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之战[花谷敏嗣][台简]


本帖最后由 动漫新米 于 2011-8-28 18: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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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花谷敏嗣
图源:十十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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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星期二
  黄昏剑士,火琉奈登场!

  当我撞见那家伙的身影时,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黄昏时的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男女老幼穿着各式不同的服装在道路上形成一股人流。在橘红色夕阳的照耀下,宛如一条永不止息的河川。
  然而,就只有她伫立不动,简直就像遭光阴遗弃被单独留在原地一样。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当然也不例外。
  《邪王战圣记》。
  那是很久以前——其实也不过是三年前——我干的好事,对我来说这个词正象征着过于年轻所犯下的错误。
  我曾经在网站上发表一篇以此为名的自创小说,虽说不管是标题或是内容都让我觉得很丢脸但最重要的还是在小说所引起的骚动。

  如今我已是高二生。
  生活周遭的人谁也没听说过那件骚动。
  自从那次事件以后我就彻底远离了网路上的一切活动,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新潮时髦。上了高中后,还以“这个社团距离动漫画最远”为理由选择加入了轻音乐社。现在大家都只知道我是“碎形红心(乐团名称)的一员”。
  此外我还交到了女朋友。
  舞羽樱——她跟我同学年,也是碎形红心的忠实粉丝。身材苗条、长相可爱、彬彬有礼、温柔娴淑……大概很难找到比她更完美的女孩了吧。
  我好不容易才克服过去的心结,摇身变为一介普通的高中生。
  与普通的青少年一样快乐的享受年轻岁月,当然也跟普通的青少年一样有烦恼与不得不放弃的理想。要说充实也可以,但又觉得好像哪里很空虚。总之,这种生活应该会一直平稳的保持下去,就跟普通的……
  难道说……!
  “拓巳,怎么了?脚还在痛吗?”
  与我并肩而行的樱停下脚步,微微偏着脑袋抬头仰望我。尽管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却隐隐散发出强烈的担忧气息。
  尽早因为睡眼惺忪而无意踩坏了一个垃圾桶,樱所在意的想必就是这件事吧,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尽管我的内心出现强烈的动摇,但依旧勉强假装若无其事的解释着。
  “啊——跟脚痛无关啦,我只是想打喷嚏。”
  “原来如此,那就好。”
  樱露出安心的笑容,我也忍不住笑了。
  于是,我两再度迈步前进。
  『在旁人眼中,我们应该是一对非常幸福的情侣吧?』
  我心中有个冷静的声音低语着。
  『不过,我该拿那家伙怎么办哩?』
  就是刚才我在前进方向撞见的那位少女。
  少女倚靠着行道树而立。
  她穿着跟《邪王战圣记》的女主角柊火琉奈几乎一模一样的服装。
  当初我还在从事网路创作的时候,柊火琉奈的CG是由“肉质30%”这位插画家帮我画的。
  而那位少女就像是从CG中走出来一样,远远地我就注意到倚靠在行道树旁的她。
  宛如流浪汉货世纪末荒野居民的破烂外套(Mantle)一点也无法污损她的美貌,反而更衬托出其气质。约及背部一半的黑长发好卜矫揉的束在脑后,端丽的容貌搭配着那双凛然、细长而又隐约散发着寂寞之色的眸子。
  路上行人的目光尽管被牢牢抓住了,但在她锐利眼神的逼视下也只能迅速的别过头。
  少女的外表正如我的小说所记述。
  她的背上背了一件以布包裹的物品。被布——也就是封骸所包住的的这把厚刃兵器长度起码有三尺,其名为圣魔剑。这把武器的造型怪异,甚至可用“钢铁制的木刀”来形容。
  类似的布包少女也没有遗漏。
  她的站姿看似一派轻松,其实蕴含了随时都可以行动的爆发力。
  就连这部分也一模一样。
  我原先以为那是我的幻觉,但路上行人亦纷纷对那家伙投以狐疑的目光。
  火琉奈?
  双方的距离越近,我的情绪也显得越发焦躁。
  《邪王战圣记》的楔子里,主角也是这样跟火琉奈邂逅的。

  那是发生在某个晴朗午后的事。九头龙卓实正在街上闲逛时,发现行道树旁倚了一名打扮奇特却美貌异常的少女。
  卓实本来打算若无其事的通过对方前面。
  但就在此时。
  “喂,站住。”
  少女以高亢的声音叫住了卓实。
  “你身上有有瘴气的味道喔。”

  补充说明一下,“九头龙卓实”就是《邪王战圣记》的主角之名。我竟然替大为活跃的的角色冠上自己的名字(注:“拓巳”与“卓实”的日文发音相同),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丢脸到家……
  那位貌似火琉奈的女孩总不会真的把我叫住吧?但即使她那么做,我也打定主意要来个相应不理。
  这段被封印的往事绝对不能让樱或是学校其他人察觉。
  要不要绕路过去?正当我迟疑之时,樱已经抓住了我的制服下摆,用那双大眼睛极度不安的抬头望着我。
  “我们走别的路好吗?我觉得那个人好恐怖……”
  对普通人来说,角色扮演或许真的是一种很恐怖的活动吧。
  我虽然因为其他理由对那家伙同样感到畏惧,但在樱的面前也得充充面子。
  “不必害怕啦。那只是角色扮演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我觉得那个人很危险呀,如果他来纠缠拓巳我一定会受不了。曾还没有被对方发现,我们赶快绕路,好不好?”
  樱的态度异常顽固,这法儿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我保证一定没事啦。走,我们一起过去”
  “啊……”
  在我的强行前进下樱也只能放开抓住我制服的手。我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她虽然低着头但还是乖乖跟来了。
  樱就是这点最惹人怜爱……
  我俩缓步接近那位“火琉奈”。
  对方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那是一位美丽得令人惊讶的少女,卓实以前也没见过如此端正秀丽的容貌,简直就像人工制造的产物一样。
  正如我小叔中的叙述,那家伙还真是个大美人。
  少女冷不防转头面对我们,但就在即将与对方四目相交时我赶紧撇开视线。
  从“火琉奈”前方若无其事的通过吧……她好像在瞪我……唔哇!她动了。
  “喂,站住。”
  一停下来就代表中计——我死命加快脚步。
  “你身上有有瘴气的味道喔。”
  声音渐行渐远。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慢我几步的樱也迅速追了上来。
  (拓巳,那女孩跟过来了唷。)
  (她只是刚好要走同一个方向而已,与我们无关啦。)
  我故作轻松的对樱咬耳朵,但其实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借口。
  那位角色扮演火琉奈的女孩铁定是在追我。如果我被她缠上了,结果将会……?
  我努力回忆《邪王战圣记》的内容。
  (序章的地方我还有印象,但其后呢……应该是一名为“邪”的敌人交手吧。卓实是工会(Guild)的SS级猎人,而火琉奈则隶属于敌对的猎人组织“特务机构海……什么的”,详细的出身也是秘密……)
  其实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那场骚动的震撼力足以改变我的人生观,就连用来制作《邪王战圣记》的那台电脑我看了都觉得难过,所以直接连软硬体一起破坏掉了。
  为了忘记小说的内容我可是煞费苦心。好不容易过了三年,我才淡忘掉小说的结局……不,等等,事情不是这样吧。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对角色扮演的女孩回忆小说内容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绞尽脑汁,试图将现状重新整理一遍。
  扮演成火琉奈的女孩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全是因为与那场骚动有关的人将我的真实个人资料泄露出去之故,只要是知道我的住址与本名,想要在街上堵我简直是太容易了。在学校网站的轻音乐社团活动介绍中也有碎形红心的专属页面,上头甚至还列出了成员的大头照与姓名呢。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对《邪王战圣记》还有兴趣的那女孩,从与骚动相关的家伙哪里取得了我的个人资料,然后再利用网路搜索挖掘我的出没地点,并以角色扮演的姿态登场。要推理出前因后果并不困难。
  我如今该进行的处理动作只有一项。
  那就是在尽可能平和的状态下把那女孩打发走。如此一来事情就能完美解决。
  我望了樱一眼,她的表情非常不安。
  为了让她放心,我只能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
  没错,我已经战胜那段难堪的过去了,这种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据。何况我还交到了三年想都不敢想的真人可爱女友。
  所以,就算着女孩是过去派来的刺客,我也有战胜对方的把握。
  “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再传简讯给你。”我对樱如此低声的催促道。
  “可是。”
  “放心,我可以轻松摆脱对方。”
  于是樱一边偷偷瞄着我一边小跑步混入了人群中。
  等到我确定樱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之后,这才从大马路拐进一旁冷清的小巷弄。
  在踏进巷子干好五十步的同时,我停下脚步。
  深呼吸一口气,我猝不及防的转过身……
  果然,角色扮演陈火琉奈的那女孩就站在离我数公尺的后方。
  虽然我觉得可以轻易的赢过对方,但一对一正面相向时不免如小鹿般乱撞。
  冷静点,冷静一点啊,拓巳。你可是碎形红心的团长,更是克服了过去梦魇的男人。像这种来自过去的刺客——喜欢角色扮演的宅女——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光明正大地把对方打发走就行了。
  首先……我环顾四周。如果被认识的人撞见我跟对方在一起就麻烦了,幸好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好……!
  我打定主意重新面对少女。
  单霎时,我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那位少女美丽得令人讶异。
  与那场骚动有关的家伙,被这种美少女拜托后会轻易透露我的个人资料也不足为奇……的确不能怪那些人。可惜,我并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
  我指着少女先发制人。
  “你叫火琉奈对吧?更正确的说,你的角色扮演名称是火琉奈。”
  “既然你认识我,想必你就是卓实没错。”
  少女以略显低沉但依旧清脆的声音回答。这也跟我的设定一样,看来不止是服装,就连说话方式她都事先演练过了。
  “呃,拓巳跟卓实念起来本来就一样啦……”
  但就在我说到这里的瞬间,少女的眼神顿时一变。
  简直好像在面对什么倾慕已久的对象办,少女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凝视着我。
  火琉奈以黑白分明而湿润的双眸望着卓实,接着边喃喃的说道。
  “好像哦……”
  (啊……像谁啊……沙鲁立安?沙达利安?呃——)
  三年前的小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你听说过沙多利蓝达这个名字吗?”
  啊——就是这个名字没错!我再心中击掌喊道。
  火琉奈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火琉奈的初恋对象。
  此外根据我的设定卓实也是火琉奈的救命恩人。
  看来这女孩不只是单纯的在角色扮演而已,就连小说的设定与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有这么热情的粉丝我很感激,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在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迷成这样太过头了吧。我以前的确以『J•J』为笔名在Faithless书房发表过那部作品,不过……”
  少女的表情霎时亮了起来,尽管这端丽的面容约莫有十六、七岁,但一瞬间出现得神情又犹如幼女般纯真而毫无防备。
  “你也知道J•J!就是那位北方雪原的贤者!”
  唔哇!我想起来了!
  我不但以自己的名字为主人公命名,还把自己的笔名化为小说中的贤者。
  三年前怎么会干出如此丢脸的事啊?
  此外,因为那部小说还引发了更令我羞愧的骚动……
  如果不赶快打发这家伙回去,对我来说可是会造成雪上加霜的双重打击的。
  “我知道你对那部小说很熟,世界上救赎你对邪王最了解了,身为作者的我也承认这点。所以,你可以回家了吧?”
  类似“邪”或“圣音显现”这种中学时代妄想出来的产物我早就弃如敝履了,这都得托那场骚动的福。
  现只要随口唱唱碎形红心的情歌,就会有将近十名的少女喊出我的名号——光是这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还有啊,火琉奈,你可是我拿中学时喜欢的对象——橘濑琉奈为蓝本改写出来的。
  与濑相对的字就是火——还真是单纯到极点的发想。置于角色的个性则是我与其他网站常客的妄想、理想集合体,真正的琉奈同学可不是这种人。
  虽说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向琉奈同学告白,但在得知她与我们导师正在交往时,其震撼程度就好像世界一下子歪了九十度一样。
  在网路上引发了骚动以及橘与教师的交往被曝料之后,我便主动把《邪王战圣记》给删除了——除了放在网路空间的档案外,就连用来写作的电脑也一同销毁。
  因此,拜托你乖乖回家吧,火琉奈,就算你只是角色扮演也一样。
  “现在的我已近不干那种事了。”
  “我有听说。原本身为极东第三地区SS级猎人的九头龙卓实,在一年前已经向工会请辞。”
  “既然你知道就赶快回去吧,如果再纠缠不休我可要叫警察啰。”
  只见少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本来不是说好从今天起我就要借住在卓实家的吗?”
  这女孩究竟迷那部小说到何种地步啊……我渐渐感到不耐烦了。
  的确,根据小说设定少女将搬入男主角家中,为接下来主动投怀送抱的故事铺路。但你要满足你的妄想用角色扮演就够了吧,何必连小说的内容都忠实重现呢?
  ……话说回来,她该不会真的打算住我家吧?
  然而,她如果懂什么叫常识的话就不会大大刺刺的在闹区角色扮演了……
  我拼命思索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说服这位不通人情世故的女孩。
  用普通的讲道理恐怕行不通,那用小说的设定反驳她呢?搞不好这样反而比较有效也说不定。
  虽然在对话中套入小说剧情让现在的我感觉非常丢脸,实在不想用这招,但总比被这女孩纠缠不休要来的好吧。再没办法就只好请警察来处理了——我忍不住我住口袋中的手机。
  “呃听我说,我想确认你不是『邪』假扮的火琉奈,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很好……
  “那么,你就露一手『邪』无法使用的理法……穿光刃。只要你成功射出穿光刃,我就然你住进我家。但倘若你射不出来,我就只好请你这个冒牌货回去这样应该不过风吧?”
  “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展示吗?就算是工会的情报部也很难掩盖这件事吧?”
  “啊——放心,工会那边已经事先通知过了,我可是SS级的呢,原先又是他们的一员。”
  我边解释边强忍笑意。像这样那虚构的设定加以热烈讨论之事,以前我在网路上可是每天都在干。只不过今天实际挂在嘴边还是令人感到羞愧,真狠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少女再度点点头,对天空伸出右手。
  她的手腕上套着一直装饰繁复华丽、闪着金色光芒的手镯。那女孩连这种小细节都忠实重现了啊。
  “神圣的理法,神圣的光芒。”
  唔哇,这太丢脸了吧!她居然咏唱起三年前我妄想出来的咒语。
  不过如果光以演技优劣来评断的话,这女孩倒是十分入戏。
  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完美,角色扮演用的服装也无可挑剔,就连说话口气都跟我设定的分毫不差。
  然而,就是因为对方沉迷到这种地步才然我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你使不出魔法嘛,那拜啦。』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一走了之了。
  少女继续以严肃的表情唱出足以戳破她妄想的咒语。
  “集中于吾之手化为利刃……穿光刃!”
  她一口气喊出招式的名称,并将右手高高指向天空。
  (到此为止了,你看起来真的满悲惨的……)
  就在我暗自吐出半嘲讽的句子之时……
  轰隆声与闪光划破了天空。
  我愕然目送光刃远去。
  光以及为惊人的速度冲上云霄,接着便消失了。
  光之刃——足以贯穿“邪”并予以净化的神圣之刃。
  ……少女真的在我面前射了一发出去。
  外头的大街立刻响起“刚才那是什么!”、“瓦斯爆炸吗?”等惊呼声,还可以听到有人大喊着“警察警察”。
  “快逃啊!”

  我大喊一声便拔腿狂奔。

  我俩一路逃到了人烟稀少的神社。
  与满头大汗的我截然不同,并肩跟我冲了一大段路程的火琉奈依旧一脸神清气爽。
  好不容易稍微恢复冷静,我又请火琉奈表演了其他各种招式。刚才那道光芒究竟是不是烟火的疑惑始终深植我心。
  然而,等少女等少女使出利用魔术技巧或各种小道具都不可能重现的远距离通信理法级远视共鸣泡(Television sphere)后,我也不得不低头认输了。
  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火琉奈。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冒出来的,但已经消逝于过往的《邪王战圣记》的女主角——柊火琉奈,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只要一伸手,我就可以触碰到她本人。
  何况火琉奈还是《邪王战圣记》那部引发大骚动、彻底改变我人生的小说女主角。
  假使被他人得知那部小说的女主角是实际存在的人物,而《邪王战圣记》又因此被挖出来的话。我身为J•J的不堪往事也会再度闹得众所周知。
  此外,骚动如果扩及到我现在就读的高中……!
  我可以看见自己站在校园的正中央,全校学生俯瞰着我,嘲笑声就像成串的铃铛般从每一扇窗子对准我洒下。脑中一浮现如上光景,我就忍不住用力搔着头并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不要!不要看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准备,你怎么了吗?”
  火琉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原本在我想象中那些包围着我、令我痛苦的冰冷目光倏地消失了。
  “不,呃……该怎么说呢,是过去的心结,还是从现在才要开始的梦魇呢?”
  我迅速拭去因心痛而在眼角不经意浮现的泪光。
  “是哦……我已经听说了,关于你妹妹的事,没想到会让你这么痛苦……”
  “唉,是啊,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我先试着调匀呼吸。
  总之,绝对不能放任这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乱逛,先带回家里藏起来再说。至于之后……
  ……之后的事该怎么把才好啊?

  我以沉重的脚步带着令我沉重原因回家,幸好双亲还没有回来。
  老爸通常会工作到很晚,所以比较有时间的是老妈——她通常会在傍晚六点准时进门。
  时钟显示为五点半,我只剩下三十分钟可以思考对策了……
  火琉奈一脸好奇的打量我家客厅。
  在特务机构海帕团训练所内长大的火琉奈,对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一无所知,因为她也不需要知道那些事。她的性命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除了与“邪”打到至死方休外,她的人生一无所有。
  结果火琉奈却突然打开电视。
  她这个打开电视的始作俑者正把玩着手中的遥控器,但却却被突然发出声音的这部机器吓了一跳。
  (对了,我也帮她设定了“只要看到开关或按钮就很想按下去”的奇怪习性。)
  在回家途中,我不停的努力回想《邪王战圣记》的故事设定。
  ——舞台是现代的日本。
  “邪”则是一种会吃人的妖魔鬼怪。
  为了狩猎这种怪物而由“猎人”组成的工会掌控了国家的权利核心,不知是在表面上,“邪”跟猎人的存在都不能公诸于世。
  SS级猎人“九头龙卓实”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妹妹身负重伤,他趁此机会辞去了工会的猎人职务,以一介普通高中生的身份度日。
  某天,工会突然联络主角,要将一名名为柊火琉奈的少女送来。据说少女因家族为“邪”所灭而深受打击,此外目前更被“邪”所盯上。卓实拗不过工会联络员名仓有子(十七岁美女)的请托,只好同意收留火琉奈——
  如今正在自己眼前研究电视遥控器的火琉奈,一时间顺序记忆刚好与小说开场的部分相符。
  那么该考虑接下来的对策了,不过。
  “到底该则么办才好哩……”
  我一屁股坐进客厅沙发里并重重叹了口气。
  这个时间点的火琉奈完全缺乏日本现代生活所需的常识。
  此外以初期设定的火琉奈而言,在一般大众所认知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名武术家比得上她的体能与格斗能力。
  就算把她交给警方,他也很有可能把警察打得人仰马翻,引发跟大的骚动。
  火琉奈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电视遥控器不放,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有按钮的玩意……
  话说回来,她长得还真漂亮啊……尽管是脂粉未施。
  我不自觉愣愣的望着她的侧脸好一会儿。火琉奈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突然伸了个懒腰,恢复凛然的表情,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啊,刚才那种反应真的好可爱……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
  总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火琉奈的存在。

  “听好啰?接下来我所说的话请你务必遵守。”
  端坐在木板上的火琉奈以若有所思的表情对我点点头。
  这里是我位于二楼的房间,而面积为六个踏踏米大。

  墙壁的一面挂满了金属网架,上头摆着我的吉他——那是乐团的朋友送我的,我曾经带到轻音乐社一次,但因为琴身上那白底粉红心形记号的装饰过于强烈,引发了哄堂大笑,从此以后我就将这把吉他扔在家里……或许该丢掉才对。
  地板上散乱的放着一堆杂志,每天看见时都想整理,但杂志数量却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当然,举目所及之处并没有那种糟糕的杂志,男人的秘密早就藏到床铺底下了,为了让那些玩意——包括所有色情杂志、CD、以及DVD等——牢牢地夹在床架的缝隙间,我还费了好一番功夫。
  书桌上摆着一台笔电,那是双亲祝贺我升上高中的礼物,刚好用来取代中学时被我彻底破坏掉的桌上型电脑。现在它的主要工作是供我作词、作曲、录音。讲好听是作曲,基本上不过是把网路上随手可见的免费素材剪剪贴贴罢了……
  闲话休提。
  离老妈回家的时间大约还有廿分钟,在那之前我必须先于火琉奈约法三章。
  “你住在这里不能让我的父母亲发现。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明白了。不过,为什么?”
  “呃,那是因为、因为要修行嘛。提高你的忍耐与隐蔽技巧。”
  我随口解释。
  “那些技巧我非常擅长。”
  狐狸弩兵以坚决的态度点点头。
  “此外,也不能让邻居发现你的行踪,着同样要紧。”
  “我明白了,总之都是为了修行。”
  “没错。”
  才怪。
  “最后,不能随便动我的电脑或手机。”
  我明白了。
  没想到她这么听话。
  少女以毫无毫无半点疑惑的清澈眸子凝视我……我的心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不过,就算发生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嘛……
  我当我在脑中盘算着这些男人的秘密时,火琉奈主动开口了。
  “卓实。”
  “什、什么事?”
  “之后就要接受你的照顾了,请多指教。”
  对男女之情异常迟钝这点也如我的小说所设定,火琉奈似乎无法看穿我心中的妄想与苦恼。

  这让我终于得以放下胸中的石头。
  就在这时,我听见楼下床来床来玄关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回来啰——哎,拓巳,你已经回家了吗?』
  是老妈,她终于回来了,只听见老妈说话与脚步声逐渐登上楼梯。
  『拓巳——?我帮你买了新的垃圾桶——你看这个可以吗?』
  不妙,的赶快吧火琉奈藏起来。
  我慌慌张张的摇头晃脑,火琉奈也六神无主的东张西望。
  壁橱都被衣服塞满了,藏在桌下也会立刻被老妈发现。
  『我要开门罗——』
  门把发出转动的声音,我立刻大喊。
  “等、等一下,我在换衣服!”
  门把的转动戛然而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关系嘛。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总之先等等!”
  火琉奈对我指着床铺底下的方向,本来我差点就要点头同意,却突然惊慌失措的伸出双手胡乱挥动。
  那里可是满载着青春男性的秘密耶。
  (你躲在……床上吧!
  (那样一定会被发现的!还是床下比较好。)
  (你躲在床上就对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火琉奈只好躺在我的床上。真不愧是我设定的爽快性格。我立刻以免被埋住她的身体,并将那把那把以布包裹的圣魔剑踢入床下。
  “你换好了吧,我进来罗。”
  真是千钧一发啊,老妈刚好在这时转开门把。
  “咦?你没有换衣服嘛?”
  “我正要开始换而已,谢谢你帮我买垃圾桶,那我要继续换衣服了,请你先出去。”
  我我想把老妈赶出去的焦急态度反而引发了她的好奇,只见老妈所有所思的环顾房间。
  他的视线冷不防落在某个焦点上,我见状全身血液几乎都冻结了。
  那是从棉被底下不小心露出来的、一缕“这个时代少女很罕见的秀丽纯黑长发”。
  本来以为在千钧一发的状况下得救,却又应为一缕头发而再度陷入了危机……啊,刚才这段叙述用在小说里应该还不错吧?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时候还在想那些没用的废话。
  我两眼无神的东张西望,额头也因焦躁浮现出豆大的汗珠。
  “拓巳,你这小子。”
  老妈平淡的口吻让我倒抽了一口气,甚至感到头昏眼花。她已经发现了吗?一切都结束了?我的人生到此为止?
  老妈继续说。
  “也稍微把房间整理一下罗。”
  “我、我知道了,你很啰嗦耶。”
  安心与愤怒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老妈真的很烦耶,这种紧张的时候还死赖在我房间不出去。
  “还有,你要玩吉他我是不反对,不过也得把功课顾好才行。”
  “我有啊!我的成绩又没有退步。我要换衣服啦,你赶快出去……”
  “啊,对了,我看你的床单也该洗了,我觉得有股味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以《JoJo的奇妙冒险》里的角色那般不自然的站姿试图挡住老妈的视线,同时将手按在衬衫纽扣上。
  “我等下会把床单连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拿去洗!你就先让我换衣服吧!”
  配合老妈的动作,我的上半身也诡异的摇晃,试图混淆视听。
  咕唔!这对腰部来说负担太大了,如今就算把腰杆扭断我也要奋战到底!
  我这种足以获得太平洋拳击联盟冠军的完美防御总算奏效了,老妈似乎终于放弃打量我的房间。
  “那你记得丢进洗衣机喔。口袋里有没有卫生纸也要检查一下……”
  “我知道了,知道啦!”
  老妈这才慢吞吞的走出房间。
  这是棉被突然被掀起一角,火琉奈迫不及待似地探出那双大眼。
  你这家伙——我已如此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后,她才悄悄把棉被盖回去。
  老妈的脚步声再度不下阶梯,我则因为突然放松而感到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
  刚才一直维持不自然的腰部突然发出“咯吱”的怪声。
  看来为了渡过危机,我的确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咕、唔,喔喔……!”
  我一边呻吟一边弯下身子。腰好痛啊,这种痛法太糟糕了。
  这、这附近能帮忙我的人只有……!
  “你还好吧?”
  火琉奈再度拨开棉被。对了,我记得在我的设定中,她是那种无法坐视他人陷入危机而置之不理的人。
  “看来是腰痛。如果利用治疗的理法应该就能使病情迅速好转了。”
  “我以前有,很多,不好的经验。所以实在,不想利用,理法。总之就是,心灵创伤,之类的。
  面对火琉奈的提醒,我只能按照小说设定编出尚书那串借口。腰痛甚至让我很难一口气说完整句话。”
  “就连我也不能使用吗?”
  “只要不被人发现,应该,可以。”
  “我明白了,治愈(Healing)。”
  她以令人听了身心舒畅的美妙声音咏唱出这种只要两个字组成的咒语,微弱的光芒立刻自她手中浮现。那时代表治愈的光辉。只要以这种光照射我的腰部,疼痛就会瞬间消失。
  (还真是如假包换的魔法……不,应该说是奇迹理法才对。)
  在《邪王战圣记》的世界中这种技巧不被称为魔法,而是“理法”。虽说两者的意根本上是样致的。
  攻击理法被称为“破邪理法”,治疗用的则是“治愈理法”,便于快速移动的被称为“神跃理法”,使用在通信或是摄影等情报类的则是“慧觉理法”。
  上述理法的总称就是“奇迹理法”。还真啰嗦,直接叫魔法不就得了。
  除了腰部的疼痛消失,治愈的审理还赶走了我身上的疲劳,这让我跟下定决心。
  看来,千万不能让火琉奈跑出去。
  假使被其他人得知理法的存在,会发生什么事?
  攻击理法的军事价值很高,治愈理法势必会引发医学革命。
  火琉奈将会被各国情报机关锁定、追逐,身为作者的我当然也不可能被放过。
  接下来就连《邪王战圣记》都会大受瞩目,我就是作者J•J的事也会被曝光……新闻将传遍全世界,这么一来我就不用活了。
  结果在一阵忙乱下,我竟忘了传简讯给樱。
  “一,一ㄥ、樱、樱。”
  我便发出声音边搜寻手机里的通讯录,这已经变成我在房间独处时的一种习惯了。但仔细想想,现在我可不是单独一人。坐在床边的火琉奈一充满兴趣的口气问。
  “你要打电话给樱,就是你的妹妹吧?”
  “咦?啊——恩,没错。”
  在《邪王战圣记》中,九头龙卓实还真有一个叫“樱”的妹妹——反正这也是菜市场名。
  『我已经顺利甩掉那女孩了,算是有惊无险吧详情明天告诉你。』
  当然,那女孩就坐在我面前的事打死也不能说。
  应是我脱离御宅族计划的最后步骤,也是我成功离开那种生活的象征。因此,不管如何我都得誓死维护我跟樱的关系才行。
  话说回来,明天还得参加乐团的练习呢。
  “火琉奈,明天一整天都是隐蔽训练。在我回家之前你得好好躲在房间里。”
  “一整天?”
  “……你有意见吗?”
  我一边戒慎恐惧地准备反驳对反,一边继续保持强势的态度。
  “不,以前带的地方训练时间更久。”
  火琉奈乖乖点头了。以前呆的地方……应该是指训练所吧。他过去似乎吃了不少苦,只是我已经记不得小说的内容了。
  仔细想想,我现在身陷的状况还真是尴尬。
  外贸无可挑剔、个性又非常听话,再加上对我本来就有好感,还能顺我的意思使用理发协助我……这不就是我以前经常妄想的完美情节吗?
  但现在看来这种关系就很微妙了,麻烦的事想必会接踵而来。包括刚才我手忙脚乱的换衣服,还有洗澡与吃饭的问题……
  “对了,你肚子不会饿吗?”
  “不……不饿。”
  看他回答得不够干脆,应该是在逞强吧。
  尽管对主人很顺从,但却不肯轻易示弱,类似忠犬的性格——我以前的确是这么设定的。

  我翻出泡面以及点锅里的白米饭。
  火琉奈一开始还有点矜持,但没多久就开始狂吃猛扒起来。
  好不容易用餐完毕,只见她露出“啊哈”的舒坦表情。
  平常眼神锐利的她,饭后模样竟是如此的毫无防备……咕唔,混蛋,未免太可爱了吧。
  火琉奈突然将头转向我,我两四目交汇。
  这然我吓了一大跳,不过这种吓人的方式到让我感到一阵酥麻。与其说是“吃惊”,不如以“浑然忘我”来形容比较恰当吧。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几乎要吞没我的灵魂。
  唔,不行不行,赶快想点别的事。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思考日后的对策。
  为了对火琉奈有更多的了解,或许必须找出《邪王战圣记》的全文。
  然而,我过去的文档早就随着上一台电脑化为乌有,自己的记忆也是不可靠。
  有其他办法可以找回被销毁的档案或网站上的资料吗?
  如果要提到对这种事如数家珍的朋友……目前似乎没有。那假使是点头之交呢……
  班上一个叫九宝本的同学似乎有可能。
  那家伙以笔电用的记忆体充当手机吊饰。想必是个对电脑很熟的人吧。虽然我从来没跟那位同学交谈过,但这回不妨试试。
  火琉奈开始打起瞌睡,或许是累了吧。
  “床给你睡,我睡地板就可以了。”
  “不,地板给我谁,只要躺在跟们相反的地方就不容易马上被发现。”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
  我已经忘了原作中那是睡哪了,姑且就先尊重她本人的意志吧。
  躺在地板上没多久火琉奈又开口。
  “卓实,床铺底下好像有……”
  那些东西是我的机密资料,你绝对不准碰。忘了他们的存在吧。”
  “我明白了。”
幸好她很听话




本帖最后由 动漫新米 于 2011-8-28 18:19 编辑


第二天·星期三
  被揭开的过去,敌人来袭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前往便利店采购物资。买到四个饭团与宝特瓶装茶饮料一罐偶便把它们交给火琉奈,接着便以若无其事的表情与双亲共进早餐。
  “拓巳——你昨天应该没有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吵大闹吧?”
  “咦……没有啊,我只是在练习作词跟乐团的表演动作。”
  老爸表面上是在看报,但其实注意力都集中在于我的对话上,这时候千万不能大意。
  “以后也不可以在家里吵闹哦。”
  ……这是因为三年前那次骚动的缘故,当时我几乎陷入了疯狂状态——就连电脑都被我砸了。
  “拓巳——妈妈今天会晚一小时回家。”
  “喔,是这样啊。”
  即使上述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日常会话,但因残在我房间里的那个沉重秘密还是使我感到轻微的胃痛。

  一如往常,我今天很早就出门上学。
  因为樱每天早上都会在车站引颈期盼跟我会和。

  中学俄时代遭遇了那次网路骚动并在精神上大受打击后,我便下决心要脱离御宅族的生活。
  穿着打扮也从宅味十足到清爽时尚的风格。当然,中学时代我还对流行品味似懂非懂,经过一整年的努力才算是改头换面。
  升上高中后,我为了远离阿宅所以选择加入了轻音乐社。在社内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组成如今这个名为“碎形红心”的乐团。
  乍看聪明机灵,颇有优等生风格的山原,以及乍看下走摇滚风格的榊海最后加上勉强算是走清爽路线的我——这三人的组合一转眼就成了校内知名团体。当然,歌唱技巧与特殊才能也算是原因之一,不过老实说,除了我以外其他两人都是型男,这才是重点吧。
  脱离御宅族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交到女朋友。
  脱了“碎形红心”的福,自从去年秋天后我就收到不少情书,然而我还是一一回绝了。
  为了彻底和不堪回首的过往斩除关系,必须找一位合适有完美的女孩子当对象才行。
  我锁定的目标,就是“碎形红心”粉丝之一的舞羽樱。
  她是位个子娇小、打扮时髦、成绩优异、温和有礼的女孩,最重要的是长相可爱程度在校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类似这种“大家都羡慕的理想女友”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我确信只要与她交往就能完成我的脱离御宅族计划,所以下定决心向她告白。

  结果现在我们已经变成每天早上碰面、一同上学的关系。
  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克服过去的挫折之后我整个人都截然不同了。
  最明显的证据我能与这位可爱的女朋友每天早上一起上学。
  因为那场骚动变成丧家之犬的甲拓巳已经死了。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个家伙,事就算与双亲共住家里、每天通学也足以被归类在“胜利组”的甲拓巳。
  “呼哈哈哈哈……”我突然好想大笑一番……可惜象征过去不愉快的柊火琉奈被我藏在家里,让自信少了几分踏实。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吧。
  我压抑心中那一抹不安,满脸微笑的举起手。代表我成功过时的那双小手也挥了挥来回应我。这然我不禁松懈下来。
  一看见樱伫立在车站外等我的身影,我就不仅要在心中感激“这才是亲春嘛”。就算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我依然觉得脸红心跳。
  我穿梭于其他要搭电车的乘客之间,脚步轻盈的来到樱身边。
  站在一起比较,我就可以发现樱的身高知道我的肩膀附近,肩膀的宽度当然也比我窄很多。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我还是好像保护个子娇小的她啊。就像这样,把一旁挤来挤去的上班族给轻轻推开。啊,那位大叔瞪了我一眼,真是不好意思。
  “樱,早啊。等很久了吗?”
  “哪里,就跟平常一样呀。话说回来,昨天那女孩没有对拓巳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啊——哈哈,嗯,放心放心。”
  我以笑容否定对方的猜测,只觉得嘴角的肌肉有点僵硬。
  “真的?她没有继续跟着拓巳吗?”
  樱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担忧,目不转睛的抬头望着我。她那张小巧而白皙的脸庞上生着精致的五官,能被如此可爱的女孩挂念……唔,太爽了,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樱还是这么温柔。”
  我随口说出的这句话似乎让她吓了一跳,只见樱立刻低下头。
  “没有……没这回事。拓巳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回难过呢。”
  这种娇羞的反应也好可爱。樱继续低着头说。
  “纳,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她这么关心我真的令人感动,但如果死缠烂打追究下去就有点烦了。
  “没啊,真的没有。那女孩很快就回去了。”
  “……是这样吗?”
  樱以低沉的声音回答,这种反映就代表她的疑虑尚未完全消除,还是说我刚才的解释语气露出了马脚。
  “唉——不过昨天我也紧张了一下,那女孩还真是纠缠了好久……”
  我把事先想好的“甩开那女孩”故事解释给樱听,不知不觉便抵达终点站了,为了不被人潮挤散,我抓住樱的袖子,混在人群中离开车站。
  四周往同一目的地前进的学生几乎都穿着跟我们一样的制服。我与樱也加入这群年轻人的行列,一同步向学校。
  半路上,火琉奈的脸孔又不自觉的浮现在我的脑海。希望她在家里不要惹祸才好……
  “拓巳,你走太快了啦。”
  正当我苦恼着的时候,后头传来某个示弱的抱怨声。
  转头一看,樱正激烈的上下晃动肩膀、喘着气。
  “啊……抱歉。”
  每次我在想事情时就会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比我矮一个头的樱几乎要小跑步才能跟上我的速度。
  话说回来,拼命努力想要赶上我的樱也好可爱——尽管让她喘成这样就是我的不对了。

