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魔神[08][仲夏夜的梦魇][台/简]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0:59 编辑


超级大反派 社长马上就要登场了呢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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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1:08 编辑


序章
  “呐,夏目智春……你对选择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想起了这段话。
  那是某人对我的提问。我想自己应该是在作梦吧。意识会被稍梢唤醒,大概是车辆疾驶在
  高速公路上所发出的振动与引擎排气声之故。
  这辆车是外国制的中古小型车。驾驶者是一位比我略微年长的女性。她散发着好像随时在
  微笑的不可嗯议气氛,纤细的双肩上还披着一袭穿了很久的白衣。
  女性轻松地握着方向盘,并对着睡在助手席、毫无防备的我,单方面地冷静述说道:
  “在许多可能的选项中选出一种未来——如果你认定的选择是这样,也不能说这种定义是
  错的,只能说它并不完整也不全然正确,而且如此幼稚拙劣的嗯考方式很可能招致误解。”
  我嗯考着女性的话中涵义。
  听过了无数遍无数遍的一番话。遥远的记忆。那是在什么时候听谁说的?正处于睡眠状态
  的我想不起来,甚至就连自己是否在作梦都无法肯定。
  然而女性还是继续说着:
  “此外,如果怀抱着‘可能会有更好选择’的傲慢妄想,可以说是为害最大、最邪恶,也—最糟糕的一种念头。毕竟人们不可能知道每一个选项会导向哪一个未来。”
  恐怕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想。
  科学的些许进步教导了人类“未来是不可确知的”这项无趣的事实。因此就算我们如何绞尽脑汁,也不可能选出所谓正确的未来。
  我心想,既然如此干脆继续睡好了。就算真的必须选择一种未来,也不一定非要由我选。
  假使我连交给别人选择的自由都没有,不如让持续流逝的时间作主,使世界变成它自然而然该有的样子。
  就如同在嘲笑我这种想法般,女性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告知道:
  “不,其实……人类连不做选择的自由都没有。那就好比已经存在的事物认为自己不存在
  一样,必然会产生矛盾。只要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天,人类就必须做出选择。嗯考自己不要嗯
  考,其实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嗯考,同样地,不做选择这种选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车辆这时转向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大概是离开高速公路了吧。交流道。分歧点。
  夕阳照亮了她的车。从云层缝隙间泄出的赤色光芒让人联想到灼热的火焰。
  我微微地翻了个身,将脸转向另一边。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玩弄着白衣女性的头发。
  ETC的电子音听起来分外刺耳。
  “况且当你选择了不做选择这种未来的瞬间,其他选项所诞生的、数不尽种类的未来便会
  同时消灭。即便你取消了上述选择,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并重新再来,新选择所制造出的,也
  只是新选项所衍伸出的未来罢了。你以前原本能选择的未来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被你放
  弃的未来或许能让你获得重要的事物,以及让你认识重要的人,但都不会再出现了。”
  女性的话深深刺穿了我的胸膛,带来充满悔恨的痛楚。
  不存在的事物。永远无法抵达的未来。我即使在朦胧中也不知为何觉得可以理解这番话的
  意嗯,对那些被我消灭的事物更是感到非常惋惜。
  “夏目智春,你已经明白了吧?选择绝对不只是挑选一种未来而已,它会将除此之外的可
  能性全部粉碎。你必须背负所有被遭你破坏、践踏、消灭的世界生命,以及庞大的精神力质
  量。那才是你被赋予的唯一选项。”
  是啊,没错,我终于察觉到了。
  女性并不是在对我说教,也不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她那看起来总是在微笑的表情,让我联
  想到快要哭出来的孩子。她打从一开始就企图非难我,责备我所犯下的罪过。
  这时女性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我换种说法吧。你的选择已经结束了,剩下来的只是忆起它并予以接受罢了。毕竟
  你只是那个男人所遗留下的影子。是在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深渊中诞生,被黑科学之光芒所包
  围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女性的这番话笼罩了我的耳膜。她开始提高车速。
  半梦半醒的我回想起来。我曾经走过这条路,而且也知道以后还会再来一遏。那将发生于
  离当下不远的未来——因为我所选择的归结就是这里。
  夕阳就像在告知暗夜即将降临般,发出最后的余辉。
  我终于完全陷入了沉眠。
  O
  “已经到罗,智春。”
  有谁正扯着我的脸颊。
  不,更正确地说,是我自己的左手在扯自己的脸颊,而且命令手做出这种动作的不是我。
  那是出自附身于我的——某个幽灵。
  “……很痛耶!你想做什么?”
  我睁开被泪水沾湿的双眼,一名少女无视于重力、飘浮在我的头顶。她那淡色的秀发在半
  空中披散开来,还以混杂着苦笑的表情俯瞰我。
  少女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操绪。她曾是我的青梅竹马,现在则变成了幽灵。穿着洛芦和高
  中夏季制服的她,正打量着猛力揉眼睛的我。
  “智春到底要昏到什么时候呀,已经到了哟!”操绪无奈地说着。
  “已经到了……到哪里?”
  “嗄?等等,你振作一点吧!医院啦,医院。”
  “……啊?”
  我那终于能抓住焦点的眼珠,开始确认自己目前身处的地点。
  这是位于视野良好的高台处,一栋有着石灰外墙的白色建筑,屋顶刻有红色的十字标志,
  怎么看都像是一座医院。正面玄关附近有公车站脾,还停了一辆公车。话说回来,刚才我们应
  该就是搭那个过来的。我睡眼惺忪地投了车资并走下公车,来到医院的候诊区附近时,记忆就
  像被切掉电源般突然中断。一瞬间我本来只想手扶着墙壁休息一下,结果却好像直接睡着了。
  等我终于清醒过来,看见一名女性倚墙站立着。那是一位身穿粗犷牛仔裤并套着白衣的女
  大学生。年纪大概在廿岁上下吧。这位姊姊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夏目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了。昨晚几乎没睡吧?”
  她拨了拨垂肩的秀发,一股陌生的气味顿时飘来。就读医学院的她,身上经常有奇怪的药
  味。她所调制的药品,之前也曾让我吃足了苦头,那段往事我一点也不愿回想起来。我总感觉I
  自己在作恶梦的原因,或许是那股药味所造成的吧。
  “律都姊……”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出现,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
  潮泉律都——她是我房东的孙女。
  此外律都姊也是我同班同学嵩月奏的表姊。我听说自从两天前意识不清的嵩月被送来这间
  医院后,律都姊就一直在她身旁照料她。
  “对喔,嵩月……!嵩月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扯着嗓子问道。再度忆起前来医院的目的后,那种暂时被淡忘的不安也随之袭来。嵩月
  因失血过多而昏倒时,那轻得诡异且冰冷的身体触感依旧栩栩如生。
  律都姊的反应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略略眯起眼盯着我。
  “小奏的情况……?”
  “呃……我听说事情已经过了两天,嵩月的意识还没恢复……”
  “……什么?你是听谁说的?”
  律都姊的表情顿时变得紧绷。
  “科学社的代理社长……朱里学姊,她先前好像问过医院了……所以——”
  “是吗……原来是黑崎……”
  律都姊喃喃说了一句后便陷入沉默。她落下视线,似乎在嗯考什么,还发出了凝重的
  “唔”一声。
  “好吧,现在还隐瞒你也没用了。老实说,小奏的状况并不乐观。我想你也猜得到,她现
  在变得非常虚弱。就算能恢复意识,大概也没办法过以前的生活。”
  呵没办法像以一刚那样……过生活……”
  操绪颤抖地说着。律都姊则静静地点点头。
  “她最少要在医院里休养半年或一年……所以可能要暂时休学吧。不过在那之前还不敢保证她的意识能恢复。”
  “怎么会……”
  操绪惊愕的心情传了过来。
  我则因晕眩而头昏眼花起来。心脏也像是被人捏紧般传来绞痛。
  嵩月会这样都是我的错。两天前的民航机失踪事件,为了拯救变成人质的我们,她发出了
  超过极限的魔力,并就此失去意识。况且她会被卷入这起事件的原因也在我。
  “你不需要感到自责。”律都姊道:“事情的大致经过我已经听说了。你也是受害者吧?
  如果当时你们不在场,事件的结果可能会变得更悲惨。包括飞机上的全部乘客也……”
  “但嵩月是因为我……”我以软弱的口气咕哝着。
  “那么……你要为她负责吗?”
  律都姊突然冰冷地质问我。她那混浊的眼珠紧盯着我不放。
  “咦?”
  “你说你要为小奏的事负起责任?你打算怎么做?”
  “我……”
  我无言以对。律都姊的气势彻底压倒我。想起意识尚未恢复的嵩月,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嵩月之所以会受伤倒地,毫无疑问主因在我。为了度过平凡校园生活,而近乎以离家出走的方式进入洛高就读的嵩月,却为了这件事而被迫休学。更严重的是,她可能再也不会醒来。我想要承担这种后果的责任,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发现我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后,律都姊的嘴角忽然和缓下来。
  “……开玩笑的,我只是想整整你。”
  说完,她便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刚才那种霎时充斥周遭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了。我不解地抬头望着对方,律都姊则对我轻松地耸耸肩。
  “既然你专程跑一趟,要不要进去看小奏?”
  “耶?可是嵩月不是……”
  “嗯,她的意识还没恢复。不过让你看看她睡着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可以吧?希望你能帮她加油打气。”
  “好的……那就失礼了。”
  我咬着下唇点点头。要去看尚未清醒的嵩月,老实说我于心不忍,但还是很想见她一面。
  刚倒下的嵩月身体轻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真担心她会就此消失不见。而这种担忧到如今依旧持续着。就算她沉睡未醒,我也想亲眼确认她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
  “请问——”
  “小奏的病房在北栋的四二一号室。”
  律都姊指着候诊室里头的通道,接着便直接以食指抵住嘴唇,对我促狭地眯起眼睛。
  “老实说她现在是不能会客的。你要偷偷摸摸溜进去喔,就算事先敲门也不会有人来应。”
  “……我明白了。”
  律都姊说她正要去贩卖部,所以我们就在途中分开。我依据她方才的指引来到病房。
  位于四楼的病房都是单人房。大概是因为如此走廊也不见人影,厌觉格外安静。
  注明四二一号室的门牌旁边,果然有手写的嵩月字样。
  我仰望着嵩月的姓名,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智春……进去吧?”
  操绪做出推我背部的动作并喃喃说了三贤,我至此才下定决心。
  “嗯。”
  我静静地吐了口气,并握住病房人口的门把。这扇米色的门毫无抵抗地被我推开了。淡蓝色的薄拉帘在宽阔的病房内区隔出空间。我一句话也不说地进入房内,接着轻轻地拉开帘子。
  随后我的动作便像结冻般僵住了。
  出乎预料的光景映入我眼中。
  “……嵩……月?”
