。
「阿银栖息乡野山林,是因为迷恋茶农家的二儿子,因而隐藏了真正身分,和男人建立了家庭。阿银愿为男人粉身碎骨,一天到晚在茶园里工作着,没想到,男人厌倦了阿银,抛妻弃了茶园,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无数个男人因孑然一身的阿银美色而大力追求,罪过不应由阿银一个人承担。」
「毫不相干?这些事情。」
阿白焦急万分地抓着头发。

「当前问题在于,那女人丝毫没有离开凛花之意。」
寅仙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注视着开始亮了起来的庭院,平常的话,此时,差不多是凛花起床的时候……
那狐妖曾经说过,凛花心中必有不满,因而引来魔性附身,只要心愿顺利达成,凛花自然复原,自动逼走狐妖。
寅仙想起凛花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心想,那笑容的背后真的藏着阴霾吗?
寅仙心想,倘若那就是事实,那自己就必须设法消除那些阴霾。凛花一度离开白翼山返回娘家去,而前去迎接,把她带回山上的是自己,他再也不能就此失去了凛花。
「老身有个好办法。」
娥瑛吞吞吐吐地说着,仔细看,或许是正在反省着吧,身体缩得比平时小了许多。
「焚烧苦艾,您认为是否可行?」
苦艾为狐狸精最害怕的草,常用于消灾除魔,
「……有一座山上生长着成分强度高达一般艾草十倍之多的苦艾,老身这就驱使士遁之术,前去摘取。」
寅仙紧皱眉头。
「你难道不害怕吗?」
「道行如老身者,对苦艾或多或少会戚到不舒服,但,尚可忍耐,阿银果然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狐妖,不过,道行还是远不及老身,很快地就会束手就擒。」
「那就快去快回。」
阿白轻蔑地哼了一声,用力地推一下娥瑛的背部。娥瑛急急忙忙地朝着药房暗处走去。
「且慢!」
寅仙不由自主地叫住对方,看着回过头来的娥瑛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阀道:
「您为何采取如此强烈的手段呢?」
做出招来狐妖,叫她附身在凛花身上之类的举动。
蛾瑛回过头来,咧嘴笑着。
「当然是希望皇子能早日成家,下定决心更进一步地迈向龙王大位。」
「果真只是如此?」
寅仙显得有点厌烦地问着,娥瑛脸上不由得浮出柔和的笑容。
「老身觉得那姑娘非常可爱。希望她能早日和心爱的男人结孰连理,因为,皇子您是被说成多情种的龙,但迟迟不见行动,万一凛花姑娘就此回乡该如何是好……」
说完话后娥瑛就消失了身影。