  我所就读的高中只要一走进校门,马上就可以抵达中间的校舍,右边伸展出去的是东栋,左边为西栋。我的教室位于东栋。
  “拓,巳,同学——”
  女性的呼喊声让我不由得转过头,在西栋的入口处,由数名女同学组成的小团体正在热烈地对我挥着手。那些面孔都是我乐团表演的常客。
  我一以爽朗的笑容挥手回应他们,那群人立刻开心的鼓噪起来。
  当我走进教室所在的东栋时,入口附近有位看起来很内向的一年级生朝我靠了过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啊,这女孩也是我最近在乐团表演是见过的,榊海似乎颇中意她。
  “早安,有事吗?”
  “啊,那个,学长……早。乐团的表演,请你……加油。”
  过度紧张让对方讲得结结巴巴。
  “谢谢。你之前有来过吧,希望下次你再来捧场。”
  我以过去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的爽朗笑容回复到。
  一年级生满脸通红的说了“是,是的,呜哇哇……”几句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依旧保持脸上的笑容想着。
  自己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吗?
  过去在网路上曾被饥骂为“垃圾虫中之柴废”的我,也能有今天。
  这种完美的人生我一定的尽全力守护下去。对,就算必须使尽一切手段。
  走入东栋后我步上二楼,一边躲闪在走廊上玩滑板的笨蛋们一边来到教室。
  那么,接下来就得找久保本讨论一下了,虽然我不太想与那种人接触,但这也是为了维护我的正常生活嘛。
  我一边与交情较高的同学打招呼一边放下书包,同时搜寻久保本的位置。
  在早晨如此喧闹的教室中只见久保本独自一人将双手交叉放在窗边的课桌上。没事就顾着对窗外发呆。如果是中学时代的我或许会妄想窗外有怪物午超能力者在对决,难道久保本也是如此吗?
  希望他不要陷入什么诡异的幻觉才好——我一边起到一边试着唤对方。
  久宝缩着头,从下方仰望我。
  正当我还在期待对反的后续反应时,久保却只是维持一脸郁闷的表情及原先的姿势,就好像被冻结了一样。
  你也快说点话吧,不然要怎么继续讨论下去……
  “啊——对了,我听说久实本对电脑很熟,是真的吗?”
  久实本一浑浊的眼神加上好像被堵塞住的低沉声音回答我。
  “也没有多熟。”
  “我看你的手机吊饰就是电脑记忆体耶。”
  “啊,这个吗?”他边说便特地将手机取出。那条记忆体就在我两之间晃来晃去。
  “这是32MB的记忆体,586电脑时代用的,现在当然已经没用了。不过为了纪念过去的光荣岁月,我才会把它挂在手机上。”
  久实本开始以得意的口吻解释。
  这玩意那有什么光荣可言,我实在搞不懂对方的逻辑……
  “咦,听起来真了不起。话说回来,你知道怎么找回电脑里被删除的档案吗?”
  “咦,那一种档案?”
  喔,对方上钩了?这么一来我就放心多了。
  “就是以前我在网站上看过的资料,类似……”
  “那个网站?”
  “嗄……嗄?”
  “我问是在那个网站?”
  “一个叫faithless书房的网站。”
  如今这个名字再度从我口中冒出来只让我感到背脊发寒,甚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次骚动的余悸还真是难以消除啊。
  “你竟然也知道那个网站啊。”
  久实本的口气中散发着“你怎么对那玩意有兴趣?”的嘲讽与敌意。或许对于努力想靠往御宅族相反反向的我,这家伙一直觉得很不顺眼吧。
  看来我的显释出一点善意才行。
  “以前我曾经迷过,昨天因为有点怀念就试着搜寻一下,结果已近找不到了。”
  为了获得对方的技术支援,我只好以走钢索的心情捏造借口。
  就报的态度果然一口气软化不少。“啊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类似这种感觉吧。
  你只有人角色扮演“邪王”的火琉奈吧?网路上也在讨论这件事。
  “网路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这让我不禁错愕,久实本则浮现出一派轻松的笑容。
  “其实只有目击情报而已啦。只不过没想到班上还有人可以跟我讨论faithless的事,看来我也不能放弃真实世界的交流。”
  原来消息已经走露出去了,网路时代真可怕。
  “如果你要找Faithless的资料,没问题啊。放学跟我到资讯室。”
  所谓的资讯室就是学校的电脑实习教室。由于必须事先申请才能使用,所以把部分的学生宁愿去使用图书馆的电脑。而以我目前的立场来说,没有人的地方还是比较稳当。
  但我与对方约好放学后再碰面时,铃声也刚好响了。

  上课内容还是如往常般无趣,不过今天最麻烦的事将会在放学后……多少先补点睡眠会有帮助吧。
  中午我与樱一同在屋顶享用便当。
  从我们开始交往起,樱就自告奋勇的地每天中午帮我准备便当了。
  虽然这让我开心了许久,但华丽的三层食盒分量未免也太可观了。有好几次我都因为吃不完而带回去做晚饭,结果还被老爸老妈以“爱妻便当”为题嘲笑了一整晚。
  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决定两个人各自准备便当了。
  至于火琉奈的午饭加起来只有四个饭团,会不会太寒酸了?不过那也没办法,谁叫她要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我应该有权叫她忍耐一下吧。然而,四颗饭团真的吃得饱吗……
  “怎么了嘛?”
  樱似乎察觉出我的苦恼而露出微笑关切道。
  我以百分之百属实的内容回答。
  “呃,昨天那女孩现在不知怎么了?”
  “拓巳很在意对方呢。那女孩虽然是个怪人,但的确长得很美。”
  樱的口吻似乎带刺,难道她在吃火琉奈的醋?我只能似笑非笑的沉默以对。
  “……对了,下次的乐团表演是什么时候?”
  樱突如其来改变话题,大概是觉得刚才那种气氛很尴尬吧。
  “下星期五傍晚在车站前举行,跟平常一样啊。”
  “这次也要表演‘空气鼓(注:没有实际乐器而徒手做出演奏动作的行为,多半是为了搞笑。类似的还有空气吉他。)’吗?”
  “因为深海那家伙很爱嘛。我们说好三人可以各自插入一个想要表演的节目。”
  每次乐团演出时,深海的“空气鼓”总是莫名其妙的颇受好评。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演出的曲子——‘打响你看不见的鼓!’。”
  我这么宣示完毕后,深海就会坐在椅子上,对着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一遍“砰哒锵”的念念有词,一边徒手打空气;山原则会配合他的节奏引吭高歌。正常情况下因该会觉得这种表演很蠢才对,但深海的超嗨演出总是能超热现场气氛。
  由于刚开始我们缺乏机器设备,所以才会想出这种便宜行事的特殊才艺,结果现在道已变成固定的节目之一了。
  就是应为如此,才会有人觉得碎形红心是搞笑乐团。
  顺道一提,我个人想表演的节目是自己作词作曲的<为你的心献上阳光之歌>。
  “其实我很喜欢打空气鼓的表演。”
  “那个节目的确很受欢迎。”
  “不过,山原同学的节目就有点……”
  “每次轮到他听众的情绪就冷掉了——虽然偶尔也会有民族音乐专家上台来握手致意。”
  总之,我与樱的午休时间就是在如此欢愉的气氛下度过的。

  放学后。
  我来到资讯室,发现久实本正独自在教室等我。
  这里有成排罗列的电脑,除了上电脑课外学生是不被允许随便进入的。由于久实本跟管理这间教室的老师经常讨论电脑,所以才能因交情而获得特权。
  只见久实本以熟练的动作打开电脑开关。
  “开机好慢啊……”
  不知为何,他以半嘲讽的语气对我如此抱怨。比起在普通教室,对方的存在感似乎增加了好几分。
  等电脑完全启动后,久实本的笑意比刚才更明显了。看来他正处于自信满满的状态。
  “利用学校的电脑就能将消失的网站资料复原吗?”
  “太容易了。”
  久实本转向我咧嘴笑道。
  “网路就好像我家庭院一样。”
  唔哦!太丢脸了吧!这种话他敢讲我还不敢听咧。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这种大言不惭的家伙。
  还是说他其实在搞笑?
  我只能力模棱两可的微笑敷衍对方。如果不小心惹毛他的话,我就只能找其他人帮忙了。
  “话说回来,《邪王战圣记》还真让人怀念啊。如果作者不是那种小白的话,那部作品应该会更受欢迎才对。”
  臭小子作者就是本大爷你有意见吗——这种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
  相反的,我只能拼命装作若无其事。
  “咦——那篇小说以前真的很受欢迎吗?”
  “还好啦,勉强。在插画家肉质30%的网站上有个‘超范本传说’的恶搞单元,网游竞相在上面发表‘这种发展好像很有趣,的设定以博君一笑。
  结果哩,有个叫J•J的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疯竟认真的设定起来,最后还实际写出小说。
  在其他网友怂恿下J•J自己开了个网站。大家纷纷提供设定与角色的电子给他,一时之间搞的非常热闹。”
  他忽然开口说出这一大串话,感觉好像突然觉醒一样。
  “主动画图送J•J的网友们可是来头不小,例如魔兽百货东淀川支店、詹姆士阿沙力等插画家。如今已经是同人界重要的一员、偶尔也会参与商业作品的画家卡纳提克19在Faithless放任画图讨论区现身后,女主角火琉奈的名字就底定了(注:“卡纳提克”与“火琉奈”的日文发音相似)。”
  “听起来好像很热闹。”
  “相关的同人计划也以电子小说、格斗游戏,以及RPG三者一起进行。只可惜在骚动后全都付诸流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惜。”
  怎么都在聊插画、游戏之类的事?以作者而言我更关心你对小说本身的看法啊。
  “那小说内容你觉得如何?”
  “这个嘛……就像是中学生经常妄想的故事吧。有各种学生最爱的最强男主角,每次新登场的人物都会被读者抱怨‘什么鬼名字,这个汉字怎么念啊——’。然后,倒了紧要关头主角威能就会大爆发,一口气将局势逆转,剧情简直是愚蠢透了。不过,J•J的热心程度还是让大家很支持他。光是投稿的画作或人物图就超过一百张以上,如果再加上图示之类的小玩意搞不好有上千张哩?
  大概就像这样吧。直到电子邮件骚动之前都还很火热。”
  电子邮件骚动。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我的心脏就会剧烈跳动。心灵创伤似乎没有痊愈的迹象。
  关于那件事如果当面听别人的看法不知会得到什么答案?老实说我也有点好奇。
  “呃——你是说‘邪王’的作者寄了很多奇怪的电子邮件所引发的骚动吗?”
  “没错没错,如果没发生那些事就好了。
  有个叫第五现实图书馆的小说投稿网站,上面有很多半职业的作家,水准跟知名度都非常高。事情就是从J•J寄信要求那个网站刊登《邪王战圣记》时开始的。不过,当时第五的管理人FAT/HAT为了要照顾家人所以一个月都没有更新网页。
  结果J•J却以为自己被无视,寄了许多注明本名的抗议信给第五。那家伙竟然在网路上随便泄露自己的本名与住址,还与他人发生争执,简直是不知死活的蠢蛋。J•J甚至找了自己的网友一同施压,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想听了。不过,既然我装作一无所知,现在也不好意思出言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那么做的话铁定会遭致怀疑……我除了保持沉默外并无他法。
  “最后,J•J终于开始在第五的讨论区发表对第五不理会他的批评。
  代为管理网站的心宿二B型终于无法忍耐,在第五上公开发表对J•J的指明警告,其实心宿二B型的处置也不见得高明,总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跟J•J那班家伙认真只会火上加油而已。
  然后,J•J就在自己的Faithless讨论区上发表怒气冲天的宣战通牒,J•J的信徒也开始失控了。首先,第五的讨论区全被恶心的图片的网址洗版,许多不相干的讨论区上也出现了谩骂FAT/HAT的转帖文,骚动一下子就扩散开来!”
  这家伙竟然在幸灾乐祸!算了,反正对第三者来说就像在看连续剧一样,只是听了然我很火大而已。
  “第五的讨论区被洗版后,第五那边的网友也开始进行反击。当然,Faithless的讨论区就是被灌爆的第一个目标。只要是J•J现身发表意见的地方,接下来的批判文章就会排山倒海而来,真是惊人啊。与Faithless、第五相互连结的网站也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者,几乎一半都关站了,剩下的也大多暂停使用讨论区、关闭部落格,或是更换电子邮件心想等。”
  “听起来好像非常激烈。”
  当骚动扩散开来后,我因为害怕所以根本不敢看其他相关网站的讨论区:当时J•J就像过街老鼠似的被乡民打得满头包。
  “Faithless只是J•J的个人网站,相较之下,第五的小说投稿作家有廿人以上,网站造访数也比前者多了一位数,一般而言Faithless应该毫无胜算才对。不过,心宿二B型在第五的人缘本来就不是很好,许多人不想跟他的麻烦扯上关系。除此之外第五的网友也比较没那么宅,对网路笔战这种事大多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相反地,Faithless就有很多整天没事干,净挂网的闲人,战斗力非常惊人。”
  久实本继续描述我那难堪的过往。
  “总之,骚动的起因就是J•J不好。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停重复强调‘请先看看我的作品’这句话只会让人增添反感而已,根本是蠢蛋一个。”
  啊啊,我不行了。当时那种恐怖的气氛又再度袭上心头。
  骚动开始后我还持续写了《邪王战圣记》好一阵子。
  ‘只要能推出好的作品就能取得其他人的谅解’——这是我当年的想法。
  不过骚动却越演越烈。
  小说的品质就想Faithless的讨论区一样水准急速下滑,读了就让人不愉快的信件更是灌爆了我的信箱,让我的情绪大受影响,最后已经陷入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状态了。
  我全身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在电脑教室昏暗的光线下,久实本应该没注意到我的脸色很难看吧。我再额头上抹了一下,拭去豆大的冷汗。
  “后来Faithless的常客也渐渐放弃J•J了,毕竟最重要的小说内容也变得乱七八糟。说起来我还真同情J•J那家伙,啊哈哈哈——”
  笑屁啊……啊啊,我的头好晕,就连动怒的力气都……只能将手肘靠在桌上勉强支撑身体。
  “幸好FAT/HAT回来后负起责任收拾善后。他同意猪丸GT那派提出的仲裁条件,还开了场网友见面会当面言归于好。
  当时出席的十二位代表就是俗称的‘GT条约•圆桌十二宅’。”
  没想都后续竟然搞得这么夸张……还条约咧。
  久实本以兴冲冲的态度继续转述。
  ”第五那便是以FAT/HAT、心宿二B型、流浪的废文写者小健,以及一个后来变成职业作家的人为代表。总计有一位杂志专栏作家及一位职业作家。
  Faithless的代表名单则包括卡纳提克19、肉质30%、帮“邪”画设定图的魔兽百货东淀川支店、以及春花Flower等,包括一位同人界主力画家及两名职业插画家,阵容可说是相当豪华。其中春花Flower还只是个普通中学生而已,竟然也敢出席,真佩服那家伙的胆量——或者我应该用白目形容?
  至于猪丸GT派则有猪丸GT本人、ZOO200Z、鹈鹕人、大魔龙热血男。他们就全都是普通乡民了……啊,据说鹈鹕人最近已经当选为某县议员的样子。
  这种阵容恐怖的网友见面会应该是前无古人吧我要是也能参加就好了,只可惜当时我没那个胆。”
  我自己也因为害怕这种面对面的场合所以没有出席,甚至连网路上的报道都没看,把所有问题全丢给猪丸GT处理后就躲回现实世界了。见面会当天我应该自一遍嚎啕大哭一遍吧备份小说用的光碟折断吧……啊,不行,一回忆起那时的事我就想落泪。
  “条约内容似乎是在所有被波及的讨论区发表道歉启事之类的。其实这种行为也是多此一举,徒增其他网站的垃圾文章而已,但总之大家还是同意这个做法。
  其后Faithless就只留下刊有道歉启事的首页,将其他内容全数删除。首页本身也在一个月后被删除,事情到此彻底画下句点。能即时经历那种大骚动其实也是不错的经验啊。”
  对当事人来说只是不堪到极点的往事罢了。
  我的卖比急速跳动,快到令人担忧的程度。在这样下去搞不好我会休克也说不定,还是赶快换个话题吧。
  “猪丸GT还在画跟毛有关的图吗?”
  “还是老样子啊。我对那种可爱风格的插画家没兴趣,所以平时很少去他的网站就是了……啊,就是这里。”
  电脑荧幕上显示着‘喵喵小猫’的网站首页。
  喵喵小猫的首页插图依然是那只叫“黑猫甚五郎”的家伙。这只眯着眼睛的黑猫回头望着来访者,可爱的模样丝毫不减三年前,真是让人怀念啊……
  猪丸GT最新的一张图主角是美国短毛猫。她巨细靡遗的描绘出猫的毛发,这种明锐的感受力以及对猫的细心、温柔态度跃然于荧幕上,让观赏者很自然的涌现出好感。画工虽然进步不少,但基本的精神还是没变,依旧走明朗、祥和的风格。
  如果没有这位网友出面代我解决的话,骚动相比会跟难以收拾吧。
  他只是我的小说支持者中的一人,却愿意代替素未蒙面的我出席谈判桌。虽然我一直没胆去找他本人,但是在亏欠他太多了。
  “对了对了,不知道春花Flower去找FAT/HAT直接谈判的谣言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有此事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毕竟是一个中学生大老远从本州独自前往北海道。”
  “不,我对那些谣言一无所知……对了,小说的原文还找的回来吗?”
  我对于那些然我忍不住要掩耳的话题实在没兴趣了,于是便强制拉回正题。
  “可以啊。”
  “网页都已经被删除了,要怎么找回来呢?”
  “呼呼,方法铁定有。可以使用档案拯救软体啊!不过,你到底想找回哪部分?我记得光是文本的档案就有4MB,其他还有信徒制作的相关辞典、支线故事等,那些细枝末节的部分可能就稍微困难一些了。”
  “好多啊……能找回多少算多少吧。”
  “呼呼,这样我可能会不小心全部找回来喔?只要发挥我平常的水准……啊咧,怎么没有?”
  “喂!别开玩笑啊。”
  我忍不住吐槽,久实本也已被激怒的口气回答。
  “这种作业本来就要花一点时间嘛!我家的电脑里应该也有一些蛛丝马迹才对!明天我再烧一片光碟给你!”
  “那就太感谢你了,抱歉要你帮忙这么麻烦的事。”
  “一点也不麻烦。”
  久实本恢复郁闷的口吻。
  “不,真的很感激你。”
  我可是极力表达自己的诚意但不知为何久实本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我最讨厌感激什么的字眼了,不管是我对他人还是他人对我都一样。”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喜欢的事我本来就不会去做,既然要做就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所以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感谢。被他人感谢就好像是听从他人的意志去行事一样,我很讨厌那样。”
  “啊——原来如此……”
  “其他还想知道什么事吗?既然来到这里就一次解决吧。”
  久实本有表现出一开始的志得意满。
  这么说来,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久实本啊,当初在电子邮件骚动时你站在哪边?”
  “基本上算Faithless吧。第五那边连职业作家都找出来当打手,实在太嚣张了。”
  原来如此,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与J•J为敌嘛。
  “不过到骚动中期以后我就失去帮谁助阵的兴趣了……那些爱闹事的家伙最后已经变成意气之争。春花Flower的人的白目举动我也看不下去,‘我是电子世界的圣战士’——能大大刺刺说出那种话的家伙恐怕无论敌我双方都该敬而远之吧。”
  春花Flower这家伙我也映像很深刻。她是Faithless讨论区的常客,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笔名很可爱。他还帮忙画了《邪王战圣记》中主角妹妹的设定。
  所以说,现在的久实本是处于中立罗……
  “不过,我还是很怨恨J•J那家伙。大家帮他想了那么多点子,还熬夜用CAD软体帮他设计工会总部,结果经过那场骚动后就变成废物了。啊,一想到这我就火大,所以我现在改站在FAT/HAT那边。J•J现在想必还是个完全不懂察言观色的恶心阿宅吧——”
  这、这、这个臭小子,竟敢侮辱本大爷!
  我瞟了一眼作业系统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得赶快回去帮火琉奈准备晚饭才行,就算要狠狠修理久实本一顿也不是现在。
  “那,档案就拜托你罗。我得赶快回家才行,家里还有其他事哩。”
  我以勉强挤出的笑容想久实本道别,接着就全力朝自家的方向冲刺。

  “火琉奈,抱歉,我回来晚了。”
  我将甜馅面包等食品递给对方。
  与久实本道别后我先前往乐团的训练场地露个脸,表达今天因为家里有事无法参加的歉意后,便迅速至便利店采购所需的食物并回家。
  火琉奈依旧坐在我的床边,看起来毫无怒意。只见她抬头以不解的神情望着我。
  “为什么要道歉?卓实本来就很忙吧?我只是借住在这里,不需要太客套。”
  对喔……我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的确,根本没有必要客套嘛。
  将面包放在火琉奈身边后。我拉开房间内的各个抽屉,检查她是否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翻动,“不打破就无法拿出钱”的存钱桶也依然好端端的搁在原处……唔,其实不该怀疑她的,毕竟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火琉奈拥有重视道义、心胸开阔、不擅长表达感情、爱逞强的忠犬性格,
  就算对方讨厌她她也不会憎恨他人。上述这些设定当初都是以掷骰子的方式从各编号的范本中挑选出来的。我记得不擅表达情感的编号是五,六则是怪异的电波少女。四好像是嗜虐萝莉的样子。
  当初如果骰子没有掷好现在应该会更惨吧……
  在我回想往事的同时,火琉奈持续盯着面包不放,但却完全没有伸出手。
  “嗯?你不想吃吗?”
  “这是要给我的?”
  “是啊。我为了火琉奈才买的。”
  我这句无心的回答听在火琉奈耳里似乎别具意义。
  “在以前那地方没人会对我说这种话。”
  她垂下目光,露出很受用的表情。
  就连眼睛也泛出泪光。
  啊……真抱歉,都是我不好。当初帮你设定的人是我,没想到就连一个面包都会让你感动成这样。
  火琉奈拭去泪水终于开始啃起面包。
  她那种一心一意张嘴用力咀嚼的样子还真是莫名的可爱。
  我也端坐在一旁欣赏她的吃相。呃……总觉得得站三七步好像很没有礼貌的样子。
  在嗑掉半个面包时,她突然维持咬住面包的姿势定住不动。
  火琉奈的表情看起来颇为痛苦,我赶紧将茶递过去。她接过饮料后便大口大口的灌入腹内。
  “火琉奈?”
  “嗯喔?”
  她保持咬住面包的姿势与我四目相交。
  “啊……没事啦,只是你可以慢慢吃,没关系。”
  对这女孩充满警戒的的态度总觉得很过意不去,再说我过去尽力的那些骚动也不是他直接造成的。可以的话还是尽量善待对方吧,首先就从……
  “火琉奈,不好意思,你等下想先去洗澡吗?”
  我记得小说开始的设定是女主角已经有一个礼拜以上没有洗澡了,如今火琉奈正处于那种状态。

  老妈早上说会晚一个小时回家,所以时间反面相当充裕。
  趁火琉奈流域的同时,我将卧室的窗帘拉开,独自坐在床上。
  窗外有一处只能从我房间出入的阳台,阳台上还放了一只大水桶。火琉奈的衣服已经加了洗衣精并放入灌满水的水桶里了。此外,从阳台可以看清楚外头大马路到我家门口的一直线,就算老妈回来我也能第一时间发觉。
  等下顺便教火琉奈如何使用洗衣、干衣机吧。信号我当时设定她的智商有一六五到一七五,对新鲜事物的适应力也极强。
  三年前的我真是胆大妄为啊,不过如过当初制造了一个笨女孩的话 现在就更难收拾……
  这时,我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我吓得几乎是一坐姿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现火琉奈的模样后更是让我的血液直冲头顶。
  她身上只有那只金色的手环,还有水珠……也就是所谓的全裸状态。
  那对丰满而形状美妙的大胸脯毫无遮掩,身体其他重要部位当然也是。我这才确定她真是一个双腿修长、身材玲珑的大美人。
  水珠从那紧致而凹凸分明的曲线上滑落。
  火琉奈发现房间窗帘没拉上后脸色顿时大变。只见她迅速弯身、以四足跪姿倒向床铺,动作好像猫科猛兽一样。

  她的背部有好多道鞭打后留下的伤痕……真抱歉,又是我不好,呃……虽然不是我打的,但我还是得负绝大的责任。
  火琉奈钻入我所在的床铺。
  “喔喔喔喔喔?”
  女性全身赤裸的爬上男人的床通常只代表一、两种意义耶!
  一瞬间我也不免期待起男人的秘密,但很快便发现事情并不如我所妄想。
  他那分量惊人的长发垂在我身上,很快连我的衣服也弄湿了。火琉奈全身依旧不停地滴下水珠。
  “你在搞什么鬼!洗好澡要先用毛巾擦干身子啊!”
  “保持安静……卓实的母亲回来了。”
  “什么?”
  我从窗口探出头,果然发现老妈步步逼近的身影,她已经离家门口很近了。
  阳台上的大水桶正好造成我视野的死角幸好还有火琉奈的第六感感觉到此事。
  由于我不想被邻居发现我跟裸女躺在床上,于是赶忙拉上窗帘。踏上房间的底板后我才发现裤子也湿了。
  仔细一瞧,一道充满水渍的足印不就从从门外沿路来到床边了嘛?
  “我的房间啊!”
  “抱歉。不过,我不能被发现。”
  火琉奈说完立刻钻进棉被里。啊啊这么一来我的床也要泡汤了……
  先别管那个了,走廊上的灾情似乎比房内更加严重。
  我只能莫可奈何地聆听老妈打开玄关的声音。

  之后我再老妈的碎碎念之下不甚甘愿的擦着地板。
  “你都几岁的人了还玩水?”“那、那是因为,这才叫青春嘛。”“真受不了你耶,二楼我自己擦好了。”“不不不!还是让我来!这都是我闯下的祸!”

  用完晚饭后,老妈带在一楼的客厅看电视。
  火琉奈以毛毯包裹身体,摆出身着十二单衣(注:日本女性传统服饰中最正式的一种。)的平安时代美人姿态端坐在我的床上。我家的浴巾对她来说似乎稍嫌太小,只要挡住上头,下头就会春光外泄;一旦改挡下头,上面又会引人遐思,在没得选择的状况下只好改用毛毯裹身了。
  老妈先前的絮絮叨叨她因该全听见耳朵里了吧,只见火琉奈一脸过意不去的模样。这种戒慎恐惧的表情也好可爱。
  ……算了,就原谅她吧。
  “你因该没带换洗的衣服出来吧?”
  就算他没点头我也能看出这个事实,不过我还是稍微检查了一下。
  火琉奈身上只有一把武器及原先那袭衣装而已,连零钱也没有。
  她的破旧衣服还泡在水桶里,现在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穿。我家唯一有女人衣服的就属老妈了,但尺寸铁钉不合,就算有合身的我也不敢开口借。
  身为高中生的儿子盗取母亲的内衣裤……这种夸张的事要是上新闻的确会笑掉他人大牙。
  身为高中生的儿子向母亲借用内衣裤……这种事情也会因为其他因素而导致家人情感遭受重创。
  不管走哪条路都会导致悲惨的结局,搞不好还会演变成凌驾三年前那场噩梦的大惨剧。除了把我的衣服借给她外别无选择了。再在不穿内裤跟传男生用的新衣服这两个选项中,火琉奈选择了后者。
  “好难穿,好紧。”
  他在我背后手忙脚乱的如此抱怨道,我可以想见她与衣服缠斗的慌乱模样。
  火琉奈似乎无法把下半身塞进我的牛仔裤里。他的身高虽然比我矮,但臀部可是比我大上一圈。我在健康教育课上已经学过男女之间的体型差异了,只是没想到真的会遇上这种情形。
  我翻出几件比较大的T恤与运动长裤,好不容易凑齐她身上的整套服装。
  T恤直接套在身上完全掩饰不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真是太养眼了……此外难说只有前面的部分,但下摆却是微妙的变短了。
  我真想夸奖自己一番,三年前的我竟然干了这件好事。
  但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也很麻烦,毕竟对青春期的男性来说还是过度刺激。尤其是那件T恤老是引着我的视线朝对方胸口瞟去;布料紧得好像快撑破了。
  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帮他找来女用内衣裤,日后势必会造成其他问题。
  但要购买女性衣物,就非得请女性帮忙不可。
  我脑中顿时浮现樱的身影……
  ‘以前我写的小说女主角跑出来了,请你帮那女孩买内衣裤吧。’
  我大概会被警察直接带走,樱也会因过度震惊而倒下。
  上半身T恤,下半身运动长裤,这种理论上毫无魅力可言的装扮被火琉奈一穿就显得如此诱人。我请她倚墙而坐,随后便将棉被烘干机放到床上。
  “卓实。”
  “嗯?”
  “不能利用方便的理法解决这个问题吗?我下午的举动好像替你带来很大的困扰。”
  我同意对方的请求。老实说他还真激灵。三年前依据网站投票结果把“任性”这个设定删除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好险。
  “此外,我也希望能到外面进行锻炼。我必须通过调理呼吸与活动身体才能累积理气。”
  “这个嘛……”
  每天把她锁在小房间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半夜让她外出呢……

  午夜时分,在日历将要翻到第二天之前。
  我带领火琉奈来到室外。在我家附近有好几座合适的公园。
  要从我的房间到楼梯,我俩必须蹑手蹑脚的通过老爸老妈的卧室门口。虽说那两人都发出了睡得很香的鼾声,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我们穿过只点亮了夜灯的一楼后,终于来到玄关。
  担心被抓包的紧张情绪使我略显亢奋,但火琉奈却毫无激动之色。
  这也很正常,毕竟从事君是隐秘行动本来就是她的看家本领。
  我将头探出玄关门。
  即使是半夜也不能大意,或许会有刚回家或是要出门值晚班、溜狗的人也说不一定。
  我环顾沉静于单调深蓝色的街景一圈后,确定路上没有行人。
  接着我才对火琉奈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这是一个星斗清晰分明的晴朗夜晚,安静而冷冽的空气轻抚着我的脸。
  没走几步,火琉奈便主动开口。
  “卓实,你不舒服吗?”
  “咦?我哪里不对劲吗?”
  “你的步伐太杂乱了,这种移动方式连工会的初级检验都无法通过。”
  话说回来,火琉奈还以为我是什么S级得猎人。
  “平常那种完美的身法在普通人当中太显眼了嘛。”
  我的借口似乎让对方很钦佩。
  “是吗……原来如此。我都没有考虑到这点,了不起。”
  三年前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这点。
  然而常识思考就可以想到,无时无刻不已锻炼过得灵巧步伐走路本来就很诡异。
  唔哇,远处好像又正在溜狗的人,我赶紧带着火琉奈若无其事的拐进小巷子。
  终于得以出门的她依旧背着全长超过一公尺的布包。包裹在里面的物品就是被戏称为“金属制木刀”的厚刃“圣魔剑”。
  “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我还以为路上随时会有暴徒或流氓撒野。”
  在《邪王战圣记》世界里卓实的确每天都会被流氓或小混混缠上,这么一来他才有机会以过人的体能修理对方。
  我们今晚的目的地——“水寄町川岸公园”,也是小说中好几次大混战的舞台。
  不过以现实观点来看,假使街上经常有不良分子出没一般市民要怎么过正常生活哩……

  水寄町川岸公园设有广场与散步道,占地非常广阔。
  “大众广场”是一座矗立着钟台的广场;“休息散步道”则是一条以彩色几何地砖铺设而成的蜿蜒小径,两旁还栽满了树木。公园内随处可见长凳与花坛、小溪等造景,广场与散步道还各设立了两座屋顶尖耸的凉亭。
  虽然有人认为这是浪费百姓的税金,而我也觉得这么豪华没有太大意义,但这里的确是能让人放松心情的场所。
  尤其是当你带着一个不想被人撞见的女孩出门的时候。
  在深夜的公园与少女单独散步真是太美妙了——如果公园盘不是墓地的话。
  “夜总会”的存在令我忌惮三分,但火琉奈却一点也不介意,对于经常那怪物当对手的她而言,那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鬼魂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根据设定,他只害怕胡萝卜与毛毛虫(没脚的生物)。
  火琉奈将布包拿在手中,用力伸了个懒腰,看起来似乎非常舒坦。
  “我可以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吧?”
  我点点头。毕竟她已经被关在房间里一天以上了。
  在广场活动太引人注目,所以我打算让她前往散步道的某处进行。

  火琉奈首先做起了暖身操。
  我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但我看到肉质30%老师所画的<超范本女剑士•高挑篇>后,我的灵感一股脑的大量涌现。
  “美少女。”
  “细长的双眼。”
  “斗篷。”
  “缺乏女性魅力的服装。”(很好画)(脱下来以后会让人吓一跳)
  “长发。”(必须扎起来,基本上就是马尾)
  “不擅长表达感情。”
  “佩剑。”(但有很多不同种类)
  “讲话口气像男生。”
  再加入网站上“性格•舒心投票”的前几名要素后,我终于将其实是暗恋对象的橘濑琉奈为蓝本所写的故事小说化,并尝试投稿。
  当初送出稿件的兴奋感因为年代久远,如今早已淡忘,不过我倒是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夜因为在意其他网友的评价所以根本无法闭眼。
  一切的事件就是从当晚开始的。
  然后——

  我坐在小屋旁的长登上仰望夜空。
  水银灯、星辰、月色。
  各式不同的光静静地点缀着幽暗的夜空。
  “当年的事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总觉得自己将这种心生实际说出来的口气混杂了欺骗。
  我的耳边再度响起傍晚久实本说过的话。
  “骚动的起因都是J•J不好。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停重复强调‘请先看看我的作品’这句话只会——”
  “除了透过自己的作品发声,难道还有其他方法?”
  其实但是我也束手无策,而最后剩下的结论,就是从此远离网络世界。
  “我并没有输,只是脱离那个失败组的巢穴而已”——这就是我当初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个决定并没有错,真实世界有太多美好的和事物了。”
  我喃喃自语着,但总觉得这个结论只说出自己一半的心声。
  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将我的心思从过去拉回现在。
  火琉奈已取下帽子,将她头长发沐浴在水银灯的光芒下练习剑术。
  她的剑舞动作机敏,我几乎无法以肉眼捕捉。
  依旧被包裹在布中的圣魔剑随着破风之声挥动。她以双手持剑进行横扫、突刺、砍劈、拨撩,然后又突然换成单手进行连续刺击。
  他的动作真美,不过也很恐怖。
  那好不累赘的攻击招式非常实用,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杀气。
  有这种技巧,随时要上战场都没问题。能当她对手的也只有“邪”了,日常生活中因该不需要她出马吧。
  我如果放着这样的火琉奈不管,应该可以顺利的再度逃跑……
  “不,以前那才不是逃跑哩,是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我望着夜空咕哝道,心里一点也不舒坦。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心话了……
  我的心中产生了前列的排斥反应。
  我的本能在抗拒理解这件事;自己过去的选择因该不可能有错啊。
  “卓实。”
  火琉奈一边喘着气一边跑过来。
  她以剑为杖微微扭着身体。我记得以前有章插图就很像她现在这个动作。
  “喂?要休息啦?这附近因该有自动贩卖机……”
  “不是。有人来了,在公园那一侧的入口。”
  我忍不住站起身,在步道的另一头果然可以看见手电筒的光线。
  “低下头应该可以蒙混过去吧?”
  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认识我的人是不可能出现的。只要不然对方看清楚自己的长相应该就可以度过难关。于是我于火琉奈双双垂着头。
  但那家伙却在低下头的我们面前紧急刹车。我试着偷偷抬起脸……
  对反骑着一辆好像很高级的共路自行车,身上穿着运动服……
  是久实本。我感觉全身冒起鸡皮疙瘩。他竟然突然在此现身——!
  久实本也愕然的望着我们。
  但他发现我毫无反应时。立刻将自行车甩开,指着火琉奈说。
  “这、这只手环不就是詹姆士阿沙力老师设计的‘导引手环’……这种气氛……还有这条被不包裹的玩意……难道说!”
  惨了,我的设法敷衍过去才行!啊啊,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好借口!
  “难道说,你是拿柊火琉奈当角色扮演的对象?”
  久实本以满心欢喜的表情大喊道,火琉奈则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三人并排坐在公园的凉亭内。右手边是久实本,左手边是火琉奈。被夹在中间的我只觉得非常窘迫。
  以水泥做成的桌子上放着从久实本自行车上拆下来的LED手电筒,为凉亭提供了些许昏暗的照明。
  久实本除了下雨天外,每晚都会上街骑自行车。那两公路自行车也是他父母为了鼓励他运动而买的。我真是痛恨他双亲的爱子心切啊。
  大家手上都拿着罐装咖啡,既然被他缠上了我也只能作长期抗战的准备,这就是作为的意外破财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学校问我那些问题。”
  我点点头,现在想要扯开话题已经不可能了。
  久实本低着头说。
  “昨天才现身的角色扮演女孩马上就被你搭讪了,看来就算同为邪王的读者,还是乐园小子比较吃香。”
  她的口气中似乎散发着妒恨之色。
  我才没有搭讪咧@虽然很想这样大声反驳,但现在真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重点是怎么才能让久实本闭嘴。如果他在学校大嘴巴的话我会被一枪毙命。
  请客……不,这招没用,我可能会被勒索到死;暴力……这也没办法,威胁别人不是我的专长。
  我已经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了。
  “火琉奈,把远视共鸣泡叫出来吧。”
  我决定了这种时候只能强迫久实本变成同伙、共犯,就以“知道秘密的人就不能背叛我们,这是铁律”来说服他吧。
  “看穿千里隔绝的回绝之理,请授予底下罗列出名号者能透视的泡沫。柊火琉奈、九头龙卓实……远视共鸣泡。”
  随着火琉奈轻声念出咒语,他那微微张开的双手间立刻浮现出一颗发出些许光芒的泡泡。仔细一瞧,正在成长中的泡泡自动一分为二,最后变成高尔夫球大小、闪烁着淡银色的球体。
  久实本半张着嘴愣住不动了,手中的罐装咖啡也应声落地。
  “她不是角色扮演,是货真价实的柊火琉奈本人。你看,这就是理法。”
  把远视共鸣泡实际展示于久实本面前后,他便仿佛灵魂被吸走似地凝视着眼前的玩意。
随着火琉奈轻声念出咒语,她那微微张开的双手间立刻浮现一颗发出些许光芒的泡泡,仔细一瞧,正在成长中的泡泡自动一分为二,最后变成高尔夫球大小,闪烁着淡银色的球体。
  久实本半张着嘴愣住不动了,手中的罐装咖啡也应声落地。
  “她不是角色扮演,是货真价实的柊火琉奈本人,你看,这就是理法。”
  把远视共鸣泡实际展示于久实本面前后,他便仿佛灵魂被吸走似地凝视着眼前的玩意。
  这两颗成对的球体间具备着超次元的连结,任何一方周遭的影像会自动投影到另一方,就好比装设了全方位的摄影机一样,球体则是显示用的荧幕。
  久实本热切地观察球体,除了用手摸摸另一个球体的附近、交换两颗球体的位置外,还从上从下、以多种不同角度盯着不放,大约检查了十五分钟左右。
  在我快失去耐性时,久实本才终于放下对球体的注意力。
  然后他有颤抖了好一会,这才突然——
  “呜咿!”
  放声大哭起来。
  搞什么鬼啊……这种出人意表的反应让我跟火琉奈面面相覷。
  我以只有久实本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悄悄说。
  “你有什么好哭的?那女孩突然冒出来,该哭的人是我吧!”
  “呜呜,呜嘶……是吗是吗……喀喀喀。”
  久实本这才停止哭泣并抬起头。他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先前的客套及腼腆已经不见了,眼神充满了自信。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开关不成?
  只见久实本紧握拳头、高声喊道。
  “我打出生起……所持续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啊!”
  “这、这一刻?不,这种事如果按常理应该一辈子也等不到吧……”
  “拓巳同学,我得好好感谢你才对。”
  “嘎?”
  “我就是因为相信有这天的到来,才会兢兢业业地研究御宅族文化。”
  “那不是什么研究,只是单纯的嗜好吧。”
  尽管我试着如此吐槽,却丝毫无法浇熄久实本的热情。他那对灌满希望的眼睛望向远方,然后又以兴奋的口气大声表示。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对《邪王战圣记》的研究!我长年来的宿愿总算实现了。”
  “你这场人生赌注未免太孤注一掷了吧……能获得回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耶。这种未经深思熟虑的人生观最好……”
  “给我闭嘴!”
  我被久实本吼了。
  他在教室的那种软弱姿态已经荡然无存,还散发出一种他才是此地老大的威严。
  也罢,如果那么爱支配深夜公园的凉亭,就随他去吧……
  凉亭的老大久实本站起身,对着我伸出手指。
  “你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未免太不够热血了吧!身为一个御宅族,不觉得这种反应很可耻吗?
  如果钢●出现就要立即以钢●语交谈,如果是使●出现就要立刻大喊“不能逃!”,这才是御宅族该有的表现吧!
  因此,在火琉奈小姐出现的状况下当然应该用邪王语对话了,这是你身为人类的义务,也是你身为人类的最低限度条件!”
  从他身上迸发出的压迫感异常惊人,不过我还是听不懂。什么钢●语啊。
  “我又不是御宅族!我可是录属轻音乐社、身兼碎形红心主唱的甲拓巳啊!像你这种另一个世界的居民根本没有资格限制我!我是自由的!”
  “在讨论什么主唱不主唱之前,先关注你眼前的现实吧!”
  “这与其说是现实,更接近于莫名其妙的恶梦……”
  “所谓的现实才是一场恶梦!御宅族脑内的幻想才是真正的现实!”
  “请、请冷静一点,久实本先生,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就毁了。”
  当我们正气急败坏地争执时,一旁的火琉奈突如其来地插嘴。
  “你们两位到底在吵什么?”
  “一言难尽……”
  这就是所谓的笔墨难以形容吧。
  老是说,刚才我们在吵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懂。
  “久实本,总之在大庭广众下你还是要注意这个、这个。”
  我以食指抵住嘴唇对他示意。
  “那还用你说。”
  接着他便突然沉默下来。
  我不解地等待他再度开口。久实本径自点了一下头以后表情再度大变,这回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然后他又以重新收拾气氛的态度对火琉奈低下头。
  “重新问候一遍吧。初次见面,柊火琉奈小姐。”
  刚才的沉默难道就是为了思考如何打招呼?
  在班上久实本总是对女同学敬而远之,但现在却轻而易举地主动向火琉奈问候。
  比起班上的女同学,火琉奈的美貌应该更能震慑人心吧。久实本真是个怪胎。
  “你、你好。”
  大概是被凉亭老大的气魄压倒,火琉奈也摆出了低姿态。
  “啊啊,请你不必害怕。我也是公会的一员,更是卓实的朋友。”
  我什么时候变成他朋友的?不是昨天才第一次交谈吗?
  “你家人的事我很难过。”
  火琉奈低下头。
  “家人的事……我不太想讨论。”
  “真是失礼了。”
  竟然在真实生活中说出“失礼了”之类的话,久实本也太入戏了吧……
  “机构的日本第七分部被全体歼灭,关于这件事我们也在调查当中,或许还有生还者也说不定。”
  “不,没有生还者了。我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请你静待调查吧。”
  久实本自信满满地如此回答对方。难道我当初写的故事会发展为还有生还者吗?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察觉出久实本充满自信的理由。
  久实本对于此刻的火琉奈以及未来她会遭遇的事可说是再清楚不过。面对这种自己了解得如此透澈的人,当然可以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是为了这一刻才诞生的。
  但这时火琉奈却突然站起身,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
  火琉奈的答案实在令我难以置信。
  “……有敌人的气息。”