  我以既空虚又可笑的声音唤着对方。
  位于床上的那位确实是嵩月奏。
  白皙的肌肤与艳丽的黑发,还有那张绝对不会认错的端整脸庞。她就是这么一位因为太漂亮而缺乏实际感、宛如不存在于世间的美少女。
  我与她那双会让人联想起黑水晶的眸子四目相望。
  原本应该意识不清并陷入昏睡的嵩月,这时却直直地盯着闯入房间的我。
  “啊……”
  嵩月讶异地瞪大眼睛,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坐在床边的她如今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开始我只觉得这套服装太暴露了,花了一点时间才(插图)察觉那其实是内衣。披在肩上的睡衣扣子完全没扣,她只穿了一边袖子,就这么停下了动作。

  她裸露的双腿上搁着一条湿浴巾,床边的茶几上还有一只装了热水的脸盆。这种场面就像住院中的病患刚擦过身体,正更衣到一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嵩月可爱的尖叫声响彻病房内。我则因为脑袋一片混乱而无法动弹。
  问号在脑袋中不停打转。嵩月不是因意识不清而陷入昏睡状态吗?为什么她可以自己起床更衣?我想起律都姊叫我不要敲门时,脸上露出的那种愉悦表情。
  难道说——我被骗了,是吗?
  嵩月以睡衣遮住胸口并弯下腰。然而那深邃的山谷还是让我不由得看傻了眼。嵩月对我的视线移动似乎非常敏厌,立刻以湿润的眼眸朝上瞪着我。
  这也是我最后看到她的表情。
  “等等,嵩月,这是误会——”
  灼热的火球在嵩月右手急速变大,一瞬间便遮蔽了我的视野。那是嵩月一族的地狱烈火,能将膨胀的大气转变为高压的风暴。
  “唔啊啊啊啊啊!”
  从侧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向我袭来。
  我连同病房的墙壁一起被炸到走廊上,就此失去了意识。
  O
  过了十几分钟后,在医院的餐厅——
  律都姊好像终于笑累了,正忙着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则万般无奈地扭曲着贴满了OK绷的脸。
  “啊哈……真抱歉。本来只是想稍微逗逗你。谁教你问我小奏的状态时露出那种苦瓜脸……咕……啊哈啊哈哈哈!”
  说到这,律都姊再度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颤抖。
  你也笑得太夸张了吧,我心想。都是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害我差点就死在医院。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乐的。其实我从以前就有种感觉……我该不会是和她结过什么梁子吧?
  “从一开始就全部都是骗人的吗?包括嵩月意识不清,还有休学的事?”
  “嗯——差不多。当你捉到黑崎的事以后,我就灵机一动。我觉得,这么做一定可以让你High起来。”
  “High起来?”
  我以不满的表情问道,律都姊点点头。
  “本来你以为陷入昏睡状态的小奏,现在却活蹦乱跳地,难道你不开心吗?”
  “这么说……那倒是。”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应该会欣喜地互相拥抱,营造出良好的气氛吧!”
  “虽然你这么说,但刚才……”
  我忿忿地抱怨着。不敲门直接闯入正在换衣服的女孩病房,到底有什么好high的?
  但一旁的嵩月听了律都姊的话,却对一脸不高兴的我产生误会。
  “那个……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吓到……”
  嵩月满怀歉意地对我深深低头,这让我慌了起来。
  “啊,不……这又不是嵩月的错,都是因为律都姊骗我……”
  “什么叫骗你,别讲得那么难听好吗?我可是给你一个天大的良机耶!”
  律都姊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我则不耐地瞪着她。
  “你早就知道嵩月她……正在换衣服,所以才叫我去病房吗?”
  如果这不叫骗,我真想不出其他说明方式。
  “是啊。其实那是因为我想帮小奏一个忙嘛!谁敦她那么内向。”
  “嗄?”我对律都姊露出愕然的表情。
  “律、律都……!”
  跟露出从容微笑表情的律都姊刚好成对比,不知为何情绪激动起来的竟是嵩月。她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律都姊则笑嘻嘻地望着模样狼狈的表妹。
  “我去买点暍的,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她便走向柜台去了。我则以疲惫不堪的视线目送她那身穿白衣的背影。
  嵩月则在那套睡衣上披着一件羊毛衫,律都姊离开的时候,她仍困窘地低着头。
  这是我熟悉的嵩月。看到她露出一如往常的反应,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太好了。嵩月,幸好你平安无事。”
  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笑道。嵩月则愣愣地微微倾着脖子。尽管她大病初愈又完全没打扮,依然是一名让人叹为观止的美少女。头发绑成麻花辫这点更是让我感到新鲜,评分也提升不少。
  “就是说呀……嵩月同学昏倒时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在我身边的操绪也叹息道。
  我以复杂的心情听着操绪的发言。其实操绪也自那起事件后沉眠了好久。她当时只说了声‘有点累了’接下来就整整一天没出现,持续昏睡。
  不过,操绪醒来后,样子跟先前相差无几,还因为睡太饱而在半夜骚扰我,反过来导致我睡眠不足。
  我现在会因为没睡够而疲惫不堪,她得付很大的责任。
  嵩月似乎也看出我的精神不济。
  “那个,夏目同学……你看起来也很累……”
  “咦……不,我没事,我只是没睡好。”
  听到对方以担忧的口气问,我慌忙摇着头。明明是特地来探望她的,怎么能让住院病患操多余的心呢?
  对呀对呀——操绪这时也点点头。
  “那起事件结束也不过两天而已。后来怎么样了,有谁知道吗?”
  “……我知道一点。朱里学姊在电话里有说,报上也刊出了飞机迫降的新闻。”
  “是哟,报纸也有吗……昨天好像有很多记者去采访。”
  操绪耸着肩说道,想起这件事的我也叹了口气。
  所谓的事件,就是指前天早上发生的民航机意外。
  洛高参加校外教学的两百七十九名二年级生,他们搭乘的国际线班机在抵达机场前便断绝
  了音讯,最后被发现在北关东的山区迫降。
  幸运的是连一个伤者都没有。只不过这起事件的疑点实在太多,新闻杂志与电视上的谈话
  性节目都大幅报导此事。
  当然,关于事故的调查已经在进行中,旅客也交由医师检查过健康状况。
  目前唯一所知的结果是,遭遇事故的那些乘客,完全丧失了发生意外时的记忆。客机失去
  音讯的那半天,机上大约三百人没有一个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
  “今天也有……记者吗……还是没事了?”
  嵩月怯生生地问着。由于她老家的行业性质特殊,她非常讨厌出风头。
  “呃,很难说。”我摇摇头。“不过电视台的转播车应该撤走了吧,接下来可能会轮超自
  然相关的杂志记者,或心理学家还是研究人员什么的蜂拥而至。”
  “啊……超自然现象,吗……”
  嵩月颓丧地喃喃说着。操绪则以有点开心的口气表示:
  “那也没办法呀。对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来说,这本来就是一桩怪异现象,恐怕会在全世
  界都掀起骚动呢!”
  “呵……”
  我也以自嘲的心态轻笑了一声。怪异现象。没错,除了这四个字以外还真不知该怎么形
  容。毕竟使客机失踪的,就是被人称为恶魔的存在。
  使魔,此外还有以机械驱动的人工恶魔——机巧魔神。
  同时拥有两者之力的男子——加贺篝隆也。身为魔神相克者的他,策画了这起客机失踪事一件,让洛高两百七十九名二年级生,瞬间成为他的人质。
  知道幕后真相的人并不多。事实上只有跟加贺篝隆也交手的少数几人以及相关人员。也就是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场战斗的牺牲者是谁。
  哀音这位娇小的少女,祭出了自己的魂魄,拯救了即将坠毁的飞机,但也因此消灭了。结果被她所救的乘客却没人知道这件事。
  一想到此,我就感到一阵心痛。
  哀音消灭的事恐怕连嵩月都不晓得。我迟早有一天会这件事转告嵩月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嵩月似乎把我苦恼的原由误以为是自己的责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嵩月缩着原本就很纤细的肩膀,口气坚定地对我微笑道。
  “你没事……不,可是……”
  “啊……是真的,我并没有很严重。为了小心起见,必须住院到今晚,明天就可以离开……”
  “耶,是哟?”操绪讶异地眨眨跟。“太好了。对吧,智春?”
  “嗯。是啊……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当时因战斗激烈消耗而狼狈倒地的嵩月,真的能住院两、三天就恢复吗?我感到很狐疑,况且事件刚结束时她的模样很糟糕,虚弱到几乎危及生命的地步。
  操绪似乎跟我有一样的疑问。
  “这里,该不会是很特殊的医院吧?”操绪问嵩月。
  “咦?”嵩月露出不解的表情。
  “例如说,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医院,但实际上却是专门治疗像嵩月同学这种恶魔的特殊机构。”
  “不……我觉得这里只是普通医院”
  “耶?”这回轮到我对嵩月的回答惊讶了。“普通医院……真的是普通的医院吗?”
  “啊——”嵩月对我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沉嗯了一会儿,才说:“是的,是给普通人治疗的医院。”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
  “……问题……?”
  “呃……我是说,如果嵩月去普通的医院检查,不就会暴露恶魔的身分了……”
  愈说我就愈发不安起来。
  因为嵩月奏的外型跟恶魔差很多,所以我经常会忘记,但其实她正是恶魔。
  在嵩月体内奔流的血液,可以依照她的意志转变为摄氏数千度的地狱烈火。刚才她所发出的火球就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把这样的她送入普通医院,不明就里的医师们势必会陷入恐慌吧。运气不好的话,嵩月也许会被当成珍贵的样本或研究用的白老鼠。
  结果嵩月却有点困窘地对我摇摇头。
  “……不会的。”她说。
  “住院难道没验血吗?”
  “那个……不必担心。”
  “咦?为什么?”
  “啊……那是因为……恶魔与人类之间并没有生物学上的差异。”
  “没有……生物学上的差异?”
  “那个……其实我也不懂,是律都她说……人类与恶魔的肉体并没有基因与细胞的差别。
  所以就算去普通的医院也没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
  “……”
  我与操绪对看了一眼。就算律都姊心眼再坏,应该也不会骗自已的表妹吧?不过既然没有基因上的差异,不就代表人类跟恶魔其实是同一种生物?
  这实在太诡异了,我心想。像嵩月这样的恶魔竟然拥有跟人类相同的肉体,只能说匪夷所嗯吧。恶魔可以从手掌放出火球,或是召唤冰之精灵,这种夸张的家伙们,如果跟人类是同样的生物,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跟人类不是不同的生物……那恶魔到底是什么?”
  操绪以困惑的表情问。
  我屏息等待嵩月的回答。话说回来,我之前都没认真想过这点,为什么嵩月他们会被称作恶魔呢?况且,既然恶魔跟人类并没有肉体上的差异,为何能拥有如此超人般的力量?