7


马上就掌握到那女人到来的迹象。
寅仙张开眼睛,注视床铺上的蚊帐顶好一会儿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际,室内非常明亮。寅仙慢慢地仰起上半身,待在床铺上,正好和坐在脚边的凛花彼此对望着。
凛花盈盈地笑着。因为被狐妖附身而显得更妩媚动人的笑容。今天,凛花和平常一样,身上穿着非常朴素的袍子,不再像前几天一样穿着大红色衣裳,头发也高高地梳起。
「这才是你的所好?」
露出雪白的牙齿,凛花问着,然后,坐在床上往前移动着,悄悄地往寅仙靠了过去。
寅仙目不转睛地,默默地注视着对方。或许是认为沉默就是默许吧!凛花终于靠到寅仙身旁。
不过,并未继续做出过分的举动『凛花羞答答地抬头看着寅仙,显然是改变了战术。寅仙伸手轻轻地摸着凛花的脸颊。
寅仙把脸凑了过去,仔细地看着圆圆的眼睛,发现奇怪的光影在眼底晃动着。凛花微微地张
开着双唇,呼出香甜的气息后说道:
「放心吧!别再犹豫了,这姑娘真正想望的说不定是你的拥抱呢?」
寅仙眯起眼睛,就在这个时候——
「够了!」
门砰地被推开,阿白和娥瑛闯了进来,手上分别拿着布块卷成的小火钵,火钵里不断地窜出白烟,四周顿时充满着剌鼻的味道。
哇~凛花闪躲着,从床铺上滚落在地,弓着背,开始拚命地咳嗽着。娥瑛朝着凛花身旁走了过去。
「觉悟吧!这是你最害怕的苦艾!」
「大、大姥姥……」
凛花……不,狐妖泪流满面,抬头看着蛾瑛。娥瑛板起面孔,摇着头。
「快快离开凛花,放心,后续问题老身会一肩扛起,保证你能全身而退离开此地。」
「开玩笑。」
狐妖躲在袖子后头笑着,应该是痛苦挣扎才对呀!狐妖突然起身往娥瑛扑了过来。火钵掉落
在地,摔个粉碎。狐妖朝着寅仙问道:
「我的话你全忘了吗?你难道不在乎这姑娘的魂魄!」
低声威胁着。
「闪开!」
狐妖一把推开愣在当场的阿白后,迅速地走出房门。
「糟糕。」
娥瑛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快追阿银,阿白,快!」
「莫追。」
寅仙制止着阿白,下了床。
「我上,你们不许跟来。」
寅仙出了房门,追着狐妖而去。
狐妖赤足跑进森林里,脚程比本来的凛花快上好几倍,只见白色衣裳在树木之间穿梭着。寅仙拚命地追赶着对方。
(糟糕,前方……)
寅仙蹙着眉头『森林突然中断,前方就是断崖绝壁。果然不出寅仙所料,狐妖进退不得地待在悬崖上。
察觉到寅仙追来的迹象,狐妖回过头来。
不再是凛花的脸庞,寅仙看到的是前几天窥见的、满脸疲惫的女人脸孔。
「……别过来,」
女人龇牙咧嘴地威吓着。
「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寅仙懊恼不已,心想,从那里跳下去的话,凛花难免一死。凛花的魂魄或肉体将就此失去吧!
「早就警告过你,不得勉强逼我离开。」
「是的。」
「是你们先破坏了约定。倘若……你真的珍惜这姑娘的身体,那就静静地看着我离去。」
寅仙雨步,三步地往后退,狐妖慢慢地移动着,准备沿着悬崖离开现场。
狐妖身影再次消失在森林里。寅仙紧紧地握着拳头。
凛花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竟然未曾搂抱过,完全是因为寅仙对自已的出身产生的复杂心情,同时也是因为凛花年纪还小。寅仙打算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成长。
诚如那狐妖所言,拥抱就能将对方留在身旁的话,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做。
事实不致于那么单纯吧。
凛花想望的……恐怕就是当前的寅仙最想望的事情。
「凛花!」
寅仙跑着,大叫着,
狐妖吓了一大眺,停下7脚步,这回,寅仙并未以术法束缚对方,狐妖却一动也不懂地站在森林的入口处。阳光从树梢上照射下来,正好在她的背上形成了光影。
寅仙保持着数步距离,站在她的背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叫着对方的名字。
再次——怀着思念凛花的心情,再次叫着对方的名字。
「凛花……」
她回过头来。
凛花的脸。焦点不定。
「回来吧!」
寅仙低声说着。
「我在这里,回到我身边来吧!」
凛花圆圆的眼睛看着寅仙的脸。
非常讶异似的,注视寅仙许久后开口说道:
「好的。」
凛花回答着,然后,非常高兴似的,脸上漾满甜美的笑容。寅仙确信,那笑容的背后没有阴霾。当然,人生在世,凛花心里难免有或多或少的不满或纠结吧!不过,倘若真的是凛花自己招来狐妖,其理由,或者——
凛花的脚边突然刮起小小的龙卷风,附近的草丛剧烈地晃动着,不多时,远处的草丛也摇晃起来。突如其来的风迅速地吹过森林,耳边立即传来尖锐的狐狸惨叫声。
「一定又大大地受到一番折腾了吧!」
凛花边准备着茶水,边幽幽地说着。
「别理她,那是她家的事。」
后方的桌边坐着阿白,正大快朵颐地享受着包子,那是凛花亲手制作的配茶甜点。
「起初,看你变得那么奇怪,咱真是担心死了。不过,很快地就发现,那一定是哪里来的野兽搞的鬼。」
「不好的野兽……」
凛花手上拿着茶罐,遁入思考之中。
的确,凛花的身体显然被某种东西支配过。凛花全然没有那一段记忆。
只不过……
「我想,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是那么坏的人。」
凛花回想着,那天早晨……
打起井水,回到厨房后,觉得有人看着自己,于是回过头去。
凛花依稀记得草丛前面站着一个女人。她不记得对方的脸,对方朝着凛花说道:
(我因为没有容器而颠沛流离,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一定会渴死,能否向器。姑娘若不肯应允,我将无法充分地喝水。)
她鬃然是相当口渴,当时凛花这么认为。她的脸上清楚地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流露出已经好几天不仅没有吃下任何东西,甚至是连水都没有喝遇的神情。
凛花的手上正好捧着水桶,里面装满刚刚打上来的沁凉井水。凛花以为她想要的是那只水桶。
(好呀!)
凛花回答着,她朝着凛花笑着,眼睛闪过一道强光,接着凛花手上的水桶掉落在地。凛花的记忆只到水淋到双脚的那一瞬间为止。
换句话说,凛花是因为会错意而被魔性附身。不过,假使能容许自己辩解,凛花想说的不只是这些。
凛花从寅仙或阿白口中得知阿陵山阿银的事情。
爱上凡人男子后遭到背叛,为了复仇而吸走无数个男人的精气……最后,差一点遭村民们焚身惩戒,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一条小命的狐妖。她受了伤,颠沛流离,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求过任何人地活下来吧!
她的确饥渴,不管是水还是心灵,凛花都很想帮她滋润。
「嗯,既然这样,为何又回到这里来呢?」
阿白不解地问着,凛花回答道:
「因为寅仙呼唤着。」
凛花!寅仙呼唤著名字的时候,凛花顿时清醒过来。凛花从寅仙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中听出了寅仙的心声。
凛花一听到寅仙的呼唤就很想回答,就很想亲口回答寅仙,然后,很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寅仙。
「只、只是这样就清醒过来……?」
阿白全身虚脱趴在桌上。凛花笑着,提起茶壶为一直吃着包子的阿白倒茶。扑鼻的清香,清凉茶香飘散开来,阿白和凛花突然满脸惊讶地将视线投注到茶杯上。
就在这时候……意识非常地清晰,风吹过森林之前的那一瞬间……凛花看到阳光普照的茶园,看到在茶园正中央紧紧地拥抱着的年轻男女的身影。
然后,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也……)
她非常落寞地说着。
(曾经这么呼唤过我。)
阿白啜饮着茶汤,哼了一声。
「……一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百感交集的阿白,竟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袍子,那套经常穿在身上,微脏、绽线的袍子,自得像刚刚刷洗过,显然已经被仔细地被缝补过。
凛花心情愉快地微笑着,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间道:
「这么说来,蛾瑛婆婆她……」
「云遁避风头去了吧?暗中筹谋计划,计划失败后就会消失无踪。反正,时过境远后就会若
无其事地跑回来。」
「希望婆婆能早一点回到山上来。」
凛花想着,不只是想着娥瑛,还想着阿银。倘若阿银再次出现……假使又开口借容器的话。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声「对不起!这东西不能借。」地拒绝她吧。
相对地,自己会帮满脸饥渴的她,泡上一壶好喝的茶,然后,听她说故事。
听她说许多关于她的故事,听她说唯一一次的恋爱故事。
(……谢谢你。)
有气无力的说话声,突然微微地搔动着耳朵,凛花抬起头来,听到厨房的小窗嘎啦嘎啦作
响,好像是起风了。
「阿白,来下盘棋吧!」
凛花一如往常地邀着阿白,阿白却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
「今晚恕不奉陪。咱没心情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玩意。」
阿白不理不睬地说完话后,就往门外走去。留在厨房里的凛花呆坐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
赶忙将剩下的包子放入盆子里,准备重新泡上一壶茶。
比起下棋,凛花今晚更想和寅仙独处。
而药房里的灯还点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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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玉环秘谭