  敌人……就是所谓的“邪”。
  『这个世界的瘴气会凝聚成无形的幽暗。假使有生物充当其核心,幽暗就会获得超乎常理的能量与特殊能力,蔓延开来对人类造成危害。利用这个世界的现存武器是无法打倒这种敌人的。』
  其实身为作者的我也搞不懂上面那段是在写什么,总之就是普通打猎爱好者无法对付的怪物就是了。
  那种妄想的产物会出现在深夜的公园吗?
  散步道被犹如点点繁星的各处水银灯照亮,因而产生了诸多阴影。当我心中怀抱着前述疑虑,那些影子也立刻草木皆兵起来。
  夜风拂过枝叶的悉索声听起来很像怪物的窃窃私语。
  凉亭老大突然开始剧烈发抖……喂喂,被你这种阿宅抱住手臂感觉很恶心耶。
  “我、我背后应该没有其他人吧?请你帮我检查一下。”
  久实本竟然还补上了如此惊悚的台词!这么一来连我都觉得背后怪怪的。
  “喔,喔喔,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也帮我检查一下背后。”
  “什么都没有。”
  我俩这才松了口气。
  “让我过去看一下好了?”
  火琉奈拿起布包。
  如果那真的是我以前妄想出来的“邪”,身为一介普通高中生的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能以微弱而颤抖的语气回复。
  “好……那就拜托你了。”
  火琉奈听了点点头,没发出半点脚步声便离开凉亭。她以毫无停滞的流畅步伐在阴影与阴影间移动,过妹多久就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久实本的视线似乎也跟丢了火琉奈的身影。只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又极为感慨地喃喃道。
  “她真的是柊火琉奈……”
  “所以我才觉得麻烦啊。过于沉迷故事的女孩尽管难以对付,但比起真人恐怕还略好一点哩。”
  “是啊……要照顾生物的话养狗算容易,但要养一个人嘛……”
  我与久实本不约而同地“唔……”了一声,随后便交叉双臂、陷入沉思。
  “我看还是报警比较好?”
  这个提议虽然很合理,但我却不能这么做。
  我将理法可能会对现代社会造成影响,以及使用者可能的下场解释给对方听,包括或许会被国家权力追捕云云、
  结果久实本却对我嗤之以鼻。
  “嘎?你想太多了吧?她顶多会被视为什么孤儿送去收容机构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她一去不回,这么一来大家都省事。”
  “你刚才不是才说你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吗?会不会太现实啦……”
  我说完后不经意地回过头,但身体却再也无法动弹。
  “这可是跟钱有关的问题咧,这件事恐怕没有我的知识可以介入的余地。不过,如果,“邪”真的出现那就另当别论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久实本也转过头,一同面对吸引我注意力的目标。
  那是一棵树。或许应该说是高度宽度都在三公尺左右的树影……我也不确定。
  “那棵树好像一直朝我们靠近,你觉得呢?”
  久实本目不转睛地瞪着黑影的方向,还略微歪着脑袋。
  “单纯的行道树……又不太像……”
  我仔细观察树影的根部附近,那部分已经延伸至散步道的石板地上了——公园树木绝对不会栽种在那种位置。
  此外,我刚才跟火琉奈经过时也没有发现类似的树。
  “该不会是那女孩在整我们吧?”
  为了顺利骗过我们,那女孩除了努力背下《邪王战圣纪》的大量设定与台词外,还为了做出类似的动作而拼命锻炼身体,背上也伪造出煞有介事的伤痕。真该佩服她的傻劲。
  事先准备好那么盛大的背景,只为了在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光顾的公园躲藏起来,我都快喷泪了。
  她甚至还为此苦练理法。
  光凭她的努力……应该也办不到吧?
  树影开始左右摇曳了,看来那玩意的确会动。
  “要不要先逃跑比较好?”
  “这个嘛……?”
  正当我还在思索该如何行动时,久实本先站起身了。
  “火琉奈小姐,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戏法让我们都吓了一跳,现在该回家睡觉了吧?”
  看来久实本决定采信这都是火琉奈的诡计。
  树影依旧持续移动着。
  只见影子好像做出“站起来”的动作并伸出了八条腿,高度也不停上升。
  我与久实本都用力眨着眼睛,抬头仰望对方的异变。
  好大。
  比水银灯还高,几乎等同大型建筑物的尺寸。
  诞生于幽暗于恶梦的缝隙,以生物为核心而巨大化的吃人怪物……“邪”。
  以八条腿的外型判断,核心或许是蜘蛛吧?怪物的腿与身体都被幽暗笼罩,无法发掘出更多的细节。
  大小等同电线杆的幽暗之柱无声无息地跨过缘石,来到草坪上。
  久实本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死白,或许是眼前的景象已超出他精神状态的承受上限了,结果凉亭老大也不过是这种货色。
  火琉奈到底上哪去了?丝毫不见她的踪影,该不会……已经被怪物吞下肚了吧?
  虽然无凭无据,但我还是忍不住抬头望着蜘蛛型“邪”的本体,仔细打量。
  那块幽暗的物体飘浮在夜空中,体积几乎等同一辆轿车,上头找不出任何吃过人的痕迹或类似嘴巴的器官。
  视野内仅有一片难以捕捉实体的幽暗。
  “邪”并不像普通生物那样利用口部进食,而是以躯体最浓厚的部分将对方给吸收,这种过程对猎物来说想必痛苦异常。
  早知道我以前就不要这么写了……真是欲哭无泪啊。
  蜘蛛又启动另一条腿,这回伸向了我们所在的凉亭附近。重物移动所造成的地面摇晃让这座水泥材质建筑也为之晃动,我跟久实本更是颤抖个没完。
  “呜、呜哇,我不行了。我们一定会被吃掉!”
  久实本开始发出掺叫。真抱歉啊,久实本,这都是我想出来的设定……
  “可恶可恶!J•J那家伙一定是因为我当时开分身在Faithless讨论区一起骂他才由趁今天报复!”
  这家伙还真是墙头草,就让你哭到死吧!
  关系一言难尽的我与久实本忍不住握住对方的手,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怪物的巨大本体朝凉亭逼近。
  据说人类在遭逢性命之危的关头时,过去的记忆就会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此刻浮现于我脑内的并非樱的笑容,也不是碎形红心的乐器伙伴,更不是老爸老妈的脸。
  而是教室的光景。
  班上所有同学都低着头。
  我的座位上则摆了一只插有菊花的小花瓶。
  那代表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导师藤村站在讲台上,以沉痛的表情如此宣布。
  “啊——这就是甲同学收藏的情色图片,请大家传着看吧。”
  班上的同学放声大哭,并欣赏我那叠男性专属的极机密资料。
  这是啥鬼啊!我人生最后的思考竟然会跳出这种画面?
  “我一点也不想死!”
  可恶,这种死法也太残酷了吧。
  然而,现实世界总是不讲情面。
  貌似电线杆的蜘蛛腿已经插入了凉亭。只听见钝重的“咚”一声,水泥制的桌子便出现龟裂。蜘蛛的巨大身躯也降至地面附近,似乎想挤入凉亭内。我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却不听使唤,双脚就像被钉死在地上一样,眼泪也已经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
  有道身影突然飞入战场,以类似棍棒的武器用力攻击邪蜘蛛的腿部。
  “卓实!你在迟疑汁么,为什么不战斗!”
  火琉奈直挺挺地伫立于水泥桌顶端,以高亢的声音如此斥责我。
  那还用说,因为我根本不会战斗啊……发现我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后,火琉奈的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果然,之前的事件还是令你耿耿于怀,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我不该故意考验卓实。”
  如电线杆般的幽暗蜘蛛腿突然刺向火琉奈。
  她以披封骸缠绕的圣魔剑挥开那只腿,一道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蜘蛛腿被弹开了。
  “不知名的『邪』之断片,吾乃柊火琉奈!弱者的守护人,亦名黄昏战士!”
  对着邪蜘蛛报上名号的火琉奈背影就如同散发出圣洁光辉般令人动容。
  她的语气丝毫没有半点迷惘,态度当然也不曾动摇,这种姿态就跟过去我梦中那总是在黄昏、黎明现身的战士——柊火琉奈一模一样。
  她分别躲开、挥开从两个不同方向袭来的蜘蛛腿,接着又大胆地冲向敌人正前方。
  邪蜘蛛的其中一条腿因为承受不了圣魔剑的猛烈攻击而弯了下去,怪物的巨大身躯也因此摇摇晃晃地朝后退了几分。
  “神圣的理法,神圣的光芒。”
  火琉奈以右手对准邪蜘蛛的本体,用清脆的声音字句分明地咏唱起来。
  “集中于吾之手化为利刃……穿光刃!”
  那是一把耀眼的光之剑,也是能贯穿幽暗的奇迹之光。
  被光芒射破后“邪”的本体立刻化为乌有。在我那因过度刺眼而忍不住闭起的眼睑。只感觉有道紫色的残影正逐渐变暗、消失。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那块由幽暗组成的形体已经彻底不见了。
  火琉奈似乎因某种感慨而颤抖着身子,同时还面对我与久实本遗憾地表示道。
  “看来卓实真的因为心灵创伤而完全无法使用力量。”
  一瞬间我还听不懂她在解释什么。
  才刚恢复正常的久实本又摆出那副“我就是为了这一刻才出生”的姿态。
  “一点也没错,卓实他,呃——就是你说的那件事?所以他猜没办法发挥实力。”
  “原来如此。”
  火琉奈的表情似乎显得非常失落,曾对她有救命之恩、现在又是她师父的这个男子,面对人生最大危机,却只能表现不知如何是好的反应……会失望也是正常的,我也对自己感到很失望。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卓实就交给我来保护——直到你找回自己的能力为止。”
  我莫可奈何地点点头。
  火琉奈所期盼的那个未来应该永远也不会有实现的一天吧。
  半夜的骚动搞得我筋疲力竭,但久实本的精神倒是异样高亢,他对火琉奈刚才的战斗场景似乎非常感动。
  他拜托我们陪他回家,于是我只好在深夜的街道上多步行二十分钟左右。
  久实本的家位于一块从以前就很安静的住宅区,而且面积也颇大。
  我一屁股坐在久实本家门口的石阶上,几乎要累瘫了。
  他家门口的灯火微微照亮了夜半的街道。
  “卓实,你还好吧?”
  面对火琉亲的关心,浑身无力的我几乎无法好好回答。
  “还是跟名仓联络。接受一下治疗比较好吧。”
  名仓……那是谁啊?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好像是《邪王战圣记》里公会的联络员,当然,现实世界是不可能有这个人的。
  一直到现在——真的是到了现在,我才理解到自己所陷入的危机,比当初所想像的还要严重,不只火琉奈,就连“邪”都真的出现了……
  (不过……我怎么能随便放弃呢?)
  以前发生那场网络骚动时,我也完全无力扭转事态。
  随着问题的严重化,《邪王战圣记》的内容也变得乱七八糟。
  就连故事是断在哪里我都不记得了。
  被我擅自放弃的那部作品,为了要求我“负起责任”所以把火琉奈送到我身边,这种想法虽然很天马行空,但又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此外……虽然我否定且抛弃了过去那段经历,但方才火琉奈的战斗身影还是那么鲜明清晰,精彩得使我大受震撼。
  终于,久实本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同时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
  “我们到那边的便利商店门口讨论吧。”

  为了三人的宵夜,我不得不又在便利商店买了饮料以及甜馅面包。
  照这种花钱速度,荷包很快就要见底了。
  比起我对经济问题的苦恼,火琉奈倒是在店里逛得很开心。她以前待的训练所想必没有这种地方,看她的表情如此愉快,我的力气好像也恢复了不少。
  三人并排坐在便利商店前,默默啃着手中的面包。
  一片死寂的半夜住宅区包围着我们。
  背后明亮的便利店反而显得很超现实。
  我身边坐了本来应该不可能存在的火琉奈。
  这几天积累的疲劳使我精神不济,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
  吃完宵夜后,久实本拿出数位相机,希望能替火琉奈照几张相片。
  随便他吧。
  等摄影结束,久实本才从纸袋里翻出一叠影印纸。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找到的资料,内容大纲还是我自己加上去的。”
  久实本顺便将光碟递给我,然后又摊开打印出来的插画地图。
  “这张是小说粉丝在个人网站上画的地图……”
  “先暂停一下。”
  我的手制止对方,并朝久实本使了个眼色,暗指着火琉奈。
  “……这么做不太好吧?”
  火琉奈并不知道这里并不是她所想像的目的地,如果随便告诉她这个事实,她一定会大受打击。我意在言外的这个质疑久实本似乎听懂了。
  “原来如此,今天已经很晚了,请你明天早一个小时到学校吧。”
  我点点头,这时火琉奈也开口了。
  “如果遭遇困难,应该可以请公会提供支援。”
  火琉奈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我跟久实本都知道不可能。
  我与久实本低声讨论道。
  (要不要直接跟她说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会。”
  (如果她因此动摇而无法战斗的话我们就惨了,我推测“邪”还会再出现,所以请你尽量以不与设定矛盾的方式对她说明,例如“公会也有一些问题”之类的。”
  久实本的要求很没道理,但情急之下或许行得通。
  面对两眼瞪得大大的火琉奈,我简单地解释着。
  “我跟公会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没办法轻易向他们讨救兵。”
  火琉奈接受了这种说法,这跟她的认知相去不远,所以也很正常。

  回家以后,我先确认火琉奈已经睡着,才将久实本。提供的光盘放入笔电。
  每打开一个档案,我的心情就变得越加复杂。这里头部都是我那永远回不了头的青春岁月……不,类似网络骚动那种事就算不回头也无所谓。
  由于小说的本文很长,所以我先从久实本整理的大纲读起。
  该属特务机构海帕园(狩猎“邪”的组织之一)的战士火琉奈,来到了曾是猎人公会SS级猎人的卓实家中,名义上是公会与海帕园的交流,但其实还牵扯了复杂的政治利益。火琉奈在卓实的锻炼下,以自由猎人的身分逐渐获得成长(待续)。
  这只是开头的部分嘛。
  虽然我也有点想看本文,但那会勾起我不好的回忆,所以还是算了吧。详细的剧情以后问久实本就可以了……反正他是为了这一刻才诞生的人嘛。
  今天已经快累死了,明天还得提早到校,还是先躺下吧……


  间奏•星期三冒险家
  玄关门被带上了。
  她从二楼卓实的房间往外窥看,确定女性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于视野内才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这栋房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卓实命令她“千万不能曝露自己的行踪”,所以她非得遵守不可。
  不过,她还是无法克制那种想在无人的家中探险的念头。
  尤其是一楼的那个房间,充满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奇妙物品。
  尽管沉默寡言又不擅长表达情感,她的好奇心可是异常的旺盛。

  因此,她首先来到了放有电视的客厅。
  一开始看到这张奇怪的椅子时她就非常感兴趣,她曾亲眼目睹卓实坐在上头,只不过模样似乎很不舒服,此外要从那张椅子上站起身来也很困难。为什么要使用这种低矮又难坐的椅子呢?
  她试着以手指按压具有弹性的扶手与椅背,触感非常柔软。
  稍微考虑了一会,她决定大胆地试坐看看。
  嘶砰!身体瞬间沉了下去。
  她吓得在椅子上翻了个身。
  “!……!”
  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拼命挣扎了好一会后她猜总算脱离椅子,站在客厅的地板。
  惊讶与身体的剧烈活动让她气喘吁吁。
  这种弹力究竟是……!
  简直是前所未见的体验。
  这回她又试着以小心翼翼的姿态坐下去。
  好软……
  啊……
  再度试着坐下去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她一面调整身体的重心,一边将背向后靠。
  好软……
  啊啊……
  这种舒服的坐姿让她愉悦地眯起眼睛。
  如果是沙发的制造厂商,应该很愿意把这种极度幸福的表情用在广告里吧。
  这种仿佛被云朵包覆的舒适感受过去从未出现于她的人生中。
  她陶陶然地度过了不知多久。
  几乎要睡着的她这时突然惊醒。
  不行,身为战士怎么能贪图享受,太懈怠了。
  她赶紧爬起身,这回将手伸向摆在桌上的电视遥控器。
  就是这个!上头竟然有那么多按钮,如果全部按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满心期待地打算按下去,但很快又察觉到,只要按这玩意对面的四方形箱子就会发出声音。空无一人的家中如果出现声音那就太诡异了,这么一来……
  “镇音(Silence)。”
  使用理法不就得了吗?声音也不会跑到房间外。
  她打开电源,箱子上立刻显现画面。虽说她昨天就见识过了,但此刻这是忍不住地想要感激。
  至于画面本身有什么意义她便不在乎了。
  总之能按下按钮、欣赏之后的变化,就是她最为享受的嗜好。
  比起电视节目内容,调整电视的功能似乎更能集中她的注意力。只见画面的对比与亮度不断地变化。
  彻底将所有功能研究完毕的她,已经变成甲家对这台电视最熟悉的人了。
  智商一七八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将电视遥控器暂时搁下,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里还有一个跟电视遥控器很像的玩意,不过上头的按钮好像更多,更复杂。
  她双眼炯炯有神,迫不及待地按下注明着“电源”的按钮。

  终于,她开始迎向不靠说明书而学会操纵录像机的艰难挑战。




  第三天•星期四
  碰触禁忌的瞬间。

  当我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还没亮。我瞥了床脚一眼,火琉奈依旧深睡未醒。由于她刚好背对着我,所以我只能窥见她的半张脸。
  白热灯泡的照明使她的脸色与身上毛毯呈现相同的橘红色。
  我以俯卧在床上的姿势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进入梦乡的脸。
  “卓实。”
  “唔喔?你醒了吗?”
  对方闭着眼睛喊出我的名字。害我吓了一跳。
  “因为感觉到视线所以意识就苏醒了,基本上不算完全醒来。”
  “是……是吗?不好意思。”
  火琉奈背对着我继续说。
  “太阳还没有出来吧。”
  我爬下床并稍稍拉开窗帘。
  室外依旧是一片淡蓝色。
  骑着机车的送报生在视野内走走停停。我对火琉奈说。
  “昨晚谢谢你。”
  “……谢谢我?”
  “呃……多亏你的出手。”
  “从『邪』的魔掌下守护人类,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火琉奈果然完全按照小说的设定行动。
  这么一来,我就非得好好研究一下本文不可了。
  不过,我的本能依旧在抗拒这件事……只要一想到过去的经历我就感到恐慌。
  小说本文就交给久实本,我只要负责从眼前的火琉奈身上打听情报就够了。
  “火琉奈喜欢吃什么呢?”
  “甜馅面包。”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忘不了当初在训练所第一次吃到这种面包的那天,现在还是很喜欢。”
  “是吗……那,问点其他的……”
  就算要打听情报我一时也想不出该问什么好。我仰望黎明前的天空,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白天跟晚上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没有太阳跟星星的天空。”
  所以说,就是黄昏啰;不,也有可能黎明?不管如何,都是一天当中最棒的时段。
  “没有太阳跟星星的天空……的确很美。”
  “你也这么认为?”
  “是啊。”
  “……嗯。”
  火琉奈的回答隐约散发出欢喜之色。

  我遵守半夜的约定提早一小时到校。
  比平常角度略低的朝阳让我感到非常新鲜。
  电车里也比尖峰时段宽绰不少。以往我只有用站的份,但这种时间却可以轻易地找到座位。
  通往学校的街道几乎看不见半个学生。教室当然也是如此,早了一个小时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一样。顶多只能看见来社团晨练的家伙出没,就连老师也有一大半尚未到校。
  我在教室唯一的交谈对象就是久实本了。
  他的熊猫眼很严重,据他说是因为彻夜在电脑前作业之故。看他平常对学校的活动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很难想象他也会有如此热情的时候。
  我与久实本移动到通往屋顶的出入口,这里包准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久实本取出烧录片及A4纸印出来的资料。
  他很细心地准备了两份,其中一份当然是属于我的。真是贴心的家伙……不是吗?
  “这就是《邪王战圣记》的街道地图。虽然是利用小说的资料尽量描绘出来的,但跟我们居住的城市实在很像,例如学校的位置等等。”
  那还用说,本来就是以自己居住的地方为蓝本啊。
  “既然资料都齐全了,要解决的问题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啰。”
  “比起那个,不如先来讨论火琉奈为何突然出现吧?”
  “想那个有什么用?”
  久实本以不可思议的口气反问我。
  “怎么会没用?这种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现身,直接问她本人不就得了?不过话说回来,在小说粉丝们创作的短篇集当中,卡那提克19所写的<美丽明日的相反边>有提过因为传送理法失败而来到真实世界的情节。就在你手上这些资料的支线故事篇第十二页。”
  “因为粉丝创作的故事由提过所以火琉奈就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这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那你的名字念起来跟卓实一样,年龄也跟主角一样,这又该怎么解释?”
  我哑口w无言……久实本的理论我还是半信半疑,总觉得他这种说法并不能完全解决我心中的疑惑……
  “先甭管那个了。这里是到第三章为止的事件发生时序表。公园遭遇蜘蛛是发生在火琉奈来到城镇的第二晚,也就是表上的二之三。”
  我看了不禁暗暗叫苦,因为昨夜确实是火琉奈来到我身边的第二晚。
  “难道之后的发展都会照小说走?”
  “也不见得会完全模仿小说剧情吧。因为小说里的卓实很强又很值得依靠,而你咧……不需要突然垂头丧气吧?”
  “哪、哪有?我只是觉得很爱困。”
  “本来被卷入公园事件的人应该是一名遛狗的女性才对,照这样推断,或许除了火琉奈小姐与“邪”之外的要素都不会在现实世界出现?”
  能作为判断资料的例子虽然只有一项,但目前也找不出否定的证据。
  久实本一一指着时序表与地图继续说。
  “『邪』的下一次现身应该是下周一。照小说内容会出现在公寓建筑工地的超重机上,不过那栋公寓早就完工了,上面根本没有超重机,所以不知道届时会发生什么事。”
  那栋公寓三年前的确尚未完工,我就是以那个地点为蓝本想出了“『邪』在工地肆虐”的老套剧情。
  “不管怎么样只要敌人真的按小说时序表走,我们就能轻易地掌握先机,而且之后会发生什么故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唯一有战斗力的只有火琉奈小姐而已,况且,你要怎么在城镇内移动呢?难道要火琉奈小姐背着你跑吗?”
  被久实本这么一吐槽,我只能再度检视着地图与时序表,并陷入苦思。
  这件事光凭我俩真的有办法处理吗?
  如果找警察来可能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死伤,或许还是让火琉奈独自战斗比较妥当,但即便如此,我俩又能跟得上火琉奈的脚步吗?
  “久实本,你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可以充当援军的?”
  对方稍微想了想才答道。
  “猪丸GT怎么样?我记得他就住在隔壁县。”
  啊,结果你除了网友就没有其他朋友啦。
  猪丸GT的当年“邪王”的热情支持者之一,在电子邮件骚动中更是挺我到最后一刻的少数盟友。如果能有这位生力军加入,我们的信心应该会坚定不少吧。
  “他该不会认为我们是在开玩笑吧?”
  “把火琉奈小姐的照片直接寄过去好了。不过,在现实生活中……”
  久实本突然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并噤口不语。
  没错。就算猪丸GT在网络上很有名,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罢了。
  就算看到火琉奈的照片,对方也一定会认为她只是单纯的离家少女,然后建议我们交给警方处理。
  此外,猪丸GT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他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也会很自然地成为我们的主导者,我大略可以猜出日后我会很难违抗他的意见。
  对于自己的过去可能再度曝光这点,我依然非常戒慎恐惧。
  假使猪丸GT决定以他在邻县发现这位离家少女为名义带去给警方处理的话,我势必会举双手赞成。
  虽说期待这种结局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过……我与久实本漫无目的地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双双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苦笑。
  越接近第一堂课,校舍内的喧嚣声也越来越明显,我们决定暂时先解散。

  下课时间,久实本发了一封简讯给我。
  如果是从资讯室寄出的,就代表猪丸GT已经有响应了吧。
  那位网友果然是好人。
  我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发现久实本还跟我待在同一间教室。
  有话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干嘛要传简讯呢……话说回来,我还没回复他哩。
  午休时间我来到屋顶,樱与她的两位朋友已经先打开便当了。
  其中一位女同学瞥着我并用手肘顶了顶樱说。
  “你看,不是来了吗?”
  “嗯……”
  樱的语气很没精神。
  “怎么了吗?”
  我蹲下身子主动关心道,樱则以不安的眼眸仰望我。
  “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唔哇!我今早完全忘了要跟樱联络。
  “对不起,因为要准备后天在车站前的表演,所以我今天提早出门。真的很抱歉。”
  我双手合十并随便想出一个借口。
  “我还担心拓巳遇到什么意外,既然没事就太好了。”
  “樱对他太好了啦——”
  那个用竹签叉起章鱼形香肠并递给樱的女同学好像是……啊,对了,姓笹紫野嘛,一开始安慰樱的那位则是我忘了姓什么的瑠散同学。现场的三位女孩都经常出没在碎形红心的表演地点。
  “我没关系呀……”
  樱一迎微笑一边低下头。
  “你这么三从四德是不行的——偶尔也要吓吓对方、稍微发一下疯才行。不然的话你以后日子会很难过——所谓的恋爱啊,会让女人变得更坚强——”
  瑠散同学也接着说。
  “所以,我不是说他一定会来吗?我在晨练的时候就看到他跟一个叫久……久什么本的阿宅在一起。”
  我顿时屏住呼吸。
  竟然被熟面孔撞见了?啊,对喔,瑠散同学是女子排球队的,每天的晨练时间都非常早。
  我得赶紧敷衍一下才行。
  “是啊,我找那家伙有事,因为他对计算机很热,想请教他编曲软件的问题。”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很假,但那几位女孩似乎都没有起疑心,不但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还以感动、尊敬的眼神凝望着我。
  “果然没错,不然谁想跟那种阿宅交谈啊——”
  瑠散同学似乎也有同感。
  久实本啊……这才是你不知道的现实!我在内心对久实本夸耀着。
  话说回来,女同学们对久实本的评价之差也令我不寒而栗。
  看来关于火琉奈的事真的得严格保密才行。假如我三年前是阿宅、网络骚动,以及把火琉奈藏在房间的秘密不小心泄漏出去,我一定会被归为久实本的同类——不,处境应该会比他更差。
  “樱,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先传简讯给你。”
  我再度合掌表达歉意,樱似乎也原谅我了。
  瑠散同学以手肘顶了顶樱,笹紫野同学对樱使了个眼色、偷偷点头。
  什么?三个人对我报以期待的眼神。
  只见樱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放下便当,然后又以意志坚决的眼神望着我。
  “我可以去拓巳的家吗?”
  “咦——!”其余两位女孩同时尖叫起来。
  “啊——这样太诈了啦——!”
  “樱竟然过河拆桥?”
  “不、不是啦!大家一起去,大家一起去。”
  樱赶忙挥舞双手制止两位朋友。
  我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眼冒金星。
  大家要一起来我家?这群女孩,呃——包括樱在内……一共是三个?要来?真的要来?喔喔喔喔喔喔!
  这就是胜利组之道啊!
  我将内心的狂喜小心藏起,表面上依旧保持平常的冷静。
  “你们要来?可以啊。”
  说到这里,我头顶的热血又一下子消了下去。
  我在鬼扯什么啊?这怎么行得通哩?难道忘了火琉奈还躲在我的房间里吗?
  风险太大了,得设法婉拒才行……然而,樱却一脸欣喜地立刻回答。
  “太好了,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去打扰啰。”
  啊啊啊啊啊!竟然这么快就决定了!我还来不及想借口咧!真的要来吗?
  如果她们来了,该怎么办?惨了,万事休矣。
  旁边两个女孩都对樱露出“喔喔~”的尊敬眼神,如果我现在出言反悔,樱跟我的面子都会挂不住,既然走到这步也无法回头了……就当个男子汉吧。
  “我是很欢迎啦……不过,你们怎么突然想来?”
  “因为山原同学说拓巳家里有一把传说的吉他。”
  “传说的吉他?”
  樱的这个理由完全出乎我的预期,瑠散同学随即在旁补充。
  “他说吉他里封印了传说的灵魂,呃,好像是爱心会在纯白的魂魄上跳舞……之类的。”
  瑠散同学回过头,樱与笹紫野同学都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山原又对她们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了……啊,难道他指的是那个?粉红爱心的怪异吉他?这么一来我就大概懂了。
  “呃——我应该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不过到时侯你们可不要吓一大跳,不,应该说不可以笑到肚子痛喔。”
  “咦,会吗……那就这么说定啰。”
  樱以眼神对其他两人示意。等她们纷纷点头,樱又继续说道。
  “这个礼拜天,可以吗?”
  ……连日期都安排好了。
  “可以啊。”
  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但悸动与头晕却不约而同地袭来。
  这下可好了,如果不把火琉奈藏到别处,铁定会发生大悲剧。
  先把壁橱整理一下……不过,把救命恩人塞到那种地方……等等,某只未来的机器猫也住在壁橱里啊……
  这时我脑海中所浮现的,不知为何竟是火琉奈全裸被推入壁橱的姿态。
  “拓巳,你在想什么?”
  “咦?没有,没事啊?”
  我赶紧把脑内的妄想抹去。
  樱偏着头、露出微笑。
  “你都不吃午饭吗?”
  结果我带来的便当根本就还没打开。
  最后,因为胸口被烦恼塞满,当天中午我丝毫没有食欲。

  放学后。
  今天我必须出席乐团的练习。星期五——也就是明天,我们就得到车站前表演了。
  出门前我已经事先将充当晚饭的泡面交给火琉奈。
  乐团伙伴的演奏状况比平常还要好。
  尤其是鼓的部分。
  鼓手榊海是个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到经常被误认为外国人的青年。他那衬衫敞开的胸膛前挂着一条银制的闪亮饰品,底下的结实肌肉也非常亮眼。这位既能打鼓也能弹奏键盘的男子如今正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闭上双眼忘我地敲着鼓。就算以同性的眼光来看,也觉得他帅气到可以被当作一幅画。
  至于位于另外一侧、正好与榊海夹住我这边键盘手兼主唱的就算贝斯手山原了。
  他拥有一对架上了充满知性眼镜的锐利双眼,此外还有修长的身材及超嗨的表演动作。如此的外型与气质为他博得了“地下学生会长”的称号,但其实他根本不把学生会什么的放在眼里,只对音乐有兴趣。山原的演奏技巧非常有震撼力,至少乍看下回觉得他散发出一种惊人存在感——虽说实际上技术并没有那么高明就是了。
  我们三人就算轻音乐社内的乐团——“碎形红心”成员。
  两位外貌在水准之上的伙伴,搭配就算以轻音乐社社员来说也足以自豪的演奏技巧。
  我所需要的条件都凑齐了。
  当然,那两位伙伴并不知道我的经历。
  “拓巳,你好像很轻松?嗯,简直就像,呃……唔……嗯,总之,就算很轻松。”
  山原是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尽管他闭嘴站定的时候确实很帅啦。
  “还好啦。”
  我之所以会那么轻松,完全是因为乐团对于我来说只具备单纯的装饰效果罢了。
  因此,就算演奏、唱歌走音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这种态度会被他人视为台风稳健,应该也多亏了有这两位同伴助阵吧。
  作词作曲也蛮有意思的,不过那些对于我而言就跟时髦的衣服没两样。
  总之,为某事赌上灵魂迟早会遭遇惨痛的教训,我再也不想沦落到跟写作一样的下场。
  因此我才会下定决心,对任何事情都要适可而止。
  至于山原所追求的“巨大成功”或“唱片狂销到能购入粉红色凯迪拉克”等目标就与我无关了。
  比起那些,能把三位少女钓到家才是重点。
  (假装)对乐团练习充满热忱只是我散发青春气息的手段。在回家的途中,星期日该如何蒙混过去远比星期五的表演更令我烦恼。

  回家以后我才发现事情不妙了。
  火琉奈正将我那些男人的极机密资料摊在地板上。
  这幅画面就是所谓的地狱吧。
  难道是因为我对她强调这些都是“公会的极机密资料”,反而更激起她的好奇——!
  火琉奈甚至没有察觉到我的出现,一心一意地欣赏杂志上半裸美少女被触手纠缠的图片。

  我立刻在心中构思借口。
  (火琉奈,听我说,我对这种杂志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些都是山原为了“女教师”系列而强制跟我交换的,所以触手类并不是我的主食!对我来说,比较正常的作品,例如“田径队的惊人特训”之类的还比较好一点!)
  ……这种借口只会让她心灵更为受创吧。
  根据我的小说设定,中级的“邪”也可能长出触手,并以其作为攻击人、猎食的武器,甚至还能用来性交。
  这时,火琉奈喃喃自语了一句。
  “这实在……太过分了。”
  语气中隐含着深沉的悲痛。
  那些莫名其妙的色情书刊在她眼中想必跟“纪实残虐漫画”没有两样吧。
  如果实际做出那些事确实很过分,这点我可以理解。
  不过,你所做的事就另一种角度而言也很过分啊。
  尤其是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
  『放学回家后发现房间的东西被母亲翻出来彻底打扫,原本隐藏的男性极机密资料都被大刺刺地摊在书桌上。』
  比起上述情境,火琉亲的作为更令人难以承受。
  不、不行!不可以、不可以看!
  我在心中想像自己用力后仰身体、抱头发出鬼吼鬼叫的苦闷光景。
  但在现实中,我只能全身僵硬地绷着一张脸,任由冷汗流下。
  火琉奈终于将那些A书合起,静静地堆回床上。不知为何眼眶还噙着泪。
  她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低落,不但垂头丧气,而且一语不发。
  我也不禁跟着郁闷起来,这种时候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被自己过往的梦中情人发现那些极机密资料,此外还使对方大为沮丧,任何人面对这种事都会深受打击吧。我以后还有办法重新站起来吗……

  之后房间内的气氛一直很尴尬。
  我与山火琉奈都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
  然而,只要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另外一人的反应又会异常激烈。
  如果双方都是ss级猎人的话,这就好比一场紧迫盯人的对峙。不过在这个时间点火琉奈还只是C级,只有在精神攻击方面能对我造成ss级的效果。
  我为了逃避现实只好着手编写新曲,然而注意力却怎样也无法集中,平常所谓的作曲不过是简单的剪剪贴贴罢了,但如今却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再这样下去我应该会写出一首超级前卫的怪歌吧。
  终于,火琉奈主动咕哝了一句。
  “我知道你对『邪』的研究很热心。”
  好痛,这比直接骂我还要血淋淋。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椅背削去大半,就连与山原的友情都被波及了。
  可恶!我当初不是跟他强调,我比较喜欢“你刑事大搜查”系列嘛!
  结果山原那家伙竟然回我一句“这个很棒喔!你一定会爱上的!拓巳——!(笑)”。
  什么叫“像我这种家伙一定会爱上这种片(笑)”啊!
  你们这些怪胎才该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我虽然在心中不断狂吼,但现在后悔那些也已经太迟了。
  火琉奈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我非常难受。她抱住双膝,头也垂得低低的,全身的轮廓好像都缩成了一团,就连表情也泫然欲泣。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都明白,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理解但也相去不远了。其实我也很想哭啊。
  这样下去不管是我的良心或邪念都会大为折损,我得赶快设法补救才行。
  “呃,我知道你看了那些很震惊,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你。”
  上述那些倒是我的真心话。
  我临时抓出<为你的心献上阳光之歌>的廉价歌词。
  “就算今天失去了笑意,明天你的心依旧有太阳升起。夜晚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
  火琉奈以惊讶的神情抬起头望着我。她的目光交织着喜悦、感动、崇敬,光是被她这样望一眼我就觉得浑身仿佛充满了力量。
  “是吗?原来如此,夜晚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火琉奈双手捂着嘴,就连眼角都湿了。
  “卓实,你真了不起。”
  “还、还好啦……”
  “真不愧拥有ss级的称号。”
  “哪、哪里……”