  结果嵩月自己似乎也很困惑。
  “不知道……”
  她对我们摇摇头。我与操绪不由得失望地垂下肩膀。
  “那个……应该是,住在魔界的居民……一般来说。”
  “不是要问你那种通俗的解释啦……”
  操绪以无奈而疲惫的声音喃喃说着。附带一提,嵩月所住的“魔界”,其实就是本市有名的大富豪、大地主——潮泉家的后山。
  “啊……”
  不知如何是好的嵩月也陷入沉默了。看来她并非装傻,而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如果有人问我“人类”是什么,我大概也很难回答吧。
  “嗯……可是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多奇怪啦!”
  操绪又以平日那种莫名有自信的口吻咕哝着。
  “是吗?”
  我很难苟同她的看法。
  “当然罗。毕竟他们看起来也跟人类一样。难道智春觉得嵩月同学有长尾巴吗?”
  “不,怎么可能嘛!”
  我毫不迟疑地摇摇头,但操绪反而不高兴地眯起眼。
  “……回答得真快,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智春。”
  “咦?”什么叫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我啊?
  “难道智春在刚才那间病房里检查过了?”
  “嗄……”
  我想起在病房撞见嵩月更衣的光景,忍不住咳了起来。
  “最好是!我又没看到!不,我不是说我不敢肯定,应该说在那种情况下,谁有闲工夫去注意那种事啊!”
  “哼——那当时智春到底在注意哪里?”
  “呃,这个嘛……”
  我不经意拾起头,刚好与满脸通红的嵩月四目相望。
  只见她压着羊毛衫的胸口处并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吧——我也对她表达歉意。面对同时陷入沉默的我们,操绪则露出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的表情,还“呼”地吐了口气。既然不想面对这件事,就不要故意让人想起来啊!
  不过也罢,随便操绪想怎样吧,我心想。
  一边是耍性子整我的操绪,另一边则是被无端卷入、困窘不已的嵩月。
  两人的样子一如往常,这才终于让我产生“两人都平安返回正常生活”的实际感受。尽管我还是无法忘怀不幸牺牲的哀音,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应该还能为这份心情率直地表达欣喜吧。
  发现我脸上浮现出安心的笑容后,操绪“呜哇”地蹙起眉。
  “智春在傻笑什么啊,好恶心。”
  “你很吵耶。总之,嵩月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啊,是的……只要明天的检查没问题……”
  嵩月依然有点脸红地点点头,我则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太好了,刚好来得及。”
  “咦?”嵩月对我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个……是柱谷要我帮你保管的。”
  我报出班导师的名号,并取出一个透明资料夹。资料夹里面放了以厚重高级纸印刷,感觉很慎重的玩意儿。一旁的操绪则不知为何得意地挺起胸。
  “放心吧,里面的东西没人看过。操绪可是廿四小时监视着呢!”
  “……?”
  嵩月以不解的表情盯着我递过去的资料夹。像她那样成绩优异的学生,在接到这玩意儿时的心情应该不会跟我一样复杂吧,关于这点我还真有点羡慕她。所谓的这玩意儿,其实就是指成绩单。
  “过了今天,第一学期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
  我本来想冷静地告知对方,但语气却不由得激昂起来,这也是莫可奈何的。
  “啊……”
  嵩月瞪大眼睛看着我。
  在她的背后,隔着医院的餐厅玻璃窗,可以一览无遗夏日的夕照景色。
  橙色的云、傍晚时最显明亮的金星,以及华灯初上的街道。此外当然还有逐渐没入地平线的鲜红太阳。
  今天的黄昏告知我们特别的季节终于降临了。
  没错,暑假开始了——第一章
  翌日,暑假的第一天早上。
  这本来应该是特别季节的开端才对。
  然而实际上我所做的,却是关掉闹钟、起床洗脸,换上通风不良的化学纤维制制服。也就是说,早晨的仪式跟昨天并无二致。
  至于待会儿儿要去的地方,也跟昨天一样——就是洛高。
  “……暑期辅导?”
  比我梢晚起床的借住少女看见我换上制服后露出了讶异的表情问。
  这位同居人的名号是阿妮娅·福尔切·中间省略·克劳珊布尔希总督家千金,也是位华丽金发残留着睡觉时乱翘痕迹的异国美少女。
  她那张如洋娃娃般可爱的脸孔,此时正不满地皱了起来,大概是起床气吧。接着她便拖着过长的小熊图案睡衣下摆,坐到餐桌边。
  “什么叫暑期辅导?我怎么没听过这种活动?”
  “是啊,我想那跟阿妮娅应该无关吧。”
  我一边准备荷包蛋,一边把她那份牛奶倒进杯中,并送入微波炉加热。
  阿妮娅一旦暍冷饮就会马上拉肚子,但又很怕烫,总之是个要求很多的龟毛小孩。为了使牛奶加热到适当的温度,我只好手动调整微波炉的定时器。
  “嗯?”
  “简单说就是去补习吧。把上个学期成绩特别差的学生集合起来,进行特别的加强课程。”
  “那种初级的上课内容也必须听第二遍?嗯……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效率的事?”
  “初级……也是,对阿妮娅来说或许很简单吧。”
  我愈说愈觉得自己有点悲惨。
  阿妮娅是个能操数种语言的天才少女,学历等同——甚至超过研究所学生。只不过如今她是以交换留学生的身分被请来洛高,所以才会跟我同班。
  此外,她的实际年龄也才刚满十岁而已,外表就跟同年纪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阿妮娅接过我递给她的杯子,开始“呼呼”地对着牛奶吹气。一想到自己的成绩比这个小女孩还不如,我有时候也觉得好想哭,然而我却不想在她面前叹气。
  “又没人想主动参加那种活动。”我只是如此喃喃抱怨着。
  好不容易来到的暑假竟然要去参加暑期辅导,光是想像就让人厌到心情沉重。但得知这会影响自己是否能上二年级后,又不得不出席。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虽然结果意外地还不错,但依然补救不了前面期中考的满江红。
  期中考当时我除了因高烧而头昏眼花外,还被卷入某起事件中,根本无暇应付考试。虽说考量那次袭击我们的敌人——也就是学生联盟武装学生指导员(GD)的实力,便会庆幸光是能保住小命就该偷笑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不甘心。遭遇那次凄惨事件的代价,竟然是长达两周的暑期辅导,这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吧。
  “智春有什么好抱怨的……会被强迫参加补习也是自作自受吧!”
  以充满恨意的口气在我背后如此抱怨的,是那名正在缓缓飘浮起来的幽灵少女。
  她身着略显宽松的T恤与短裤——最近她老是以这种居家服替代睡衣。至于幽灵怎么能换衣服的问题先搁在一边。眼看她到现在尚未换上制服,就知道她对出席暑期辅导的态度有多么消极。
  “智春也站在不得不跟的操绪立场想一想吧!”
  唉——操绪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埋怨。她无法离开我的身旁太远。也就是说,当我去参加暑期辅导时,她也得强制到校才行。面对这种事抱怨个一两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能说自己毫无罪恶感就是了。
  “如果你不想听课,待会儿可以在校园内自己玩啊!就算是暑假,应该也有社团成员或各个股长会议的干部会到校吧!”
  “唉……人家不是那个意嗯,这是难得的暑假耶!”
  “咦?”
  “智春都没计划要去哪里玩吗?好比参加祭典、去游乐园,或是到海水浴场旅行等等。类似这种暑假该有的活动,操绪怎么半点都没听说?”
  操绪瞥了挂在墙上的月历一眼,不满地鼓起脸颊。
  “是啊……”
  经她这么一提,我才发觉自己毫无打算。先前因为加贺篝隆也的袭击以及嵩月住院,我根本没空去管暑假的预定活动。此外一想到还得先撑过一阵子郁闷的补习,我就懒得去嗯考之后的行程了。
  “第一学期因为发生了许多事,好不容易到了暑假,应该要开心一下才对吧?突然听说要补习让操绪好失望。妮娅应该也有同感吧?”
  气冲冲的操绪以手撑着脸颊,寻求正默默啃着面包的阿妮娅赞同。但那位娇小的留学生只是以不高兴的表情摇摇头。
  “我不介意那种事,因为我并不是为了玩乐才来日本的。”
  “耶?怎么这样?”
  阿妮娅这副与年纪毫不相衬的口气,让操绪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
  阿妮娅并不是在帮我说话,她好像真的对暑假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她会这么不悦,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最好的证据就是,她丝毫不顾脸颊残留的果酱痕迹,正狠狠地瞪着我。
  “可是,智春去补习的话,我也很困扰啊!虽然不知道你去学校有什么用,但多少要为我着想一下吧!”
  “是啊,嗯。抱歉。”
  在这种气氛下,我只好随口向对方致歉,然而冷静想一想,这对我也不太公平吧?
  阿妮娅会在这栋房子里单纯只是借住罢了,我又不是她的监护人。如果只是充当善意的照顾者角色,偶尔陪她一起玩的话,我还可以承担下来。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配合阿妮娅的义务吧?不,在那之前还有个更基本的疑问。
  “呃……我是要为你着想什么?”
  阿妮娅望着我的脸,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智春认为我为什么要来日本?”
  “研究黑科学,或是调查机巧魔神之类的……”
  “错。那是学生会那边请我来这里的理由吧。”
  阿妮娅一边以叉子刺入我帮她弄的荷包蛋,一边摇摇头。
  表面上阿妮娅是个跳级的聪明留学生,其实她真正身分应该是所谓的黑科学家,也就是机
  巧魔神的专家才对。事实上,她现在依旧受洛高第三学生会的委托,对点火装置这种扩充功能
  进行分析。
  姑且先不提那个,阿妮娅说过她不能吃半熟的蛋,所以荷包蛋一定要煎到全熟才行。光看
  这些有的没的要求,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小朋友。
  结果,代替我回答阿妮娅的人是操绪。
  “嗯……妮娅是为了找姊姊才来的吧?”
  “啊……对喔,我记得她是加贺篝的……”
  我想起来了。年幼的阿妮娅之所以要独自一人千里迢迢来到异国,就是为了寻找她那下落
  不明的姊姊。
  她姊姊的全名则叫克莉丝汀·福尔切·以下省略。
  那位姊姊当初也是以留学生的身分造访洛高,随后克莉丝汀便以“食运族”恶魔后裔之姿与加贺篝隆也订下契约,让后者成为魔神相克者。
  恐怕克莉丝汀现在还陪伴在加贺篝的身边吧。
  “没错。之前因为无法掌握加贺篝隆也的行踪,所以我才一点办法也没有。但现在就不同了。智春,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呃?”