1

即使在高空中,依然知道那处水的存在。
即便隐身在森林深处……与众不同的他,还是能找到那个地方。
充满着清澈水流的那处深渊。
倒映着明月的水面上微微地荡漾着,散发着甘美无比的水味。翱翔天际的他摆动着长长的身躯,穿过云层后笔直地降落在水面上。
溅起银色水花,划破了水面,潜入深渊深处。该处并非漆黑阴暗之处,那是一个因透明的水和月光而散发着适度光亮,因堆积泥土而非常温暖,非常舒适的空间。
为何会被这个深渊深深地吸引呢?他是设籍天界的神兽,无论天界或下界都没有壮丽的宫
殿,地上则有许多环保于深山之中,未曾有人到过的湖泊或水塘。各处的景色优美或水质清澈程度都远胜于此深涧数倍。
既然如此,为何又……
正当他迷迷糊糊地打着盹,耳边突然啪地传来一声划破水面的声音。
他赶忙张开蓝色的双眸,抬起头来,一个不知名的红色物体沉入水中。
(凡人……)
无数起跑不断地往上窜升,好像是女人。红色为女人的衣裳,乌溜溜的长发像丝带,在水中飘荡着,雪白的手脚丝毫未动过,当然没有挣扎,任意自己的身子往下沉。
难道是想自尽而自己投身入水中吗?
静静地睡着却被打扰到,他显得有点不高兴,打算返回空中。
不过,不知道为何一瞬心血来潮,浮上水面时竟顺便地叼起了那个人的身躯,带到唯一露出水面的那颗大岩石上,请那个人躺在岩石上。
咦……
白皙秀美的额头、直挺的鼻梁,润红的唇。
他低着头,紧盯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那个人的脸庞。
不多时,由浓浓的睫毛滚边似的双眸张开来。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被虏获了。
映照着星空似的修长黑色眼眸。
原来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
香兰醒了过来,吓了一大跳。
因为香兰发现自己全身湿透地躺着,身旁出现一位陌生的男人。
而且,男人还趴在岩石上,双手撑下下颚,近距离地看着自己。
蓝色的眼眸。
身上穿着银丝缀缝的锦衣,黑发直接垂在背后。
对方笑嘻嘻地招呼道:
「早呀!」
香兰霍地坐了起来,视线迅速地四处游走着。
香兰发现自己置身于深渊底下,坐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她跳下的悬崖位于相当高的地方。
终于确认过状况后,才心惊胆战地再次侧目瞄了一眼男人。
香兰总觉得,男人对自己好像很有兴趣,一直盯着自己看。香兰默默不语地坐着,半晌后,
再也忍不住似的吞吞吐吐问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鼓水渊的大蛇?」
男人不解地回问道:
「大蛇?」
「传说中,潜居深渊底下,见年轻姑娘经过,就会变身为俊美男人姿态,诱姑娘来到水边,趁人失去戒心,将人吃下肚里去。这一带,自古以来即传闻不断,原来就是你呀!」
「正是,倘若在下如此回答,姑娘将……?」
香兰吓得咕噜地咽着一口口水,心想,小时候听到的传闻果然都是真的。
「把我吃下肚去,你会这么做吧?」
香兰神情凝重地问着,男人更加地偏着头想着。
「这……魔物的确喜欢漂亮姑娘,时而吃了对方,时而娶之为妻,在下亦略有所闻,只是……」
「娶之为妻?」
香兰眉毛一扬。香兰未曾料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因此,心情感到很不安。
「……被吃下肚之事,小女早有觉悟,不过,娶为妻子的话,那就万万不可行。抱歉,小女无法嫁你为妻。」
「你有心仪的男人吗?」
「不,并没有,不过,小女早已婚配。」
「要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吗?」
香兰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身为妖魔的你不会了解吧……你若中意小女,小女只能答应
你一件事,也就是你可取走肝脏,吃了小女的肝脏。」
男人微微地瞪大着眼睛,然后忍不住吃吃地笑了出来。
「你又是为何而笑?」
「因为姑娘说出早已婚配,不能嫁我,却不在乎生死之类的话语。」
香兰皱着眉头。
「的确,小女确实是非常奇怪……」
「姑娘为何投身寻短?即使不是魔物栖息之处,从那个高度跳下……难保不会失去性命,姑
娘难道没有想过?」
「小女想赌赌。」
「哦~」
「明日,小女就十七岁了。小女就是以此为赌注,来到这处传说中有大蛇栖息的深渊游
泳……赌赌看自己会被吃掉,还是会被救起。」
「姑娘道么做有何意义可言?」
「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乔兰淡淡地说着。
「获救,平安地迈入十七岁的话,那就表示不需要对人生感到绝望,反之,被你吃下肚去就表示那是天意,小女只能活到这个岁数。」
男人苦笑着。
「到底是冰清玉洁,抑或只是一个鲁莽轻率的呆瓜呢,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姑娘。」
「唔~」
香兰猛点着头。
「的确,从身跳下后昏了过去的确是非常愚蠢的事情。不过,事情的开端……完全是小女的问题,身为妖魔的你,没必要为此伤神。想将小女吃下肚的龉,就该像个妖魔似的,干脆吃了小女吧!」
大喇喇躺着的男人,终于慢慢地爬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摸着香兰的头发。香兰以为男人马上就会变身为大蛇,盘起身子、张开大嘴,把自己吞下肚子里去,所以便身体不知不觉开始颤抖着,并紧紧地咬着牙根、握着拳头,极力想压住恐惧感。
不过,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变化,不只没有变化,还非常温柔地搂着香兰肩膀,抚摸着香籣的头。
「你到底是在……?」
香兰非常诧异地问着。
「安慰姑娘。」
「为何?」
「即便是妖魔,心里还是很清楚。姑娘或许是在极度不安的状态下,因此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信心,才会鲁莽地下了这种赌注,使自己越陷越深。」
香兰抬头看着对方,想要看穿对方那对蓝色眼眸似的。这次轮到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为何如此看着我呢?」
「因为政爷说,看眼睛就能了解到对方的本质。」
「政爷又是何人?」
「咱家的老爷爷,他长年在咱家工作……这不重要,小女看清楚了,你应该不是太恶质的妖
魔对吧?」
蓝色的眼眸是那么地温柔,仔细一看便发现,那是非常深邃的色泽,抚摸香兰头发的手也是那么地温柔。香兰的心里已经好久没有感到如此安详过。
「话虽如此,哪能马上就松懈心防呢。」
男人扬了扬唇角,脸上微微地浮出嘲讽的笑容。
「你瞧,这或许是妖魔惯用的手段,故意骗你上当,让你失去了戒心。」
「真是如此也罢。」
香兰含含糊糊地低声说着。能够如此对我,受骗又何妨,片刻之间,香兰真的非常认真地这么想着。
嘲讽的笑意从男人的脸上消失了。男人像要达成香兰心愿似的,继续地抚摸着香兰的头。
白檀似的熏香味道……还有,水的味道。中秋之月将深渊底下照得宛如白昼,四周静得只能听到虫鸣声。
以及清楚地听到男人的心跳声。
「敢问尊姓大名?」
香兰问着,男人回答道:
「傲广。」
傲广。那就是香兰在鼓水渊邂逅,由大蛇化身为男人的名字。