  火琉奈对我的误会化解后,没一会就坠入了梦乡。研究那些极机密资料会累成这样吗?
  我马上动手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光盘类的就把档案拷贝到笔电并把片子销毁,其他能丢的全部送往垃圾桶。至于属于山原的那些我打算明天物归原主,借给他的“女教师”系列我也不想要了。
  处理完毕后我打开电子邮件软件收信,里头果然有一封久实本寄来的信。
  星期六下午两点,已经约好了跟猪丸GT在家庭式餐厅碰面。据他所说,GT的回信内容非常和善,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猪丸CT果然是位值得信赖的网友啊。
  我望向窗子,外头开始下雨了。根据网络上的天气预报,雨势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
  明天晚上我们在公园碰头——我如此回复久实本。
  不到三分钟,久实本立刻又回了一封信。难道他一直黏在电脑前面吗?
  『希望猪丸GT能帮上忙才好。』
  我也随即回信。
  『他是当时签下和约的重要推手,一定会协助我们的。』
  『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由他代替你去找警察了吧。』
  『你未免太悲观了。』
  像这样跟久实本在网络上聊天,总觉得好像回到了志得意满的中学时代。
  只要坐在计算机前面,就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有什么办法?在现实世界中那是最妥善的处理之道啊。』
  『话是没错,但把烫手山芋丢给其他人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正当我要把最后这封信寄出时我才突然惊觉。
  咦……三年前,我也干过类似的……
  电子邮件骚劲。
  被我卸责的对象同样是猪丸GT,而所谓的烫手山芋也是火琉奈的问题。
  那我不是在重蹈覆辙吗……?
  心中的激动情绪一下子很难平复。
  不、不对、这跟以前完全不同。我是不可能犯下同样过错的——像这样重复对自己解释好几遍后,我的脑袋才总算冷静下来。
  以最终结果来说,我依旧是胜利组。最好的证据就是,我有樱这位人人称羡的女友。
  于是我还是按下了寄件钮。
  『话是没错,但把烫手山芋丢给其他人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猪丸GT会帮你料理一切。』
  没错,我的抉择完全正确。
  『总之,先跟猪九GT碰面就对了。明天晚上我们公园见。』




  第四天•星期五
  极为平稳的一日

  吃早饭的时候,老妈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拓巳——你白天有用录音机录节目吗?”
  “咦?啊,嗯。”
  糟了,铁定是火琉奈。
  话说回来,昨天我房间的地狱光景也是她不遵守承诺的后果。

  为了对火琉奈强调千万不可以在家里翻箱倒柜这点,我慢了一班电车的时间才赶到车站与樱会合。
  不过樱却丝毫没有动怒。啊啊,真是个好女孩……
  学校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久实本依然没跟班上的任何人说话,甚至对我也没有反应。
  午休时间我仍旧与樱聊个没完。今天教古文的笹木老师假发被扯掉可是一大新闻,此外也聊了关于乐团表演的事。据樱所言,光是她认识的女孩就有十来人会到场;另外,话剧社与广播社也要特地来欣赏山原与榊海的演出。
  “你们这么受欢迎,真是太好了。”
  樱在午休时间的屋顶颇为感动地如此说道,我也点头表示赞同。
  乐团刚成立的时候情况也颇悲惨,包括演奏技术不足、走音、忘谱、忘词、抢拍,甚至连乐器该怎么拿都不太熟练,总之就只有外型还不错而已。
  “我三个实在太帅了,简直是完美嘛——如果静止不动的话啦。”
  当时山原也这么自嘲过。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得以顺利演奏完一首曲子。等到差不多可以上态表演时已经又过了两个月。这段期间樱每天都来看我们、帮我们送补给品,当然还有加油打气。
  如果没有樱的话,乐团或许早就解散了。
  正确地说,碎形红心并不是三人组,应该要加上樱、以四重奏称之才对。
  我们开始讨论今天表演结束后乐团与女孩子们开庆功宴的话题。
  “搞不好会拖到很晚喔?”
  “反正都是碎形红心的相关人员,没关系啦。”
  樱似乎对我深具信心。

  到了放学后。
  我前往轻音乐社的社办,那里面只有社长以及碎形红心的其他两人而已,其他社员都躲到校内的各个角落练习了。
  榊海为了车站前的演出正在默默打包器材。我这真佩服他。“外型最接近音乐家的男人”——这个称号果然不是喊假的。
  另外一个家伙则伫立在窗边以手遮着脸,摆出充满叛逆气息的姿势。
  “山原!明天的表演你准备好了吧?”
  “拓巳,瑠散已经跟我说了,你好像找久实本那家伙谈过?”
  “是啊.问他关的DTM(Desktopmusic)软件的问题。”
  “我听说那家伙超级宅的,跟我们的风格根本不合。拓巳,以后还是少接近那种人吧,会坏了我们的型男格调喔。”
  型男格……那是啥玩意?山原老是爱胡言乱语。
  不过,他的本意我倒是可以理解。久实本跟我们(碎形红心)的类型实在差太远了,为了防止碎形红心的评价降低,以后在学校附近最好避免跟他碰面。
  “是啊,我以后会小心的。对了,之前跟你借的书……”
  我把装在纸袋中的极机密数据递出去,这玩意也是处理不好就会惹祸上身的违禁品。
  山原摇了摇头。
  “我已经重获新生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些东西就请你帮我归还天地吧。”
  “你只是看腻了而已吧……那我就直接扔掉啰。其实我也改头换面了。”
  “就是这样团长,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嘛。”
  山原对我竖起大拇指。好极了,关于这些东西我也暂时不必担心了。

  正中央设有花坛与喷水池的这座站前广场空间显得异常宽阔。跟平常一样,今天也有许多业余音乐家各自占据角落举行街头表演。
  由于这块场地实在大得吓人,就连电池式的扩音机也在警察的默许范围内——只要你不突然发出轰隆巨响的话。
  今晚的表演由我负责吉他,山原负责贝斯,榊海则是键盘手。
  当我们调整完器材与音量后。包括樱在内的十一位女孩也到了。
  她们都兴奋得合不拢嘴。加上从车站出来、被我们所吸引的行人,听众很快就积累到廿人以上。
  “很好,我们开始吧。”
  我站在麦克风架前拨动吉他,廿位以上的听众同时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唔哇!我突然紧张起来。
  然而,扮演好主唱这个角色可是非常关键的。唱功如何、知名度能否更上一层楼等问题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帅气一点。一想到这里,自然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我高举起拳头。
  “耶——!”
  身体还不小心稍微滑了一下,台前立刻涌出笑声。也罢,先炒热气氛吧。
  “我们就是碎形红心!为了唱歌才来到贵宝地!所以请听我们高歌一曲!第一首要为您带来的是!”
  于是我开始引吭高歌。

  直到今天我才警醒,我想寻找的是自己的心
  对自己的心诈欺,最后只剩下一场梦境
  真正的心声、真正的情意、真正的旋律,只要放手去找寻必定会在某处等你

  歌词还真是惨不忍“听”。什么嘛,唱起来简直像出殡一样沉重。当初只不过是把一些陈腔滥调的歌词半开玩笑地串在一块,为什么唱的时候会像针一样痛哩?
  曲子进入间奏,山原也开始人来疯了。只见他迅速将贝斯换成吉他并露了一手快弹技巧,这种出乎意料的精彩演奏让听众纷纷鼓噪起来。
  “今天的拓巳还真是唱出味道来了,果然是脱胎换骨啊!』
  随后我又以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奇妙心情继续唱下去。
  后半段的表演重点则是<为你的心献上阳光之歌>以及空气鼓,而后在回应还算不错的情况下结束了今晚的演唱。
  过了晚上七点我们便着手收拾器材,将乐器类的物品搬上拖车准备送回社办。
  接着樱与她的朋友们,再加上乐团成员,一共十人来到了家庭式餐厅举行庆功宴。过程也算是相当热闹,我们几个在表演无伴奏合唱的时候还被店员瞪了好几眼,直到快要九点才宣告解散。
  我们将那些要回家的女孩送至车站——什么事也没发生。
  等那群女孩全部从视野中消失后,山原先前对她们挥动的手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简直就像泄了气一样,他说。
  “喂,拓巳,榊海,我们会不会太乖了点……?”
  “山原怎么不用平常擅长的花言巧语引诱她们哩?”
  “不,我也不知道约女生的时候该说啥比较好……榊海你咧?我看很多女生都抢着想跟你说话啊?”
  “……我刚才太紧张了,根本开不了口。”
  三位高中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算了,这就是青春嘛。

  回到家后,老妈劈头就对我问。
  “哎,你回来啦?你什么时侯出门的?”
  “咦?出门?”
  “因为我看你好像有先回家吃泡面?”
  老妈到底在说什么?虽然我一时没听懂,但姑且先以“那是我吃的没错”来回答。
  “你以前吃完东西都不洗碗的。这次洗得这么干净,害我吓一大跳。”
  啊,我想起来了,是火琉奈。如果她再多洗几次,我看老妈不用多久就会彻底误解我了。
  看来我还是只能期待明天GT了能带来什么好主意……?

  与火琉奈半夜出来散步也不过是第二次,然而我已经有种进行例行公事的感觉了。
  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但城市造成的光害依旧微微照亮了云朵。
  久实本帮火琉奈准备了宵夜。包括亲手弄的饭团、即溶味增汤、宝特瓶茶饮料,此外还有纸杯。
  他甚至还带了收音机来。据说那是为了让火琉奈无法听清楚我们的交谈内容,我只能接受他的意见。
  我们的对话声与断断续续的收音机播送声混杂在一起。在闲聊的同时,一边欣赏火琉奈的剑舞,一边啜饮手中的味增汤。
  “你觉得猪丸GT是什么样的人?”
  “谁知道……除了有参加网友见面会的人以外,根本没人实际看过他。他的同人志跟猫咪相关产品也是委托『阿沙力实验室』、『闪亮彗星俱乐部』等社团贩售的。”
  “我总觉得『他』是女的。”
  依据过去的网路相处经验,我猜测猪丸GT是个年约三十的女性。长得还算赖,工作能力很好,收入也不错。除了活动能力强外,还具备优异的绘画天分,当然也是个非常喜欢猫的人。由于女人天生就害怕自己变胖,所以才会取了有点自嘲意味的“猪丸GT”这个暱称,上述推理听起来好像十分理想。
  但久实本的看法跟我截然不同。
  “那家伙绝对是男的啦.在部落格之类的地方感觉就像人妖。”
  “可是『他』的个人网站风格很雅致耶?气氛也很细腻。”
  “不不不,那种梦幻的设计摆明了就是男人妄想中的可爱女孩气质,所以我铁定他是男人。搞不好是什么IT企业的社长也说不定!就是那种留着粗硬短发,脖子周围有一圈肥肉的中年人……所以才取名为猪丸。”
  这小子……对方那么干脆地答应帮忙,结果你还把对方想得如此不堪.
  我不太能忍受有人说猪丸GT的坏话,毕竟对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猪丸GT,三年前的骚动一定会继续扩大下去,最后甚至连我的真实住址都会被抖出来,造成实质上的损失。
  久实本压低音量。
  “老实说,我觉得猪丸很可疑。毕竟网络上真真假假根本没人晓得。”
  久实本以说鬼故事的口吻表示道。他实在越来越没礼貌了。
  “是我们先拜托对方帮忙的耶。他毕竟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吧。碰面的时候你可不要说这些没礼貌的话。
  久实本沉默地喝下味增汤。
  火琉奈挥舞被封骸包裹的圣魔剑的动作比第一晚还要激烈许多,我甚至无法以肉眼追上她的动作,即使如此,她依旧安静无声,完全没有打乱深夜的寂静。
  火琉奈高高跃起,以手抓住水银灯的灯罩,并以此为施力点轻松飞越过去。这种高超的身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以单手做了个后空翻,随后又压低重心在地面一扫,掀起了漫天飞舞的尘土。
  我俩都被火琉奈的动作迷住了,她的体态就像跳舞般优雅,此外更兼具了实用性与杀伤力,简直可说进入了艺术的领域。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味噌汤早就冷了。
  “真了不起……”
  “是啊,令人无话可说。”
  我与久实本不约而同将冷掉的味噌汤一饮而尽。
  “总之就先跟猪丸GT讨论看看,或许对方会提供什么好点子也说不定。”
  久实本说这番话的口气似乎透露出些一许寂寞,就好像他完全不相信我们能发掘出什么好主意一样。
  老实说我也是。
  要长期藏着这位来路不明的少女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种能与火琉亲相处的幸福时光正一刻刻逼近尾声。只要有谁主动扮起黑脸,或是放胆住背后推我们一把……
  或许我们都在期待猪丸GT扮演那个角色吧。
  “啊,有流星。”
  久实本的这一喊驱使我将视线投向空中。
  “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许三次愿嘛。”
  我也忍不住向已然消逝的流星暗地祈求“猪丸GT能帮我们解决困境”的心愿。





  第五天•星期六
  第三名战士登场

  今天是周末,不必上学,应该可以睡到自然醒吧——虽然我这么打算,但才刚睁开眼睛。
  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啊,糟糕!自己竟然睡过头了!
  外头乌云满天,似乎从一大早就漫布着某种浓密的潮湿气息。
  这种天色让我感到有点不吉利,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火琉奈早就已经醒了,正在默默地做着热身操。她的筋骨还真是柔软,就算是一百八十度的劈腿也难不倒她,弯腰的时候整只手掌都可以贴在地板上。察觉到我的视线后,火琉奈立刻露出微笑,这让我也不自觉地以笑容回应对方。
  那么,接下来得趁中午赶快把火琉奈带出去了。
  老爸不知道几时会起床,老妈做完家事后通常都会待在客厅看电视,留着家里可说是非常危险。
  况且今天又是周末,邻居应该也多半在家。
  要是被附近的住户撞见自己跟火琉奈在一起就糟了,这种事一定会很快传入老妈的耳朵,到时候铁定很难弥补。
  为了避人耳目,我让她穿上附有帽子的运动外套,连头发都盘了起来。但这样依然很难藏起这朵在荒野中凛然绽放的花朵,毕竟她的动作实在是太耀眼了……
  “火琉奈先出去吧,尽量不要被发现,走没人的小路去公园。我们在公园会合。”
  “这也是训练的一环?”
  “……没错。”
  “是吗?”
  火琉奈好像颇乐在其中。她应该很高兴有机会出门吧。
  位于客厅前的玄关可说是最危险的区域。老妈正坐在沙发上边看杂志边看电视,而我。
  我若无其事地通过客厅,把门关上。
  “咦?托巳起来了吗?早餐吃了没——?”
  “今天我跟朋友有约,不吃了。”
  “不吃早餐怎么行呢——”
  “我知道啦,啰嗦死了。”
  我一边与老妈纠缠,一边以手势示意火琉奈“快走、快走”。
  她静静通过走廊,来到玄关前,在穿上了鞋子,将手伸向玄关时,她又回头望了望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指着门外的方向。火琉奈也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打开大门,迅速确认周围的情形,无声无息地离开。
  我们还真是默契十足啊。我竖起大拇指摆出“干得好”的手势并目送她离去。
  咚——结果厨房的门却狠狠地敲了我一下。
  老妈以不可思议的表情俯瞰痛得倒在走廊上的我。
  “哎?你不是出门了吗?刚才我明明听见玄关门……难道是错觉吗?”
  “那、那还用说!痛死了。”
  我撑起重心不稳的身子,这种糗样绝对不能被火琉奈发现。

  “FriendPasta”是一间位于国道沿线的家庭式餐厅。
  餐厅的周围尽是山林与旱田,街灯也只有稀稀疏疏的数盏而已。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总觉得这一带偏僻得恐怖。
  据说以前附近曾发生过,路过的大婶把变态误认为野猪,举起脚踏车将对方殴成重伤的难忘传闻。尽管位于这种荒郊野外,但因为国道沿线前后也没有其他餐厅了,所以许多客人还是像中了陷阱般不得不走进这里。
  我从家庭式餐厅的巨大窗户向外张望,在宽阔国道的另一侧,有一栋像Frepa(日本一个已经倒掉的网路社群平台。)一样感觉极不自然的十层楼公寓。
  后天“邪”就会在此出现。不过公寓早就把起重机撤掉了,敌人究竟会从何处现身呢?
  火琉奈正伫立于宽阔停车场的一隅。
  她背靠铁丝网而立,似乎正在观察我借给她的手机,上头有那么多按钮应该让她很兴奋吧。
  如果猪丸GT看起来值得信任,久实本就会打手机给火琉奈,要她走进餐厅;但假使我们认为猪丸GT有问题,随便敷衍对方几句后就要闪人。
  这是我们的算盘。
  久实本看起来很焦躁。一举一动都显得很可疑。这位几乎每天都关在房间里的阿宅,似乎很少在外面餐厅吃饭,最多就是去便利商店吧。
  他一边偷瞄店员,一边附耳对我说。
  “这里应该不会敲诈客人吧?价格就跟菜单上写的一样?”
  真搞不懂他的这种担忧从何而来。
  服务员上前准备接受我们的点餐。
  “我现在还不想吃,久实本呢?”
  “啊,啊啊啊啊,那、那,请给我水……”
  “水早就送上来啦。”
  久实本再度对我咬耳朵。
  “我现在才发现,这水要多少钱?”
  看起来应该是女高中生的打工店员,脸上原本的营业用笑容已经快变成真正的爆笑了。
  我向她表示要等另一个客人抵达再点餐后,女服务生便笑着离开了。
  久实本因为过度紧张所以不停灌水,实在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之后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未知的危险哩……啊,我差点忘了。
  我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猫咪布偶摆在餐桌上。这是一只大小跟仓鼠差不乡的三毛猫,等一下猪丸GT会以此为记号跟我们相认。
  久实本把水喝完后以自暴自弃的表情喀哩喀哩地咬碎冰块。
  “猪丸到底长汁么样子啊喀哩喀哩。”
  “在电子邮件里对方丝毫不透露自己的性别……不过应该是女的吧。”
  “绝对是男的啦,而且外表还很奇怪。要不要打睹?”
  “可以啊,那我赌对方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就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似乎有别的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几位呢?”听到服务生的招呼声我们立刻将视线转向入口。
  来者是三名欧巴桑,只见她们边大声嚷嚷边入席。
  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位貌似办事员的大叔。他一语不发、嘴角明显下弯,似乎极为不悦地就坐。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猪丸GT。
  说好要碰面的两点已经快到了,但却一直未见比较有可能的顾客。
  难道我们被放鸽子了……?
  距离两点只剩下大约三十秒,我开始隐约感到不安,但就在这时,又有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
  服务生对来者的招呼声莫名紧张起来。
  我望向入口,走进门的是一名男子。
  好高大的男人啊。他的身高超出我许多,上电车的时候额头搞不好还会撞上门框;体格也非常壮硕,但绝对不是肥胖,是肌肉结实的那种壮;西装的肩膀宽度简直吓死人。
  男子留着边缘角度锐利的短发,稍微有点马脸,下颚显得消瘦。虽然他的眼睛被款式诡异的墨镜给遮住了,但散发出来的气氛就像一匹饿。我以前还以为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人适合用饿狼这个词来形容,今天我才知道错了;饿狼正走进这间家庭式餐厅。
  他那袭不知品牌为何的白色西装没有一丝皱褶。里面的衬衫是蓝色的,领带上头则印着我从未见过的奇特花纹,让人联想起毕卡索的格尔尼卡。鞋子可能是蛇皮或鳄鱼皮的,那种款式还真稀奇啊……
  我立刻将视线别开,假装在检视菜单。
  久实本以胆战心惊的口吻悄悄对我说。
  “那个人过来了,回来了。”
  “他是在找位子吧,你闭嘴就是了。”
  虽然我这么安抚久实本,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那双以爬虫类外皮制成的特大号皮靴正朝着我们步步逼近。
  终于,皮靴停在我俩桌前。
  我的额头喷出冷汗,抓着菜单的掌心也全湿了。这时候如果出现什么不当的举动,情况一定会更糟——我的脑袋不断如此警告着。
  男子伸出手。
  好大的手啊。手腕也好粗,简直就像一根圆木一样。不知道对方是否有练过空手道,只见他的拳骨异常突起。挨这种凶器一下应该会立刻毙命吧。
  但那只粗犷的手上却放了猫咪的小饰物。
  我怯生生地拾起头,对方那张严肃的脸孔也正好往下望。从墨镜底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差点就把我吓破胆。
  不会吧,真的是这家伙……
  我鼓起勇气问。
  “请问……是猪……GT先生?”

  我实在没有勇气当面对男子说出“猪”这个字。
  “唔,俺就是猪丸GT。”
  男子以充满威吓性的语调回答。
  这下惨了……
  我与久实本的表情显得非常后悔。
  我想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就某种角度而言,这种家伙确实很值得依靠,但整体来说我与久实本的不安程度却比之前更严重了。

  猪丸GT坐在我们对面。这种肩膀宽度简直就像一堵墙。
  我想就算我跟久实本的体重相加也不及GT吧。
  翻遍我所就读的高中也找不出类似的人。把身长两公尺的饿狼与饥饿的熊加在一起平均,所得出的恫吓感大概就像对方一样。虽说我并没有实际遭遇过狼或熊就是了。
  这个壮汉真的是猪丸GT吗?他真的就是“喵喵小猫”的站长?还画得一手可爱小猫……
  对于一直认为对方是女性的我而言,总觉得好像是找错对象了。
  比火琉奈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刻更具震撼力。
  GT(我发誓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吐出“猪”字)将双手交叉在餐桌上,闪亮的金表同时刺着我们的眼睛。
  “听说你们有事找俺。”
  被对方这种低沉的声音一质问,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只觉得喉咙异常干渴。
  以前在上台表演时我也碰过因紧张而无法出声的时候。那时通常只要大喊“耶——”或者“呀——”等无意义的吼声并拨动吉他就可以得到缓解。
  我喝了一口水,鼓起勇气扯开嗓子。
  “耶——对了,您听说过《邪王战圣记》这部小说?”
  那五个字就好像理法的咒语一样。
  猪丸四周的氛围瞬间变得和善起来,他甚至还主动探出身子。我听见餐桌正发出凄惨的悲鸣,感觉就好像被饥饿的熊亲切地扑了上来一样。
  “当然知道,俺以前常读。”
  他所散发出来的热气其实跟久实本的宅气很类似。
  “我现在还是火琉奈小姐的忠实支持者,那张插图实在是太棒了。就连前天我也梦到……”
  用这种粗野的声音自爆内幕感觉还真怪。
  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对方很开心。如果要问我是否信赖眼前这个壮汉,那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对于我们所遭遇的问题,GT一开始就显露出善意,实在值得庆幸……应该吧?
  “要说那部作品到底哪里好,应该就是以热情的态度处理老生常谈的题材吧,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如此真诚地面对设定的作者了。此外小说的插画也很棒。只可惜光是那样还是很难让读者长期支持下去。要以那个网站的资源支撑《邪王战圣记》这部小说,格局稍账不够,大概就只能凭借燃烧热情了。”
  啊啊啊啊,对方真的打开话匣子了。
  “我明白我明白。呃,请先等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骚动尾声的那种处理方式实在是太差劲了,光是逃避现实绝对无法博得他人的谅解。假使和解条约是由J•J亲自处理,流传至今应该也会是一段佳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俺真想当面这么劝告J•J。”
  ……GT对J•J的印象也这么差吗?
  “对了,请问您知道J•J的本名吗?”
  “不,不知道,条约已经写明不再追究这些事了。”
  假使我的本名被这家伙查出来,真不敢想像他要怎么“当面劝告”我……
  好危险啊。
  “老实说,有件事您可能很难相信……”
  火琉奈真的出现了——我虽然想这么接下去,但最后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这壮汉发火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心想。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远离那只像棒球手套的巨掌吧。
  正当我还在踌躇,GT主动开口了。
  “俺知道,火琉奈的角色扮演在这个镇上现身了……对吧?”
  “呃,是啊。不过,那位火琉奈其实是本人。”
  空气顿时紧绷起来。
  “本人……吗?”
  GT冷静地再度确认,这种说话方式几乎可以杀人了。
  我感觉背脊附近冷汗直流。
  久实本似乎也在发抖,他的脸色就如同贫血快昏倒般苍白。
  别再逃避了,久实本,这可是你找来的援军啊。就算被饿狼或熊吞食,也会在你的青春中留下璀璨的一页——如果你能活着回顾的话。
  GT思索了半晌。
  他会大发脾气然后起身就走……还是继续与我们纠缠?
  结果我所有不祥的预感都落空了。
  GT开口道。
  “请务必让俺与对方见面。”
  他似乎并没有动怒。
  我以手肘顶了顶久实本。
  久实本这才恍然大悟似地以紧张的表情转向我。
  “打手机啊。”
  “咦?打给谁?”
  “废話,當然是火琉奈!”
  GT发出威吓感不只影响了我们的思路,就连身体也没放过。
  久实本拿出手机后依然愣着。只见他兀自抖了好一会,要稍稍冷静下来好像得花上不少时间。
  他迟迟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甚至还以快哭出来的口气说。
  “拓巳同学!”
  “干嘛?”
  “我不知道火琉奈的手机号码!我的通讯记录里又没有登录!”
  “那是我借她的手机啦!打我的号码就可以了!”
  这小子完全傻了嘛。
  GT交叉双臂、对我们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如果动作不快点他搞不好会发飙哩。
  “别拖拖拉拉的!”
  我扯着喉咙怒吼道,久实本这才赶忙拨打号码。

  火琉奈马上就抵达了。她完全无视以标准作业程序喊出“欢迎光临——”的女服务生,径自加快脚步来到我们的餐桌旁。
  她的姿态凛然,气质还是那么明艳照人……我与久实本都暂时忘了眼前的危机,对火琉奈看傻了眼。
  GT的变化则比听到《邪王战圣记》这五个字时更为激烈。
  “哈喵喔喔喔喔!”
  他先是发出怪声,然后又将双手摆在自己的大脸两侧上下挥舞。
  这是什么状况?GT究竟想表达什么?
  喜悦?愤怒?还是说他正在发动念力?
  就连平常都活在妄想世界里的久实本也被吓得冒出鸡皮疙瘩。
  我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涌现了。
  火琉奈面对这种情形也不禁以担忧的目光望向我。我朝她以“没问题”的表情点头示意着。放心吧,一定没事的,放心……确定吗?
  过了紧张兮兮的廿秒后,GT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再度面对我们。
  “俺、俺太感动了……”
  “啊,原来那是感动的意思啊。呃——所以您认为?”
  “俺愿意全力配合!”
  “太快了吧!”
  对方一下子就相信了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我原本还期待对方能展现出成年人应有的常识,看来反倒走进了偏门。
  “有些冒昧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不知道GT先生在哪高就……?协助我们解决问题应该不会打扰您的工作吧?”
  我努力地以不失礼节的方式问道。
  “放心,俺的时间很自由,俺在……花店工作。”
  说到这里他便抚弄自己的手掌。
  “因为每天都与花草泥土为伍手掌才会变粗。”
  光是种花也能迸发出肌肉跟拳骨吗?听起来实在很可疑,不过若是继续追问下去,搞不好会引出比“邪”更恐怖的存在,所以还是算了吧。
  在GT的要求下,我们四人——包括火琉奈——便直接在这间餐厅用起餐点。
  当然,这种要求也没人敢反对。
  陷入一片死寂的用餐过程似乎对消化很不好。这中间,火琉奈一直保持沉默,我跟久实本也没有主动展开话题的胆量。
  终于,GT先开口了。
  “具体而言,两位需要哪些帮助?”
  我以叉子卷起意大利面并同时回答。
  “老实说,就连“邪”也出现了,所以我们才要找帮手。”
  GT停下正在切牛排的刀子。那把牛排刀被他的巨掌握住,感觉就像挖冰淇淋用的木板汤勺般渺小。叉子也像吃水果用的迷你塑胶叉。
  “『邪』也出现了,听起来很吓人。”
  “之后还有可能照着剧情发生各种事,但我们又不能找警察。”
  “俺明白了,交给俺吧,俺就是为了这一刻才诞生的男人。”
  你、你是久实本第二吗……
  “所以,现在演到哪里了?应该说,是什么时间点?”
  GT以目光朝火琉亲示意。
  这个问题由正在与炸猪肋排搏斗的久实本负责解决。
  “包括SS与G计划在内,应该是在主线一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刚满十六岁的时候。”
  SS就是所谓的支线故事,G计划则是当初要改编成游戏的企划。
  为了不让火琉奈听懂我们的意思,大家可说是煞费苦心。
  她本人正在翻弄自己的那份炒饭,对我们的谈话内容似乎不感兴趣。
  “喔喔,连我写的SS也算进去了。原来如此……”
  GT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将牛排送入嘴里。那种咀嚼食物的狠劲根本不是什么猪。应该是肉食兽才对。
  “公会的家伙也出来了吗?”
  “呃……我们并没有接获联络。”
  “要不要试着在大型讨论区PO文看看?”
  “我有想过……但假使公会的人真的出现了,我搞不好会很惨吧。毕竟我是个局外人,根本不应该知道这些机密情报。”
  “原来如此,久实本同学并不是公会的一员啊。”
  随着对话的持续进展,原先那种沉闷的气氛也不见了。只见久实本跟GT感情似乎越来越融洽。
  话说回来……这两人怎么能讨论得如此心平气和哩?
  除了如无其事地持续提供详细资讯的久实本令我傻眼外,每个问题都切中要点、还能安然接受那些虚构情节的GT也让人佩服。
  老实说,这两个家伙都是怪胎。
  他们讨论的话题都是过去出自我个人网站的设定,而身为小说执笔者的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们却能顺畅地侃侃而谈。
  虽然我很想吐槽,但为了避免失去这难得的生力军,只好选择保持沉默。
  火琉奈依旧自顾自地翻着炒饭。
  仔细一瞧,原来她正在挑出胡萝卜。
  终于,她对我咕哝了一句“胡萝卜……”后,便把盘子推向我。
  根据设定,火琉奈是不可能浪费食物的,所以如果我不吃,她势必得含泪吞下去。
  真没办法……我只好让她把胡萝卜倒进我的意大利面。
  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原先在激烈争辩火琉奈武器的那两个人,如今都突然闭上了嘴。
  “可、可以的话请交给俺。”
  饿狼迫不及待地举起刀叉,久实本则悔恨地搥着着桌子。后者似乎跟前者有相同的愿望,但却完全没胆与壮汉抗衡。
  ……你们真的那么想吃胡萝卜?
  火琉奈完全没理会饿狼等人,将所有胡萝卜移入我的盘子中。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久实本,你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吵。
  之后我真的能与这两人和睦相处吗……我——甲拓巳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用餐中途,GT忽然离席并说了声“失陪一下”,随即走出店门外。
  为了表示不是要落跑,他还把纸币夹在点餐用的单子上。
  等GT离开餐厅,我跟久实本才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
  这下子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怎么样?”
  针对我这个简略的问题,久实本面有难色地“唔……”了一声。
  “不知道耶……应该可以相信对方吧。”
  “火琉奈觉得呢?”
  我转向背脊挺直、坐姿极为端正的她。
  “只要是卓实的朋友我就相信。”
  她斩钉截铁地表示道。虽然我很感谢她对我的信赖,但这种回答完全没有参考价值。本来还期待她这为身经百战的战士能分享一点第六感啊。
  就在我们扭着脖子面面相窥时,GT又返回餐厅了。

  GT拿出一个很厚的信封,原本似乎是银行装钱用的。
  “这是给火琉奈小姐的生活费。”
  这种钱可以收吗……我与久实本对看了一眼。
  “呃——其实我们现在还不缺钱啦……”
  我打算婉拒对方,但火琉奈却主动开口了。
  “卓实,把钱收下吧。”
  “不,让我再想想。”
  “不必想了,卓实又没有工作。”
  火琉奈一股平静地踩着我的痛处。
  我无话可说。
  “啊——俺可以说句话吗?”
  GT举起手,我本来还期待他是要为我解围。
  “关于火琉奈小姐的称呼,可以容许俺以后喊她大姐吗?”
  ……这家伙又在鬼扯什么?实在是搞不懂他的思考模式。
  我以目光微询火琉奈的意见,只见她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吧?既然她本人没意见的话。”
  因此,火琉奈就变成GT的“大姐”了。
  “另外,关于俺对您……拓巳同学的称呼问题。”
  GT的口气突然异常谦卑起来。
  “怎、怎么了吗?”
  “大哥……应该可以吧?”
  “这、这怎么敢当呢……”
  “俺明白了。”
  GT爽快地退让了……咦?又好像不是。
  “大哥不行的话,那就老大好了。”
  我顿时又升了一级——!
  “那、那样更不妥吧。”
  “请您务必选一个!既然大姐对拓巳同学充满敬意,如果俺不跟着表达一下,俺晚上会睡不着觉!”
  GT对我低头恳求。
  真烦耶,没办法拒绝吗……
  “既然您这么坚持,就选大哥好了。”
  莫可奈何下我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久实本也被对方强制要求得在“实仔”跟“久实大”间选一个,最后就决定是后者。
  GT似乎很喜欢帮其他人取称号。网络社团本来就习惯以笔名或绰号相互称呼,他甚至把这种事带到真实世界来了。
  不过,我总觉得对方似乎搞错了这群人聚在一起的原因,一股恶寒也随之从脚底窜了上来。

  我们一行人在GT结清饭钱后走出店外,我让火琉奈暂时在稍远处等待。
  为了要讨论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我们三人聚集在GT的车旁。
  GT吋代步工具是宾士车,黑色涂装与豪华外型一如普通宾士的印象,但前座却放了一堆可爱的小猫饰物。除了椅套一是三毛猫圆案外,方向盘也装上了印有猫咪图样的粉红色布套
  除了驾驶外,其他人恐伯都要穿上虎纹拖鞋才能坐进去吧,真是残酷的异世界。
  车牌号码则是2805(发音近似猫叫声)。
  我与久实本都对这位来自异世界、理论上应当不存在的来访者感到毛骨悚然。
  GT坐在驾驶座上,两腿伸出车门。大概是因为顾虑到站着就必须让我们仰头讲话,再加上他的威吓感十足,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大哥,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怎……怎么办?GT先生有什么看法?”
  如果能由你出面解决就最好不过了……这就是我的言外之意。
  GT回答道。
  “如果问俺,当然是二话不说与大姐并肩作战喽。”
  “耶耶耶耶耶!”
  久实本与我同时发出怪吼。
  “不,请稍微考虑一下,她耶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离家少女。”
  “是啊,搞不好真的只是角色扮演而已!请您理性一点。”
  GT听了摇摇头。
  “据二位所言,大姐不但能使用理法,就连『邪』都真的登场了。这么一来就不可能是什么离家少女。事到如今,俺只有奋起一战!”
  你也未免太激动了吧。
  “不必担心日后的事。俺所攒下的一点钱就是要趁这种时候派上用场!有什么需求尽管跟俺说,联络方式在此。”
  GT拿出一张“金光闪闪、印有公司华丽标志的名片”。这是什么怪名片啊?只有公司的标志、电话跟电子邮件信箱;公司或组织名称,以及本人姓名都付之阙如。
  “有需要俺帮忙的事尽管拨这个电话,就算要俺提供在日本各地奔驰的交通工具也行。只要两位不嫌弃俺,不论天涯海角俺都舍命相陪!”
  这家伙的斗志果然惊人。
  我原本期待GT能以成年人的思考与智慧协助解决难题,结果却遇到了一个只会猛踩油门的怪胎……我的人生该不会走上歧途了吧?
  果然,这就是想把烫手山芋扔给其他人的报应吗?
  我婉拒对方想用那辆迷你异世界奔驰送我们一程的提议,决定还是自行回家比较妥当。

  在深夜的公园里,火琉奈的精神依然很好,但我跟久实本却很少开口。
  “啊,对了,之前的打赌该算谁赢。”
  久实本猜对方“外表很怪”,我则猜对方“很有礼貌”。
  “……应该算是惨烈的平手吧。”
  “……嗯。”
  我俩都还没从彻底看走眼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第六天•星期日
  过往的碎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全乱了。
  Mikey Marc网友昨天明明还是我的同伴,他在讨论区帮我发声的文章也还没删除。
  然而,为何他今天要转而激烈地指责我呢?
  我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只能直接询问Mikey Mar网友的本意。
  结果回答内容却比我想象中更严苛。
  我的手指浮在键盘上游移着,一时间按不出任何一个字。
  闭上眼睛思考一下吧。
  ……为什么?
  Mikey Mar网友也发疯了吗……?
  或许吧。
  不过,我还是找不出我必须受到攻击的理由。
  现在没空理会他人的闲言闲语了,我必须继续完成《邪王战圣记》,这么一来才能名闻天下。
  