  阿妮娅突然以自满的口气质问过来,令我感到不解。我不晓得现在的情况跟之前有何不
  同。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加贺篝隆也是个手握强大魔力的禁忌人物,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
  危险分子。就算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知道不该再度接近那个可怕的家伙。
  况且三天前那场恶斗结束后,逃跑的加贺篝便不知去向。
  也就是说,阿妮娅的姊姊人也跟着不见了。这跟之前的状况不是一样吗?理论上应该是如
  此,然而……
  “笨蛋东西。”
  看来我已经从不算聪明沦落到笨蛋的等级了。
  “加贺篝也不是负伤了吗吗?”
  “啊……对喔。是这样没错。”
  在上一次的遭遇战,最终击退加贺篝的,应该要属第三学生会的冬琉会长才对。受了她的
  日本刀一击,加贺篝起码断了好几根肋骨吧。在那之前六夏与嵩月的攻击也让他的机巧魔神与
  使魔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那个男的现在不可能逃太远。他一定要去医院,此外就是可以修理机巧魔神的设施。我
  终于得到追踪那家伙的线索了。”
  阿妮娅喃喃说着,同时熊熊的怒火也在她那双通透的眸子中燃烧。随后她又倒竖柳眉,
  边散发着可怕的怒气一边瞪我。
  “想找到姊姊的下落就只有趁现在了。这种时候你还去什么暑期辅导?”
  “啊?”
  “你以前不是约定好,要帮我寻找姊姊的吗?”
  “呃,那是……”
  “结果却在这种紧要关头去补习……就是因为你平常做太多坏事,所以才会在重要时刻派
  不上用场吧。”
  “唔……抱、抱歉。”
  我乖乖向对方赔不是。毕竟阿妮娅会生气并不是无理取闹。
  加贺篝隆也虽然是个很显眼的家伙,但要在无数问医疗机构追踪他的去向还是得花费不少
  功夫。就算阿妮娅再聪明,让实际年龄相当于小学生的少女一人去搜查负荷还是太重了。
  阿妮娅姊姊的事跟我也不是全然无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出点力。但,在暑期辅导结束
  以前我根本无法从学校脱身。被阿妮娅批评是个没用的家伙我也没办法。此外为了谨慎起见我
  必须强调,我的期中考分数会那么悲惨是发生在与阿妮娅认识之前,所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应
  该算不可抗力吧。
  “那,妮娅今天就要出发找姊姊了吗?”
  操绪以担忧的表情问。阿妮娅则点点头。
  “唔嗯。昨天我已经列出加贺篝的藏身地点了。剩下的就只有确实地寻找他所遗留的蛛丝
  马迹。”
  “嗯……这样不太好吧?你一个人去很危险耶!”
  “真失礼。加贺篝隆也确实是个危险的家伙,但我也不会怠怱警戒。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
  被他逮着!”
  “嗯——不是那个意嗯啦,是说妮娅自己会搭车吗?”
  “嗄……”
  被操绪冷静地指责出盲点后,阿妮娅的态度就动摇了。
  “你不是说你没搭过电车吗?如果自己一个人上街,搞不好会因为迷路而被警察带去辅
  导。”
  “什么话……”
  阿妮娅的嘴唇不满地颤抖着,但似乎找不出能反驳的话。我也赞同操绪的意见。从小就是
  个干金小姐的阿妮娅,虽然有学识但却缺乏生活常识。况且她的运气还差到让人很难认为她是
  个可以自由操纵运势的“食运族”恶魔。
  此外,阿妮娅的自尊心又比普通人强上一倍,很难要她承认自己的错误。每次她想自行解
  决问题时,事态总会更加恶化下去。我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她在找到加贺篝之前,就已经因为
  被卷入奇怪的骚动而自乱阵脚了。
  “至少也找个人陪你去吧……”操绪建议。
  “是啊。”我也点点头。
  但这件差事要找到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容易。
  大病初愈的嵩月正在自家休养。听说朱里学姊上次坠地所受的伤目前也还在修理当中。冬琉会长则忙着处理加贺篝事件的善后。倘若要找同班同学,樋口跟阿妮娅的交情很差,而杏应该在忙暑假的社团活动吧。
  这么一想,就觉得我跟操绪会被暑期辅导绑住还真是可恨。
  结果阿妮娅却不知为何,对我们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不必担心,我还没有蠢到不知自己的能力极限。总之找个人陪我去就行了吧?既然如此,我已经想到合适的人选了。”
  三口适的人选?”
  谁啊?我感到很狐疑,操绪也歪着脑袋。
  阿妮娅吃完早餐后便站起身,直接走向客厅。她在那张古老的皮沙发前停下脚步。沙发上
  摆着一只布偶——就是那只难看的无尾熊。阿妮娅对那玩意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又紧
  握住娇小的拳头,冷不防自侧面赏给无尾熊一记铁拳。
  “快起来,塔贵也。你到底想睡到几点啊?”
  这位金发少女以粗暴的口吻教训无尾熊,同时还不断以拳头殴打。如此的光景还真是笔墨
  难以形容。但假使光是这样,或许还可以视为小朋友常出现的自然调皮举动,然而对那只被打
  的无尾熊来说并非如此。
  “可、可以住手吗……不要这样,阿妮娅小姐。你一大早就在发什么飘……!”
  布偶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还按住自己被打的脸颊发出惨叫。只不过说话声却是刚睡醒的高中男生所发出的。
  “炫……炫社长?”
  我呼唤那个说话声的主人。也就是洛高科学社社长,三年级的炫塔贵也。
  这只难看的无尾熊布偶,其实是由炫社长所发明的机巧偶人。他跟这只无尾熊共享所有五
  感,就算身在远处也能自由操纵。本来就是茧居族的他,几乎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所以必须
  透过这只布偶收集外界的情报。炫社长能自称机巧师,毕竟也拥有相当了不起的技术力。
  但既然他与布偶共享五感,只要当布偶受到攻击,炫社长本人也会遭遇同样程度的损伤。
  阿妮娅刚才那种毫不留情的殴打已经快让他哭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这就是标准的无妄之灾吧?炫社长以困惑的语气质疑着。但相对地,阿妮娅却摆出一副傲然的态度。
  “你是还没犯错,因为你的工作现在才要开始。从现在起,你就负责帮我带路。”
  “帮你带路?”
  搞不清楚状况的社长无尾熊就这样被阿妮娅随手抱了起来。
  接着她便转向我与操绪,露出颇为得意的微笑。
  “怎么样?有这家伙带路就没问题了吧?”
  “呃……不,该怎么说……”
  我与操绪再次对看了一眼。
  如果被人发现有个年幼的少女,在不知名的街上对着丑陋的无尾熊布偶讲话,应该会引发另一种问题吧——一想到那种光景我就觉得有点恐怖。
  然而在目前这种状态下,这应该算是最妥当的解决方案了。况且加贺篝应该也不会主动危害自己的契约者之妹才对。这么做搞不好比好战的嵩月或朱里学姊来护卫更加安全。虽说对于被强迫徵召的炫社长宛如无妄之灾,但那个人暑假一定没有任何计划。一想到这点,我也只好不负责任地耸耸肩了。
  至于我会对这个判断大为后悔,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O
  教室内大约有卅名学生。暑期辅导因为是并班上课,所以里头有许多我不认识的生面孔。
  不过,他们对于在我背后飘浮的操绪似乎有点害怕,也有人露出好奇的目光,这光景倒是和先前没什么两样。我想大概过两、三天他们就会习惯了吧,所以就装作不在意。
  “智春,早啊!”
  我坐到空位子上之后,隔壁的学生马上叫了我的名字。这种一大早就精力充沛的口气,正是属于那位皮肤晒得黝黑的娇小少女,也就是跟我同班的大原杏。
  “操绪也早安啊。怎么了?看你们两个都没什么精神。该不会是中暑了吧?如果真的中暑的话,吃点猪肉会比较好喔!对了,提到猪肉啊,吉田学长介绍我一家很好吃的咖哩猪排餐厅。等下我们一起去吃吧?智春,你怕吃辣吗?”
  “咦?啊,嗯,还好。”
  我被杏劈哩啪啦的气势所压倒,只能点点头。
  一大早打招呼就提到什么吃猪肉的女生是有点怪怪的,不过杏的美食资讯一向很有参考价值,所以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总之这件事姑且不讨论吧。
  “对了,杏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你最近的考试成绩都不错啊?”
  “嗯,那阵子只是我考运好啦!”
  啊哈哈——杏开朗地笑着,还得意地比出胜利手势。
  其实让人意外的是,杏私底下非常努力。她除了要忙社团跟老家的酒行工作外,还花了比常人多一倍以上的时间念书。不过她似乎具备了“把吃苦当吃补”的特质,除此之外,她这种“努力有所回报却当成运气好”的习惯,也经常让她天真无邪地欣喜不已,上述的人格特点可以说给她带来了双倍的好处。
  这样的杏也会需要参加暑期辅导吗?
  “田径队队员全体都自动参加了,这是我们顾问老师的规定。”
  “啊,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们了。”
  “会辛苦吗?”
  杏用力眨着那对大眼睛。
  “比起在热死人的夏天正午到操场上跑步,这样应该轻松多了吧?反正晨练到下午的练习之间也没事可干,中途回家一趟又太麻烦了。”
  “是、是这样啊。”
  找个地方打发中间的休息时间也行啊——我心想。不过介似乎完全没考虑这个选项。对于
  被强制参加补习、还得听操绪她们抱怨的我而言,还真羡慕杏这种乐观进取的想法。
  总之,如今坐在这里参加暑期辅导的,并不尽然都是像我这种考试成绩惨不忍睹的。
  让社员自动参加补习的,除了田径队外似乎还有其他运动社团。甚至也有为了克服自己不
  擅长的科目,特地跑来听课的认真学生——搞不好上述人占的比例还比较大呢!
  此外,教室内还有一些是那种会积极参与校内活动的模范优等生——像是跟学生会有关的
  人。
  最后就是因为喜欢的异性有来,所以抱着不纯动机且又不专心听课的那些家伙了。这种人
  虽然少,但也存在于教室内。
  如果要我举个具体的例子,刚好在杏隔壁的桌子上有个趴着的家伙,那个动机不纯的学生
  就叫做樋口。
  “嗨……智春。”
  樋口迟缓地抬起头,表情显得相当疲惫。
  他的眼珠就像腐败的鸡蛋一样混浊,说话声也充满忧郁。这副模样跟平常的樋口简直是判
  若两人。如果是以前的他,精力可是充沛到能跟杏抗衡。
  “樋、樋口?”
  “喔,天气真不错啊,智春。今天应该也很热吧。不过我的夏天已经结束了……感月常怀悲干绪……伤秋固非我一身……”
  “喂、喂……你还好吧?”
