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魔幻三次方-06[水濑叶月][台/简]


本帖最后由 jieogeng 于 2011-9-10 07:49 编辑


C3-魔幻三次方-06
───────────────────────────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作者:水濑叶月
插图:さそりがため
译者:林莉雅
扫图|anzu
录入|chenlunno1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简介
菲雅与白穗为了迎战强大的敌人,因此夜晚聚集在夜知家。
那个敌人的名字就叫做──“期末考”。
此叶与锥霞负责扮演老师的角色,黑绘与莎弗兰缇则在旁加油打气,一行人严肃地用功读书。
但这个时候谜样的畏缩少女与铁铲运动服老师也插一脚来乱,使得读书会开始转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到底菲雅与白穗的考试结果将会如何呢!?
考试结束后,就要到游泳池大玩特玩!在各式各样的泳装之中,也有着令人意外的那名少女的泳装模样,后续发展令人注目……?

目次
序章
第一章“或许勤勉的学生们,然后”
第二章“月夜令她无法成眠,但是”
第三章“放眼望去只有水与肤色,抑或是”
第四章“被允许暴乱,再加上”
第五章“坚强之所在,那是”
终章
后记





序章


一打开玄关就被女仆包夹。
“唔嘎?”
“呀——!想不到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今天就有劳你照顾了,还请多多指教——!”
当然,他并不是被一大群女仆像海啸般簇拥而上,只是被突然拥抱自己的女仆身体的一部分夹住。春亮停格几秒钟之后才发现自己置身在多么危险的状况里。
“唔喔?欢…欢迎……莎弗兰缇,我了解你有多开心了,总之先放开……!”
春亮连忙想挣脱,偏偏被莎弗兰缇抱得紧紧的,怎么样也逃不出去。就在那个时候,在照亮微暗空间的玄关灯光里,一张少女的脸孔隐隐约约地浮现。五官有如艺术品那么清秀端正的她,脸上却露出看到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的微笑。
“——有劳你照顾了,人类。这是我的一点伴手礼。”
“痛啊~!”
一颗像压酱菜的石头那么大的石头落在春亮的脚背上。春亮痛得想四处跳,但因身体被女仆紧紧抱住的关系而无法如愿。他恨恨地瞪着少女——即白穗说:
“这是什么伴手礼啊!”
“是愚蠢人类的屋子——玄关前处原产的石头。具备了让我看了不高兴的人类发出惨叫等等巧妙用途呢。一颗是否不够呢?既然这样,我还可以立刻准备第二颗。”
“我打从心底不想要!”
“不过是个人类,居然拒绝我的伴手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总之莎弗兰缇,快点离开他。否则会被玷污的。”
话一说完,白穗便硬把莎弗兰缇拉开。这时候女仆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啊……嘿嘿嘿——对不起啦,春亮。我的心情实在太好了。因为我好久没到你们家来玩了呢。”
“话说回来,你之前好像只来过一次对吧?这倒让我很意外呢。”
“哼,我可不是来玩的,莎弗兰缇。即便是出来玩,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呢。真受不了这个男人……”
碎碎念的白穗说的一点也没错。撇开莎弗兰缇不说,白穗的确不是来玩的,而是为了处理隔天逼近的一大活动。一想到那件事,心情就无法放轻松。
“那么请进吧。那些家伙已经准备好了……对了,那个手提冰箱是做什么用的?”
“呵呵呵,还是秘密喔——”
春亮边那么说边请她们俩进屋内,并带她们到起居室。走廊还飘着一丝丝刚才晚餐的余香。莎弗兰缇开心地猛闻说:“啊,是咖哩的香味。”当她们一走进起居室——
“我的知心好友——!”
“哇——!黑绘,晚安——!”
只见“咚咚咚”小跑步过来的黑绘做出后仰跳水的动作,莎弗兰缇则紧紧抱住她。然后像舞会那样抱着黑绘在半空中转呀转的——这两个人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呢。
不过在起居室的不只是黑绘。还有皱着眉“唔——”地凝视桌上的银发少女——菲雅也抬起头来,她刹那间和颜悦色地站起来。
“喔喔,你们来啦!我亲爱的同志!”
“……不要随便把我们当做你的同志。”
“你说这什么话,上一次的考试我们俩不是还一起在假日到校自习?所以我们的交情可是跟那些无情的家伙不一样呢!”
“假日没去学校自习是很正常的事情……跟无不无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此叶无奈地“唉~”一声叹气。她放下手中的课本,也站起来迎接白穗。
“欢迎欢迎,白穗。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帮上你的忙,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请尽管问我好吗?让我们尽可能减少不及格的科目吧。”
听到她那么说,白穗有些不好意思地飘动眼神。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角落说:
“那个……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念也无所谓。但既然那个讨人厌的男人要我参加读书会,就立场上来说我不得不参加。而且如果教我能让你找到乐趣,这个嘛,毕竟是你个人的嗜好,我也不能说什么——如果你觉得高兴,我是可以……问你问题啦。”
“好,那就好。”
此叶“耶嘿嘿”地温柔微笑。这时候莎弗兰缇“咚”地让黑绘站在榻榻米上,并迅速接近此叶。她紧紧抓着此叶的手说:
“老师!此叶老师!我家的白穗今天就有劳您照顾了。不要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她可是干劲十足呢!所以千万不要对她置之不理喔——!”
“我…我是不会置之不理啦!只不过你喊我这声老师,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喂,莎弗兰缇,你这样很丢脸耶。别这样啦!”
菲雅不悦地抿着嘴望着眼前的景象。
“哼,臭乳牛女,竟敢这么跩……!若是英文,我也有能力教!”
“那方面我也要拜托你呢,老师。只不过你若是像上次期中考那样,用太道地的发音教,反而会让我很困扰呢。”
当春亮那么说,菲雅的心情似乎终于变好了。她挺着小胸说·
“哼哼,既然你那么说,那教你的时候我可以手下留情。倒是春亮,说到老师,你应该有找了比乳牛女还要棒的人担任老师吧?”
“有啊,我有找她来。应该差不多该到了……喔!”
这时候玄关的门铃响了。春亮请菲雅她们在起居室准备,自己出去应门。站在玄关外的访客,当然就是——
“喔,班长。欢迎……真是不好意思,特地把你叫过来。”
“不,没关系。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念书也满闷的,换个环境或许会比较顺利。你找我过来算是刚刚好呢。”
是便服打扮的锥霞,跟白穗一样背着装了读书用具的包包。
“顺利……是吗?不过等待班长伸出援手的,还包括了问题儿童喔。”
“此叶也会负责教导不是吗?既然如此就毫无问题。而且该看过的考试范围我都看过了,剩下的只要再做整体复习就可以了。”
“天哪,不愧是班长。看到你那‘认真的态度’,连我自己都急了起来呢。”
“那应该要怪你自己平常没有认真复习吧……嗯,怎么有这么多双鞋子?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吗?”
“没错,全员都到齐了。但她们只晓得吵闹,以致于书都还没开始念呢。”
锥霞一面苦笑地说“真是的”,一面脱鞋往走廊走去。正当她往起居室走的时候,仿佛算准那个时间似地——
叮咚——!
门铃再度响起,春亮与锥霞互看对方。
“……难不成连涡奈或伯途也来了吗?”
“应该是不可能……他们说早就跟社团的人有约,婉拒了我们的邀约。所以一定是邮差或别人吧。”
春亮一面那么轻松回答,一面转身再次打开玄关。
“来了~请问是哪位……”
当他看到门口那名人物的那一瞬间,脑子拚命拒绝承认眼前的景象。这不可能。
咻——……喀咚。
春亮不发一语地滑动玄关玻璃门,拒绝再跟对方面对面。当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刚好看到锥霞正经八百地揉眼睛。看来连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果然,两个人都看到了同样的人物。照理说不应该在这里的那个人的脸。
叮咚——!
门铃响个不停,总不能不理会。于是春亮大大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后,缓缓地再次拉开玻璃门——
“……如果想问我是谁,那我就回答你。虽然照理说一年二班男生,座号十六号的夜知春亮,以及同班的女生,座号二号的上野锥霞不可能不知道。”
女性脸上毫无笑容,穿着平日一贯的运动服,酷酷地开口说道。
而淡淡的玄关灯——把她扛在肩膀的铁铲颜色,照得闪闪发亮。

“在下是溃道忌,既是私立大秋高中的体育老师,也是你们的副班导。”





第一章“或许勤勉的学生们,然后”


期末考前一天的放学后——也就是春亮被意外访客吓到的几个小时前。
春亮他们在理事长室。这是因为难得在学校的理事长请他们来喝茶。成员有春亮跟菲雅、此叶,再来当然就是这房间的主人理事长及渐音,还有看起来危险却勤快地端茶跟茶点的莎弗兰缇。然后——
“哎呀~明天就是学生们的一大考验——期末考了呢~”
“是呀,只要过了这关就等放寒假了呢。”
“哈哈哈,我能明白你们在意的其实是假期。不过学生的本分就是念书。为了享受假期就必须努力通过考试喔。尤其是上一次期中考成绩不佳的人——好像还有学生完成所有科目满江红的丰功伟业呢。”
“不…不是我!那个,我只有两科不及格而已!”
“我承认菲雅你很用功,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全部及格喔。总之很幸运的是,那位所有科目满江红的同学似乎有一群心地善良的伙伴。这次他们特地邀请她参加读书会,只希望她不要因为无聊的坚持而做出放大家鸽子的事情呢——你是否认同我的说法呢,白穗?”
防毒面具下方漏出“咻喀——”的奇妙呼吸声。原本在莎弗兰缇旁边喝茶的白穗,像是在对抗那声音一般,“唉~”地发出不悦的叹息?接着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打从进这房间初次正眼面对的理事长。
“……你就为了交代那些话而把我们叫来这里?想不到你会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你还真有空,变态。”
“一点都不无聊。毕竟你是我重要友人的女儿,当然要帮忙注意你的品行呢。若知道你考试不及格或留级,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白穗仿佛刻意让旁人听到般“啧!”地咂嘴,凶悍的眼神增添了杀意。
“……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用功念书不就得了?”
“你想那么做当然可以。但为了让你在学校的考试有好成绩,我觉得你非常需要‘得分的诀窍’。问题是,过去鲜少到学校上课的女孩,是否有办法靠自我学习掌握到那种诀窍呢……老实说,我真的很不放心。对了渐音,下星期能不能帮我空出一天的行程呢?”
“您请稍待一会儿——若对各相关行程做调整是有可能。请问有什么事吗?”
美女秘书边操作电子笔记边说道。
“嗯,我觉得视情况有必要到友人的墓前祭拜一下……要对他稍微做个报告。譬如说——不好意思,虽然你把女儿托付给我照顾,但我似乎无法保证让她顺利毕业呢。”
“知~知道了啦!我去就是了,我会去啦!”
白穗打断理事长的话,粗暴地放下茶杯。她气呼呼地双手叉在胸前,而后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看到理事长的脸。
“很好,只要你能够表现出自己努力的一面,几科考不及格我根本就不会当它是什么大问题。好好加油吧。”
“嘿嘿嘿,如果是白穗那不会有问题的啦——暧,春亮,我也可以过去打扰你们吗?我可以替你们送茶,也想帮忙做各种事情。”
从旁边紧抱着白穗的莎弗兰缇往春亮这边看。当然,其实从邀请白穗参加读书会时,就已经把莎弗兰缇也列入邀请的人选之中了。
“当然OK。是说黑绘好像会来妨碍,要是你愿意陪她,那可就帮了我很大的忙。”
“哇,对喔,黑绘也在呢。嗯嗯,其实仔细想想,我好久没到春亮你们家了呢。我可是非常期待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呢……”
像个布偶般被莎弗兰缇紧紧抱住的白穗,无力地叹了口气。应该是恋人高昂的兴致,让她认清自己完全无路可退这点吧。一旦在这时候放众人鸽子,别说是理事长,就连莎弗兰缇都会很难过。白穗应该不可能会做那种事。
“嗯,白穗她们也都确定参加是吗?看来今天晚上会很有趣呢。”
“等一下菲雅,你可是仅次于白穗不能这么开心的家伙呢。”
“就是说啊。像前阵子考得很烂的国文,你有多下点功夫念吗?”
“当…当然…有……喔。”
“你的眼神为什么往旁边飘?”
当春亮与此叶半眯着眼看着她银色的后脑勺,突然传来“噗喔喔‘”的声音。这不是谁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而是那个理事长发出的苦笑。
“你的国文到现在还是不行吗?毕竟日文真的很难呢~”
“唔,没错。我还是觉得使用三种文字实在很没效率。像是‘胸部’、‘眼镜’、‘微胖’等等,全用平假名不就得了!”
“是…是我自己神经过敏吗?怎么觉得你挑那些单字是有恶意的。”
在那吵闹的对话中,突然夹杂了硬梆梆的声音。是敲门声。
渐音回应之后,门随即打开,出现了一张难得在这间理事长室见到的脸孔。当然,在春亮他们的校园生活中是熟悉的脸孔。
“——我是溃道,替北朵老师送来她托付的东西。”
那个人是体育老师溃道忌。有着一头乌溜溜的长发,虽然是个美女,但她那双锐利的眼神却散发着刀械般的危险气氛。她脸颊上那道淡淡的伤疤,似乎更加强那样的印象。怎么看都带有那种感觉的伤疤,和她如同身经百战的勇士般泰然自若的态度,不禁引发各种忆测——但是截至目前为止,当然没有学生有勇气确认其真实性。
她总是穿着整套的鲜红色运动服,以一名二十几岁的女性来说,整体的打扮太过于朴素。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就是她用来代替体育老师的竹刀——扛在肩上的铁铲。但要把那玩意儿也当成饰品之一,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不太对。她身上唯一算是真正的饰品,就是她时常夹在耳边头发的小花发饰。撇开那个发饰的设计很可爱不说,但由于跟本人的气质极端不同,对看到的人来说只有跟“可爱”完全相反的印象——春亮想起泰造的说法——
“那个发饰……该怎么说呢,看起来很像在黑道电影或是时代剧里,说完‘你的命,我要定了’这句话之后就轻飘落下的樱花呢……”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顺便一提,那是在课堂上吵过头的泰造挨了屁屁铁铲(溃道老师的独门惩罚)而痛得哇哇叫时所发出的感想。
“是铳音姊姊托你送过来的吗?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这一趟。”
“无须在意,在下只是刚好要回教职员办公室。”
充满古代风味的用字遣词,比一般人还要正经八百的严肃表情。那是她一贯的作风,对春亮他们来说已经是不足为奇。而后,溃道拿着疑似文件的东西直接走向渐音——双方的眼神在途中突然交会。毕竟她是自己的副班导,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与名字。春亮与此叶向她轻轻点头打招呼,对方也回以同样的反应。
那个动作让坐在旁边的菲雅也映入了春亮的眼帘。只见她做出算不上是打招呼的动作,只是微妙地摇头。她应该也有看到溃道了,但却露出不知在紧张什么的扑克脸。让人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可思议。
“我确实收到了,辛苦你了。真是非常谢谢你呢。”
“——不客气,那么在下告辞了。”
这时候理事长叫住完成所托,准备转身离开的溃道。
“啊~可否请你等一下呢,溃道老师?”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我正在跟在场的他们说有关明天的考试事宜。身为教师的你,有没有什么忠告要提供给他们呢?”
“校内禁止讨论有关考试的事情。况且在下也并非此次考试的出题老师。”
有别于严肃回答的溃道,理事长一派轻松地耸着肩说:
“没那么夸张,或者该说是针对考试的心理准备——就是请你以教育者的身分,给予他们相关的概括建议。”
距离她说下一句话的时间,停顿了几秒钟。看得到她扛在肩上的铁铲在微微颤动,或许是在叹气吧。然后她看了春亮他们一眼,语重心长地说:
“就是努力用功。”
“就…就这样而已吗?尤其是菲雅是来自国外的学生,难道不能多说点别的……”
理事长缩起肩膀这么说之后,溃道又往菲雅那边看。菲雅不知为何表情跟刚才一样带了点紧张,并挺直背脊等待溃道的回应。但是——
溃道的视线不知为何很不自然地急急忙忙别开。
说话也很小声,甚至于冷冰冰的。
“——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告辞。”
语毕,溃道就直接离开理事长室,春亮他们则狐疑地往门那边看。白穗与莎弗兰缇都一副不可思议地互看对方。
“唔——……”
菲雅皱眉并双手叉在胸前。春亮边用手肘抵着她的手臂说:
“喂,你曾对溃道老师做过什么吗?”
“不知道。只不过,从以前就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菲雅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春亮,视线又马上落在脚边。她边歪着头,边一副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地说:
“其实打从我刚来时就这个样子了。我总觉得那个老师好像一直刻意在躲我……”
“嗯——刚才的情形的确是有点怪怪的呢。”
“是吗?我觉得是菲雅有被害妄想症。感觉溃道老师平常就是那样……虽说我平常也很少跟她说话,不太清楚详情就是了。”
“什么被害妄想症!其实还有除了今天以外的情形呢。像原本一起说话的两人被她骂得快臭头,但唯独对我就用一句话带过,有许多类似的证据喔!与其说是她避着我,倒不如说只有我被她瞧不起呢!”
“啊,我知道了!可能是菲雅你长得太可爱,而且外表太像外国人的关系,所以让她很紧张。这种说法行得通吗?白穗你觉得呢?”
“说到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如此而已。”
春亮一面啜饮快凉掉的红茶,一面思考着。
溃道老师虽然难以亲近,但很奇怪的是学生们并不讨厌她。当然春亮也不讨厌她。她的眼神总是很严肃,不会不理智地感情用事,该生气时就会生气。相当通情达理。这样子的人,为什么只对菲雅的态度不一样呢?不过,她刚才的态度连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太对劲……
(实在搞不懂耶了如果双方没有什么误会,希望设法让她正常对待菲雅呢。)
“嗯嗯,没错呢‘我的想法完全跟你一样喔。总之必须让她正常对待菲雅。”
耳边突然传来“咻呵——”的呼吸声。原来理事长在春亮陷入思考的时候,已经移动到沙发后面了。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会读心术吗,理事长……?”
“因为你的心思太容易看穿,我只是随便说说看而已喔。”
倒是菲雅仿佛早已忘记溃道老师的事,正跟此叶为芝麻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理事长则是把手拄在沙发椅背上托腮,隔着防毒面具眺望菲雅她们吵架的模样。不久——
“所谓学校,也是必须学习如何面对像老师那样的年长者的场所。要是对方刻意闪躲,那一切都无法开始呢……而且溃道老师还是你们的副班导呢。要是与副班导有隔阂的话,对菲雅来说往后很可能会遇到许多困扰的事情,因此有必要采取因应措施呢。”
理事长用只有春亮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说道。春亮很想全面赞同他说的内容,但又不得不冒出不祥的预感。
因为同时他从理事长的防毒面具下方,听到似乎带有某种企图的奇怪窃笑声。
(不祥的预感,命中……!)
春亮一面想起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一面暗暗地叹息。
溃道正挺直背脊,危襟正坐地坐在起居室桌子的对面。她平常带在身边的铁铲则摆在她旁边的榻榻米上。虽然试着拐弯抹角提议“放在玄关比较好……”,她却回了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别担心,我把它洗得很干净”这句话。春亮觉得问题并不是那个。
“……我说阿春,那是谁?”
悄悄接近的黑绘在春亮耳边轻声问道。
“溃道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人喔。”
“……我猜她的绰号是铁铲老师。”
“可惜,最近流行的是Schop Teacher,简称Scottie。”
“怎么听起来像是面纸的品牌啊?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了。那我就轻松地这么叫她试试。你好,Scottie——”
“笨蛋,别这么叫啦!你想死啊!也不能当面喊吧!”
“唔嘎唔嘎。”
“呃——那么…那个…溃道老师。请问你怎么会来我家呢……?”
春亮一面捂住黑绘的嘴巴,一面露出客套笑容问道。
“……理事长派我过来监督读书会。”
首先回应的是这么一句话。接着,她用平常冷漠的态度继续说明。
身为教师者,即使非上课时间也必须是值得学生依靠的存在。理事长觉得现在的她缺乏这
一点,也就是为了提升她的教师技能。加上这次她并非出题老师,若只是纯粹监督或指导念书的诀窍,应该是没有问题。况且参加这次读书会的成员里也有来自国外的转学生,若考虑到这个特殊状况,应该没什么不公平之处吧——
(怎么会用这么强迫的手段啊……)
春亮瞄了菲雅一眼。乍看之下,她态度一副事不关己地啪啦啪啦翻着课本,但又看到她不时偷瞄溃道——看来她还是在意得不得了呢。
“呃——那个,我有很多事要思考,麻烦给我一点时间!请老师先喝个茶吧!”
“虽然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但没关系,在下就先喝茶了。”
溃道“滋滋”地啜饮桌上的茶。春亮他们则趁这个时候在桌子另一边展开作战会议。原本态度一副事不关己的菲雅也被拉了进来。这过度诡异的动作可能对老师很失礼,但毕竟他们有许多苦衷呢。
“怎…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现在该如何是好啊?一
“老实说,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她耶。可是总不能叫她回去吧?”
“莎弗兰缇,我开始觉得我还是回家自己念好了。”
“不行啦……既然她是老师,不就又多一个可以教你的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连啦……小菲菲你呢?”
黑绘这么一说,菲雅双手叉在胸前把眼神别到一边回答道:
“……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姑且不论大而化之的泰造或涡奈他们,一个不甚了解的大人待在这里,多多少少会让人感到不安呢。而且我们不是人类这件事,很可能会因为什么契机而被她发现呢……”
那的确是让人有些不安呢。理事长明知道实情,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安排呢?虽然知道他是在意菲雅与老师的关系,但突然把她们的距离拉这么近,也没那么容易——
正当他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答案突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了出来……也就是从溃道老师本人的口中。
“唔……在下差点忘了。”
“咦,什…什么事……?”
茶杯“喀”地摆在桌上。然后老师丝毫没有改变她那冷酷的表情说:
“首先——在下早就知道你们的事情。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被诅咒的道具这件事。因此你们没必要刻意隐瞒。”
她简单明了地说出如此重要的事情。菲雅仿佛弹起来似地抬头,但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春亮代替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真…真的吗?”
“是从理事长的口中得知的吗?我不认为那个人会随便跟别人说……”
微微眯着眼的此叶说道。溃道轻轻摇摇头说:
“你的话有一半是对的。在下的确是从理事长那儿得知你们的事情,但有关被诅咒的道具存在一事,在下从以前早就知道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老师眯起眼睛,仿佛要回忆起什么似的。
“——在下过去曾亲身体验过某个事件,是跟被诅咒的道具有关的事件。在下想知道它的意义。因此事件过后,从别人口中得知这所学校而来到了这里……听说这里有个了解被诅咒道具的男人。”
“那就是理事长……?”
“诚然如此。在下向理事长讨教过去那个事件,但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理解的事。在下之所以在学校以教员的身分开始工作,也是那个原因。直到现在,仍旧向理事长他们讨教各式各样的事情。也就是说——类似徒弟那样的立场吧?”
这时候春亮想起,每当收集到疑似被诅咒的道具,就会重覆说“怎么样?不是吗?唔唔,又来啦!”的防毒面具男的表情。虽然不觉得他会收徒弟……不过,他毕竟是父亲的朋友。跟不知道被诅咒道具之存在的普通人比起来,应该掌握了更详细的情报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溃道的眼睛瞄了一下春亮。
“——座号十六号的夜知春亮,理事长的情报网恐怕比你所想的还要绵密呢。”
“咦?”
“我忘记的第二件事情,是理事长的留言。他说:‘这是个好机会,我就告诉你吧。以后你大可不必客气,尽管来玩吧’。”
她移动着视线,结果盯住了锥霞。
“理事长早就知道你们自以为隐瞒住的事情。那就是,譬如说……座号二号的上野锥霞所属的组织,以及她所持有的物品。”
“唔……!”
这次轮到锥霞的眼神变得很凶恶。她狠狠瞪着老师的脸,仿佛想看穿溃道的内心,然后透过那个方式看穿理事长的真正想法。
“他知道……我是研究室长国的人?”
“诚然如此,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还有我搭档的事情?”
“他早就知道了。”
“这表示结果只有我方认定自己是成功潜入,其实暗中一直受到监视吗……哼,真是蠢毙了呢……”
“班长……”
这时锥霞的眼神离开溃道,轻轻吐了一小口气后,对春亮他们露出微笑。
“我知道,反正那跟现在的我已经毫无瓜葛了。老实说,我原本也打算找适当的时机跟理事长坦白……毕竟一直隐瞒这件事,就算要帮你们的忙也不方便呢。这反而是个好消息。不仅替我省去特地解释的时间,也能够讨论如何处置那家伙。”
这里所提到的“那家伙”应该是锥霞的搭档吧?听说锥霞害他受伤以后就没再见到人,但是从她的语气判断,或许有一天会回来。有机会的话再找她问个清楚吧。
“只不过,没想到那个理事长……居然知道研究室长国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怪胎,但搞不好比我所想像的还要厉害呢……”
“是吗了不过,他的确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啦。”
“若要说厉害,其实他的秘书北朵小姐也是呢。像园游会的时候,应该也是在演戏吧……既然理事长已经知道研究室长国的事情,实在很难想像她并不知道。”
锥霞再次看溃道一眼,她则是轻轻地上下点头。
“当然,北朵大人也一样。她还要在下转告上野锥霞个人——‘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大驾光临的时候我会准备好吃的茶点招待您的’。”
锥霞点着头说“是吗?”然后叹了口气。她像是对自己很傻眼似的轻声呢喃。
“……其实仔仔细细地回想,当我这种普通学生牵扯到那场炸弹风波的时候,我就应该要察觉到了。毕竟多多少少都有些怪怪的。”
“毕竟她那个人本来就有些心思让人摸不着……就算她骗我,我也有绝对察觉不到的自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以上就是在下忘记的事情。各位可以开始你们的读书会了。”
毕竟人家是理事长特地派来的,总不能就这么让她回去。既然事情已经曝光,就没必要担心菲雅她们的真实身分被看穿这件事。如此一来,总之还是只能接受这名监督官并开始用功读书——就目前来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飕。
……不知为何,她在这时间点拿起了铁铲。实在太令人不安了。
“咦,呃,那么,我觉得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黑绘打算溜之大吉,你这个叛徒。
“莎弗,要不要先到我房间看看?”
“好…好啊——!我有点无法适应这沉闷的气氛呢!白…白穗,好好加油喔!”
“唉……祈求一切能平安无事吧。”
叛徒二号追着黑绘的脚步离开。春亮他们则慢慢地打开课本及笔记本,开始为各自的考试用功念书。
经过五分钟,经过十分钟——
现场鸦雀无声。
(这…这很尴尬耶……)
春亮受不了有如地藏菩萨般动也不动的溃道所散发的压力,因此试着确认四周的状况。菲雅不时偷瞄溃道的一举一动,然后不知道在笔记本写些什么。锥霞则是轻轻翻阅课本,偶尔蠕动一下肩膀。白穗倒像一座手持自动铅笔的雕像,对着课本僵住不动。
再望向此叶,刚好她也往这边看。不断眨眼的她仿佛在求助一般,而且不时用眼神示意溃道老师——
啊,的确没错。若没有人打破眼前的僵局,读书会根本就无法开始。必须利用对话当做契机,和乐融融地展开你教我我教你的读书会。即使是牺牲奉献的危险任务,也该有个人挺身而出才对。既然这样,应该由唯一的男性也是一家之主的自己来做吧……!
于是春亮自我催眠般鼓起勇气,毅然抬起头来。他咕噜地咽口水润润喉之后——
“那个……老师!有个地方想麻烦你教教我!”
看到菲雅她们吓到似地抽动肩膀,春亮靠近老师并把化学课本递过去。
虽然被溃道用锐利的眼神打量,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这可是缓和紧张感的第一步。是透过跟老师的对话,让这房间的气氛稍微变得舒适点的桥梁——
“原来如此……这里是吗?”
“是的,就是那里。”
春亮点了点头。看吧,根本就没必要乱害怕一通。只要跟老师说话,她就会好好回答。只要表现出我们认真念书的一面,她也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她是老师呢。
老师也“嗯”地点头。正当春亮觉得好像跟食人狼终于心灵相通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
“——不知道,说完了。”
结果老师只讲这一句话就把课本塞回来。感觉就像想要抚摸野狼,但却被咬了一样。
“是…是吗……”
但这时候奇迹发生了。凶狠的野狼好像发现到有人受到伤害,因此“呼~”地发出自我警惕的叹息。
“很抱歉,在下是健教体育老师。你问其他科目的问题,在下也不知道答案——如果要问的话就问健教体育方面的吧。”
“对……对喔!啊…啊哈哈,对不起!那…呃…就从健教体育课本找问题……”
“就是那样,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如果听不懂,还可以利用实际操作说明。”
“实…实际操作?”
“像柔道之类的就是在下擅长的运动。就连用插画难以理解的技艺,都可以透过实际的体验轻松学会。”
“那个的话,呃——我也不知道该说好或不好……不过柔道并不在考试范围内。呃——我记得这次是,急救、救生那个部分……”
“原来如此,那我来教你怎么实际操作吧。”
春亮边翻课本边确认范围,溃道用力点头回应。然后——
突然“滋——”地拉下拉链并脱掉运动外套。
呼之欲出。足以跟此叶一较高下的体积,在运动服里的体操服以隆起的形状呼之欲出。接着溃道放下铁铲并躺在榻榻米上。
“来吧。”
“……什么来吧?”
“想复习的话,在下可以当你的练习对象。要心脏按摩或人工呼吸都行。”
刹那间春亮还没听懂老师的意思。
心脏按摩=必须触碰体操服微微上下起伏的隆起处的那个。
人工呼吸=和明明没有涂口红但看起来柔软且颜色鲜红的嘴唇有关的那个。
等春亮在脑子里再次确认定义之后,他立刻迅速往后退并回答:
“我…我不会做啦!”
“为什么?这的确是考试范围——”
溃道非常正经八百地说道。这个时候——
“不可以——!”
“夜知,你这家伙想做什么!我无法原谅你!”
“你…你…你……你这个…无耻小鬼!我会拚命诅咒你喔!”
刹那间春亮被三只手抓住衣领,并同时往后拉。
“那个~春亮!化学,你想问化学科目的问题对吧?刚好我也想要复习这个科目,我们一起念吧!”
“你不是说数学也有不懂的地方?你提问的话我就会教你喔!”
“好了春亮,回去念书吧!不是啦,我有问题想问你,这个汉字要怎么念?”
春亮边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甚至被菲雅拿课本啪啪啪地打头——边被拉回原来的位子。在那混乱当中,春亮看到溃道坐起身的模样。
“……健教体育不需要复习了吗?”
浮现在她冷静脸庞的,只有单纯如那句话的疑问。没错,看起来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菲雅她们为什么连忙把春亮拉回去——
春亮与菲雅她们三人对看。不过由于他整个人被拖着走,因此是处于被她们三个人低头俯视的姿势就是了。
等到浮现在心头的感想得到所有人的共识之后,春亮慢慢地回过头说:
“那…那个——因为健教体育是最后一天才要考的科目。我是觉得还是先集中精神在其他科目…比较好……”
“——原来如此。在下同意你的说法。那么好好用功吧。”
溃道边轻抚下巴呢喃,一边再次穿上运动服。她“嗯”地挺胸,再以严肃的表情回归守护学生的地藏菩萨模式。
春亮他们再次表情为难地互看对方并且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很少跟她说话,所以不太了解她这个人,但是溃道老师该不会……”
“会是那个吗……?”
“很有可能。可能是接近她的人不多,才没有表现出来吧。”
“唔,不要讲得只有你们懂啦!‘那个’是什么,告诉我!”
“呃……多愁善感的相反……?”春亮如此告诉横眉竖目的菲雅。
“……?”头上冒着问号的菲雅不解地歪着头。
若要说问号的数量,白穗这边也是不遑多让。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至今的骚动,只是盯着课本“……?……???”地僵住不动。

鼓起勇气与老师接触似乎有了成效,后来起居室的气氛就变得稍微自在一些。虽然之前并没有遭到禁止,但对话也解禁了——虽说老师仍然不发一语地伫立在一旁。
“那么,有关这一类的问题只要记住这边跟这边的公式,大致上就可以解开了……白穗,你没事吧?”
“我……我知道…了……啊,真是的,脑袋好像快爆了……”
“春亮春亮,这个跟这个要怎么念?”
“你啊~偶尔也翻一下字典自己查好吗?”
啊了原来这就是读书会,是考试前一天应有的态度。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感动的春亮,也继续念自己的书。顺便一提,溜之大吉的黑绘她们还没有回来。因为别馆二楼的灯光还亮着,应该是在黑绘的房间玩吧。让他不禁打从心里羡慕社会人的立场。
但是又不可能跟她们交换立场。理事长说的对,学生的本分就是念书。虽说外表冷酷但格外少根筋的老师的视线令人不自在,但只要集中精神念书,那就没什么好在意了——
不过春亮这时候突然想到,话说回来理事长为什么要派老师过来。
(原本是想缩短她跟菲雅的距离……大概是这样吧。但只是在不理会对方的情况下念书,实在没什么意义呢。)
他移动着目光。菲雅虽然很正经八百地念书,但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想跟溃道老师接触的念头。
(唔唔唔……可是,用强硬的方式又可能造成反效果……)
于是春亮用自己的方式观察过去的溃道。
唯一了解的,是自己并没有误会。
她的确偶尔会怪怪的。譬如说菲雅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肩膀会突然抽动一下。此叶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她的身体会不自然地僵硬——其态度的变化,细微且短暂到没仔细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刚刚跟此叶谈论理事长时虽然她有回话,但当时眼神并没有跟此叶交会。而那些不自然的举动,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跟白穗身上。那表示——
(她对菲雅与此叶这样的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那个理由只能靠想像。提示恐怕就是溃道刚才稍微提到的事情——也就是她过去曾卷入的事件。虽然很想问个清楚——但是扯到被诅咒道具的事件,通常都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就算要问,也必须考虑场所跟时间吧。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春亮,有什么地方不懂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嘴巴不禁喃喃念着思考的事情。听到那句话的此叶,露出似乎有些开心的微笑靠了过来。春亮实在不敢说其实自己是在思考跟念书无关的事情,于是就问她实际上还不甚了解的英语造句相关问题。
……最需要的是时机,迟早有机会能跟老师说上话吧。菲雅她们跟老师的事都很重要,但也不改明天的考试是重大事项这个事实。反正先一面认真念书,一面找机会好了……
春亮边想着那些事情,对听到的平假名英语说明左耳进右耳出,结果就被此叶骂:“你有没有认真听啊?”