2


香兰生于素称「黎」,自古落藉于齐州,家世背景极为显赫的家族。据传于光祖统一束株国之前,就和当地盛极一时的琅国王室渊源相当深厚。部分古书上记载着,黎家为优秀女巫辈出,对王室与神殿贡献卓着之大家。
琅国灭亡后,黎家香火依然绵延至令。黎家相当富裕,靠多数庄园税收贴补开销。广大府邸位于城市的城墙外那一大片由黎家管理的森林之中,用人无数,远从都城来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商人类繁出入,曾经是一栋热闹滚滚的大宅院。
至少,一年多前是如此。
从鼓水渊返家后,香兰悄悄地进入宅子里。最近,香兰经常这么做,不从正门进入,都是穿过宅子后方的小小通用门回到自己的房里。
过去,随时都整理得非常漂亮,开满了四季花草的广大庭园,如今已形同废墟,只有香兰房前的那一小片院子被整理得非常井然有序。
香兰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院子后,跨入自己的房门。
冷飕飕的夜晚,不过,因为室内放了火盆,因而感到屋里暖烘烘的。黑檀桌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烛台光线非常柔和,寝具或睡袍也都已经准备好。
香兰急急忙忙地脱掉湿漉漉的衣裳,顺手挂在衣架上,换上了白绢睡袍,用手拨了拨头发,确认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然后,澡深地吸了一口气。
「政。」
叫著名字。
镶嵌着薄薄玻璃的门扇嘎啦啦地打开来,一名老人探出头来。
「小姐,您回来啦!」
政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打着招呼。
「为何又起身……必须躺着,安心地静养,大夫不是这么交代过吗?」
香兰责备对方似的说着,政加深了眼睛四周的皱纹笑着。
一直躺着,身子反而更加不舒服,况且只是起来迎接小姐,不会有事情的。」
「……政一定又跑出去整理花园对吧?」
政故意装出听不懂的表情。
「整理得很清爽对吧。小姐万一为了什么事情,大老远从城里回到宅子里来,随时都能从通用门进入院子里。梅树或杏树的枝条长得太茂盛了,澍下杂草也恣意生长着,万一受了伤如何是好,所以就……」
香兰注视着政的白头发,或深深地刻划着皱纹的脸庞。
从后门进入府邸的主要目的是不希望劳烦政,因为自今年以来,政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罹患了五脏疾病,事实上,连起床走动都显得力不从心。
「……今天发生过什么事吗?」
政边泡茶边问着。
「没事。」
香兰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一如往常。」
「小姐晚归令小的担心。」
「对不起。」
晚归是因为顺路去了一趟鼓水渊,去见了大蛇的化身……这种话令香兰难以殷齿。近来,香兰必须每天进城一趟,往返通常备有车辆,不过,令晚回程途中香兰就下了车,打发随行之人先行回城里去。
决定于十七岁生日前夕赌一睹,这是香兰对那大蛇化身的说词,事实上,那是突如其来的举动。
如今坐在暖洋洋的房间里嚼着热茶,香兰回想起来反而更加地心惊鸾戳。她暗自庆幸未碰上吓人的妖魔之辈……

喝完茶后,香兰再次朝着政说道:
「该去休息了,政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小姐。」
政甩那对深深地埋在皱纹里的眼睛盯着香兰说道:
「希望小姐答应政一件事,恳请小姐……行动时务必忠实地维护自己的尊严。」
话重重地震撼着香兰。
「政的话是什么意思?」
「恳请小姐仔细想想,什么是身为黎家千金大小姐该有的尊严。」
说完话后,政就将茶具摆在托盘上,往屋外走了出去。
香兰茫然地坐了好一会儿。
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而全身颤抖着,香兰觉得很不可思议。方才的感觉,远比在鼓水渊全身湿透的那个时候更为寒冷。
原因是大蛇化身在自己身旁。
完全是因为那个奇妙的男人。
明明具备非比寻常的气息,说起话来却和一般人没有两样。不过,香兰准备回家时,还轻轻地抱超香兰,飞向空中,将香兰送到悬崖上。途中还不忘为香兰捡回挂在树枝上的绣鞋。
香兰站起来,坐在镜子前。她觉得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判若两人,
「黎家干金大小姐该有的尊严……)
黎家曾经为女巫辈出的名门大家,直到现在都遗传承着尊敬女子之习俗,家族中多生女子,
因此,通常由长女当家,招赘女婿。
家道中落后依然未曾由男子继承家业,只产下女子时则由女子招赘女婿以廷续香火。
政为服侍香兰祖母和母亲,乃至香兰等三代的黎家女性之仆。
祖母和母亲都曾当家作主,母亲产下香兰后即告别人世间,入赘的父亲代理母亲当家作主,为守护黎家财产奋斗过……或许是身心过劳,于一年前亡故。
自组母时代起,黎家家道就逐渐显露衰败之象,尔后因皇室对地方上的有力贵族土地的专有视若无睹,又因重修庄园法,导致税收锐减而每况愈下。黎家被迫得从事不擅长的商业买卖,因
屡试屡败而几乎败光家产。
使用人也一样,目前,除了政外,只剩下三人。
父亲亡故前即决定由香兰兄长贵宝继承家业,然后,女孩子家的香兰则——
香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什么是黎家干金大小姐的尊严……不需要仔细地想,香兰也心知肚明。