  我睁开眼睛,准备继续敲打键盘。
  不过不知为何,我却突然从床铺旁滑了下去。我站起身,试着重新拉开椅子……
  “Mikey Mar在生什么气啊?”
  我喃喃自语并环顾着房间。
  粉红色的吉他依然靠在网架上。
  “是梦。”
  我坐回自己的床。
  望了望时钟,现在是早晨九点半。樱与其他女孩将在中午来访,剩余的准备时间尚称充裕。
  “真是讨厌的梦……”
  “你刚才被鬼压床了吧。”
  “唔喔!吓死我了!”
  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让我跳了起来。
  转过头,原来是火琉奈正靠在壁橱旁,以抱着单膝的姿势坐着。
  “卓实,你太迟钝了。”
  火琉奈的语气完全不带情感,只是冷静地指责我。
  “如今依靠过去的人脉或情报网之类的,应该还能发挥一点用处吧。”
  我转转手臂,发现肩膀似乎颇为僵硬,大概是连日的疲劳再加上昨夜与GT碰面所致。
  搞不好是因为我在梦中不停敲打键盘的缘故……
  火琉奈站起身,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只见她将手摆在我的肩膀上。
  “确实很僵硬。”
  说完便开始揉起我的肩膀。
  喔……喔喔喔喔喔~?
  “肩膀如此僵硬就是辛苦工作的证明。”
  火琉奈的语气含慰勉之意。
  “是、是啊……”
  “昨天卓实为我奔走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想跟你道谢。”
  听了真让人开心。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啊……!
  “有什么好道谢的,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虽然有大半是为了耍帅才会说出上述那番话,但我依旧觉得这种话出自我的口很不自然,搞不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吧……我真的有做自己该做的事吗?
  “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是、是吗……”
  我完全想不出有做过什么能让她如此感激的事……
  正当火琉奈帮我揉肩膀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樱的号码。
  她们说好中午要来。现在才十点,应该还早。
  不过也差不多该起床、整理下房间,顺便吃个早饭了。对喔,还要去便利商店补充下给客人喝的饮料……
  “拓巳,我是樱。”
  “早啊,你们中午要过来?”
  “唔……拓巳的房间是在二楼吧?窗帘都还没拉开呢。”
  一瞬间我还没明白樱在说什么。
  咦……?
  不、不会吧——?
  我先指示火琉奈到窗外看不见的死角,然后才以挟持事件住嫌的姿态稍稍拉开窗帘看四周的样子……眼前的景象让我顿时背脊发凉。
  樱等人已经在我家门口挥手了。
  “抱歉,我才刚起床……可以等我十分、不,五分钟吗?拜托!”
  “你慢慢来没关系,我们等你。”
  我挂断电话,外头立刻传来“哇呀”的欢喜叫声。“他才刚起床耶?”“要不要突然闯进去——?”“竟然想躲起来,好可爱——”
  怎、怎么办?
  首先得处理火琉奈的问题。
  “火琉奈,不好意思,请你躲进这……”
  我打开壁橱,里头是慢慢的东西。将棉被之类的杂物使劲往里面塞后才勉强腾出来足够的空间。我伸手在里头翻了翻,无意间触碰到某样尖锐的物体。
  我把那玩意拉出来,原来是小指大小的所交塑胶片……这是光碟的碎片嘛,世界送入垃圾桶。啊,没进,扔到桌子上了。也罢,暂时不管。
  “要躲进这里吗?这也是某种测验?”
  “没错!这是对你的考验!拜托,请你加油!”
  火琉奈把身体挤入棉被上方的缝隙后立刻施展理法。只是她口中念念有词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镇声吧?我点点头,随即将壁橱关上。
  随后我便以旋风般的速度漱洗、更衣完毕,将杂志等物收拾好,并以撢子十万火急地扫过房间一遍……过了暴风雨般的五分钟后,这才步向玄关。
  “让你们久等了——”
  一打开门,我发现外头的三个人同时看着手表。
  “樱猜的最接近——”
  “真了不起。”
  “哪有。拓巳说五分钟就一定是五分钟呀……”
  樱的表情既娇羞又欣喜。
  ……我总觉得自己被整了。
  传说中的粉红色吉他非常受女孩欢迎,幸好之前没扔了它。
  在没有插扩音机的情况下我试着自弹自唱几首歌,她们都笑翻了。
  这时,樱突然将目光焦点集中在我的桌子上。
  刚才的光碟碎片还躺在那里。
  那是我以前销毁资料所留下的遗迹……《邪王战记》的备份光碟!
  “啊,哈哈,那个啊,我想说可不可以当装饰品。”
  我随便编了个借口,樱就对那只代表我过去的碎片失去了兴趣。
  很好很好,事情会越来越顺利的——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从刚才我就很好奇。”
  瑠散同学突然指着我背后的门。
  “那扇门是做什么用的?里面还有房间吗?”
  我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壁橱的门并没有完全关好,棉被的一角从里头露了出来。
  “只……只是壁橱而已啦,怎么了吗?”
  “我总觉得好像有东西在动。”
  不会吧,难得透过那一点没关好的缝隙也能察觉火琉奈的存在?
  如果这时火琉奈突然出现,那我的房间就会瞬间化为地狱,人生也将一同毁灭。
  我拼命思索壁橱之所以会不稳的合理借口。
  ……完全想不出来嘛。不,就算挤破头也得想一个,否则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呃,因为我刚才急着把一堆杂物往里面塞,里面的东西可能快到了吧。”
  我所描述的光景跟我此刻的心理状态不是很接近吗?在尽量不引起女孩们疑心的前提下我悄悄吧棉被塞回壁橱,接着迅速把门关死。同时我的身体也拼命贴着壁橱,希望它再也无法打开。
  “如果打开的话,呃,就会像雪崩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要是光碟之类的东西因此摔坏就麻烦了。”
  满分!这么一来任谁都会放弃打开的念头。
  “不好好整理那些东西,它们太可怜了——”
  谢谢,笹紫野同学的好意想必已经传达给壁橱里的光碟了。
  樱也露出微笑说道。
  “到底是哪些光碟呢?我可以看一看吗?”
  喔喔喔喔喔喔?樱,拜托你不要突然冒出这句!
  “没有啦,都是一些很旧的资料,我也懒得整理。”
  樱不死心地盯着我,半晌后才下定决心似地又说。
  “需要我帮忙吗?唔……例如重新摆整齐之类的。”
  呜?喔,哇,嘎啊啊啊啊?
  我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其他两人也对樱报以“说得真好!”的眼神?
  “不行啦樱——你不能一下子就沉浸在两人世界——我们怎么办——”
  啊,笹紫野同学今天真是我的天使……
  “既然有三个人,就大家一起帮他的忙呀——”
  NOOOOOOOOOO!
  我心中的惨叫要是能发出来的话应该可以响遍整个宇宙吧。
  “不行啦,怎么能麻烦你们呢?”
  樱似乎听见我在生死关头发出的心声了,只是她羞赧地回答道。
  “不要紧啦……既然是为了拓巳。”
  啪啪啪——其他两个女孩竟然开始鼓掌。
  喔、喔、喔,这、这、这是,天大的危机啊!
  能用什么借口蒙混过去吗?不,不可能了。如果不把壁橱拉开给她们看,她们今天一定不肯乖乖回家。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相反地,还会让她们的意志更为坚决。除了打开壁橱这条路,我已经别无选择。
  
  我以颤抖的手按住壁橱门。
  “里面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啦,几乎都是棉被。”
  镇声的理法可以使空间内的声音穿不出去,但并不会阻隔外界的声音进入,因此我们的对话火琉奈应该听得很清楚才对。
  火琉奈,这回可是对你的真正的考验了。不,或许应该说对我自己的考验才对……
  拜托了,智商一七八的少女,请务必理解眼前的危机!“
  假使火琉奈在此时突然耍笨……那我的人生就告终了。我只能相信事情不会发展为那种结果,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赖啊!
  我偷偷拉开一点缝隙超壁橱内窥看。
  里面已经没有火琉奈的身影了。原本棉被与天花板之间应该有可容一人的空间,但现在棉被却突然多出一个人的高度,直接顶住了天花板。
  她精准地洞悉了我的意图,成功地把自己隐藏起来。
  火琉奈……你的测验及格了——!
  “你们看吧。”
  我用力拉开壁橱,那三位少女立刻被出乎意料的失望锁笼罩。
  这些人究竟对男生的房间壁橱抱有什么期待啊……
  之后我又在她们面前展示如何以DTM作曲,消磨剩下的时间。临近中午时所有人便一同出门吃午饭了。
  途中在车站前巧遇了正在表演街舞的榊海与正拿着吉他自弹自唱的山原。这两个小子连周末都这么认真啊……
  由于那两个人坚持要请我们吃饭,所以我也乐得省去一笔花费。
  
  离日落还有不少时间的傍晚三点左右,我安然返抵家门。
  环顾房间一圈,火琉奈依旧不见踪影。
  “不会吧!”
  我立刻打开壁橱。
  棉被仍然多出一个人的高度,维持顶着天花板的状态。
  “火、火琉奈——!”
  在我急着就出差点被棉被闷死的火琉奈时,壁橱里的一堆杂物也同时掉了出来。
  火琉奈满脸通红。
  “你用不着忍耐这么久啊。”
  火琉奈垂下眸子。
  “我不想给卓实添麻烦。”
  这番回答让我无话可说。
  我为火琉奈送上一杯冷饮后,立刻着手收拾倒塌的棉被与杂物,接着才坐在椅子上打开笔电。
  今天都还没检查久实本有没有寄信……
  在电脑尚未完全启动前,我的注意力被桌上光碟的碎片所吸引,我将那片玩意翻了过来,背后有用铅笔写上的“邪王”……字样。
  真危险。不过即使刚才那三个人发现,她们也不会知道这两个字有什么意义吧。
  我拈起那块碎片,单手撑着脸颊愣愣地盯着。
  这玩意一定是在我销毁资料时无意间飞入壁橱的,一不小心就留到现在了。
  我过去拼命写出的文章都存在哪里面呢。
  当然,现在再也无法读取了。
  当年我为了避免写好的资料不见,每天都努力烧成光碟保存。然而那时的热情早已被重重粉碎,只留下如今这块类似遗骸的碎片。
  我牺牲睡眠时间写作、更新网页。网页造访人数每天都有数百、甚至数千,在小说网站的排名也名列前茅。
  众网友纷纷提供点子给我,该怎么把那些剧情统统收录进去简直伤透我的脑筋。讨论区被迫不及待发表感想的网友所占据,卡那提克19经常投稿游走于尺度边缘的插图,而春花Flower也好不服输地PO上男男结合的小说。我总是乐开怀地欣赏他们的竞争。
  每天都过得好充实啊。
  借由《邪王战圣记》这部作品,当时的我自认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为了不让那些美梦与希望化为乌有,我才会小心翼翼地把资料烧成光碟保存起来。然而,现在也只剩下这块碎片了。
  毫无用处的废物。
  不过,我还是无法轻易抛弃这块碎片,于是便把它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Mikey Marc网友当初为何会突然火大起来呢……
  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想通。
  
  电子邮件软体果然捎来了久实本的讯息。
  他表示今晚没办法在公园出现了,我则以“明天一大早在学校碰头”回复对方。
  久实本每次寄信都会附上一小部分从网路残存的记录中救回来的小说文本。
  ,不过,我通常只会挑大纲来读。
  大量阴谋诡计悄悄逼近以自由猎人身份活动的这两人,其征兆正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在他们得身边出现。来自各地的各个人物也各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聚集于卓实与火琉奈的周围。
  然而,火琉奈与卓实利用利用天赋与潜力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阻碍与考验,双方的情谊也日益深厚。
  这个部分我印象深刻,因为当时是我写作的巅峰。
  事件包括:
  •火琉奈在洗澡时,卓实无意间闯入所引发的骚动
  •训练到一半不小心摔倒,压在火琉奈身上的卓实满脸通红
  •卓实来到正在远眺夕阳的火琉奈身边,相互倾诉各自的未来与梦想
  就是以上三项。
  ……我当年是怎么写的啊?呃,我是指夕阳那个场面啦,夕阳。
  我不自觉地转向火琉奈本人的方向。此刻她正躺在床的相反边,刚好看不见表情。
  很好……
  我以又怀念又害臊的复杂心情开始阅读当年那文笔青涩的小说内容。总之就先看到洗澡那段吧。
  结果与我的期盼刚好相反,内容非常简略,简直让人大失所望。怪了,我怎么记得当年为了写这些桥段自己还煞费苦心地用力描写了一番。
  电子邮件里还有其他附加档案,包括地图以及时续表等。此外,也逐项列出了与“邪”有关的设定。我大致扫过一遍,似乎是是跟树木怪有关的资料。
  久实本那么努力地寄这些东西过来,可惜我并不领情。
  其他事件还包括火琉奈看见樱与卓实感情融洽地相处在一块,不禁回忆起自己那个生离死别的兄长而泪从中来。当晚,我也在类似的怀旧气氛中沉沉坠入梦乡。




  第七天•星期一
  火琉奈之舞!
  
  翌日。
  “我在第五的BBS上发表了《我跟GT见过面了》的文章,反应很热烈耶。以前在网友见面会跟他交手过的人都浮出来了。”
  “我想也是……”
  我与久实本提早一小时到校,聚在屋顶交换情报。对方昨晚似乎又熬夜收集资讯了,还不断抱怨逐一检视网络讨论区的辛苦。对于他的热心我只能脱帽致敬。
  “好多乡民问我GT长什么样子,我只能回答‘跟在网站上一样是个很爱猫的人’。”
  一听到久实本这种敷衍的回应方式,我脑中立刻浮现那俩诡异的宾士车。
  我一边听对方发表看法,一边传简讯给樱。
  今天我又提早到校了,所以不能陪你一起搭电车,真抱歉——现在樱应该已经差不多要上电车了吧。
  ‘对不起,下次再陪你……’
  “对了对了,春花Flower昨天有在第五的讨论区出现喔。虽然我也不敢确定那是本人,但看那家伙对GT如此了解,应该是真的没错吧!”
  久实本对狭隘的网路世界是如此的热情,只可惜依旧无法引起我的兴趣……老实说我很不想听这些废话。
  “对了,接下来的事件就不简单喽,我看你的加把劲才行。下一只‘邪’会在今晚现身,你最好先准备今晚出门的必备物品。”
  很好,这么一来给樱的简讯就打完了。
  “此外,四天后就会发生邪树侯爵与火琉奈接触的事件,那应该是近期最关键的发展吧。你都没有看我寄过去的资料?”
  ……抱歉久实本,我都没看。这种紧凑的事件安排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不是写在信里了吗?今夜凌晨一点GT会去你家接人。”
  “GT要开那俩车过来?”
  我的脑内瞬间有一辆内装充满梦幻气息的异世界宾士一边发出猫叫一边驶过。
  “不,好像是普通的厢型车吧。”
  “啊,幸好……”
  “请你顺便通知火琉奈,今晚的‘邪’会以蒲公英的种子为核心,攻击方式包括贯穿地面的根以及锯齿状得叶子,此外还有会爆炸的花等等。敌人的弱点是根部的接合处。那家伙在游戏化的计划中虽然只是HP500的杂兵,可是在原著小说里却有点不好对付喔。为了讨论战术最好提前两小时集合。拿去,这是你会用到的资料,拜托你务必要看过,利用午休之类的时间吧。”
  久实本把一叠影印纸递给我。他准备的真周到。
  我又寄了一封简讯给樱。
  ‘上午我也要忙……没办法跟你一起吃便当了……’结果今天一直再在对她道歉嘛。
  
  上课时吧“邪王”的资料拿出来看风险太大,我只能趁午休找个能掩人耳目的地方偷偷苦读。
  “邪蒲公英”的出现时间是深夜两点前,地点则是公寓建筑工地的起重机上——那个地点高度约为五十公尺。
  以蒲公英为核心的“邪”会举起起重机肆虐,把还没盖好的公寓弄得乱七八糟,幸好火琉奈及时冲上起重机,一口气将对方打到。
  弱点跟战斗流程都在心里有个底了,这么一想其实也没有多难对付嘛。
  我决定将小说文本也扫过一遍。一开始就出现火琉奈使用“堕天之翼(Gliding wing)”这种画像理法的场面。这段文章的汉字也太多了吧?真麻烦,还是跳过算了。
  为了储存半夜的体力,我打算利用上课打瞌睡,不过意识却一直很清醒。让人难以入眠。既然如此,干脆专心听课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我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睡觉……但正当我暗地如此计划时,樱跑来教室借我了。
  “今天要去乐团练习吗?”
  “不,我要回家了。”
  “那,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虽然我很想,但这么做会带今晚的行动造成妨碍。
  “不好意思,我得赶快回家作曲才行。就在刚才我突然有灵感涌现。”
  听完我随便编出的借口,樱的眼神立刻转为尊敬。
  “啊,原来灵感是这样来的呀……好棒呀,拓巳,真了不起。要加油唷。我会期待你的新作品的!”
  “放心吧。”
  ……据说人长大的过程就是由一个个谎言所积累起来的。不过类似这种谎话就算再说一百个我也不会变成熟吧。对不起了,樱。
  我在回家途中顺道前往体育用品店。买了深色的成套运动装以及两只运动鞋——幸好有GT提供的资金。
  回家吃完晚饭后,我为了先补眠二闭起眼睛躺在床上。
  当我察觉有人正用力拍打我的肩膀时才吓得跳了起来。时间已经逼近半夜了,自己大概睡了五小时左右吧。
  “时间到了了,该准备了。”
  火琉奈一脸严肃的表情,完全就是个战士的模样。
  尽管她的无关端丽依旧。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让人无法逼视。这种锐利的目光简直比GT还要恐怖。
  我也尽量以敏捷的方式移动,免得又要被她批评手脚迟钝。
  她已经事先将我买来的全新运动服穿在身上了,我也换上跟她一模一样的服装。
  “可以出发了。”
  “卓实的武器呢?”
  “我徒手。”
  随口回了一句,火琉奈立刻解除紧绷的表情露出笑容。
  “是吗?真了不起。好,我们出发。”
  据说人长大的过程就是由一个个谎言(以下省略)。
  
  一辆黑色的厢型车停在离我家稍远处。
  白天与GT这种人见面就已经够吓人了,晚上更不必说。已经先上车的久实本看见我与火琉奈现身后,明显地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其实他什么事也没做,但总觉得压迫感非常巨大。”
  我明白久实本的感受。
  火琉奈依旧一脸精悍地坐在我身边。
  真是凛然的美少女……我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睡觉翻身时不小心撞到床脚的火琉奈、捧着甜陷面包满脸幸福的火琉奈、全身赤裸扑到床上的火琉奈。看了18禁漫画泪流满面的火琉奈——上述这些跟临战的火琉奈根本是判若两人。平常她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型犬,到了这种时候就摇身变为出鞘的利刃。
  “大姊,今天的这场架请您务必加油!”
  “谢谢。”
  火琉奈简短地对GT的诡异打气方式致意,模样看起来比平常更动人。
  
  我们将交通工具停在一俩车也没有的“Friend Pasta”停车场里,开始进行作战会议。
  GT打开车内的照明,久实本则摊开地图、指出怪物的现身位置,并说明对方的特征。连弱点都巨细靡遗的详尽资料似乎让火琉奈很感动。
  “这些情报太棒了,是工会传来的吗?”
  “呃,透过很多管道啦。”
  总不能回答是自己设定的吧。
  “这次的任务是由我单独进行?”
  关于这点由久实本出面解释。
  “是的。因为卓实只是火琉奈小姐的监护人。”
  火琉奈似乎很遗憾。她对年纪轻轻就能跻身于SS级俩人的卓实的战斗力大概很感兴趣吧。
  “对了,封锁线没问题吗?没看到有人来设结界。”
  “那是公会的管辖范围,卓实也不能出面干涉公会的行动。”
  久实本好像准备了许多套说词,有他在感觉踏实多了。
  火琉奈乖乖点头认可了。我们几个手中的资讯量远远胜过她,要糊弄她实在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里还是有个问题。
  根据原作,火琉奈是在察觉“邪”的气息后从镇上一路飞奔至此,以刚好行经的拖车为踏台跳上建设中的公寓五楼,并沿着钢骨爬上起重机。
  (如今根本无法重现书中的画面。)
  (公寓都已经盖好了,光是这点就注定不可能。)
  (也没必要让火琉奈冒那种危险吧。)
  (问题不是那个。)
  (怎么不是?要飞奔上起重机可是很危险的举动。)
  (你这家伙根本不懂嘛。)
  (大哥对大姊的实力太没信心了。)
  (我不好?你们竟然怪起我来了?)
  正当我们三个偷偷进行着无意义的争执时,火琉奈突然打开车门。
  “喂,你要去哪?”
  “探查一下战场,顺便试爬看看。”
  她将长布包扛起,身轻如燕地离开车内。
  那袭灰色的运动服很快就融入了入夜色。在这种街灯本来就很少的偏僻场所,只要越过车道三十公尺意外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久实本立刻从波士顿包中取出摄影机。
  “是红外线摄影啊,真不愧是久实大。其实俺也带了夜视镜。”
  “啊,她已经爬上去了。就在那里,公寓的……”
  我定睛凝视,发现火琉奈正贴在公寓的外墙上。既然她会选择街灯照明范围内的场所,就证明她现在并不在乎隐藏行踪的问题。
  在毫无支撑点的壁面上,火琉奈轻巧地朝屋顶移动。
  “她到底是怎么爬的啊?”
  “这种身法一定是经过严格的锻炼。”
  “因为大姊已经学过轻功了。”
  那两人竟然若无其事地接受了。拜托你们稍微表现出讶异的样子吧……
  火琉奈只花了三十秒左右就爬完总高度为三十公尺的垂直壁面。这种惊人的速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损耗她的体力,她马上就在栏杆外晃来晃去。
  “太危险的啦,赶快进栏杆里面!”
  我忍不住喊出声来,但其余两人立刻冷淡地吐槽。
  “别说笑了,火琉奈小姐根本不可能摔下来。”
  “那种程度的建筑物只要翻个身就能平安落地了。”
  这……这两个人没疯吧?不,或许发疯的人是我也说不定?比起讨论这个,啊啊,火琉奈要摔下来了……
  当她从大楼的天线上往栏杆纵身一跃,我忍不住发出“妈呀”的惨叫声。如果一个没站稳她就要直接从十楼摔下去了。
  另外两人啧七嘴八舌地说着“喔~”、“了不起”、“跟现场看上海杂技团表演一样”等无关紧要的话。
  GT也拿出一台镜头和火箭筒一样长的照相机。
  他将前座的椅子放到并把照相机固定在车窗窗框上,喀嚓喀嚓地对着火琉奈猛按快门。
  快门的声音清脆异常,这应该是感光度很高的机种吧。
  “啊啊,大哥,大姊要使用理法了!”
  我再度将双筒望远镜对着火琉奈的方向,她的背后伸出一堆如羽翼的淡淡光芒。
  “那就是堕天之翼吧,用来滑翔的理法。要是红外线摄影机拍得下来就好了。”
  聪明能干公寓屋顶跳下的火琉奈以平缓的角度慢慢越过车道,最后降落在厢型车旁边,她以鞋底在地面滑行数公尺后才终于完全停住。
  我目不转睛地看完这整段过程。
  拼命以大炮管摄影的饿狼拿出手帕擦拭感动的泪水。
  “啊啊,真是太美了……感谢上苍让俺生在世界上……”
  能让人感动的确很了不起。
  “应该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吧?”
  “这种小事不必担心。就算有人看到,只要以‘人会飞?别开玩笑了!’就能轻易打发过去。堕天之翼在小说里的描写很平淡,没想到世纪动起来的画面却如此帅气。GT先生,我可以拿我的影片跟你交换相片吗?”
  “你要给俺动画档?那俺把相片洗出来给你好了。”
  “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可逆压缩的TIFF档比较好。电子邮件信箱的容量恐怕不够,我找个时间把我的FTP打开,到时候再请你上传。”
  “那你得先把FTP的位置跟时间告诉俺。”
  充斥在这令人之间的究竟是一片和气还是一片邪气?总之,他们的交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哎,大哥,真感谢您让俺一起来。今晚的回忆俺会一辈子珍藏起来,真相赶快回家印照片。”
  “是啊——我也心满意足了。真的,幸好有跑这趟,已经没什么好悔恨的了。”
  望着不停额手称庆的这两人,我的胸中不禁冒出移到无名火。
  “等一下‘邪’还没出现咧!”
  “你的字典里都没有‘感动’这两个字吗?”
  “那不是重点吧!”
  “卓实。”
  火琉奈从厢型车外喊道。对嘛,火琉奈也说说这两个人嘛!
  “要司机跟记录员绷紧神经太强人所难了,战斗是我们的工作。”
  看来我是孤立无援了……
  
  时间过了深夜三点。
  敌人还没出现。本来预期“邪”的现身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上次的邪蜘蛛就很准时,结果邪蒲公英却晚了一个小时以上。
  火琉奈一直保持着随时可以冲出去战斗的态势。
  GT则一直盯着手表。
  久实本已经面向车顶、半张着嘴呼呼大睡了,刚才的摄影似乎耗费掉他不少体力。
  “嗯嘎。”
  这是什么奇怪的呼吸声啊?
  就好像两人事先约好了一样,GT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把车门打开。
  “大哥,俺有件事……”
  
  半夜三点的“Friend Pasta正前方站牌”周围空无一人,附近的灯火也很稀疏。
  我与一位长得很像饿狼的大叔并排坐在等车用的长凳上。
  在“令人不快的情景”排行榜上,如今的遭遇应该可以名列前茅吧。
  水银灯的光线、夜晚冷冽的空气。矗立于眼前的那栋公寓。
  周围的旱田与荒山都离民宅的灯火很远,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宽广的宇宙抛弃于遗世孤立的空间一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寂寥感。自己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我甚至开始反省期人生。
  “俺认为今天敌人不会出现了。”
  “唉。”
  “恐怕在物理条件不齐全的状况下敌人就不会现身。”
  GT一开口就认真地讨论起来,但我却没那个心思陪他研究。反正这整件事都充满了迷,就算费心思考也无济于事吧。
  “蒲公英的种子沾上起重机的前端,本来想发芽却不幸枯萎,最后变成‘邪’的核心——如果不满足上述那些限定条件,以现在的状态是绝对无法完成这个事件的!”
  听了GT热切的语调我突然想到。
  老实说,如果对方发出一句“还是找警察处理吧,这女孩的父母一定很担心她”,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然而,就在她这种积极推动、参与的态度下,我们反而一步步将事情导往了相反方向。
  虽说把责任全推给GT也不对,但身为成年人的他多少要有一些自觉吧。
  正当我思索着这些不负责任的想法时,久实本也下车了。
  “今天大概不会出现了,我们回去吧。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应该要把手机交给大姊了,两天后大概就会发生邪树侯爵泄漏一部分大姊出生秘密的事件。”
  “谁的手机要给她啊?”
  久实本瞪了我一眼。
  “这还用问?按照原作,当然是卓实把手机交给火琉奈小姐啰。你到底有没有读小说本文、设定资料,还有时序表啊?”
  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因为心灵受创太重所以一直读不下去。
  昨天晚上我也尝试过。
  每次眼睛扫过那些文字,过往的点点滴滴便会袭上心头……包括濑琉奈的事、自己在网路上被狠狠修理……让我忍不住要用力后仰身子、疯狂搔着头,还不停大喊“咕啊啊啊啊”。
  “什么事这么难过?”就连火琉奈也担忧地关切着。“是啊……以前发生了一点事。”“虽然没像卓实那么严重,但我也经历了很多。”“是、是吗……”诸如此类的对话。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勉强自己读下去。
  
  神速赫击的九头龙卓实
  重轰楼破之逆狱卜禅
  
  这是什么鬼玩意啊?我怎么会写出这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
  真佩服那些粉丝还读得下去——虽然作者就是我本人,但我还是要称赞那些读者。
  “我明白啦,我把手机就给火琉奈就是了。”
  “设定资料也拜托你一定要熟记。被火琉奈小姐视为男主角的你不努力一点怎么行哩。”
  “大哥,大姊就交给您了。俺也希望您负起责任。”
  这、这两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可惜我实在没有立场反驳。没错,因为万恶的根源就是三年前的我啊,混账!
  
  一行人于是决定打道回府。
  “‘邪’已经在其他地方被歼灭了,所以不需要我们出马。”
  我们对火琉奈如此解释。她只回了句“是吗”,似乎完全没起疑。
  火琉奈在回程的车上打起瞌睡。厢型车一拐弯,她的头就很自然地靠到我肩膀上。
  这种既轻盈又沉重的不可思议存在感让我连动都不敢动。




  第八天•星期二
  告白
  
  翌日早上,我将手机交给火琉奈。
  虽然那是一台上面有很多按钮的机器,但我却事先警告她千万不可以乱摁。看着她一脸失落的模样,我也感到很难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定下这个规定。
  由于我们出门前折腾了一番,今天又赶不上平常固定搭的那班电车了。
  幸好,樱依旧在车站耐心地等我抵达。即使这阵子我经常不守约,樱却半句怨言也没有。真是完美的女友啊……我怀抱着感动的心情走近对方。
  樱握着自己的手机。
  我见状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她刚才该不会打过电话给我吧?如果火琉奈接起来的话,我一大早就得到地狱去游览一番了。我以小心翼翼的口吻问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老实说,我的手机昨天就不见了。”
  这么一来,就能将我把手机借个陌生女孩的事实蒙混过去。
  樱稍微思索了一番,随即便微笑地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呀,所以我打拓巳的电话才没人接。”
  太好了……!我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火琉奈果然恪遵我的规定。话说回来,最近好像老是有这种千钧一发的场面。
  不过,我今天明明就迟到了,樱为何还这么开心呢?
  “怎么了吗?看你好像很开心?”
  “嗯,应该说我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吧。我决定要诚实面对自己。
  她在打哑谜吗?
  “咦——?怎么突然说这些?“
  樱再度露出沉思的模样,没多久,便以严肃的表情仰望我。
  “拓巳,你今天可以晚点回家嘛?”
  “可以啊。”
  “那,放学以后……我想跟拓巳一起走。”
  这让我非常震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理好心情、对自己诚实、放学后、有事要跟我一起走?
  而且还添上慎重的口吻……
  这、这是?该不会?该不会?
  我的青春要晋级了?通往完美的恋爱之路?
  樱与我开始交往刚过一年,虽然我们经常一同上下学但却没什么进展。
  本来对我而言,有樱这位女友“在身边”只是我计划中一步重要的棋罢了。
  至于跟她有更亲密的关系就不在我的盘算当中。毕竟这么一来,我的过去也可能被她揭穿——那是我最害怕的。
  因此我从来没有发动过积极的攻势。
  结果该不会又樱主动……她既然说她下定决心,想必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出的举动吧……?
  但,火琉奈的事又该怎么办?
  不,这部分单纯是我个人的问题,与火琉奈一点关系也没有。樱也没说要来我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敢面对樱所谓“整理过的诚实心情”,那我还有资格当男人吗?
  啊啊,幸福、妄想以及烦恼在我脑中搅成一团。
  是男人就不要害怕,传到桥头自然直!
  在通往学校的这段路程中,我因为一直有胜利在放学后即将造访的预感而不停颤抖。
  
  今天几乎完全没有心情听课。
  脑中持续变换的各种画面伴随着我,不知不觉就到了午休时间。
  抵达屋顶以后,我遍寻不着樱的身影。
  每次相聚的那个地方只有瑠散同学。笹紫野同学以及另外两个女孩而已。
  “啊,是拓巳——樱不在这里喔——?”
  笹紫野同学挥动刺着煎蛋的筷子。
  “喂,你跟樱发生了什么事吗?”
  瑠散同学以有点不怀好意的表情问。
  “还好啦。”
  四位女孩顿时爆出欢呼声。
  “啊——果然?”“樱花终于开了?”“应该说是凋谢吧?”“你们太露骨了啦——”
  我微微咧嘴笑着,总之先表现出否定的态度。如果让这四人挖出事情真相,恐怕一天之内消息就会传到地球另一头。
  樱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决心告诉她的两位好友了。这么一来,我们终于要登上通往成人世界的阶梯了。
  继续待在这里也只会成为她们的箭靶而已,还是赶快编个理由闪人吧。
  要当型男也蛮累的。
  
  还不容易挨到了下午。
  放学时间,正当我打算与樱一同回家时,自己的鞋柜里却冒出了一封信。不管怎么看,那都应该是出自少女之手。
  樱望着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我只能无奈地在她面前打开。
  【放学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
  虽然也有可能是恶作剧……但看起来又蛮像一回事。
  我让樱暂时在校门口等我,独自前往体育馆后方赴约。不得不婉拒对方的罪恶感,以及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再度被证实——脚步还真是一会沉重一会轻快。
  篮球队此刻正在体育馆内练球,可以听见里头传出激烈的吼叫声。运球声,以及射篮的咻咻声,感觉那些人的斗志似乎非常高昂。
  不过,此刻有谁会比我更志得意满呢?
  我满脸笑容地步向约定地点,果然有一名女学生伫立在哪里。从学年章判断……对方是一年级的学妹。
  “啊……拓巳学长。”
  一发现我的身影,学妹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你真的来了。”
  “是啊,我有看到你的信。”
  我展示以手指夹住的信封。
  “怎么?找我有事吗?”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必多次一问了。
  “学长……请你跟我交往!”
  果然没错!虽然老套但又永垂不朽的桥段啊!
  只可惜,我已经有樱了。她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成功象征哩。
  我沉醉在这种立于人生顶峰的胜利之感中,同时以遗憾的后文说。
  “……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只可惜没办法答应你。”
  “……我就知道。”
  学妹的脸上虽然浮现出笑意,但眼角也反射着晶莹的泪光。
  “我知道自己完全没办法跟樱学姊相比,不过,我还是很想和她正面对决一次。
  她迅速说完上述那番话,随机又拭去泪水。
  “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这么一来我的心情就舒坦多了,谢谢学长!”
  少女对我深深一鞠躬后便转身跑开。
  ……以前在网路上上被骂为垃圾、废物的我,竟然也有这一天!
  所谓的胜利就是这种滋味!
  我抱着让学妹落泪的罪恶感返回樱的身旁。
  “这样好吗?”
  我以摇头回答樱的质疑。
  “当然,虽然对那女孩不好意思,但我已经有樱了。”
  比起“劈腿是不道德的”这个理由,跟太多人深交容易被掀出底牌才是我担心的重点。
  “原来如此……拓巳这么受欢迎我也很开心。”
  樱这种宽宏大量的态度让我更感动了。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友哩?
  “那,我们回去吧。你想去哪里逛吗?”
  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樱则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
  “好久没走河堤旁的那条路了。”
  我点点头……终于来了,我那胜利组的康庄大道。
  
  上次跟樱一起在河堤散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条路平常就人烟稀少,所以更容易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下意识地避免接近这里。
  然而今天樱是主动对我提出邀约……
  我们之前的关系也差不多该踏出新的一步了。
  啊啊,樱到底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跟拓巳……永远在一起。】
  这样好像太抽象了。
  【不管拓巳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行不行,这样又太直接了。如果她真的提了我反而还不敢回嘴哩。应该有更文雅一点的说法吧。
  【拓巳,对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
  啊啊,这个好!听起来就很有气氛!就说这个吧!
  等等,我在烦恼什么啊?又不是我要告白。
  偷偷瞥了身旁的樱一眼,她正默默地走着;不但低着头,表情也很僵硬。
  是啊,该烦恼的人是他才对。樱,鼓起勇气吧,我会帮你加油的!
  傍晚的天气非常晴朗,温柔的风不停抚弄我的脸颊。
  高高筑起的河堤已经被万春的花草所覆盖,从河滩延伸出去的清脆芒草正在抵抗风的力量,脚下这条蜿蜿流过的低浅河川也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水流潺潺,小鸟鸣啭……在我而立就像是一首凯旋曲。
  我身边的樱的确是一位足以让先前那位学妹举白旗投降的美少女。
  春天啊,我的世界真是春意盎然。
  属于我的这株樱花这是终于开口。
  “拓巳,你最近开始打工了吗?看你好像时常赶着回家,而且又一副很累的样子。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吧?”
  樱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就连我身体的些许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不愧是医生的女儿。
  “呃……其实比较接近我个人的一点烦恼啦。”
  樱听了顿时停下脚步,低着头继续问我。
  “拓巳,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我的春天立刻被样貌诡异的乌云锁笼罩。
  是的,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她最近才现身于我面前,而且绝对不能让你知道。
  要是让樱得知火琉奈的存在就糟了。
  我开始在脑内进行全文搜索,试图挖出最适合当借口的说词。
  “因为我不想让樱认为我是个连自己烦恼都无法解决的没用男人。”
  “啊……是这样呀……原来如此。”
  OK,借口生效了。
  危机远去后,晚春的暖风再度拂过我们身边,但气氛依旧有点微妙。
  这种既酸又甜的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青春吧?
  我跟樱终于不约而同地再度迈开步伐。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切入今天的正题了吧?面对因紧张而心跳加速的我,樱再度主动开口。
  “呐,中学时代的拓巳都在做些什么呢?”
  很难得地,樱竟然开始打听起我的过去。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我想对你有更深入的了解……”之意吧?
  我虽然颇为开心,但依旧慎重地挑选合适的词藻回答。
  “假设个人网站之类的……”
  “咦——是哪种网站呢?”
  这部分就是我心灵创伤的核心了。如果照这种气氛继续讨论下去,一不小心就会被拆穿。
  “……发表自己写的诗。”
  看来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在网站上连载令人感到丢脸的小说】——实在很难启齿啊。
  【因为被某知名网站拒于千里之外,所以我就用本名寄出抗议信】——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呢?
  【然后某知名网站跟我的个人网站激烈交锋】——就算打死我也不能对樱泄漏这个秘密。
  不过老实说,我当年的确有写过诗,现在还有一部分套用在碎形红心的歌词里,所以并算说谎。
  “呼嗯……那有遇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这、这好难回答啊……我决定继续隐藏关于小说的部分。
  “在我、我造访过的某个网站讨论区上,认识了一个叫春花Flower的有趣网友。”
  “在我自己的网站上”这点还是别说比较好,于是我巧妙地蒙混过去,为了守护我现在的成就,我必须更为小心才行。
  春花Flower以前PO过一篇《流传在医院、既恐怖又好笑的故事》,应该可以转述给樱吧,于是我先窥看樱的反应。
  只见她脸色发青。
  “怎、怎么了?贫血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我愕然扶着樱坐下,并把书包暂时扔在一旁。
  “呃,拓巳。”
  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好不容易才挤出接下来的这句话。
  “春花Flower,就是我。”
  