又遇到不会念的汉字,真是烦死了。菲雅皱着眉头抬头问:
“我说春亮,这个要怎么……”
但是想引以为靠的春亮偏偏正接受乳牛女的英文指导。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事情?虽然当下有股冲动想去闹他们,但还是设法压抑下来。反正到时候因为那种简单的英文能力而出糗的是那些家伙,又不是自己。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这个汉字的念法。心想“反正今天有靠得住的帮手”而转向锥霞那边,但她还在殷殷指导白穗考试的对策。对自己来说,现在去打扰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虽然白穗有些空虚的眼神让人感到在意。
“唔……”
结果她的眼神不知不觉飘向剩下的某人。也就是坐在榻榻米上,在一旁守护着在场这群人的老师。
刹那间,相反的思考在她的脑里交错。
脑中有个想法喃喃自语说:“这是个好机会,就问问看吧。”反正既不是化学也不是数学的问题,单纯是汉字的念法。既然她是日本人也是成人,应该有办法回答吧。
但脑中又有另一个想法,害怕地喃喃着:“最好不要问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似乎已经惹她讨厌了,因此没必要特地确认。
这两种想法几乎一样强烈,因此分不出上下,也使得菲雅困惑不已。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
咻——!
双方的眼神在一瞬间交会,但对方却主动别开。
菲雅心想:“我就知道。”
她轻轻叹了好长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是基于安心?灰心?害怕?困惑?还是失望?
(……失望?我为什么非得感到失望不可?)
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没错,自己还没软弱到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挫折。因为自己又没有做任何坏事,大可以挺起胸膛面对她。没必要在意那种女人,还是念自己的书吧。
菲雅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准备跳过不懂的汉字继续用功读书。但是——
盘据在心中那种苦闷的感觉,反而冒出无数个不祥的自我问答。
(——什么坏事也没做?真的吗?)
(或者,只是自己没察觉到?)
(说起来,你从以前就是不断干出罪大恶极之事的道具——)
——闭嘴!
菲雅用力握住自动铅笔,一面紧咬着嘴唇,一面把笔尖抵在笔记本上面。
现在的她,只能够那么做。

此叶的英语课过没多久就结束了。可能是说太多话口渴的关系,此叶把宝特瓶里的果汁往杯子里倒——结果她困惑地歪着头。
“啊……果汁没了。”
“毕竟有这么多人,所以消耗得很快呢。怎么办,要出去买吗?虽然我是只要有茶喝就可以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眼神严肃盯着笔记本看的菲雅,像是惊觉什么似地抬头。她的表情顿时一亮,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
“我去买!嗯,我刚好想转换一下心情,这包在我身上吧!如果还想买什么,我都会买回来的!”
“等等,绝不能托你买东西。无论怎么想,你铁定会买某个脆脆的东西回来。”
“就是说啊,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浪费时间吗?截至目前为止你都没问过我任何问题,已经让我很不安了呢。给我听清楚了,臣安万侣言,夫混元既凝——”
“唔唔!乳牛女又想用神秘咒语洗我的脑了!”
听到这些对话的锥霞也把眼睛从课本抬起来说:
“夜知,我也是有茶可喝就好了……但毕竟我算是来你家叨扰,如果需要有人跑腿买东西的话,就让我去吧。”
“班长你是客人耶,而且也忙着教白穗不是吗?反正有茶就可以了,就没必要硬是勉强出门买——”
话讲到一半,他心想“等一下”。春亮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还是需要买果汁呢。念书好像会导致血糖值怎样来着,因此最好还是要有含糖饮料。就出去买吧。”
“啊,这种时候是不是拜托黑绘她们比较好呢?”
此叶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这时候不能那么做,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
“啊——……不过她正在开心的玩,这时候打断她的兴致似乎不太好呢。反正只是到前面的超商,我也正想转换一下心情。况且这也是身为一家之主的我招待客人的义务之一,我去买好了。”
“想…想转换心情的人是我耶,所以我也要去!”
菲雅一面忍受此叶的古文攻击,一面这么说。
(想转换心情是吗?)
春亮大概能了解她的理由。应该不单纯是念书念累了吧。
春亮边苦笑边站起来,她用力搔抓菲雅的银发,仿佛把她当做站起来的支撑点。
“不用啦,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接受此叶的指导吧。你应该不希望自己又考不及格,整个寒假全毁在辅导课上吧?”
“唔,可是……”
他对仍然感到不满的菲雅轻轻说了一句包含许多意义的话。
“放心,包在我身上吧。”
没错,总之希望菲雅交给自己处理。这可是大好机会呢。
所以春亮尽可能自然地环顾屋内,他小心翼翼不要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演出来的。
“嗯,但如果有一个人肯跟我一起去,那可就帮了我不少忙呢……啊,对了。老师不好意思,我有个不礼貌的请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出去买饮料吗?毕竟打断这些家伙用功读书也不太妥当,要是老师肯陪我去就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两个人走在前往超商的路上。
原以为溃道可能会说“自己要负责监督,必须留在这里”,想不到她很爽快地答应一起去。应该是她相信学生们在自己外出买东西这段期间的自主性吧。
春亮抬头瞄一下穿着运动鞋稳稳踩着柏油路行进的溃道肩膀。虽然他们这群人早就习以为常……但有个人扛着铁铲走夜路,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危险吧。
“……老师,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怪,但你为什么要扛铁铲呢?”
“抱歉,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一般的体育老师不是都扛竹刀吗?”
“是这样吗?这个——如果硬要说的话,单纯是在下的癖好。只要带着它就会觉得心情很平静。”
“这…这样……是癖好啊。”
“在下曾在工地工作,随身携带铁铲应该不足为奇吧?”
不对,是非常奇怪。春亮心里虽然那么想,但还是跳过那个想法继续说:
“……是在你当老师以前的事吗?”
“诚然如此。若再补充说明的话,这支铁铲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在下的生日礼物。在下每天都会带到工地,后来连没有工作时也把它带在身边——不知不觉中变得若没把它带在身边,就觉得整个人无法冷静下来。”
“原…原来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啊。”
“……是的,现在则是代替护身符——俨然是在下身体的一部分。前端部分已经因为过度使用而不得不换新,但主体部分就一直保持原来的模样。”
这世上有人送铁铲当生日礼物吗?这辈子没听说过铁铲的零件还有得换——虽然心里有许多想吐嘈的地方……但难得溃道愿意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因此没必要刻意讲一些令她不悦的话吧?两人的对话继续下去。
“呃——老师你该不会很喜欢看时代剧吧?”
“你真清楚,为什么会知道?”
“你…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像你常说‘诚然如此’之类的语气,就很有时代剧的味道……”
“语气是吗?”
到超商的路程比想像中还要短,已经快看到目的地了。两人一面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前进,一面对话。
“……那个工地的工头,是个年纪满大的人,他很爱看时代剧。”
“咦?”
“他算是我们的代理监护人,无论公私方面都对我们照顾有加。应该是每次陪他看时代剧的时候,就跟着喜欢上这种戏剧呢——仔细想想,在下应该是感染到他的说话语气吧。希望他现在也都健健康康的……到了呢。那么在下在这里等你。”
“好…好的。那么,我会快去快回的。”
看样子溃道似乎也知道,扛着铁铲在店内晃来晃去是很没常识的事情。把她留在外面的春亮一进超商,便开始适当挑选果汁跟零食饼干。而一面把整包仙贝自然放进购物篮的他,脑子里一面思考的当然是两人刚才的对话。
(想不到她会态度如此轻松地跟我说这么多话……毕竟机会难得,回去的路上再稍微问她一些事情好了。)
春亮迅速结帐,并捧着两只购物袋步出超商。溃道不发一语地从春亮的手里提走一只购物袋,然后一副理所当然地开始往前走。好有男子气概喔。
回程的路很短,头一次怨恨这件事的春亮吸了口气之后开口说话:
“那个……老师。我这个问题可能很怪,但是你对菲雅她们有什么想法?”
刹那间,溃道停下脚步。
“……在下能够理解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所以就老实回答你吧。”
“谢谢。”
“一言以蔽之的话——是‘不知如何应对’,仅只如此。”
既不是讨厌,也不是憎恨。
只是不知如何应对。
她会选择那个单字,背后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此时溃道再度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看后面的春亮。
“……她们是不错的家伙。”
“既然你都那么说,应该就是吧。”
“为什么…老师你会觉得…不知如何应对呢?该不会是跟你的过去有什么关系?跟老师体验的那个事件……”
春亮鼓起勇气询问看看。
接着溃道不知沉默地走了几步。春亮边走,边经过耐心的等待后—
“你想知道以前那个事件吗?”
“呃……那个…想知道。如果你不介意说的话。”
“其实只讲两件事就能解决。至于从那里面能看出什么关连,那是你的自由。”
“咦?”
“第一件事。在下的父母很早就双亡,因此一直跟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这时候春亮想起溃道刚刚提到工地工头的那些话——我们的代理监护人。
当然,自己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关溃道她家人的事情。但也跟着冒出各式各样的疑问。像是妹妹叫什么名字?年纪相差几岁?长相跟个性很像吗?
正当春亮打算把无数问题化成言语时,溃道像是打断他那些念头似地继续说话。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有如清澈的湖水般没有一丝阴霾。
但是言词却充满诅咒。
“第二件事。但现在,妹妹她已经过世了——说完了。再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春亮讶异地屏住气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连,根本想都不用想。
因为她曾经说过——自己体验过“跟被诅咒的道具有关”的事件。
啊~既然这样——
她妹妹不在这世上的理由,从这世上消失的原因,果真是——
春亮心想“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但当下的气氛却不允许他那么做。
而且老师抬头挺胸往前走的背影,用沉默拒绝了所有提问。
而且。
下一秒钟,春亮被旁边巷子冲出来的人影撞开了。

“咕呼!”
与人影撞个正着,整个人被撞飞的春亮倒在柏油路上,不过对方也一样。仔细一看,对面方向倒卧着一名娇小的女孩。
“啊…好痛好痛好痛……”
她皱着眉头拚命揉腰部。女孩的头部左右两边各梳了个包包,腰际系了个大腰包,身上穿的是公立学校的水手服。不晓得是少女身材娇小还是制服太大件,只见她的指尖藏在衣袖里。然后,因为是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关系,裙子当然整个翻起来,套着丝袜的大腿什么的全看得一清二楚——
春亮一面连忙别开视线,一面站起来。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没事,……倒是切子才非常抱歉呢……”
她的表情像幼犬般柔弱,眼角整个往下垂。可能是腰部很痛的关系,眼睛还微微含着泪水呢。此时原本走在前头的溃道发现到这个状况,于是又走回来。
“……双方,有没有受伤?”
“啊,我一点事也没有。”
“没有,切子也完全没事……”
“……”
溃道不知为何愣住了。她微微瞪大眼睛,直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女看。但是少女有些讶异地微歪着头,看来她们应该是互不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呃——那个,总之没事最好快站起来。否则你那姿势对我来说有点尴尬……”
“咦?……哇!对…对不起!就算看到切子这种人的内裤,你应该也不会高兴也兴奋不起来吧,真是抱歉!请原谅切子没有自知之明!”
春亮一面听她讲那些意义不明的话,一面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正如她这身连指尖都遮住的制服,她的个子相当娇小。应该跟菲雅或黑绘有得比呢。而且刚刚握手的时候还发现到一件事——
“那是什么?”
“这个吗?是探测棒——”
少女两只手上正拿着奇妙的物体。在看起来像练肌肉用的握力器的握把上,连接着四根长约一公尺的细金属棒。每一根平行地向各个方向延伸,然后两手共两组……总计八根金属棒从她的指间突出来。
“……我所知道的,是使用两根棒子的那种耶。”
当春亮满脸困惑地说道,少女则眼神发亮地回答:
“没错喔,一般都是那种的!不过这有八根,也就是说能够发挥两根棒子的四倍力量。对切子个人而言,这是非常棒的好东西呢……”
“是…是吗……”
气势被她压倒的春亮随口回答。难道她是对感兴趣的事就会突然多话的类型吗?
“总之幸好你没受伤。虽然不知道你在探测什么,但天色这么暗,要是不好好看着前方走路,可是很危险喔。”
“好的……啊,对了!那个——切子可以顺便问一件事情吗?因为事关切子个人,所以反正只是白费力气并占用两位的时间而让你们不愉快,但如果可以的话……”
她那超乎必要的自虐态度,反而让我方有做错事的感觉。问题是春亮的心又没有坚强到敢在这时候说“不要,请恕我们告辞”,然后各走各的。
“什…什么事?”
“喔,非常谢谢你!呃——切子一直利用这四倍探测棒找人,但像人类能力最低等的切子这种人使用,效果果然是很有限,也就是说一点成果都没有……应该说切子本来就是个路痴,因为蠢到无法确定那个人的所在地,会迷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原来你不是在寻宝,而是在寻人啊?”
“是的。那个,切子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只是告诉切子‘话说回来,好像有听说又好像没听过’,但这附近好像有个很厉害的灵能者……请问你知不知道呢?”
春亮的脸颊抽动一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是非常不祥的预感。
“你说的什么灵能者……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原则上先问一下,你本身……该不会有诅咒的道具……那一类的问题……?”
刹那间少女吓了一跳,然后慌张地张着大口:
“一…一点也没错!难不成……就是你!原来你看得出切子这种人的心思?呀啊}真是抱歉!很抱歉切子一点防卫心都没有!”
原本少女频频抱着自己娇小的肩膀苦恼,结果她抬头看起了春亮。怯懦且泪汪汪的眼睛,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切…切子有事情想找你商量,请你帮帮切子!切子能支付的钱虽然很少,但真的非常困扰。像切子这种懦弱的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我不要你的钱喔!”
“啊‘你的意思是,像切子这种人就算有再多的钱都没用是吗?呜呜‘这样的话,只好用身体支付了……?虽然很困扰,但切子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呜呜,切子知道了。不过切子会害羞,可以的话希望衣服不要脱……”
陷入各种神秘自虐思绪的她,颤抖着手拉着裙子,不知为何当场把裙子缓缓往上拉。是她过于混乱而昏了头?还是她个性使然?总之得阻止她,正当春亮连忙打算行动时——
“……!过来!”
“唔哇哇,什…什么啊?”
春亮的手被不知为何突然回魂的溃道老师一拉,把他拖到少女刚刚冲出来的巷子里,而且像被恐吓勒索似地压在墙上。她的眼神比平常更严厉,也就是超恐怖。
“你该不会至今都在做这种事情吧——”
“老…老师你误会了!”
“真的吗?你敢对天地神明发誓?”
此时有某种物体以极近距离在眼前发亮,结果是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铲。
“我……我发誓!”
春亮已经被搞得脑子一片混乱。过于逼近的老师,吐的气就打在脸上。运动服隆起处就被夹在两人身体之间。铁铲的金属部分好冰啊。
(唔唔,总觉得事情又变得愈来愈麻烦了……!)

觉得很想哭的春亮,环顾着四周寻求帮助。
倒是那名少女也没有发现春亮他们人在巷子里,杵在原地的她——
“……不见了?切子果真被丢下不管了吗!”
几乎快哭出来地东张西望看着四周。

心想“反正先听听看她怎么说好了”,于是春亮把少女带回了家去。当着菲雅她们怀疑的眼神,自称叫稳天崎切子的少女说:
“其实是——有妖怪对我紧追不舍!”
“……”
众人的视线在桌子上交错,其中还包括知道有客人来访而回到起居室的黑绘她们。连原本觉得事不关己而埋首在课本的白穗,都狐疑地抬起了头。接着菲雅代表大家开口说:
“唔……这位叫切子的女孩,基于必须帮助人的立场,我很想听听看你的请求。但很遗憾的是,在场没有人具有斩妖除魔的技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不会吧!”
“先等一下,我觉得她好像省略了许多部分没说喔。你不是有提到诅咒的道具什么来着?那个妖怪跟诅咒的道具有什么关连吗?”
“没错。如果是道具变成妖怪之类的话题,那倒是可以理解呢。”
此叶这么一说,切子不解地歪着她懦弱的脸。她进一步缩起迷你尺寸的肩膀说:
“呃——……不是那样子的。是今天放学后发生的事情……”
于是切子开始依序说明整个来龙去脉。当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遭到陌生人——遭到长得像妖怪的怪人袭击。怪人还对她说:“你身上应该有被诅咒的无头人偶,快交出来。”但是切子不记得自己有那种东西。不管怎么解释,对方都不肯相信,于是拚命逃跑。被对方追上又继续逃,并且趁这段时间找寻能够救自己的人——
“然后,切子就来到这里了……”
“你说被诅咒的人偶,好可怕喔~”
“是很可怕呢~”
黑绘与莎弗兰缇表情正经八百地“嗯嗯”互相点头。除了切子与溃道,其他人全都半睁着眼,仿佛带着“你们……是在开玩笑吗?”的意味看着她们两人。
过没多久,重新整理好思绪的菲雅轻轻摇着头说:
“总之——如果是这种事情,那我们大致上了解了。有个神秘人物在觊觎那个被诅咒的无头人偶,而你遭到那家伙的攻击,所以跑来求助。就是这么回事对吧?”
“对……呃——那个人还用其他名字称呼那个人偶……叫什么来着呢?好像是叫‘哭喊的无头人偶’的样子……”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还真没听说过呢……但眼前先别管那个名字了。倒是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就是说啊,那才是最重要的呢。”
锥霞与此叶说道,切子则用力皱着眉头。
“这个嘛~完全没有……”
“会不会是你家人持有的呢?”
“啊,刚开始切子曾经那么想唷~因为去年往生的奶奶很喜欢收藏古董……但截至目前为止,切子看都没看过那种人偶,即使整理遗物的时候也绝对没有看到。况且切子也打电话问过妈妈,她也说不知道呢。”
这倒是有许多方面可做猜测。譬如说她奶奶以前曾拥有那个人偶,但已经给某人或是丢掉了。当然,也可能这人偶从一开始就不在奶奶手上,是觊觎的那个人搞错了。
“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偏离主题,不过你妈妈没有被妖怪追吗?”
“啊,没有,她似乎没事呢。或许对方也知道,切子的妈妈本来就不太欣赏奶奶这个收藏古董的嗜好吧……而切子喜欢超自然的东西,跟奶奶的嗜好算是有关连。对方大概是因此就认定,切子从奶奶那儿接收了那个人偶吧。”
“原来如此。不管怎么样,若是普通的被诅咒人偶,乖乖交给对方让他离开,也是一种方法呢……但实品并不存在的话,根本就无从解决。真是一件蠢毙的事情。”
“一点也没错,你还真倒楣被攻击呢。是说,攻击你的是什么样的家伙?对方有说是打哪儿来的吗?”
“没有……总之对方就给人像妖怪那样轻飘飘的感觉,只是拚命重覆‘把人偶交出来,我要毁掉它’,并没有表明身分来历……”
“唔——这资讯很有用。说到‘毁掉’,很可能是那个烂组织——骑士领吧。”
菲雅不悦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此叶也沮丧地垂下肩膀表示赞同。
“没头没脑攻击人这种粗暴手法也跟他们很像呢……呼~看样子有得忙了呢。”
“你…你们果然很厉害。虽然切子还不是很了解,但觉得你们似乎很值得依赖……那么,切子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就算问“该如何是好”,大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春亮他们互看对方,并讨论切子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不知道对方人在哪里,就不得不按兵不动了——
“看来只能等对方发动攻击,我们再把他痛打一顿了。”
“是啊,而且从明天起就得大家轮流保护切子呢。不过大白天的,想必他也不敢在人潮众多的地方袭击她,应该是有办法因应吧。”
“那就交给我吧。若有个万一,我也有办法让切子逃跑。而且之前骑士领那些人来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所以很想做点什么。”
“如果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还有‘诱饵作战’这个方法呢。当然,重点还是要尽最大力量顾虑到她的安全呢。”
“我…我觉得你们好厉害喔……”
切子佩服地凝视热烈讨论的菲雅等人。当然,细节部分她无法理解。
不过对于她“纵使无法理解,但领会得很快”这点,春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切子,你找我们讨论这件事固然很好,但你没有报警吗?我想普通人突然听到‘被诅咒的人偶’这种事情,通常都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吧?”
切子吓了一跳,然后微妙地缩着身子回答:
“切子没有报警……就算告诉警方这个状况,他们也八成不会相信。而且切子觉得,普通人可能也敌不过那个妖怪呢。还有,那个,撇开妖怪为什么要对切子紧追不舍这件事不谈,但是我本来就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被诅咒的道具……这有什么奇怪吗?”
最后那句话她微微歪着头问道。
春亮有点讶异“原来切子一开始就知道这世上有被诅咒的道具啊”——但他还没开口问,切子就“啊”地抱着头说:
“啊‘对喔,的确是很奇怪呢!因为切子是超自然迷,所以一直觉得对那方面的了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是希望钻石、图坦卡门王的戒指、巴斯比之椅等等,但一般人应该都不知道吧?呜呜,切子果然很奇怪,真对不起……”
“啊,搞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春亮稍微被说服了。她所了解的并不是被诅咒过度的道具化成人形之类的事情——似乎到底只是一个超自然迷,从描述离奇古怪事迹的书籍或网路所吸收到的那种知识。
“你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切子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没有,完全没有。”
不管怎么样,正因为超自然迷的她具备了相关知识,所以对这种异常状况才会出人意表地轻松接受吧。与拚命恐慌的普通人比起来,就某种意义来说的确比较不麻烦。
但就算她对这方面的事情有基础认识,若这时候把所有事情全告诉切子,春亮觉得那只会让她更混乱而已。他不认为切子会那么简单就接受与被诅咒道具有关的组织之存在,以及菲雅她们的真实身分。总之只要让她知道有“觊觎被诅咒道具的怪人”跟“能够与之对抗的灵能者组织”——也就是自己这群人——就足够了。
“总之……你没有找警察而是找我们是正确的。你大可以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我虽然不怎么靠得住,但这些家伙可是很值得依赖呢。”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已经很晚了,方便的话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晚?毕竟现在让你一个人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况且还有人对你紧追不舍,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候菲雅她们“唔!”地没有说话,并且往春亮这边看。她们似乎没什么异议,但不知为何每个人都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顺便一提,锥霞的嘴巴嘟嘟哝哝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
“……呃——可是……”
另一方面,切子讶异地瞪大眼后,不安地缩着肩膀颤抖。春亮紧张地附和说道:
“啊,真的是你方便的话喔。如果你家人会担心就不勉强了。我们会送你回家,或是再想其他因应的方法。你爸妈管得很严吗?”
“啊~切子觉得爸爸妈妈…那个,算是普通吧……”
切子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但没多久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依旧懦弱的微笑。然后态度比刚才还要不安地说道:
“可是……只要跟他们报备过就没问题,切子觉得啦。等一下切子会打电话回家,所以…那个…如果不会给各位造成困扰,那就有劳你们照顾了……”
春亮苦笑地说:
“当然不会造成困扰,况且是我主动提议的呢。我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宽敞,你就放心住下来,不要太拘束。”
“非…非常谢谢你……应该说,真的很抱歉,还让你们对切子这种人这么温柔……你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呢!”
“没必要再加‘这种人’的说法,我可是认定你跟我是一国的喔。”
菲雅边说边靠近切子,并且用认真的眼神凝视切子的身体——尤其是她那平坦的胸部。她“嗯!”地点头以后,就“啪”地把手搭在切子肩上。
“合格了!允许你加盟!黑绘,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当然没有。新同盟伙伴诞生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咦?咦?”
切子讶异地看着菲雅她们的脸。锥霞无奈地耸肩,莎弗兰缇啪啪地开心鼓掌,白穗则事不关己地继续跟课本苦战。然后春亮悄悄移动日光,确认现场最后那个人的情况。
溃道依然不发一语地盯着切子的脸看。
眼神仿佛在追忆什么似的。
接着过没多久,切子拿着手机离开起居室。正如她刚才所说的,要打电话跟家人联络。春亮抱着“真的没问题吗?”的心情等她回来,那段时间他只是惯性地移动自动铅笔而已。不管切子的问题结果会是如何,但另一个问题——迫在眉睫的期末考也不会就此消失。
不过,就在持续等她回来,过了好一会儿后——
啪啦啪啦翻着课本的菲雅忽然抬头看着时钟说:
“嗯,切子还没回来啊?不觉得太久了吗?”
“经你这么一提,还真的很久呢……搞不好跟父母起了争执而延长讲电话的时间,我去看
一下好了。”
春亮边瞄了一眼负责监督的溃道边站起来。原以为中断读书会被她念个几句,想不到她却毫无反应。
一走出起居室,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微小的叽叽喳喳声。往那个方向走去一看——
“……切子都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啦!嗯……对对对。那么——”
切子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并不像先前对话时所听到的声音那么懦弱。春亮所感觉到的是,她对知心的人就用这么不拘小节的态度,以及——因为不拘泥的关系,话语之间带着无须隐藏的些许焦·躁感。虽说对方是自己的父母,会有这种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跟之前她那种自虐又懦弱的样子比起来实在截然不同,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嗯……啊。那…那个,请等一下!”
原本跟手机那一头对话的切子发现到这边有人,于是连忙用手遮住听筒,并且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抱歉,打扰你们了吗?因为你迟迟没回来,想说是不是跟家人起了什么争执。”
春亮压低语气说道,切子却在一瞬间又恢复之前那种懦弱的声音。
“啊,真是非常抱歉……呃——那个……”
“既然这样,或许让我以一家之主的身分,先跟你父母打个招呼会比较好吧……不,等一下,尽管我是一家之主,但如果听到我这个男性的声音,可能会让他们更担心呢。如果你父母真的不放心,我叫此叶过来代替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不…不用了,没问题啦!我刚刚已经得到允许了!……啊,要是跟我妈妈说话的话,搞不好她会爆出切子丢脸的隐私,像是‘那孩子上了小学都还会尿床呢~’……!所以,完全不需要麻烦到春亮你们啦,真的!”
春亮心想“你都自己把那些事情讲出来了,所以也没有意义吧”,但切子好像觉得让春亮与自己爸妈讲手机非常难为情,因此她又急急忙忙地把手机贴在耳朵说:
“那么就这样了!拜托喔!”
然后就挂断手机。看着松了口气的切子,春亮抓着头说:
“呃……这个嘛,既然已经得到父母的允许,那真的太好了呢。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刚刚听你的声音好像跟父母起了什么争执耶。”
“啊~……抱歉让你撞见了丢脸的场面。那个,因为太突然的关系,所以稍微挨了点骂,就这样。”
这也难怪,毕竟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突然说要在外面过夜,应该鲜少有父母会给好脸色吧?会担心、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呢。
但这时候切子和颜悦色地说:
“不过啊,真的得到允许了喔~……这是切子第一次在外头过夜,所以妈妈虽然生气,但还是答应了。还啰哩叭唆地交代:‘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所以切子就稍微顶一下嘴……嘿嘿嘿,总之幸好妈妈她答应了。”
“是吗?我这个提议的人这么说可能有点怪,但回去后你最好跟妈妈道歉喔。”
“切子会的!”
然后两人转身准备回去起居室。
“话说回来,你跟爸妈讲话也用敬语啊?”
“对不起,那算是我的习惯。很奇怪吗……?”
“不,其实偶尔也是有那种人,没什么奇不奇怪啦。只是在我个人的想法,实在无法想像对我老爸用敬语说话这种事。”
“啊……春亮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咦?呃——这个嘛,我…我只能说他是个混蛋老爸……”
两人就这样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边走回起居室,并一起向众人说明已经得到在外过夜的许可。原本担心切子手机讲很久的菲雅,紧紧握住切子的手,并对她再度表示欢迎。
总之,今晚接下来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至于明天以后切子的护卫,应该也有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状况是“好了,如此一来今晚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喔”,但是——填入那个○○里的单字,却只有一个令人不太开心的活动。这样的选择真是糟透了。
切子的学校好像也快要考试,因此读书会多加了她这个成员以后又再度展开。由于她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高一生,因此就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刚好呢……看她打开着从书包里拿出的课本,并僵着不动的样子,就立场上来说,她跟白穗相当相似。
黑绘与莎弗兰缇在读书会重新开始后,曾帮菲雅跟白穗揉肩膀好一阵子,但现在又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由于她们耐人寻味地互看对方后就离开起居室,不禁令人怀疑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只希望不要做出破坏大家用功读书的事情就好了。
在起居室听得到的,是锥霞耐心十足地不断指导白穗的声音、菲雅傲慢地提问自己不懂的汉字的声音、此叶要她注意遣词用字的声音,以及菲雅嘟着脸与此叶开始吵架的声音——在那种情形下,切子的喉咙忽然发出开心的声音。
“怎么了?”
“没有……切子只是觉得,这个家好热闹喔……”
“真不知道该说热闹还是吵闹,反正大概就这种感觉啦。”
“啊哈哈。可是切子不曾像这样跟许多人聚集在某人家里。刚才我也跟春亮说过,我是头一次在别人家过夜……所以觉得很新鲜。”
她无意义地在笔记本上拚命画着黑色圆圈,并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菲雅跟此叶也停止争执,用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直盯着切子看。
从她们的表情看得出来有些顾忌而不好意思问切子。因此春亮用笔尖指着菲雅她们的脸,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替她们对切子说:
“……若觉得新鲜,就放松心情好好享受吧。虽然读书会不能老想着玩乐啦。不过,你就放宽心跟这些家伙好好相处吧。”
切子一瞬间有些讶异,但马上微笑着说:
“切子会的。切子也希望跟她们成为好朋友……”
这时候菲雅也露出笑容,仿佛与她的表情产生了连锁效应。而且像是表示“包在我身上”似地点着头说:
“嗯,与同盟伙伴建立良好关系,当然是我最大的心愿。对了切子,如果你英文方面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教你喔。你尽管问没关系——还是说在陌生人的家里念书会觉得累呢?如果是的话,那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呃——可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念书,只有我一个人去休息,未免有点……”
就在这个时候。
通往缘廊的纸门突然“嘎啦”地被拉开——
“嘿‘让各位久等了,依照惯例的美女啦啦队在这时候登场了!”
跟往常一样说着奇怪言词的黑绘出现了。她带着茫然的眼神,把她小小的手掌“啪”地亮在菲雅等人面前。
“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交给你处理……?你想做什么?”
“这个嘛‘讲白一点好了,我只是想提议‘何不趁这个时候稍做休息呢?’适度的休息也可以拉长集中力……应该没关系吧,老师?”
双手叉在胸前的溃道只用她那双细长的眼睛瞄一下,并用一句话表示同意。
“……有道理。”
“嗯嗯,所以呢!”
黑绘当场做了无意义的旋转,等到被她突如其来的登场吓得哑口无言的锥霞她们,充分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这边以后,便直指着起居室的另一头——走廊旁的入口。
“我的知心好友莎弗兰缇将努力表演令人舒适的休息Live秀。登场~”
“来了来了~各位辛苦了~”
当纸门一拉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笑容比黑绘还要悠哉的女仆。她的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了好几个装着白色液体的茶杯。
“嘿嘿嘿,其实可以不必特地出去买果汁的——不过这都要怪我为了给大家惊喜,所以都没说……呃——我啊,有带恢复疲劳的特制饮料过来喔!里面加了优格跟蜂蜜等食材!把这个喝了再继续用功读书吧!”
“……!”
刹那间除了溃道与切子以外,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同样的方程式。
莎弗兰缇+托盘+陌生的屋子=常见的事情。
那道方程式具备了每个人都认同的正当逻辑,想当然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弗兰缇的脚指头绊到纸门门槛。托盘“咻——”地整个腾空,摆在里面的茶杯也在半空中飞舞。
好几个茶杯掉落在莎弗兰缇的脚边,但有几个是往春亮他们所在的桌上飞去。此叶迅速地空手接住一个,菲雅也用两手接住两个准备俯冲到桌上的茶杯。当下与两人同时做出反应的,是溃道。
“哼!”
带着锐利吐气的钢铁色瞬间奔驰,黑发随后飞舞。接着就看到茶杯像是耍杂技般,稳稳地摆在跪立的她所伸出去的铁铲上。
然后。
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努力似的——
“啊!啊~果然,像切子这种人的运气,会有这种结果也理所当然呢——”
“……谢谢你,莎弗兰缇。你的心意我很高兴……而且是非‘常高兴呢……”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接住的两个茶杯,直接命中了切子与白穗。她们的头发、脸跟衣服全被洒出来的果汁溅得湿答答的。

整理干净的起居室已经看不到白穗她们。白穗与莎弗兰缇两人去洗澡了。当然莎弗兰缇没必要洗澡,白穗自己也面有难色。但是——结果却不敌莎弗兰缇泪汪汪地说:“我无论如何都要向你道歉,至少让我帮你洗背吧!”虽然她也向同为被害人的切子表示那样的请求,不过三个人待在一间浴室里实在是太挤了。加上切子也表示“没必要让你做到那种程度!”而拚命拒绝。因此切子便到黑绘房里的浴室洗澡。
然后现在,起居室的状况回到少了洗澡组的读书会模式。但春亮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异。不对劲,这气氛明显很不对劲。
当自己准备伸手倒果汁时,却被锥霞狠狠瞪了一眼。当自己抓着头心想“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呢~”菲雅却瞪大眼睛紧紧抓着魔术方块。当自己无意间伸懒腰的时候,此叶像在说“别想过去!”地站起来并开始释放杀气——春亮的一举一动完全受到这三个人监视着。
打从切子来了以后,溃道的地藏菩萨化就比读书会刚开始时还要强烈。负责监督的她面对这种状况,当然不可能默不吭声。
“上野锥霞,你们的情绪很不平静,要集中精神!”
“虽然您这么说,但我有集中精神,而且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集中呢。但很抱歉的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锥霞以格外有气魄的语气说道,菲雅她们也“嗯!嗯!”地点头附和。
“……是吗?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事,但你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
老师如此说道。不行,这个人太过少根筋了,根本就靠不住。
感到坐如针毡的不只是春亮。因为游戏对象莎弗兰缇不在的关系而闲得发慌,卷起某人的课本打发时间的黑绘也一样。
“咳咳,我觉得口好渴喔——我去一下厨房。”
“口渴的话这果汁你拿去喝。好了,大口灌下去吧。”
“唔唔,小此你这恶魔……我能够了解你在意阿春,但怎么连我也扯进来?”
“白穗她们是客人,绝不能有任何怠慢之处……总之,基于好玩的理由而打算闯进浴室的人,或者不想错失白穗她们在我们家浴室洗澡这大好机会的不检点男生,绝不可能存在。照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屋子里呢……呵呵呵呵!”
此叶的眼镜闪着光芒,还带着可怕的窃笑面对在场的人。春亮吓得缩起肩膀。怎么会这么不被信任啊?
算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无意偷看她们洗澡。白穗她们洗完以前就乖乖待在这里吧。如此一来铁定能拾回她对自己的信赖——春亮重振精神准备念书,但黑绘似乎还不死心。
“唔——莎弗她们也是很难割舍,但是小切也是难得在这里洗澡耶——况且要加强双方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袒裎相对,这可是我一贯的主张呢。”
“黑绘你还在提这件事。你要是跑进去,八成就只晓得搓揉,所以不准去。”
“你这种言论太让人感到遗憾,我想抗议——我才不会搓揉,只会摸摸……而且是轻轻柔柔的。不过会很热情!”
“还不是一样!”
这时候菲雅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对喔”的表情,仿佛察觉到什么似地看黑绘。
“加强双方的感情……是吗?嗯~要是之后还要看好几次她那种表情,那我会不知所措。这搞不好是个好机会呢……”
菲雅如此喃喃说道,接着突然站起来。
“我刚刚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被果汁洒到,要是不洗个澡会黏呼呼的。因此我要去洗个澡把身体冲干净,但是我不想到乳牛女房间那个已经渗出乳牛精华的浴室洗澡——所以黑绘,我也要借你的浴室洗澡喔。至于监视无耻小鬼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等黑绘回答,菲雅就啪哒啪哒地跑出起居室。春亮他们互看对方一眼——并悄悄地苦笑。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菲雅根本就没有被果汁洒到。
“好吧,那么我也去帮小菲菲的忙……”
“都说黑绘你不可以去了。说起来,那边的浴室里要挤三个人,就物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事,还是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好过分,根本是歧视嘛——”
此叶像在抓猫似地揪住黑绘的衣领,锥霞则轻轻把脸凑过来说: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菲雅她真是个好孩子呢。”
“虽然那家伙不见得不会搓揉啦。只是总比黑绘好呢。”
此时耸着肩的春亮听到的,是从庭院前面传来的拖鞋声。
他明白了菲雅的想法。她应该是回想起曾说“许多人聚在一起是很新鲜的事”的切子当时寂寞的表情吧。还有她说“想跟大家做好朋友”那句话。所以才会自己积极主动要缩短跟她的距离,想跟她和睦相处。那的确是很好的一件事。
(……加油喔,菲雅。第一步就看你的了。)
但同时——
春亮也觉得,要是那种积极性也能用在老师身上就好了。
于是斜眼看了一下溃道。
她仿佛没听到菲雅的话,只是默默地闭目养神。





第二章“月夜令她无法成眠,但是”


菲雅朝着别馆二楼走去,然后进入黑绘的房间。那里是单人居住的狭小空间,照春亮的说法,构造跟出租公寓几乎没什么两样。
由于造访过好几次,对里面已经相当熟悉。菲雅轻轻脱下拖鞋走进去,再轻轻打开位于流理台对面;厕所旁边的那扇门。那里是狭窄的更衣室兼洗脸台。而左手边的塑胶门后,传来冲水声及水注入浴缸的声音——切子应该不可能自己那么做,可能是黑绘的指示吧。
“那…么……”
动作再不快一点,切子搞不好就要洗好澡了。于是菲雅啪啪啪地脱掉衣服。
(嗯……对喔,试一下黑绘对我做过的事情好了。)
黑绘回来的时候也发生过不少事情。像是突然跑进来泡澡,如今甚至让人觉得很怀念。虽然凭着气势来到这里,但事实上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用袒裎相见的方式交流。但如果想实践那件事,首先只有学黑绘的方式了吧——虽然不认为自己跟黑绘的感情这么好,是因为那次袒裎相见的关系(毕竟后来也发生了许多事情)。该怎么说呢,反正自己也不讨厌那种感觉,因此至少能让切子也体会看看那相同的感觉。
所以她的闯入当然是非常唐突。
“……不准动!淑乳同盟的突击检查官与蒸气一起现身——!”
菲雅“嘎啦”地拉开塑胶门,往浴室里走进去。
与正在冲澡的切子四目交接。
只见她讶异地瞪大眼睛,停住原本的动作,甚至还停止呼吸。也就是说,时间在这时候静止了。
不过那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等她吸气的同时,浴室的时间又开始动了——
然后。
给打算跟她建立良好关系的菲雅完全相反的反应。

“啊……咿……呀啊啊啊啊啊!”