3


「……!」
针尖戳到了手指,香兰皱着眉头,眼看着就要渗出血来,因此,赶忙抵手指一看,眼尖发现的文瑛非常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真是伤脑筋,蔡家的媳妇连刺绣部做不好,傅出去的话,真是羞死人也。」
「抱歉。」
香兰低下头去表达歉意,然后,挺直背脊,重新拿起针线。纯白丝质布料上明明绣着华丽的牡丹花,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朵牡丹花看起来却颜色灰暗,死气沉沉。
身旁的文瑛手脚俐落地绣着漂亮的花朵,嘴里却数落个不停。
「那种说话方式也该改一改了。香兰小姐的确出身不凡,生对时候的话,甚至被尊称为公
主,令人遗憾的是……如今,时代不同罗。」
, 香兰默默地点着头,就在这时候,蔡家的婢女出现,说道:
「子叡少爷在庭园的凉亭等着香兰小姐前去……」
香兰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糟糕!当香兰出现这个念头时,发现文瑛的眼睛正瞪着自己。
「香兰小姐对我儿子叡有何不满?」
「我……」
文瑛太高酷似儿子的细细眼睛的眼角瞪着香兰。
「该不满的是我们才对,因为我家以最好的条件娶了个没落贵族家的姑娘,如今,连家世之类的都荡然无存,若非我儿坚持要订这门亲事,你连最初的候选都搭不上边呢。真是的,这到底是……」
为了打断叨叨絮絮地念个不停的文瑛,香兰站了起来。
「……请多多原谅。」
香兰再度低头表示过歉意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现场。
来到庭园里,香兰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应允见面的凉亭远在庭园的另一头,不过,香兰丝毫没有加快脚步之意。
香兰站在人工建造的小水池旁,眺望着整理得完美无缺的美丽庭园。
真的很美,假山或大小水池配置在修剪得很整齐的植栽之间,小河潺潺流着,秋季的代表性花朵缤纷绽放着。
蔡家和黎家大不相同,不过,令香兰戚到忧心忡忡的并非失去的财富或过去的风光。
香兰最担心的是未来……
「什么人!」
突然被人从背后遮住了眼睛,香脉吓得背脊发凉,当场愣住。遮住眼睛的手很快地拿开,香兰却无法回过头去,因为被站在背后的人紧紧抱住。
「香兰。」
在全身无法动弹状态下,有人靠在耳边低声呼唤自己的名字。只觉得颈部位传来湿湿热热的气息,香兰全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子叡……少爷。」
「站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不是叫你到凉亭来吗?」
「因为……」
拘束着身体的力量只放松一瞬间,香兰被迫改变了方向,眼前站着一脸茫然的青年。蔡子
叡……蔡家的长男。
其次,他是香兰的婚配对象。
「看你低头看着水池,愣愣地想着什么似的,你到底是想着什么人呢?」
香兰默默不语,子数一副想要舔遍香兰全身似的看着她。
「过来。」
子叡用力地抓着香兰的手腕往前走去。香兰几乎要往前扑倒,踉踉呛呛地跟着对方往前走
「要到哪里去呢?」
「当然是凉亭呀!咱俩到那里把话说个清楚。」
对我儿有何不满?子散的母亲刚刚才问过自己。是的,香兰差一点就脱口这么回答对方。
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讨厌更明确。
香兰非常讨厌子叡,从小就非常讨厌。
子叡是香兰的兄长贵宝的同学,因而经常到黎家玩。而且,从好久之前就一直以非常令香兰感到不舒服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子叡提出婚事是在香兰父亲过世前不久。蔡家为齐州权势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齐家财产为子叔父亲这一代所积聚。
香兰的父亲或许认为这是一门求之不得的亲事,一口就答应了对方,香兰就这么定下了婚约。
迎娶之日定于冬天的第一个吉日。子数坚决表示,迎娶前,香兰必须每天前往蔡家学习新嫁娘该有的礼仪。
「你呀,显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幸运。」
走在前头的子叡以香兰感到厌烦的语气说着。
「因为,形同破产的黎家是我一手撑起,你兄长才能顺利地继承家业,宅子才能幸存,而你不必到别人家当下人,并嫁入蔡家当个少奶奶……难道不该戚到高兴吗?」
子叡站起身来。两人置身于府邸死角处的凉亭内,香兰被压倒在凉亭里的长椅上。
子叡压在香兰上方,大白天里却满身酒臭。
子叡的唇压了下来,香兰拚命地用手顶住,却丝毫无法阻止对方。
「没关系吧?」
子叡依然用力地按住香兰,低声说道:
「迎娶之日还得等上个把月,不过,你早就属于我了。昨日,你怒气冲冲地在半路就回家去了……嗯,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可是一点也不生气喔。」
酒臭味直撰香兰的脸。
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突然,子叡闷吭一声,抽回身子,嘴唇顿时滴下鲜血,香兰却冷冷地看着对方:心想,是不是咬得太重了呢?
香兰迅速起身,整理乱掉的衣裳。子叡边擦着鲜血,边沉着脸看着香兰。不过,马上就又嬉皮笑脸地继续问道:
「为什么?任何姑娘都想和我攀上这门亲事呢?」
「一见面就动手动脚最令人受不了。而且,令尊贵为资产家,你却一无所有。」
子散的双颊刷地红了起来。
「你……!」
子叡手一抬,重重地赏了香兰一巴掌。
香兰好想见见那个男人。
鼓水渊位于城市回黎家途中的山路上不远处的山里,这一天,香兰在半路上就打发了蔡家的人车,试着往深渊走去。
想看看那个男人……傲广到底在不在那里。
他坐在水上的那颗大岩石上。香兰默默地站在崖上往下看,男人就轻飘飘地朝着这边飞了上来。
傲广先伸出手来,轻轻地摸着香兰的右边脸颊。
「你怎么了?」
被子叡甩了巴掌的右边脸颊已经肿成黑紫色。
「都是我不好。」
香兰自嘲似的低声说着。
「一个人就什么都办不成,这一点,我和子叡少爷半斤八两……自己却摆出架子,对子敷少爷恶言相向。」
「哟哟,别尽说这些丧气话。」
傲广紧紧地搂住香兰,就像前些时候一样,抚摸着香兰的头。香兰感到很不可思议,被人类的子叡拥抱时,心里总是充满着厌恶之感,被大蛇之化身抚摸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不仅不讨厌,还觉得很高兴。
「有时候,任何人都可能迷失自己。」
傲广徽微地看着香兰说着,香兰抬起头,紧盯着眼前的傲广问道:
「难道你也迷失了自己?」
「你看出来了吗?」
「嗯……有时候,你的脸上会出现酷似家兄的神情。」
香兰突然离开了傲广的怀抱。
「追求着什么却又找不到的那种神情。」
傲广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相当令人戚兴趣的一句话。」
「家兄贵宝从小就为了国考而整日读书,我几乎没有见过兄长的脸上出现过笑容,他总是不满足于现况,焦急……脸上随时流露出缺少什么似的神情。」
因为兄长参加高等文官任用考试……就是所谓的国考,因而,当时黎家沿袭历代祖先留下的传统,决定由香兰继承黎家之家业。
但很遗憾,兄长参加国考名落孙山,从小就以该考试为重大目标活着的兄长,在父亲的安排下继承了黎家家业,却一直待在都城,继续读书,希望能参加下一回的大考,其费用完全由蔡家支应。
「的确,我或许如你所言,正在寻找着什么吧。」
傲广像唱歌似的说着。
「我拥有着一切……不过,有时候却认为失去一切也无妨。我一直寻寻觅觅地找着即便抛弃自己的出身或立场也在所不惜,对自己而言很有价值的东西。」
「教您一个好办法吧。」
香兰站在悬崖边上,前面空无一物,再往前迈出一步,就会向前些天一样,倒栽葱似的坠入水里。
「我是一个脾气非常古怪的孩子,从小时候起,就经常感到迷惑与不安……出现这种情形
时,就会藉由某种仪式,确定自己的心。」
「譬如跳人大蛇栖息的深渊吗?」
「不,不瞒您说,前些天的举动还是生来头一遭,过去的做法更荒谬……譬如说,大半夜里爬上高楼或屋顶上看月亮。」
「真是顽皮的姑娘呀!」
「只是闭着眼睛也可以,就像这样……」
香兰依然站在悬崖边上,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视野暗了下来,听觉变得更加敏锐。耳朵清楚地听到攒木随凰摇动的声音:蛊鸣。或鸟儿挥动翅膀的声音。
也听到自己从鼻子吸入,从嘴巴呼出的呼吸声,甚至觉得听到自己的心或血液在体内流动着的声音,于是心情就平静下来,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香兰看到的是人在都城的兄长贵宝的脸。然后,虽然很不想看到……
香兰还是看到子叡被自己拒绝后,像受伤的孩子般的那张脸。
紧接着,香兰看到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必须早一刻返回府邸。香兰认为,就算对方是妖魔,自己也不该像现在一样,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幽会。
香兰张开了眼睛,然后,惊讶得不得了,因为傲广和香兰一样,站在悬崖边上,闭着眼睛。
那张平静的侧脸,让香兰看得出神,片刻后,傲广张开眼睛说道:
「我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
傲广朝着香兰,满面笑容地说道:
「看到你。」
说完话后的下一个瞬间,香兰被一股强大了力量拉了过去。
柔软似绢丝的触戚。
宽广、温暖的胸膛。
傲广亲吻着香兰,有股白檀的香味。接着是甘甜的水味。香兰对自己竟然那么自然地接受对方拥吻感到非常惊讶……却很自然地把手绕到傲广的背上。
邂逅的第二天,香兰知道,这条大蛇的化身已经深深地掳获了自己的心。