  没来由吟诵起嵌小仓百人一首的樋口令我大感困惑。他本来就是个有点怪的家伙,但我没料到会夸张到这种程度。(译注:日本缣仓时代藤原定家的私撰和歌集。挑选百位歌人的各一首作品汇编,因而得名。)
  如今的樋口看起来非常衰弱,就好似行尸走肉。彷佛光是站在下风处都可以闻到他身上发出的尸臭。
  “那家伙是怎么了?”
  操绪露出强烈的警戒心询问杏。杏则发出了“啊哈哈”的爽朗笑声。
  “哎呀,你说樋口?应该又是那个吧。”
  “又是那个?”
  “嗯。刚才他好像跑去找玲子说话。”
  “啊……是哟。原来就是那个。”
  嗯嗯——操绪自顾自地点头同意。这是我也大致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单说就是——樋口又失恋了。
  令人意外地,樋口琢磨其实是个条件很不错的男生。他几乎没什么用功,成绩就能保持在学年的前段班。运动神经不赖,长相也堪称端正。由于擅长收集情报,所以到哪里都有朋友。
  对于没和他易地而处的异性来说,应该会认为他很受欢迎吧。但事实上,樋口有一项足以打消所有优点的致命性缺陷。
  他是个重度的超自然爱好者。
  樋口会在第一次约会就带对方去传说有灵异现象的废弃医院,或是与自称金星人的家伙闲扯淡四个小时,任何女性看到他这种举动都会退避三舍吧。
  因此樋口虽然一开始总是非常受欢迎,但也经常尝到失恋的滋味。
  不过他本人对这项缺陷却毫不在意。他也曾若无其事地表示,自己对无法区别猎户座小灰人(Rigelian)与网罟座小灰人(Reticulian邑)这两种外星人的女性不感兴趣。既然如此,你一开始就不要去追人家啊!——虽说这不关我的事就是了。总之,这世上也有极少数的家伙,认为懂得外星小灰人分类的女性才有魅力。
  只不过樋口的偏颇嗜好也有例外——仅此一位。
  我会想起那个例外,可能是因为当事人恰好走进教室的缘故。她是一名散发着好胜与优等生气质的女同学。对方发现我愣在原地不动后,立刻以狐疑的表情主动开口:
  “哎呀,夏目。真让人感动,你竟然会来参加暑期辅导?”
  正如她外表给人的印象,这位口气有点嚣张的女同学就是佐伯玲子。
  我对这位跟我们毕业于同一所中学的同班同学露出尴尬的笑容。我虽然不讨厌她,但却觉得她有点难以相处。不知为何,感觉她似乎时常对我发脾气。难得她也算是美人胚子一个,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被柱谷强制叫来的。因为我的期中考成绩实在太糟。”
  “啥……”
  佐伯玲子粗鲁地吐了一口气,好像觉得自己白感动了。
  “也罢。那样更好,这么一来你就非得认真听课不可了。我会不时过来监督你的状况。”
  真是感谢你啊——我无奈地耸耸肩。光从字面上听会觉得对方盛气凌人,其实这应该算是她鼓励我的方式吧,我想。
  “等等,佐伯你说你会不时来看情况?所以你不是来补习罗?”
  “我是来准备校庆的,等下还得开会。”
  说完,佐伯妹便把夹在手臂下的笔记本拿出来晃了晃。笔记本的封面果然用独特而细心的笔迹写了“校庆筹备委员会”几个字。
  “原来,佐伯是筹备委员啊。”
  “没错。到后半阶段夏目你们也要来帮忙,到时还请你们多指教啦!”
  “嗯。好啊,我是没意见……不过——”
  我随口应着她的要求,并迅速瞥了已经变成活死人的樋口一眼。
  这家伙,可不可以请你想想办法——这句话几乎都要冲出喉咙了,结果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给予樋口巨大打击的元凶,想必就是佐伯玲子吧。对恋爱淡然处之、甚至是视若浮云的樋口,唯一会死缠烂打的例外就是她了。中学时代樋口就数度向佐伯玲子告白,而每次被拒绝,他都会变成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我则是觉得,樋口找的对象太难搞了。佐伯虽是个美女,但个性严苛,此外又很讨厌男人,甚至还有恋兄情节,经常死黏着哥哥不放。虽然她这个人本性并不坏,不过没必要刻意去追求这种难搞的对象吧。
  “怎么?”
  佐伯以略带不满的目光瞪着我。
  我只能默默地摇摇头。佐伯也真是的,就算要拒绝对方,也可以用比较婉转的方式吧?樋口好歹也是她的同班同学,大家又是从中学就认识了,没必要每次都把樋口修理得体无完肤吧?
  然而,我却无法向佐伯说教。
  “不,没事。”
  “是吗。那我晚一点再过来。”
  佐伯对操绪她们挥挥手,先是移动到自己的置物柜那里,接着便离开教室了。等到她的身影于视野中完全消失,我才偷偷耸了耸肩。
  至于存在感像尸体般薄弱的樋口,则是在之后才缓缓爬起来。
  “咦……樋口?”
  我觉得他的举止有点怪怪的,忍不住出声问道。樋口则夸张地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抱歉,智春,我要回去了……”
  “耶,这么快?”
  暑期辅导的第一堂课都还没开始耶?这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跑来学校啊!
  “呼~”算了,不理他吧。
  “呼什么呼……智春,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樋口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对我说,这让我很惊讶。
  “嗄?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好友因失恋而丧志,你难道不该追出来安慰对方?”
  “呃,不对吧……”
  虽然他说的剧情也算老生常谈了。
  “可是我等下还要补习耶!柱谷特地点名我参加,要是跷课被抓包事情就大条了。况且你被佐伯拒绝也不是第一次吧?”
  “咕喔……”
  我无心的一句似乎带给了樋口意料之外的严重打击。那家伙就像在演戏一样夸张地倒在地上,并按住自己的胸口叫苦。
  “是啊……反正我也该习惯了。好不容易盼到暑假,却无缘参加祭典,或是去游乐园与海水浴场旅行之类的。为了那个女人,我可是事先安排了许多计划啊!”
  “啊……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家伙也有如此正经八百的时候,让我对他的印象梢梢改观了。
  樋口“呼”地自嘲了一声,然后又点头说道:
  “像是传说以前会进行食人仪式的尺骨神社夏日祭典啦,或是十年前因大火而死了四十九
  人的洛央家庭乐园遗址啦,不然就是去暮海崎海岸那个有名的灵异地点,据说每年都有人会在
  那边的洞窟失踪……”
  “……呃,所以你刚才就是约佐伯去那些地方?”
  樋口以猛力点头回应我的质疑。原来如此,他会被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我
  甚至应该同情佐伯才对。
  樋口发现我无奈地垂下肩膀,表情立刻变得很不爽。
  “你有意见喔?去那些景点才有意嗯嘛!”
  “不,该怎么说……抱歉,我居然在一瞬间对樋口有所期望,我真傻。”
  我有气无力地喃喃说着,隔壁的操绪也发出了代表同意的叹息。樋口则面无表情地坐回自
  己的位子。这时只有杏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期。
  她把自动笔的屁股抵在额头上,露出彷佛在沉嗯的表情咕哝着。
  “……那也没办法吧?玲子已经有其他中意的对象了。”(插图)

  “什么!?”
  虽然杏只是以自言自语的口吻厌慨地说道,樋口却无法坐视不管。只见那家伙脸色大变地站起身,以几乎要撞翻杏课桌的气势探出身子。
  “喂,刚才你是说真的吗!?”
  “嗯,当然罗。毕竟,操绪也知道吧……”
  杏以意外冷静的口气转头寻求操绪的赞同。不过看杏的这种反应,她应该不是直接向佐伯本人确认过吧。
  “……嗯。”
  操绪则略微鼓起双颊,不知为何以不太情愿的苦涩表情点点头。
  耶——我大感惊讶。以佐伯的个性来说,应该不会主动跟他人讨论这种事吧?所以说,杏与操绪是以观察她平日举动的方式找出她喜欢的对象罗?真是可怕的观察力啊,太敏锐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出佐伯有喜欢的对象啊?”
  我率直而佩服地问道。
  但这一瞬间,杏与操绪都用难以言喻的奇妙表情望着我,这种气氛简直就像在责备我一样。她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啊?
  在那两人的注目下,我试着猜测佐伯中意的异性——
  “啊……对了,该不会就是佐伯她哥吧?”
  佐伯妹崇拜自己的亲哥哥可是远近驰名的一件事。事实上她对哥哥的过度尊崇,有时候也让我们感到很厌烦。佐伯哥的确生着一副让人喘不过气的俊美面容,身为第一学生会会长的他也颇具人望。尤其是前阵子的客机失踪事件以后,我对佐伯哥也不得不多抱持几分敬意。
  但这并不会改变佐伯哥是个自恋狂怪胎的事实。会坚信自己哥哥的行径很帅的佐伯妹,恐怕嗜好也异于常人吧。
  不过,他们兄妹的家务事我实在管不着。而正当我暗地如此下结论时……
  “……耶?”
  操绪与杏都不知为何边叹气边摇头。
  我真的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她们要了,且又有种使不上力的无奈。我
  甚至开始认为这就好像老鸟在欺负菜鸟一样。然而当我大厌不解时,一旁的樋口却……
  “……”
  他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似乎陷入了沉嗯。
  O
  好歹现在还是暑假期间,所以暑期辅导也只有半天的课程。把课堂上要写完的讲义交出去
  并收拾好东西后,樋口对我出声道:
  “智春,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话?好啊,什么事?”
  “在这里有点不方便……等下你陪我到家庭式餐厅去吧,我请客。”
  樋口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认真态度。我虽然不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反正一开始就打算在外
  头解决午饭了,既然能省下一餐的费用也好。于是我便点点头,不过就在同时——
  “哇,今天樋口要请吃午饭啊!?”
  “什么什么?现在才想找智春谈未免太见外了吧?”
  耳朵灵敏的杏与操绪立刻闻风而至,还眨着仿佛乖巧小狗般的闪亮大眼睛。嗄——樋口则
  因焦急而表情扭曲。
  “为什么连你们也要跟啊?这是我跟智春两人的事!解散吧,没你们的份!”
  “什么态度嘛!”
  操绪不开心地皱着眉。
  “两个男生偷偷摸摸的真嗯心。该不会樋口因为被佐伯同学拒绝了便自暴自弃,突然转性
  了吧……”
  “听你在鬼扯!这是男人与男人的严肃对话啦!”
  樋口尖着嗓子吼叫道。我则突然有点郁闷起来。拜托饶了我吧,我也不是很想被樋口拉去讨论事情啊。
  操绪见状,只好莫可奈何地耸耸肩。
  呵就算不让操绪跟,操绪也没办法离开智春身边呀!”
  “就是说嘛!何况我也有事想跟智春商量。”
  杏边说边挽着我的胳臂。怪了,今天是怎么搞的,大家都有事找我?