看出是菲雅的切子,大声惨叫并转身背对她。不仅如此,还把原本挂在墙上毛巾架的浴巾揪下来紧紧抱住,一面遮盖腹部一面啪地背对菲雅坐下来——
出乎意外的事情让菲雅也停下动作,只是盯着她看。
看淡淡残留在切子背上——无数的……伤痕。
“你……你那是……?”
那些是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旧伤。不过有大半是必须近看才看得出来——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不刻意看也会映入眼帘。伤痕遍布在她颤抖的肩膀;足以遮住菲雅视线的背上。唯独手脚并没什么明显的伤痕,所以至今她穿着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身上有这些伤。
然后过了一会儿——面向墙壁抖动肩膀的切子,用颤抖传遍身体的微小声音说:
“对……对不…起……切子,切子……”
“为什么要道歉?你冷静点说。”
切子的声音中断。菲雅仍站在原地等切子把话说下去。没错,眼前最重要的是让她冷静下来。只听得到两人呼吸声的数十秒经过——她仿佛想到什么似地再度轻声说话。
“……一点也…不痛,因为都是旧伤。如果吓到你,那个…真的很抱——”
“看也知道。我的确是吓到了,但就那样而已……对了,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切子面向着墙壁,开始把原本拿在手上的浴巾包裹自己的身体。除了肩头与脖子根部,那些伤痕几乎都看不见了。可能终于冷静下来了吧,切子“呼‘”地叹了口气。然后用多多少少恢复平静的声音,但脸还是对着墙壁说:
“切子啊,那个……过去,那是陈年往事了……切子曾经…遭到霸凌。”
“霸凌?”
“……是的。是在切子念国小、国中时的事。毕竟切子正如你看到的……不仅一无是处,而且既没用又弱懦,可能这就是原因吧。像切子这种人遭到霸凌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没半个人肯帮切子……所以就被欺负得很惨。甚至是各种…令切子不想说出口的行为。”
“——原来如此,那你可以不用说没关系。”
菲雅不知为何觉得非常生气,觉得一肚子火快往上冲。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没有在这里的某人。
虽然已经告诉切子大可不必说,但切子的叙述并没因此停下来。她用轻柔的声音——仿佛想把残留在身上的脓包切除似地继续说:
“即使是小孩子,也晓得运用各种智慧呢~他们鲜少伤害明显露出的手脚,专门锁定不明显的地方。然后——其实最严重的伤痕是在切子的腹部。是切子身上最大块的伤痕,最恶心的伤痕,也是最痛的伤痕——所以,唯独这个伤痕是切子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那个,刚才切子大呼小叫的,真的很对不起……”
这时候菲雅才发现到一件事。就是刚刚莎弗兰缇说要帮切子洗背以示歉意,但她却死命拒绝。一直给人懦弱形象的她,居然会出乎意外地不输给脸皮超厚的莎弗兰缇,那个理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该道歉的是我。我不知道你有那种原因就突然闯进来,对不起。”
“咦……啊,你不用道歉啦~这是切子,是切子不对——”
她睽违已久地转过身来,露出眼角往下垂且已经看惯的懦弱笑容。原本梳起的包包头已经解开,被水冲湿的头发呈现出微微的波浪。看起来就像被雨水淋湿的小狗。
因此菲雅开始思考,思考自己今后该做什么。道个歉然后就这么结束吗?不对。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如果是黑绘,如果是此叶,如果是春亮——他们会怎么做?
答案马上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刚才我看到听到的,全都会帮你保密喔……你放心,我这个人口风很紧的。那么回到正题吧,你头发已经洗了吗?”
就是笑。
一定会这么做。如果是春亮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那些话对切子来说似乎超乎她的想像,只见她惊慌失措地数度眨眼。由于她没有回答,菲雅催促地再问一次:
“我在问你,头发洗了吗?”
“咦……咦?还没,那个,我正准备要洗呢。”
“是吗?那刚好,你坐在这上面。”
狭窄的浴室角落摆了张椅子,菲雅用脚把它拉过来,然后用力拉切子的手让她坐上去。可能还感到不知所措吧,因此很简单就让她背对自己。
菲雅心里一面想“话说回来自己的头发曾让人洗过,但帮人洗还是头一遭呢”,一面压着洗发精的压嘴,然后把手掌上的洗发精轻轻搓揉起泡。
“那…那个,你要做什么……”
“还看不出来吗?我要帮你洗头发,乖乖坐着吧。”
“不…不用了啦——!”
“别跟我客气。应该说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你无权拒绝。呵呵呵,我会轻轻地,让你感到非~常舒服……”
这时候菲雅的双手已经起满了泡泡,一切准备就绪了。但就在她要把手放到切子头上的时候,切子突然回过头来。
“那个……真…真的可以吗……?”
“怎么,你不愿意吗?我已经事先声明你无权拒绝了,因此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我也不打算停止喔。”
“不…不是的,切子并不是不愿意……反而担心菲雅你是不是讨厌做这种事呢……那个,毕竟切子是这种人,担心你会不会觉得切子很恶心——”
又讲这种话?菲雅皱眉,强行抓着切子的头,让她面向前。首先搓揉她的头顶——
“我没有觉得恶心,因为我早就看惯人类的伤痕。”
“可是……”
“对了,你大可以继续围着浴巾没关系喔。虽然我并不觉得看到会怎么样,但你不想让人看见对吧?如果你想围着,我也不会把它拿下来……就算弄湿了,我猜黑绘应该不会生气。等一下到洗脸台找的话,应该能找到擦干身体的代用毛巾。只是很可惜没能帮你冲身体。不过,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今天我要试着成功帮人家洗头发。”
“……”
切子没再说话,可能是放弃了吧。
菲雅一面回想之前黑绘洗头发时的手指动作,一面让切子的头发充满泡沫。这触感跟洗自己的头发完全不一样,不知不觉中愈洗愈开心。原来这就是当时黑绘的感觉吗?而且反过来说的话,切子应该能体会到自己当时的感觉——
“啊……切子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呢……”
听切子的语气宛如她身在甜美梦乡似的,感到安心的菲雅也同时露出苦笑。
不过得意的她又更进一步节奏性地移动手指。虽然技术没黑绘那么好,但好歹自己每天都会洗头,应该也洗得还不错吧?
“怎么样,还舒服吗?”
“嗯,非常舒服……对了,想不到让别人帮自己洗头,感觉会是这么舒服呢~因为过去都不曾有人帮切子洗头……切子,就算参加校外教学也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
校外教学。记得以前曾稍微听春亮或谁说过。如果没记错,那是学校举办的例行活动,是每学年全班参与的旅行。他们说非常好玩——应该是很好玩的——活动。但是——
“你都……一个人啊?”
“啊……不过,没事的。反正切子早就习惯了。”
菲雅闭起眼睛一下下。
“……哪可能习惯?我以前也是那样,所以我懂。一个人是很痛苦的。”
菲雅想起那个黑暗空间,被丢着置之不理的地下室,还有漫长的孤独与寂静。如果真能够习惯,就不会那么痛苦,不会那么寂寞。也不会对人——那么地渴望。
切子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可能是在意菲雅的想法吧。
“……要冲水啰。”
菲雅转动莲蓬头,然后一面用手梳理切子的头发,一面帮她把泡泡冲干净。裹在切子身上的浴巾当然也湿掉了,但那无所谓。硬要说的话,只有湿掉的浴巾紧贴在她身上这点倒是令人挺在意的。总觉得超无耻……要是让春亮看见,铁定没有比这个还要糟糕的事呢。
“哈呼~非常谢谢你……虽然不知道怎么洗个澡会洗成这样,但切子真的洗得很舒服……那么,那个,身体已经冲干净了……”
“嗯,再来只剩泡澡呢。我也有同感。机会难得,这件事我也来帮忙吧。”
接着菲雅不由分说地从后面环住还坐在椅子上的切子,双手抱起她的大腿。因为菲雅早料到,如果问她的意见,铁定又回答得吞吞吐吐的。
“咿…呀——!那…那个,你到底在做什么?是说,切子是不是摆出了空中M字开腿的姿势呢——?”
“喂,不要乱动,否则会摔下去喔。”
菲雅抱着切子跨过浴缸,“咚”地让身体沉入水量刚好的浴缸里。虽然这儿的浴缸比本馆的还小一圈,但如果像这样紧密贴在一块,倒是有办法挤两个人泡澡呢。切子的身体虽然完全贴在自己上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哇哇……这…这样不行啦!不仅太挤,也不能让浴巾泡在水里……”
“但我们不是都泡在浴缸里了?况且浴巾已经全湿了,就算泡在里面也没差。”

“啊~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礼貌。如果没有确实遵守,铁定会挨骂的……”
菲雅心想,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哼,如果恪守礼貌会让你感到不愉快,那就算不遵守也无所谓。无论春亮、黑绘跟乳牛女说些什么,你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我会代替你被骂。”
“啊……”
洗澡水“哗啦”地摇晃。在狭窄的浴缸里,菲雅感受到切子柔软的肌肤触感。看得见的只有她湿答答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从那个位置,有微小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要为切子做这么多的事情呢……?”
“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太艰深,我只是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更和睦而已。”
“哈‘……切子…好高兴喔。想不到有人愿意为切子这种人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愿意倾听切子这种人的愿望,甚至是从旁协助……真的好像在作梦喔。”
切子这种人。
听着她一再反覆的那句话,菲雅心想。
切子总是孤单一人,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她早已经习惯那样的自己,也认定自己的存在是卑微的。
那是多么寂寞的事情啊。
“……我会帮你的喔,所以尽管放心吧。”
“好的……”
没错。自己要告诉她,没有人协助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敌人,自己绝对会——保护她的。
菲雅一面更新想法,一面因为洗澡水的温度适中而“呼~”地吐气。同时,她也想起自己有一件事情还没做。
“嗯,话说回来我原本计划来做突击检查的,现在开始执行吧。”
“咦?不…不会吧,切子这种人的胸部没什么好检查的吧?”
这时候检查官发动她的强权,无视切子的意见。菲雅把手从切子的腋下伸过去,隔着湿润的浴巾拚命搓揉她的胸部。
检查结果。
有点小输。

想上厕所的春亮一走出起居室,听到玄关的门“嘎啦”被拉开的声音。是非雅跟切子从黑绘的房间回来了。两人当然都处于头发湿答答,肌肤刚泡过澡而红通通的状态,切子则穿着此叶提供的睡衣。她穿起来当然是松松垮垮的,而且有点不太好走路——以尺寸来说,菲雅的会比较合身,但菲雅并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提供给切子当睡衣。
菲雅一看到春亮的脸,就怒目相视说:
“唔……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目的是去白穗她们那间浴室吗?也就是说想要偷看是吗!你想偷看对吧!”
“我要去上厕所啦!真是的……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啊?不管是此叶或班长,我只说要去上厕所,她们却都想要跟。我连要轻松上个厕所的权利都没有吗?”
春亮半眯着眼说道。头发包着毛巾的切子·则站在菲雅旁边咯咯笑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该说她的表情很微妙地变活泼了?或者说她的安心感增加了?可能是菲雅的作战计划非常顺利吧。
春亮用眼神对菲雅示意“干得好喔”,但菲雅却没礼貌地说:“你…你干嘛笑得那么诡异,很恶心耶……”还一直往后退。
这时候春亮想到,菲雅跟切子能缩短距离是件好事。虽然是好事,但眼前还残留着一个问题。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在这里稍微跟她讨论一下吧。
“对了菲雅,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啊,这样的话切子先回起居室好了。”
“好,不好意思喔……小心不要刚泡完澡就着凉喔。如果还需要其他什么东西,尽管跟此叶或其他人说吧。”
“啊‘谢谢你。那么,切子先走啰~”
切子敬完礼便走进起居室。等看不到她的人,菲雅才双手叉在胸前,气势凌人地说:
“好了……你想说什么?难不成,要我协助你偷看白穗她们洗澡……?唔,你一定是在想说,只要亮出十片仙贝之类的酬劳,再怎么坚持的我当然也无法拒绝……你太卑鄙了!二十片的话我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真是的,拜托你不要再往那方面胡思乱想了啦!我要讲的是老师的事喔!”
一听到春亮这么说,菲雅微微嘟着嘴并把头往旁边一别。
“关于那个女人,我可是没什么话要说喔。从读书会开始到现在,我唯一了解到的是……她果然刻意避着我呢。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也无从解决——也没有打算特地解决这个状况。”
她说的没错。尽管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被人刻意回避的理由,菲雅也不可能想得到。春亮轻轻叹了口气说:
“刚刚出去买饮料的路上,我稍微问过她了喔,只不过内容没有详细问。但我先声明,就算我跟你说,你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状况。”
“……虽然不是很懂,但我愿意听,说吧。”
“该怎么说呢……老师不是说过,以前曾跟被诅咒道具的事件扯上关系吗?还有——她妹妹好像因此死掉了呢。”
“啊……”
菲雅露出不安的眼神,刹那间还闪过一抹沮丧的神色。不久她甩着银发,慢慢把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低着头喃喃地说:
“是…吗?既然这样,也难怪…她会有那种反应呢……我会惹她讨厌…被她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声音小到若没有仔细聆听,根本就听不到。
春亮也想像得到她此刻在想什么。她想的不外乎是,自己跟夺走老师她妹妹性命的东西是同类,难怪会遭到老师厌恶。
心想“伤脑筋”的春亮抓着脸说:
“不过啊,老师对你的事情——并没有说讨厌或怨恨。”
“……?”
“她只是说‘不知如何应对’。”
即使擅自认定被老师讨厌或被怨恨,也没有任何好处可言。可能是感受到那个想法了吧,菲雅“呼”地缓和了表情,但眼睛仍充满着寂寞的感觉。
“……‘不知如何应对’是吗?我好像也是呢。”
“嗯?”
“过去我也是那样。两人相处会那么尴尬,可能是因为我不知如何面对老师吧。虽然不是讨厌她——但面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老师,就不知道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直到现在还是一样。等一下回起居室的话,铁定会体验到过去以来最尴尬的感觉呢。因为不知道的事情又变多了的关系。面对同类闯的祸而受到伤害的人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那个人呢……”
关于这点,春亮也不知道。但是,眼前最重要的是——
春亮轻轻伸出他的手,然后跟往常一样抚摸菲雅的银发。
“现在我知道了你们都不知如何应对另一方。那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是我常问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做?你应该想要跟老师建立更融洽的关系吧?”
“唔……”
“要老实说喔!”
春亮轻拍抿着嘴停止动作的菲雅头部,结果她仿佛受不了似地叹了口气说:
“还……好啦,我并不奢望能像朋友那么要好……但最起码,也希望她对我就像对大家一样……这样也不错。”
“这样吗?”
很有菲雅的风格,是充满逞强的拐弯抹角言词。但至少可以知道那是她的真心话。
“既然如此,我得多帮帮你呢……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 ]
“嗯?”
春亮一低头看,只见菲雅忸忸怩怩地说:
“我…该怎么做才好……?原…原则上先问一下。”
“这个嘛——很简单喔。”
春亮往起居室入口那边看,一面回想切子进去起居室的模样,一面说:
“其实做的事都一样。原则上是不要勉强,但一有机会就接近她,只要能试着拉近双方的距离,不就好了?感觉就跟你对切子那家伙做的一样,结果不是很顺利吗?”
“……嗯,的确…也是呢。不过具体上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可是秘密喔。”
“你是指女生之间的话题吗?不说也没关系啦……总之呢,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困难。我也会在各方面多多支援你的。反正,好好加油吧。”
春亮又带着节奏性敲菲雅的头,那个举动让菲雅不悦地“唔唔唔”皱眉。虽然惹她生气并不是自己的目的,但看到她眼里的忧虑因为这样而消失,也算值得了。
菲雅粗暴地把春亮的手从头顶推开,仿佛在说“不要随便敲我的头啦!”
“关…关于她要如何对待我的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而已喔。所以我只是单纯问问看,那个,根本就不需要你来担心!而且这时与其担心老师跟我,倒不如先保护切子或为期末考做各种准备吧?别把心思花在奇怪的事情上——倒是你不是要上厕所?还不快去!我会盯着你进厕所的!”
“不,你大可不必盯着我进厕所喔!”
菲雅难为情地拚命从后面推着春亮。毕竟自己的确有必要上厕所,只好就这么往走廊的方向走——就在这个时候,有声音从那儿传来。
“嗯?从浴室传来的吗……”
“可能是更衣室的门没关紧吧?”
“是吗?那得关紧才行呢——不,等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如果还想要命的话!”
“我要,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春亮高举双手完全投降。保持高度警戒的菲雅不时回头往这边看,并慢慢走向更衣室,而声音也听得更清楚。看来不只是更衣室的门,搞不好连浴室的玻璃门都没关紧呢。如果是莎弗兰缇,她的确很可能会干这种事呢。而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好了白穗,再开一点……要放进去了喔……!”
“嗯,可以唷……嗯……”
除了两个人说那些话的声音,还夹杂着浴室常听见的哗啦哗啦水声。
春亮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浴室,全身铁定光溜溜,她们俩又是恋人,莎弗兰缇能变成男的。那样的资讯在脑子里不断盘旋,在这期间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仍没有停止。
“唔…哈……那个,等一下,莎弗兰缇……”
“要休息吗?”
“没错,休息……你那么拚命放进来,还真有一点不舒服呢。”
“啊哈,真是抱歉。因为我头一次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所以才会那么兴奋。”
“真拿你没办法耶,不过,对我来说也的确是很新鲜——嗯,那么休息完毕。莎弗兰缇,可以了,继续吧……”
“了解——因为不能弄脏洗澡水,要小心点喔。”
“呵呵,放心啦。漏出来的话就太可惜了,全都…给我吧……”
春亮“咕噜”地咽口水。不妙,这太不妙了吧。
“唔唔唔,那两个家伙在浴室里做什么啊……?总之里面的门也该关上呢。”
“啊~等一下啦,菲雅!”
春亮想伸手制止菲雅,但当然构不到她。只见她就当着春亮的面快步闯进更衣室。她的银发一从视野消失——
“呀啊!不…不要偷看啦!”
“我是来提醒你们声音都传出去了,门要好好关上啦!对了,你们在做什么啊?”
“这…这个,呃……”
就听到这些声音。可能是声调变了的关系吧?抑或是春亮的大脑容量超载了吧?接下来的对话就听得不是很清楚。
过没多久菲雅回来了。她背着手“啪”地关上更衣室的门,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并双手叉在胸前“嗯…嗯”地点头。
“嗯~那似乎挺好玩呢……”
“什…什么————?看…看到了吗?你看了吗?”
“那当然。你不安个什么劲啊?下次我也想试试看那个呢。”
“不…不行不行!我不准!”
春亮拚命摇着头说道,菲雅则挑高眉毛说:
“什么~为什么不行!我会小心不漏出来。边泡澡边喝冰冰凉凉的果汁,你不觉得是人生一大享受吗?我也想试试看!”
“……什么?”
两人互看着对方,春亮等心情冷静下来以后——
“呃~菲雅,麻烦把你在浴室看到的景象再说一遍。”
“莎弗兰缇把她那个特制果汁带进去,而白穗完全不必动手,让莎弗兰缇勤快地送到嘴边喂她喝。她说这是为了要表达歉意,觉得必须用公主级的待遇才行……喂,春亮!你干嘛突然抱头啊?”
“没什么……抱歉,刚刚是我不对。我实在是太白痴了……”
菲雅像纯洁的小动物般歪着头,表情讶异地说:
“?虽然不太懂你的意思,但你本来就是白痴啊,没必要自我厌恶吧?”

回到起居室。虽然刚刚已经说过溃道的事情,但菲雅不可能只因为那样就突然对她积极采取行动。想必还没有勇气吧。只是不时偷看溃道的次数徒增。当然,溃道仍没有改变她的地藏菩萨模式。虽然失望,但急也没用——总之现在的春亮也只能打开课本念书。
这时候白穗她们也洗好澡了。衣服没弄脏的莎弗兰缇继续穿原来那套女仆装,但为了整理刚刚珗澡时使用的茶杯,因此跟黑绘一起到厨房去。
另一方面,白穗穿着向此叶借的衣服。但跟切子不同的是,她穿的是家居服而非睡衣。
“……看什么看,小心我杀了你,人类。”
“没…没有啦,只是觉得洗完澡的你怎么换了个发型呢……”
“因为头发湿湿的很讨厌,就跟用变态眼神看我的人类一样惹人厌。”
白穗嗤之以鼻“哼”了一声,然后甩着难得绑起来的头发回到桌边。可能觉得不能浪费时间吧,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她的脸颊因为刚洗完澡而微微泛红。平常就知道她皮肤很白,所以这个模样让人觉得格外新鲜。而且向此叶借的衣服果然还是有些不合身,多余的布料让她的胸前敞开,当她做出朝笔记本往前倾的姿势就显得相当危险——
凝视——
忽然间春亮环顾四周,感觉到半眯着眼且充满杀意的眼神×3。
“唔……好…好了,念书了念书了——”
春亮像是为了躲避那些视线而埋首于笔记本,并移动自动铅笔。读书会又开始安静无声,几乎只听到锥霞指导白穗的微小声量。
不过那安静的时间持续了几分钟,忽然间菲雅整个人瘫在笔记本上。毕竟她也洗完澡了,集中力似乎见底了呢。
“唔……好痛苦,真的太痛苦了。真巴不得现在就立刻考试,让我脱离这个痛苦吧。然后等考完之后再痛快地大玩特玩……”
“那是大家共同的愿望喔,所以现在用功念书吧。”
如此回答菲雅的春亮,也看了一下似乎准备提醒他们不要闲聊的溃道。但该说是早就料到吗,她只是直盯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所以菲雅并没有关上她的话匣子。
“啊,话说回来,之前运动会拿到的入场券还没用耶,我都给忘了呢……那是什么地方的入场券啊?”
“不要闲聊啦。不过,我倒是有听朋友稍微提起……好像是位于柜藤大饭店楼上的游泳池设施,还说场地相当高级又很好玩呢。”
“什么,游泳池!感觉不错的样子耶,我一定要去玩玩看!”
“你根本不会游泳吧?”
“就是不会游才更要去啊!毕竟我聪明过人,只要经过练习,铁定很快就会游的!就决定考完试到那里放松心情吧!”
“如果你觉得OK,我倒是无所谓啦。反正那入场券好像有使用期限,若没去就这么放着变废票又很可惜……不过,若不等切子的问题解决完,应该也没办法去吧。”
此叶如此说道,切子畏首畏尾地说:
“啊~很抱歉切子这种人给各位添了这么多麻烦……”
“别放在心上啦,只要对方出现了,我们就会立刻摆平他的。这样也可以顺便当成是解决事件的庆功宴呢。你也一起去怎么样?……啊,不,当然也要你愿意去啦。对了,锥霞也有点不方便呢。不然还是找其他地方好了……”
这时候菲雅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似地没把话说下去,眼神也不时偷瞄她们俩。春亮也知道菲雅在意锥霞的理由,她应该不太方便去游泳池玩呢。虽然他是那么想——但锥霞抬起头稍微思考之后,居然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覆。
“……游泳池是吗?这个嘛,我是无所谓。应该有办法解决吧,大概啦。”
切子也像在想什么似地想了好一会儿,但最后露出懦弱的笑容并点着头说:
“那个……如果你们不介意跟切子这种人一起去的话,切子很愿意去……!”
“唔‘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而且切子也很想去一次那里的游泳池。切子的爸妈有朋友在类似旅行社的地方工作,搞不好也能拿到入场券呢……”
“是吗?那就好。不过,你那个腰包到底装了什么啊?怎么膨得那么厉害啊?”
切子突然表情变得很开心地说“啊,这个啊——”,并拿起摆在桌子旁边的腰包翻找。虽然大家的集中力终于磨光而出现行为脱轨的现象,但溃道却像是睁着眼睛睡觉似地动也不动。而试图从旁制止的白穗不悦地咂嘴,但那两个人似乎都没听见。
“切子颇喜欢跟超自然有关的东西,尤其容易被别人没有的东西所吸引呢——像这个是摺叠式的四倍探测棒,这是平成塔罗牌、这是携带式萌通灵板……”
“虽…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不过还真惊人呢。”
桌上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菲雅满是怀疑地看着那些东西,不过其中某样东西却让她皱起眉头。它的外表充满了缝补痕迹且爪子看起来格外凶狠,还有一双只能够用“邪恶”来形容的空洞眼睛……是一只熊熊(疑似)的布偶。
“唔,你不是带了人偶吗?该不会敌人在找的就是这个……?”
“咦?啊,这个‘丘里曼边境伯爵’并不是唷——只是因为它的外表触动切子的心弦又可疑,所以最近才在夹娃娃机夹到的。更何况它的头可是牢牢连在身上呢——”
切子边说边转动布偶的头,它的脸扭曲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怕。若想像那只熊的叫声,铁定是“咕唷咕唷……咯嘻嘻嘻!”这种感觉。
接着菲雅要切子用那副奇妙的塔罗牌帮她占卜。
“呃——逆位的‘电话诈骗’……这代表‘亲情’、‘真话’还有‘看得见的事物’。然后,说到这张牌以什么位置出现的话……啊啊,是正位的‘数位电视地面广播’!”
“什…什么?那是好是坏?”
春亮叹了口气,停下手边的动作并抬头看起居室的时钟。时间已经相当晚了。此叶仿佛事情告了一个段落似的“唔——”地伸懒腰,胸部还因此而晃动。
“差不多就这样了。剩下的只要不被故弄玄虚的问题迷惑,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的……我知道了,应该是…没问题…吧……”
看来锥霞也教得差不多了。白穗“呼,”地大大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的她则啪哒啪哒地阖上课本。
“夜知,大家的集中力也都磨光了,今天的读书会就到这里结束吧。”
“说得也是呢……要是明天爬不起来,花的心血就也毫无意义了。这么说应该没错吧?反正该做的事,这个嘛~也大致都做了呢。”
“……话说回来,白穗你们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家。现在还赶得上最后一班电车,就算搭计程车回去也无所谓。总之我不想让莎弗兰缇在这间房子过夜……我无法想像愚蠢的人类会做出什么事情。”
“喂!”
不要把人家说得像野兽似的。但不知为何菲雅跟此叶也拚命点头赞同,仿佛在说“一点也没错!”然后准备留下来过夜的切子微妙地往后退并说:
“真…真有那么危险吗……?那切子可能决定得太匆促了……!”
“你不要当真喔!应该说,你们不要讲这些令人害怕的话啦!”
这时候锥霞“咳咳”地清喉咙。
“不过……毕竟是在初次见面的对象,而且是异性的家里过夜也难怪切子会感到不安。说起来,在这之前没出什么差错算是碰巧,但不表示今天不会发生第一次的差错……虽说是蠢毙了,但如果要除掉那份不安,现在就应该先动手呢。”
“怎么连班长也……!”
当春亮发出不满,双手仍叉在胸前的锥霞毫不理会地把眼神别到一旁。仿佛是在为了某事焦虑,或者紧张似地用食指“咚咚咚”地轻敲手臂。
“我…我的意思是——这只是比喻喔。若有另一个跟她有相同立场,但平常不在这个家过夜的人也留下来过夜……或许也是不错的办法呢。如此一来那个,应该就能够稍微消除初次在陌生人家里过夜的切子心中的不安。而且让她们一起睡,也能成为阻止某人夜袭的防波堤呢。那…那个——我先声明一下,因为我是班长,若是为了防止同学犯错而要我担任那个职务,我是毫无意见,也就是说——”
“在下同意上野的意见。”
此时完全没料想到的人物开口说话了,是一直默默听大家对话的溃道。
“别校的女生住在男学生的家里,虽然知道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身为老师的在下绝不能置之不理。为了防止过错发生,就让在下跟她睡同一个房间吧。”
“什么?”
溃道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讶异地说不出话的锥霞。然后单纯地询问:
“有什么问题吗?在下觉得老师比学生更适合担任这个职务呢。”
“……没有。老师你说的…没错……”
不知为何,锥霞失望地垂下肩膀并沉痛地叹了口气。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散发着“错失千载难逢之机会”的氛围。这是为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
“那么在下就留下来叨扰了,不需要帮在下准备餐饮跟换洗衣物。无须客气。”
面对正经八百说这些话的溃道,春亮他们只是无言地面面相觑。
原以为读书会结束后,就能够从这老师带来的紧绷感得到解脱——
看来这个想法似乎太天真了呢。

即使在梦中,脸颊的伤痕还是会痛。
(……刹。)
浮现出妹妹的名字。浮现出她的笑容。浮现出她平常戴在头上,为母亲遗物的小花发夹。还浮现出她懦弱的微笑、幼犬般的下垂眼、就算是一点小事就说对不起的毛病。
那或许是这个梦萌生的一半理由。类似的伤引发疼痛,所以才会触动回忆一
然后另一半的理由,铁定是学生的询问。过去的伤引发疼痛,所以才会触动回忆。
触动不愿回想的回忆。
片段画面在眼神深处闪过。包包的伤痕。曾几何时,两姊妹不再一起洗澡。叽嚓叽嚓的声音。一再消失不见的室内鞋。为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叽嚓叽嚓的声音。懦弱。微脏的美工刀。叽嚓叽嚓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早晨。当她回头说“我出门了”,却是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叽嚓——
残留的是痛楚。闪亮的刀刃,与划过脸颊的热度。
残留的是伤害。被疯狂控制的妹妹,之后在刹那间回复的——有如奇迹,有如诅咒般的理性与理解的光辉眼神。在绝望的情形下了解自己做出伤害姊姊的事情,内心有如中了致命伤地后悔不已。
然后残留的,是哀悼。
低头看着妹妹从建筑物顶楼跳下来的暗红色身体,自己内心——
脸颊的伤感到疼痛。痛楚、伤害、哀悼。
痛楚诉说着自己的软弱。诉说极度软弱的自己所犯的过错。
自己若够强的话,是否就能拯救妹妹呢?
若强到能够守护任何事物,察觉所有事物的话——
啊,所以。
才希望自己是强大的存在。
虽然知道为时已晚,但如果那么做能作为补偿,能当做是向遭到诅咒那种不甚了解的东西玩弄,而失去性命的妹妹赎罪方式的话。
必须要变强。
所以,要更强、更强、更强。
(必须……得要变强……)
没错,变强,变强。要变强、变强、变强变强,让自己在这次有能力保护某人。

因为想上厕所而醒来。可能是在读书会上喝了比平常还要多的果汁跟茶的关系吧。正因睡眠时间又比平常短,所以更想一觉到天明……但都醒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春亮半梦半醒地走向厕所,当然也是半梦半醒地上完。就在他背着手把厕所门“啪哒”地关上时,忽然有微微的怪声传进耳里。
是硬梆梆的声音……“喀”的一声。
“……?”
这不禁让春亮感到在意。于是他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绕到客房所在的缘廊。因为他觉得刚才的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缘廊。就季节上来说已经是冬天,平常都打开的缘廊玻璃门,到了晚上当然就会关上。从隔着庭院与缘廊的玻璃门透进来的月光,以极淡的色调照着春亮的脚边。靠着那道自然光,春亮好不容易来到当初带溃道与切子进去的客房前面——
(喔唔!)
溃道就在那里。她仿佛守护这房间的保镳似的,闭着眼睛坐在纸门前面。身体微微靠在其中一只立起的膝盖,另一只脚则像是盘腿而坐。摆在那只脚上的当然不用说,就是她单手握着的铁铲。恐怕刚才的声响是那把铁铲因为什么动作而撞到地板发出来的吧。
(为…为什么在这种地方睡觉……?而且还是这身打扮……!)
溃道并没有穿平日常见的运动服。上半身是短袖的体操服,然后下半身——只有内裤。笔直又修长的双腿在淡淡的月色照耀下,仍然没有失去她的白皙度。乌溜溜的长发与白色立起的膝盖,带有某种幻想的对比。
到底该当做没看见而离开呢?还是原则上提醒她“小心着凉喔”?
正当在为那两个选择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间溃道的眼睛猛然睁开。
“——想夜袭吗?这个混蛋!”
“咿咿!”
一瞬间领口就被揪住,后脑勺被压在玻璃门上。当然,脖子上还多了闪闪发亮的铁铲。虽然这可以说是今天从超商回来时的影像重现——但还是有许多差异。像是老师只穿了一件体操服,或是赤裸大腿不断逼近而来,与充满杀气的眼神完全不同,嘴角竟带着口水等等。许多地方还是当做没看见似乎比较好。
“不…不是的!我是因为听到怪声,想说会是什么东西!我发誓,自己可不是那么不知死活的人……!”
“唔 。”
有些睡眼迷濛的溃道,直盯着春亮并由上往下地打量他。重覆好几次那个动作之后,铁铲终于才离开春亮的脖子。
“……原来如此。你有穿着衣服,似乎不是夜袭呢。”
“那就是你的判断来源吗!”虽然春亮很想狠狠吐嘈,但没事还是不要惹事生非。春亮努力不让溃道的模样(尤其是下半身)映入眼帘,然后说: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屋外……”
“在下是在守夜。但如果房间里有个人不睡,就会妨碍到想睡觉的人。就算是睡熟了,也很可能会被什么声响吵醒。既然如此,就应该待在户外。”
“你说守夜……可是你刚睡着了,对吧……?”
“不,在下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溃道老师说着幼稚的藉口。不行,实在非常想纠正她口水的事情。虽说就算纠正了,她也只会说“……那是汗”,然后擦拭干净而已吧。
“在下不是不相信你,但既然选择负责保护,在下就会保护她。若是为了达成那个任务,就算整晚待在房间外面也不算什么。”
溃道是认真的,这点倒是无可置否。
其实春亮也知道。就算刚刚她在打盹,但在这以前应该都是醒着的吧?她应该就凭着那股认真,全神灌注地持续注意不确定会发生的夜袭或者其他威胁吧。
就为了那一位今天才刚认识,也不是自己学生的少女。
不管她这个人再怎么认真,这种事情是合理的吗?真的值得让她认真到这种地步吗?没错,搞不好——
“这是不是…有什么理由呢?”
“……你在说什么?”
“我是指,老师你那么认真说要保护切子这件事。”
这时候氛围不一样了。在淡淡的月光下,溃道把视线别开。
总觉得她的眼睛,充满了跟刚刚凝视切子时的相同情绪。
是追忆。追忆过去曾发生的事情,追忆现在已经不在的事物。
但终究没有根据,单纯只是直觉。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进一步追问。尽管如此——既然对方只回以叹息与沉默,那就只好自己问了。
“……请问跟老师的妹妹,有什么关系吗?”
溃道开口回答了。如果对着月亮说的话可以算是回答的话。
“为什么这么问?是基于好奇吗?”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并不是好奇,或许该说是想知道她闪避菲雅她们的理由吗?想知道她说“不知如何应对”的理由吗?想知道该如何针对那点做处置吗?希望她能够跟大家缩短距离吗?这些理由都对,但总觉得理由似乎不只那些。
“我只是觉得……老师好像在强迫自己做什么事情,看起来好像焦躁不安的样子。因此,想说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如此而已。”
“帮在下的忙…是吗?”
看得出来溃道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那是针对谁,针对什么事情而笑。
然后她接下来说的是——
“那在下反问你好了,夜知春亮。你能够做什么呢?就算你知道小在下七岁又懦弱,脸上总是露出无力的微笑,贴心到存零用钱买铁铲送给姊姊当生日礼物,而且遭到霸凌,却不敢向在下这个软弱的姊姊发出求救信号,只是用不知用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基于什么理由及什么手段而得到手,至今仍充满未知谜团的被诅咒的美工刀疯狂地伤害自己,然后对伤害姊姊一事感到绝望而结束自己生命的溃道刹的事情——你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
“……!”
她的声音直到最后都很平顺,也非常冷静。但从那些话的内部透出来的,是往听者重重一击的沉重感——以及模糊到连针对的对象都不清楚,唯独其存在很明确的诅咒。
当春亮回过神,发现溃道的视线仿佛已经射穿自己,而且没有一丝笑容。
只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漠眼神。
“在下知道你想做什么,也明白你为什么要深入了解在下的过去,想知道在下的事情。但你根本就帮不上忙。正如在下先前所说的‘不知如何应对’,就连在下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如何应对。对于不知道理由的事情,应该是无法解决吧?无论是在下,抑或是你。”
喉咙好干,但春亮反射性地开口说了话。
“……既然不知道理由却不知如何应对……那下定决心主动接近,不也是一种方法吗?不是也有‘接近以后才意外发现,实际上不如原本所想的’那种状况吗?”
“但是,也有反而更不知如何应对的状况。”
没有一丝停歇的溃道,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轻轻反驳。
然后,她轻轻地叹气。
“更何况……在下本来就无意优先解决那个问题。对在下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其他的都等同于琐事。”
“……你所谓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当春亮如此反问,溃道的头发前后滑动,她在点头。可能是想把头发固定好,或者有其他意义,她轻轻把手伸向自己的发饰——
“就是变强这件事。因为在下不希望自己过去太软弱而无法保护重要的事物这种事,再一次地发生。”
那似乎已经是她认定的事情,也是当初开始这段对话的其中一个问题的答覆。
她在切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因此真心想好好保护她。
对溃道来说,那或许是实验性质的事情。自从失去妹妹以后,她应该一直想让自己是坚强的存在吧。而且事实上,她也的确一直在变强。这将是用来确实证明自己的情况,证明那个方向的正确性而造访的——实验。
“所以——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但在下实在无意接受你的愿望。因为在下不认为那是能够促使自己变强的动力。在下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不,只有一句话。虽然身为受学生期待的老师不应该说这种话,但毕竟现在不是在学校上班的时间。若只是以溃道忌的身分表达意见,那在下倒是有话想说。”
“是什么话呢……?”
春亮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询问。
她回答得很快。没有闪躲春亮的眼神,冷漠的眼睛也没有出现温暖的神色——
她只讲了一句话。
“——不要为了无聊的事情妨碍在下,如此而已。”
那是非常明确的拒绝。
在她的价值观,跟菲雅她们建立良好的关系,以及为了那件事而做的努力,都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也就是说,是没用的行为。
完全被她切割掉了。
两人已经无法可说,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时间仿佛静止了,但不能让它一直静止下去。过没多久,月光微微摇动。微凉的空气轻轻流动,然后——

“我要尿尿……”

纸门“咻——”地拉开,切子从房里走出来,使得紧绷感一下子全消失不见。差点让人像泄了气的汽球似地瘫软在原地。
眼皮大约闭了八成的切子,缓缓蹒跚而行。可能是尺寸不合的关系,睡裤还斜斜滑落到腰部,那模样看起来相当危险。
“切…切子,你不仔细看前面走路很危……哇!”
结果警告无效,她整个人撞了过来。因为看起来她快倒在地上,于是春亮反射性地用手环住她的身体将她撑住。但可能是脚没有使力吧,结果切子“咚”地直接瘫坐在缘廊。或许是那个冲击把她震醒了,她眼睛眨呀眨的——
然后整个脸颊红通通的。极近距离,环住自己身体的手臂,滑落的睡裤,那些资讯在她刚睡醒的脑子里连结起来的答案是——
“果…果然还是……给人‘我要收取费用’的感觉……?如果你不介意…切子这种瘦弱:
其貌不扬又平坦的身体——那也没办法。毕竟切子是身心被榨取都理所当然的弱者……刚刚睡前不经意上‘超级机器人大占卜’的网站时,切子就有这种预感呢。今天切子的命运关键字是
‘指挥艇组合’。啊,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它所暗示的就是合体呢……!”
“不是啦!总之你搞错了!你仔细看,这里是走廊!”
“……你果然是来夜袭的吗!”
“你也看到是这家伙自己撞过来的吧,老师?怎么又突然冒出那种可能性啊!”
正当春亮反问的那一瞬间,传来屋子某处的纸门“滋砰!”被拉开的声音。没错,现在是深夜,其他房客不可能没听到这样的吵闹声。
首先出现的是此叶。锐利如刃的目光在她眼镜后方闪闪发亮。她快步地从缘廊走过来。慢个几秒出现的菲雅也从隔壁房间冲出来,仿佛跟此叶并肩似地慢慢走近。
死。
此时浮现在春亮脑子里的,只有那个字。得找个藉口……不对,或许应该先逃再说。有谁能帮忙呢——正当春亮转头寻找协助,却在视野边缘捕捉到连黑绘也从别馆的窗户跳下来的时候,春亮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此叶狠狠地用斜眼瞪了一下春亮,然后从他旁边走过去。菲雅也用非常自然的动作用力踩了春亮一脚,然后也是从他旁边走过去。接着两人同时把缘廊的玻璃门整个打开。没错,菲雅她们之所以冲出来,并不是为了要教训春亮——
“来了。虽然不晓得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可能是尾随在你们后面吧?然后等大家都睡着再动手,真是辛苦他了呢。”
菲雅与此叶轻轻呢喃,与她们露出的锐利眼光完全相反。听到那些话的溃道也“唔……!”地从喉咙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然后啪地转身。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名入侵者。
看着站在围墙上的那道人影,传来切子喃喃自语的声音。
“啊,是妖怪。”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鬼魂,是具有实体的威胁。
对方披着大大的披风,披风下方的上半身是——虽然很难形容,但她穿的是布。分辨得出是女性的隆起处部分用布随便地缠住。若说是缠腰的白布条,或许真的是呢。但又不像校园暴力漫画里所看到的那样稳稳地缠住,多余的部分还任其随风飘扬呢。虽然用了好几块布,但遮住的部分只到肚脐上方。下半身则是若隐若现的超暴露短裤——及覆盖着脚尖到大腿的长靴。对春亮来说,还觉得她倒不如干脆穿长裤算了。
撇开她的服装不说,最令人在意的莫过于她的脸了。看过以后果然体会得出切子为什么说她是“妖怪”。在她一头随意乱剪的头发下面,是一块从额头盖到嘴巴的四角布。虽然觉得她那个样子应该是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春亮你们不要到外面去。黑绘,这里就交给你保护了。”
“了解。小此、小菲菲,小心喔。”
黑绘走向靠近缘廊的外侧,菲雅与此叶则取而代之地走到庭院。她们一面与站在围墙上的人影缩短距离一面说:
“你就是对切子紧追不舍的那个家伙吧!给我下来!”
“……”
对方甩着披风与衣服,还有脸上的布下来。从翻起的那块布底下稍微露出的嘴巴判断,看来她并不是无脸怪呢。
虽然对方赤手空拳没携带武器,但菲雅她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们稍微摆出备战姿势,进一步地询问:
“你是骑士领的人吗?报上名来!”
“……没错,我是搜集战线骑士领的骑士。我叫做傅婷昆兹贝利。”