4


政没有起床——
平时,香兰前往蔡家时,政必定会目送着香兰出门,今天却看不到人影。
香兰非常担心,于是就让蔡家的车等在门外,决定到政的房里看看。
果然不出所料,政病倒了。
「小姐……」
一看到香兰,政就急急忙忙地想起身,却被香兰给制止了。
「躺着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政躺在床上,脸色黄得如泥巴色,连眼睛的颜色也都燮黄。屋内空气混浊得令人感到不舒服。香兰回想起父亲过世前的情景,一股不祥的预戚袭来。
「我会叫他们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香兰准备离开房间时,玫有气无力地叫道:
「小姐,请留步。」
香兰回过头去,发现政拚命地挺着上半身想坐起来。
「我不是叫你躺着吗?」
香兰赶忙跑回政的身旁。

「小姐,前些天,政拜托小姐的事情,请小姐务必深思。」
香兰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嗯……绝对不能失去黎家千金大小姐的尊严这件事。」
「政档案冒犯说出那些话,完全是因为小姐是一位聪明人。有时候却固执得毫无变通余地,因此,让我这老头子感到很不放心。」
政说话的感觉比想像中还坚强,让香兰放心不少。
「应该说是一个固执的人吧。」
「是的。从小就如此……一旦决定就难以改变。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政记得应该是小姐七岁那年吧,小姐和令尊大人大吵了一架,为了反抗他,就是不肯吃东西,任何都拗不过您……挨饿七天后终于病倒了。」
「当时,害政被痛骂了一顿。」
政老泪纵横地斥责着香兰,然后,拼命地把粥灌进香兰嘴里,等香兰恢复元气后,才把香兰带到父亲面前,向父亲赔不是。对香兰而言,自懂事以来,最亲近的人既不是死去的母亲,也不带到父亲面前,向父亲赔不是。对香兰而言,自懂事以来,最亲近的人既不是死去的父亲,也不是父亲或兄长,而是眼前的政。
「政,自己该有的尊严,我都非常清楚。」
香兰悄悄地牵起政的手。
「我再也不是那个不懂事的七岁孩童了,所以,政别再为我担心好么。」
吵嚷着不要这门不如人意的婚姻、莽莽撞撞地投身大蛇栖息的深渊……香兰再也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举动了。
香兰行动时必定会站在身为黎家女的立场来思考黎家事,思考兄长或年迈的爷的事情。
「……小的说法或许有误。」
政用一对混浊的黄色眼睛注视着香兰说道:
「政说小姐是黎家的千金大小姐是因为……小姐的确是一位从代代女巫祖先身上承继了崇高灵魂之人。」
「……这说法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荒唐了。」
「不,千真万确,不过,小姐的理解和小姐的意图显然是背道而驰。」
「什么意思?」
政剧烈的咳嗽着,香兰赶忙从水瓶里倒水让他喝下,然后帮他顺着背。突然,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喜欢的话……那就,拒绝了这门婚事吧。」
「政为何口出此言?」
香兰内心震撼不已,伸手捂住胸口。
「小的很清楚,每次从蔡家返家,小姐都偷偷的流泪。表面上若无其事……前些天,还全身淋得湿透后才回到府邸里来。」
露出蛛丝马迹了吗?香兰紧咬着嘴唇。
「政,可是……如今毁婚,黎家将就此消失。」
「最重要的是小姐自己不是吗?家或财产没了又何妨,传承自先祖之魂才可能永远地存在吧……只要小姐不失尊严,袒荡荡地、勇敢地活下去。」
政紧紧地握着香兰的手。
「小姐一定要爱惜自己,活出自我,这才是黎家千金大小姐不失尊严之道。大公子未必得靠蔡家支应,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开拓出光明前程吧,至于小的……不久就会对小姐您放手……」
「不行!」
香兰了解政的话中意思,情绪激动不已。
「别说丧气话,政的病,我一定会帮你治好,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大夫,准备最好的药……」
为了做到这一点,和蔡家之缘果然还是不能断。
政闭上眼,泪水沿着眼角流了下来,政含含糊糊地低声说道:
「小姐果然是顽固之人。」
还有两天就是月圆之日,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躲进云层里,刚刮起强风,冷飕飕的雨就降了下来。
香兰伫立在探出深渊的悬崖上等着,等着他的出现。
不过,迟迟不见对方现身。「喂~」香兰试着朝深渊底下呼喊,却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香兰已经三天没来到这里,期间一直照顾着生病的政,也没有前往蔡家。子叡再三派人前来请香兰过去,香兰以政生病为由拒绝着对方。
直到今天才觉得政的病情稍微稳定,香兰因而匆匆地来到此地。
很遗憾,傲广不在这里,他到底是到哪里去了呢……?
香兰不便在此久留。就在香兰放弃等待,准备返回府邸时,背后传来杂草晃动的声音,他终于出现了。
一看到香兰,他显得非常高兴。
「真是久违了。」
才三天未见,不过,香兰也有同感。
「您是到哪里去了吗?」
香兰问着,傲广点点头。
「家里无法久唱空城,回家去了一趟。」
这么看来,他的栖息之地并非此深渊。不不,他真的是大蛇的化身吗?看起来又像是打哪里来的妖魔……
不过,香兰心想,事到如今才确认对方的身分毫无意可言。
「今天到此是要来向您道别。」
香兰说着,傲广非常平静的回望着香兰。沉默片刻后——
「是吗?」
低声说着。
「嗯,感谢多方照顾。」
香兰说着,傲广只是点头,香兰感到有些失望。
「……你难道不想问问理由吗?」
「初次见面时,你已说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香兰的确说过。不过,即使只是一瞬间,彼此理应相互吸引,对方再说出这种话,令香兰感到心如刀割。
雨越下越大,让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香兰朝着自己说道,就这么结束吧!
因为,前来道别的是香兰自己。
「保重了。」
香兰正准备经过他的身旁,突然——
「且慢。」
傲广显得很不高兴似的说着,用力地抓住香兰的手腕,别于雨水的冰冷气氛……香兰把手缩了回来,看到套在自己手腕上的东西时,惊讶地目瞪口呆。
「这是……?」
三个环串成的手环,软白色,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的日月图案。材质看起来应该是玉。
「这只手环称之为水玉环,吸收到月光和水气……便可如愿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很贵重吧?」
「不。」
傲广突然笑了出来。
「不使用的话,只是一块玉的雕刻品。送给你,感谢你陪我度过如此美好的时光。」
香兰犹豫着,不过,最后收下的是……只能说是恋恋不舍的心情。