  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也瘫坐于河堤的地面。
  我也得了贫血吗?
  才怪……
  当年那个总是以超嗨文风在网站上PO出“邪王”男性角色男男支线的腐女竟然是樱?
  刚才倘若我不小心表明“在我自己的网站上”这点,现在就彻底没救了。
  真是好险……
  樱端坐在我身边,只是她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挺直背脊道。
  “其实我老早就想向拓巳告白,只是一直很难说出口。”
  当然啰,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把那种活灵活现的糗事告诉实际认识的人,就好比在上课时间全裸跑校园一周般难堪。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叫Faithless的网站。父母跟好友都无法理解我的兴趣,但在那个网站上却有很多人可以分享心情,每天还会冒出超多有趣的话题,所以我几乎天天都会上那个网站报到。”
  本来应该是让人身心舒畅的河滩此刻此刻看起来反而像一条臭河。
  我觉得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只能愣愣地听着樱泣诉。
  “只要继续在那个网站待下去,我就能成为老资格的粉丝——应该怎么说?就好像某种重要人物一样?当时的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想法,现在觉得简直是丢脸死了。”
  樱发出干涩但又充满怀念的苦笑。
  她当年的想法听来虽然好笑,但网路中毒的人确实会如此。自己喜欢的网站或网路资源如果名声响亮起来,总觉得自己也兴有荣焉,所以才会拼命地帮忙宣传。
  “得知第五图书馆不理会J•J的小说时,我简直气的半死。那恐怕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生气吧,=甚至还激动到 耳鸣、眼冒金星。”
  樱非常惭愧地说着,嗯,她的心情我非常能体会,因为我就是当事人,即使想装作不懂也没用。
  “为了守护那个站,我决定奋力一搏,这么做让我心情很愉快,因为日常生活并不是小说,几乎不可能碰到类似的情况。”
  当然当然。现实之中的日常生活既繁重又不自由,用“窒碍难行”来形容应该也不为过,那种行动后能即时出现回应的环境指挥出现在网路上。
  樱以三指抵地,低头对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明白,樱,我明白。你可以不必道歉。
  当初大家之所以要一战(或者说自作多情),都是为了那个站,或者说为了我的名声才会这么做的。
  不过啊,樱。
  你当初为何不事先找我讨论,而且直接就以我的名号将战争全面扩大哩?
  结果害我受到更激烈的报复。
  我心中的愤怒、心结、羞耻,以及关于此事的所有负面情绪,就像岩浆一样即将喷发,这让我紧握的双拳不住发抖。
  要不要干脆一边大吼一边跳入旁边的河……我甚至浮现如此的冲动。
  但就在这时。
  我突然察觉。
  等等!这太诡异了吧!
  为什么樱……
  要、跟、我、道、歉、呢?
  难道说,樱已经知道我就是J•J……?
  不可能啊。
  网路上唯一知道我真实姓名与住址的网友,除了当初我抗议的对象FA/HAT外,顶多就只有心宿二B型了,不是吗?
  就连圆桌十二宅的GT都不知道甲拓巳就是J•J。
  至于春花Flower与FAT/HAT的基础机会,除了GT条约会议外……
  ……啊,不会吧?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春花Flower去找FAT/HAT直接谈判!还跑到对方家里!
  此刻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
  樱以真的非常抱歉且略带惊恐的模样继续说。
  “呃……所以,对、对不起喽?我当时还只是个中学生,又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天大的事,所以就趁第五的网友见面会打听出FAT/HAT的住址,直接跑去谈判。”
  她还真的跑去喔——!
  这下我几乎要晕倒了。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平衡感,眼前也变得一片空白。刚才樱的那番话,杀伤力简直比攻击用理法还恐怖。
  “我跟FAT/HAT谈过以后才发现自己错了,真是丢脸丢到别人家里去。我记得自己不但哭着跟对方道歉,还泪流满面地一路回家。”
  我绷着一张扑克脸聆听樱的泣诉。
  但心中却疯狂地呐喊着。
  想哭的人是我才对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这位理想而完美的女友也有这般不堪的过去,而且她还知道我就是那该死的J•J,真是毫不留情的双重打击。
  美好的现实世界顿时化为一片瓦砾。
  原本想在高中重新做人的我。
  从御宅族的身份金盆洗手,与学校数一数二的美少女交往,这么一来应该能晋升胜利组才对啊。
  然而,我的成功故事一下子就出现了破绽——就从去年七月二日与樱开始交往的那天起。
  此外……樱刚才说过她直接去对方家里谈判?
  不知好歹的女子中学生闯入了一个为照顾家中老人而无暇更新网站的成年人家里。
  目的只是为了小说网站的网友没办法刊登作品所以特地前来抗议!
  这种场面光是用想象就让我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滚。如果当时一个运气不好,她搞不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她对我(应该说作品与网站)的爱实在是惊人……这种不成熟而冲动的鲁莽举动只能说是言者无地自容、听者拍案叫绝。
  樱要鼓起对我表白的勇气确实不容易。
  被班上其他同学知道的话,以后任何学校活动,铁定都会被打入“没人要的集团,孤单地度过残酷的高中生活。
  不过,樱还是像我表白了。
  她将Faithless书房时代的事向我坦诚。这必须撑过前所未有的苦痛,抱着将人生舍弃的觉悟,而且还要在完全信任我的前提下才做得到——应该吧。
  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这是什么青春啊!简直是通往地狱的无绳高空弹跳嘛!
  正当我痛苦地在脑内“耻池地狱”翻腾打滚时,樱仍然红着眼眶、拼着命继续说。
  “当时,啊啊,自己实在造成对方大大的困扰了,真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弥补,所以我就拜托FAT/HAT把J•J的本名跟联络方式告诉我……”
  果然是这样!FAT/HAT你也拜托一点!
  不过,被樱这种可爱的女孩恳求,只要是男人都很难拒绝吧。
  我自己也是在樱的鼓舞下才有办法坚持碎形红心的成立……咦?
  有个更不好的预感出现,我不由得绷着脸。
  “所以,樱之所以特地从隔壁的城市来我们高中就读……”
  樱点点头。
  “因为我想跟拓巳在一起。如果要转入同一所中学,除了得办很麻烦的手续,还得说服我父母。幸好,要念同一所高中就容易多了。”
  以我的立场来看,这件事简直是悲惨到极点……
  啊啊,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啊。
  我的脑袋快沸腾了。这么一来,我以后一定会生活在成天不敢想象樱将会对我表现出何种态度,以及她又会说些什么的猜疑中。
  “你为什么要告诉这件事呢……”
  “因为最近拓巳看起来心事重重,却完全不想跟我讨论。没办法帮你分忧解劳让我好难过,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将羞愧的往事全部公布出来,这样的话,拓巳应该也愿意开诚布公了吧?把我的秘密公开也能证明,我为了拓巳什么事都愿意做。”
  这番话蕴含着樱对我的浓密情意。
  不过,另一种诡异的感觉也挥之不去。这个女孩,就是当年的春花Flower……
  凝重的沉默笼罩着我俩。
  现在也别提什么青春晋级了。
  我们的关系的确是向前踏出了一步没错。
  从原本在河滩旁悠闲散步的情侣,变成了再网路世界上一同往幽冥地府前进的战友。
  不过,“别开玩笑了,你为何要从三年前就一直缠着我咧?”——实在很想补上这句。
  “我明白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很清楚。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讨论了。”
  我以死到临头的表情对樱哀求道,她点点头。
  “如果拓巳希望这样的话。”
  “如果我现在死皮赖脸地要求,的确有机会跟樱发展成为更亲密的男女关系,不过,我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樱这番戏剧化的告白使我的思考能力彻底崩解。
  我以死鱼般的眼睛愣愣望着远方。
  啊——河水潺潺的景象让人看了就心情平静~真希望我也可以加入那些水,一路流到宽广的大海~
  话说回来,包括久实本、GT,现在就连春花Flower也报到了……不,等一下。
  她可是当年那个春花Flower耶。
  樱以手抵着胸口对我倾诉到。
  “我很想帮拓巳的忙。就算拓巳只想利用我也没关系,我还是想跟拓巳在一起。真的,我愿意帮拓巳做任何事,只要拓巳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管是帮拓巳买东西,或是独自负担两人的生活费等等。”
  她上述那些话还真劲爆。
  我已经血淋淋地体会到樱的真心诚意了,她很喜欢我这点的确毋庸置疑。
  不过,既然我跟樱都经历过过去那段爱恨情仇——虽说必须拿一辈子来偿还是夸张了点,但要她帮我一点小忙应该不为过吧?
  
  我以机器人般的平坦语调说出此刻的要求。
  “我需要女孩子穿的衣服。”
  樱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不过,她立刻又拼命点头。
  “好啊,不过要给谁传呢?”
  为了思索该怎么回答,我迟疑了一会——反正只是借口嘛。
  “我自己要穿的。”
  樱的眼神明显出现动摇,她胆颤心惊地再度确认道。
  “呃……请问……拓巳,你转性了吗?”
  “不,没那么严重。是为了乐园的企划,所以需要传女装。”
  樱这才露出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又点点头。
  “那化妆品呢?”
  “咦……啊,对喔。不过,那部分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你只要帮我找衣服就可以了。”
  “放心交给我吧,你需要女装随时都没问题。”
  “啊,OK,OK。谢谢你。”
  “嗯,哪里,既然是为了拓巳好。”
  樱露出可爱得令人难以释手的笑容。
  就这样,我无意间又多了一位强力战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生力军越多战况反而越显不利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后,发现火琉奈也一样垂头丧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我早上警告她不准乱按手机的缘故?
  还是说昨天我把她关进壁橱又擅自出门,她到现在还在生气?
  或者是因为在房间里闷太久,闷出病来了?
  ……可能的原因随便想就会冒出一大堆,看来我对她的态度实在非常糟糕。早知道就该温柔一点才对……
  “怎么了火琉奈?打起精神嘛。”
  即使我发出声音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火琉奈抱着膝盖坐在房间角落,愣愣地盯着地板不动。
  我只好自顾自地躺在床上——今天真的太累了……
  面对径自躺下的我,火琉奈终于以低沉的声音主动开口。
  “卓实,我真的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吗?”
  “那还用说。”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双方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我的意识也不自觉渐渐远去……
  “……是吗?谢谢。”
  我在即将进入梦境的恍惚状态中似乎听见火琉奈平静地如此说道。
  
  “听说照片要用A1大小印喔!”
  在深夜的公园中,久实本以宛如腾云驾雾般的高亢情绪兴奋地表示。
  “啊——是喔——”
  而我正好相反,以几乎要趴在地上的超没劲态度回答。如果这里有个洞的话我应该会直。
接钻进去冬眠吧。
  该不会有是樱干的好事……以前我就觉得她的行动力意外地强大……不过,要让女孩子说出那种承诺本来就非同小可。
  “哎——我的人生终于也变成玫瑰色的了!以往对二次元世界的投入都没有白费!这就是所谓的洞烛机先吧!”
  “你应该感谢J•J才对。”
  我若无其事地吐了一句,但久实本听了却马上冷静下来。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当年那家伙没干出那件蠢事,现在《邪王战圣记》的故事应该会更有趣才对。我当初参加的同人志计划也是在J•J的乱搞下无疾而终。我怎么可能原谅那家伙哩。”
  “是吗……”
  话说回来,事态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我不能让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樱知道火琉奈的存在,而我也不能让知道火琉奈存在的久实本与GT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火琉奈一直对我很信赖大概是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事吧。
  “啊,对了对了,差点就忘了另一件事。昨晚网路上有个很亲切的家伙。把‘邪王’的所有资料重新PO上来了!这么一来,本文的最后一段也终于凑齐啰。GT的硬碟这几年曾因点到木马网站而全毁,所以没办法提供我们完整的资料。”
  “那家伙该不会就是春花Flower吧?”
  “不,是匿名的无名氏。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真的很感谢对方。”
  “是吗……那小说的最后到底怎么样?”
  我自己写的东西我自己都没印象,唯一残存在脑内的只有当时痛苦而已。
  “其实我也还没看啦,最后那部分的文脉已经很乱了,所以其实写什么都无关紧要。。而且当时大家都认为两个网站的交火还比较有趣!”
  “唉,是吗……”
  “真亏J•J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办法继续更新。如果他还有一点自尊的话,至少吧里头的错字修一修吧,简直是没用到极点的废柴!”
  吼吼吼吼,这、这个臭小子!
  我拼命按捺着即将要喷发出怒火的脑袋。冷静点,拓巳,如果这时候穿帮的话游戏就结束了。都已经撑了这么多天,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呃,其实我不太喜欢听你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啦。”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装乖~身为人,最幸福的一刻就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其他人啊。”
  “该怎么形容才好?每次听你批评那家伙,我就觉得好像是自己在挨骂。”
  “是这样吗——?不过我也不可能帮那小子辩护,你应该有同感才对。”
  结果久实本又把问题丢回来给我?
  “嗯……该怎么说,大家当时都太年轻了。”
  “就算年轻也该懂什么叫分寸吧?J•J所做的事根本无法原谅。!”
  久实本怎么说好了,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争论。
  就在这时,广播报出了三点整的讯息,久实本听了立刻起身。
  “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会像之前那样寄下一次的大纲与事件资料给你,拜托你好好读过一遍吧。虽然事件内容都蛮奇怪的就是了。”
  “嗯。”
  “虽然你的名字跟卓实一样,不过你可别自作多情喔。你只是在偶然间被火琉奈小姐选上的帮手而已,千万不要有自己跟九头龙卓实一样高强武功的错觉。”
  “我又不是傻了。”
  偶然选上……吗?才怪。
  因为我当年没把那个故事好好了结,为了追究责任火琉奈才会被送到我身边……听起来虽然很没道理,但我一直有这种想法。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最低限度,我得让火琉奈在我这里过得快乐一点。
  我与身着短袖T恤及运动裤浑身散发着健康魅力的火琉奈对望了一眼。
  她点点头,步向我们身边。
  那双对我毫无疑问的清澄眸子,我应该没法永远守护下去……
  “状况如何?”
  “非常好,理气也几乎补满了。果然还是站在这种泥土地上恢复比较快。”
  照这种态势看来,要度过下次考验应该也不困难吧。
  放心,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回家以后我实在是无心收久实本寄来的信……尽管他批评小说烂尾一事纠缠着我的思绪。
  其实为了了解情况,我应该耐着性子打开来看才对。然而,那么紊乱的文章内容实在令人不忍卒睹……我的滑鼠标在档案上游移了好久,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把它点开。
  
  
  间奏•星期二 探求宿命的背后
  
  “喂喂?”
  “你是早上那位……提到早上的事,为什么我非得跟卓实为敌不可?”
  “你不是在玩角色扮演吧?”
  “角色扮演?如果没有那个称号就必须与卓实为敌?”
  “果然如我所料……早知道在你出现那天我就该盯着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真的是樱吗?”
  “是呀,最近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你是指身体状况吗?我听说你目前正在休养,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吧?”
  “咦……啊啊,是呀,没错,嗯,我很好,已经出院了。”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话说回来。提这件事好像有点没礼貌,不过我总觉得你的样子怪怪的。”
  “……嗯,因为我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卓实……我哥哥住的地方为何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现在的卓实……哥哥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直很想了解。”
  “他本人说,因为某个不幸的事故而丧失了战斗能力。幸好快要完全恢复了。”
  “是吗?经过那种悲惨的事件还能重新站起来,真让人佩服。”
  “你也是,感觉身体应该已经好多了。根据我所得到的资讯,你应该已经好几个月没下床了才对……”
  “是的,哥哥为了换回我的健康,所以才牺牲自己的战斗能力。唔,这就叫。呃……什么理法的奥义……”
  “原来如此……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高明的技巧。”
  “总而言之,你不能跟哥哥为敌,知道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与卓实为敌?他可是我最尊敬的人。”
  “呃……你稍等一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邪树侯爵与你联络,但你千万不要被那家伙蛊惑了。卓实……哥哥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樱,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我们不能当面讨论吗?”
  “拓……哥哥如果允许我出面的话我自然会现身,不过如果我擅自行动他一定会很生气。总之,你不能跟卓实哥哥交手就是了。”
  “我怎么可能……”
  “卓实是不可能会讨厌你的。当初只是因为某个不幸的偶然事件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目前他正在设法补救,我也会帮他的忙。”
  “补救?补救什么?”
  “这点很难向你说明。简单地说,就是你的人生。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我也会努力自制!”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按照预定你会与卓实为敌啦!啊啊,讨厌,为什么你这么顽固呢?”
  “用不着生气吧。”
  “人家才没有!挺好啰,如果你对卓实出手你就会知道我真的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不是那个意……啊,烦死了!反正你不准对卓实做出奇怪的举动啦!懂了没?”
  “……那么,我之后还会再跟你联络……先这样了。”




  第九天•星期三
  她的光•他的暗
  
  “关于你的妹妹。”
  早上我才刚刚睁开眼睛,火琉奈便迫不及待地对我说。
  “她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吗?我原本还以为她的情况很严重。”
  “哎啊?妹妹?”
  脑袋尚未完全清醒的我花了几分钟思索这个问题。
  九头龙卓实的妹妹,也就是樱。由于无意间卷入了九头龙卓实的战斗,所以日后设定为体弱多病的妹妹系角色。
  所以火琉奈到底是想问……算了,既然没有这个人物就当她身体健康吧。
  “啊——啊啊!嗯,她已经没事了,现在身体非常健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火琉奈似乎松了口气。
  这女孩竟然对根本就不存在的我妹如此挂心,心地实在太善良乐……
  对他人的不幸与幸福都感同身受,这种率直的个性就如我当初所设定的一样讨人喜欢。
  不过,真希望她以后不要变成久实本那样的怪胎。
  不过,昨天她那张郁闷的脸孔……她究竟在烦恼什么?火琉奈是那种不轻言示弱的人。搞不好她已经忍耐很久了也说不定?
  我端详着对方的表情,此刻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难道烦恼已经消失了?
  “对了火琉奈,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
  “咦,是什么呢?”
  “是一个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的目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设法达成。”
  火琉奈露出开朗灿烂的笑容。
  “因此,现在的我已经很幸福了。”
  她值得目标到底是什么?总不是像手机或电视遥控器那种有一堆按钮的家庭电器用品吧?
  不过,既然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就好。
  
  我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准时来到车站,樱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双方的视线相交后又瞬间分开。
  樱的双腿膝盖下方贴了许多片OK绷,啊啊,这一定是因为她昨天跪坐在沙滩上的缘故。
  我站在樱的身边,她依然低着头。
  “我以为拓巳今天不会来了。”
  她泪眼汪汪地说道,我立刻为她掏出手帕。
  就算认为我不会来,她还是在平常的地方等我。
  昨天的告白的确非常震撼人心,但即使是原先被我设定为成功对象的樱,也拥有自己的过去与情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结果,她在现实中让我彻底懂了这点。
  就这样,我们既被一段孽缘绑死又曾同为战友,还各自握着对方的自爆开关而处于同舟共济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我们对彼此的信赖又比开诚布公前更紧密了。
  “今天练完乐团后我们一起回家吧。”
  “真的可以吗?”
  “那还用说,总不能在学校聊三年前的事吧。”
  我伸出手期待与对方相握。
  “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这还是我第一次牵起樱的手。除了尺寸比我想象的更袖珍外,还又轻又柔,有种被泪水微微沾湿的触感。
  
  上课的时候,我不停回想与樱握手时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么说来,我之前都没牵过她的手散步……每次都是抓着她的袖口或上衣下摆代替。那是因为我一直害怕这么做,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变得更为紧密之故。
  
  午休时间,我在屋顶被樱的朋友+数名碎形红心的粉丝交相质问。
  为了让她们理解我跟樱只是稍微吵了一场小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放学后,樱仍旧来到我们乐团的练习现场,静静地等待我们练完。
  “喂拓巳,差不多该写几首新曲了吧?下回我想走旋律风的碎形红心!”
  听了山原的提议,我决定要从《邪王战圣记》的文章里寻找灵感。
  
  练习结束后,我跟樱一同去买所需的女装,话说回来……
  樱看起来非常开心,脚步也很轻快。我想也是,毕竟是把积了三年的重担一口气吐干净了嘛。
  相反地,我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胸口一样……
  我们搭上电车,动身前往樱常去的某间购物中心。
  我随手拿起附近衣服的牌子……好贵啊!怎么会这么贵。
  “买这件好吗?”
  “这是牛仔裤,不是女装耶?”
  “话是没错,但设计很简约,我觉得很好看——”
  “不穿裙子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吧,这件如何呢?”
  她拿起一身黑色的连身裙……但上面的装饰又太繁复了。
  以普通女性打扮为目标的我跟以扮装为目标的樱似乎存在着很大的歧见。
  “太华丽乐,而且很难洗吧?”
  “这种通常都是送给洗衣店洗……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还可以送到我家,你的胸围跟臀围是多少?”
  我告诉樱我需要的尺码,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那是火琉奈的三围吧?”
  一下子就被她抓包了,真不愧是过去的小说迷。
  老实说,我真正想买的事火琉奈的内衣裤,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选了大约半小时后,我还是没办法下决心。由于双方预想的目标差距实在太大,再加上我又没办法说明我想要的感觉,会变成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利用女装邮购目录挑选怎么样?”
  “如果我家收到那种公司的包裹,铁定会发生严重的家庭问题。”
  “可以寄来我家呀,你再过来拿就好了。钱我也可以帮你付。”
  我立刻同意樱的提议。这么一来,最难解决的内衣裤问题总算摆平了。
  
  回程途中,樱的心情依旧莫名的好。专程去购物又没有获得成果,难道是因为回家时我请她吃冰淇淋的缘故?
  “拓巳做什么事都这么努力。”
  “有吗?”
  我会朝某个目标拼命前进的时代早在J•J死亡的时候就结束了。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过着可以省力的生活……尽管这么说,或许我专注的目标是改放在如何全力摆脱宅气吧。
  已经认识我好久年的樱既然这么说,或许我也不得不承认。
  “嗯……既然樱都这么表示,那我应该就是那样吧。”
  “没错没错,拓巳现在也是为了这件事在拼命呀。”
  呃,就某个角度而言我非拼命不可……樱恐怕很难体会吧。
  “我觉得事情一定会变得顺利的。该怎么说,包括拓巳……以及拓巳身边的人在内。”
  我脑内立刻浮现饿狼与久实本满脸幸福的笑容,为什么什么这么一来我反而更忧郁了?
  双方回家的电车则刚好是相反方向,于是我便在月台目送樱离去。
  她搭上电车,朝车窗外对我挥着小手。跟旁边的人相比,她的可爱果然是出类拔萃……嫉妒的目光也从我的周围排山倒海袭来。
  在电车启动之前樱还小声地说了句。
  “幸好我当初遇到的人是拓巳。”
  这番话让我的胸口感受到一阵温柔的冲击。
  没……没想到樱对我竟是如此?
  就好像被一道甜蜜的闪电击中一样,我浑身动弹不得地望着电车门关上。
  樱依旧挂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微笑,随着电车从我面前逐渐远去。
  
  我带着恍惚又舒畅的感受回到家,但火琉奈的模样却很古怪。
  平常她总能事先我即将进门的气息,然而今天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算我关心她,她也不作答复。我只觉得她注视着我的目光非常诡异,就好像在畏惧我我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火琉奈垂着头站起身,接着便打开壁橱,自动躲进棉被与天花板之间的空隙里。
  之前她从未出现过这种举动,这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我想要……稍微休息一下。今天不去公园了。声断(Silent chamber)。”
  说完,她便把壁橱的门关起来。
  樱等人来我房间时她所使用的“镇声”可以让壁橱里的声音传不出去,但“声断”却是完全阻隔内外的声音进出,根据设定是用在冥想的时候……她现在不可能是要冥想吧?该怎么说,比较类似自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按照规矩,从未知领域来的不速之客本来就要在壁橱里……
  但我却不记得当初有帮火琉奈设定这种习惯,难道是其他人写的支线故事里有类似的桥段吗?
  如果用可以轻松行动的观点来看,火琉奈自己躲起来对我来说确实是比较方便。我如此安慰自己并换下制服,将此事以电子邮件通知久实本后便躺倒床上。
  
  我之所以会再度睁开眼睛,是因为察觉到好像有某人离开房间。
  转头看看时钟,日期已经进入隔天大约有两个小时了。
  我将目光转向壁橱,门依旧关的很近,房间的门也没有打开。
  难道是错觉吗……我决定再度壁上眼。
  然而,一种莫名的不安预感却占据了我的胸口,让我根本无法顺利入睡,意识也一直保持清醒。
  干脆起床制作山原要的新歌算了——于是我打开笔电。
  我试图在《邪王战圣记》的本文中寻找适合当歌词的句子,但怎么翻都没有像样的,唯一比较有机会的大概就是贤者的台词吧,贤者的第一人称是“吾”,第二人称是“汝”,此外……还要多增加一些汉字比较好,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我用汉字写歌词听众也听不出来嘛,这么做只会让唱的人更难背而已……
  正当我绞尽脑汁的同时,久实本又来信了。那家伙还真是没日没夜啊。
  【这是小说最后一部分的大纲,由于文脉很乱,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包括人称与视角都混淆不清,故事进展的节奏也很怪,甚至还有自己就突然变成纲要的部分。七部众中的三人结局也只有“在一场死斗后倒下”这寥寥数字而已,亏大家当初还设定的那么辛苦。不过话说回来,关于邪王用餐的过程又写得很详细。对了,你知道泰式酸辣虾汤跟起司火锅加在一起的食物叫什么吗?】
  看来也整理的很辛苦……邪王吃东西那部分虽然很乱但我却有印象。总值为了让才当内容看起来很豪华,我列出世界各国料理的名称。泰式酸辣虾汤加起司火锅是什么菜其实我也没概念。
  总之,就先将久实本整理出的纲要过目一遍吧。
  在发生了许多事后,卓实的家人被“邪“杀害,妹妹樱也被掳走,房子付之一炬,甚至整座城镇都陷入了火海。卓实发誓一定要复仇,于是加入了邪王暗杀计划。
  在邪王之城所进行的激烈战斗中,“邪”之战时与人类一个个倒下。
  卓实终于在邪王的房间与火琉奈重逢,他发现火琉奈正是邪王的妹妹。
  火琉奈为了“邪”,卓实则为了人类而发出战斗宣言。双方一阵激烈交锋,卓实追着火琉奈,试图给她致命的一击,但一瞬间又犹豫了。这时,本类被掳走的樱突然跳出来,想要阻止这两人自相残杀。但心中认定这座城堡内只有敌人的卓实却反射性地朝樱砍了下去。火琉奈为了拯救濒死的樱,便使出最后的力量制造出至于胎球(Surgical sphere)。卓实见状,对原本坚信的正义也产生了动摇,但却在尚未与火琉奈和解的状况下与邪王——也就是火琉奈的哥哥展开最后对决。
  卓实费尽千辛万苦打到邪王,但邪王却留下“‘邪’将因人的思念而生,只要人类数量增加,‘邪’也会随之更为强大”的遗言。最后,邪王完成对妹妹的交代便完全被消灭了。
  卓实被失去兄长的火琉奈一剑刺入心脏,死在火琉奈的怀抱中。
  火琉奈以转移魔法将樱送至安全之处,从此沉浸在跟卓实与哥哥的回忆里,与残破的城堡度过余生。
  
  
  搞什么,结局是全灭啊!
  真惨。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真的会照小说的结局走吗?
  我虽然很不想相信,但依旧把最后的档案点开。
  那是与“邪”一同来袭的火琉奈,为了将自己留下的痕迹完全销毁,一边哭一边在我房间内洒汽油、点火的场景。当时会写出这种剧情的我,想必是得了精神官能症或陷入严重的自暴自弃,才会有这种“大家都去死吧!”的念头,真是黑暗的历史啊……
  我望着壁橱的方向。
  难道这个事件已经开始了?不然火琉奈的心情为何会如此恶劣呢?
  我赶紧打电话给久实本,刚才才收到他的邮件,大概应该还在家里吧。
  由于火琉奈刚才使用过声断的理法,因此只要不把壁橱门拉开她就听不见我的电话内容。
  “久实本?是我,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赶快去投胎吧你!呼哈哈,你已经死了!喂喂?”
  他刚才是自嗨什么啊?
  “久实本久实本,你在打电动吗?”
  “嘎?没有啊?只是在讨论区留言而已。怎么了吗?才回到一百篇就躲起来了你这个小白!夜晚才刚开始咧呀哈!”
  听起来他正处于巅峰状态……不过,我要问他的事很紧要,拜托先听我说一下。
  “关于《邪王战圣记》,我跟火琉奈最后好像自相残杀起来。”
  “咦?自相残杀?啊啊,你等一下,我现在正忙着跟别人笔战啦!”
  “你又在争论什么了?”
  “我正在匿名讨论区PO文,有个某某某……对方又上来了!看来用剪贴旧文的方式骂对方没有用?既然如此我就要出绝招了!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最后一PO!”
  “拜托一下。”
  “落跑了?对方夹着尾巴跑了!我赢啦……咦,啊啊,你说自相残杀是吧?反正也不会成真,应该没什么好怕的吧?”
  “我觉得刚才的呢比较可怕……”
  “只是在普通的讨论区笔战而已。胜利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乐咳咳!”
  大概是因为刚才吼过头了,久实本的声音有点沙哑。
  ……算了,暂时不必关心他。
  “可是,火琉奈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啊,这是第九天了吧?邪树侯爵应该会主动联络,那家伙会拨打火琉奈小姐的手机咳咳。详细剧情请你看设定资料。”
  我赶紧点开他说的档案。
  第九天.
  卓实与火琉奈第一次出现裂痕的事件——久实本在上头如此注释着。
  ——火琉奈在偶然的机会下得知卓实持有“公会极机密资料”。但卓实却不给她看。就在同一时间,邪树侯爵主动打手机给火琉奈,表示持有关于火琉奈兄长的情报。
  邪树侯爵把火琉奈找出去后,当面告诉她关于她出生的秘密。内心激烈动摇地火琉奈为了交换与哥哥相关的情报,同意偷出卓实的“公会极机密资料”与对方交换——
  “也就是说,‘公会极机密资料’是这次事件的关键喽?”
  “没错。不过,只要在物理条件没凑齐的情况下,就会发生类似邪蒲公英的结果,事件也会被取消。”
  久实本非常自信地解释着,但我的不安依旧没有消除,我决定继续读下去。
  ——第二天,取得“工会机密资料”的火琉奈没带武器就与邪树进行交易,邪树要求她加入为同伴却被她拒绝了。接着,邪树有说服为了与邪王对话至少要接下染印(Darkness sign)。
  急着要与唯一血亲交谈的火琉奈毅然地收下了染印。
  这时卓实现身了,他因为发现资料被火琉奈拿走,所以才会出来搜寻。
  卓实以白耀剑斩向邪树,不过,却无法制造出致命的一击,以光为力量的白耀剑对以植物为本体的邪树来说效果并不显著,能打到邪树的唯有火琉奈的圣魔剑。结果白耀剑依旧染印给击碎,邪树逃之夭夭。火琉奈是在无法攻击跟自己理由一半相同血液的邪树。
  火琉奈没有对卓实多加解释,双方之间也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间隔——
  读着读着,三年前的记忆也渐渐浮现于脑海,本来这里只是想设计一个让卓实与火琉奈暂时分别的事件,结果却在网路之间骚动与现实压力的双重打击下,使小说一直线地走向悲剧的尾声。
  最后,火琉奈因为自己邪王之妹的身份而耿耿于怀,终于断绝了与卓实的联系。
  “所以说,这里只要一不小心没处理好,我就得跟火琉奈交战了……?”
  恐怖的预感让我不由得压低音量。
  “只要条件没凑齐,事件就不可能发生啦。”
  久实本依旧嗤之以鼻。
  条件没凑齐——的确,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会极机密资料”。
  然而,尽管没有真的资料,类似的玩意也不是找不出来。
  我暂时放下羞耻心对久实本透露关于A书被火琉奈翻出来的事。
  “唔嘻嘻嘻嘻!”
  久实本毫不掩饰笑声中的嘲讽之意,这让我火了。
  “竟然用色情漫画代替极机密资料,你都没有告诉对方真相吗?而且你还把那些东西都处理掉了?那些玩意本来就是假的,现在更已经送入了垃圾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久实本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我找不出可以拿来否定他的论点。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我的双肩也顿时松弛下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确没错,谢谢你,久实本,帮了我一个大忙。唉,白担心了一场……既然已经没事了,我突然感到好想睡。”
  “那么早睡干嘛啦!你在等一下就可以看到大家帮网友证明自己的画有鲁本斯(注7 Peter Paul Rubens。巴洛克画派的早期代表人物。)级的价值了喔,至少撑到那时候!”
  “没空听你鬼扯了!”
  我将目光转向壁橱。
  明天早上,还是先找火琉奈沟通一下吧……
  
  
  间奏•星期三 黑血的公主
  
  在比平常更幽暗的这个夜里,她一边走过两旁被树木紧紧夹住的小径一边思索着。
  风的呼啸声就像是在讨论不吉利的未来,树木的窸窣更犹如对她的诅咒。
  漂浮在整块徒弟的瘴气使她自豪的敏锐第六感也变得迟钝,无法确认这附近是否有埋伏。
  她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在她的土地上方,存在着一只非常强大的“邪”。
  那家伙拥有“答案”——也是她穷尽心力所要抵达的目标。
  穿越幽暗的小路后,她终于抵达一座设有钟台的广场。
  水银灯已经事先熄灭了。
  在没有月亮的夜空下,只剩幽暗的寂静在地面游荡。如果是普通人的肉眼,在这种情况下搞不好连地面是凸是平都无法分辨。
  但她的眼睛能清晰辨别路面上的文字盘,一点小细节也不放过。
  邪恶的气息来自于幽暗广场的另一头。
  对方就佇立再那里。
  她紧握未拿武器的手,喉咙咕隆一声,鼓起勇气穿过广场。
  周围的树木被和缓的风拂过并发出窃窃私语,简直就像在嘲笑一无所知的她一样。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邪”发出的气息也越发浓烈。如果是普通人长时间待在这种地方,铁定会引发贫血或身体不适吧。
  她努力压制身体的不良反应,但不知为何,这种淤积的空气却为她的心带来一种莫名的舒畅感受。
  电话中的声音再度鱼她的耳旁响起。
  (能听见公主大人的声音真是令小的诚惶诚恐。今夜二点请公主大人独自前来每次的那座公园的钟广场赴约,小的将告知关于您兄长的秘密。)
  她总觉得一旦知道关于自己的秘密,便会引发难以挽回的后果。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好想知道。
  关于自己唯一的血亲——哥哥——究竟身在何方。当然,还有自己出生的事。
  比起因无知而惶惶不安,知道真相后鼓起勇气与恐慌对决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加快脚步穿越广场,来到一棵巨大的树木下。
  
  与幽暗相联系的凶木——邪树侯爵。
  他是邪王心腹中的心腹,也是邪王七部众(Seven sins)的一员,更是“邪”势力的重要战力。
  他代表着掌管大地的强大之“邪”。其力量足以使地表粉碎,让这座城镇直接没入地底。
  邪树侯爵的巨大轮廓——包括树梢在内,超过了三层楼高的民宅。
  他的巨大躯干周围足可与拖车的轮胎比拟,高度更是她的身高两倍以上。
  至于支撑这身巨体的根部则全数姥姥嵌入地面。
  淡棕色的根部掀起了大面积的表土,就好像有一大群虫子在地面下蠕动、聚集于巨木旁一样。她见状不由得寒毛倒竖退后了好几步。
  这种没有脚的虫可说是她的天地。她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浮现鸡皮疙瘩。
  树干打开一张宛如人孔盖般的嘴。
  “公主大人,小的诚挚欢迎您大驾光临……”
  那是一种宛如由数人同时发出的诡异说话声。重低音组成的不协调和音听了就让人头皮发麻、烦躁不安。
  嘴巴上方的那对眼睛则充满了深不见底的虚无,只见中间有类似红色鬼火的物体在摇曳。
  她摩搓着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手臂,以带有歉意的声音回答。
  “公主大人?我不记得我跟你们之间有这种关系。”
  “不不不……您正是我辈的公主大人没错。”
  邪树朝她挥下没有叶子的树梢。那副景象就如同有好几千只剩骸骨的手想伸过来抓东西般骇人,她立刻叫了一声并往后跳开。
  “别过来!你们是我的敌人。除了杀害我的双亲外,更是抓走我哥哥的不共戴天之仇。”
  邪树那张巨大的嘴松弛为笑容的形状。
  “您又在开玩笑了……落在地面的真实之影,只专注描绘美丽真实的轮廓,却在核心填入恶意与阴谋等让人唾弃的伪造品。真实为何只有我辈才知道,今天小的正是要上告公主大人。请您耐心聆听小的诉说吧。”
  她脸上厌恶的表情并没有褪去,但至少也没有转身就走,只是以锐利的目光打量邪树。
  “那你到说说看,像你这种汙秽的存在是怎么蛊惑人心的。”
  她以笨拙的姿态睥睨对方,邪树则以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笑容承受她的视线。
  邪树开始说明两个诞生于光与暗缝隙间的孩子,其波涛汹涌的命运如何如何。
  一开始她依旧保持虚张声势态度,但听着听着就渐渐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对于立论严谨的邪树她完全找不出反驳的余地,所以也无法否定“邪”所揭露的真相。
  “我哥哥是……邪王?而我是半人半‘邪’的存在?”
  邪树对脸色苍白的她点点头,继续阐述另一个结论。
  “另外,那个叫卓实的家伙并不是公主大人的同伴,顶多只是监视者罢了。难保哪天摇身变为处刑的刽子手。”
  她听了这番话只能低头不语,紧握的双拳与肩头不停颤抖着。
  “就好像在耍猴戏一样,他为了利用公主大人的战略价值,才演出这局闹剧……呼呼呼。”
  她依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明显地流露出不安。
  “小的并不是要公主大人对卓实出手。然而,那家伙所持有的情报,即使只是其中一、两项也能对我辈带来极大地好处。就算被他扔掉的那部分也无妨。相对地,小的会以邪王陛下的资料与您交换,任何人都不会在这场交易中受害。”
  “……让我考虑看看。”
  她好不容易才以嘶哑的声音挤出这句话。
  “小的明白了。明天晚上再到这里等待。请公主大人慢慢考虑……”
  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丑陋笑脸猫一样,邪树一边笑着一边消失了。
  瘴气也顿时散去,水银灯重新恢复了光亮。
  她望着自己脚底下被拖长的影子,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动弹。




  第十天•星期四
  绝望之日
  
  等我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看来是睡过头了。我赶忙从床上翻身跃起。
  今天就算冒着迟到的风险也要与火琉奈好好沟通一下。
  我扣好制服衬衫后,轻轻来开壁橱的门,她果然在里面。
  就夹在棉被与天花板的缝隙中,像只受伤的小猫般卷成一团。
  她的双眼发红,不时还以手搓揉。难道她哭了吗……?
  “怎、怎么了吗?”
  火琉奈从壁橱里爬出来,刻意回避我的视线抱着自己的膝盖,以死命压低的声音回答。
  “……我做梦了。”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梦才哭的。我蹲下身子,以对孩子说话的目光高度配合她的动作,尽量温柔地安慰她。
  “那只是一场梦啊。”
  “……没错,只是一场梦。”
  然而火琉奈并没有抬起头,表情依旧被阴霾笼罩,看起来非常失落。
  恶梦的确会给本人带来难以释怀的恐怖……有时候恶劣心情甚至会持续一整天。
  “恶梦不会让人一睡不醒,明天你的心情依旧会有太阳升起。”
  我再度引用《为你的心献上阳光之歌》中的词句。
  但这回火琉奈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反而比刚才更凝重了。
  “在这种清爽的早晨,我却……”
  她发出胆战心惊而又充满焦虑的说话声,后半段甚至听不太清楚。
  即使我反问她,她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
  对喔,这也是事件之一。一定是邪树透过手机告诉她犹如恶梦的事,所以火琉奈的心情才会如此低落。
  
  按小说的设定,今天确实是邪树要来交换“公会资料”的日子。
  资料……那些男人的机密资料早就被我全扔了。只剩下……
  我环顾房间一圈,目光停留在我的笔电上。那里倒是有一堆跟邪王有关的档案。
  可以把那台机器当作“工会资料”。虽说重了点,但要办到学校也不是不可能。
  我将笔电塞入书包,火琉奈还是什么话也不说地低头抿着嘴。
  她一定认为这就是“工会资料”吧。
  这么一来,她就没有任何机会取得到会引发事件的“公会资料”了,自相残杀的悲惨结局也失去了物理上的达成条件,太好了。这样一定没问题!
  我对自己灵活的思考速度感到非常满意,接着便全速冲出家门。
  好不容易赶上应该不会迟到的一班电车。
  樱今早依旧耐心地等待我的姗姗来迟。此外,她还为我带来了女装的邮购目录。真是好女孩啊……我实在舍不得放下她。只不过邮购目录也不用拿十五本吧……这么一来我的书包简直是重的可怕。
  得到樱的协助,情况似乎正逐渐好转。
  事情一定会顺利的——我当时如此坚信。
  直到我放学回家的那一瞬为止。
  
  火琉奈已经不在家了。
  我四处遍寻不到她的踪影,被布卷着的圣魔剑也依旧放在吉他盒中。依照设定,火琉奈是不可能放下武器径自离开的——除非她已经取得了引发事件的物品。
  她究竟把什么玩意当作所谓的“资料”呢?我不安地在房间内东翻西找。
  打开好几个抽屉后,我确定我的东西又被翻过,今天火琉奈想必趁我不在时彻底搜查过了,这让我越发感到焦虑。
  等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时,这才气的忍不住搥了桌子一下。
  光碟的碎片,已经不见了!
  那上头写着“邪王……”等字样,根本就是完美的事件触发物品嘛。火琉奈一定是把那玩意当作“被废弃的资料”了。
  被来路不明的家伙欺骗后,她把那玩意带出去……
  女儿被坏人拐走的父亲应该就类似我现在的心情吧?
  啊啊不行,我感觉血气一下子冲上脑袋,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对了,还有久实本。
  我连忙寄了封电子邮件给他,还不小心打错好几个字。
  他很快就回信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要不要马上来我家?”
  