对方喃喃地回答,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性。若没有看到她隆起的胸部和滑嫩的大腿加上她使用的第一人称,很可能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呢。
自称是傅婷的敌人微微转动头部。从那个动作判断,似乎是往缘廊这边看呢——原来即使脸上有那块布,她还是能确实看到前面吗?
“……把‘哭喊的无头人偶’给我!”
春亮把切子护在背后,因此她从后面探出头说:
“切…切子已经说过好多次,虽然切子知道你不会相信切子这种人说的话,但切子真的不知道那种人偶!若知道的话就会给你,那个,对了,请你告诉切子!那个是什么样的东西?若切子有头绪的话,就马上回答你——”
“……一言以蔽之,就是给我。若要继续藏起来,我会不择手段逼问你。”
傅婷像是打断切子的话似地往前踏出一步,当然,菲雅跟此叶都挡在前面。
“哼,看来你实在讲不听耶。要是你肯相信她,就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了呢!”
“讲不听不就是骑士领的基本吗?虽然我印象中不曾跟那群虐待狂好好讲过话。”
“箱型的恐祸、村正,我这次的指令并不是破坏你们。若你们不插手管这件事,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菲雅闭上眼睛一下,仿佛在回想什么似的。仿佛把回想起的什么事情,再次烙印在心里似的。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同时,菲雅露出大胆的笑容说:
“那可不行,因为切子拜托我们保护她。所以我要对你说——如果你愿意乖乖离开,我们就放你一马喔,骑士领!”
“……一言以蔽之,这是无法理解的理论。”
她用指尖抚摸脸上的布,仿佛在梳理发尾似的,这动作或许是觉得很受不了。不过她也没有停下脚步,慢慢地缩短跟菲雅她们的距离。正当春亮咽着口水说:“看你们的啰”,切子用力拉着他睡衣后面说:
“要…要不要紧哪?那个妖怪是妖怪,切子因为拚命逃跑,虽然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总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怪东西——!”
“喔…喔,是吗,也对。不过你放心啦,该怎么说呢……对了,我记得刚刚也说过,那些家伙可是比我还要厉害的灵能者呢!然后,那些家伙也会做出跟她不相上下的怪事……但那全都是不对外公开的灵能秘招。若你能够保守秘密,就算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话说回来,还没把菲雅她们的真实身分等事情详细告诉切子呢。或许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告诉她,但眼前先用“灵能者VS像是妖怪的家伙”的构图说服她吧。这时候黑绘也稍微动了一下她茫然的眼神——
“对对,其实我也是灵能者呢。像现在就是用吾之守护灵·乌溜溜秀发命的力量,完美守住这里呢。因此你大可放心。但为了不惹怒守护灵大人,也麻烦你要保密喔。”
“虽…虽然不很清楚是什么守护灵,但名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知道了,就算嘴巴裂开,切子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了。总之——不管怎么说,那些家伙可是相当强,你不用担心。”
但老实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即便是二对一,也不一定能轻松打赢对方……若眼前的敌人也有佩薇的疯狂与执着。
当春亮就这样将眼神回到菲雅她们那边的时候,忽然间发现旁边的溃道正看着自己。但一瞬间又把视线飘向庭院。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稍微思考之后,春亮明白了。
那一定没有意义。只是对听到的单字有反应,反射性地往这边看呢。
没错——就是“强”这个单字。
“……”
溃道没再看春亮一眼,只是凝视庭院的敌人并抿着嘴巴。虽然她不发一语,但握在手中的铁铲把柄却咯咯作响。
或许,那就是她想表达的言词呢。
“……〈geist〉……”
傅婷当着此叶的面前念念有词,并同时轻轻举起手臂。瞬间,她的右手周围闪着青白色的光芒。那是只容许存在一瞬间,疑似电光的闪亮残渣。当那道刹那间的光芒消失的时候,傅婷的手里像变魔术似地出现了长长的棍棒。
不,与其说那是棍棒倒不如说是木条,是大小刚好能够单手握住的一般四角形木材。但光从它两端的锯齿切面来看,更突显出那个武器是多么随便而且多么的腐朽。
(唔,那种东西是打哪儿弄来的……?)
这时木条打了过来,此叶反射性地挥舞加入了刀刃利度的手刀迎击。双方发出低沉的声音并弹开,略微惊讶的此叶同时重新摆出备战姿态。手部感应到的感觉并不是砍不断——但是,能够一度跟这手刀战得不相上下,实在是太不寻常了。看来那不是普通木条。
即使她心里在想那些问题,傅婷仍甩着看似很难行动的披风继续追击。刀术相当不错……虽然用这种方式评论她的木条攻势,感觉会亵渎到日本刀。
此叶边转身边闪躲,并用手刀接住自右边打上来的木条。尽管攻击速度给人轻快的感觉,但是从它的冲击力道却感受得到厚重的破坏力。很可能连岩石或水泥都能粉碎。
接着傅婷继续往前逼近,并且以高高举起的姿态,把她的武器往下挥。但此叶早料到她会那么做,因此双手交叉在头顶地接住这一击。正当她心想“再这样下去或许能像剪刀那样砍断木条吧”往手臂灌注力量的时候——
“怎么有这么逊的战斗。我想特别夸奖你呢,老实说那个烂武器很有负责被干掉的敌人作风,实在太适合你了!因此——第十一号机关.裂式波山态‘鲨鱼之牙’,祸动!”
菲雅让魔术方块重新构筑出巨大又厚实的锯齿。无数颗凶恶的牙齿与钢铁的质量,不需要像原来的锯子那样拉动地锯东西。从旁边冲过来的菲雅轻轻一跃,锯齿瞄准了此叶挡下的傅婷的木条,垂直挥了下去。
刹那间,像是被敲击的冲击力道传导至双臂——然后手臂忽然间变轻。
“嗯,乳牛女,感谢你充当很有你个人风格的单调基座,辛苦了。”
“啊~真是的,你就只会等着坐享其成而已……!我明明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也有办法破坏她的武器。”
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不发一语拉开双方距离的傅婷。她手上的木条几乎有一半被砍断到体无完肤呢。
“那么,我说你这个叫傅婷的,打算放弃了吗?”
“不得不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怎么可能……”
“唔!”
挺起胸膛感到不屑的菲雅皱着眉头,此叶也眼神尖锐地看了傅婷一下。
傅婷把折断的木条往脚边一丢。接下来她的手部周遭,仿佛重现刚才的景象似地弹出青白色的光——而一瞬间之后,她手里再次握着跟先前一样的木条。
“呿,她这是在变什么魔术?又出现了耶。”
“能确定那并不是普通木条呢。否则在碰到的瞬间,我就会把它变柴火了。”
“是被诅咒的木条吗?老实说这名称挺蠢的,而且一直出现也让人无法接受。”
心想“算了”的菲雅让手中的锯子变形成又长又大的劈刀。
“总之——既然无法破坏武器就了结,那就只好设法搞定本尊了。掩护我吧!”
“应该是你掩护我!”
两个人边那么说边同时往前冲。
冲在最前面的菲雅把劈刀刀背大大往下挥,想当然尔让对方给闪过了,劈刀的尖端因此嵌进地面。此叶早就料到傅婷会闪避而绕到后面。她闪躲刺出来的木条——假装那么做,然后以空手接白刃的动作用双手夹住。趁机重整态势的菲雅,则在敌人背后露出奸笑。
她保持着跪立的姿势,把插进地面的劈刀对准傅婷的身体斜砍下去。但这时候,传来“嘎”的声音。是比拔出来的钢铁速度还要快的某种坚硬东西,阻止狂奔的声音。
“两根一起来?”
傅婷把左手伸向背后,而握在她手上的,又是那种木条。她转动手腕让前端向下,防御着菲雅的劈刀。
“唔唔唔……这种玩意儿,我很快就会再摧毁的……!”
菲雅双手使力,试图直接砍断木条。但下一秒钟,挡住劈刀的木条却轻而易举地倾斜。可能是对那空荡的手感感到不可思议吧,菲雅疑惑地皱眉并抬起头来。
也难怪没有手感,因为那木条只是被插在地面而已。而傅婷的左手已经出现第四根木条。那木条朝菲雅挥下,狠狠打在她的肩膀。肉与骨头都发出不寻常的咯吱声。
“唔嘎……!”
“菲雅!”
傅婷乘胜追击。菲雅连忙滚到地面试图闪避她瞄准头部的攻击。
“——!”
结果那木条“嘎咿”地被弹开。造成这状况的,既不是拷问道具也不是手刀。
是铁铲。
“溃道老师,你在做什么啊?”
总之以空手接白刃之姿挡下攻势并往后退的此叶,往缘廊看了一眼。也看见春亮他们紧张地大喊“老师?快回来啊!”她是自己跑来的吗?
“在下要帮忙。”
以极度严肃的眼神瞪着傅婷的溃道简短回答。
菲雅虽然皱着眉头抚摸着肩膀,但似乎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她一面缓缓站起来,一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那个——我们很高兴老师的心意,但普通人做这种事还是很…危险呢。”
“尽管如此,在下还是要参与。而且非做不可……”
她这些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此叶不懂,但知道她不会回心转意。没错,那句话仿佛是要刻划“若这时候无法那么做,那在下活着也没有意义”的意思在她心里似的——
“……非做不可?”
“那当然。这不是因为学生在战斗而老师在一旁观战而感到羞耻,也不是悲叹小孩在战斗而大人在一旁观战——纯粹是在下自己的理由。没必要取得你们的同意。”
此叶一面心想“居然被一个只活二十多年的人说我们是小孩”一面叹了口气。这时候时间到了。原本观察新角色登场的傅婷,左右两手拿着木条开始往前走。是二刀流吗?
“可恶……乳牛女,总之快点摆平这家伙就行了!我们上!”
“那是当然啰……啊‘真是的,没办法了!老师,拜托你不要强出头喔!”
“在下会妥善处理,那么——行动!”
然后三人朝着傅婷扑过去。只见此叶挥舞手刀,菲雅的拷问道具发出低吼,以及听见铁铲与木条撞击的声音。那奇妙的武器似乎并不是什么被诅咒的道具,但是在傅婷手上又顽强得不像一般道具。难道它原本就是使用坚硬材质的特别订制品吗?或者是把市售商品加工成高强度呢?无论是哪一种,都没听说过有那种铁铲呢。
在此叶的眼里,溃道的动作并不像是门外汉。虽然不及文化祭遇见的恩.尹柔依,但是以普通人来说,实力的水准算是令人瞠目结舌呢。姑且不追查她在哪里学到这身技艺,但实际上她应该也累积了这类战斗的修练呢。
另一方面,傅婷对于敌手增加至三个人这点并没有特别在意,她只是不发一语地排除碍事者。与手刀、拷问道具交错的木条也数度折断,但她每次都会变出新的木条,边甩着衣服跟披风边像跳舞似地发动攻击。
时间与双方的距离都无法估算。断掉就又会冒出来,有时是断成短短一截的木条就直接冲过来,又有时是傅婷会在交手途中松手并变出其他木条,转而瞄准从背后逼近的其他敌人。可能是自知就三对一的人数来说,自己很不利吧。因此她不断地移动脚步,仿佛是刻意利用
“武器会断掉”这点而变幻自在的战法。
“可恶……你挺能打的嘛!到底带了几根本条在身上啊!”
反覆出现在眼前的,是过于短暂的破坏与产生的循环。
眼前有无数的残骸,四处飞散的木屑,木条碎裂掉在地上的碎片。散布在庭院的数量,已经多到不注意那些东西就会被绊倒。
当此叶察觉这状况时,溃道忽然整个人站不稳,正是因为脚下的残骸而失去了平衡。
“……!”
此叶硬是卡到了溃道前面,像是要用身体撞击似的逼退了傅婷。而溃道则是趁着稍稍和傅婷拉开距离时,重新站稳了身子。此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敌人说道:
“把庭院搞得到处都是垃圾……你可知道谁得打扫这些东西吗?”
“那的确连我都觉得非常抱歉,我本来就不喜欢吵闹跟乱七八糟的环境——其实我很想把这里打扫干净呢。”
“你还真敢说呢。既然这样,就拿出扫帚代替你制造的垃圾吧!”
“……要拿出来是没问题啦。”
青白色的光一闪,然后出现在她手上的,并不是木条。
而是扫帚。
“竟…竟然敢耍我!”
“我有同感——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她能够拿出别的东西,那么木条就不是被诅咒的道具之类的东西呢。那或许跟你在文化祭的时候,所进入的像是万花筒的道具有某种关连吧。譬如说,能够从类似仓库的空间取出源源不绝的物品。”
“原来如此……以我的看法‵第一候补是她脸上那块布,第二候补应该是披风吧。那两样东西都太奇怪了。”
傅婷一面用指尖抚摸脸上的布,一面说:
“……既然被你们看出来了,那就没办法了。若要一言以蔽之的话,外套是正确答案。它的名字是……‘仓库外套’。”
“哼,还真是直接。反正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倒是你怎么净拿出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你可以拿剑或斧头没关系,总之认真点战斗啦!”
“……只是那种武器不符我的个性罢了。从这里拿出来的物品都会增加强度,因此只要满足方便使用与容易补给的条件,是什么样的武器并不重要。”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斗胆地拿木条或那把扫帚战斗啊?那真的让人很讶异耶。我说乳牛女——‘法兰克王国的车轮刑’!”
话说到一半的菲雅,很贼地丢出车轮。傅婷立刻举起左手接住车轮。当然,她不是赤手空拳接住。仔细一看,四处散落着碎片——那是出现在傅婷手里的砖块残骸。
傅婷再次摆弄脸上的布,无奈地喃喃自语:
“……又乱七八糟了啊……”
“唔唔唔,你这家伙到底想把我们耍到什么程度啊!”
“木条、扫帚与砖块……全都是居家修缮中心可能会贩卖的东西呢。不能再让她增加垃圾量了,得快点解决!”
菲雅与此叶同时缩短与敌人的距离,默默调整好呼吸的溃道则举起铁铲。
这时候傅婷从她空着的一只手又变出木条,然后喃喃地说:
“……若要一言以蔽之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一把武器也不弄坏而顺利结束战斗——结果,那里只会增加你们形同垃圾的残骸。”

春亮紧咬牙根凝视那个景象。刚开始原以为应该有办法解决——结果并不是很好对付的敌人。虽然不认为菲雅她们会输,但也不认为她们能够马上做出了结。
“就算我出马带着此叶也……可恶,也无法改变什么吗?”
“就算不使用小此的必杀技,对方源源不绝的武器也是会坏掉。”
“黑绘,你可以过去帮忙吗?对了那个,我愿意再发‘有求必应券’给你。”
“嗯——我是很想出面帮忙啦,毕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呢。”
“跃跃欲试?”
春亮如此反问,黑绘迷濛的眼睛往这边看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傅婷那儿。
“我不太会形容……但总觉得那个人似乎有边做什么考虑边行动。如果她有什么绝招或作战计划,趁我离开这里的那一瞬间攻击小切或阿春,那就伤脑筋了。不过,一旦这不相上下的状况有所转变而导致小此她们处于不利的局势,我也不得不出马帮忙就是了。”
虽然不是很懂,但既然黑绘都这么说了,可能她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吧。若只是攻击自己倒也还好,但对方的目标是切子,总不能让她置身在危险之中。
“可是连老师都那么努力应战,我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咦,切子你怎么了?”
原本一直躲在春亮后面的切子,轻轻地走到前面。不过她的一只手,仍不安地紧抓住春亮的睡衣。站在春亮旁边的她,一面凝视庭院一面说:
“搞不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咦?”
“大家之所以那么拚命……都是为了切子这种人对吧?切子觉得很抱歉,也觉得要是有人因此受了重伤,那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切子也想帮忙。或许会是徒劳无功,八成一点效果也不会有。但切子觉得,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呃——你打算…做什么?”
春亮如此间道——切子一如往常缩着肩膀,以极度不安、如同幼大的表情,害怕地抬头往他这边看,然后说了一句听不太懂的话。
“那个……能不能,借我一把剪刀之类的呢?”

问题不断地浮出台面。
“呼……呼……⊥
菲雅斜眼看了一下溃道。扛着铁铲刚强地面向前方的她,肩膀激烈地上下起伏。毕竟连自己都相当疲劳,更何况是普通人类。就某种意义来说,她体力耗尽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叫她“退下”她应该也不会听吧……更何况是我说的。)
菲雅有些自嘲地这么想。
她连此叶说的话都不听了,与她更为疏离的自己所说的话,当然更不可能听进去。对喔,如果想保持距离,如果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大可以不要接近,不要介入这种非人类的战斗就好了。
“第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祸动!”
若没有做好拿下敌人一手一脚的心理准备,这场战斗只会继续延长下去。当她出现这种想法而生出带着尸臭味的螺旋钻时,她看到溃道的肩膀突然抖动的模样。
这不是她第一次露出来的表情,那个模样早在这之前的战斗就瞄到了好几次。像是凶恶的拷问处刑道具与仿佛发出悲鸣的齿轮声一起出现时;被诅咒的日本刀一口气砍断木条时;还有傅婷持续变出逼近两位数的木条时。
对了,溃道的动作之所以会逐渐迟钝下来,或许不光是她体力耗尽的关系。可能精神方面也累了。一般人的话会开始咒骂。咒骂厌恶到绝对无法置之不理,令人作呕的丑恶。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菲雅思考至此,心中开始浮现出了非常随便的感觉,说道:
“我说老师,能不能请你退下啊?”
原本跟傅婷交战中的此叶,斜眼往她这边看了一下。菲雅的眼睛并没有看溃道。所以对方也只有用声音回应说:
“……恕难从命。”
“我才不管你那个回答呢。该怎么说呢,讲白一点的话——”
菲雅心想“够了”。
心想“让她更讨厌自己也无所谓”。
如果因为对自己的厌恶,会让这位老师受伤害的话。
那么“名为菲雅的这个诅咒”,就是再次危害了人类而已。
“——因为你很碍手碍脚。”

“……”
溃道没有说话,一股怒气往上升。菲雅则静静地等她回答。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对方对自己说什么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如果溃道坚持留在战场,即使把她打晕也要让她离开。
不久,菲雅听到溃道大口吸气的声音。仿佛是被拉紧的弓弦——像是为了某种爆炸性的动作,而必须缓慢进行的准备。
然后,当溃道的嘴巴像放箭那样地吐出锐利气息的一瞬间后。
传进菲雅耳里的是——
“切……切子投降了——!”
并不是把自己臭骂一顿的言词。
而是从缘廊下来的切子惊慌失措地发出意义完全不明的叫声。

春亮与切子一起来到庭院,为了因应有任何突发状况就马上行动而紧绷四肢。紧跟在切子旁边的黑绘也沙沙地动着头发戒备。
这时候菲雅她们停止动作。傅婷也停下脚步,一面轻轻甩动脸上的布一面问:
“……你说投降是什么意思?”
“那个……切…切子的意思是要放弃了!所以要把人偶给你!”
切子与傅婷越过夹在中间的菲雅她们四目交接。切子往前踏出半步,举起手上的东西——无头的人偶。
它有着满是补丁的身体,以及恐怖的爪子。那是——切子放在腰包里随身携带的那个奇怪熊熊布偶。当然那不是被诅咒的人偶,是切子刚刚拿剪刀把它的头部剪掉而已。
春亮咽着口水心想:“真的行得通吗?”
切子之所以提议这个作战计划,是源自于战斗开始前的对话。
当切子对傅婷说“请告诉切子那个人偶长什么样子”时,对方并没有回答。切子是说“如果有头绪的话就会告诉她”,那么最起码也可以说说那人偶的外观特征。就算回答了,对傅婷而言至少也没有任何坏处。
既然这样,也就是说她不是不回答,很可能是答不出来。有关无头人偶的外观,对方该不会也不清楚——那是切子推理出来的结论。
当然,这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搞不好不知道而已。尽管如此—
(即使失算而被识破,顶多只是惹对方生气而已。又没有什么损失……是吗?)
因为觉得只剪掉头部好像不太保险,除此之外的部分也适当做了处理,让它尽可能看起来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但是那么廉价的努力能帮到什么地步呢?
“那…那个……其实这是切子奶奶的遗物,因为不想给你就藏起来了!既然你死命地要这个人偶,还不惜让别人受伤,那切子放弃保留它了!如果你想要这个人偶就给你。那个,能不能请你离开了呢……?”
对方首先回应的是沉默。对春亮他们来说,时间有如永恒般漫长。最后她终于——
“……丢过来吧。”
“好…好的……”
切子把人偶丢出去。人偶飞过菲雅她们头上,但傅婷并没有直接接住它,可能是戒心的关系。她凝视落在地上的人偶一会儿,才终于用扫帚的前端把它勾起来。
她会气呼呼地骂“别把我当傻子耍”吗?
或是嘲笑地说“早点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但是从她盖着布的脸庞窥探不出任何感情。春亮一面感受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一面怀抱近似祈祷的心情观察傅婷的反应。
接下来敌人把人偶跟——手上的扫帚插进自己那身缠布服装与披风之间。而两样物品也同时消失了。春亮虽然差点松了口气,但又连忙绷紧神经。若表现得太过轻松而被识破,作战计划就泡汤了。因此必须做出想守护的遗物被夺走,内心非常悔恨的表情。
傅婷点了一下头便不发一语地转身。她一面甩着披风与脸上的布一面跳跃。越过庭院的围墙,然后迅速地消失。众人仍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过她似乎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啊~……吓…吓死人了……”
“你…你干得太好了,已经没事了喔。”
春亮安慰着瘫坐在地上的切子。但是往傅婷消失的方向直盯着看的此叶,边解除备战姿势边说道:
“我觉得并不能断言完全没事了……是不是我多虑了呢?”
“这话怎么说?”
“她大可以当场把人偶毁掉,但却带走了。若她是打算带回国给上司等人确认就惨了……就算没人知道那人偶长什么样子,但如果有类似我们的存在,或许就能判别那是不是被诅咒的道具呢。这将视她‘带回去是为了慢慢破坏’或者‘带回去确认’而有不同意义。”
“呃……对喔,也有那种可能呢。”
正当春亮呻吟的时候,菲雅轻轻甩着银发让拷问道具恢复成玩具。
“那种事情就算我们想破头也无法确定吧?总之——虽然无法完全放心,但目前先暂定这
计划很顺利吧。我们就暂时继续保护切子一阵子,若没再出现任何攻击,就表示对方完全被我们骗过去了。若他们发现被我们骗了,应该会气得马上再发动攻击才对。”
“这理论真胡来……不过你说想破头也无法确定这倒是事实。也只好这么做啰。”
“不过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这种结束方式很令人无力耶。感觉不是很舒畅……但是,继续打下去确实也很麻烦。这是谁想的点子呢?”
“是…是切子。对不起,切子居然想出这么粗糙又逊又贫弱的作战计划……!”
“没错没错,这家伙可是想破头呢。切子说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为了她而受伤。”
春亮补充解释,菲雅刹那间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开心地笑着说:
“是…是吗……这个嘛,那种微不足道的敌人,若再给我个几十秒,就能够把她打得体无完肤呢!但总之还是跟你说声谢谢!”
切子看着菲雅那样的表情,露出松口气的微笑说:
“尽管如此,菲雅你好厉害喔……那是螺旋钻灵力是吗?也就是让涌出来的能量化成螺旋钻的形体是吗?真的好酷喔!”
“喔了想不到你对这种陌生的领域会这么兴奋,你……喜欢钻头吗?”
“喜欢!那感觉是强而有力的象征!与众不同的超自然物品与钻头是切子的最爱物品前两名……切子觉得如果能收集到钻头式的超自然物品,那是最棒不过的事情,因此一直在遍寻那一类的东西。你的钻头真的很不错呢。虽然切子目前只有一个就是了。”
“光是现在听到你有一个我就很惊讶了。你要拿来做什么用呢……?”
“呃~切子会拿它削东西,并以屑屑的形状和量来占卜。但很遗憾的是,今天切子没带出来,所以没办法现场表演就是了——总之钻头很酷喔!”
“喔,如果要聊钻头,那我也不得不参加呢。我同意它的确是酷毙了——看来我也应该开发螺旋钻招术呢。”
“你们在说什么啊?说到酷毙了的武器,当然非日本刀莫属。它兼具了力与美,还有那完美又经过洗练的形状。堪称是有传统保证的工匠技术呢——”
正当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
突然传来什么沙子的磨擦声,春亮他们看见溃道跪倒在地上。
“老师?你没事吧?”
其实从刚才她就站不稳了,现在可能是疲惫终于到了极限吧。她连铁铲都拿不稳,拚命用手跟膝盖撑住快倒在地上的身体。她的肩膀用力起伏,呼吸也非常急促。
她紧紧握拳,仿佛在忍住怒气。但在她内心深处的,应该不是那么单纯的感情。她那双毫无表情且直盯地面的眼里,纠缠着许多情感。其中不乏有愕然;拚命想否定某事,但无法完全否定而感到痛苦;心中依然充满愤怒;以及眼看着快哭出来的悲痛。
春亮他们想冲到溃道身边,但这时候从旁边伸出一只手阻止他们。
是菲雅的手。接着她点了一下头说“交给我吧”然后——
她开始独自走向溃道。

此时菲雅想起春亮说过的话。有机会就接近,只要试着缩短距离就好。其实她也认同春亮的说法。若不接近对方就不会有进展,而且有些事若不接近对方是不会了解的。
像切子也是。正因为主动接近她,才对她有许多了解。那也让菲雅觉得自己可以缩短跟别人的距离。或许就是因为距离缩短了,切子才会为了救大家而拚命想办法从旁协助。
所以〡〡她心想…“现在就鼓起勇气,试着接近溃道吧。”
不论是基于物理性的意义,抑或不是那个意义。
“……”
她不发一语地往前走。可能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吧,溃道抬起头来。
虽然刚刚说她碍手碍脚。
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吗?
她并不后悔自己说了那种话。但还是希望老师能了解,那些话绝没有恶意。
菲雅停下脚步,低头看溃道面无表情的脸。她也正抬头看菲雅。
然后菲雅,慢慢伸出手。
“……站得起来吗,老师?”
两人眼神交会。溃道充满复杂想法的眼睛,露出些许不安。
她没有说话。
不久她像在迎接伸过来的手似地举起一只手。
原本弓着手指的拳头,像要握手似地张开。
然后——

“啪”地一声。

清脆的声音在月夜里响起。
残留在菲雅被挥开的手上,不是柔软的手掌温度,只有疼痛而已。

回到房间以后,溃道非但睡不着,也毫无入睡的意思。

溃道打算跟刚才一样,暂时先就寝,等少女睡熟了再到走廊。她在被窝里等隔壁的少女入睡,忽然间——
“……非常…谢谢你。”
声音非常微弱,听起来很像是胸口被揪住而喘不过气的感觉。
“在下……什么也没做。”
不对。于是她边握拳边说道:
“在下什么也办不到。”
“没那回事……你不就帮了切子吗?”
这句话让人听了很难受。就算她说的是真心话也很难受。
可能是夜晚的关系吧。
或者是跟自己同房睡觉的这名少女,极度动摇自己的意志吧。
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讲泄气话了。
“原以为经过锻炼,自己变强些了……结果却是这副德性,真丢脸。而且——”
溃道想起手掌流窜的痛楚,以及当时给了她相同痛楚的情况。
或许是迁怒在菲雅身上吧?抑或是其他的理由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手只是单纯地擅自做出了动作。
那种事情溃道在当时说不出口,也没时间说。因为她后来马上不发一语地转身,甩着银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啊啊……不可以那样唷~那个,切子希望你们…能够有良好的关系。还是说,你讨厌…菲雅……?”
“……在下只是不知如何应对。”
她又重覆几小时前说过的话。包括那句话,以及对夜知春亮说的事情,全都没有虚假。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是不知如何应对。但那种事情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不重要的理由都被自己当成琐事没看在眼里,为的只是想专心让自己变强——尽管如此……
“老实说,真的很丢脸。在下根本就没有变强呢。一样是当时那个,懦弱到…无法守护任何事物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切子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溃道讶异地瞪大眼睛,少女从旁边的被褥伸出她的手。在昏暗的房间里,还隐约看得见她沉稳的微笑。
“你想……变强,是吗?这样的话,跟切子……一样呢。”
不知为何溃道没有打算挥开她的手。
“你也……一样吗?”
“是的。切子真的非常懦弱又没用,而且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就算是一点点也好,切子也希望能够变强,但就是办不到。对切子来说好困难喔。”
“……真的呢。”
很困难。到底该怎么做才会变强?怎么样才称得上变强了呢?
若是变强了,是否就能完成过去办不到的事情呢?是否能够抬头挺胸地欣然接受这名少女说的“谢谢”呢?是否能够以教师的身分,正大光明地接受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回避而不想接近的银发学生们呢?
不知道。自己完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忽然间,她发现切子没有再讲话。取而代之清楚传来的是——
“呼……呼……”
从旁边的被褥传来熟睡的规律呼吸声。紧接着心中同时出现希望再多聊一些的遗憾,与幸亏没再暴露自己的软弱而产生的安心感。
原本打算再到缘廊防备有人夜袭,但是—
“……”
她必须把牵着的手松开。
但若吵醒切子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又想,这个状况下若遇到有人夜袭,应该也能马上做处置吧。
况且——
从被褥往上看的天花板木纹,跟以前住的旧公寓非常相似。
而隔壁传来熟睡的呼吸声,节奏跟以前听过的一样。
虽然此时感觉令人怀念,但自己很清楚那其实是丑陋、卑贱的自我欺瞒。
所以,她直盯着不知为何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天花板。
“……啊……是吗?”
明知道是在欺骗自己,但还是软弱到无法放开这只手。
对自己感到羞耻的她,笑了。



第三章“放眼望去只有水与肤色,抑或是”


后来那几天,所有人为了考试及保护切子全忙翻了。既然无法确定那个作战计划是否让傅婷放弃了,眼前只有采取安全第一的行动。
由于猜测对方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手,因此她白天上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总之上学及放学的时候都跟她同行,然后只要严格规定她不要到毫无人烟的地方就可以了。但问题就出在晚上的护卫。毕竟她不能一直住在夜知家,也不可能到她家里(是公寓大楼),因此只能躲在外面监视——结果是以比普通人还不容易睡眠不足的菲雅她们(尤其是不用考试的黑绘)为中心,再加上得知情况愿意过来帮忙的锥霞,大家就这样努力轮流保护她。尽管她们也跟春亮说不要太勉强,但他当然也在体力允许范围内帮忙。由于一面要准备考试,睡眠时间又一面减少,老实说真的很辛苦。但总不能她们在辛苦监视的时候,自己却落得轻松。
不过,也是有让他希望放轻松一点的人。那主要是——针对除了他们自己以外,从第一天晚上就出现并监视着切子她家的人。
那就是溃道。当然她不是受春亮他们之托才来的。遭到傅婷袭击的隔天早上,她针对过夜之事道完谢就离开了。但是对她来说,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吧。
要是自己一行人出现在溃道面前,她铁定会说:“交给在下吧,你们回去。”所以春亮他们就跟抱持“要下手就找在下吧”的心态,而正大光明靠在电线杆的她保持一定距离躲起来,然后把神经绷得更紧,偷偷地继续保持警戒。
结果从那天起,不仅是晚上,就连白天都跟溃道很疏远。不但没有她的课,即使她以监考老师的身分来班上,可能是睡眠不足或其他理由吧,她总是在发呆,根本就让人没办法跟她说话。然后——菲雅当然也没有任何行动。仿佛自己早就忘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种景象不禁让人觉得寂寞。而“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情况啊”的莫名焦虑感,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正因菲雅跟切子的感情日渐加深,因此焦虑格外深刻。
不用说,春亮对于两人交好没有意见,应该说那反而让人觉得是好事。从那晚以来,切子对菲雅就特别亲密,也很主动地交流。可能两人有哪个部分格外投缘吧。
不管怎么样,在想不出该如何改善溃道与菲雅的关系的情况下,有如惊涛骇浪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又过了几天——如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状况,或许就可以认定作战计划顺利成功了。虽然还是持续保持警戒,但层级倒是慢慢往下降了。
春亮等人是在考完试后的第一个周末,做出了“切子应该可以自由行动”的结论。而那个周末,也成了让他们感受到考试与事件解决的双重解放感的特别日子——在极自然的情况下,他们决定要执行读书会的时候曾提及的计划。
那可以说是个好机会。不,绝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因此在拟定周末行程的同时,春亮也决定要执行一项对策。虽然那是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进行,而且非得当天才看得到结果的对策,但总之还是非做不可。
然后,历经了不长不短又匆忙的准备时间。
计划执行当天的星期日,终于到来了——