被雨追着跑似的,香兰急急忙忙的赶回府邸里,想快一点到政的房里,走正门比走通用门快上许多。不过,香兰走过正门时惊讶得赶忙停下脚步。
门口停着漆着红漆,看起来非常鼹鼠的车辆,是蔡家的车,而且不止一辆,总共停着三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香兰调整一下呼吸,往客厅里走去。子叡就在客厅里,大模大样地坐着,抓着侍女端出来的茶点,一看到香兰就是劈头问道:
「你又去见了谁?」
香兰默不作声,子叡口中嚼着食物,含含糊糊的继续问道:
「你已经三天不肯和未婚夫见面,到底是去见了什么人,直到现在才回来?」
「没有前往蔡家是因为政身体欠安。」
「满口胡言!」
子叡砰地用力拍着圆桌,茶具被霞落在地,裂成两半。
「有人亲眼目睹你在鼓水渊和男人幽会,而且不只是今天,先前,从蔡家返家途中,你曾委婉打发随行之人,很遗憾,你是瞒不了我的。」
子叡站了起来,踩过已经裂掉的茶具,一直走到香兰身旁。然后,一把抓住被雨淋湿的香兰头发,让香兰高高的仰起头来。
「快说,你到底见了什么人?」
「没必要对你说。」
香兰避开视线。
「岂有此理!」
子叡暴跳如雷,用力地推了一把香兰,非常不屑的朝跌倒在地的香兰说道:
「你不肯说,看我怎么治你,我会让自己的未婚妻片刻不离我的视线,今晚起,你就搬到蔡家住。」
香兰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种事情,您怎能……!」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自从决定这门亲事的那一刻起。」
「政在这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放心吧!就把他一起带过去好了。」
「现在惊动他太危险了!」
子叡耸了耸肩,充耳不闻。看似从蔡家带来的男人们,陆续进入屋内,团团围住香兰。
「失礼了,小姐。」
香兰无计可施,和政一起被带往蔡家。