  我带着圣魔剑的吉他盒,死命地踩着脚踏车冲上马路。
  
  久实本的家目前基本上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母亲回娘家外,父亲也大概每三天才会回家一次。听起来家中的情况好像颇为为难,但我现在没时间理会那种事。
  久实本也没兴趣说明自己的家庭问题,我们马上切入与火琉奈相关的讨论。
  “这就是邪树事件没错,不过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会说回来,你竟然留着装有邪王资料的碎片,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热情读者啊。”
  “是、是啊……以前对于网路上找来的资料都很珍惜。”
  “我就算到了现在也不愿意删除一个位元组的档案。”
  久实本摊开列印出来有剪贴过的流程表,以便对我说明。
  “我们现在位于火琉奈小姐去找邪树的时间点。但话说回来,邪树必须等日落后才能现身,所以火琉奈小姐现在一定正藏身于某处。”
  “那我们就赶快把她找出来,并强制把她带回家……”
  “那是不可能的,她大可利用超人般的身法与光学类理法巧妙隐藏自己。况且,现在的火琉奈小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根本是全球最强的人类。”
  “跟这种女号交手……我大概会事故无存吧。”
  “嘎?你在说什么?”
  “我又没有小说里那把白耀剑!要怎么把染印破坏掉咧!”
  “你稍微冷静一点吧。听我说,只要物品的条件不同,就会像邪蒲公英那样无法重现世间。此外根据小说,火琉奈小姐因为看到卓实跟妹妹感情融洽的模样而自觉被疏远。你现在又没有妹妹可以让你纠缠不休,她自然也不会产生那种疏远感。
  总而言之,我们已经事先知道诸多邪王的相关情报,比起邪树或火琉奈小姐都更接近‘作者’的立场,一次所得到的优势也绝对不可能被动摇。”
  久实本斩钉截铁的保证让我终于摆脱恐慌。
  我是小说的作者,火琉奈则是小说的角色。不管是邪树的弱点或火琉奈的性格,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即使单独来看战斗力差距很大,情势上我们依然占有优势。
  心情一松懈我变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跑来我家哭我才感到害怕哩。”
  “抱歉,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绪变得很不稳……呜呜。”
  “唉……没想到你这种人也有眼泪啊。”
  喂!这臭小子之前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在我完全恢复平静之前,久实本似乎感到非常坐立不安。
  “放心放心,火琉奈小姐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罢了,她的行动很容易就能预测。”
  “住口!”
  我的语气中眼含着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强烈怒意。
  “火琉奈不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就算她是好了,依然不能否认她也是活生生的人!”
  一说到这里我就迅速后悔了。久实本刚才明明是打算激励我啊。
  “你的口气虽然让人很难释怀,但我可以理解你的意思。看来你终于走入我们的世界了。”
  “你们的世界?”
  “没错,我个人也认为被创作出来的角色才是最真实的,在角色诞生的过程中作者的心早就被感动了。就算只是为了表现自我也必须彻底融入那个角色才行。”
  久实本的指尖依旧不甘寂寞地继续敲打键盘。
  “那种彻底掌握这个世界。让世界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感觉。只有在作品中才能体会。而那种在熟悉空间中自由奔跑的快感更是只有透过创作才能获得。我们这种人,唯有活在那个被创作出来的世界中才能尽情发挥真正的自我。”
  久实本的房间里有一台笔电与两台桌机,而光是银幕就接了四台;房间的四面墙壁都被书架给围住,上头塞满了CD、DVD以及漫画等物品;天花板则被动画与游戏的海报给盖满。
  这就是名符其实的阿宅房间吧,几乎所有看得到的地方都被其他人创作出来的事物给包围了。
  “就是因为火琉奈小姐也是‘活生生的创作物’,我才会积极涉入这件事。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三次元女性,那我大概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吧。拓巳同学能跟真人女孩交往我才佩服哩,真美想到你能忍受那种对象。”
  ……如果你详加了解我真正的处境就会从佩服转为敬畏了吧。
  不过,如果把创作物替换为谎言的话,我现在所面对的又何尝不是类似的情况?
  带着虚伪的假面具,企图隐藏本性贴近现世界的我,跟毫不掩饰自己,结果却与现实世界渐行渐远的久实本。双方灵魂与现实间的距离,或许并不如想象中有那么明显的差距也说不定。
  这时,久实本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我……也就是火琉奈所持的手机。
  久实本朝我递出手机。
  “我可以接吗?”
  “与与行动脱离原作的火琉奈小姐对话我会害怕,因为我无法预期她的反应。”
  ……对于每天都必须跟樱相处的我来说,对方的这种恐惧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
  我接过对方的手机。
  “火琉奈吗?是我。”
  “卓实……我随便跑出家门,真是对不起。”
  “那儿的话。你现在还好吗?应该没有受伤吧?”
  “卓实太溺爱我了。”
  火琉奈的意思我能理解,或许我对她确实过度保护。战斗明明就是她的本能,我却完全不把她当真是看待。
  “抱歉。”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
  接着她变陷入沉默。
  我感到非常焦急,如果电话再此挂断,总觉得这辈子就很难再与她相会了。
  “我不想就这么跟火琉奈分离。我想见你。”
  情急之下我一鼓作气地强调道。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如果通话就这样结束我一定会懊悔万分吧。
  经过了大约诗词呼吸的空档后,火琉奈才开口说。
  “……明天早上四点,希望你能到每次那座公园的钟台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电话被挂断了。
  我将拿着手机的手搁在桌子上,对着天花板深深叹息。
  火琉奈主动与我联络。已经是越来越脱离原作的发展。也就是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天晓得。
  此刻火琉奈到底在想什么呢?
  久实本再度猛烈地敲打键盘。
  “我们找CT帮忙吧。咕唔~情况越来越热闹了!‘邪’的实体搞不好会出现喔!请记得将数位相机跟手持式摄影机都冲饱电!”
  你在兴奋什么啊——
  
  GT很快就回了久实本的信。我们利用久实本自家FTP架设的讨论区进行作战会议,久实本还把他他的备用电脑借我以便我参加会议。
  目的则是讨论怎么把火琉奈从邪树手中抢回来。
  我以非常严肃的心态面对这次讨论,毕竟火琉奈的精神状态与我的小命息息相关。
  久实本首先打出第一则贴文。
  久实大•午安喵——
  对方很快就回复。
  猪丸GT•喵——
  久实大•最近可好喵?
  猪丸GT•很喵啊——
  
  “拜托你们认真一点行吗?”
  我忍不住对着电脑大吼。
  “你对网路对话那么认真干嘛啊!这就好像线上游戏打到不爽就要来场真人快打一样!别那么死脑筋了!”
  结果我反而被久实本训了一顿。
  “……总之,你们不要再‘喵’来‘喵’去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啐!”
  这。这家伙,竟然对我啐了一声……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火琉奈。忍耐、忍耐。
  
  大哥•讨论正题吧——火琉奈正如电子邮件里说的,会在公园等我。
  猪丸GT•啊,原来是大哥啊——对了,两位明天不必上学吗?早上四点集合的话。上学会很赶喔~?
  大哥•无妨,明天就请“火琉奈假”吧。
  猪丸GT•喔——啪啪啪(鼓掌)
  久实本•啪啪啪
  大哥•我可是男人,不,男子汉哩——!
  
  以前沉迷网络时代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久实大•问题是要如何解决染印?如果不把那玩意毁掉的话会很麻烦。
  猪丸GT•啊啊,那个很难搞喵。
  久实大•人类只要接受染印就可以跟“邪”进行心电感应,还会被“邪”视为同伴。而有半人半邪身份的火琉奈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就连思考都会被“邪”同化。
  猪丸GT•你的说明好像在念台词喔W
  久实大•当然要走原作的风格啰W 总之,接受染印后火琉奈小姐就变成敌人了。
  大哥•那我们可就惨了,该怎么办才好?
  久实大•根据设定,火琉奈只要带着圣魔剑就无法接受染印。
  大哥•那,只要把圣魔剑还给火琉奈就可以了?
  猪丸GT•没错。大家来讨论一下回忆中的网友特集吧~
  久实大•首先就是如台风眼、爆炸中心的J•J。
  猪丸GT•还有大好人Mikely Marc。
  大哥•你们又在胡扯什么?
  猪丸GT•只是在怀念往事而已啦。
  “现在是闲聊的时候吗?”
  我忍不住又在现实世界大骂起来。啊啊,不行不行。对网路PO文这么认真实在是太丢脸了。
  “噗。”
  久实本又开始嗤之以鼻了……我对自己的这种个性也不禁厌恶起来。
  
  大哥•染印只要用圣魔剑就可以解决,那邪树呢?
  久实大•邪树侯爵的弱点位于树干顶端的石板。拓巳同学让火琉奈小姐重新装备圣魔剑后,就请她针对哪个弱点进行破坏。
  大哥•火琉奈一定会听从我的指示吗……
  久实大•只要改变她的情感参数就能轻松达到目的了。
  大哥•什么参数,别鬼扯啦。
  猪丸GT•明天俺开十吨倾卸车去好了。
  大哥•虾米?
  猪丸GT•攻击力超高喔W 大哥,大哥,打仗当然要靠重武器。
  久实大•不不不,孙子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猪丸GT•唔哈WWW 孙子的宇宙世纪大爆笑W
  大哥•倾卸车没办法进公园吧,入口应该都有阻止车辆进去的装置。
  久实大•那根本不成问题W
  
  之后讨论虽然依旧继续进行,但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在嘻嘻哈哈。
  那两个家伙简直就像拿着攻略本在玩RPG(角色扮演游戏)的心态。
  照着攻略本更换对魔王用的装备,而且事先都知道魔王的弱点,现在只是在欣赏不能跳过的过场影片而已。由于他们相信胜利几乎是囊中物,所以一直以开玩笑的口吻议论本来应该是超大难关的魔王:尽管感觉情绪好像很亢奋,但其实已经因失去紧张感而逐渐冷却下来,甚至有点不耐烦了。
  至于我,也觉得自己好像画面内的游戏角色,因为不知道玩家是何等人物,有种任人摆布的身历其境恐怖感。
  
  大哥•火琉奈是个好女孩,应该会照我们说的去做吧。
  猪丸GT•就好像俺们的观音大士——女武神瓦尔基丽一样。
  久实大•竟然把东西方的神混在一起W
  大哥•被刻上染印后个性就会改变,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久实大•变成暗黑火琉奈后,插图的配色也要以深色系为主了。眼镜下方最好画上黑色眼影,还要伸出恐怖的长指甲。
  猪丸GT•服装也要变得更性感!
  久实大•真想亲眼看看耶W
  大哥•我一点也不想——
  久实大•你就对自己诚实一点吧!
  大哥•我很诚实啊!我要保护火琉奈,绝对不能允许她被敌人洗脑!
  我激烈的打着键盘、PO出这段话。
  久实本有点不安地偷偷瞄了我一眼,我则恶狠狠地回瞪他。
  那两人有好几分钟都没打出任何文字。
  
  久实大•……我说大哥啊,你一点也不懂得察言观色。
  猪丸GT•就是说~
  
  ……隐藏在我体内的力量似乎要觉醒了,有一股想要将房间破坏殆尽的冲动。
  GT说他还有事便突然离线了,线上只剩下我和久实本。
  久实大•邪树是个很多话的家伙,根据设定他只要说话就没办法移动,如果要攻击他,就尽量用聊天的方式把他牵制住。
  “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而且又在同一个房间,不能用说的吗?”
  “啊,对喔。虽然我比较喜欢打字……”
  久实本看着画面,露出无以名状的笑容,但当眼睛离开银幕后又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总之,你先回去换个衣服吧。”
  我低头检视自己的服装,依旧是学校的制服。先前一直很焦虑,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你换好衣服后马上回来喔,有些东西我要跟你说明一下。你应该都没有看我寄的资料吧?正所谓平日不读书,真正要用只能临时抱佛脚。”
  “我知道、知道啦。我先回去换一下衣服。”
  从进入说教模式的久实本身边迅速离开后,我立刻先返家一趟。
  迅速淋浴完毕在桌上留下“今天我要外宿朋友家”的字条后,我便以一身运动装的姿态重返久实本家。
  久实本说有东西要对我说明……那明明是我自己写的小说,为何要让其他人来指导我哩……
  “人类只要被刻上染印就可以跟‘邪’进行心灵感应,还会被视为同伴。但事实上,这种方式如果用在半人半‘邪’者身上,当事者就连思考都会被‘邪’同化。知道这点的人只有邪王跟邪树!如果你不记下来以后会很麻烦喔!”
  “不,我这样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就像这样,久实本一边跟我聊天一边进行说明,这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
  小说前半段我记得还算清晰。当时自己尽管文笔拙劣却依旧拼命写作的姿态让我嘴角忍不住松弛下来。
  但从小说中段开始文章就变得越来越草率了,整体的印象也很模糊。读着读着,我忍不住对内容如此紊乱的作品摇头叹气。根据我的记忆,水准好像还不至如此低落吧。
  从电子邮件骚动以后,文章与记忆都变得惨不忍睹了。实在是难看到极点……
  “看来我终于激起你的动力了!这么一来你也能成为《邪王》之友——简称邪友了。”
  久实本对我的专注似乎很满意,不过什么叫“邪友”啊?听了让人不想参加嘛——
  我看了时钟一眼,一天又过去了。
  “稍微睡一下吧,就算只有两小时也比没有强。我就找块地板躺下来好了……”
  我环顾这个房间一圈,实在找不出一块尚称干净的地板。
  “我才不要咧,跟其他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打死我都不要!”
  于是我就被久实本赶到客房去了。
  
  当我再度睁开眼,久实本已经在客房隔壁的房间做起早餐。
  没想到被味噌汤的气味香醒竟是一件如此悲哀的事。
  深夜两点,室外依旧一片漆黑,我因为睡眠不正常而显得步履蹒跚,久实本看起来倒是毫无异样。
  “现在的我可是精力充沛哩!像这样的机会就算重新投胎七次也不见得能碰上吧!”
  我们用完味噌汤,沙丁鱼罐头配白饭的简单早餐后,便着手整装出发。
  虽说是整装,但充其量不过是在久实本那宅味十足的房间里寻找武器罢了。
  “我可以跟你借这根棒球棒吗?”
  “可以啊……咦?你真的只要带那个?”
  久实本打开一个纸箱,从里头拉出类似防弹背心的玩意。
  “等一下要先跟久实本会和。”
  我将棒球放入装了圣魔剑的吉他盒后,便出门朝公园移动。
  




  最后一天•星期五
  先给黎明之诗
  
  我们两个来到公园,入口的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
  透过车内照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充满魔幻气息的装饰品,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俩迷你异世界宾士。
  GT果然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大哥,俺舍命来奉陪了。”
  ……不知为何,他的打扮跟电影《英雄本色》或《骇客任务》的角色很像。
  他扛在肩上的那把粗大白色木刀是以好几节串在一起的,碰撞肩膀的同时为何还会发出尖锐的咚咚声呢?难道里面还加了一层长条形薄金属板补强吗?
  “……你后座那些行李是?”
  “用来收纳照相机的箱子。俺带了十五台过来,而且已经熬夜在公园各处安装好了。哎——不知道今晚能拍下哪些镜头,一想到就令俺期待啊。”
  GT除了武装外摄影器材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光是这辆车再加上十五架高级相机就足以买一栋便宜的房子了吧。
  “啊,对了,这是上次拍下的堕天之翼,请大哥务必收下。”
  GT拿出一张A1大小的海报。火琉奈正背着那对散发出磷光的翅膀于空中滑翔,果然是一张拍的很棒的作品。
  “收下是可以,但我现在没手拿,待会再说吧。”
  “那俺就放在助手席啰,吉他盒之类的也请放这里。”
  我接受对方的好意,将圣魔剑与球棒取出,空的吉他盒直接扔在宾士的助手席。
  GT突然狂吠一声。
  “哈喵喔喔喔!”
  “安静、安静一点啦!如果现在把警察引来的话我们就完了!”
  “哈啊哈啊……真抱歉。那把就是圣魔剑嘛?”
  “嗯,没错,就是火琉奈带来的……”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GT以惊人的气势对着圣魔剑狂拍猛摄。
  这家伙真的是来助阵的吗?该不会以为这是网路乡民看热闹吧?
  我越来越不安了,而就在这时,久实本也赶到现场。
  他身上穿着具备防刺功能的背心,头上还戴了骑单车用的安全帽与护目镜,防御可说是相当严密。
  就连数位相机、摄影机,以及笔电都带来了。
  她的背包里还放了十把左右的刀子。包括厨房菜刀、小型的投掷用飞刀、野战匕首,以及全长五十公分、外型类似短柄斧或镰刀的巨大兵器。
  这家伙要是被警察拦检到也是死定了。
  “这么多把当然是为大家准备的啰。”
  还真是热心公益啊。
  “不愧是大哥的好友,太感激了,不过俺可能要婉拒这番好意,这把俺用的比较顺手。”
  GT似乎很中意那把“里头夹有金属板的木刀”。他真的是在花店工作?
  火琉奈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孩,我们这群人里面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可是她啊。
  我望着自己那根寒酸的金属球棒。
  里面最白目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对方可不是什么不良少年,甚至根本不是人类。
  结果我却只带了一根铝棒。
  明年的今天难道会是我的忌日吗?
  我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阵恶寒,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莫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像久实本商借那把野战匕首。
  就这样,一旦被警察拦下来铁定会被全部带走的一行三人,为了救出火琉奈而踏入即将迎接清晨的公园。
  
  打前锋的GT突然在瞬间被消音。
  那应该是因为公园已经被结界包围,声音完全不会跑出去之故——看来这次的事件真的非同小可。
  我们从散步道德方向前往广场,找到某个建筑物后方的隐蔽处继续讨论战术。
  “听好啰,等你一发现火琉奈小姐,就立刻把圣魔剑交给她。这么一来染印就无法发挥作用了。接着再告诉火琉奈小姐,邪树侯爵的弱点就位于树干顶端的石板上。”
  大概是被我的紧张感所传染吧,久实本与GT此刻的表情也异常严肃。
  跟火琉奈为敌就等于唉鬼门关前玩耍一样,这两人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好,等下就要正式开打了,大哥,请您一定要提高警觉。按下快门的最佳时机可说是稍纵即逝啊!”
  原来GT严肃的原因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在思索摄影的时机啊。
  久实本也开心地从背包取出摄影机。
  ……这两个家伙以为是在参加同人活动吗……
  “从这里走向广场刚好会从厕所方向现身,我们就移动到该处进行观察吧。”
  我们从厕所后方窥探广场的状况。
  火琉奈已经坐在广场角落的某张长凳上了。
  那张长凳虽然面向广场,但却有一棵上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的诡异树木佇立在它的前方。
  在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下,那棵伸展着枯枝、气氛与晚春格格不入的异样巨木就是邪树侯爵啰。周围其他树木的大小根本无法与其比拟,在底下的火琉奈看起来也变得十分渺小。
  我记得昨晚久实本对我说过,现在的火琉奈正因邪树的蛊惑而显得意志消沉。
  久实本在我身边举起摄影机。
  “啊,已经开始了吗?那棵就是邪树侯爵——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哩——”
  语毕,他便以冷静的表情将机器靠在长凳椅背上,开始进行摄影。
  “角度不太好……”
  你狠啰嗦耶!都什么时候了,我努力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邪树与火琉奈间的对话。
  “公主大人,您只是没有察觉出自己真正的力量而已,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公主大人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不是人类的生物以为自己是是人类,当然无法发挥应有的潜力。请公主大人仔细回想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吧。还有,那些混账人类是怎么对待您的!”
  火琉奈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死命地垂着头。
  正如邪树侯爵这个老土的名字般,对方是以树木为核心的“邪”。
  高十二公尺、宽十公尺、树干直径六十公分——本体应该是一刻古老的樱树。
  十二公尺这个数字只是我以前随便想出来的,如今实际出现在眼前,才发现这种高度有多么恐怖:除了远藤公园的任何一棵植物外,甚至还是一旁水银灯的数倍以上。此外,每当对方开始移动,身旁的地面就会像沸腾般涌现蠢蠢欲动的根部,即使是站在远处观察也觉得十分恶心。
  “那种玩意竟然真的存在……”
  GT似乎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就算他再怎么怪也毕竟是个成年人,恐怕非常不习惯这种远远超脱日常的光景吧。
  GT以凝重的表情继续说道。
  “跟设定图相比,这种细腻的重现程度简直是太惊人啦。类似苦瓜表面的肌肤质感根本不是普通CG那种单调纹理可以相提并论的。请大哥仔细看看那个,真是生物巧妙的不规则性与规则性并存在邪树侯爵身上,实在是太生动了。移动时的顺畅动作也只有本尊才做得出来,俺太震惊啦。”
  “原来令你震惊的是那些啊?”
  就在这时,树木开始动了;对方从根部开始变换前进方向。
  我想这种怪物该不会还要上厕所吧,所以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啰?
  巨大的邪树自视野前方逐渐逼近,这让我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从近距离观察,对方显得更加巨大。
  在无风状态下依旧径自摇曳的数值遮蔽了我的视野,就连头顶上方都被对方占据。
  仔细看对方的脚底,与肌肤颜色相近的根部正朝四面八方的地面延伸。这幅光景好像节肢动物的上千条腿化为一棵树,或是巨大蚯蚓、蛇等生物满地面爬似的。虽然我就是作者,但依旧被实际出现在眼前的本尊所震慑,难以压抑心中的不快。
  对方离我们只剩数步之遥了。
  长在树干上的那张大脸突然咧嘴露出笑容。那张足以把我们三个一起吞下的嘴巴朝两侧吊起,眼前也散发出笑意。然而,不管怎么看那种笑容都绝非善意的笑,只是在嘲讽我们罢了。
  “慢着邪树!你想做什么!”
  火琉奈追上对方的脚步。我本来期待她会立刻站回我们这边,但火琉奈却在邪树的另一侧停下脚步。
  邪树无视于火琉奈,径自对我们张开血盆大口。
  “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卓实先生一行人吗?”
  我从躲藏的厕所后方超正面站出一步,对方的身影顿时变得更大。光是轮廓就足以盖掉一栋住宅的巨大身躯,不但拥有自我意志还能自由移动。
  光是朝上仰望就让我忍不住双腿发软、颈项僵硬。我根本无法跟这玩意抗衡嘛。
  “我、我是来找火琉奈说话的。”
  我以颤抖的语气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巨大的树木脸孔投来不屑的的目光,就好像在面对什么死不足惜的害虫一样。
  “你有什么贵干?我们公主大人已经不行跟人类发生关系了,这都是因为你们过于愚蠢之故。”
  “我并没有那么……”
  邪树不让火琉奈喊完。
  “有事找我就可以了,卓实先生。”
  我故意无视持续挑衅的这棵树。跟这家伙继续纠缠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得赶快将剑送还给火琉奈才行。
  “火琉奈,接下这个……”
  我隔着邪树试图将剑扔给火琉奈,但邪树的根部却一下子就把圣魔剑卷走。
  “真是谢谢你们的好意啊,公主大人说这东西要交给我保管。”
  我背后的久实本焦急的大喊。
  “喂,你在搞什么鬼啊!武器怎么能被邪树抢走呢?”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我也无力解决这种窘境。原本就没讨论到要怎么在邪树的阻挠下送回圣魔剑不是吗?所以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无计可施之下,我朝着圣魔剑伸出手。
  “还我!那是我要给火琉奈的——”
  轰隆声与风暴瞬间就在我身边肆虐起来。
  
  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咦?耶?”地东张西望。
  朝背后一看,这才发现厕所的屋顶已经不见了。
  被掀起的水泥块插入草坪中。咚!可观的冲击力道甚至传到了我的脚底,还在腹腔内不停回荡。建筑物的碎片也如雨般纷纷撒下。
  邪树的枝与根轻易地就将埋有钢筋的屋顶掀飞……说起来是很简单,但亲眼目睹时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久实本的嘴也被吓得无法合拢。只见他的表情呆滞,手中的摄影机却不自觉地转向被拆掉的屋顶,开始拍摄半毁的厕所。
  然后他才大梦初醒般地紧握拳头痛骂。
  “J•J~~!你、你你想出来的好点子啊!可恶的小白!真实世界出现这种东西不死人才怪!下次再让我碰到我一定要用笔战修理你!”
  现在不是讨论笔战的时候吧。
  这种怪物根本不是球棒或小刀可以对付的等级。
  GT的倾卸车或许才是正确的答案。不,我想倾卸车应该也派不上用场吧。
  邪树放着动弹不得的我不管,悠然转向火琉奈。
  “那么公主大人,也该跟这些也该跟这些有勇无谋的朋友道别啰?”
  邪树的枝头尖端浮现一枚发出黑光的徽章。
  那就是染印。
  徽章朝火琉奈补补逼近,她立刻以紧绷的表情抽回身子。
  邪树发现火琉奈还在犹豫后。
  “这一点也不会痛,而且还能让公主大人与小的之间的沟通更加顺畅。就是如此单纯的道具而已。”
  骗人。对于半“邪”半人的火琉奈而言,那玩意明明会产生强烈的洗脑作用。
  该怎么办呢?我为了寻求提示而回头转向久实本。
  久实本马上补充道。
  “对了,染印的图案是由肉质30%老师设计的喔。”
  谁想听那个!
  可恶,难道只能坐观火琉奈被洗脑吗?我该怎么办才好!一定还有其他解危的方法吧。
  这部小说可是我写——
  我突然恍然大悟。
  对喔,那不是我手中的王牌吗?是哪位作者就等于握有鬼牌。
  不过,如果GT跟久实本知道我就是J•J,不知会出现什么反应?
  会痛骂我一顿?还是在学校努力帮我“宣传”?
  反正应该不会有好结果。
  至于邪树呢?它听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作者对小说的登场角色而言,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得知我是作者,邪树应该会立刻赶到恐慌,说不定还会跪地求饶哩。
  好……!我下定决心。也该把这张最强的最后王牌打出来了!
  我鼓足勇气、高举双拳。
  “嘿——!邪树,听好了!”
  邪树不屑地微微转向我。
  “干嘛?”
  “本大爷就是《邪王战圣记》的作者,里头所有故事都是本大爷写的!”
  
  广场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应该有效吧……只不过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可观就是了。
  我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
  首先出反应的家伙是久实本与GT。
  “真的吗?”
  “大哥……您竟然是?”
  “啊,是啊,很抱歉瞒你们这么久。”
  GT与久实本对望了一眼,超彼此点点头。
  “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吐不快了。当时你这小子临阵脱逃,害我花一个月以CAD软体画出来的公会总部变成废档!把我宝贵的青春还来!还有还有。”
  “大哥,您当时的处置方式实在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俺虽然尊敬您,但不代表事事都要顺从您的意见。俺以前一直认为J•J是比神还高一级的存在,但即使是神也必须按照游戏规则来走啊。”
  喔喔喔喔喔?在眼前的危机下这两人还有心情抱怨往事!
  “等等,我现在没空听你们说这些!”
  我对这些以激烈反应相向的友军摆出“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的安抚手势,并同时窥视邪树。这本来应该是对它的精神攻击才对,现在反而造成我方盟友失控的副作用。
  “怎么……会?”
  邪树的另一头也传来了难以置信的说话声。
  那是火琉奈发出的,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下子更铁青了。
  糟糕,出现了更严重的副作用……!火琉奈的智商高达一七八,不可能无法理解我刚才那番话的意义。我是作者,而火琉奈是被我创造出来的登场人物——真相实在是太残酷了。
  对不起火琉奈,我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么,最重要的邪树哩……
  它愣愣地一动也不动。
  “邪王……什么鸟?成绩?战绩?”(注8:这两个词与《战圣记》的日语发音相似。)
  一……一点用也没有!怎么可能!
  我立刻陷入恐慌。起死回生的王牌从鬼牌变成了没用的名片一张?不可能会这样啊!太让我意外了!
  难道登场人物不知道这部小说的标题?因为小说文本中从来没有出现那五个字的缘故?
  不,总之,作者应该还是超乎一切的存在吧。
  我浑身冒出冷汗,拼命寻找后续的说词。
  “呃,对了,你们这些家伙只能照着我写的剧情行动!所谓的事件发展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桥段而已。”
  “我们都按你的计划行动?你在胡说什么。”
  “不对,在我的故事里你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我可是你们的作者咧!”
  “……总之,你因为太过害怕所以发疯了,对吧?”
  唔哇!它根本就听不进去嘛,为什么?
  “你还是没搞懂嘛!我是神,也是你们的造物主!”
  火琉奈在邪树背后颤抖着。她那紧绷的表情让我看了是在于心不忍。
  啊啊,都是因为邪树一直没听懂,火琉奈才得继续承受我的激烈精神攻击!
  混账邪树,赶快听懂我的话跪地求饶啊!
  在我凶狠的目光逼视下,邪树啪啪啪打着树枝,就好像在鼓掌一样。
  “哎——老实说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
  竟然瞧不起我!
  混账东西,本大爷可是对你不知道的设定内幕了如指掌!再加上昨晚久实本的说明,我对作品的知识已经完整无缺了。现在我就要以这些资讯为武器攻击邪树。
  “听好了!邪树原本是一棵树龄好几百年的樱树,因为被‘邪’气附身才会变成如今你这模样。诞生的时间是西元一二四〇年,地点则是日本的木曾山脉。
  至于你能吸收理法,也是因为植物本来就拥有借吸收阳光以成长的特质。
  为了获得更惊人的力量,你在头顶埋入了‘导引石板’。但在获得这种威力的同时,也形成了只要石板被破坏就会丧命的副作用,可说是一把双刃之剑。
  然而即便做出这些努力,你在七部众之中,战力还是敬陪末座。
  你之所以能被邪王重用,完全是因为你能让原本在‘邪’之幽暗中会瞬间枯萎的樱花长时间盛开之故。对于半人半邪的现任邪王来说,在‘邪’气之下依旧不会凋谢的话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因此你才能得到邪王的信赖,一口气跻身为心腹。“
  邪树听了这么多总算出现受冲击的反应了,现在你这臭小子学会什么叫跪地求饶了吧!
  “喔喔……看来你调查的很仔细嘛,我该重新评估你了。你不枉也曾身为SS级猎人。”
  它还是没听懂!
  “那不叫调查,是我想出来的!因为我就是作者J•J!”
  “J•J……啊啊,原来就是那位贤者。这么一来,你会知道的这么多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了。”
  不管我怎么大吼大叫,对方都以邪王世界的只是加以解读,完全听不进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因为心焦如焚而忍不住用力踏地、大声怒骂。
  “够了没啊!你这个听不懂人话的白痴!”
  “就算你血口喷人,我也不会相信自称为神或造物主的家伙,那种行为只会更证明你的卑微而已,实在是太凄惨了。”
  可恶~~!
  我都已经拉下老脸道破事实了,结果却一点用也没有。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一定是作者嘛!你就不能理解这点吗?况且如果作者死了,故事会变得如何哩?
  啊……等等,我的思绪突然停留在这个问题上。
  故事会变得如何?
  ……嗯——?
  稍微冷静思索过后我马上发现,即使作者死了故事本身也能留存下来……
  我的同伴则比我更冷静。
  “唔哇……我实在没脸看下去了。GT先生,你认为呢?”
  “这样是不行的,一下子就报出作者的名号对方并不会相信你。”
  “J•J真的是个白痴耶……”
  他俩感佩地讨论着。
  邪树也继续嘲笑孤立无援的我。
  “就算这个故事是你写的好了,眼前的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知道太多的你今天是注定活着离开这里了。
  我再以其他质疑戳破你的妄想吧。作者死了,故事会发生什么变化?芥川龙之介死后,他的名作《罗生门》结局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得不同意邪树的理论。
  “……话是没错,不管今天逃跑或死在这里,对故事本身都没有影响。”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那么,差不多也该把故事告一段落了……”
  邪树举起一根树枝。
  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吗?
  小说结局会怎样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自己已经要从人生舞台上退场。
  还有其他妙方吗?以作者之姿能使出的起死回生之计?
  “话虽如此,我还可以继续写下去啊!”
  “那又如何?”
  邪树冷笑着。
  不行,一点效果也没有。就算大喊“我是作者我是作者”。情势也丝毫不见好转。
  我忍不住望回火琉奈,但在实现交汇的瞬间对方就把脸别开了。
  这种时候寄望火琉奈只能说是孤注一掷吧。
  怎么办……就在此时,GT悄悄接近已经走投无路的我的背后。
  “大哥,您想写新的结局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期待,真不愧是我过去的忠实读者,以前的同伴之谊历久弥新。
  我又被他推了一把,不过,感觉还不赖就是了。应该说我又重新鼓起勇气了吧。
  好……这么一来我就想个新的结局吧。我舔舔干燥的嘴唇。
  “首先,要把圣魔剑交给火琉奈。”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火琉奈说道。
  只要圣魔剑在她手中,染印就变成废物了,火琉奈自己也能因此得救。
  不过,要怎么才能从邪树手中夺回圣魔剑交给火琉奈哩?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好方法。
  “大哥只要设定故事主轴就够了,接下来的细节就由俺这个支线故事专家——猪丸GT负责吧!”
  GT大大咧咧地向前站出一步,气质已经不是平常的饿狼了。
  我到这一瞬间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斗气”这种东西存在。只见GT全身喷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悲壮战斗意志,让我不得不肃然起敬。
  GT终于认真了——我的身体能清楚感受到这点。
  GT将白木制的刀鞘插入皮带内,摆出随时可以出手攻击的姿态。
  “看来你也是习武之人,只可惜毕竟还是人类,根本无法与我为敌。”
  GT面对邪树的轻蔑如此答道。
  “你们这群欺压善良老百姓的邪恶之徒!”
  “这个世界很快就要被我辈统治了。”
  “俺的快刀会让你们尝到痛哭的滋味!”
  “首先就拿你们这几个不怕死的来祭旗。”
  “打到恶徒后老百姓一定会喜极而泣。”
  “就以这座公园为桥头堡,开始支配附近的地区吧。”
  “锄强扶弱正是俺的使命!”
  “你们这些不会使用理法的废物,带着沉重的无力感下地狱去!”
  “让你看看什么叫傲视风霜的男子汉之花!”
  我真是太感动了。
  这两人都超强的!就好像在打躲避球一样,竟然能交替说出完全无视对方的复杂台词,根本不成对话嘛。
  不过GT设想的世界观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只见他再度往前踏出一步。
  我看不出他有任何拔刀的动作。但邪树的根与树枝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他整齐地砍下一大段了。
  数十根树枝纷纷坠地。
  “喔喔!难道你也是公会的猎人?”
  “俺只是单纯的花店员工,看不惯乱长的树枝罢了!”
  GT斩根除枝、如字面所述地切开一条通路,直接将道口对准邪树的主干。
  那把日本刀顿时吃入树干有十公分左右,让整棵树都为之摇晃,随后GT踹了邪树一下并把刀重新抽回来。
  邪树也不甘示弱地以尖锐的树枝朝下刺,GT立刻以滑步后退。拉开双方的距离。
  ‘不知死活的人类!”
  邪树好像真的火大了。它以粗壮的根部横扫地面,并趁GT跃起至半空中、试图闪避这波攻击时,又以从上方横扫过来的树枝打向GT的侧腹部。
  饿狼的壮硕身躯被狠狠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上并转了好几圈。
  我立刻飞奔过去,而GT正以刀代仗试图自己站起来。
  “你还好吧?”
  “俺、俺的肋骨……”
  “我马上叫救护车。”
  “啊,并没有被打断啦,俺只是想炒热现场的气氛。”
  搞屁啊!不要吓人好吗?但话说回来,经过刚才那一摔他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这家伙真是人类吗?
  GT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来也不是毫发无伤。
  “用这个身体作战太勉强了……还是得变身为第二型态……”
  “哪来什么第二型态!”
  他还真是二十四小时都活在妄想世界啊!
  “唔,当然没有。俺只是想炒热现场的气氛。”
  这、这家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板着一张脸开玩笑。
  要说他是单纯的笨蛋吗?或者说他已经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GT先生,刚才的台词太帅了!之后可以再编进变身的场面喔。”
  “让俺的脸慢慢变为猫脸——如何?”
  你们还有空谈天说地啊!还有,久实本,你今天来这里就只顾你的摄影机吗?
  正当我们在胡扯瞎闹的时候,邪树的巨体已再度逼近。
  “那么,也差不多该上路了吧?我们亲爱的造物主先生。”
  伴随着上述那句嘲讽,邪树同时伸出数百根锐利的树枝。
  GT虽然试图应战,但攻击数量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意义斩断。
  其中一根扑向我的胸口,我立刻转了个身,有惊无险地使其刺穿衣服擦了过去。我只觉得侧腹部一点刺痛,大概是被削了一道伤口吧。与死亡错身而过的恐怖使我的脸色极为难看。另外一根树枝此刻又对准我的头部伸来,虽然我想逃但衣服已被树枝钉死,根本无法动弹——!
  “住手邪树!我不准你继续攻击!”
  火琉奈高亢的悲鸣让那根前端锐利的凶器戛然而止。树枝已近在眼前,因为距离过近,我的双眼甚至无法清楚对焦,真是千钧一发啊。一想到前一秒我差点就要上天堂报道这点,冷汗立刻从毛孔喷了出来。
  “只要您愿意接受染印,以后就不需要在与这些人类有所牵扯了。您意下如何?”
  邪树以枪尖般的树枝微微抵着我们的身体,还在衣服上弄出好几个小窟窿。在这种咄咄逼人的姿势下,只要火琉奈稍微吐出否定的意思我们就会被捅出无数个洞吧。
  火琉奈一脸严肃地沉默不语,她似乎感到很迷茫。看来我们也不是好无起死回生的机会。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说服她的方法,只是我一事实在想不出来而已。看来我果然是如久实本所说的,白痴一个。
  火琉奈看似下定决心要开口了,但又突然陷入踌躇。
  由于邪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对我们伸出的树枝也稍稍松懈了警戒。
  “我等这个机会好久了!尝尝我的汽油弹吧——!”
  GT从外套底下拿出左右各四只、合计八只瓶子,对准邪树用力扔了出去。树枝立刻起火燃烧,只见邪树一边发出惨叫一边胡乱晃动全身。
  “快!大哥,趁现在拿回剑!”
  “我、我去吗?”
  “快点!大哥的身体应该比俺轻巧吧!俺负责引开那家伙的注意力。”
  GT让原本刺入地面的刀也沾上汽油,并在刀刃上引燃了火。
  “来吧!炎•狱•剑!”“你这臭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俺只是单纯的花店员工!”“花店员工竟然放火烧树!”“这叫针灸”“树有没有穴道!”
  GT引开对方注意力的方式也太那个了吧。
  很好,我就趁现在……
  我四处张望、寻找圣魔剑的所在之处。看来剑士被对方的树枝给缠住了,如果我奋力一跳应该能抵达那个高度才对。
  火琉奈看起来很没精神,邪树的蛊惑跟我的作者宣言似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尽管我持续凝望着她,她却依旧一动也不动,只是两眼无神地愣愣看着我而已。她虽然一时无法恢复为我方同伴,但应该也没有要出手阻止我、站在邪树那边的意思吧。
  火琉奈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突然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起来、难道她在生我的气吗?
  不过不管如何,我还是下定决心要帮助她。
  我对火琉奈点了点头,朝着剑得位置开始助跑。
  跳!
  摸到了!
  但在我触碰剑柄的瞬间,脚也被某样东西扯住。
  那是树根,邪树的根就像蛇一样缠上我的脚踝。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在做什么吗?”
  我吊挂在剑柄下方试图把烦人的树根踹开,但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由于腿部的束缚,我的身体逐渐向下滑落,就快要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了。
  “大哥!”
  随着一声巨吼,掷出了数把飞刀。刀刃纷纷刺入缠住剑得树枝。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五把六把七把……久实本,你也带太多了吧。
  那把如短柄斧又如镰刀的巨大凶器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深深扎入树枝并使其拦腰折断。我终于成功将剑夺了回来。
  然而拉住我脚踝的树根也狠狠地将我朝地面摔。这股冲击力道使我松开了好不容易才夺回的圣魔剑。
  我忍着全身的痛楚朝着就滚落在眼前的那把剑伸出手,但脚踝上的树根再度用力拉扯我,使我扑了个空,手指也顺势插入地面。朝后拉的力道让我的手指在地面摩擦。呜哇!我的指甲被掀起来了!沙砾钻入指甲里头的肉之间……痛死我了~!这样我以后还能弹吉他吗?
  不过比起那个,还是圣魔剑比较要紧。我使劲将身体固定在地面上,以匍匐的姿态前进。每当我的手指接近地表,斑斑的红点就会立刻出现在泥土上。这样很痛耶混账!激烈的疼痛从指尖一路窜至肩膀,就好像有人正拨动那条“痛弦”、发出尖锐而高亢的声响一样。
光是这瞬间的经验就能让我写出一首死亡金属乐了。
  GT虽然试图冲过来帮我却被其他树枝与树根所阻挡,但也托他吸引邪树注意力的福,我终于费劲千辛万苦地拿回了圣魔剑。
  树根再度朝剑卷来,我以仰卧在地的姿势紧紧抱住这把剑,以防再度被敌人夺去,并同时以久实本带来的匕首砍劈那些树根。
  我上移视线,发现邪树的巨大脸孔就矗立于我的正上方,头顶的天空也被树枝覆盖住。从这个角度往上看,那家伙还真是大得吓人。
  我与邪树眼窝内的鬼火四目互瞪。
  “停止无意义的抵抗行为吧!”
  听见对方发出重低音般的怒斥时,比起恐惧,强烈的疼痛与愤怒反而使我热血沸腾。
  “哪里没意义了!如果少了这把剑,火琉奈就会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你们拐为同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染印只是用来区分盟友的识别凭证,也是一种方便进行心电感应的法术徽章,根本不可能扭曲公主大人的意志……”
  “骗人骗人!虽然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但染印可以让半人半‘邪’者加入‘邪’的阵营,利用染印的力量扭曲火琉奈的意志,使她变成‘邪’的同伴才是你的目的吧!”
  我用这番吼叫让火琉奈顿时屏住呼吸,而且还将狐疑的目光对准邪树。
  数秒钟的沉默过后——
  邪树的表情完全变了。先前那种带着自信的冷笑荡然无存,反而露出充满暴戾之气的凶狠面孔。
  “这个只有我跟邪王才知道的染印秘密,你这臭小子是怎么查出来的!这次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你毁了,我绝对不能容忍你这只臭虫继续活下去!”
  火冒三丈的邪树高干举起树枝,并将其化为斧头的形状。
  “直接把你斩首吧!”
  邪树高举的巨斧就像断头台的机关一样朝我落下来,我因为腿部被树根缠住所以根本无法躲开!
  久实本的匕首能稍微抵挡一下吗?但面对这种庞然大物——
  