“唔——……唔——好慢,太慢了啦!”
“话虽如此,但又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是我们太早来了。”
“就是说啊,请不要一直走来走去的,菲雅。很难看耶。”
“哎呀,像这样子等待出游也是趣味之一嘛。是说好久没去游泳了。”
“我知道大家好久没这样出来玩了,但有必要特地休店一天参与吗……?”
“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那我会寂寞得想死呢。阿春你是希望我死吗?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得不认定,你是个看到我这种美丽女童被朋友排挤而死去的模样,就会感到兴奋的特殊快乐杀人魔呢——”
“好啦好啦……不过我这儿可是没有美丽女童的入场券,所以你要自己出钱喔。”
春亮他们目前所在的,是位于柜藤市市中心的柜藤饭店门口。它是全市最高的建筑物,以几乎呈五角形的外观直耸云霄。这里不仅是高级饭店,楼上也配备了这次的目的地——也就是游泳池之类的娱乐设施。是散发着与其说“请带您的家人轻松度假”倒不如说“适合有多余时间跟金钱的少数人”那种感觉的建筑物。可以说是对家里的开销一向锱铢必较的春亮,一开始就不可能会想来的场所——
“不过仔细想想,这奖品还真是豪华呢。运动会的优胜组不是有好几百人?”
“我听说这里的经营者跟理事长是朋友唷。”
“真摸不透那个人的交友关系呢……不过说是朋友,那我就能理解了。”
正当他们在聊那些事情的时候,原本像只熊在附近一直转圈的菲雅突然挺直身体。她用力挥着手大叫:
“喔‘锥霞!我们在这边!”
“唔……你们真早到。我都提早出门了呢。”
“早安——班长。还不都是这家伙从起床以后就一直吵说‘好了我们走吧,现在就马上出发’,逼不得已我们只好提早出门。”
“是…是吗?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两人一面对面,锥霞的脸就微妙地泛红。狐疑的春亮压低声音问:
“那个……你真的不是被硬拉来的吧?如果你不喜欢游泳的话,其实我可以不找这个地方来庆祝也没关系啦。”
“事…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那个……我想应该没问题。反正到游泳池玩的人又没有全都穿泳装吧?我是觉得自己应该也能玩得开心才来的,你不用担心。知…知道吗!”
“喔?虽然不晓得怎么我变成挨你骂的对象,但是我知道了……!”
锥霞嗤之以鼻地“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身背对春亮。然后对着无关紧要的方向开始念念有词地说:
“……真是的……我可是连那种事情都做了,怎么能够错失这种机会呢?对了,虽然有风险,但那种事情只要小心点就可以了……所以……”
“呃——班长……?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锥霞慌忙恢复表情,随后仿佛想转移话题似的说:
“话说回来,涡奈跟泰造真的没办法来吗?”
“嗯,是啊。他们俩都说社团刚好有比赛……尤其是泰造,声音绝望到好像世界末日到来似的。”
听说泰造似乎从以前就一直邀大家来游泳……但是到了紧要关头他却退缩。在这期间因为有文化祭跟期末考的关系,所以这个假日可是最后的机会,但不巧却碰上了比赛,因此错过了时机。当春亮把这些事情告诉锥霞,结果——
“只是没想到伯途会这么胆小呢……不过,虽然对他们很过意不去,但少了他们反而减低风险,那也是事实呢。而改到下周的话,会因为辅导课而导致参加的人数变少;再往后挪的话就超过入场券的使用期限,就日期的排定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唔,我怎么听到什么不吉利的单字啊?不过我这个人不爱接近不吉利的事情,就当做没听见吧。”
原本跟黑绘谈笑风生的此叶,紧紧揪住停在眼前,但打算继续四处徘徊、确认周遭的菲雅的衣领。
“什么不言利?请你不要逃避并自我警惕。真是的,都已经开了读书会耶……你真是个不求进步的人呢。”
“你…你说什么?诅咒你喔!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古文的确是考不及格,但是现代文可是比期中考的时候进步三分——”
“区区的三分而已,有什么好跩的!是因为平均分数下降的关系,你的成绩才勉强低空飞过不是吗?”
为了保护切子,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准备期末考的时间当然也比期中考时还要少。以春亮的情况来说,考的分数整体上比平常稍微差一些(幸好没有不及格),所以他对菲雅多多少少也想投以同情的眼光——但吵架的对象是条件相同但成绩没掉很多的此叶,这样要替菲雅说话就很困难了。而锥霞考的分数似乎跟往常一样,可见平日努力非常重要呢。
结果他哪一方都无法帮忙,使得两人的争执愈来愈白热化。
“你居然连三分的重要都不懂,我从以前就怀疑你有作弊了,看来得好好深入追究一下才行呢……我总觉得你除了脑袋之外,还持有别的记忆器官呢。当然,那是普通人所没有的,所以我想那一定是一般人所无法想像的不自然且扭曲的生物部分……”
“啊,你啊……!”
“喔~刚才有抖动喔!黑绘,那生物苏醒了,小心点喔!”
“哇——会被吃掉——”
“黑绘你不要跟着起哄啦!”
春亮半眯着眼心想:“是不是该制止她们了?”这时I
“呵呵呵,你们还真吵呢!大家好——”
“大庭广众下这样太丢脸了,还是假装不认识吧,莎弗兰缇。”
这时候白穗与莎弗兰缇到了。莎弗兰缇今天果然没有做女仆打扮,但首先令菲雅在意的,与其说是莎弗兰缇,倒不如说是白穗。
“白穗!你来得正好,身为辅导课伙伴,请你务必跟这家伙说些什么——”
“不…不要随便把我当成你的伙伴。那可不关我的事。”
白穗不悦地把脸别开。根据莎弗兰缇稍微提到的内容,白穗好不容易免于像上次那样,缔造出所有科目不及格的传说。虽说只有二、三科,但也确实进步到及格了呢。这都亏她本人的努力与温柔的恋人的支持,以及锥霞殷勤指导她念书的诀窍呢。
“……对了人类,我可以说一句话吗?我啊,是跟莎弗兰缇来玩的。而你们只是碰巧在这里。既然不是一起来玩的朋友,那么我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若是你们用下流的眼神看莎弗兰缇或是我的泳装打扮,那么我就会瞬间尖叫,并且叫警卫来把你们带走。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看着典型的变态一边说着无济于事的藉口一边被带走,真令人期待。”
“不要随便把人家当变态看啦!”
“啊了原来你是变态啊……!不管会受到什么样的眼光,欠你人情的切子就无法做任何批评了……啊啊~至于进一步的动作,最起码要在没有人的地方再做!”
“倒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她太娇小而没看到。切子还是像只幼犬似地,眼神怯懦并抖个不停。
“刚…刚刚。对不起,切子来的途中出了点状况。对路痴的切子来说,会迷路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就有点迟到了。不过,切子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幸好先在包包里放了
‘空洞地球指南针’。要不是以那个指示位于南极的地下大空洞入口的指南针帮忙确定方向,真不知道切子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那个不就跟普通指南针没什么差别……算…算了啦。反正你也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没事喔。”
“好…好的,谢谢……”
这时候菲雅看到切子,因此不再捉弄此叶而冲过来。
“喔~切子!你来啦!”
顺着跑过来的力道,菲雅与切子“Yeah”地双手击掌。瞧她们满脸的笑容,看来真的很开心呢。当然,切子也面带微笑,保守地接受菲雅的击掌。如果是自己对她做同样的事,恐怕只会让她害怕地说:“啊了神秘的架势!你打算现在开始双重玩弄切子的身体对吧……?”虽然不是特别羡慕她们两个那么要好,但总觉得心情上很复杂。
“切…切子来了——想不到这次各位会邀请就算找来也一点都不有趣,只会觉得很碍眼的切子这种人……”
“拜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可以不邀你来呢?对了,原则上先问一下,昨天之后怎么样了?”
菲雅盯着切子的脸问道。
“是的,已经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像‘克苏鲁开运签诗’跟‘水晶保龄球占卜’都出现很好的结果呢!这些日子真的受到你们许多的照顾呢……!”
“嗯…嗯~我不太懂占卜……但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那个策略真的顺利成功了呢。如果她发现被骗,没理由会等到现在都还不出现。反正,万一往后又出现什么状况,就立刻跟我们联络喔。我会在一瞬间冲到你身边的。”
这时候菲雅把脸凑到切子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
“……话说回来,那个,没问题吧?”
“啊,因为是连身泳装,切子觉得应该完全没问题……抱歉让你担心了……”
两个人开始说起悄悄话。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要好的朋友就会有一两个共同秘密吧。春亮决定不特别去在意,因为眼前还有其他该担心的事情。
“总之,大致上都到齐了呢。只剩下一个人……”
菲雅突然斜眼往上看春亮。
“我并没有间她的答覆……但总觉得应该会来。”
老实说对切子很过意不去,但就某种意义来说,其中也有部分利用她呢。然后邀约是透过理事长。毕竟那个人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当然就很爽快地答应帮忙。像今天的庆祝会,还有切子来的事情,都已经请理事长代为转达。所以一定——
“……看吧。”
过没多久出现的,是跟平常一样穿着运动服且扛着铁铲,比春亮他们还不适合这家高级饭店的人物。溃道仿佛前往决斗场的武士,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
“——这一团很多问题儿童,因此理事长要我来带你们。想必你们有听说了。”
她在春亮面前一停下脚步,便讲了那些表面话。顺便一提,白组的老师们也有发运动会的优胜奖品——目前还没使用的只有溃道而已。不过这种说法,也是理事长用来对她下这个指令的表面理由而已。
溃道动了一下眼睛,与她四目交接的切子腼腆笑说:“好久不见……”,溃道则用看起来刻意摆的扑克脸回答:“……嗯,看到你似乎无灾无病,真是太好了。”
而表情消失的,还有一个是菲雅。但是马上——
“好极了,总算全都到齐了!那么我们走吧,时间宝贵呢!”
“不用那么急,游泳池又不会跑掉……饭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别太吵闹喔。”
一行人开始往前走。春亮刻意放慢脚步,与走在最后面的溃道并行。
“……谢谢你愿意来。”
这是从那天以来他们第一次说话,但她看了春亮一眼并回答:
“是理事长交代在下来的,除此以外没其他理由。”
尽管溃道这么说,但春亮还是很感谢她。因为她若没有来,一切就无法开始呢。
那天晚上,他没有间溃道为什么挥开菲雅的手。但是当菲雅跑回房间以后,从溃道讶异地盯着自己的手的模样——可以猜想她其实没有那个意思,应该是下意识的行为吧。既然这样,双方还有机会修复关系。若她真的不在意跟菲雅的关系,应该不会有那种表情。
但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修复她们的关系,既然不知道,春亮只有让一切回到原点。也就是说——试着用平常的方式缩短距离。让菲雅她们也以平常心缩短距离。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
无论再怎么不知如何应对,或许在不得已必须说话的情形下,就会慢慢降低或消除不知如何应对的尴尬吧。当然那是根据主观愿望的推测,也可能反而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若想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应该不会比那时还糟才是。
没错,简而言之的话。
春亮改变态度认真这么想:“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所以也把溃道找来这里。或许一天的时间并无法改变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毕竟与她的往来,不会是只有今天而已。
“这个嘛……理事长说得对,那些家伙是有许多问题的问题儿童。要是老师能帮忙看住她们,就帮了我很多忙呢。要是她们做了奇怪的事,你大可严厉斥责没关系。”
春亮如此说道。
“——在下会妥善处理。”
溃道仍然一脸严肃地如此回答。

饭店的二十楼一整个都是娱乐游泳池区。而下面的十九楼也是泳池区但那里是举办游泳比赛、水上芭蕾或是跳水等比赛项目的专门设施,所以似乎都是提供给大学或业余俱乐部集训用,没有对一般大众开放。
“嗯——……反正跳水这种事太可怕,我也不敢跳,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呃——这个楼层……‘分成五个各具特色的区域!’是吗……”
春亮换上平凡无奇的四角型泳裤,闲得无聊的他便看着墙上的平面导览图。从他独自从男子更衣室出来已经好些时间,为什么女生换个泳装得要这么久呢?
这里的设施可能是重质不重量吧,其他游客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背后的泳池
不时传来跳水或谈笑的声音。光听到那些声音就让春亮开始有些兴奋,但自己一个人进泳池又觉得非常空虚。加上他预测兴奋过头的菲雅很可能会迷路,因此决定先把楼层的平面图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里就是‘标准泳池区’……呃——隔壁是……”
这个楼层似乎被划分成五个等腰三角形的区域。由于建筑物本身是五角形,因此就呈现出像是从中心各顶点用刀切割成五份的形状。从平面图来看,位于最底下的是标准泳池区,然后以顺时钟的方式,依序是亲子区、丛林区、滑水道区、海岸区,每个区域都有名称。唯独这个标准泳池区包括了更衣室及服务台、电梯大厅等设备,所以面积比其他区域略小。
正当他看着导览板,想知道这里有什么样的泳池的时候。
“是…是…是水——!放眼望去都是水耶!”
“那是当然啰,因为是游泳池啊。要是夹杂了其他东西就伤脑筋了。”
“如果是装满酒之类的游泳池,那就好玩了呢。”
“……请让我收回前言。哎呀~那应该也满好玩的呢……”
菲雅她们像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声音慢慢接近。心想“终于来了啊”的春亮,叹着气回头望去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心脏怦怦跳。
会是那种景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自己也可以理解,只是一直没有实际的感觉。熟识的她们全都穿着泳装的景象,该怎么说呢,果然……让人心跳加速呢。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可恶的无耻小鬼!虽然我早知道你会这样,但这正是发挥你的本领的时候吗!”
“好吧,在我反驳你那些话以前,我有事情想先问你喔。菲雅,你是从哪儿弄来那套校园泳装的?”
没错,菲雅穿的——其实是很基本款的校园泳装。庸俗的藏青色与闪闪发亮的银发加上白皙的肌肤,仿佛形成极棒的对比,又好像没有。
当决定要来这里游泳的时候,菲雅曾说“泳装的话没问题”。由于她相当自信满满,原以为那是指她会向黑绘借或请她帮忙买,想不到—
“这套泳装啊,是文化祭结束后跟人家要来当做纪念的。是向涡奈她学姊要的喔。因为我曾稍微帮她们的摊位招揽客人,似乎也顺便当做我帮那个忙的谢礼喔。”
“对喔,你好像曾说过替游泳社招揽客人呢……可是校园泳装……”
“这…这有什么奇怪吗?泳装不就是泳装吗?原则上我也问过黑绘,她也说‘务必穿那套泳装去’呢!你看,我们是校园泳装二人组喔!”
菲雅“咻”地抓着黑绘的手将她拉到前面。春亮再次叹气。黑绘穿的是白色的校园泳装。虽然曾有耳闻,想不到市面上还真有卖这种颜色的呢。

黑绘用她一贯茫然的眼神说:
“……这是2P的颜色,请尽情观赏我跟小菲菲的搭档。”
“不,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算了,就当做“小孩子穿孩子气的泳装本来就刚刚好”吧。
正当春亮无奈叹息时,此叶忸忸怩怩转动身子的模样吸引了他的目光。眼镜加比基尼,而且是完美无缺的比基尼。上下的小型三角布块都用细绳绑起来,该怎么说呢——很多部分都呼之欲出。
“那…那个……春亮,你一直盯着我看……我会很…不好意思。那个,我穿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
“不——不奇怪喔,一点都不会。我…我觉得,很适合你。超好看。”
当春亮猛摇头这么说之后,此叶像是放下心中大石头似地松了口气,结果连她的胸部也发出“噗噜噗噜”的拟声。
“是…是吗?那就好。虽然我…一直担心会不会…太大胆了……可是买回家以后一直都没穿过,就想说趁这个机会拿出来穿。那个……春亮说好看……呵呵呵……看来我的努力有价值呢……!”
不知为何她窃笑一面往后仰,做出小小的胜利动作。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她那么开心,春亮也觉得夸奖她算是有价值呢。另一方面,菲雅她们则是叽叽喳喳地“那生物终于展露她完全体的模样……”、“能够拯救侵略地球的第一步的……只有我们……”开起这类感觉的同盟会议。
接着从更衣室出现的是莎弗兰缇跟白穗。莎弗兰缇是无肩带小可爱搭配平口热裤,白穗则是时髦的绕颈比基尼加低腰小泳裤。其实她很有潜力,老实说看起来有点像模特儿。
但是对她来说,别人用什么眼光看自己的恋人,似乎比看自己还要重要。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好了,我们尽情玩吧……白穗,你怎么了?”
白穗“唰”地站在莎弗兰缇前面,刹那间挡住春亮看她的视线。她“啧!”地刻意发出声音咂嘴之后——
“……你应该去死。”
“咦,白穗,你心情不好吗?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是——因为你实在可爱到不行,我只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看见你的模样。不晓得能不能开始流行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看你的人类全都死掉的怪病呢?现在就开始。”
白穗闹着别扭,莎弗兰缇则满脸笑容地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两个人还是跟往常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畏畏缩缩的脚步声,春亮往那边一看——
“啊……”
“怎…怎样啦?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就快说!不要用那种看到什么珍禽异兽的眼神盯着我看,那个……蠢…蠢毙了!”
是锥霞。跟菲雅她们比,她暴露的程度当然有差别。她的上半身是深色的厚质料T恤。尺寸也比较大,把她下面穿的服饰完全遮住。袖子的部分似乎是硬往下拉到肩头的位置。然后下半身自然地围着海滩裙,这也完美遮住下面的黑色皮革。
对她来说那是最极限的打扮吧。春亮也不曾看过她的手脚露出这么多。不,虽然以前曾看过好几次她自己认为的全裸模样——但若隐若现的大腿又有另一种存在感……
“我…我再说一次,蠢毙了!我这个模样,看了也很无趣吧……”
“不,那跟有不有趣没关系……应该说新鲜吧。嗯,很好看喔,班长。”
春亮老实回答,结果锥霞忽然脸红通通地背对他。边难为情地念念有词“蠢毙了……蠢毙
了……”并开始无意义地玩弄下半身的海滩裙。
“嗯,那么穿就万无一失喔,锥霞。况且这里也有人跟你做类似的打扮,就算没穿泳装也
不会奇怪。”
菲雅如此说道。吓一跳的锥霞仿佛思绪被拉回现实似地抬起头来。
“是…是吗?谢谢你,菲雅。”
“可是……那身打扮不就无法游泳?没关系吗?”
“关于这点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游泳喔……而且我也跟夜知说过了,只要在泳池畔应该就相当好玩呢。”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就没关系……那么,又是那两个人最晚到啊……”
原本东张西望的菲雅目瞪口呆地停住动作,春亮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他也是目瞪口呆。
“啊‘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切子穿的是附有裙子的连身泳装。虽然非常适合她娇小的身材,但因为太适合了,看起来真的像小孩子。但老实说,令人注目的并不是切子,而是她旁边的人物。
“……抱歉,因为服务台对这个有意见,所以花了点时间。但后来报上理事长的名字就没事了。”
春亮觉得扛铁铲这点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会特别指摘。但是——
为什么那身泳装的面积比任何人都还要少?与其说是布料,不如说全都是细绳所构成。而且是热情的鲜红色,甚至还有毫不吝惜秀出来的大胆深V设计……!
春亮在视野边缘看到喃喃说“天哪……我们的走向非但重叠,而且我还输给她……?那…那我穿得这么大胆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开始脚步不稳的此叶,然后试着开口问溃道,也不得不问。
“那…那个,老师。那套泳装……”
“这个吗?在下并没有泳装,而且不知道该挑什么样的泳装比较好。因此,请北朵校医帮在下选了一件。”
原来是那个人干的……!
春亮他们脑子里一起浮现出看起来懒洋洋的眼镜校医那张脸,溃道带着有些狐疑的眼神,对他们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呃——它的暴露度有许多不妥之处,你不觉得吗……?”
溃道轻轻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然后——
“——不,所谓的泳装是用来确保人类在水中的动作而穿在身上的衣物。这事实上是为了达到质料超轻的目标,就其意义来说,毫无不妥之处。在下倒是完全不在意。”
“请你要在意啦————!”
第一次挑战,毫无辅助工具。
“咕呼嘎喔喔喔喔。”
第二次挑战,浮板。
“喝……咕呼嘎喔喔喔喔。”
第三次挑战,游泳圈。
“喔…喔喔……!成功了耶,浮……咕呼嘎喔喔喔喔。”
然后,第四次挑战——
“你…你看,春亮!我会游泳了!”
“你哪会游啊——!你只是跟游泳圈合体罢了!你=游泳圈!”
菲雅胡乱动着手脚在水面拍打。但是春亮所看到的,几乎只是她的指尖跟脚底。她身上套了数量几乎是两位数的游泳圈。那个状态与其说是在游泳,倒不如说她是把身体套进浮在水面上的浮筒还来得正确。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请不要一个人借用太多个游泳圈……”
“对…对不起!好了菲雅,总之你先上来啦!”
春亮不好意思地拚命向前来规劝的救生员鞠躬道歉,然后把菲雅拉上来。当菲雅把擅自拿来用的免费游泳圈物归原位之后——
“……唔——一下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总之,你一下子就要挑战普通泳池,未免太勉强了吧……我劝你还是先到隔壁的亲子区啦。孩童用的浅~泳池比较适合你。”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诅咒你喔!我觉得多点成人气氛的泳池比较适合我!”
春亮在后面追着气呼呼开始往前迈步的菲雅。但是她看到旁边墙壁上的纵长型小窗户,便“嗯?”地停下脚步。那里并不是饭店的外侧,而是面向中心部的窗户。这个楼层似乎是把五个区域环绕的中心部整个打通的样子,从那扇窗户还看得见位于下一层楼的跳水游泳池。由于跳水台需要相当的高度,所以才有这样的构造吧。
“嗯~虽说很有成人的气氛,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尝试的好。那无疑是自杀的行为。到底是谁想出那种竞技啊?”
“的确没错,那种跳水游泳池对你来说真的是自杀的行为。以你的体重,要是落到水里的话,应该怎么样都不会浮上来——”
“少…少啰唆,诅咒你喔!对了,顺便到其他泳池看看!”
看着空无一人的跳水游泳池也很无趣,因此又开始往前走。这里是一开始就先玩的标准泳池区,主打的是25公尺与50公尺的一般游泳池。除此之外,还有非凹槽式,而是从地面凸起的浴缸式小型游泳池。结果一往那边看——
“啊……感觉…好舒服…喔……话说回来,那个…要不要紧哪?”
“别担心,是防水的。”
切子与溃道正肩并肩地泡在那充满泡澡气氛的浴缸式泳池里。至于什么东西防水,根本就不需要多加解释。这时候此叶刚好出现。
“呃——……可以跟你们一起泡吗?”
切子立刻露出笑容点头回应。但是此叶还在等另一个人的回应,于是,双手叉在胸前泡在水里的溃道,睁开一只眼睛说:
“……无所谓。”
“是…是吗?那么请恕我失礼了……啊,这水涌上来的感觉好棒喔,对吧……”
春亮心想,此叶也努力想跟她打好关系呢。就算是那么短暂的对话,只要日积月累经过一段时间,或许会有什么改变呢。
正当他心想“真希望这家伙也能够稍微学学此叶呢,”而往旁边看,结果菲雅早已不见踪影。原来她讶异地半眯着眼,站在此叶后面。
“天哪……该说这好老人味,或是什么来着。”
“呀啊!是菲雅?居然讲这种令人听不下去的话……!你也一起进来泡,就能体会这舒服的感觉唷!进来吧,然后请把你刚刚说的话收回!”
此叶轻轻抬起腰部转头往后看,从浴缸游泳池探出上半身并且把脸凑近菲雅。由于是前倾姿势,不仅是脸部,连她那又软又有弹性的乳沟都看得一清二楚。菲雅像是被她的气势压倒似地微微往后退。
“唔……”
“你没有亲身体验过这舒服的感觉,我就不许你发任何牢骚。来吧!”
此叶又把身子往前探——当然她的乳沟又更接近菲雅了。
“唔唔唔……”
然后菲雅终于不敌不断逼近的乳沟所带来的压力——
发火了。
“唔嘎!实在是太碍眼了,我破表的焦虑将揭发你的弱点!我看见了,你对上勾拳没辄!看我的!”
“呀嗯!”
果真如菲雅说的是上勾拳。她垂直往上冲的手臂,滋啪地……
贯穿此叶的乳沟。
“喔…喔……过去从未有的感觉,这神秘难解又令人焦躁的手感……”
“呀啊!菲…菲雅,快拔出来!请你拔出来啦,快点!”
“虽然我想拔出来,但要死就一起死。呵呵,这下子你动不了了吧!”
“动不了!我真的动不了,所以你快点拔出来啦——!”
“呵呵呵,如此一来你会感到更困扰吧,上,下~上了……!”
“啊…啊嗯……请你…住手……会歪掉啊——!”
菲雅并没有一口气拉回手臂给此叶致命一击,而似乎决定慢慢地并好好地折磨她。此叶只能慌慌张张地按着自己的泳装,避免它被拉掉。
这时候的春亮,当然全力假装不认识她们。

——她不发一语地抬头看那栋建筑物。
几乎呈正五角形,二十层楼高的威容。就几何学来说,堪称毫无空隙的设计,没有一丝脏污的银色外型。
真叫人佩服啊。
这国家的建筑物原则上很美。虽然是无机质,但就是对它有好感。
后来她看到的,是饭店的正门入口。那儿也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任何垃圾在地上。虽然觉得那很了不起,但毕竟没办法从那里进去。
所以她开始边走边找能够进入的场所。
一面轻甩着她脸上的布。

海岸区是在面向建筑物外侧的范围,设置了像人工海洋那样的泳池。当然会周期性地扬起海浪,墙壁上还漆了南国的海洋与天空。还很周到地把陆地部分设计成沙滩。
站在那儿的锥霞一面举起手上的东西,一面眯起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然后—
“注意啰!古今中外——' I肙级食物’,鱼子酱!”
海滩球“啪”地被打得高高的,菲雅反应迅速地接住这球。
“高……高级仙贝!” “松阪牛排!”“海胆!不过我还没吃过!”
“……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寿司吧,鱼翅!”“近江牛排!”“高…高级芝麻仙贝!去死吧,乳牛女!”“怎么老针对我——好好,抗议!菲雅从刚才就怪怪的!” “你说什么?我对高级食物又不是很懂,那也没办法吧!如果有意见你就出钱请我吃点什么吧!”……
“好有精神喔……”
春亮呆坐在人工沙滩看眼前这场海滩球大战。刚才他也有下场参加,但因为体力用尽的关系而在一旁休息。目前还在场上的有菲雅跟此叶,莎弗兰缇跟白穗,以及锥霞——锥霞挑的位置就在沙滩附近,不用担心身体被弄湿的她,看起来玩得很开心。莎弗兰缇跟菲雅则是腰部以下都泡在水里,一面哗啦哗啦泼着水一面玩海滩球。
至于切子跟黑绘至今则是“加油啊,菲雅‘!”或“球若到了小此那边就会在一瞬间增加成三颗唷,千万不要被迷惑了——”随意地一起帮她们加油打气,但不久以前就没再喊了。心想“她们现在在做什么”的春亮忽然往旁边看,发现像小孩子的两人一起蹲在海边,用沙子堆成金字塔。她们不会真的是小孩吧?
“喔喔……太棒了。小切,接下来堆王道的城堡好吗?”
“啊,这主意不错呢——不过,我觉得那需要相当多的沙子耶……啊!”
沙沙沙沙。
就在切子往四周看的同时,溃道已经不发一语地开始把铁铲插进沙滩。这倒是头一次看它被拿来做原本的用途。原以为附近有救生员,很可能会被制止,结果他露出一副完全放弃的表情,只是瞄了一眼溃道。可能一开始报了理事长的名字,所以才有这种VIP待遇吧——但那或许是“危险,不要跟她扯上关系”的指令。
“……用这些沙子吧。”
“非…非常谢谢你———!这样就轻松多了呢!”
切子开心地说道,黑绘则用她一贯的茫然眼睛抬头看溃道。
“谢谢你,要一起堆吗?”
“不用了。”
溃道边转身边回答,黑绘则有些沮丧地低着头说:“……是吗?”但溃道转身后说的下一句话,倒是让她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等完成后再过来看,在下对城堡也很有兴趣呢。”
“放心!我会精心制作唷……堆出精致巧妙的安土桃山城!”
“嗯。”
“咦?你们两人都取得共识了,这表示以为要堆西洋城堡的切子是少数派啰……?看来切子真的很没用呢……!”
春亮心想“不会没用啦”。像刚才的浴缸式泳池,还有现在这件事。切子充分扮演了让溃道与此叶和黑绘互相接触的缓冲角色呢。
实际上——在邀请她一起来这里时,春亮曾拜托她一件事。由于溃道老师一没有人理会,就很可能进入地藏菩萨的模式,如果不介意的话,尽可能找她玩或说说话,那就算是帮了很大的忙。因为那种事情春亮他们还不行,唯有切子才办得到呢。也就是成为菲雅她们与溃道接触的契机,连接双方的楔子。想不到她欣然就接受,真的帮了很大的忙呢。
就在这个时候,从人工海浪泳池那边传来——
“构…构得到吗?喔!……奇…奇怪?”
是“哗啦——!”的水声,以及莎弗兰缇的声音。看来是追着球而潜进水里。不过情况好像不对劲……球好不容易弹上来,但莎弗兰缇却惊慌失措地环顾她的脚边。她背对着沙滩,然后不知为何双手好像一直叉在身体前面——
“莎…莎弗兰缇,你怎么了?哇,难不成……!”
“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啦!铁定是她又跟往常一样出了什么老套的差错吧,这下糟糕了!”
“啊…啊哈哈……上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只转动脖子往后看的莎弗兰缇露出客套笑容。反观白穗,她仿佛听到“等一下有巨型陨石将冲撞过来,地球即将灭亡”的消息,整张脸苍白如纸。但过了一瞬间,她有如单独出动破坏那颗陨石的飞行员,露出充满使命感的眼神说:
“莎弗兰缇,你千万不可以离开那里!也不要转向我这边!泳衣我会帮你找!前面的眼镜女,找找看她的泳衣有没有被冲到水面上!”
“知道了!”
“你看看有没有被冲回岸边!”
“好…好的,知道了。”
无法下水的锥霞点头回应。剩下的菲雅仿佛感染到白穗的焦虑,不安地说:“那…那我呢?我要做什么好呢?”结果白穗的眼神变得更锐利——不知为何指着春亮说:
“你负责弄瞎那个下流人类的眼睛!”
“了解!”
“别了解啊!”
正当春亮起身闪避直冲过来的菲雅时——
“啊,找到了——!”
莎弗兰缇害白穗的努力全白费了。她高举的手里正拿着从脚边捡起的泳衣,脸上还堆满笑容。她当然是整个人面向春亮他们,因此裸露的胸部当然就全映入春亮眼里——
“那个——仔细想想,我就是为了不管变成哪种模样都无所谓才穿这种泳装。所以没什么好紧张啦!”
没错,她的胸部是整个裸露,不过比菲雅的还要平坦。
那是莎弗兰缇变成少年模式的胸部。
春亮安心地松了口气,不过——
“……为何我觉得反而更无法原谅他?所以还是弄瞎那人类的眼睛吧。”
“嗯,就算是男的也让人觉得很无耻。包在我身上!”

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建筑物后方比正面杂乱一些。像是等待业者回收的纸箱、夹杂在树丛泥土的杂草、似乎是被风吹来的广告单等等。
“打扫人员到底在干嘛……?真无法原谅。虽然有现成的扫帚,但时间上……”
她不悦地如此低喃。
走近后门,那儿当然有警卫守着。警卫看了一眼她不寻常的服装,似乎怀疑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拍摄工作。当她走近那名环顾四周的男子—
“————〈geist〉 。 ”
随即发出光芒,然后是“啪滋!”的炸裂声。
当那个不寻常的人物通过后门,已经看不见警卫的人影。
已经消失不见。

滑水道区正如其名,是设置了好几种滑水道的华丽区域。像是角度又急又陡的,转来转去非常复杂的,还有透明管状滑水道……那些多样化的滑水道对无法正常游泳的菲雅而言,似乎格外受到她的喜爱。她不断从滑水道滑下来,甚至还找到新的乐趣。
“秘技·螺旋下降!哇哈哈哈哈哈哈!”
一面横向急速回转一面滑下来的菲雅,在浅水位的游泳池激出猛烈的水花。银发湿答答的她“噗哈——”地立刻从水里跃起。
“怎么样?看到了没,春亮!多亏切子与黑绘的帮忙,才得以完成的这花力气的招术,正常人可是学不来呢……喔喔~头好晕喔……!一
“转得那么厉害当然会晕啊,真是的。”
似乎很高兴新招成功的黑绘与切子,在集合滑水道出入口的平台上拚命往这边挥手。刚才激烈的螺旋向量,似乎是她们在正要滑下来前,让菲雅的身体做侧边回转而产生的。算是拚过头的合作招术。虽然溃道也站在后面看着她们,但好像连她都露出讶异的眼神。
“嗯——我们还真是创造了一招可怕的招术。但刚刚那个动作还是有一个令人惋惜的缺失呢,小切?”
“是的……菲雅,!不行啦~招术的名字必须叫做‘天降螺旋钻’啦~!”
“喔,说得也是呢,接下来就喊那个名字吧!”
在滑水道的上下位置说说笑笑的,然后就没看见黑绘她们的身影。可能觉得自己也要从滑水道滑下去,所以移动到出入口吧。心想“伤脑筋耶~”的春亮一面耸肩,一面走在浅水位的游泳池里。他要走过去救还泡在水里面的菲雅。
“不是说过不要玩太危险的招术吗……喂,站得起来吗?”
“唔哈哈,不过好好玩喔!光是这样就觉得来玩很值得……喔喔喔,还在晕。”
“唔喔!”
当菲雅抓着春亮的手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的菲雅一个转身,结果整个人再度倒在游泳池里。虽然菲雅只是又咯咯笑不停,但原本抓住她的手的春亮,却因为这个跌倒的反作用力,被菲雅沉重的身体往外甩。
“咳咳咳……喂,菲雅!”
正当春亮的手脚撑在浅水位游泳池里,想说先把头抬起来的时候——
“啊。春亮,危险喔。”
“咦?哇啊啊啊啊啊!”
因为被菲雅甩出去的关系,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移动到其他滑水道的正下方。而且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某人滑下来的身体刚好跟自己猛撞在一块。那名人物是意想不到,而且穿着布料面积很小的泳装。
“……唔,抱歉。”
状况真是糟透了。怎么会变成被老师扑倒的状况?自己若不抬头就会吃到水,但要是头抬得太高就会被眼前的那玩意儿夹住。然后溃道果然毫不介意,只是用“……你没事吧?”的眼神,从极近距离低头盯着春亮看。倒是拜托你快点让开好吗?
“呼呀‘……!呼,真是又惊险又好玩……怎么样老师?只要玩过一次,就会觉得意外地有趣唷~唔,咦?”
接着从隔壁滑水道滑下来的是切子。她的运动神经出乎意料很不错的样子,因此落水的姿势很漂亮。溃道喃喃对一滑下来就眨着眼睛的切子说:
“……或许很有道理,但在下不赞成突然把人推下来这种事。”
“啊~对不起……呃——那个,我想说若不那么做的话,你应该就不会愿意跟我一起玩滑水道了……”
“倒…倒是能不能请你赶快让开呢,老师?”
春亮能理解切子为了拉老师一起玩而做的努力,但还是希望她能先确认下方有没有人。抱着这种想法的春亮好不容易从老师的下方脱身,然后轻松闪过大喊“在你快忘记的时候,白色天使降临——”的黑绘,算准冲撞自己的时间用头部滑下来的动作,最后终于得以平安退回泳池畔。但那里也未必真的安全。因为他看到脚正泡在水里的锥霞。
“你回来了啊?跟那个大胆暴露的老师紧密接触,想必很开心吧?受不了你,真是蠢毙了……再差一点我就过去勒你的脖子了。”
“那…那是意外啦,是没办法的事啊!”
锥霞不悦地“哼”一声,气到一副像是在踢某人的脸似的,不断啪嚓啪嚓动着在浅水位游泳池里的脚。溅起的水花在泳池的水面产生涟漪——锥霞的视线变得有些茫茫然的,并且不发
一语地低头看着那些涟漪。
看到她那种视线的时候,春亮内心冒出了某个念头。
“班长……你应该…很久没来…这种地方了吧?”
“嗯?这个嘛‘是啊。不过我先声明,我每天都有洗澡。对于泡水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喔。”
春亮心想“那不一样吧”。泡澡跟大家一起来游泳,跟大家一样吵吵闹闹地玩到全身湿答答的感觉不一样吧。
春亮内心的想法再次蠢动,那个无法压抑的某个想法。于是他环顾一下四周。不知道是如何看待那个动作的锥霞说:
“你看,菲雅又爬上去了。你再去玩一次滑水道怎么样?”
“……你说的没错,倒是我也想试试看菲雅她们刚刚玩的那种特技。班长,你现在如果有空,能不能帮我的忙呢?”
“我在等此叶她们上厕所回来耶……伤脑筋,想不到你比想像中还要幼稚。虽然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玩得这么高兴就是了。”
锥霞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春亮跟她一起上楼梯到滑水道的出发处。虽然对今天这个最大的任务感到紧张,但既然都来到这里,也只能行动了。
“然后,我该怎么做?是像菲雅刚才那样回转——”
“班长,对不起了!”
“什么?”
春亮从后面抓住锥霞的肩膀并直接撞她,把锥霞的身体推进滑水道里。由于她反射性地剧烈抵抗,于是春亮就和她一起冲进了滑水道。
“喂…喂,夜知!你这是在…做什么……哇!”
“乱动的话很危险喔,班长!唔喔,好快!”
此时春亮想起切子说的话。没错,只要玩过一次,就会觉得意外地有趣。两人份的体重马上让速度加快,两人的身体也被滑水道里的流水弄得湿答答的。春亮一面努力不去在意锥霞夹在自己双腿之间的身体,一面把整个人托付给重力。过了几秒钟——
咚啪!
“呼,啊……讨厌……夜知!你…你…你这是做什……!”
锥霞满脸通红,眼睛却若隐若现地闪着仿佛世界末目的绝望感,并且双手遮着身体蹲在泳池里。湿透的T恤贴在她身上,海滩裙也歪了,里面的黑色物体也隐约露出来。
“安啦,应该说你根本就没那么引人注目,况且你还穿着T恤,若没有死命盯着你看是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得那是黑色泳装啦。”
“怎…怎么可能……”
“而且,现在也没什么游客。加上我刚才也一直在观察,这里绝对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有,这儿的设施这么豪华,就算救生员看到了也绝对会保守秘密。”
锥霞紧盯着春亮,但春亮仿佛要弹回那个视线般笑着对她说:
“况且,如果有人敢死命盯着班长看的话,我会去兴师问罪,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绝对会那么做。”
“啊……”
锥霞的眼神摇曳。然后,她的肩膀开始抖动——
“哈哈……啊哈哈……”
慢慢地慢慢地,她松开紧抱住身体的手。
直接“哗啦”地躺在浅水位游泳池里,呈大字形地漂在水面上。
恐怕——她已经好几年没这么做了。

过了一会儿后——
“说得也是,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可能是我太在意了吧……”
“没错,有些事情你愈刻意隐藏,反而愈引人注目不是吗?如果这里人很多,我并不会勉强你这么做。但这里又没人,你还穿了T恤跟海滩裙,根本就没问题。”
“能够让我觉得无所谓——这真的好不可思议。只有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若是最重要的人,只要一心一意关注就好的人,叫我不必再去在意的话……没错,或许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事情……”
虽然不是很懂锥霞那些话的意思,但是漂浮在浅水位游泳池的她——
“啊啊……好久没这样了呢。感觉好舒服,非常舒服呢……”
表情看起来好自由。
然后,看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
虽然有点硬来,但春亮觉得幸好自己决定这么做。毕竟难得跟大家一起来游泳池玩。要是没有快快乐乐地跟大家玩在一块,不是很可惜吗?
“喔喔,锥霞也终于参战了吗!嗯~完全没问题呢。只是没想到你一下子就使出了合体招术……真有你的!我可不能输给你,春亮,我也要用那招,合体吧!过来!”
“请等一下啦!我上完厕所回来,就突然看到让我看不下去的景象!春亮,接下来跟我玩滑水道吧!呃——那个,我今天第一次玩滑水道,所以会害怕,一定要有个人陪我才行。所以请你务必跟我合体!”
从滑水道起点处往下看的菲雅,与刚回来泳池畔的此叶同时这么说道。然后两人互相瞪着对方看。
“那…那个……不然这样吧,你们两个一起玩滑水道就好了……”
结果菲雅她们给的回应,不知为何竟是冷到冰点的视线。
还有在一旁偷笑的锥霞,肩膀抖动时所激起的极微小涟漪。

“欢迎…光……临……”
“请…请问……?”
她越过柜台,将手伸向两名女性柜台人员的脖子。接着是两次闪光。
然后剩下的,只有绝不是游客的她。
接着她甩着披风越过柜台,闯进工作人员室。接着对那里面的几个人做了同样的事情。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至少得要先把这层楼的不相干人类排除掉。走出工作人员室的她,接着往男子更衣室走去。再来是女子更衣室。女子更衣室虽然引起些许骚动,除此之外还是顺利把工作完成了。
这样的话,再来只剩下里面而已。首先要做的事情跟之前一样,要悄悄地、彻底但不声不响地——把碍事的家伙全排除掉。说到该怎么称呼那种行为,那当然是——
“……大扫除呢。好了,开始收拾吧。然后做个了结吧……”
看似有些开心地喃喃自语的她——
傅婷·昆兹贝利为了大扫除,前往了泳池区。
然后她心想“只要把这件事做完,就前往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并走了进去。