  这时樋口只好放弃似地咂舌道:
  “啊……可恶,算了。那就让大原先好了。”
  “耶?”
  “不过,等你跟他讲完你就要离开喔!这样应该很合理吧?”
  “唔……我是没意见啦,反正请客的人是你。”
  杏露出早就打好如意算盘的微笑喃喃道。樋口虽然“唔……”地低声叫苦,但也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等等,那操绪呢?”
  操绪攀着我的肩膀问。樋口则粗鲁地死命搔着自己的头。
  “至于幽灵嘛……好吧。反正也不是跟你毫无关系,或许还有需要向你确认的时候。”
  “嗯?”
  他这是什么意嗯——操绪对我投以质疑的目光,我只能默默地摇头回答。天晓得樋口这个怪胎的脑袋到底装了什么。
  总之那家伙露出了下定决心的模样,迳自大跨步离开教室。在杏与操绪的陪同下,我也跟
  了上去。接着在通往正门楼梯口的走廊上,我们与一位女同学擦肩而过。
  “……耶?”
  霎时我不由得发出惊愕声。
  在人口密度低的暑假校舍中,那位少女散发出明显异样的氛围。
  我无意识停下脚步,并反射性地回过头,以视线追着那位少女的背影。
  终于,她也回头望着我。少女的长发轻飘飘地在脑后摇曳。不知是光线还是发质的缘故,她的发梢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而同样是银色的羽毛型发饰更是亮得耀眼。
  在少女那不是剪得很齐的浏海下,则是一副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容貌。
  她的打扮充斥着透明感与冷冰冰的气息,不禁让我联想起某种人工产物。
  话说回来,提到美女或美少女,在我的交友圈里也不乏有几位。其实就连操绪的水准也颇高,只不过眼前的她实在非常特殊。即便穿着我早已看惯的洛高女生夏季制服,厌觉也像是来自异世界的美丽服装。
  妖精——如此的词汇忽然自我脑海浮现。用这个来形容她可说是相当合适。不过如果要选其他的,那应该就是——天使吧。
  这位如妖精般的美少女,微微眯着细长的眼睛回望我,还浅浅露出了笑容。
  但她随后就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去了。
  我陷入了轻微的恍惚状态,愣愣地目送对方——或者该说我对她看傻了眼吧。经过毫无任何记忆的数秒后,我才回过神来。
  “——智春!”
  结果顿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操绪勃然大怒的脸。她倒竖柳眉、张大眼睛瞪着我,不过不知为何我反而松了口气。
  “发什么呆呀?那么喜欢刚才那个女生吗?”
  “啊……不是啦。只是在想,我们学校有那个人吗?”
  “嗯……?”
  我慌忙找了个藉口,操绪脸上则依然挂着狐疑。这位幽灵这时也嘟起嘴,以目光追着脚步优雅的妖精小姐离去。看操绪完全没反驳我,应该也是第一次遇见刚才那女孩吧。
  不过这也真奇怪。
  像那种等级的美少女,只要看过一眼应该就很难忘怀才对。不,或者该说光是她那种人在我们学校,便足以让大家议论纷纷了。
  事实上,嵩月入学的隔天,“本校来了一位绝色美少女新生”的传闻便急速扩散开来。男同学们为了争睹嵩月的风采甚至塞爆了整条走廊。就连操绪的情况也一样,扣除她是罕见的幽灵这点不论,她进入本校时也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刚才那位妖精小姐跟这两人相比根本毫不逊色。理所当然地,她也会瞬间变成名人才对。
  但现实状况却是我根本没听说过她的芳名,而且之前在校内也没有见过她的印象。假使她是转学生的话,想必会有人提早知道消息才对。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狐疑地歪着脑袋,杏则灵活地从我们两人的肩膀缝隙探出头。
  “哎呀……刚才那个女生也来学校啦?应该先打个招呼才对。”
  “咦?”我惊讶地俯瞰杏的头。“杏,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嗯,入学的面试时她跟我同组耶!”
  “是喔……”这么说来,那女生跟我们一样都是一年级罗?
  “我记得她应该是被分到九班吧。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所以很少在学校出现。我比较常在保健室看到她。”
  “啊,原来如此……那,她是因为上课时数不足才要来参加暑期辅导吧?”
  有了杏的解释,关于那女孩的诸多疑点也得到澄清了。至少我还知道有位学长也是因相同
  的理由而不得不留在学校补习。
  “嗯——大概吧。”
  杏直接了当地点点头。她的性格本来就不拘小节,何况她感兴趣的部分并不在那方面。只
  见杏眯起如猫咪般的眼睛对我咧嘴一笑。
  “对了对了,智春喜欢的女生是刚才那种类型吗?”
  “嗄?”
  杏这个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让我顿时陷入混乱。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不,或许该说我早就要猜到才对。
  “因为刚才那女生跟小奏有点像啊?我是指气质之类的。”
  “是……是这样吗。”
  我可以理解杏想表达的意嗯。刚才那位少女确实散发出跟嵩月相似的气息。
  她不光只是外表出众,缠绕在她四周的空气,还流露出一种拒绝他人接近的冰冷而孤独的
  气息,这点就跟嵩月很像。
  如果把嵩月譬喻成倒映在清澈水面上的月光,刚才那位少女就像是被月色照亮的透明冰
  河。她们好比是以同样材质的宝石所雕刻,但却呈现出不同风貌的两尊女神像。
  我这种太过诗意的说明方式其实连自己也不是很懂,但那两人让我直觉联想起的印象就是
  如此。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表示我轻易就认可了杏的臆测。喜欢像嵩月那样的女孩,跟喜欢嵩月
  这两者应该不能画上等号吧?虽说,我绝对不讨厌嵩月就是了。
  “是啊,她们确实满像的。”
  本来自己一人走在前面的樋口,这时却刻意绕回来表示意见。此外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
  还用力把手搁在我的肩膀上。
  “不过听我说,智春。你还是不要见异嗯迁,专注在嵩月一人身上吧。嵩月的个性比凤岛
  可爱多了,此外不管是成绩或胸部大小,都是嵩月压倒性地优胜。”
  “不,我根本就没那个意……嗄?”
  我本来想无视樋口这番毫无用处的建议,但某个词却突然牵引起我的记忆。
  “等等樋口,你刚才说什么?”
  “嗯?你想问胸部大小吗?不会错的。嵩月虽然看起来很苗条、很瘦,但其实身材好到爆
  炸。她的上围起码有F罩杯,除了尺寸大以外,形状也很——”
  “不对!谁问你那个啊!”
  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讨论同班同学的胸围吗?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凤岛’这两个字?”
  “是啊,就是人称九班的冰山公主——凤岛冰羽子嘛。”
  “冰山公主?”
  “那是她的绰号啦。她不仅很少到校,外表看起来又非常难接近。不过虽然没像嵩月那么夸张,其实暗中喜欢她的粉丝也不少。只可惜,那女人几乎不跟班上的男同学交谈,此外好像也没人看过她笑。所以才会出现那种绰号——”
  冰山公主,原来如此啊。
  这个称呼跟她那冷冽透澈的美艳形象确实很合。不过我在意的却是另一点。樋口说从来没人看过她笑?那我刚才看到她的那种表情是什么?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关于那女孩的姓氏——“凤岛”。
  我无法否定这两个字只会让我联想到某位仁兄——就是那个操纵魔精灵的雄性恶魔。那家伙除了银发、脑袋不是很好外,还是疑似萝莉控的危险分子。
  “不会吧……”
  我以大概只有操绪能勉强听见的低声咕哝着。
  这个姓氏确实很罕见,但直接判定那两人有关联未免太草率了。毕竟我所认识的那个恶魔,气质实在与先前的少女相去甚远。
  恐怕操绪也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吧。
  “嗯……应该不可能吧……”
  操绪也用只有我能勉强听见的轻声自言自语着,随后我们便对看了一眼,发出“哈哈哈”
  的干笑声。
  O
  结果,我们一行人的午餐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咖哩店。这主要是杏强力坚持她想试试这里
  的新菜色——‘青色咖哩’之故。
  这不会是什么浪漫的午餐,要杏顾及用餐气氛未免也太苛求她了,况且大热天吃咖哩其实
  还不坏。最后不管怎么说,付钱的人都是樋口,所以我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了。至少负责买单的
  樋口也二话不说就走进店里。
  以餐点的价格而言,这间店的装潢跟气氛倒挺不错的。
  既然如此,要陪樋口长时间待在这里讨论事情应该不至于太痛苦吧——正当我如此暗忖,
  我才为樋口想跟我讨论的内容感到困惑·有什么事是非得来这种地方沟通不可?
  我猜应该跟今早的佐伯妹有关吧。
  治愈最有可能的发展,大概就是樋口要求我能协助他顺利与佐伯妹交往。
  运气不好的话,我说不定得扮演袭击佐伯妹的坏蛋,演一出让樋口英雄救美的戏。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沉重起来。
  虽说我也想助樋口一臂之力,但如今我却不知该与佐伯兄妹保持何种距离比较妥当。毕竟几天前的客机失踪事件中,佐伯兄妹才刚失去了他们的表妹。
  以那对兄妹的个性,铁定不会在外人面前示弱吧。不过即便如此,要说他们完全不伤心也是不可能的。这种时机如果还得陪樋口进行可笑的作战计划,总觉得对佐伯妹很过意不去。况且因哀音消失而悲伤的不光只是他们,我自己的心情也需要一点时间沉淀。
  我一边嗯索这些事,一边将刚端上桌的咖哩随手送入口中。
  “——唔!”
  没想到嘴里的冲击让我出不了声。什么鬼玩意儿啊,辣死人了!这真的是给人吃的食物吗?此外这道叫;目色咖哩”的菜还真是名符其实。它的色泽并不像青辣椒那样呈绿色,应该说比较接近藏青吧。我实在很难想像要用哪种食材才能煮出这种味道跟颜色的菜。
  发现我猛烈咳嗽并急着灌水后,杏发出了“啊哈哈哈”的大笑声。
  “哼,一点也不辣嘛!”
  杏边说边若无其事地以汤匙服下这诡异的糊状物体。我光是看了都不由得冒出讨厌的冷
  汗。
  真没办法,我只能无奈地凝视放在自己盘子里的大量超辣嗯心咖哩。刚才因为心想是樋口
  请客,还刻意点了分量最多的咧。
  我这时忽然察觉到,今天负责请客的樋口也只吃了起初的一口后,便痛苦地趴在餐桌上。
  他该不会已经中毒身亡了吧?
  “——喂,智春,你有在听人家说话吗?”
  “咦?”