  “邪囚门(Evil bind)!”
  某人在远处大叫一声,以光形成的牌坊顿时从天而降。
  
  光之牌坊一碰触到树枝巨斧,后者立刻改变了坠落方向。如门板大小的邪树之斧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的头边掠过,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这股力道甚至让我的身体弹了起来。
  光之牌坊就好像巨大的订书针一样将邪树之斧钉死在地面。
  数十、数百道光之牌坊纷纷落在邪树的各个部位,封死它那蠢蠢欲动的根部。与此同时,它的树枝一接触到牌坊,也发出崩溃的声响一一垂下头。
  “这是对‘邪‘用的拘束理法——邪囚门得光辉形态。这么一来邪树就无法动弹了。”
  久实本再度展现他的“博学多闻”。
  我将那些已经失去力量的树根解开,并抱着圣魔剑的布包爬起来。
  邪树全身发出枝干被折断的响亮声音,忿忿地回头瞪着火琉奈。
  “火琉奈公主,为什么?这些臭小子可是火琉奈公主的敌人啊!通通杀掉也不足为惜!”
  火琉奈平静地回答。
  “第一,我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
  啊,原来我已经被归类为“弱小”了……也罢。
  “第二,因为你骗我。”
  “唔。”
  在场所有男性都觉得非常心虚。
  “此外……”
  火琉奈转而凝视我。算然我俩之间的距离并不算短,但是我总觉得自己能察觉出火琉奈此刻的心意。
  (因为我喜欢卓实。)
  十之八九会是这个答案吧——就跟原作的设定一样。
  火琉奈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因为我喜欢甜陷面包!”
  “啊,咦耶——?”
  火琉奈似乎已经从我的掌控中脱身了。
  她说完后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后,马上别开视线。略微低声地补上一句。
  “而且那时卓实给我的……”
  啊,她脸红了,好可爱啊……远处也传来了某人“哈喵喔喔喔!”的咆哮。
  不过,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啊……
  对喔,她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火琉奈,跟我过去的梦中情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火琉奈会根据自己的想法行动,并说出她自己想说出的话。
  她并不需要根据我的设定行动,也不必复制我的言语。
  我现在终于理解,当时发生骚动后,我为何要选择远离那群网友了。
  都是他们不好,我只是单纯被讨厌了,一定是那些家伙在忌妒我,不能跟那些人继续混在一起,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逃避。
  至于我在说服邪树时对方完全不予理会,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自然话不投机。
  这种只用“我自己的话”单方面强调意见是行不通的。
  必须要用对方听得懂的言语才行。
  结果说穿了,道理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那些对我纠缠不休的麻烦事,大半部分都是我在自寻烦恼。
  由于我没有耐心解决它们便急着逃避,现在已经僵化成难以撼动的化石了。
  如今恐怕很难完全弥补过来。
  不过……没错。
  我还是可以继续把小说写下去。
  就算读者只剩下GT、久实本、火琉奈、邪树以及我自己也好。
  这种场面还真是冷清啊。
  但,除了孤独地继续走下去,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我以双手将裹有圣魔剑的布包举高。
  火琉奈刚才虽然出手阻止邪树,久了我的一条小命,但那并不代表她已经决定回到我们这旁。根据小说设定,这时候她应该是我们的敌人。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要站在火琉奈的身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这种心情得赶快明确地说出口才行。
  而且,不能用我自己的话,要用火琉奈熟知的《邪王战圣记》内文的语气。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类似的句子,大量的断简残篇立刻自我脑海浮现。
  暗、光、剑士、世界、黄昏、血,人称是“吾”、“汝”,还有微妙的文言语调。
  ……久实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平日不读书,真正要用时就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好。
  我用力吸饱黎明时分的清澈空气,将力道灌注于捧着剑得双手。指甲的疼痛就好比诞生的脉动一样。
  我以洪亮的声音用力说出精心设想的一番话。
  “在深邃幽暗与光明之地缝间诞生之剑士火琉奈!”
  女主角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我见状便继续喊道。
  “吾与人类世界之命运委由汝之手决定。
  若知晓己身血中之暗却仍愿与人类同行,速速神兽将黄昏之剑接去。
  吾强烈的期望汝伸手接剑。
  即使血中之暗尚存,吾乃真诚祈求得与汝并肩而行。”
  声音在结界中回荡着,过了许久才慢慢消失。
  这样行得通吗?
  火琉奈有好一会都没有反应,随后才缓缓抬起头,口中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接着她将手伸向染印——难道她要接下染印吗?
  我说服又失败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穿光刃!”
  染印被火琉奈高喊时所发出的光芒射穿,进而变形。被包裹在染印中、那些象征邪恶意志的亡魂脸孔也一一闪着愤怒与痛苦的表情,终于化为乌有。
  火琉奈精神抖擞地抬起头。
  那张脸散发着凛然的战斗意志。
  她踏出一步,邪树立刻狼狈地向后退。
  成功了——我的内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填满。
  久实本拿出大声公开始发号施令。
  “不能直接爬上去!拓巳同学,赶快把虚空楼梯(Levitation step)的咒语告诉火琉奈小姐!”
  “咒语?那种东西我哪记得啊!”
  身为作者,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派不上用场……我真想大哭一场。
  然而,我并不是孤军奋战。
  “我就知道。只要连锁使出架段跳跃(Imaginary one-step)的技巧就可以了!那,我要念咒语啰——!风啊。天空啊……”
  久实本对着手边的笔电荧幕朗诵小说内容——原来他是为了这种时候才特地准备那台机器。
  我该对久实本刮目相看了。
  “心诚则灵,自能承受吾待罪之身。来吧,虚空楼梯!”
  火琉奈慢了久实本半拍念出咒语,就好像两人在合唱一样。当咏唱结束,她也同时朝空中踏出右脚。
  火琉奈的脚底立刻冒出一块辉章圆(Element eirele),在空气中支撑着她的重量。
  辉章圆构成的立足点逐渐往上方延续,左脚底下也生出了新的一块。如此一来,火琉奈的身体就完全浮在半空中了。
  她才走没两步就完全熟悉了这项技巧,迅速地利用立足点快速跳跃前进。没多久,她就透过一一浮现于空中的辉章圆来到了黎明的白色天空中。
  “剑!”
  火琉奈在上方大喊。
  我立刻以浑身的力量将剑扔向她。
  圣魔剑就像回力标一样边旋转变加速,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返回火琉奈的跟前。
  火琉奈踏着辉章圆在空中立足,双手牢牢地接下了这把剑。
  接着,她便万分宝贝地仅仅将圣魔剑搂住。
  其实她用单手也一样能接,而且单手接剑还能更快进入攻击状态。
  不过,火琉奈却可以选择以全身抱住我扔过去的剑。
  这应该就是针对我的刚才问题的回答吧。
  我察觉笑容已在不知不觉间挂在自己的脸上。
  邪树忿忿地吐出一句。
  “……毕竟还会死人类!”
  伴随着这番充满怒气的怨言,原先将“邪”束缚住的理法也被它破除了。
  它的树枝开始膨胀,全身为黑色闪电所缠绕。貌似无数座大小牌坊的邪囚门也一个个被它撑碎了。终于,邪树的手脚……也就是枝与根被完全解放开来,以刺破天空、穿透地表之势用力伸展着。
  那就好像有栋三层楼搞得建筑物突然发疯一样,我见状慌忙后退。
  “邪树,退下!即使只有一半的血统你也是我的同胞,我不行啊砍你。”
  火琉奈以混杂着恳求与愤怒的声音呼喊道,但邪树却报以连大地都为之震动的怒号。
  “这个我辈叛徒、混有一般人类血统的汙秽东西,绝对不能让你走出这里!”
  残余的邪囚门也全被它一口气震碎了。
  “火琉奈,攻击石板!把它头顶上的石板打碎!那就是邪树的弱点!”
  我努力大喊着,而火琉奈以我从未见过的坚强笑容点头回应我。那跟在我家里闲着没事的火琉奈简直判若两人……想必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吧。
  曙光映在她的脸上。
  “亲爱的刃啊,请为我劈开黄昏。”
  火琉奈在晨光中喃喃自语,同时挥舞起圣魔剑。
  “封骸”以螺旋状的方式展开,一边反射着阳光一边朝着天空飘去。
  黑银之刃……好厚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木刀的的这把武器,在夜晚与白天交替的这一模糊地带中闪闪发光。
  邪树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吼声。
  “你知道那把剑是用什么东西打造的吗?你知道你是谁?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他的问题我倒知道答案。圣魔剑是以一千只‘邪‘与千人之血为燃料所烧出的火焰,加上理法之力所锻造出的漆黑之刃。除了能活生生地劈开幽暗,还能发出处决邪恶的光芒。
  圣与魔、光与暗融合在一起,那是把即代表黄昏也象征黎明的剑。
  火琉奈那清脆的嗓子与爽朗的早晨空气非常相衬,只听见她以凛然的声音回答道。
  “吾名为柊火琉奈,生于暗但愿与人类同行,与汝等‘邪‘有不共戴天之仇!”
  “咕咕,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数千根树枝化为枪尖,朝着位于空中的火琉奈射去。
  但下一瞬间,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那把利刃立刻像岚一样把火琉奈的身体包裹起来。
  原来那是神速的挥刀技巧所留下的残影,简直就像一道球形的龙卷风嘛。
  当火琉奈以朝右挥砍的姿势停止不动时,树枝化成的枪尖早已被她砍得七零八落,纷纷自空中无力地落下。
  火琉奈翻了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地踩在虚空楼梯最后一层的下方,并以此为立足点朝地面降落。
  还在自由落体的树枝碎片被她甩在背后,转眼间她已经逼近邪树了。
  “果然,你是我辈的……”
  
  邪树的最后这句遗言充满了欣喜之色。能接受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制裁似乎令它非常感动。
  从天空一直线降落的火琉奈劈出一刀,恰好连邪树头顶上的石板与躯干一起斩成两截,不待片刻这只怪物变化为粉尘了。
  
  早晨的阳光洒落大地。这种明亮虽然能抚慰我心中的不安,但同时也把被幽暗破坏的日常风景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广场地面被邪树的根彻底翻过一遍,厕所屋顶不知道上哪去了,饮水机也从基座被折成两段。
  “坏了这么多东西,公会愿意出钱赔偿吗?”
  “放心,这么一来政府支出就要增加了,一定会有人很高兴的。”
  面对忧心不已的火琉奈,久实本再度发挥他那莫名实际的观点安慰道。
  火琉奈点点头,将圣魔剑指向天空。不知从何而将的风骸再度把圣魔剑卷了回去。这把既能砍人又能斩“邪”的死亡之刃平常如果不封印起来的话,会把所有接近它的物体统统侵蚀掉。
  望着沐浴在晨光下的火琉奈,GT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只见他以圆周运动的方式上上下下移动身子,并尝试以各种不同的角度迅速按下快门。从他那壮硕的身躯很难想象他会有如此灵活的动作,速度快到几乎出现残影了。
  “呃……请住手,这样我会很难为情。”
  听了火琉奈的请求,GT这才突然停止不动,接着他又冷不防大喊道。
  “大姊啊啊啊啊啊!”
  就连身经百战的火琉奈也被震慑住了。这不能怪她,平常散发出压迫感就已经接近棕熊等级的GT,在这种兴奋状态下更是膨胀为原先的三倍,可能比北极熊还略胜一筹吧。
  这位胜过北极熊的男人以发自灵魂的声音呐喊。
  “请尽量命令俺把!”
  “麻烦你稍微站远一点,我有话要跟卓实说。”
  “遵命!这是俺的荣幸!”
  GT迅速地朝后方退了好多步,拉开自己与火琉奈的距离。但此刻他又拿出了三脚架,似乎还是对拍照念念不忘。
  久实本也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摄影机。
  这些没路用的家伙真的是我刚才仰仗的好伙伴吗……
  不,他们当然是。就是因为有大家的通力合作,我才能写下这样的结局。
  
  火琉奈以朝日为背景朝我走来。
  她要讨论的主题想必就是我刚才的作者宣言吧,该怎么对她说明才好——我忐忑不安地思索着。
  火琉奈首先利用理法治疗我那伤痕累累的手指。
  当那双温柔的手离开后,我的疼痛也瞬间不见了。皮肤可以感受到混合着冷冽的清晨空气与温暖晨曦的触感,当然……还有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忘怀呢?
  火琉奈轻轻放开我的手后,便一语不发地注视着我。
  那是一双背负艰苦宿命却更显清澈透明的眸子。相对于不敢面对过往黑暗历史的我而言,简直耀眼的让我不敢直视。
  “我什么都没说清楚而且还骗了你,真是对不起。”
  总之先道歉再说吧,不过火琉奈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对欲言又止的瞳孔直直地盯着我,仍然没有想移开的意思。拜托,请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这比用语言咒骂我更让人心痛。
  “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我稍微别开脸后问道。
  “首先要把这个还给卓实。没有这个卓实应该会困扰吧。”
  她取出我的手机。
  我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总觉得要回手机后我就会被迫断绝与火琉奈之间的羁绊。
  看我一动也不动地呆立着,火琉奈再度开口。
  “从卓实的观点看,我活血是个不完整的人类吧。
  火琉奈的声音中隐含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感情。愤慨——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总之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
  换作是我,如果得知自己只是他人创造出来的角色,想必会更为震惊。何况我有根本不是九头龙卓实,火琉奈知道我一直在骗她当然会大为光火。
  “你生气乐……对吧?”
  我怯生生地确认到,但火琉奈却微笑地摇摇头。
  “浮现类似愤怒的情绪虽然是事实,但现在已经消散了。”
  火琉奈抬头仰望天空。
  “我希望自己能一个人面对各种艰难与挑战。因此,才想在更为宽广的世界中锻炼自己。”
  原来她想离开我身边了——我的直觉偷偷告诉我。
  一个人出去旅行,是为了修习武艺吧。
  我虽然想否定自己的直觉……但结果,还是在略感寂寞的心情下接受了这个事实。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要继续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了。火琉奈已经得知我不是九头龙卓实,就算我是这个故事的作者,看在火琉奈的眼里也跟陌生人没两样。
  寂寞包围着我,但火琉奈的表情却依旧开朗。
  是啊,这并不是什么悲伤的生死离别,不过是她迈向明天的新旅程罢了。
  既然她本人都已经下定决心,我们再怎么挽留也无济于事。
  回到我身上的手机依旧残存着火琉奈的体温,我忍不住用力握着它。
  况且,就算我们身体分离了,心也依旧紧紧相连着。
  在手机上残留的体温与我的手掌温度完全同步后,火琉奈才再度开口。
  “虽然还不敢确定……但下次相会时,我希望能向卓实的父母亲致意。”
  “啊,当然好。”
  这个“下次”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了吧——我的直觉再度发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与真正的“拓巳”双亲见面,而且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光明正大地跟我生活在一块。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欢迎随时回来找我。”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我对GT与久实本使了个眼色,他们也不约而同地点头。
  没错,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同伴。
  “谢谢你,卓实,我得出发了。”
  “路上小心啊。”
  “卓实也是。”
  以道别而言这几个字未免太过简略,但比起眼泪汪汪的纠缠场面,这样或许比较好一点吧。
  今天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灿烂的阳光照得整座城镇都跟着闪闪发光。
  对于出发旅行来说,这种早晨再合适不过了。
  大清早拂过的风无声无息地摇晃着公园的树木。
  火琉奈就好似在风的吹送下踏出了第一步。
  今生无法再见的预感让我忍不住颤抖,但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冲出去挽留她。
  三人都在心地(应该吧)为火琉奈的幸福而祈祷,但这种心情没有半分虚伪,因为我们都以各自的方式爱上了火琉奈,所以才会在这里共聚一堂、并肩作战。
  如果真的喜欢她的话,就安静地目送她离去吧。
  终于,火琉奈的身影混入了树林,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这想必就是小说的结局——我们的《邪王战圣记》也画下了最后的句点。
  我深呼吸一口气,就连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止不住地发抖。不管是进去的气或是出来的气都在鼻腔被堵住了。
  GT就像巨木倾倒般突然跪下,滂沱的泪水也从墨镜下方滚滚喷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
  他以手掩住脸,甚至没来得及摘下墨镜。只听见“噼哩”一声,墨镜被他压裂了。像GT那样对火琉奈充满深切爱意的人,就算如此悲痛也没有人能责备他吧。
  GT以双手撑地,终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咕喔喔喔喔!咕喔,咕喔喔啊啊!吼喔喔喔喔喔喔!”
  就连久实本也跟着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呜吚吚啊啊,吚吚啊——吚吚吚吚吚,吚吚!”
  我实在不想混在这两个人当中哭泣。
  GT开始发出惨叫了。
  “大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抛下大哥一个人先去啊啊啊啊!”
  你以为你是五子哭墓吗……
  我将泪水拭去后,失落地垂下肩膀。
  
  扔下在地上打滚痛哭的那两个家伙不管,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难过归难过,但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总觉得已经哭不出来了。那种场面如果不是即将面对就很难让人再度动容……
  总而言之,事情到此也该告一段落了吧。
  
  火琉奈离去后,我又回到那个原本的愉快日常生活中,怀抱着青少年该有的烦恼、偶尔也会放弃一些理想,但依旧算是充实的青春。我猜,这种看似完美却好像少了什么的生活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吧,跟樱之间的关系也会渐渐修补回去。
  啊,对了,我还得警告久实本不可以在学校大嘴巴才行……不过,我实在不想面对他现在那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还是回家后在用电话或电子邮件联络吧。
  我抬头仰望天空——幽暗完全被初升旭日一扫而尽的这片蓝天。
  没有太阳跟星星的天空——火琉奈最爱的时刻稍纵即逝。
  虽说等傍晚的时候可以在面对一次,但届时火琉奈会在何方与我欣赏相同的景致呢?
  我叹了一口无处抒发的气后,无意识地玩起手机来。
  来电记录中又一同发自一个叫“邪树侯爵”的家伙,而且号码被登陆在我的通讯录里。这是火琉奈登陆的吧?不知何时她竟然学会了如何操作手机。
  她想必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以满脸幸福的表情按着这些按钮吧……
  其他就没有任何来电记录了。
  然而,手机里好像还有数封没有发出的简讯。
  这是什么……我没有自己打过这些东西的印象,难道出自火琉奈之手?
  我赶紧打开简讯的草稿匣。
  
  【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这个“卓实”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卓实。】
  
  火琉奈在刚出现的第一个礼拜就察觉到了这点了。
  她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毕竟她可是智商高达一七八的少女啊。
  我接着看下一封未寄出的简讯。
  
  【这个卓实似乎以为我什么也没发现,真是不中用的家伙。】
  
  才认识六天就被她如此认定。
  就某种意义而言我该放声大哭才对。
  最后一封是昨天的。
  
  【我感到很迷惑。
  这个卓实虽然是好人,既努力又可爱。
  玩躲猫猫的冒险也很有趣,我以前从来没那么开过。
  这里是座非常和平的城镇,但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吧。
  不过,因为有这个卓实在,所以我想继续留下来。】
  
  我一直以为这几天自己只是在给火琉奈添麻烦。
  至于我的存在能带给她欢乐这点,根本就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能在她心中扮演如此的角色,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我无法遏抑激动地再度抬头。
  不知名的鸟儿刚好飞过,而我的视野也微微摇晃起来。终于,就好像位于水底下观察上方的景致般,我的视野变得完全模糊、难以识辨了。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家,老妈抢先出来迎接我,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拓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穿成这样干嘛?昨晚你去哪了?做了些什么?有个姓舞羽的女孩跑来家里找你,还在我们家住了一晚。”
  “樱?为什么?”
  “因为人家担心你,所以才决定留下来等你回家啊,舞羽那女孩还真是不错呢。”
  果然,在玄关前我的鞋子旁,多了一双被樱整整齐齐排好的鞋子。
  “……拓巳。”
  樱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彻夜没睡的缘故,她的黑眼圈非常明显。
  只见她以小跑步向我冲了过来,连鞋子都没换就踏上室外的地面。
  “幸好你没事。”
  樱低头对我说道,同时还抓着我的上衣下摆。
  此刻被一种强烈失落感侵袭的我,几乎忍不住要再度喷泪。就算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樱依旧还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女孩。虽说她也曾亲自奇袭FAT/HAT的家并偷偷追踪我三年……唔,还是勉强可以原谅吧。
  不过,樱竟然会担心我到住进我家……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火琉奈的?”
  “就是与她巧遇的那一天,不过到了前天我才完全确定。”
  就是在车站前打我手机的时候吧。
  “……那河堤的告白又是?”
  “我知道拓巳正面临棘手的问题。看你的模样那么奇怪,却有不肯找我帮忙,想必是个跟过去的骚动有关。虽说我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强出头,但为了让拓巳开诚布公所以才主动自爆过去的秘密……这让你觉得很困扰吗?”
  嗯,不能否认……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我得挑时机与场合说话才行。
  “不,我很高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还包括邮购的事。”
  樱是因为完全理解我过去、现在,以及现状的女友。
  ……话说回来,对这次事件彻底理解的,也只有樱一个人嘛!
  樱,很抱歉刚才在心底批评你过去的行为,其实该反省的人是我才对。
  而且……樱还在这里等了我一夜,我实在是万分感谢。
  “你会生我的气吗?”
  “老实说是有一点啦,不过既然拓巳回来了就好。”
  樱以哽咽的声音搭配着笑容说道。
  我将手叠在樱的手掌上方。她虽然一下子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就紧紧回握住我。
  “……我回来了。”
  “……欢迎拓巳回家。”
  
  “好啦,你爸也快起床了,干脆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我乖乖听从老妈的提议、脱下鞋子。
  淋浴并换好衣服后,我来到餐厅。
  我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樱则坐在我的左手边。
  餐桌的正对面是老爸与老妈,二老的表情都十分复杂。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
  我偷偷瞥了樱一眼,她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老妈、老爸,还有樱,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也有很多心得想要发表。虽然他们不见得会相信,也不敢确定他们是否愿意倾听我的话。不过,如果我继续隐瞒火琉奈的存在,总觉得就是一种欺骗她的行为。她这个人的确活生生地出现过,也为我留下了一辈子难以磨灭的记忆。
  但首先还是填饱肚子吧,要被拷问等待会再说。
  大家安静地动着筷子。
  这还是第一次吧。
  除了我家的成员外,还要加上樱……
  一共五个人一起吃饭。
  我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右手边那个正以异常开朗表情努力扒饭的家伙不就是火琉奈吗?
  她竟然还在……!
  原来所谓下次与我父母亲见面,指的就是直接回我家吗……!
  我还以为事情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看来还早啊……!
  不不不,或许这才叫完美的结局吧,我心想。
  我偷偷环顾餐桌一圈,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气飘散在众人之间。
  女性朋友A(樱)熬夜等我回家,女性朋友B(火琉奈)一大早就跑来我家,而卧本人则是彻夜未归。
  我的父母亲此刻到底在想象那种场面——我实在不敢想象。
  该怎么办啊,老天……
  首先我要做的就是勒死我脑袋里那个叫“直觉”的家伙,都是你之前废话的缘故——!
  火琉奈主动开口了。
  “真没想到,卓实竟然会写出这种剧本。”
  她指的是作者发言吧……
  双亲的责难目光令我难耐,但我还是得表现出道歉的姿态。
  “没错,这件事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必须向大家道歉。”
  火琉奈立刻摇头。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所写的计划书实在太伟大了。完全不靠理法与武术的卓实,也能光凭策略与情报引出七部众之一,并将其一举消灭。这种以智谋取胜的世界根本超出了我的想象,当时我已经彻底被卓实震慑……”
  火琉奈对着天花板壁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味先前战斗时的深深感动。
  “当时大为讶异的原因原来是这个……”
  作者宣言看来对火琉奈也没用。
  那是当然的啰……同为小说角色的邪树不也一样吗?
  火琉奈睁开眼睛后向我低下头。
  “我猜卓实这一个多礼拜以来的行动应该都隐藏有背后的意涵吧,怀疑你是我不好。对于自己的待遇感到不满实在很羞愧,我应该道歉。”
  “啊~咦~等一下~”
  我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了,樱直接跳过我对火琉奈表示。
  “就算失去战斗的力量,我哥哥还是无敌的!”
  “没错,你的兄长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
  唔喔喔喔喔喔?樱到底再跟着鬼扯什么啊!
  拜托不要用邪王语对话好吗?
  我老爸老妈就坐在对面耶!
  【唔哇……这是什么状况?我们怎么完全听不懂?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两个女孩又是何方神圣?】——老爸老妈已经在用这种表情瞪我了!
  “总之,来,多吃点饭吧。等一下还有点心喔。”
  老妈以僵硬的笑容劝两位少女用饭。凌晨五点钟吃什么点心啊,这根本就是为了把那两人留下来拷问的借口嘛。
  樱将装得尖起来的一碗饭放在我面前,同时说道。
  “放心,拓巳不是孤军奋战,我也会加油的。”
  “你越说我就越紧张……”
  “请放心,还有我。”
  火琉奈则为我的饭碗添上菜肴。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浮现“嘴里边含酸梅边笑”的表情后,我伸手抓起筷子。
  
  赤裸裸之战 完




  后记
  
  初次见面。
  我是花谷敏嗣。
  刚出道的新人。
  
  责任编辑“请老师写后记。”
  花谷“好的好的。”
  责任编辑“一共是六页。”
  花谷“太多了吧。”
  
  大概就类似这样,所以后记才会膨胀到六页。
  第一次出版作品。第一次写六页后记,应该要全力以赴才对。但话说回来,我对于后记到底该写什么还是没概念。
  总之,就先聊聊我想成为小说家的理由吧……
  
  在我快要升上小学的时候。
  我因为生病还是受伤而住院。
  窗外是晴朗的夏季天空。偶尔也有来搅局的蓬松、高大的积雨云。
  不过,蝉鸣最响亮的那几天已经过去,早晚的风中也隐含着秋天萧瑟的气息,大约就是这种夏末之时吧。
  我所住的病房一共有四张病床,我记得其中有两张是空的,不过记忆已经不甚清晰了。
  靠窗边的那张病床上,躺了一位比我先入院的姊姊。
  现在回想起来,那女孩也不过约莫十岁年纪。但对于记忆能力还不是很稳定的我这个小鬼头来说,十岁看起来已经像一个大姊姊了。
  进医院的头两天我非常紧张,但习惯以后就觉得非常无聊。眼看我在床上没事东摸摸西摸摸,那位躺在窗边的姊姊主动对我招手。
  小时后很怕生的我一开始有犹豫,但姊姊把探病时收到的糖果分给我,于是我们的感情一下子就变得融洽起来。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不知道。”
  “其实姊姊得的是不治之症。”
  “苹果吗——?”
  “咦?”
  在我住院之前,祖父给了我好多贴在“富士”苹果箱子外的贴纸,虽然我不知道祖父是从哪弄来的,但我却对那两个字印象深刻。“富士”就是所谓的苹果,因此我才会有此一问。(注9:日文“富士”跟“不治”发音相同。)
  姊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我这个傻孩子听,于是我便指向窗外。
  “等到那棵树的叶子掉光我就会死了。”
  她所指的是一颗杉树。
  或许那是姊姊费尽苦心想出来的玩笑吧。
  但对于当时还很小的我来说,实在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能傻乎乎的发愣。
  姊姊似乎对我的反应很失望,于是便转而指着放在她枕边的一本书。
  “你喜欢书吗?”
  “我喜欢绘本——!”
  我果然从小就很蠢。
  姊姊替我念出那本书的内容。但我还是什么也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一本很普通的小说,只可惜内容我早就不复记忆。
  就这样,姊姊每天都找我聊天,虽然我主要是为了吃糖果才乖乖奉陪。
  
  那位姊姊似乎想看更多的其他书,但探病的人却没有帮她带来,因此她感到非常无聊。
  我大言不惭的表明“我来写——!”,于是便利用广告传单的背面创作起剧情支离破碎的图书故事。
  当然,故事的内容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标题好像叫“茶壶的冒险”之类的。
  “我长大一定要成为小说家……”
  在我的记忆里,姊姊听了我这番抱负,除了突然变得有精神外,也隐约散发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气息。
  那是发生在我住院一个礼拜左右的故事。
  蝉鸣的音量大不如以前。
  
  过没多久,我就出院了。
  姊姊直直地注视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我,我则朝她挥挥手。
  “我回来看你喔——!”
  结果母亲却对我露出“不可以。不可以”的表情,还一边伸手制止我。不过,我还是下定了一定要来探病的决心。
  姊姊的表情显得有些寂寞,只在胸口前微微对我做出“拜拜”的手势。
  从此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其实我连自己有没有探病都不确定,但当时的我就算向父母提出要求,他们只会敷衍我吧。
  前几年的夏天,我偶然经过同一家医院的所在地,这才发现周遭的景色已经与当年大为不同。
  医院被一栋公寓取代,原本种植杉树的庭院也变成了脚踏车停车场。
  唯一不减当年的,只有夏季的晴朗天空以及蝉鸣而已。
  那位姊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清楚,就连她姓啥名啥也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所谓的不治之症应该是开玩笑吧,她应该过没多久也顺利出院了。
  不过,如果日后她又在某个地方不幸住院,可能又会需要几本书打发无聊的时光也说不定。不然的话,她可能又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不凋零的常绿树叶上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能帮那位可能再度住院的姊姊解闷也不赖,这本书就是在这种心境下慢慢写成的。
  在此,我必须针对上述的故事发表严正声明……
  
  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我之所以想成为小说家。
  “如果能把严重到会影响日常生活的妄想拿来卖钱就太爽了。”
  只是为了既单纯又不纯的理由。
  后记的页数眼看所剩无几。
  感谢那些在我执笔时给予我鼓励的朋友。
  感谢Entertainment大赏的评审委员。
  感谢法米通文库编辑部的诸位同仁。
  感谢负责插画的京极老师。
  此外,最重量级的感谢,则要献给手中正拿着本书的各位读者朋友。
  
  追记:我本来想写,只谢谢买新书的人,接轨却被责任编辑给阻止了。虽然是真心话也要看场合!总之,大家如果有写后记的机会千万别忘了这点!
  
  
花谷敏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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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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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a8742044 平民
好~~好和谐的书名~~围观~~- -

13 年前 0 回復

泰斯托利尔 騎士
肿摸办,因为设定过于中二导致我接受不能........
就算是耍帅,名称可以更平常一点么

13 年前 0 回復

luckyjoe 平民
看到红果果就进来了

13 年前 0 回復

tommy841210 平民
這個標題實在是太邪惡了...
不被吸引都很難= =...
現在來看看內容如何~

13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这个真的是太雷了。。。后宫结局?话说那个MAR是谁,我好在意呀!!!

13 年前 0 回復

能美 伯爵
被邪恶的标题吸引了
进来看了下内容,还不错

13 年前 0 回復

Moo子 子爵
到了高二还是一样的中二啊
碎形红心= =看到这样的名称咱很是纠结

13 年前 0 回復

哀贝尔 騎士
这是神马?全一卷???看了开头表示完全不知道讲什么..男主角黑历史被翻出来,然后成为人生淫家的故事??人参淫家给我去系啊,魂淡

13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本帖最后由 虹色青青 于 2011-8-31 13:24 编辑


挺老的小说,看剧情第一章就感觉不想向下看了。现在正统向的小说不像翼之归处那种水平很难吸引人啊,反而是HIGH SCHOOL恶魔高校这种直接简单的故事容易放松

支持下楼主,好像这个有不少人想看

13 年前 0 回復

grayfield 侯爵
8张图就一张赤裸裸的……失望……而且这小说咋说都该有封面的吧……封面不可能是黑白的啊……

13 年前 0 回復

hohohoji 子爵
彩頁呢?
大大怎麼沒有彩頁阿
這小說的彩頁因該很好笑吧

13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看了是一卷就完,主角身边的都是些变态哦,最后还是成为人生淫家。

13 年前 0 回復

青空羽根 騎士
嘛,这也是好久之前的小说了吧,话说那自翻的第一卷好像还没有完坑的说

13 年前 0 回復

hesihua0528 平民
有下载吗?

13 年前 0 回復

wjynuli 騎士
和恋爱制造机是一类的啊

13 年前 0 回復

阿藏 勳爵
那广告词让我想起了看《告白》的时候,我都是看了个开头然后就直接看结尾,又才再继续接着看……

13 年前 0 回復

mahoroair 王爵
怎么没有封面和简介的??

13 年前 0 回復

81519667a 勳爵
看到这东西时我犹豫了........
是眼睛出问题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原来是都有问题..该去做全身检查了....

13 年前 0 回復

81414170 子爵
本来来想不起赤裸裸之战是什么来的,不过看了一下前面就发现……这不就是之前被开坑无数次被弃无数次的史前巨坑么!!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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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漫新米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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