“呼哈——……滑水道玩了相当多次呢了不过还有区域没玩过呢。春亮,接下来要不要到丛林区看看?”
“你精神真好耶。话说回来,奇怪?你是否觉得人好像愈来愈少了?”
“有吗?我倒觉得本来就这么多人啊。”
春亮他们还在滑水道区,但周遭已经没有半个玩水的游客。只剩下已经疲于提醒菲雅她们的危险行为的救生员,待在一旁呆呆叹气。
“又还没到闭馆的时间。毕竟它的价格有点高,可能是基于重质不重量的原则在筛选游客吧……虽然我们拿的是招待券,没花到什么钱就是了。”
“嗯,说到钱我倒想起一件事,白穗她们还没回来吗?”
“这么说起来……”春亮也如此心想。白穗跟莎弗兰缇说要去买饮料,因此也顺便请她们买大家的份。就算她们跑去位于海岸区类似海滩商店的地方,或是去位于一进这楼层就看得见的标准泳池伛的商店……无论到哪一区的商店,照理说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啊。尤其是游客人数还这么少呢。
“毕竟莎弗兰缇跟在身旁。搞不好她跌倒把钱撒了一地,或者是跌倒把果汁全洒在地上等等,可能是她出了各式各样的错呢。”
“唉……那就有点不太妙呢了不晓得要不要紧呢?”
锥霞与切子担心地说道,听到她们这么说的溃道说:
“……若感到不安,在下就去看个究竟。”
“啊,不用啦,老师。反正我们准备去丛林区,就顺便绕路到商店看看吧。”

樱参白穗气炸了,这真的太扯了。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到底想不想做生意啊……?”
白穗在空无一人的商店一面用指尖“喀喀”地敲柜台,一面不耐烦地碎碎念。都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分钟,却没半个人来招呼。即便环顾四周想找人发牢骚,不知为何这个标准泳池区居然连一个救生员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任何游客,根本就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好奇怪喔,难不成是我们自己没发现到,其实这里早已经打烊了?”
“怎么可能,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呃——不然就是发生火灾什么的,大家跑去避难了。”
“可是又没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或是警报铃响。”
恋人边回头边说“对喔~”然后用一贯的笑容抓头。白穗“呵”地笑道:
“我已经等累了。不然就干脆放弃回去,然后亲切地对那些家伙说‘你们就喝泳池的水解渴吧’——如果走回去服务台,那儿应该有人在,或者我们直接穿着泳装到那边发个牢骚。这两个选择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啊哈哈哈。这个嘛,对我来说……”
正当莎弗兰缇开口的时候。
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的黑影,让白穗讶异地瞪大眼睛。
“莎弗……!”
“咦?”
莎弗兰缇还来不及回头,那道黑影——脸上垂盖着布块,轻飘飘的衣服上还披着披风的黑影,已经把手伸向她的脖子,并且“啪嚓”地弹出青白色的光。可能带有电击棒的效果吧,只见莎弗兰缇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但是在差点倒地以前,她好不容易站稳脚步。
“唔……白穗,快逃……!”
“居然撑住了,因为不是人类的关系吗?但尽管如此——还是很弱。”
黑影伸出另一只手,仿佛用双手夹着莎弗兰缇的脖子似地再度发光。那神秘闪光终于让莎弗兰缇失去意识。接着,只见黑影把莎弗兰缇的身体塞进自己的衣服下方——
而失去意识的莎弗兰缇,居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什么……!”
愤怒、困惑、恐惧,许多情绪在白穗的体内往上冲,但只有她的身体的确是老实地动了。很有她高傲风格的行动。白穗硬是把摆在商店柜台上的果汁供应机举起来,打算往眼前的敌人丢过去。但是——
“当然……你也很弱。”
白穗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当然还是自己脖子上蹦出来的光芒。

然后,春亮他们目击到了那个景象。
他们看到白穗的身体,像被吸走似地消失在那道人影的衣服下方。
“什么……!”
“你是!”
他们穿过玻璃门做区域移动的那一瞬间,目击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光景,但在场没有一个人不相信。春亮他们一起做出备战的姿势,直盯着站在商店前面的敌人背影。但只有一个人并没有看她,那就是发出微弱的呻吟,蜷缩着身体的切子。
这时候傅婷·昆兹贝利慢慢回头——
她一面用脸上的布接收春亮他们的视线,一面悠然自得地说:

“我的目的没有改变。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把‘真货’交给我吧。”



第四章“被允许暴乱,再加上”


此叶摆出手刀的架势。溃道一面深呼吸,一面颤抖着手举起铁铲。黑绘抽动湿答答的头发,锥霞则是把手伸向腰际的海滩裙。至于菲雅——
“……呿!”
抚摸自己的校园泳装之后气呼呼地咂嘴。因为那身打扮实在无法携带魔术方块,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怯懦。
“你把白穗——怎么了!还有莎弗兰缇呢!”
“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把她们清除掉了。算是顺便就是了。”
“竟敢说…顺便……?”
“我先声明,你们想求援也没用。现在这个楼层除了你们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人类——全体都在我的管辖之内。”
春亮气得紧咬牙根。这里突然变得一个人也没有,是这家伙动了什么手脚吗?就像刚才失去意识的白穗那样消失不见。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大家都到哪儿去了,他们平安无事吗!”
充满不安的春亮大喊。虽然对方不一定会回答,但幸运的是傅婷爽快地回答了。
“他们就像睡着了,而且全都还活着——以目前来说的话。”
“你说‘以目前来说’是吗?那么只要把你打飞,就会把他们全放了对吧?”
此叶用充满杀意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有那个意愿的话。”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只好把你伤到有那个意愿为止……你打算拿他们当人质是吗?真是太差劲了。”
“在我问出‘真货’所在处以前,我不容许中间冒出任何破坏我好事的因素。而要是让你们跑了,会让我伤透脑筋呢。”
听到那个名词,切子吓得全身发抖。菲雅看了她一眼以后,嘲讽似地扬起嘴角。
“哼,原以为你蠢到完全上当了……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傅婷隔了一会儿,回答:
“……我在街上看到的。”
春亮他们瞬间思考她那句话的意思,进而察觉到令他们沮丧的原因。切子曾说她那个假无头人偶的材料——是抓娃娃机夹到的熊熊布偶。究竟她是在哪里看到在机台里堆积如山的那个呢?看来只能够说运气太糟了。
“不,那个,不是的!切子已经说过好几次,我真的没拿走——!”
切子硬挤出声音说道。但是傅婷无情地摇着头说:
“我不相信。既然你都用假人偶欺骗我了,可见那个的确在你手上……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问出它的下落。”
“她都说没拿了,你真是听不懂人话。原则上先问一下,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呢?”
“像是对她进行羡慕无痛觉的无机物的拷问,或者给予她后悔生为女性的耻辱也行。其他还有——对了。”
傅婷一面回答黑绘,一面微微举高手臂。那里在发亮,但那不像之前看到的转眼即逝的闪光,而是更巨大,以光芒的现象持续存在——就像青白色的鬼火。而且不只一个,猛一看就有三个。那光芒残留着模糊影像,在她两手周围像是交错又像是掠过地飘浮。
然后傅婷用轻轻传达着敌意的声音继续说:
“——在她伙伴的尸体面前问,也是可行呢。想必她会主动乖乖开始说。”
“你想尝试是你的自由,不过铁定会后悔唷!”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根据敢那么说。若你们以为上次的战斗就已经测出我的实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明明跟我还没发挥任何实力没什么两样。”
刹那间——
原本不规则的鬼火突然改变了动向。鬼火在傅婷往前伸的右手周围像是画圆般高速回转。有时往圆圈的另一侧直线移动,有时以锐角的角度变换方向,有时在圆圈的内部又画另一个小圆圈。因此映入春亮他们眼帘的,是宛如用复杂图形画出的魔方阵的光之残影——
“……允许暴乱——“什么……?”
在光阵中央的傅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伸出来的手滑出来。但不是考试前一天所看到的木条。虽然很像,但不是。是比木条远大上好几倍的某物。就算它看起来再怎么像四角棒状物,再怎么像同样的木材,如果粗上数十倍,那根本不叫木条。若要比喻的话,就是四角形鸟居的支柱在虚空中横向冒出来的异常现象。
刹那间,此叶的脸色大变。
“那种东西手不可能拿得动。既然这样——那将会射过来!大家快躲开!”
此叶的预测正确无误。春亮他们连忙从那个地方跳开,傅婷像是锁定目标般固定手臂——随着尖锐的呼气,高速射出从空间长出来的那根又长又大的木桩。紧接着是水泥遭到破坏,低沉又剧烈的声响。冲击力道还导致地板剧烈摇晃。
“……什么?”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目标并不是春亮他们——而是遥远的侧边。也就是瞄准这个泳池区的入口。
射出的巨物直接命中入口上方,导致那儿的水泥完全崩塌。正当灰色粉尘四处飞扬,众人看到崩塌的水泥墙与那根巨型木桩,整个塞住通往服务台和更衣室的自动门。
“……就我个人而言,也实在不愿意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但如果让你们跑了,可会造成我的困扰呢。”
“别…别开玩笑了!那样子我就没办法去拿了耶……!”
菲雅紧握着拳头大叫。菲雅若要把自己的力量——若要展开拟装立方体的话,必须利用那个魔术方块当做媒介。她刚才头一件想到的事情,应该就是准备到更衣室拿吧。但是那个状况实在不可能成行。若集合众人的力量,最起码应该能够把水泥块清掉,但傅婷不可能让大家有机会做那种事情。如果眼前的巨型木桩跟那个木条一样,是从称之为“仓库外套”的里面取出来的,就不是时间经过一阵子就会消失,让原本占据的空间空出来的东西——因为考完试后,可是花了许多工夫才把庭院的木条收拾干净呢。
“要生气是你的自由,但最好注意接下来我会拿什么出来。”
傅婷如此宣告,而鬼火也再次快速画出残影。这次是那道光芒在光阵之中反射,并衍生出无数道亮光。
“唔!模式‘缓冲的宗盛’!”
在大家的面前,黑绘往前冲出去的发丝爆发般地散开。成功当了柔软挡箭牌的头发,以波浪曲线把卷住的物体甩在地上——那些是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碎片。
“唔喔,好险……黑绘,多谢你的帮忙!”
“唔——对方拚命用抛射武器耶。之前都没用过呢……她是不是有留一手啊?”
“该不会是想当做最后的绝招而舍不得用?不论如何,我只会接近并打倒她。”
黑绘与此叶边这么说边往前进。
“喂…喂?你们想做什么?”
“总之敌人的目标仍然是切子,既然如此就先让切子逃离这里吧。”
“没错。逃生门在哪边呢?你们趁我们牵制她的时候找出来吧。”
“……我也来帮忙牵制吧,我有‘黑河可怜’。”
锥霞轻轻掀起海滩裙。黑色皮革就当成皮带缠在正确的位置。可能是用来固定缠在腰际的海滩裙吧。
“不……请上野同学也去保护切子吧,毕竟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同伙。还有春亮、菲雅——跟老师也一起保护她。这里靠我们两个来想办法应付!”
春亮看了一下两人的状况。
菲雅赤手紧握拳头,她的眼神很单纯,就是充满了想战斗却无法战斗的不满。不是只为了保护切子,而是眼看着自己无法亲自把被抓去当人质的白穗与莎弗兰缇救回来。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那铁定跟自己现在所想的一样。
溃道也紧握着铁铲,她的眼神很复杂。从傅婷再次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一直那样。看起来像是在犹豫什么,像在生什么气,又像在害怕什么——盯着傅婷看的她,只是吸气又吐气而已。
瞬间,春亮做了个决定,眼前只能够交给此叶她们处理。而切子缩着肩膀颤抖的模样,更坚定了他这个想法。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快让她逃离这里才行。
“啊}可恶……你们可不要硬撑喔!等切子顺利逃走,我就会回来!”
“搞不好在那以前我们就打完了呢!”
“哇,又来了!”
黑绘散开发丝,再度挡下玻璃刀。此叶则是穿过她头发下方,开始朝傅婷冲过去。春亮最后再看一眼她们的身影,然后转身说:
“我们走吧,菲雅!”
“可…可恶……!其实我是可以赤手空拳跟她打的……但是没办法!”
“啊唔唔唔,各位,都是切子害的,真是对不起……”
“开口说话以前记得先动动你的脚吧,切子!”
老师最后还留在现场。春亮回头喊:
“老师……我们走吧!”
溃道轻轻闭上眼睛——大概几秒钟的时间。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开始往前跑。
但这个动作并不是为了逃离傅婷的攻击,而是追切子。
她像是对自己那么说似地——让自己充满复杂想法的视线,锁定在娇小女孩背后。

五根本条同时出现在交错的鬼火中间,有如格林机枪般以时间差攻击高速射出。
此叶与黑绘在泳池畔旁边奔跑闪避。只要是两人通过的地方,都会依序慢个一瞬间轰出坚硬水泥的爆裂声,以及吵杂的水花喷出声。
“这个到底要由谁赔偿啊……”
“我哪知道啊!总之不是我们就对了!”
“……一言以蔽之的话,我也没那个意愿支付。”
傅婷边说着规规矩矩的言词,又一边生出砖块来射击。此叶与黑绘交互跳开,砖块则在两人中间炸得粉碎,还把泳池畔炸出一个大洞。
“啊‘真是……若不近身,任何攻势都无法展开,但她又爱乱发射砖块呢……!”
防御的部分交给黑绘之后,的确成功地从射出来的物品下方巧妙迅速钻过好几次。但就在那个时候,傅婷往后退,把双方的距离拉开了。
“不过这样可以拖延时间呢。”
黑绘看了一眼位于背后,通往下一个区域——海岸区的入口。
“话是没错,但是像她这样连续发射,连我们的性命都有问题呢。而且我也担心白穗跟莎弗兰缇她们的安危。”
“是啊。就算她们是在那披风里面,要是敌人说她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衰弱,那就伤脑筋了。如果能尽快做个了结,那是再好不过了——小此!”
这时候握柄朝这边的扫帚,像矛一样地飞过来。此叶扭转身子,眼看就快命中肩膀了,因此她挥动手刀。虽然手部感到一阵麻痹,但总算是弹开了。她一面听后方墙壁插入了扫帚的声音,一面说:
“想不到我连支扫帚都砍不断,这实在很伤我的自尊呢……现在换我们攻击吧。首先黑绘你先攻击她,我再趁其不备冲向她。至于闪避的动作就各自努力了。”
“了解。那么——模式‘渗透的良将’!”
“……唔!”
黑绘的发束像矛那样地往前延伸,此叶则弯着身子与之并行般地奔驰。发出呻吟的傅婷虽然试图往后退,但黑绘的头发并没有停止伸长。不断缠人地伸长,最后敌人终于停下脚步。她的头发抓着伴随鬼火的光芒衍生而出的木条,再从头发前端弹出。正当黑绘没命中目标的头发摧毁地板的时候,此叶早已经逼近目标。
她挥起手刀与木条交错,不给傅婷时间再衍生出第二根木条。正当此叶心想“赢了”而伸出化为利刃的手时——她看见傅婷的手伸出来反击,明明她手上就没有武器。不——
她这只手上缠绕着鬼火。
此时浮现在脑海的,是在这泳池确认到傅婷她身影时的景象。当时在一瞬间有看到微微发亮的残渣在白穗的脖子上。因此她立刻明白是这鬼火喷溅到的。它有类似电击棒的效果吗?虽然觉得自己即使吃到这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摆平,但终究还是无法断言自己不会出现任何破绽。在这样的距离,瞬间的破绽就可能致命呢,太不妙了——
或许是不应该勉强后跃吧,结果更糟糕。因为是在泳池畔,脚下当然是湿的。所以此叶滑倒了。失去平衡的她单脚跪立,就在感到背脊一阵凉意的时候——
“模式‘混乱的忠盛’!”
忽然间,身体变得好轻盈。原来是自己被黑绘的头发团团缠住,硬是被拉离那里回到泳池畔。可能是想重整阵容吧,黑绘移动到距离傅婷最远的位置——隔着oL公尺的游泳池另一端。若是这个距离,就算傅婷发动射击也能轻松闪避。对方如果想缩短距离,也只能够从泳池旁边绕过来。
“谢…谢谢你,黑绘……!”
“没什么没什么。要道谢的话,就让我继续品尝一下小此的身体吧。喔喔喔,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丰满有弹性的感觉……好性感!”
“你还有时间开玩笑!快点放我下来啦!”
纵使被拉回来之后,但不知为何仍然缠在身上的头发终于解开了。被放下来的此叶站在泳池畔,说道:
“那~么,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失误,但接下来该怎么……唔,什么?”
“……〈geist〉……”
连续溅起强大的水花。不断打进眼前50公尺的游泳池里的,是敌人发射的金属棒——大约两公尺长的晒衣竿。那些晒衣竿斜插在水底,傅婷便利用突出水面的晒衣竿前端当做垫脚石接近而来。有如行云流水般地不断重覆跳跃、射出与着地这一连串动作。
“不妙,再这样下去,双方的距离很快就会缩短。这里地方太窄不容易闪躲,我们还是赶快移动吧。”
“就算你说要移动……”
第一候补是位于背后那个通往下一个区域的入口,但两人的任务是牵制敌人,说什么都不能轻易后退。
“若下一个海岸区有紧急出口,想必春亮他们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吧。若没有,我猜他们应该也是往再下一个区域移动。加上我有想到一点对策,就试试吧。”
“对策是吗……我知道了。”
现在没时间犹豫,因此两人迅速打开背后的玻璃门往下一个区域移动。并没有看到春亮他们。两人“沙沙”地踩着沙滩,前进到约一半的地方时——
“那么,来看看怎么样吧。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期待出现昏迷、动作缓慢与盲目之类的异常状态,然后小此再趁那个时候解决她。”
黑绘沙沙地动着头发,边说“这是新招术,得决定名字才行——”边准备开始战斗。此叶透过黑绘头发的动作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不发一语地做出手刀备战姿势。
几秒后——
“……希望你们不要逃,我都用珍贵的晒衣竿了。”
边那么说的傅婷现身了,正当她直接走了几步,把脚踩进这沙滩的时候——
“呃——……好,我决定了!模式‘蒙古死亡蠕虫的良门’!”
黑绘潜伏在沙里的头发一起举起。缠绕的发束像要掬起沙子般地隆起,简直就像是沙漠中的食人蠕虫。至于那个牺牲者,当然就是毫不在乎地踏进这个陷阱的那名敌人。被头发捧起的大量沙子,一口气往她的头上覆盖。只见沙尘滚滚卷起,而她也跟着被吞没。
“逮到你了……!”
在确认到的同时,此叶也冲出来。沙子这种东西要是集中起来,就会出乎意料地重。那样的话她应该是动弹不得了。
但是——
当弥漫的沙尘稍微散了一些的时候,映入此叶眼帘的——
“——是沙子吗?我也不喜欢沙子呢,太难打扫了。”
“什么……!”
傅婷此刻的模样,竟然是悠哉地在头顶上开了把伞。想不到她连那种东西都准备好了啊?不,说起来,区区的伞根本不可能挡住那么多沙子——
“我应该说过,拿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强化过。”
可能是察觉到浮现在此叶她们眼神里的惊愕,傅婷如此喃喃说道。那个时候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是个致命性的错误。
“好了……允许暴乱——鬼火在半空中刻划出图案。从那里慢慢出现的,是跟刚才看到的一样,过于巨大的木桩。想当然尔,绝不能被那玩意儿直接命中。此叶与黑绘试图采取回避行动,但那木桩锁定的目标又跟刚才的一样。
瞄准略上方的位置发射出来的那根木桩,把位于此叶她们较远后方——通往下一个滑水道舞台的入口破坏殆尽。轰隆隆的声响中,此叶心中有个疑问。为什么要瞄准那边呢?难道她的目的不是要追从我们背后逃脱的切子吗——
但是看到傅婷转身回到标准泳池区,才突然惊觉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像的。黑绘似乎也如此认为。
“糟糕,小此……她想从另一边绕过去!”
这个楼层以画圆的方式分成五个区域,当然以逆时针方向前进的话,迟早也能到春亮他们的所在处——
“唔……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此叶紧握着拳头,与黑绘尽全力从后面追傅婷。
不过连寻找紧急出口而移动区域的春亮他们,也发生了许多问题。首先是从标准泳池区移动到海岸区的时候,切子被沙子绊倒而扭伤脚踝。溃道不发一语地背她,但多多少少还是会降低前进的速度。
在下一个滑水道区,倒是还有未被傅婷“扫除”的救生员。不过,对方被通往泳池区出入口崩塌的声音吓到,但又因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只是东张西望的。要是让他看太多不该看的东西或大呼小叫的话,只会徒增困扰。因此锥霞就用“黑河可怜”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昏倒,再藏到滑水道后面而得以顺利解决这个问题。虽然觉得好像并不算顺利,但实在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他们到达的是丛林区——这里是主要以人工河流当做卖点的区域。流动的泳池可能是以亚马逊河为主轴设计,因此造型弯弯曲曲。不过沿着外围也有其他泳池,而且还加装了运动竞技用的滑车跟绳索。这样就很有丛林的风貌,也能体验到当泰山的感觉吧。
然后,这区域除了游泳池以外的场所也很别出心裁。以泳池畔为首的区域,几乎全都分布着羊齿类植物或棕榈树等亚热带植物的造景。带给人们植物园里有泳池的印象。
“唔喔?吓…吓死我了,原来还有恐龙啊?”
“这不是假的吗?你的声音才吓到我呢。”
应该是从茂密的羊齿植物缝隙装置电源吧,菲雅敲着慢慢伸出头的三角龙说道:
“倒是春亮——要是看到立方体的东西,千万不要放过喔。我很需要那个呢。”
“好,我知道。”
没错,未必一定要魔术方块。根据菲雅所说,只要是“大致上是立方体的物体”就能展开拟装立方体。至于“大致上”的误差容许范围有多大,似乎只有试试看才知道。
“当然那个也要找,不过目前优先要找的是紧急出口。滑水道区没有的话,以位置分布来判断,我猜这个区域应该有……不过切子,你的脚要不要紧啊?”
“啊‘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在溃道背上的切子缩着肩膀。正当锥霞对她说“再忍耐一下下,加油喔”的时候,溃道突然挺直身体。
“……找到了,是紧急出口。”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亚热带植物断得很不自然的墙壁上,出现闪闪发亮的绿灯与EXIT的文字。
过众人松口气也只是一瞬间。因为眼前又发生另一个,而且是最差劲的问题。
“……〈geist〉……”
“呃——趴下啊,春亮!”
被菲雅扑倒的视野中,绿灯在一瞬间结束了它救世主的任务。遭到巨型木桩直接攻击而崩塌的紧急出口,那副景象只能够说像一场恶梦。
“……是第三根,我觉得她也太慷慨了吧……”
“傅婷!为什么……!”
隔着流动的泳池站在另一头的,正是追着切子跑的敌人。为什么?此叶她们怎么了?都平安无事吗?令春亮毛骨悚然的想法浮现在脑里。
接下来有所行动的是锥霞,然后是对她起了反应的傅婷。
“‘黑河可怜’!”“〈geist〉!”
重新缠在手腕的黑色皮带伸长。同时,鬼火以跳动的方式画出复杂的阵形,紧接着红砖块便从那里高速发射出来。
“嘎…啊……!”
“班…班长!”
虽然锥霞很快扭动身子避免了直接命中,但只是从她脖子擦过的红砖块却狠狠地把肉挖起来。瞬间飞散的只有一种颜色。过没多久切子惨叫。尽管如此,锥霞她——
“别…看不起人……!”
她持续对皮带传达自己的意志。一确定皮带前端捕捉到傅婷的肉体,锥霞似乎甚至利用自己快不支倒地的气势,把敌人的身体用力一拉——但是在满满的痛苦中被引导的皮带,缠住的并不是脖子之类的要害,而是手臂。锥霞现在所做到的,只是让傅婷失去平衡,摔进脚下的流动泳池而已。没有人会责备那件事。
春亮连忙冲到锥霞身边,试图支撑住她的身体。但锥霞实在流太多血了。春亮的手还没碰到她以前——
“快…快逃,夜知……我…没事。立刻……”
脸色苍白的锥霞话讲到一半就倒在地上。这时候切子惨叫得更大声。虽然想对她做许多说明,但没那个时间。
傅婷悠哉地站在水位颇深的流动泳池里,仿佛水流跟她无关似的。接着她随便地把失去力量的“黑河可怜”从手臂剥除,然后哗啦哗啦地踩着水底,在游泳池里面行走。即使在水中,飘浮在她手臂周围的鬼火,仍然没有改变其光芒。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啊……!”
“冷静点,你冷静点啦切子!没事的,锥霞她没事的!”
“没…没错。该怎么说好呢,虽然她看起来好像有事,但实际上一点事也没有!而且更重要的是——”
“——夜知春亮,这孩子交给你保护了。”
背对着春亮慢慢接近的溃道,把背上那个目瞪口呆且抖个不停的切子放下来,并把她硬塞给春亮。切子当然是站不起来。一面环着瘫软的她的肩膀,春亮一面问:
“老…老师?难不成……!”
“既然上野锥霞无法战斗,就只能靠在下了。再一次,机会再一次降临了。所以非得奋发不可。也必须确认……在下到底……强不强……”
虽然不太懂她那句话的意思,但可以从她的眼睛明显看到某种意念。她原本心情复杂又充满犹豫的那双眼睛,正以全身的力量硬是将它单纯化了下来。
那是意志。存在于此,必须存在于此——跟那天晚上相同的意志。
手拿铁铲的溃道等待傅婷慢慢从游泳池中走过来,并且往前踏出一步。但——
“——等一下。你说‘只能靠在下’这句话太奇怪了,反而应该是‘只能靠我’才对。请老师退到后面吧。”
菲雅从旁边伸出她的手。她跟溃道面朝同一个方向,似乎要制止她往前走。溃道用锐利的眼光往旁边看了一下,但菲雅并不理她。
“对一般人类来说,她是非常危险的对手。如果出马对付的是我,还能够挺住那家伙的攻击。要是你不想跟锥霞有一样的下场,就退到后面去。”
“……在下的答覆是,否定。在下的心中并没有‘退下’这个选择。连个武器都没有的人就想战斗,简直是愚蠢到极点。”
“不然老师的武器给我不就好了?”
“在下拒绝。”
“等…等一下啦,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起争执的时候吧——”
几近爆发的紧张气氛愈来愈浓厚。虽然不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但至少在这险恶的气氛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正确答案吧。虽然急着想制止她们两人——但为时已晚,那紧张的气氛已经爆发。是因为敌人而爆发的。
傅婷踢着水底,一口气从水面往上跳。她的跳跃力非常人所及——此时春亮心里又冒出格格不入的感觉。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切子跟锥霞的身体挡在背后。而菲雅与溃道也停止毫无益处的争论,开始行动发挥各自的力量。
傅婷在空中让鬼火亮起,右手拿着扫帚,左手则变出木条。但菲雅毫不畏惧地滑向她着地的位置,并且藉由跳跃的力道用左手挡住打过来的扫帚。
“唔……这还真痛呢!”
以回击来说,使用娇小的拳头实在太寒酸了。虽然说很寒酸,但也只是外表看起来而已。菲雅的肉体能力若认真起来的话,就算只是挥拳,应该也能够充分发挥出让人类痛倒在地的力量。但是——没打中。
着地的傅婷甩着披风与脸上的布,还顺势用她的脚勾住菲雅的下半身。结果踩空而没站稳的菲雅,整个人撞上在傅婷旁边挥起铁铲的溃道。春亮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因为那两个人并没有分工合作,而是各自行动。这样的话,反而平常老是喊不合不合的菲雅跟此叶合作的状况还比较好呢。
“唔……”
溃道单手拿着铁铲,像是绕过菲雅娇小的身躯般展开攻击。但终究比不上两手拿着铁铲的威力——傅婷的扫帚轻松挡住铁铲,再以行云流水的动作用木条予以反击。菲雅越过肩膀回头看着那个动作。
刹那间,春亮看到菲雅眼睛里的纠葛情绪,但是一瞬间就有了答案。正因为是菲雅——所以她不回避。她以抱住溃道的姿势动也不动,甘心忍受那个冲击。
“咕…啊啊……”
“你——放开我!”
“……若以陈腐的一言以蔽之,是自我牺牲……”
可能是听到傅婷喃喃说的那句话吧——
“笨…笨蛋!这个啊~是那个,我只是脚麻动不了而已……咕…唔…啊!”
用背部保护溃道的菲雅还在逞强,但那段时间傅婷仍没有停止攻击。她娇小的身体,硬挨着木条、木条、扫帚、木条这些有如龙卷风的连续攻势。每一次的攻击都让菲雅的身体抽动一下。她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不知不觉中无法发出声音的情况也愈来愈多——
这时候傅婷的木条“啪叽”地断裂。仿佛十分满意少女的惨叫变成普通呼吸般地断掉了。然后——
“……太弱了。果然一个人还是……”
结果菲雅被跟着那句话扫过来的扫帚用力一挥。
力气用尽的她整个人飞了出去。

似乎有什么啪叽啪叽地损坏,导致身体停止机能。而剧痛在身上的关节流窜。
菲雅命令自己“起来啊”。
非起来不可,这都是为了救切子。
她想起那天在浴室看到切子伤痕累累的身体。她喃喃说一直以来都是孤单一人。
她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还说自己是没用又差劲的存在,因此会有那种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种事情教人如何接受。
那是过去的自己。因为杀戮、伤害了好几百人,所以就算是孤单一人也没办法——是个欺骗自己,只能够利用说谎忍受这一切,只能窝在黑暗空间的拷问处刑立方体·
但是她不一样,现在不一样了。与从内侧绝对无法开启的那间地下室不一样,她能够脱离那种地方。只要自己伸出手,而她也伸出手。不,她正在渐渐脱离。只差一点了。
所以——所以,非站起来不可。
她拚命往四肢使力,但动不了。身体好痛。她诅咒那些痛楚。而站起来以后会有什么状况的想法,迅速地从脑子闪过。敌人很厉害。若和说什么都不肯跟自己有接触的那个人类女性合作的话,就有办法应付吗?有可能吗?就是因为不可能,才会变成这副德性不是吗?好痛,身体跟不是身体的某部分都好痛。啊I总之——
动作要快。
必须快点站起来才行——

把旁边的恐龙模型的头部折断而倒在地上的菲雅,趴在地上忍受着痛苦呼吸着,她能做的只有这样。虽然春亮有股冲动想冲去那边——但视线又不能离开身边这两个人。
“唔……啊……”
溃道凝视被轰飞的菲雅,然后她的视线又慢慢地回到站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她继续反覆好几次又急又深,像抽筋似的呼吸——不久,忽然间像是什么开关被启动似地——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爆发的咆哮,以及使出浑身力量挥舞的铁铲。但是——
那根本就伤不不了傅婷。铁铲被扫帚挡了下来。就像挡住飞来的皮球那样地轻松。只靠单手又不费任何力气,随便地把她浑身的努力化为乌有。
春亮从以前就认为——老师很厉害。她轻松随意挥舞铁铲的力量,以及连拳击手都瞠目结舌的速度,只能够用厉害来形容。对她这一点的认识,至今都没有改变。但那终究是加了
“以一般人来说”这个修饰词来判定的——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是超出那个范围的敌人。异于常人的敌人。
“啊……”
溃道闪着犹豫眼神,那眼神扭曲的程度是春亮不曾看过的。蕴藏着崩溃的预兆。
傅婷往前走半步,缩短双方的距离。
然后,在溃道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距离,仿佛轻声呢喃地——
送给她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是你很弱。”
“唔…唔,啊——!”
瞬间,溃道的眼神崩溃了。被许多感情压垮的她,放弃思考,讶异地左右摇头,只是像野兽般地呼吸。
傅婷并没有漏看那个。也没有放过她的意义。
紧接着扫帚又被挥动,这次溃道的身体被轰飞到菲雅的反方向。她一面折断亚热带植物的枝干,一面撞上旁边的墙壁,然后滑落在地上。
“老…老师……!”
春亮紧握着拳头,现在只剩下自己了。虽然不知道情况会变怎样,也不认为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但现在只剩下自己了。既然这样,只有跟她拚了——
“那么,照理说你们两个应该都还没死……”
左右移动视线,看着各自被轰飞的两人的傅婷,一副像是不知道该给谁致命的一击而往前踏出一步。绝不能让她得逞。正当春亮颤抖着双脚,打算挡在她面前时——

“切子……觉得…够了。如果你下手的目标是切子,那就……”
切子的动作比春亮还快一步,朝着傅婷走了过去。
“什么……喂,等一下,切子!”
“我…不等。那个人的目标是切子,只要切子出面,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既然这样,没关系。只要切子出面的话,菲雅她们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都是切子害的,让事情演变成这样。切子已…已经受够了……!”
春亮非常震惊。
“等…等等!你别这么做!要是你过去,你知道事情会变怎样吧——!”
“……你是说…拷问之类的吗?没关系,总比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要好……而且,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偶。如果持续跟她说,或许有一天她会相信的……”
“不……不要…啊……咳咳……”
从极近距离传来的声音,让春亮吓一跳。原来锥霞正微睁开眼,抬头往这边看。她脖子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因此痛苦地皱着眉头。她继续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声音——
“我…没事。我不会死……所以……”
她用眼神对春亮诉说“阻止她”。没错,现在能阻止切子的只有自己。春亮用力点头回应锥霞以后,便把眼神移回到切子背后——但是在那一瞬间,傅婷的手已经迅速往这边移动。要是往前踏出一步,铁定会有什么东西射出来。心想“尽管如此也不能像这样坐以待毙”的春亮,相信自己的反射神经而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
“不可以,太危险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切子的声音悲痛。她的步伐慢慢进入连结傅婷与春亮的直线中,就算傅婷发射出什么,也能够用自己的身体阻挡,能够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春亮。屏住气息的春亮停下脚步。
“唔……哪可能…没关系啊……!”
就在这时,垂着银发的菲雅拖着身体站了起来。她手脚残留了许多撞击痕迹,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她紧握着拳头这唯一的武器,往前走了一步。
“……别做…蠢事。你当我们…是为了什么战斗!”
痛得皱着眉头的菲雅移动她的视线。在视线前方的是动不了而躺在地上,只有脸部朝上凝视这个状况的溃道。她之所以没有出声,是发不出声音〡〡抑或是不发声。
“是为了切子…对吧……可是,所以……对不起……已经…够了。就算不为切子这种人战斗,也没关系。”
切子的态度很顽固。但她的顽固是错的,绝对是。春亮看着菲雅的脸,确定她也如此认为以后便有了勇气。但当他再次看切子的背影时——似乎在视野角落看到了什么。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是救赎。
但菲雅似乎没发现到那点¨她的语气变得更粗暴。
“又是常说的‘这种人’!你太蠢了!你不是一个人——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做出对朋友见死不救的事情!”
慢慢走向傅婷的切子听到那句话而停下脚步。但在没有回头的情况下开口说:
“我们……是…朋友吗……?”
“那当然!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那你呢!”
这问题似乎让切子稍稍抬起头。春亮心想“她应该有看见那个救援的身影吧”。
若看得到的话,照理说应该会停下脚步,但切子再次往前走。这样的话,表示她果然还是没看见。那个从傅婷后面悄悄接近的救援人影——
切子喃喃地说:
“是的。切子…也认为我们是朋友。我们完全…是朋友了呢。啊,所以……”
握紧拳头的菲雅往前奔跑,切子则踏出终于到敌人身边的最后一步。傅婷像在迎接她似地展开双臂。
然后春亮凝视着,伴随着“成功了”的痛快感凝视。
看着不发一语悄悄接近傅婷背后的此叶,挥下她的手刀的那一刻。
但是——
此刻他的感觉,在刹那间转变成世界仿佛完全粉碎而不知所措的形态。因为——
“所以——既然成为了朋友,那就非得一战不可了呢。”

因为切子把手伸进身旁的傅婷体内,并且从她缠在身上的布块底下抽出武器,像是保护傅婷般地挡下此叶的手刀。


第五章“坚强之所在,那是”