5


香兰被关到蔡家的一个厢房里,子叡说道:
一直到你老老实实的说出到底和什么人见面,否则别想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香兰若说出自己是和大蛇的化身见了面,子叡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呢?
说自己是被妖魔迷了心窍的话又会……?
种种想法迅速地划过香兰脑海,不过,还是孤独无助地摇了摇头。
冷静的想想,香兰还是觉得应该向子叡道歉才对。除了接吻外,香兰和傲广并未作出逾越伦常的举动,不过,这种事情和背叛子叡又有什么两样。
傲广他……只不过是一个身分不明、路过当地的男人,香兰拼命地找搪塞之词,事实上,香兰并未实际地确认过对方的来历。
香兰对傲广的事情明明一无所知,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觉得特别安心、特别地自在。
(我也看到了……)
(你。)
不行。
香兰又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待在门外监视自己的人说道:
「……能否帮忙请来子叡公子呢?」
子叡并未马上来到,让香兰足足等了两天后才终于现身。子叡表情显得有点悻悻然,一进入关着香兰的房里就开口说道:
「这下你总该体会到了吧?等人的心情。」
子叡对香兰三天没有来到蔡家的事情显然还耿耿于怀。香兰强忍着皱起眉头的念头,极力将语气放得特别委婉地说道:
「我到底和什么人见过面,明白告诉你好了。」
「是吗?终于肯老实说出吗?」
「只是……告诉你之前,我想见政一面。」
子敷非常惊讶地突然脸色大变。
「见政的事情……能不能等明后天再说,你我的事情必须先说个清楚。」
香兰皱了皱眉头。
「政的病情非常严重,我想先探望他,确认一下他的病情。」
「不行!」
「为何不行?」
「………」
子叡视线游移不定,香兰倒吸了一口气。进入这个屋里后,他的样子就……还有,为何让自己足足的等了两天呢?
「难道是……?」
香兰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剐地退去似的。
「问题不在我,那老头早就病厌厌。」
子叡嘀嘀咕咕地辩解着,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
政被放在一个照射不到阳光,里头昏昏暗暗的房间里,一张简陋的床铺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这、这么一来不就一了百了了吧?这么大把年纪,什么都不能做了。倘若觉得太无聊,把都城的兄长叫到这里来好了。」
子叡把手绕到香兰的肩膀上,香兰喃喃自语地说道:
「……抱歉,能否让我一个人陪陪他。」
子叡咋了咋舌,不过还是依照香兰的要求往房门外走去。
香兰掀开盖在政脸上的那块布。
令香兰戚到相当意外……死去的政,脸部表情非常的安详。
香兰低着头,紧紧地盯着那张脸。
泪水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正的脸上。
「……政!」
香兰泣不成声的紧紧抱着政的头。该责备的不是子叡,都是因为那个夜里香兰跑出去见傲广……都是因为香兰做出背叛蔡家、背叛子散的事情。政才会在不能移动的状态下,在大雨中被移动到车上……因此而送了命,被孤伶伶地摆在这么昏暗、冰冷的地方。
时间假使能倒转的话,香兰心想着。
她绝对不会做出跳入深渊之类的举动吧?不会被妖魔的傲广迷了心窍吧?
不……不,不是这样。事情不会是这样,
(小姐一定要爱惜自己,活出自我,这才是黎家干金大小姐不失尊严之道。)
尊严。
具备强烈的欲望,积极地往前迈进,绝对不会放弃,勇敢地突破明明活着却像死去的状况。
香兰紧紧地抱着政。紧紧地抱过后,亲吻着已经冰冷、僵硬着的脸颊。
然后,抬起头来。
香兰坚定地想着,再也不要失去那些宝贵的东西。
水面荡漾着——
满月的光线从窗格子间照射入屋内,装在盆子里的水面闪耀着银色光芒。
三个环串成的手环也闪耀着白光。那是傲广送给香兰、由三个玉环串成的手环,不多时,水面停止晃动,像一面光滑无比的明镜。
「傲广……」
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突然……不多时,香兰发现水的另一头出现了他的身影。
傲广脸上微微的出现惊讶的神色,看着这一头,香兰百藏交集,颤巍地说道:
「傲广,我想和你在一起。」
香兰……声音微微地传来。
「真的,是我在追求着你。」
傲广沉默着,一直紧紧地注视着香兰。香兰焦急万分。
「难道是我单方面的爱恋?」
『不!』
傲广苦笑着。
『是因为,原本必须由我说的话,被你抢先说了而感到太惊讶了。』
香兰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
『香兰,那个夜晚……你前来道别时,我甚至出现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把你带走的念头。』
傲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控制住冲动的心情,我有必须尊重你意思的理由。你和我在一起的话,必定会伴随着令你难以想像的困境,若非相当大的决心,你将难以承受那些磨难……因此,当时,我决定放弃了你。』
「傲广。」
『你若决意跟随我,我也下定决心,决心接纳你的一切。无论过去或未来。你难道不害怕吗?』
「不害怕。」
香兰清清楚楚的回答后,立即感觉到对方眼神中释出的一股炽热。
「我会前去找你,虽然无法立即前去,不过,数日内必定……」
政死去后,子叡显然更加提高警觉,门外的戒备增加了好几倍。
香兰心想,无论戒备多么森严,自己都得想办法离开此地,然后,想办法到傲广那里去……
『不行!』
傲广绅情严肃地摇着头。
『我无法继续这么等下去。』
突然,水镜遭到破坏,傲广的脸消失了。
不到一刻钟,屋外突然骚动起来。心神不宁的待在星内的香兰,因为屋外的大叫声而惊讶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
嚷嚷着什么?劈哩啪啦地,一大群人来来回回跑勤的聱音傅来。甚至还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呢?」
香兰朝看守自己的人问着。
「不清楚,说什么出现了怪物……您还是待在里头别出来。」
说完话后就跑得不知去向。
怪物。
香兰心里有预感,往门外飞奔而去。看守的人早就不在门外,只见到侍女们用衣袖挡着脸奔跑着。
香兰往侍女跑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然后,就在香兰看向庭园中那处面积宽广的露台时。
上空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不可思议的生物在府邸上空盘旋着。
巨大的生物,拖着长长的身躯,体表上的鳞片闪耀着蓝色、金黄色光芒,遗有漆黑的鬃毛和胡须。
见到对方的模样,有的人四处逃窜,有的人茫然仰望着天空。
「龙。」
不知道什么人大叫出声,那叫声像波纹似的扩散开来,大叫声此起彼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出现龙……」
「到底是为什么?」
香兰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龙……
那对蓝色的眼眸。
看着这边,香兰几乎停止呼吸。
是他。
「降落下来了!」
人们惊慌失措地大叫着。
龙无声无息地降落下来,降落在庭园里。
以人的姿态。
「傲广……」
站在香兰跟前的,的的确确是鼓水渊的大蛇化身……傲广。
身上穿着银线缀缝的锦衣,丰厚的黑发垂在背上,冷静无比的眼神,压倒性的存在感。
傲广从容不迫地微笑着,朝香兰伸出手来,
香兰的嘴角也流露出笑意。
「不行!」
远远站着的子叡大叫着。
「香兰,你不能走——!」
毫不迟疑的,香兰跑下阶梯,摸进傲广怀捶。感觉到白檀香气只是刹那之间,香兰身体就轻轻的浮上空中。
「……云?」
香兰和傲广一起乘坐在云上,乘坐在闪耀着五彩光芒、不可思议的云上,云迅速地离开了地面上。
仰望着这边的子散、跌坐在地的子叡母亲文瑛。
众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不久就消失了踪影。
傲广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轻轻地搂着香兰,将脸颊靠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香兰的头。香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
「你真的是龙——?」
「是的。」
「……原来你不是蛇。」
「所以说,你必须觉悟。」
傲广满面笑容,亲吻着香兰。
知道他不是泛泛之龙,而是被尊称为东海龙王、设籍天界的神兽,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香兰不再动摇。他到底是大蛇、是人类,还是龙……都不重要。无论在哪里生活,香兰一定会永远像香兰那般的生活下去。
然后,两年后——香兰产下一位龙王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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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家好,我是山本瑶。
『桃源只药』本篇完结后,为各位献上的是短篇集。
每个故事都能一口气读完,因此,即便没有看过本篇也没关系!不过,购买本篇的话,我当然更高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短篇集,各章节原本刊载于Cobalt05年12月号、06年6月号、10月号、07年4月号,其中不乏本人已经记不太清楚的章节(汗)。
我一直很希望在某个段落中撰写寅仙双亲的爱情故事,也实际的考虑过将他们的故事写成本文库大小的书,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终于如愿以偿,恳请编辑部收录于本书中。

自出这以来,连载最久的系列业书终于完成,因此,最终卷出现后曾经呆呆地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自认为自己的个性属于不太会回顾过去的类型,不过,对于自己的书或读者们来函总是反复地阅读,迟迟无法从桃源的世界走出来。
因此,决定撰写短篇集时,真是让我感到喜出望外。
不过,中华相关资料早就收到书架的最里头,目前,工作桌上只摆放欧洲相关资料,因此令我感到有点焦躁。
赶忙将先前用过的书籍拿出来,却找不到必要的资料内容。
原本想将女主角香兰被傲广深深吸引的过程等做出更细腻的描写,却受限于篇幅,写成邂逅两天就为对方深深着迷,近似一见钟情的情节。
感觉起来有点匆忙,不过……由此看出香兰是多么的热情,关于这一点请读者们多多包涵。
我个人最喜欢的是阿白离家出走的故事。
故事中试着撰写了阿白「必须做的事情」。
这回,无法撰写出全新的阿白故事。不过,心里却充满着期待阿白幸福的心情。
对绮罗也怀着相同的心情。但可惜这次没写到绮罗的故事……也没写到娥瑛年轻时的风流韵事(笑)。
顺便为尚未阅读过本篇的读者们补充说明,绮罗为年轻貌美的半妖,父亲为马绅。娥瑛为情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婆婆,是一尾狐狸。
期望有一天,有机会还能撰写她们的故事。
包括这回的短篇集,『桃源之药』系列丛书共计十二册,能够顺利出版到这么多集,完全是拜读者之赐。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衷心期盼能继续在新系列丛书中和各位见面。
我一定会走出桃源的世界,继续努力,因此……
再见了!期待再次和大家相会!
二〇〇八年七月
山本瑶

※本书纯属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事件等一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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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

10000
兔兔斯基 平民
果然~~~小说就是惊喜多多.不过结局大概也差不多猜中一半了

13 年前 0 回復

D.Dream 平民
让人有想重新看一遍十一卷的冲动啊~

13 年前 0 回復

飘飘 子爵
感谢录入
阿青好可爱
香兰和凛花也有相象的地方
最后的插图好萌

13 年前 0 回復

yoke081882 子爵
感謝登錄 lz心哭了

13 年前 0 回復

清影 公爵
少女向的精品之作,还以为11本完结了

13 年前 0 回復

真·魔王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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