  因为耳边有人呼唤,才驱使我再度抬起头。只见杏正探出身子,凑近我的面前。看来我刚
  才对着咖哩发呆时,她已经跟我说了一堆话。
  对喔,杏今天会跟来也是有事要跟我讨论嘛。
  “啊……抱歉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暂且把汤匙放下并反问对方。杏则嘟起已经被染成青色的嘴唇。
  “我刚才问你,下礼拜要不要去暮海崎的西式民宿啦!”
  “西式民宿……要办过夜旅行吗?”
  暮海崎是这附近非常知名的海水浴场。一瞬间,我也不禁想像起广阔无边的蔚蓝海洋和洁
  白的沙滩,此外还有放空眺望蓝天的自己。厌觉真不错啊!
  但杏却却直接否定我的想象。
  “不对。是问你要不要去那边打工。”
  “……打工?”
  “是啊。我的叔叔跟婶婶在那里经营民宿。本来他们找好的工读生临时不来了,所以希望
  我下礼拜过去帮忙。”
  “啊……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个提议也满合理的。杏老家所经营的大原酒行,其实本来就是我的打工地点。我为了赚
  取独居所需的生活费,每周有三天得去那里报到。因此之故,我与杏的叔叔也见过几次面。所
  以,杏会第一个想到我一点也不稀奇。
  “呃——工作内容大概就是打扫、洗盘子,在餐厅打杂之类的。比较忙的时候就只有上午
  跟傍晚,除此之外都满闲的。要抽空去海边游泳或观光都可以喔!”
  “海边!?观光!?”
  操绪对杏的说明反应非常激烈。话说回来,她今早还因为我暑假都没有安排活动而大发娇
  嗔呢。
  “对啊对啊。那栋西式民宿走路到海滩只需要五分钟。附近也有许多有名的观光景点。例
  如灯塔、购物中心之类的。此外就是樋口所说的灵异洞窟吧!”
  “耶,那可以顺便举办试胆大会罗?很有暑假的气氛嘛!”
  操绪喃喃说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则不耐地吐了口气。为什么被幽灵缠身的人,还得悲惨到刻意去参加试胆大会咧。
  然而杏却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
  “打工薪水是不高啦,但可以免费住那里的客房,我觉得条件还算不错,你们认为呢?”
  “唔……”
  我噤口了。条件听起来确实不错。况且我本来就计划在暑假为逐渐短缺的生活费寻找短期打工的机会。如果是一般的打工,可能会被想要趁暑假出去玩的操绪连声抱怨,但她似乎对这项去海边民宿工作的提议颇为满意。
  “还有喔!”杏继续说道,并露出了窥探我有何反应的表情。“老实说我也约了小奏呢。”
  “约了嵩月?”
  我有点讶异地确认道。杏的动作还真是迅速啊!
  杏漫不在乎地咀嚼着嗯心咖哩,点了点头。
  “嗯,因为操绪没办法提供劳动力啊!找小奏来也可以顺便帮民宿宣传。”
  “唔,这么说也没错啦……结果嵩月怎么回答?”
  “她说,只要智春去她就去。”
  “耶!?”
  咳——我呛到了。咖哩也差点就跑进我的气管里。
  嵩月的发言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吧。那女孩从以前就很坚持要保护我——即便是在见面机会很少的长假中,如果能尽量跟我一起行动她也方便进行保护。我想她会如此回答,便是基于这个单纯的理由。
  但对于没有深入理解详情的人来说,这种发言的确会招致误解。
  事实上,听了刚才那番话的操绪,脸上立刻浮现难以言喻的表情并陷入沉默。不过随后……
  “——就是那个!”
  刚才一直无言啃着咖哩的樋口冷不防大叫一声。只见他以湿纸巾粗鲁地擦拭嘴唇,然后便直接探身到餐桌上方。
  “智春,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打工吧。在仲夏夜于滨海的民宿逗留,天底下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耶……?”
  不知为何樋口突然兴奋起来,我则愕然地瞪大眼睛望着他。那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个,樋口……很抱歉,如果你是想去那里搞什么试胆大会,我可没兴趣奉陪。”
  “啊,那个活动根本无关紧要,重点是要让你们俩的感情更加紧密。我会大力协助你们的!”
  樋口迳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似乎颇为认同这个提议·
  杏也惊讶地眨着眼睛。
  “耶?你说你要大力协助……难道樋口也要参加打工吗?”
  “是啊,当然了。打工人数增加一、两人应该无妨吧?这么一来大家就可以轮班了,人手
  变多,工作起来也会更轻松。”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
  杏一下子就被樋口劝服了。后者脸上还露出了好诈军师正在打如意算盘的邪恶笑容。
  “对吧!交给智春自己去办,我看你们俩不管等多久都不会有进展吧!”
  什么进展啊?我绷着脸。所谓的“你们俩”难道是指我跟嵩月吗?不,不可能。我跟嵩月
  的关系变好,对樋口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樋口,你到底在动什么歪脑筋?”
  操绪以凶狠的眼光瞪着樋口。樋口立刻以装傻的表情耸耸肩。
  “抱歉,操绪。虽然我也觉得你很可怜,不过这时候你还是乖乖退让比较好。如果要恨的
  话就恨我吧。”
  “你驯说八道什么啊?”
  操绪以明显不愉快的脸色咕哝着。拜托你们别闹了——我也叹息道。毕竟继续吵下去,最
  后受害的人铁定是我啊!
  话说回来,尽管对非常想去海边打工的樋口很抱歉,但我还是无法率然接受杏的提议。
  “那个……关于打工的事,我想我大概没办法去吧!”
  “耶?”
  本来以为可以顺水推舟成行的杏,这时也不禁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奇怪,这份工作有哪里不好吗?”
  “不,打工本身的条件很不错,但我没办法到外面过夜。”
  “别胡说八道了,你不是本来就自己一个人住吗?啊,幽灵另当别论。”
  樋口颇为无奈地反驳我。他的吐槽确实一针见血。虽说是外宿,但其实是去同班同学亲感
  家所经营的民宿过夜,比起高中男生独居而言搞不好还更安全一点。只不过……
  “不是那个意嗯,如果我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住就好了。但家里还有阿妮娅啊!”
  “阿妮娅?对喔,还有那个小鬼。她现在还借宿在你那边啊?”
  樋口说到这,脸色也黯淡下来。他跟阿妮娅与其说是不打不相识,还不如用天生就看不对眼来形容比较贴切·现在想想,那两人打从第一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就恶劣到了极点。
  我点点头。
  “虽然她只是借住,但我也不好放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单独在家,自己出去旅行吧?”
  呵嗯……对哟。也得担心凤岛那家伙。‘
  操绪以颇为沮丧的表情喃喃道。一点也没错,事实上,有个类似跟踪狂的家伙很可能会若无其事地跑来骚扰阿妮娅。这里说的凤岛可不是先前在学校走廊偶遇的那位美少女,而是银发的雄性恶魔啊。
  就算姑且不论这点,让阿妮娅长期一人看家感觉也很危险。毕竟她完全不会处理家事,假使放着她独自待在鸣樱邸一周,搞不好我们回家时那里已经变成废墟了,或者她会因营养失调而昏倒。
  因此,杏提议的打工我自然很难接受。虽然是个很不赖的机会,但也只能遗憾地说声抱歉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带阿妮娅一起去呢?”
  然而这时,杏却意外地主动提供了解决之道。
  “嗯?”
  “如果她愿意跟我还有小奏睡同一间的话,要多准备一床棉被并不难啊!虽然可能没办法
  付她薪水。但就当作她是多一个来玩的客人吧?话说回来,妮娅明明是来这里留学的,却根本
  没机会去日本的各地走走。这么难得的机会,干脆带她一起出门好了。
  “嗯……也对。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到附近的海水浴场去旅行,那个挑剔的阿妮娅应该不会高兴吧,但以她那种小朋友来说,
  实际到了海边可能会玩得比我们还疯。此外至少就地图看来,阿妮娅的故乡似乎离海岸线非常
  远。带她去海边说不定有一试的价值。
  “这样好了,我先去问她本人的意见。”
  我尽量以不让大家期待的口气喃喃道。
  “不行,智春,就算你用跪的也得拜托她一起去!届时看管那个麻烦小鬼的任务大可以交
  给我!你在海边可以完全不必理会她!”
  樋口以非常有干劲的口气信誓旦旦道。
  我还是搞不懂这家伙想表达什么。他几时变得那么希望跟阿妮娅在一起了?真是不可嗯议
  啊。不过,他们俩的关系如果能改善也算是好事一桩。
  “对了,樋口……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讨论吗?”
  眼见他的态度愈来愈诡异,我突然想起今天他请客的原本目的。结果樋口却不知为何露出
  了自信满满的笑容对我摇头。
  “那个啊,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确定?”
  “当然。接下来就只剩下呵那个”而已了。你好好期待到了海边以后会发生的事吧!”
  “……期待什么……我们是去打工的吧?”
  樋口的言行愈来愈可疑了,不过我也懒得继续追究。关于这家伙的嗯考模式,似乎没有深
  入探讨的价值。
  比起他,操绪的反应更让我介意。刚才她还因为能在海边举办试胆大会而兴奋不已,如今
  却突然气呼呼地默默瞪着窗外。不过与其说她是在生气,她此刻呈现出的表情却更为复杂,让
  我无法确实掌握。我无法否定这让我感到不安,但操绪的情绪向来都难以捉摸,我也只好暂时
  当作没这件事了。
  我们当中只有一人——杏露出了百分之百的开朗模样。
  二这么一来问题就解决啦!”
  她开怀地对我笑着表示,我也觉得不必太在乎那些细节了。
  仔细想想,跟杏还有大家去打工、外宿,顺便热闹一下应该满不赖的吧。比起浑浑噩噩地
  过完暑假,这种发展已经算是上上之选了。自从小学时去海边校外教学以后,我好像就再也没
  去过海水浴场了。要说我不期待嵩月穿泳装的模样当然是骗人的。
  想象纳尼亚看到海以后又叫又跳的反应,肯定会很欢乐吧。
  樋口到底有何盘算虽然让人在意,但我也觉得应该要努力约阿妮娅一起去才对。至少在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关于阿妮娅的想像最后并无法实现。
  毕竟,我连说服她同行的机会都没有。
  暑假的第一天,也是前半段暑期辅导的首日。
  从这天开始整整过了一周,阿妮娅根本就没有返回鸣樱邸。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1:18 编辑


  第二章
  假期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我总觉得好像是受骗一样,以无聊补习揭开序幕的暑假第一周,几乎完全没在我脑中留下任何记忆便溜走了。珍贵的长假也迅速进入了第二周。
  到了这时,生活作息通常会出现明显的紊乱,要像以往一样在早上正常起床反而是一件苦差事。强烈的晨间日照与嘈杂的蝉鸣再也无法打扰我,我继续躺在自室的床上睡着懒觉。如果是平常,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做好去学校的准备了,然而能光明正大在早上睡懒觉正是放暑假的学生特权。此外,昨天晚上打包行李到深夜,也是我今早爬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话说回来,昨晚我好像作了个美梦啊。
  结果打破我这甜美好眠的,却是一阵意想不到的噪音。
  “——起床啦,智春!”