无法理解。那个景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切子从傅婷体内拿出来的,是假日做木工用的电钻。就像手枪的大小。但是装在前端的细长钻头,却比正常的还要长得离谱——大约有一公尺左右。把此叶的手刀弹开的,就是这小小的钢铁螺旋。
“什……什么……?”
“当然是电钻。切子之前不是说过喜欢钻头吗?虽然切子这种人说的话不值得记下来也是理所当然,但真的让人觉得很空虚……而且电钻真的很酷吧!充满了浪漫感——”
“我…我不是在问你这些事!你…到底……为什么……”
菲雅眼神讶异地看着切子,傅婷只是伫立在切子旁边。她脸上的布正对着攻击被弹开而连忙拉开距离的此叶,以及同时跟她追来的黑绘。锥霞仍倒在地上,一起露出困惑眼神。溃道的状况几乎跟锥霞一样,但——浮现在她眼里的,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还强的混乱。
“你要问……为什么?这个嘛——切子常常说,自己是个懦弱又没用的人。所以我必须变强才行……这我曾经对老师说过。”
切子一面偷瞄溃道,但又立刻把视线转回到菲雅身上。
“然后啊,上头的人也常常对我说‘若要变强,那么精神层面也必须琢磨’。一点也没错,我想坚强的人连心性都很坚强呢。譬如说——对了,像是就算朋友变成敌人,自己也能毫不犹豫地战斗。于是切子心想,那我自己也该变成那样才行。虽然过程很痛苦,但若真能做到,应该连自己的意志也会变坚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唷。”
“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也有同感,麻烦你说重点好吗——不,给我说重点!”
仍然摆出手刀架势的此叶重新修饰自己的用词。
“就算要我说重点也有些困难呢。这个嘛……总之呢,我就试着大胆跟各位做朋友喔。不惜撒许多谎,以及演戏。”
“撒谎……从什么地方开始?”
黑绘不解地歪着头说道,切子露出常见的懦弱笑容说:
“呃——这个嘛……一言以蔽之的话,几乎是全部呢。”
“——”
众人讶异地屏息。不晓得是否察觉到现场气氛,切子又轻描淡写地继续说:
“切子并不是学生,家里的事跟父母也都是假的。会在春亮家过夜是为了跟你们建立良好关系,也没有所谓的‘哭喊的无头人偶’,当然切子也没有被傅婷追杀。应该说这女孩是切子的搭档。而把她赶走的作战计划,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为的是要取得你们大家的信任……到刚刚为止的情况是,因为你们特地邀请切子来游泳池玩,为了跟你们的感情更融洽,切子想说这个机会来得正好,还很辛苦地制造恰如其分的危机感呢……像切子假装扭伤脚,是为了帮傅婷争取绕过来找你们的时间。切子可是在许多细节上努力做安排呢。呃~至于真实的部分……应该就是切子是路痴跟超自然物品迷吧。所以当初切子拿着探测器迷路也是真的,而能够碰巧遇到你们,真的是很幸运呢。啊,当然啦,稳天崎切子这个名字也是本名唷。但切子这种人的名字,对你们来说或许并不重要啦……”
菲雅只是愣在原地听她讲的话。看着菲雅的表情,不禁让春亮回想起切子的声音,她懦弱的笑容,以及菲雅她们与她接触时的开心表情。
原来如此,几乎全都是假的。
从最初,到刚才的所有事情。
切子造访家里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居然都是骗人的?
到现在自己都还无法相信。但如果她说的全都是谎话——用其他意义就能够解释过去她那些言行举止,以及潜藏在那背后的些许格格不入感。的确可以。
像她格外简单就接受被诅咒道具的事情。当时自己也对她“对事情的理解能力好强”这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听到她说自己喜欢超自然物品就被说服。如果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就太理所当然了。像她一打开课本就僵住。若不是学生,应该就会有这种反应吧。还有打电话跟父母亲通话时的态度也让人有些在意。对父母亲用毫不拘束的语气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对方并不是父母——没错,譬如说是知心的搭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然后是善用电话的方便性。像是用来允许在外过夜,或是安排深夜袭击的步骤}
春亮觉得头好晕,有种忽然惊觉这世界本身是一场梦的感觉。现实感从现实消失不见。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现在还无法理解。
“搭档……话说回来,骑士领的骑士有名为‘后方支援员’的搭档呢。这么说的话,你就是——”
此叶眼神严厉地盯着切子看。但切子却讶异地歪着头。
“啊,你误会了,那也是假的。切子跟骑士领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喔。是因为那很符合切子被追杀的设定,所以只是借用那个名称。”
“什么……你也不是骑士领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刻意向我们示好——接着做出与我们为敌的事情!”
“这个啊,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
“我听到你说要让自己意志坚强这种鬼话,但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要不惜这么做,让自己变坚强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至今一直保持缄默的傅婷忽然甩着脸上的布说:
“——切子,在我看来,你忘记说最重要的事情了。你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是无所谓,但没必要花太多时间在那上面。快点把事情解决吧。”
“我…我现在正要说!真受不了傅傅耶,老是在不对的时候发言!而且,就是傅傅太寡言了,切子才会像这样拚命讲个不停!所以你叫我快一点,未免太过分了!”
傅傅是她的昵称吗?现在的切子与之前跟菲雅她们在一起时截然不同,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平常那些不必要的懦弱感。而且她们俩那个态度,可以证明两人的关系果然非常密切。当傅婷满不在乎地喃喃说“……那真是非常抱歉。”切子则“唔——”地鼓着脸颊说:
“切子没感受到你的诚意!”
“啊……”
接着她的指尖“咻——”地滑向傅婷脸上那块布,想不到那块布的后面是比想像中还要稚嫩的少女脸庞。是平淡无奇的少女脸庞。但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她的脸渐渐变得像苹果那么红,还用高八度的声音说:
“盖…盖头掀开来的话很丢脸耶……切子,快住手……!”
“你有在反省吗?”
切子甚至还往傅婷露出来的脸颊轻轻一捏,那个体罚更是让傅婷泪眼汪汪地说:
“我…我有反省。而且是深切反省中。所以快盖起来……!”
说着“有就好”的切子随即把手指头移开。看来那块布似乎可以往旁边滑动呢。傅婷迅速地用手“唰”地把那块盖头拉上,再像往常那样喃喃地说:
“……拜托饶了我吧。”
“是傅傅你太坏了唷~再差一点我就要处以拒绝打扫一星期的刑罚了。”
“……唯独那个,真的饶了我吧……”
感到莫名其妙的春亮他们只能在一旁傻傻地看她们对话,切子再次转向他们说:
“呃……抱歉惊动各位了。那么,总之请你们看这个吧?”
切子边说边把手上的长电钻前端插进自己的泳装侧边,再慢慢地往旁边移动,把连身泳装劈哩劈哩地扯破……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当然是她白皙的肌肤。切子将手伸到自己扯破成两件式泳装的裂缝,喃喃说“嘿咻”地把下半身剩余的布料往下压,让肌肤露出更多面积。然后再压到她小小肚脐的下方。此时映入春亮眼里的,是在她几乎可以算是下腹部的地方,有个像胎记的东西。若是平常,铁定会毫不留情跑来遮蔽春亮视线的菲雅跟此叶,这时候跟春亮一样,直盯着切子那个胎记看。
但他们马上明白,那不是胎记,而是刺青。
以绿色为基调,近乎六角形……没错,宛如以爬虫类鳞片为主题的设计。
“……那是什么……?你那个时候……说有个很大的伤疤……”
“啊,对喔~切子还对菲雅撒了一个谎。切子说这里有伤疤是骗你的。只不过让你看到就会被识破身分,那会造成切子的困扰,所以才刻意遮住。不过,除此以外的伤疤——就是切子以前曾遭到霸凌,那是真的唷。当时的伤疤也都确实残留在身上。但其中也有不少只是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就是了。”
“什么……”
切子对说不出话的菲雅微笑,那是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微笑。
“菲雅之所以当切子的朋友,是因为同情切子遭到霸凌,而且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对吧?那个部分切子并没有说谎,因此切子跟菲雅的友情关系果然也不是假的……嘿嘿嘿,切子好高兴喔。对了,(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把扯破的泳装往下压的切子,一面像是刻意把刺青给春亮他们看,又一面继续说:
“这个啊,是标记。像切子我们这种‘龙岛/龙头师团’的团员,每个人的身上某处都有这种刺青唷——”

“‘龙岛/龙头师团’……?”
春亮也听过这个名字。虽然他往最了解详情的锥霞那边看,但她仍然处于刚复苏的状态,只是不发一语地摇头而已。
“没错,但是傅傅身上并没有。虽说是团员,但这个龙创只有人类才有呢。”
“是吗……之前就曾有某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她并不是人类,所以跟我们是同类对吧?难怪动作会异于常人。”
“在游泳池插着晒衣竿在上面跳跃,那可是我们都不认为办得到的动作呢。”
“不过在前阵子的文化祭,倒是遇过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办得到呢……结果因为那个人的关系,害我们判断的基准似乎偏差了。”
“啊,话说回来‘仓库外套’也是骗人的唷。披风只是用来搭配造形。而能够拿出或放入许多东西,那单纯是傅傅的力量。虽然当初决定当做是披风的关系,但那个名称是傅傅临时取的……现在想想实在有够随便呢‘但说到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傅傅是祸具这点若很快就被识破,而让你们对‘持有者’有任何疑问,那就伤脑筋了。”
“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紧握的拳头似乎快挥出去,紧咬的牙根也快碎裂,菲雅全身颤抖地大喊:
“快说,‘龙岛/龙头师团’是什么!是有什么目的的组织!”
“呃——那个我至今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也就是想变强,变得比任何事物都还强。成为最强的存在。”
“什么……?”
切子轻轻握着电钻的握把,数度在泳池畔让它响起回转声。然后边看武器边说:
“这是‘汝,长大对形象’……当然是祸具。祸具是非常可怕又厉害的东西对吧?这种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一旦得到这个,人类又该如何是好呢?一旦得到这么厉害的东西,能够变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可以做许多了不起的事情呢。既然这样——或许只能说,这个是为了让人类变强而存在的东西?”
“……”
“祸具的存在意义若是这样,那不成为最强就毫无意义。大家会用各种方法成为最强。常然,就连切子这种人跟他说话都诚惶诚恐的师团长,至今也一直把目标放在最强。”
“真是愚蠢透顶……最强这种事要怎么决定?难不成还要决斗?”
此叶嘲讽地说道,但切子正经八百地点头回应。
“啊,会喔会喔。不过那感觉好像是…进行变强之修行的一环……呃——↑今还没有任何人类达到切子这群人目标的‘最强’唷。所以大家都把它当做目标。根据师闹艮的说法那个‘未到达的最强存在’……还没有人看过、接触过或谈过,概念上来说是最强,有如全新的生物原种。换句话说,切子这群人是这么称呼那个存在——也就是‘龙’。”
“别开……玩笑了。我们是为了让人变强而存在?乳牛女说的没错,真是愚蠢透顶。我们——只是存在而已。我们犯罪、被诅咒,只是存在而已。”
“……诅咒是我们存在的理由,并不是存在的意义……”
傅婷喃喃说道,菲雅则狠狠瞪那个同类一眼。
“太疯狂了。你跟那个家族会的十字架一样疯狂,只不过形式不同……”
“我倒不那么认为。既然我们伤害人类,而又拥有了用来伤害人类的能力,那就有它的意义。有它的意义呢。”
正如过去数次看到的那样,用指尖抚摸脸上那块布的傅婷如此回答。菲雅则是气得紧咬牙根。这时候切子走向傅婷,菲雅严厉的眼神再次投向她。
“就是如此,说明大致上是讲完了……啊,希望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切子,菲雅。其实切子也觉得很痛苦呢。呃——上级发出的战斗许可,对象是夜知家附近的所有人,尤其主要假想敌是菲雅。所以切子当然也特别努力,尤其是针对菲雅'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让自己跟你成为好朋友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那么做啊?
所以,切子才成了菲雅最要好的朋友是吗?主要并不在于两人是否投缘,而是刻意、有心机地缩短两人的距离——然后,再践踏菲雅的感情。
实在太差劲了。
浮现在春亮脑子里的,只有这句话。
但是切子继续说话,说出完整传达她差劲表现的话。
“啊,不过,你瞪切子的话或许会比较好呢。要是还把切子当朋友看待,就无法让你倾全力战斗,那样我会很伤脑筋呢……嗯,现在切子是否把菲雅当朋友看待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菲雅对切子有什么样的想法,跟切子完全没有关系。”
“……”
“哇哇,大家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呃——那个,那么我们差不多该来战斗吧!毕竟好不容易得到许可,因此切子这么软弱的人也得尽全力应战呢……傅傅!”
“……好……”
“那么,先拿皮套。”
切子在搭挡胸前的白布条移动她的手,仿佛在摸索什么似的。伴随着傅婷轻轻“嗯!”的叹息,她说的那个东西就从白布条之间掉下来。皮带上连接着好几个皮制固定具,切子单手把那个东西缠在自己的大腿上,再喃喃地说:
“……‘非同一律论证嗜好’。”
这次是沾了暗红色的手术刀掉下来,然后固定在皮套上。
“‘伦理线阻抗’。”
是凶恶呈锯齿状的冷冻菜刀。她放进皮套里。还有,铁锤、小刀,以及好几个陌生的刀械及陌生的钝器。那些全都装进了皮套里。
“喂…喂,难不成……那些全都是…被诅咒的道具……?”
真不敢相信。受到那么多的诅咒,无疑是自杀行为。听到春亮的呻吟——
“放心唷——大多数的诅咒都很轻微,厉害的……对喔,就是这个电钻跟傅傅,以及……啊,还有一个。请拿出‘礼泽濑璃的证明’。”
“知道了。”
最后切子握在手上的——是一把黄色的美工刀,是随处可见的文具。但在场有人对它产生了戏剧性的反应。
在这之前都一直躺在地上茫然聆听对话的溃道,突然瞪大双眼,颤抖着手臂撑在地板。接着连全身也抖个不停。她抬起头说:
“为……什……么……”
“咦?”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会在这里?”
她仿佛要吐血般叫喊。视线就锁定在一处——凝聚在切子手上的美工刀。
“那是……啊啊……刹她…曾经拥有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咦,你知道这把美工刀吗?好有宿命的感觉喔~若你要问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切子可就伤脑筋了。因为这原本不是切子的——正如切子刚刚说的,我们团员之间也会进行类似决斗的事情,而且规定胜利者可以拿走一个输家的祸具。像切子这种软弱的人类能够打赢,当然是碰巧蒙上的。但这个也是在那种情况下……”
“咕…唔——”
溃道紧咬着嘴唇。那不是愤怒,反倒像是受到无力感的苛责。
“那么,切子准备好了!切子虽然非常弱,但是会像这样努力使用各种祸具,所以请多多指教喔!”
“等…等一下……先等一下啦!”
春亮连忙这么说,切子不解地歪着头。他会那么说纯粹是想争取时间让脑袋冷静下来,但她却擅自做这样的解读:
“等什么?啊——因为诅咒的事情才讲一半是吗?但那真的没什么。这电钻与美工刀的诅咒,是想伤害人的平凡诅咒。电钻好像有经过什么处理,所以不会引发伤人的冲动。至于美工刀的话,平常是藉傅傅的背后来排解伤人欲望。应该说,接下来的战斗也可以排解。然后,傅傅的诅咒是……这个嘛~会像这样停止成长,对切子来说也很像诅咒就是了。其实别看切子这样,切子已经二十一岁了呢。”
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年龄。春亮他们虽然都目瞪口呆,但傅婷则平静地喃喃说道:
“与其说诅咒,不如当做是优点。因为也有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而进入我体内。”
“是吗?或许是常常听说魔女都长生不老,所以才会有那种情况吧?真正的诅咒,是必须把人类绑架到傅傅体内,让他们衰竭死亡。若没那么做的话,反而是自己会衰竭死亡……虽说诅咒变强的话就会追不上,结果所有人都会衰竭而死就是了。”
“……我希望那尽可能是个遥远的未来。”
切子又补充地说道。像是“第一个绑架并借用其制服与书包”的女高中生,和她住在公寓大楼里的家人,以及这次游泳池的人们。虽然不是一次装进这么多人就好,但这样的话短时间内似乎不会有问题。
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春亮又冒出许多想法。既然她把第一个女学生的身家背景拿来当做伪装,那么戳破那个谎言的机会并不是没有。像戒备的那个晚上,要是去一次八成只有切子独居的那栋公寓大楼的话。白天当然她不可能去上课,所以应该是等大家护送她到学校后,再躲起来自行打发时间吧。要是守护一天上课中的她的话,就能戳破谎言了。
但就算想到那些也都为时已晚。为时已晚的事情就算想破头也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该深入思考的,是更单纯的——也就是“人类遭到绑架藏在傅婷体内”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必须救出莎弗兰缇跟白穗。
以及被抓的其他人类,不管用什么方法。
“仔细想想,你们的状况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是欺骗我们的敌人……”
“不过,倒是省去辛苦让某人逃跑的麻烦,这倒是很幸运的事呢。我们做的事情并没什么改变。”
“没错,这次我也能够帮忙。”
“你不要紧吧,班长……?”
锥霞的伤似乎好不容易治愈了,因此慢慢坐起身来。她一面摩擦着肉被挖掉的脖子,一面点着头回答说:
“嗯,没问题。你带着老师……跟菲雅退到一旁去。毕竟你们没有武器,而且——菲雅的心情,也没那么简单就能调适过来吧?”
后半段的话,她小声只讲给春亮听。菲雅还瞪着切子。她用尽浑身的力量询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个疑问。
但是那个问题并没有传进切子耳里。抑或对她而言,自己早就回答过了。
“那么,终于要正式上场了呢!软弱的切子会加油的!”
她右手拿着电钻,左手拿着美工刀。至于她的大腿上,当然佩带了收纳刚才拿出的武器的皮套。另一方面的傅婷则是一手拿着扫帚,然后手臂周遭是飞行的鬼火。
此叶与黑绘以及锥霞则是移动双脚,像是准备对抗往前踏出一步的两人。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够基于同类的情谊告诉我。你的行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因此让我一直充满疑问。”
“那是能简单定调的事情。我只不过是移动体内的东西……应当在我体内的东西拿出来后会经过强化,也能射击出去。而我体内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像是切子的祸具等等,就是直接取出来而已。因此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应当在你体内……的东西?你是什么容器吗?”
此叶继续追问,傅婷便活化鬼火的动作,一面在半空中召唤新木条,一面——
宣布自己的真实身分。
“就某种意义来说。若要说我原本的名字,我是‘昆兹贝利的死亡鬼屋’。据传某个迷恋魔术但精神异常的女人因禁了几十人并将他们杀害,后来魔女便栖居在里面——”
“……是被诅咒的房子。”
青白色的鬼火在空中划出好几道轨迹飞舞。
“灵呀。在魔女之屋阔步的怪火啊。到了你们最爱的无秩序时间——尽管让碰得到的一切舞动吧。无需留情,允许你们在这屋子作乱!来,灵呀,灵!喧闹吧——灵呀!”
木条、玻璃窗碎片、晒衣竿、红砖头等等,数不尽的那些东西从鬼火的轨迹中出现。接着傅婷伸出手臂的同时,那些怪异的物体一起飞过来——
“想不到是被诅咒的房子。我倒是头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同类……但现在不是讶异的时候。而且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全都挡下来,还是适当闪避吧!”
“知道了!春亮你们退到后面!”
黑绘的头发上下起伏,此叶与锥霞也瞬间从刚刚站的位置跳开。没多久,游泳池摇荡着破坏音的多重奏。
开战了。春亮咬着嘴唇并抓住杵在原地的菲雅的手,然后拉着她离开。毕竟锥霞说得对。这家伙想赤手空拳——而且跟切子她们战斗还能平安无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做…做什么,春亮!放开我,我也要…战——”
“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吧?先去老师那儿吧。既然她已经受伤,而且也有必要找地方避难,那么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你过来帮我的忙。”
“唔……”
尽管觉得不满,但菲雅还是闭着嘴没说话。两人绕过此叶她们后面移动到泳池畔。而整个人撞到墙壁的老师则以背部靠墙的姿势,一面颤抖着双脚一面勉强站起来。
“老师,你没事吧!”
嘴巴虽然这么问,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尽管没有大量出血,但她毕竟被强大的力量甩到水泥墙上,最起码骨头已经裂了吧?而且,她的眼睛空虚地直盯着某一处看……想必不只是肉体·连内心也受了重伤呢。至于是不是致命伤,这就不知道了。
“总之我们先退到下一个区域吧。”
“……”
她的视线动也没动。所以春亮一面叹气,一面硬是钻到她身体下方并撑起她的肩膀。开始往前走之后,拖着脚似的溃道好不容易开始移动。感觉得出那并非凭自己的意志,而是因为身体移动的而不得不跟着动的无力惯性。
“菲雅,如果有什么东西从后方飞来,一定要告诉我喔。”
“嗯…嗯……”
就在这个时候——
“啊……请…请等一下!请不要逃跑!切子原本的目的就是跟菲雅战斗,这样切子会很困扰的——!”
“你……你很吵耶!”
菲雅回头大骂。
站在傅婷旁边的切子,边挥动两手上的电钻跟美工刀边说:
“若是大家不倾全力战斗,那切子会很困扰的——就算没有立方体这个道具也没关系不是吗……只要让春亮使用你本身就好了。”
“唔……”
菲雅气得脸都歪了。对菲雅而言,那应该是死也不想做的事情。因为就真正的意义来说,自己本身被人使用的行为将完全违背她“不希望再伤害任何人”的愿望。
“别听她的,菲雅,我们走!”
“没错,别发呆了!这个人我来对付吧!”
只见此叶朝着切子直冲。春亮请她“不要太勉强喔”之后便移动脚步。菲雅则是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玻璃门移动到另一区,来到了鸦雀无声的滑水道区。
“老师,你的伤怎么样……?”
“……”
两人让老师靠着墙边坐并询问她的状况。但是溃道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空洞地望着脚边……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伤脑筋耶~最起码得确定她是否没事,否则无法安心回去帮她们的忙呢……)
虽然自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但是能做的选择愈多愈好吧?就算此叶想变成刀,如果没人在那儿也派不上用场。
正当春亮叹着气心想“这下该怎么办呢”,忽然间映入眼帘的是——
站在不远处的菲雅,露出做了某种决定的表情,并且脚步沉重地走向老师。

“啊~切子相信菲雅她们迟早会回来的,总之……得先跟借睡衣给我的温柔此叶战斗呢。切子下不了手耶……心好痛喔。但不那么做就没有意义,所以切子会努力的……”
“其实我这个人完全不温柔,所以心不太会痛。你最好别期待我会手下留情。”
“呜呜,切子很弱,届时还有劳你多留意一点……”
缩着肩膀说话的切子,影子开始变化。她娇小的身体当然没有改变,但两手上的武器却因为杀意而开心地变幻形体。
右手的电钻,啾噜啾噜啾噜地响。
左手的美工刀,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地响。
电钻的细长螺旋与美工刀的刀刃,各自发出声音往前延伸。原本就很长的电钻变得更长。藏在美工刀里由无数小刀片连接而成的刀刃,变成大约一公尺长。这两种道具的长度都是非常理所能想像,也不可能找到收纳它们的机关。但是对此叶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因为它们都受到了诅咒。
“那么……”
原以为切子在微微摇动她的包包头,想不到刹那间她已经前倾急冲而来。好快。
“!”
此叶闪过突刺过来的电钻螺旋,同时用手刀接住攻击过来的美工刀刀刃。虽然她用踢腿反击,但却被迅速拉回来的电钻螺旋挡了下来。
“哇——对不起,因为是跟切子这种人对打,所以你手下留情了对吧……?不过那样切子就无法做修行,麻烦你认真战斗吧——!”
切子边弯腰,边把瞄准腹部的美工刀往上挥。此叶试图用手刀砍断它,也的确断了。不对——那把美工刀,是中途从刀刃连接处自行散开。此叶没感受到预期的手感,略失去了平衡。这时再度叽嚓叽嚓地恢复刀刃长度的美工刀从反方向砍来。此叶连忙往后退。
这跟傅婷的木条一样不好对付。而且这美工刀似乎能依照使用者的意志自行破坏刀刃。看来它能够不断延伸,也无法保证这就是它的最大长度——老实说,很难测量距离。
“你这…哪叫做:弱啊!”
切子的表情依旧懦弱又畏畏缩缩的,但唯独身体的动作却快得离谱。她的实力根本就厉害到不能手下留情嘛。
于是此叶决定往后再也不相信切子说的话,她的手刀也再次与电钻的螺旋撞击。

“哎呀……小此好像分身乏术了呢。”
“嗯,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对手呢……她到底还扯了多少谎啊?”
锥霞边闪躲飞来的木条边回答黑绘。但就在这个时候——
“……为了切子的名誉,我先在这边订正你们那个想法。切子没有骗人……她的确被称为‘最弱误信’。”
“什么?”
边抚摸脸上那块布,边隔着泳池站在另一头的傅婷说道。
“……真相就是,切子相信她自己很弱。她认定自己不可能很厉害。若要一言以蔽之,她的个性就是那样……然后因为她一味地没自信,结果反而拚命真心希望自己变强。正因为如此——我才认定切子是我的所有者。”
当她话一说完的同时,鬼火也跟着画圆圈。看样子她不想多谈呢。
“模式‘缓冲的宗盛’!”
“……‘黑河可怜’!”
被散开的柔软头发挡下的砖块,失去动能往下掉。锥霞则用皮带在半空中抓住砖块,再扭动皮带像投石器那样反丢向傅婷。发射速度虽然比不上对手,不过这只是牵制而已。当傅婷甩着披风闪避那波攻击的同时——
“又看到了!新招‘恐龙的业盛’!”
黑绘用她的头发抓起在附近的机器三角龙,像铁锤般抛向傅婷。但敌人也迅速从自己体内拿出圆桌,把它当挡箭牌闪避恐龙攻击——那个冲击让三角龙的零件轻易地散落弹开。虽然圆桌也裂了,但傅婷只喃喃地说“又弄乱了……真烦”,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嗯,但很可惜它是即席招术,只能够在这儿用。”
“黑绘……你是认真在战斗吗?”
听到黑绘话说得那么悠哉,锥霞终于爆出责怪的语气。但黑绘满不在乎地说:
“当然是认真的啰。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任何方法都会尝试的,就算很逊或毫无意义,总之先试试看再说……那全都是为了救莎弗跟白穗啊。”
“……说得也是,抱歉。”
黑绘的眼睛跟往常一样,一副很困似地眯着。但即使如此,还是带着些严肃的感觉。不,与其说严肃——倒不如说是豁出去。她的眼睛浮现出决心与满满的焦虑,以及没有大胆表现出来的愤怒。
“但我要声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并不是打算针对刚刚的攻击做任何批评喔……我觉得那是弥补破坏力的最佳手段。但是让我在意你是否认真的,是招术的名称。”
“很可惜,但那应该办不到。基于大喊绝招的名称能增加威力的铁则,因此我有必要尽可能思考招术的名称。”
“……是…是吗?既然你有那种坚持,那就算了……唔!”
有东西飞过来,因此她们跳向旁边闪躲。虽然手臂有轻微的撕裂伤,但这点程度并不会造成任何问题。因此锥霞又立刻站起来回应黑绘的眼神。
“总之,我也赞同你说的‘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任何方法都会尝试’的想法。无论是身体、脑袋或道具,只要派得上用场就用……话说回来,我倒是发现到一件对我方有利的情报呢。那个最巨大的——应该是屋子的梁柱吧——恐怕她应该不会投掷那个呢。”
“喔~怎么说?”
“若她有办法大量发射梁柱,应该早就那么做了。她铁定只是利用确实存在于屋子里的东西发动攻击,也就是对那家伙而言,应该是一面消耗自己一面发动攻击吧。砖块这种东西或许要多少就有多少,但屋子的梁柱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要是攻击过了头,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啊!”
黑绘的头发迅速弹开攻击过来的木条并改变其飞行的轨道。飞进泳池的木条随即溅起大量的水花。
“我不想再发射柱子是事实……但一言以蔽之的话,若你们企图等我弹尽援绝,那是没用的。我能利用的空间很广。灵有用不尽的玩具。”
“不准瞧不起房间狭小的我——模式‘杀人机器将门’!”
黑绘一面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一面伸长了头发。为了要同时发动攻击,锥霞也一面甩动“黑河可怜”一面窥视背后。
但是没有春亮他们回来的迹象。

然后菲雅低头看着溃道——态度傲慢地挺着胸,并伸出其中一只手。
“……给我。”
那句话简短明快。仿佛自己提出那个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那句话的前面加上“把仙贝”,听起来也不会不自然。
但是现在,菲雅要求的并不是仙贝。
而是溃道手上的铁铲。
溃道滑动着长发抬头看菲雅,但握着铁铲的手却没有放松力量。
菲雅“唉~”地叹气。
“不打算给我是吗?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动呢?”
“喂二非雅……”
“你不要说话,春亮。我现在是在跟老师说话。”
菲雅瞪着老师看。默默回看的溃道,眼神忽然闪过一抹不安——这时,她才吐露出了久违的回答:
“她手上的美工刀……以前是我妹妹的……”
她低头往下看,仿佛想强忍住涌上来的痛楚。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大致上就是期末考前一晚所听到的内容——但是比那些还要详细。像是妹妹遭到霸凌、自己并没有察觉到那件事、妹妹是怎么拿到美工刀、某一天突然被妹妹拿那把美工刀划伤,以及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震惊的妹妹跳楼结束生命等等。
“然而那把美工刀……居然在那孩子……在那个长得跟我妹妹很像的孩子手上……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春亮也不知道理由。若相信切子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是因为某人回收,然后又被某人抢走——最后流传到龙岛/龙头师团的切子手上而已。大概因为它方便当武器使用的关系吧。
“嗯……现在我能对老师说的,只有一句话。”
“……?”
听完溃道的话,菲雅双手叉在胸前,并且把脸往溃道凑近。她“嘶~”地吸一口气——弯起嘴唇仿佛在嘲笑地说——

“就是,那又怎样?”

“……”
溃道屏着气息没讲话,菲雅没理会她,继续说道:
“刚才那些内容单纯只是老师的过去。我了解了。但那些就是你瘫在这里无法动弹的理由吗?我们正被追杀。那些家伙把无辜的人们,及我们的伙伴抓去当人质。即使这样你也无法动弹——撇开我们不说,那就表示你不把这个无耻的春亮、锥霞跟白穗这几个学生当做一回事。而且变成人质的那些家伙也无关紧要,对吧?”
她早就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很卑鄙。但菲雅还是这么问。
“不是的……在下是……”
溃道紧握着铁铲。
“……没错,在下……是理应拯救学生的老师。就算是普通人,也绝不会有人质的生死无关紧要的想法。但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在下真的…很没用……”
此时听到她在叹气,是承认一切而感到绝望的叹气。
“……你让在下领悟到,虽然以为自己变强了,但那是个错误。照理说在下是为了这种时候而锻炼自己的——但却无能为力。令人觉得这样的在下实在没有资格站在战场上。就像那天晚上,不惜欺骗自己的软弱也要起身面对的理由,如今也全都消失。没错,把妹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而试图保护的人,绝不是在下的妹妹……虽然在下一开始就发现了。”
溃道一面喃喃吐露自己的懦弱,一面慢慢站起来。
然后举起她的手——把横摆的铁铲递给菲雅。
“老…老师……”
“……如果你需要这个就拿去吧。懦弱的在下即使拥有它也已经派不上用场。”
春亮讶异地看着这一切。菲雅默默地接下那把铁铲。好重。
这时,在她内心的——还是疑问。
也就是,溃道因为自己懦弱而无法战斗的疑问。
听完她说的那些话,结论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就跟刚才一样。
所以她又重覆同样的问题。
她不经意地移动位置,一面绕到溃道旁边—

“嗯~老师懦弱没用,那么……那又怎样?”

啪地一声。
菲雅用铁铲背面,往溃道因为泳装十分暴露而露出许多肌肤的臀部打下去。
“唔……?”
“菲…菲雅?你…你在做什么啊?”
“哼,不知为何……我觉得一肚子气。因为老师净说一些奇怪的话,害我觉得心里很烦。所以才给她个惩罚。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当然很奇怪啊!”
没错,菲雅情绪很烦躁。若要说弱者只会碍手碍脚,还是不要在场的好——
但是在这里的春亮又怎么说?
他属于最好不要在场的家伙吗?
的确,或许正是因为没用,才会招致危险;或许不在场会比较好。但是——她心想,这是为什么呢?
她希望他留下来。
假设溃道刚刚说的话是正确的——就觉得好像在被吐嘈“那么,希望留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但应该不可能那样。那么,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那样呢?于是她在自己脑子里寻找这个疑问的答案——
“嗯……对了。独自战斗的力量,有没有都无所谓。我衷心觉得无所谓。”
“你说…无所谓?”
照理说那一击应该有点痛,但溃道并没有抚摸臀部,而是往菲雅这边看。
“在这以前,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变强了。但那不是在打倒可恨的敌人时才有的想法喔。因为我是下定决心要打倒对方才战斗,能够打倒对方本来就是应该的。”
“……”
“我会觉得自己变强,并不是在那种时候——没错,譬如说白穗跟莎弗兰缇来帮我,或是当我想起大家的脸就涌出能粉碎十字架的力量,或者一想到是为了锥霞跟大家,就连自己拷问自己的痛楚都能够忍耐。我是在那种时候有那种想法,觉得自己变强了。”
没错,在感觉到跟某人有所连系的时候。
就会觉得自己变强了。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我所谓的强,跟老师所想的——龙岛/龙头师团那些家伙所认为的强并不一样。然后老师所需要的强,铁定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所以。
菲雅把铁铲丢回给溃道。但对于春亮直盯着自己看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难为情。她把视线往旁边一别地说:
“……我早就知道老师不知如何对待我,也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我知道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我记得自己从没亲自说过自己做何感想,心里有什么想法。若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是不会有开始的。”
菲雅发现自己口好渴。真的很不可思议。明明只是打算把真心话说出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呢?
“我希望自己能够像个人类那样存在。或许那不被允许,但被人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还是有这种想法。然后像个人类这点,不单是跟我自己的存在有关。人类是必须跟周遭的家伙连系、必须具备坚强那种特点的人。也就是说——我也想跟人类一样,变成那样的人。所以,那个……为了让我变强,你是否愿意帮忙呢?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变强呢……?”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这个……?”
“我觉得这时候让我把那把铁铲带走的话,一切就完蛋了。觉得我跟老师能够一起变强的机会,将永远不会降临……所以……”
溃道用充满困惑的眼神,低头看着被退回来的铁铲。菲雅不耐烦地用手指敲自己的手臂等她回答。于是春亮嘻嘻笑着说:
“呃——老师,这家伙说的话可能有许多难懂之处……但让我来说说自己解读的。简单说的话是两件事。第一,是这家伙想跟老师更要好,因此希望老师能够帮忙。”
“要好……?”
“什么!我…我可没那么说!诅咒你喔!”
虽然菲雅“咚咚咚”地捶打春亮的背部,但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第二,就是如果跟你的关系变好,就能变得更坚强——不只是菲雅自己,老师也是。当然,还有我们。”
“……变得更坚强…是吗?”
溃道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过了几秒钟——她的视线,终于离开铁铲。
而且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空虚的动摇。
“有什么…在下也能做的事情吗……?”
“有……当然有,首先我有个请求。我想到了某个方法,但必须请老师帮忙。”
不知为何菲雅松了口气。
紧接着在内心萌生的,是那个感觉。
总觉得这样顺利进行的话——就会再次变强了。
一面愉快享受那个感觉的菲雅,一面开始迅速解说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

“喝——!”
“啊,菲雅!你终于愿意当切子的对手啦,好高兴喔!”
“春…春亮……?还有老师!”
春亮他们同时冲进成为战场的丛林区。此叶与切子砍得难分难解,黑绘与锥霞正跟傅婷展开远距离的战斗。此叶跟黑绘并非毫发无伤。特别是锥霞她垂着左手,每当闪避敌人的攻击就皱起眉头,她那肉被挖开的肩膀就会流下大量的鲜血,光看就觉得很痛。虽然很想立刻投入战斗帮忙,但是——
“可恶,各位不好意思!请你们再撑一会儿!”
菲雅他们一面注意敌人的动向,一面开始寻找。菲雅跟溃道都没有过去帮此叶她们,而是在乱成一团的泳池畔寻找想要找的目标。此叶她们狐疑的眼神让人感到心痛——其实如果叫此叶帮忙的话,事情会变得更简单。但是能够在近距离跟逼近的切子交手的,只有此叶而已。因此不能找她帮忙。
过没多久。
“好极了,这个可以!找到了喔,快撤退!”
“什么?”
“天哪,你们不跟切子打吗?这样切子根本就无法做修行啊——!”
两人再次回到安宁的滑水道区。菲雅摆在地上的,是滚落在泳池畔——傅婷射击过来的砖块。虽然大部分碎掉了,但奇迹似地还残留了一部分。大概一把可抓住的块状部分——
“老师,拜托你了。”
“没问题。”
溃道把铁铲前端抵在地上的砖块。然后砖块——嘎哩地被嵌入的金属部分削掉。
“还不够,然后是这边。”
“……这边吗?”
“没错。唔——再稍微削一点。这个面太长了,削大约三公厘。”
“了解。”
只见砖块“嘎哩嘎哩”地被坚硬的铁铲削除。春亮一面思考各种事情,一面在旁边看着那个共同作业,过不久那个砖块就小了一圈。
没错,变成六面都是相同面积的——立方体。
“完成了!拟装立方体……展开!”
菲雅雀跃不已地把手抵在那砖块上。只见它在一瞬间变成黑色合金巨型立方体,然后随着齿轮的声音还衍生出巨大的螺旋钻。
“好极了,这可以用耶!准备反击!”
“等…等一下!你要参与战斗是可以,但有什么因应的对策吗?”
“怎么了春亮,乳牛女……会怎么样我可不在乎,可是得快点帮黑绘跟锥霞的忙呢!即使没想什么对策,应该也有办法化解吧!”
“我的意思是,要是没办法化解,我会很伤脑筋的……”
春亮不认为切子跟傅婷两人是能够轻松打败的对手。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绝不能让傅婷跑了。因为莎弗兰缇跟白穗,以及游泳池的游客,恐怕都在她体内。因此说什么都要避免她在抓走白穗她们的情况下逃走。
(那么……该如何是好……?)
春亮一面思考,一面飘移着视线。正当他那么做的时候,忽然间被泳池墙壁上的某一点所吸引住。
他慢慢转头,然后打量拚命催促“快点走了”而激动不已的菲雅——包裹着校园泳装的身体,然后想起一件事情。
“你…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这个无耻小鬼,诅咒你喔!”
作战计昼,决定了。

“此叶!你来一下!”
“你已经看腻乳牛女的生物表现了吧,接下来换我了!”
就在春亮喊此叶的同时,举起螺旋钻的菲雅已经冲向站在流动泳池前的切子。只见切子开心地回转手上的电钻说道:
“哇——终于等到了!呜呜呜,跟要好的菲雅战斗虽然很痛苦,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跟切子这种人战斗或许很无趣,但还是请你多多指教了!”
“什么没办法的事!明明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们两个——也跟我至今所遇到的家伙一样!看起来都很疯狂!”
“太过分了~希望你能说切子是禁欲派。我们只是努力想让自己变强而已……”
切子像幼犬般颤抖着肩膀——但刺过来的,却是能够轻易贯穿人体的被诅咒螺旋。菲雅用手上的巨型螺旋钻把那玩意儿弹开。
此叶让菲雅负责对付切子,她边看菲雅的样子边走回来。
“春亮……她找到可以使用的道具啦?”
“与其说是找到,不如说是做出来的。而且还是请老师帮的忙。”
春亮示意地看一下站在后面的溃道,溃道则是用严厉眼神看着切子。但这时候的她,并没有过去那些狼狈与困惑。反而像是要把什么烙在自己心中,眼神充满坚定意志。
确认过溃道的样子后,此叶的表情也微微缓和。虽然她没有对老师的状况做出任何评论,不过——
“那么现在怎么办?既然菲雅已经来了,或许我该去对付傅婷呢?上野同学跟黑绘似乎火力不足……而且还鲜血淋漓,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至少我知道战况是这样。”
“也是。不过在那之前可以请你先变成日本刀吗?因为我想到一个点子。”
“你说想到一个点子……不过你要我变成日本刀,是想用剑杀交差吗?但那间房子并没有武器,所以你想破坏切子的武器……?”
此叶不解地歪着头。春亮则摇着头说:
“不。即使用剑杀交差破坏电钻,但是让傅婷跑了也没用。毕竟救出莎弗兰缇她们是我们的首要目的呢。首先应该处理的还是那家伙。”
“话是没错啦。既然这样,要我变成刀有什么意义吗?”
“嗯,所以我要告诉你作战计划。对你来说或许有点那个,但请你忍耐一下……我会尽可能不去看。”
于是春亮迅速向她说明作战内容。此叶边叹气边答应配合那个计策。
她“砰”地变回日本刀的模样。春亮一边感受着微妙的心情,一边把挂在刀鞘跟握柄上的比基尼拿下来。
“啊……被…被脱下来了。全被春亮……”
“你…你不要出怪声啦!走啰!”
然后春亮带着此叶走向在距离稍远处,隔着游泳池应付投掷武器的锥霞她们,而不是切子她们那边。
“班长,你没事吧?”
“夜知……我没事,手臂差不多能动了。但此叶还是不要看的好。”
“不好意思……我正尽最大力量转移视线……”
“……援军到了吗,太好了!”
黑绘也斜眼看一下这边地说道。她头发的前端正像矛那样追着敌人,傅婷则一面用变出来的扫帚把它挥开,一面变换位置。看到那个状况的春亮便询问锥霞:
“现在状况怎么样?”
“处于胶着状态,大概就是这样吧?只要我们发动攻击,多多少少都能妨碍傅婷的射击……但老实说,我觉得至今她都在手下留情。可能打算等菲雅回来以后再正式对决吧……不过那么做似乎很正确!”
“……灵呀!灵呀!”
密度突然增加的枪林弹雨越过游泳池飞过来。其中有砖块、玻璃、类似椅背的物品、好几个盘子。那些东西有好几个被黑绘的头发接住,好几个闪开了,好几个是此叶钩刀刃自行动作而打了下来。
“……终于认真了吗?来,让我们拚尽全力吧!那才能把我们提升到最高点。”
“你们提不提升不关我们的事……班长、黑绘,你们仔细听我的作战计划。如果顺利的话就能马上结束这场战斗。那家伙正位于绝佳的位置喔。”
“有作战计划是不错……但你说位置?”
春亮一面闪避毫不间断发射过来的暴乱家具,一面很快地把对策也告诉她们俩。
春亮说的没错,位置很重要。这个丛林区跟其他区域一样是呈等腰三角形。从走进来的滑水道区往右手边看的墙边,也就是建筑物外围的两个等腰三角形附近,是沿着墙壁、附有泰山绳的细长形泳池。而在区域中央曲折流动的泳池,循环系统正启动着。切子与菲雅战斗的地方,是位于细长形泳池底边的中点附近。另一方面,我方是位于大约在三角形中间的滑水道区附近,而傅婷是在隔着中央的流动泳池另一边。没错,傅婷的位置特别棒。
说明很快就结束。两人“了解”地点头——并对着傅婷使出各自的伸展武器。她们并不是用包夹的方式,而是一起从傅婷的左手边攻击,傅婷一面进行反击射击,一面心想“我才不会被你们抓到”地往旁边移动。而这成了行动的契机。
“我们上!”
春亮尽最大的力量把手中的刀掷出去。在半空中旋转飞行的日本刀,轻松越过流动泳池,然后在空中恢复人形于泳池畔着地。这时候的黑绘与锥霞也转过身说:
“小此,你是想回味文化祭时那种移动方式的乐趣吗?原来如此,这样你也能合法让阿春看到你那个爆乳模样呢~”
“……蠢…蠢毙了!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不得不以班长的身分,发出往后不得做这种事情的禁令!”
众人各说各话地往切子那边奔去。
着地的此叶沿着泳池缩短距离,并用手刀追击傅婷。
“唔……”
傅婷往后退。为了反击,她必须把扫帚或木条召唤到手上。这样能争取个几秒钟吧?那几步的距离也是契机。
映入春亮眼帘的,是从急速横向移动,与地板平行飘动的银发。
“哈……不好意思,我无意和你进行电钻对决!你就自己在那边对那些木条钻洞吧!那铁定比这种战斗还有趣好几倍呢!”
“怎…怎么可能?你要去哪里,与切子的友谊之战……!”
“关我什么事!”
当春亮投掷此叶的同时,菲雅也往前跑,目的地只有一个。此叶她们锁定那唯一的目标,把傅婷逼到那里去了。
跳离此叶身边,取得适当战斗距离的傅婷已召唤完近战用的武器。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窗户前面。它同时是这个等腰三角形区域的顶角,也是这楼层的中心。是朝向楼下打通场所所设置的纵长形嵌入式窗户。
对于事先预知而朝那个场所跑去的菲雅来说,傅婷就像是自己跳进了那个距离吧。所以菲雅没有任何犹豫,让手中的螺旋钻变化为新型态。
“第二十三号机关穴式钉面态‘毕生未坐的圣者’——祸动!”
那个若用一句话来形容,是剑山。在面积有如一张大桌子的厚铁板上,直立着长短不一的无数尖针与刀刃。想必菲雅过去的主人,曾经让牺牲者站在那上面,还一手拿着红酒杯,欣赏他们气力用尽后倒下的模样——也就是全身被刀刃贯穿而亡的模样吧。但是现在,菲雅则是把它横摆地当挡箭牌使用。朝化身为凶恶推土机的傅婷冲去。
菲雅之所以选择这个拷问道具,是因为那无法回避的冲撞力道。没错,最重要的是“无法闪避”这点。还有“能够藉着压力推挤”。
要一击破坏傅婷应该很困难吧。但如果只是推挤的话——
若只是把她推向后面那个用来窥视跳水游泳池的窗户——这个拷问道具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诅咒。没错,那样就好。锥霞虽然濒死,但仍然用“黑河可怜”把傅婷丢进泳池里的景象,以及后来她在水底走过来的模样——都能让那个理由成立。
所以,行得通。应该行得通。
菲雅终于在灌注那祈祷的眼神前方与傅婷接触。
“……?”
春亮屏住气息。
果真如预期的,菲雅的拷问道具逮到傅婷的身体。但是,仅止于此。
虽然被夹在窗户与拷问道具之间,但被诅咒的房子却硬是让不祥的鬼火发亮——
这时候从虚空出现的神秘巨大质量,接下了菲雅施加的压力。

居然没被放在眼里,而去了傅婷那边。
果真是因为自己很弱吗?因为自己跟她战斗不好玩吗?伤脑筋,非常伤脑筋。希望能跟她战斗,所以才当她的朋友。啊‘真的把她当朋友看待,跟大家战斗真的很痛苦——尽管如此也想战斗。战斗一旦停止,那就失去所有意义了。
怀抱这种想法的稳天崎切子,为了追求坚强的纯粹欲望,准备去追菲雅。但——
“不准你——过去妨碍!”
锥霞就挡在她面前并伸出“黑河可怜”。虽然扭转好几次身体回避,但皮带简直像蛇一样地执着。最后右手终于被缠住。不过她喊着“碍事”并立刻拿起左手的美工刀把皮带砍断,让自己恢复自由。
“啊~很抱歉我这么弱,所以只能做这么单纯的攻击……!”
切子一面诚心道歉,一面冲过来用右手的电钻突刺。而她的回答也很令人意外。
“单纯不是很棒吗?因为若是单纯的攻击,无论攻击多少次都能成为挡箭牌……呢,对不对,对不对!”
锥霞对着那支电钻使出掌击,切子当然刺下去。细长的电钻前端钻到她的手腕,鲜血不断随着螺旋喷出来,但因为被锥霞握住而拔不出来。切子她按着启动开关让螺旋一面旋转一面伸长,但也只是徒增锥霞忍住惨叫的次数,什么变化也没有。再往前伸长的话,前端就快从手肘刺出来了呢。
“啊啊~好棒,想不到能做这种事,实在太强了……!切子好佩服喔!要是能胜过这样的锥霞,懦弱的切子会不会稍微变强呢?或许很勉强,但是,呃——有劳了……!”
切子放弃拔出电钻,然后叽嚓叽嚓地伸出左手的美工刀挥舞。要是把电钻刺中的手臂砍下来,应该就拔得出来吧?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
“啊——啊啊——其实从刚才我就在找这个机关的使用机会了。黑绘登场。”
左手突然也变重了。仔细一看,手腕上缠着黑发。沿着这丛林区墙壁存在的细长型泳池上方有泰山绳,而黑绘就是抓着它,一口气移动到切子的背后。
她的左手被眼神迷濛且紧抓着绳索的黑绘的头发缠住而无法动弹。至于右手的电钻仍刺在锥霞的手上,但不知什么时候皮带又再度缠了过来。
“啊~面临危机了。不过,只要克服这一关,切子应该就能变得更强——”
就在她准备抬起空着的脚往上踢锥霞时,却看到锥霞露出耐人寻味的歪扭表情。
“——也要看你是否克服得了呢。”
“咦?”
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下一秒钟,二度剧痛在身体流窜。第一度是左手,第二度是来自右手。两只手都各被某种硬物打中——而且毫不留情,足以击碎骨头。
“喀…哈……哇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两手的武器都掉在地上。在她含泪回头看的视野里——
“没错……你并不是我妹妹,绝对不是。因为刹她以曾挥舞这种东西为耻,甚至不惜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从来都不觉得——挥舞这种东西而变强了!”
看着掉在地上的美工刀,溃道用力把手中的铁铲往下挥。
随即传来刀刃“啪叽”的折断声,还有塑胶部分弹开的声音。
接着,感受着不晓得是皮带还是头发缠住自己脖子的切子I
(啊,果然切子还很弱呢……)
她在心里喃喃这么说,然后失去意识。

“唔……嘎啊!”
“喧闹吧——灵呀!”
灌注全身的重量,菲雅用她的肩膀推动剑山板。但才刚看到傅婷整个人被夹在窗户与拷问道具之间,她却在那狭窄的缝隙让鬼火画出阵型。因为拷间道具已经变成盾牌,因此不怕被鬼火的电击棒效果攻击——这样的话,对手的目标是零距离射击。
忽然间,傅婷回推的力量变强了。这个重量并不是木条或砖块,而是更巨大的东西即将在这空间出现,恐怕是那根梁柱。
“还有啊……!”
但不能在这时候退却,于是菲雅再灌注全身的力量往前推。
“喂…喂……这就是…你的全力吗?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如果是的话,又怎样……!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马上就——”
傅婷说的没错,剑山又被用力推回来几公分。不过菲雅笑了,而且——
“什么嘛……既然这样就只能这么说了。跟我的力量相比,你根本不算什么呢!”
刹那间——身体两侧传来“咚”的声音。
自己身旁又多加了两个重量,一起推着拷问道具。原本推输对方的拷问道具,又开始慢慢地占优势了。
至于在两旁的两个人,给自己力量的那两个人——
是春亮与此叶。
“只有这次我要感谢你,乳牛女……这个工作实在太适合你了,因为你那碍眼的肉团的重量实在——”
“你再讲下去我可要把你打飞喔!”
“咕,好…好好好好重……!”
接着又听到其他脚步声。是黑绘吗?锥霞吗?溃道吗?对那些脚步声充满信心的菲雅,继续把拷问道具往前推,一股脑儿地往前推。到最后,到最后,推到最后——
“唔……?]
就在傅婷发出呻吟的同时,所有的重量消失了。
紧接着是剧烈的玻璃破碎声。不过菲雅的身体还是随着拷问道具往前进,不能让她在这里逃走。要确实——让她摔下去。
而消失的重量里,也包括了自己的体重。忽然一阵飘浮的感觉。菲雅立刻明白自己是因为力道过猛,而跟着傅婷一起冲出去,但她已经无所谓了。
“哈哈,被诅咒的房子啊!你的确是比我还要重!那是因为,你是房子啊!我都不会游泳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游泳!”
“什…么——?”
傅婷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往哪里掉了。
那里是好深好深,大概有几十公尺深的跳水用泳池。
即便有异于常人的身体能力,但绝不可能凭自己浮上来吧?就算我们无法呼吸也只是无法行动,并不会窒息而亡,大概就只能暂时在水底徘徊吧——如此而已。
已经没有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除了跟着一起摔下去,没有其他的办法,但这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就算摔到那里面,黑绘或锥霞都会想办法救自己吧。
正当菲雅那么想的时候——
忽然间一阵冲击力道在全身流窜。不仅飘浮感消失,也再次感受到身体的重量。
为了确定那个原因,菲雅往头上看。
“……!”
是溃道。
她拚命探出身子,尽管手臂被破碎的玻璃窗割伤—
却还是紧紧抓住菲雅的手腕。
用那只把自己以前伸出的这只手,伴随着疼痛狠狠挥开的手。
“有一件事,在下必须向你道歉。在下终于渐渐了解自己的感情了。”
“……?”

“在下……一定是怕你,结果就用‘不知如何应对’这句话蒙混过去。”
真挚的眼睛往这边看。因此菲雅也直视着她的眼睛。
“在下只认为你是‘伤人的东西’——一直都那么认为。所以就感到害怕,担心会不会再受到伤害,担心会不会又要承受过去那种痛苦。而那都是在下自己太懦弱了。虽然希望变强,但自己还是没有变强。”
“但我是伤人的东西,的确是事实……”
“但是,不只是那样。分类你这个存在的头衔,不只是那个而已。在下领悟到的就是这件事。一年二班女生座号十四号的菲雅·库柏立克。”
似乎有什么从初次好好触摸的那只手传导过来。
那是温度。
是那天晚上得不到——单纯又柔软的,人的温度。
“……真不可思议。我现在……觉得自己又增加了一股力量。”
“是吗?或许可以理解。”
“是啊,正因为过去不断重覆这种事而变强,所以我才敢这么说。虽然我的确是伤人的东西,但老师说得没错,不光是那样呢。我还是平凡的菲雅,一个名叫菲雅.库柏立克的学生,住在无耻小鬼他家……然后,是曾经伤人的东西。现在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而我也已经得到敢如此断言的必要力量。”
“我想也是呢。在下就是明白那点,才会抓住你的手。”
菲雅娇小的脸颊一面对溃道微笑,一面移动视线。出现在眼前的,是从溃道不断往下滑的身体后面,死命拉住她的——他们的脸孔。
那是自己坚强的原因。
“莎弗兰缇跟白穗……好像只是昏过去而已。”
“……看得出来……”
成为主战场的丛林区,地上正躺着几十个人。他们全都闭着眼睛,但没有外伤。
切子与傅婷的身体被黑绘的坚韧头发绑住,除了武器被没收,还躺在距离较远的地上。切子已经昏过去。对傅婷来说,切子是被挟持的人质,想必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才对。
总之完成了抢救人质的首要目的。春亮喃喃地说“伤脑筋”并且叹气。
而傅婷果真如计划所设定的,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离开泳池。虽然她挣扎了一阵子,但不久呈现在眼前的,是她失去意识并瘫在水底的模样。等到那个机会的黑绘与锥霞,再把她拉上水面——游泳池中央绑起来。要是她不安分,就解开皮带跟头发,再让她摔进水里。
这时候进行交涉的,就是把还昏迷不醒的切子当做人质,反过来要求傅婷释放所有人质。位于下一层楼的跳水游泳池因为是没有对一般大众开放的区域,所以幸好没半个人。但如果有人的话,应该就无法在气氛缓和的情况下交涉吧。这倒是很幸运呢。总之,只要她答应释放人质就把她拉上来——傅婷考虑一会儿以后决定接受——才变成现在这情况。
“我可没老实到把敌人说的话照单全收。但是不管怎么样,人质毫发无伤我就放心了。她们两个——还有大家,应该过一阵子就会醒来了。”
确定白穗她们的状况以后,此叶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当然,已经穿上泳装了——春亮回想起当事情告一段落的那一瞬间,说着“请…请不要看——!”并潜入游泳池,以没换气的潜水游法一溜烟回收泳装的此叶。该怎么说呢,那一瞬间的此叶铁定同时具备鲔鱼的速度与鲨鱼瞄准猎物的野性,是最强的水栖生物。
“是吗,大家都平安无事啊?太好了……”
跪在此叶旁边,担心地看着这一切的菲雅也终于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钟,她的眼神铁定会变锐利。因为切子醒了。
切子呆滞地环顾四周,骨折的双手让她皱着眉痛得直喊“好痛好痛”。然后——
“啊~切子果然输了呢~……”
“一点也没错,我们已经不想再陪你做什么修行呢。”
“好的……因为已经输了一次,切子跟傅傅两人打算暂时休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
菲雅问道。
“呃——原则上龙岛/龙头师团的人们都在做类似佣兵的工作……但有时候上级会下‘有帮助你们提升实力等级的适当对手——’的指令,然后我们就会了修行而去打倒对方。毕竟跟实力相差太多的对手战斗,也无法帮助我们提升实力。”
“那么这次的你们,也是奉上级的指令才跑来跟我们战斗?”
“是的。”
春亮他们互看对方的脸,但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
“还会有其他人来吗?告诉我。”
“不知道。因为那是上级决定的,不是切子这种地位低微的人能知道的~”
“不确定会不会来”这点,以心理卫生的层面来说,实在不怎么好。但又不认为切子事到如今还升在说谎咖。
“擅自被选为修行的对象,真是蠢毙了……受不了。”
“嗯~希望别再发生了呢~”
“反正,来了的话就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不就得了?但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她们?有新敌人要来,我们也没办法。但总不能把她们就这么丢着不管……”
菲雅表情不悦地喃喃说道。这时候切子张着大口说:“啊,切子差点忘了。”
“有一些龙岛/龙头师团的须知必须告诉你们呢!该怎么说呢,就是吃败仗时的约定,反正是类似那个的两个须知。”
“须知?”
春亮重覆反问。切子则微笑点头说“是的”。而傅婷这时候不知为何抽动起肩膀。
“呃——第一个之前切子可能说过了……就是输家必须送自己其中一个装备给赢家当做奖赏。但是你们全拿走了对不对?呜呜……那些是懦弱的切子相当努力收集到的呢……不过这也没办法。反正大多数都只是锐利的刀械。啊了不过还有被破坏的美工刀啦。”
切子抬头看了一眼溃道。
被傅婷打飞的溃道,手脚上受了不少伤,肋骨似乎也裂了,但她一副不在意那些疼痛地站着。虽然说了好多次“请老师坐下来休息”但她完全不听。还说“等问题全都解决了再休息”。但春亮他们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因此用黑绘的头发先把她明显的伤口做一下紧急治疗。虽然是边担心“搞不好她不喜欢那种治疗”边想出来的提案——但是,那当然都白操心了。因为从她抓住一直往下摔的菲雅那一瞬间,就确信有什么正在慢慢改变。
纵使直挺挺地站着的溃道缄默不语,但在她那充满压力的眼神注视下,切子马上缩着肩膀把脸再转回来。
“……还有,那支电钻是相当不错的东西唷——所以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尤其它经过不少人的手,所以就是那个,听说还做了让诅咒变轻的处理呢。”
“什么……?”
那应该是指免罪符机关吧?如果从战斗对手那儿抢走东西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常态,那也是有可能的事。春亮想起“免罪符机关会互相吸引”这个性质,但是就在春亮他们看着那支和其他武器一起堆起来的电钻时——
却突然被摆了一道,实在太大意了。
双手被绑在后面的切子,就这么在地上滚动。傅婷也同时滚动。当他们看到两人的身体碰触的那一瞬间——
“对不起了~第二个须知就是傅婷,有劳你了……!”
切子只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被诅咒的房子里。同时,傅婷让自己正上方变出来的玻璃刀,像雨一样地往自己的身体降下来——黑绘原本绑住她身体各个地方的头发,在一瞬间被解开。黑绘当然是毫不留情地完全紧绑住,所以在她强行砍断的时候,连披风、衣服、脸上的布等等都一起被砍碎。
面对摆出备战姿势的春亮他们,傅婷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后跳。
“……啊。”
然后发现自己几乎全裸。披风没了,连胸前的布条也全都解开。原本套着的短裤也因为刚刚那一跳而滑落,脸上的布也脱落了。剩下的只有脚上的厚靴子,模样非常狼狈。
“咿……好…好丢脸!脸上的盖头!”
但是对她来说,优先度似乎是脸V身体呢。她连忙拿起勾在靴子上的披风碎布,一面遮着脸,一面说道:
“呼……第二个须知是‘龙岛/龙头师团的目标是成为最强。但没有不会受挫的人,挫折会使人更强大’。换句话说——若一言以蔽之,逃跑也是种坚强。因此告辞了。”
“你…你的模样都那么变态了,还要酷说那些话?”
“别想逃!最起码也要答应我们不再来……!”
傅婷完全没有回答她们,只是一味地往前跑。她的目的地,是刚刚让自己摔下去的窗户。可能是察觉到菲雅她们追上来了吧,她毫不犹豫地跳窗而出——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往下坠。她朝着跳水泳池区的天花板高高跳跃,当她跟那片天花板几乎零距离时,再以垂直的方式把晒衣竿打进去,瞬间抓住刺进头上那片混凝土的晒衣竿,再趁那铁棒脱落以前,从尽可能伸出的手部前端变出第二根棍棒,然后再刺进天花板。她再度单手抓住那棍棒,然后像云梯移动那样地让身体移动到那根棍棒——使用自己即时变出来的竿子,再藉由重覆那个动作好几次,傅婷得以沿着天花板硬是让自己的身体积向前进。天花板发出不下十来次的破碎声。之后又发出了好几次。然后傅婷终于停止无视引力在天花板移动。她放手从竿子自由落下,但下方已经不是跳水游泳池的水面。她的脚稳稳踩在泳池畔的水泥地……她看准如果用普通跳跃,将会因为距离不够又沉到水里,所以才利用竿子移动的方式帮自己多争取一些横向距离吧。
“唔……”
锥霞试图甩出“黑河可怜”,但在这个距离之下,就算让皮带碰到傅婷也无济于事。黑绘的头发也一样。
“我今天已经无意再跟你们打了。虽然不知道是否还会见面,但告辞了……”
傅婷抬头看了一下春亮他们那边说道。然后破坏应该有上锁的玻璃门,轻松地从跳水游泳池区消失踪影。
菲雅气得紧咬牙根。虽然很想追上去,但又不能把白穗跟莎弗兰缇丢在这里。况且切子双手都骨折了,至少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很快又出现才对。
“……没办法,总之就让事情到此结束吧。”
“是啊……毕竟现在要追也没那个力气呢。”
“话说回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出口不是堵住了吗?”
“既然碍事的家伙已经不在了,应该可以结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把那些瓦砾清掉吧……但我希望能避免无谓的注目耶。从那个打通的地方下去也一样。就算置之不理,我想差不多也该有人察觉到这里有异状呢。”
听完锥霞说的这些话,春亮才终于发现到现在的状况非常严重。设施不仅惨不忍睹,还有一大堆人昏迷不醒。这该如何是好……?
“在下赞成上野的意见。”
这个时候,溃道环顾周遭的状况说道。
“反正再过一阵子就到闭馆的时间,届时应该就会有人发现吧?大家只要乖乖在这里等救援就好了。原则上,之后在下会再向理事长报告整个来龙去脉……如果有必要把这些麻烦事做善后,想必那个人会设法摆平吧?毕竟他有钱也有人脉呢。”
总觉得她的意思是把麻烦事全推给理事长处理呢。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或许现在也只能那么做。毕竟理事长跟这家饭店的经营者是朋友。就算他说跟警方那边也有人脉关系,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呢。
“可是游客倒成一片跟这泳池惨不忍睹的景象,又该如何摆平呢?我猜傅婷进来的时候应该没有注意监视录影器,而且游客清醒以后,搞不好有人会说‘曾看到披着披风的怪人’……或是被当成是恐怖分子的犯罪行为?”
“或许吧。但就算我们担心那些也没用。但只有一件事,我们接着必须做。”
“什…什么事?”
“当救援来的时候,如果只有我们是清醒的,将会受到不必要的怀疑。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也非做不可吧。没错——”
溃道用非比寻常的锐利眼光看着春亮他们,继续说道:
“——就是‘装死’。”
总觉得那种事没必要讲得那么正经八百耶,老师。是说,大家又没死。
众人各自在心里反驳,但溃道的话也有道理,因此决定准备装死等救援来到。
春亮躺的位置是在白穗与莎弗兰缇的旁边。若她们途中醒来的时候,就可以马上向她们说明。虽然经过仔细思考,觉得泳池的游客全倒在丛林区未免太不自然了,但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只希望能够让救难人员认为是恐怖分子基于什么信念而把大家搬来这里。等一下,话说回来在滑水道区时,好像有一位救生员呢。虽然他不在这儿,但也无所谓了。在闲闲没事等救援来的这段时间,春亮打算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来打发时间。结果——
“唔唔唔……装死,我要装死。”
当他一睁开眼睛,此叶的乳沟居然近在眼前。为什么?
“呃——那个,我还是觉得既然要弄成是大家一起昏倒的情况,那么倒在一块的样子应该比较自然。所以……”
“没错,我同意装死,来装死。所以我想进来这里看看……唔,我被生物夹住了喔。除了很不高兴,还喘不过气呢。”
只见菲雅的银发“滋啪——!”地滑进春亮以及那乳沟之间。
“好挤喔。还有,你讲话干嘛还用那种奇怪的口气啊?虽然我是无所谓啦。”
“若觉得喘不过气就离开啦!害我错失难得迷倒春亮的机会……不对,我纯粹只是觉得你很碍事!”
接着,身体后面出现了锥霞紧紧将背部贴上来的触感。
“那个,我来负责向白穗她们做说明吧。这样的话,以位置上来说就只有这里呢……嗯,没办法。”
“不,班长,那个任务让我来就好了……”
“像我这种看起来像小孩的少女,我觉得被救出时是在监护人怀里的画面,才能博取众人的感动呢!”
“喂,黑绘,你不要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躺在我身上啦!”
当这么乱成一团的时候,自行找地方随意躺下的溃道突然坐起身来。并且用非常狐疑的眼神往这边看。
“……夜知春亮,虽然在下不很了解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她们都那么做,那在下是否也应该跟她们一样躺在你附近比较好呢?若是如此,在下会妥善处理。”
春亮他们刹那间突然停格,然后拚命摇头。在许多意义来说“太危险了”是他们的共识。溃道果然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是吗?”然后又躺回原来的地方。
这时,春亮他们发现到很重要的事情,他们忘掉了。
当前来救援的人员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首先会被怀疑的是谁。
那个排名第一的候补,当然是穿着暴露狂般的泳装,外表还已经伤痕累累,然后不知为何还把铁铲带进泳池——某个少根筋的女老师。铁定是她没错。





终章


隔天——学校的教室。
“呼——总算没事了……真是的,害我体验到珍禽异兽的感觉呢。”
“呀哈哈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被卷入事件里的当事人就在我们班上呢。不过老实说,还真是一场灾难呢——幸好最后平安无事。”
一到中午休息时间,原本遭到质问攻势的菲雅也终于得到解脱。现在涡奈只是边咯咯笑,边把下巴抵在她的课桌上。
那是习以为常的景象。激烈的昨天结束后,改变的事情并没有想像的多。傅婷与切子已经完全不见人影。电钻里果然有免罪符机关,菲雅的“鲨鱼之牙”因而被封住。后来,那次泳池事件的传闻当然就在一天之内成了大街小巷谈论的重点……
关于那个事件,昏倒在地的游客们的目击证词果然还是没办法改变。结果似乎演变成是某个精神异常者带着各种危险物品闯进游泳池之类的。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没错。虽然照理说那应该是全国媒体网路争相报导都不足为奇的重大事件,但现在却只被当成这城市的大事件这种等级看待……搞不好是理事长私底下采取了什么对策。连媒体都有办法搞定,可见理事长的人际关系的确不是盖的。
当然,春亮也一样遭到质问攻势。但那个状态不知为何比菲雅还早许多结束。顺便解释的话,其实有关事件的问题只有一半,其余的一半则是——
“听…听说樱参同学也跟你们在一起?你…你…你仔细描述一下她的泳装!”
“黑绘小姐是白色校园泳装?真…真是上道~!呀喝!那么照片呢?”
“就算用猜的也行,请协助我做三围排行榜的调查吧。”
“万红丛中一点绿……去死吧!”
“你在说什么啊!他死了的话就不会发生灵魂互换的事件了喔!所以春亮,你马上从楼梯摔下去并撞到头吧!”
大概都是这一类的对话。然后跟他们有相同想法,但抱持比他们更高度的兴趣与绝望感的人,现在就在春亮的课桌前。
“天哪!伯途泰造这辈子最大的失算!真的失算!就算要我卷入那个事件也没关系。搞不好还能表现出自己英雄的一面呢!我根本就不该比赛什么棒球!我应该有比白球更需要紧紧抓住的东西啊。没错,那就是……梦想!”
“不,你那些话我已经听了好几遍。下次再去游泳的话,我会邀你的。”
“昨天的此叶同学只有昨天才看得见耶!你真是不懂,真的太不懂了,春亮!所以再告诉我一遍,昨天的此叶同学她如…如何呢……?”
春亮叹了口气,再次重覆应该是今天说的第三遍台词。
“……是比基尼。”
“呀——!颜色呢?”
“白色。”
“神哪!”
当他心想“还真听不腻,”并再度叹气时,坐在隔壁的菲雅用不悦的眼神看他。
“泰造你就那么喜欢乳牛女身上的生物吗?哼,我实在不懂耶。我唯一能说的就是——那家伙敌不过上钩拳!呵呵,如此而已……”
“啊,上钩拳?菲雅,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对她的弱点,像这样‘啪’地一挥。”
“咿咿咿咿!你…你是神!现人神(注.以人类姿态降临于世上的神)就在这里啊——!请…请务必让我瞻仰你的本事……”
由于菲雅与泰造开始要白痴了,春亮只得勉强改变话题。
“我喉咙好渴喔。我们来猜拳,输的人请喝果汁吧。”
“嗯?好啊,我也因为喉咙使用过度,所以口正渴呢。”
“我…我也要参加——现在去买的话,刚好距离下一节课只剩没多久的时间。这种高风险的游戏让人很热血呢——”
“嗯,好吧。你这个无耻小鬼,到时候可别哭丧着脸唷……!”
“班长你要不要也参加?”
当春亮询问坐在后方座位的锥霞,回答“好啊”的她也跟着参加。以锥霞的个性,她是平常不会去游泳池的人,要是被追问许多事情也很麻烦。因此应她的要求,她跟大家一起去游泳这件事就没有说出去。只有她仍过着平静的生活,真令人羡慕。
然后,正当大家摆出预备动作准备猜拳的时候。
被视为神明而得意忘形的蠢蛋所讲的一句话,在一瞬间就决定谁会败北了。
“呵呵呵……让我展现这传说中的上钩拳吧!”

菲雅“唔~”地鼓着脸,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教室。而当她走到走廊没几步的时候,就看到了仇敌的脸。
“都……都是你害的——!”
“呀啊!你…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啊?”
她直盯着吓到的此叶的胸部。呿,这时候无法使出上钩拳呢一:
“哼……算你捡回一条命……”
“你讲的话好莫名其妙喔。倒是有关昨天的事情,你应该没有乱讲话吧?”
此叶压低声音问道。她就这么不信任我啊,这么瞧不起人。
“当然,我只讲了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是攻击你的弱点之类的。”
“是吗?那就好……呃,那个单字该不会是?果然有问题,给我站住!”
吵死了,我得快点去买果汁呢,已经没时间了。菲雅丢下碍眼的乳牛女离开,脚步更是沉重地走在走廊上。当她准备下楼到入口的自动贩卖机,又遇见熟悉的面孔。
“喔~白穗。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嘛,太好了。”
“……哼。”
白穗跟往常一样总是打算哼一声擦身而过。但正当她快要从旁边走过时——
“文化祭时的人情就此一笔勾销,所以我不会道谢。”
“嗯……我也不是要你道谢才救你的。你是我的伙伴,救你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反倒是你向我道谢的话,我还会吓到呢。”
菲雅边那么说边擦身而过,正当白穗往上走几格阶梯时,她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菲雅狐疑地回头看,但只看到她的背影。不过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是——
“……哎呀,是吗?我并不是你们的伙伴,反倒是你们讶异、困扰或痛苦时,我还会萌生出‘你们活该!’的喜悦。像这次我只是想吓唬你来得到施虐的喜悦。然后我先声明,希望你们不要会错意,这不是因为你们救我,而是救了莎弗兰缇的关系。只要有谁救那孩子的命,即使是恶魔、猩猩或羽虫,我都会这么说。所以——所以,那个…谢…谢谢……”
她那些话像机关枪似地飞快,但最后的声音却非常微小。
白穗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菲雅,然后就直接上楼去。仿佛有什么原因,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菲雅觉得有种奇妙及心头暖暖的感觉。
然后踩着变了几分轻盈的脚步往前走。当她来到自动贩卖机后,边回想大家交代的果汁种类,边把保管的钱投进去。连这台机器的操作方式都很熟练了。当她抱起连自己的份总共五罐的果汁时,眼神突然停在挂在自动贩卖机墙上的时钟。不妙!可能是跟此叶与白穗说话的关系吧,再不快点回去,下一节课会迟到的。虽然可能没时间喝果汁了,但可以在放学后一面跟大家闲聊一面喝。她知道那是非常欢乐的时刻。虽然觉得有仙贝的话会更快乐。
菲雅抱着果汁猛冲,开始在走廊上奔跑。
正当她准备大步冲上楼,把脚踩在第一格阶梯的时候——
忽然觉得背后有人。
“——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啪地一下。
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
但不是被手拍打,而是更坚硬的物体。
“啊……”
回头一看,是某人正从走廊离去的背影。她一身运动服打扮,长发夹着花型发饰,然后轻轻动着扛在肩上的铁铲——
“……”
望着那个背影,菲雅笑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己头一次惹她生气呢。
没错,的确很奇怪。
照理说自己必须做出对人类有益的事情才对。
照理说不应该惹别人生气。

为什么——惹别人生气,内心却有无限的喜悦呢?















后记


Ⅵ这个罗马数字,极容易看错成Ⅳ吧?我是向各位寻求这个无意义的同意的水濑。好久不见……应该说,一想到这是今年的第一本书,就觉得自己应该向发售日那天购买这本书的各位,说声“新年快乐”才对呢。
不管怎么样,第四集——不对,净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泳装的伊第六集,顺利地呈献给各位了!请不要在意奇怪的修饰辞。我是想像范本文字那样把“还有走光喔!”当成接续句使用,但是,呃——我觉得那句话并不太正确……正确说的话应该是“露出来”或“大家看~”或“弹出来~”这种感觉……?糟糕,连我自己都愈写愈糊涂了。接下来才要阅读的各位,请务必亲眼确认喔。
那么说到这一集,由于上一集的文化祭是乱成一团的混沌,我心想“那这次就写个格外单纯的内容好了”于是就开始动笔。但内容实际上是否单纯……唔唔唔,你们觉得呢?我是觉得结果还是跟往常一样,有欢笑也有严肃的部分。总之第五集有三个新角色,但这一集很简单只有两个人。说到冬天的女学生,果然还是这个!藏青色裤袜加水手服乳,跟许多地方都毫防备的白布条乳。我让她们两个做了很大的努力……不过新角色的人数虽少,但公布在这里的乳数却没变,这倒是很不可思议呢。这就是所谓数字上的魔术吗?
由于后记的行数剩没多少,因此接下来是表达我的谢意。
首先是插画家さそりがため大人。这次加了新角色,还有别以往地加了固定班底们的泳装扮相,应该害您增加了不少工作量……真是辛苦&谢谢您!然后是各位读者。当初开始写这部mo时,连我自己都很怀疑会不会出续集。但多亏有各位支持而让它能够延续到现在……在此衷心感谢大家。接下来还会有许多精彩内容,各位若能长久陪伴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接下来预定出的是第七集。是系列作品中第一次……应该说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本短篇集。加上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部分,还有看得到“那个人”意想不到模样的短篇新作等等的内容。应该不会让大家等太久,很快就会呈现在各位面前,届时还请多多指教。

水濑叶月
───────────────────────────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作者:水濑叶月
插图:さそりがため
译者:林莉雅
扫图|anzu
录入|chenlunno1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12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37

  • 1
  • 2
前往
10000
clyde1995514 騎士
感谢楼主分享,还是看小说快啊,等动画连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11 年前 0 回復

per2252 子爵
谢谢分享啊
总觉得动漫不错就是没人气真奇怪

11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话说动画的进度也太慢了 而且又是烂尾

12 年前 0 回復

xushenghai1992 子爵
哇!插画太棒了,感谢楼主。

12 年前 0 回復

R123456789 勳爵
謝謝錄入的大大~
找了有段時間~

12 年前 0 回復

芸纵 騎士
总与读到第六卷了。。

12 年前 0 回復

gsf 伯爵
呵呵,第六卷看完了

12 年前 0 回復

shikizx 騎士
第六卷准备开始拜读,希望LZ能为我们广大读者翻译第七卷的说~~貌似轻国还没有第七卷

12 年前 0 回復

john0402 伯爵
再次感受到這系列作為敵人的也是一堆變態
不過又再出現一個邪惡組職
應該會有2~3卷也是這組職的來襲吧
泳裝殺必死果然要來了
莎弗和白穗 的戲份也比較多了

13 年前 0 回復

flm_07 子爵
菲雅技能越来越少以后是不是只能卖萌了

13 年前 0 回復

zcm4genius 騎士
录入神速啊 刚看玩5就有6了 正好接着看下去

13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主角队伍越来越庞大,敌人也越来越强……
坑爹的……
立方体还不进化,吃了这么多免罪符

13 年前 0 回復

OOlolooo 平民
thz lz 收錄~
期待十月tv動畫 **
菲雅還是一樣的萌 =]

13 年前 0 回復

屠杀LZ 侯爵
感觉这书录入得好快啊,又多了个女教师,然后还有多了一个组织啊

13 年前 0 回復

s4424230 騎士
十月新番啊……
话说前几卷怪猎奇的……

13 年前 0 回復

帕秋莉.诺蕾姬 勳爵
感觉这系列前后写作风格反差过大囧...

13 年前 0 回復

夏白 王爵
泳装福利啊,再说没想到切子居然是敌人啊,真是出人意料啊。

13 年前 0 回復

Sm埖柳斋_仴℃ 騎士
等很久了呢 顶LZ  期待10月出番 O(∩_∩)O

13 年前 0 回復

pl04674290 騎士
LZ加油↖(^ω^)↗,10月新番,我很期待哦 

13 年前 0 回復

fangjoker 王爵
感謝lz錄入
我還以為又會增加後宮,各人泳裝都很美

13 年前 0 回復

  • 1
  • 2
前往
chenlunno1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13 粉絲
0 關注
307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