  巨大到无谓的音量与大笑声传人我耳中。下一秒钟,为了挡住日照而盖住脸部的棉被也被
  外力粗鲁地扒开了。这股力道甚至让我顺势摔下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熟睡根本是不可能
  的。
  “……樋、樋口?”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仰头看着那个还在大笑的闯入者。这里是我熟悉的鸣樱邸自家房间没错,但樋口怎么会突然出现我就不懂了。如果是他,要突破玄关的门锁应该是轻而易举,只不过他怎么会想要袭击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男人啊?
  “喂喂,你还在赖床啊,智春。从今天起就要到民宿去打工、过夜了。你总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不,我当然没忘。只是约好的碰面时间,不是中午十二点在车站前吗……”
  我脸色难看地搜索房间内的闹钟。难不成这家伙是特地来叫醒睡过头的我?不可能吧,我边想边瞪着摆在床边的传统闹钟指针。
  “等等……现在还不到六点啊!”
  我无言了。就算他是为了怕我迟到而来叫我,这个时间也未免太早了吧?搞不好樋口就像远足前夜的小朋友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所以才会跑来闹我。
  “嗯……是谁在鬼吼鬼叫呀?”
  操绪缓缓浮现在半空中,脸上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身穿短裤与短T恤这种毫无防备的装扮,此外虽然尺寸不是很大,但大致还看得出来应该没戴胸罩。如果是平常的樋口瞧见了势必会乐不可支才对。
  “哎呀,真抱歉。操绪,其实没你的事。你继续睡吧。Go back to sleep!Good night!”
  “嗯啊……?”
  操绪以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狐疑地瞪着樋口,但最后还是抵不过瞌睡虫,勺呼哇”地轻轻打了声哈欠后,她便再度像是溶解在半空中一样消失了。这种时候我还真有点羡慕她身为幽灵的身分。我一边摇着尚未清醒的脑袋一边对樋口说:
  “话说回来……到底是怎样啊,樋口,你也太早跑来了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再睡一下喔?”
  “嗄?”
  樋口夸张地表现出惊讶的反应。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还有时间睡觉吗?”
  “咦?”
  “总之你盥洗完以后就跟我一起出门。不,我看还是淋浴一下比较好。记得要把身体每个地方都洗干净啊。”
  “啥?”
  “还有,洗好澡以后就用这个。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总比没有好。”
  说完樋口便取出脸部清洁保养品之类的玩意儿。包括化妆水、乳液、止汗剂。以及看起来很高级,让我非常不习惯的小瓶装香水等。
  “等等……樋口?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前往西式民宿打工还得涂抹这些玩意儿啊?我又不是要去当牛郎。
  不过樋口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另外,你得准备好衣服才行。”
  “衣服?如果你是说去外宿用的换洗衣服,昨晚我就打包好啦……”
  “什么?不行不行啦,这种难看的东西!”
  樋口擅自打开我的旅行袋,粗鲁地将里面的衣物翻出来。喂喂喂喂,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天啊,这里面都是旧衣服跟牛仔裤嘛!你就没有比较像样的衣服吗?”
  “呃……我是去打工的,穿太正式不是很不方便吗?”
  “你太天真了!重点根本不是打工好不好!这里面的内裤……看起来还满新的。应该勉强可以吧。”
  “嗄?”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过樋口并不理会困惑的我,继续在我的袋子里东翻西找。
  “拜托啊,智春,这泳裤不是学校指定的款式吗?”
  “有什么关系?是大厂牌制造的,设计也不会很突兀。”
  “就是因为太普通才不行啊。你要穿更能凸显自己的。”
  “凸显自己……”凸显什么啊?
  樋口“呼”地夸张叹了口气,接着又迅速瞟了闹钟一眼。
  “也罢,反正时间还够。我们等下就去站前的购物中心补货。”
  “啊?为什么?”
  明明是要去打工的,结果还为了这个破费?
  “还是应该先去美容院才对。如果一开始营业就杀进店里……总觉得时间很赶啊。可恶,我应该更早过来叫你才对。”
  “等等……去美容院?是指我吗?”
  “不然咧?”
  樋口万般肯定地点点头。真搞不懂这怎么会变成理所当然的。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理发了,但本来是打算领到打工的钱再去。
  “算了……总之你先去淋浴。”
  我的脑袋虽然装了无数个问号,但才刚起床,毕竟无法顺畅地嗯考。就算樋口不催促我,我也觉得用淋浴来清醒一下比较好。
  我拿着浴巾与衣服走出房间。尽管我还没看穿樋口的用意为何,但那种中年人才会用的古龙水我是打死不喷的。
  不过就在我一脚才踏进走廊时……
  “等等,智春,有样东西要先让你看一下。”
  樋口一下子又从背后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
  “你先过来看就对了。”
  我不耐地回过头,结果樋口却朝我递来这附近便利商店卖的街头情报杂志。看起来应该是最新的一期吧。他打开的页面上如此写着。
  “占卜?”
  “嗯。这是评价极高的命理专家——黄泉子老师的星座占卜。”
  “……喔。”
  那个名字真不该用在算命仙身上,比较适合格斗家或杀手之类的。这种玩意儿真的有准确性可言吗?
  “我记得智春是金牛座的吧?”
  “是啊。”
  “你可别吓到。你的恋爱运是五颗星,这礼拜的运势是最好的。上头还写着叼命中注定的恋爱季节来了,跟身边的异性将会有迅速进展乙。”
  “呃……所以呢?”
  “‘在旅行时会出现与意中人急速拉近距离的意外。请注意她所烦恼的问题。幸运物是烤玉米’。”
  “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嗯……樋口,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相信算命吗?你好像举例过,三围的影响效果在统计学上并不完全什么的。”
  尽管是个重度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樋口对于这些理论或数据之类的倒很讲究。
  假使出生的月份会影响发育速度,那就某种程度而言,便可以利用统计学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了。但那都是基于过去的资料进行分析,想要拿来预测未来在逻辑上说不通——大概就类似这种理论吧,反正樋口以前认为算命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
  “你不要拘泥那些小细节嘛!虽说不确定性原理的确已经否定了以决定论预测未来的可能,但还是有机会发生自我暗示效果或小差错之类的。这一期的占卜绝对会准,相信我!”
  “随便你啦,我不在意就是了。”
  我扔下试图强力说服我的那家伙不管,直接走向浴室。
  樋口那白痴,到底在想什么啊?总不会为了对我分享杂志上的占星专栏才一大早把我挖起床吧?我看他是因为要去打工旅行而兴奋过头了。话说回来,打工跟占星又有什么关联?
  被我单独留在房间的樋口,交互比对手上的行事历与时钟,露出了深嗯熟虑的模样。真是怪胎——我只有这个感想。
  O
  很快到了约定集合的时间,我们与杏跟嵩月会合。然而,上了电车以后的樋口依然很怪。
  “好,找到位子坐了。嵩月先坐到最里头。智春负责把大家的行李放到网架上。剩下的人就跟我去买便当吧,冲啊!”
  樋口一马当先,闯进刚驶进月台的特急列车后,便擅自分配起大家的任务。随后他便抓着杏的手再度跳回月台。
  “呃……樋口,人家也想坐靠窗的位子耶!”
  “什么操绪得负责买便当嘛::那种东西又没操绪的份!”
  两位少女异口同声地抗议道,但樋口却一概不理。就在大家闹哄哄的同时,列车已经离启动的时刻没多久了,莫可奈何的操绪与杏只好跟在樋口后面,这么一来就只留下我跟嵩月在车厢里。
  “……搞什么鬼啊,那家伙。”
  我以目光追逐正奔向零售处的樋口他们,同时困惑地摇摇头。
  同样被抛下的嵩月则拘谨地端坐在四人面对面的包厢席其中之一,脸上露出了困窘的表
  情。本来是她经常出现的这种反应,现在看起来却令我既怀念又新鲜。
  这位成绩优异且大病初愈的少女,根本不需要参加什么暑期辅导,所以我跟嵩月算来大概
  已经十天没见面了。上次看到她就是采病的那天。大概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感到莫名紧张。
  虽然不清楚嵩月的心情是否一样,但本来就很寡言的她,现在却散发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气
  氛。这种让人觉得她坐立难安的表情还真奇妙。
  附带一提,今天嵩月所穿的便服是款式简单的迷你连身洋装。以水蓝色和白色组成的这套
  衣裳还附有水兵领。要说简朴大概很难找到比这更朴素的打扮了,结果配合她鹤立鸡群的美貌
  依然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如果跟路人说她是偷偷跑出来旅行的大明星,应该所有人都会相信
  吧。
  “啊……行李。我来帮忙。”
  发现我正在将四人份的行李扛上网架,嵩月立即站起身。
  “不好意嗯,那就麻烦你了。”
  我率直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这当中只有某人带的东西既大包又重,我本来以为铁定是樋口
  那家伙,没想到竟然是杏的行李。她是用体育社团常见的那种大型运动袋,真佩服她能独自把
  那玩意儿扛来车站啊!
  “这里而到底装了什么。不但重而且还很硬……喔::”
  正当我边抱怨边勉强将行李塞入网架时,运动袋里的东西从半开的拉链缝隙滚落出来。脸
  部差点被砸个正着的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零零碎碎掉下来的玩意儿包括了折叠在一起的块状尼龙物体,以及可分拆的划桨前端。看来这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橡胶艇零件吧。
  此外还有海滩球、露营用的铝箔垫、防晒乳等等。一大堆东西就这样四散在地板上。
  至于刻有观光景点名称的木刀,应该是要拿来玩刦西瓜用的吧·
  “呵呵……”
  忍俊不住的嵩月从喉咙轻轻发出一声后,便再也无法按捺地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发出苦笑。刚才的紧张感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杏那家伙,根本就是去玩的嘛!还亏她邀我们打工哩!”
  “……不过,好像很有趣。”
  在笑着的嵩月协助下,我们终于将行李安置到定位。
  我们找到的这个位子,是四人面对面而坐的包厢席。虽然只能坐四人,但因为嵩月很苗条,杏的个子又很小,加上操绪是不占空间的幽灵,所以一点也不感觉拥挤。
  这班特急列车,预定在九十分钟后抵达我们打工的民宿所在地。按照计划,我们要在车上享用买来的便当,充分体验观光的气氛。
  然而刚才说要去买便当的樋口他们却一直没回来。以那三人的个性,想必是看到了什么无聊当有趣的事物,就顺道去闲逛了吧。
  离电车启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真担心他们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如果只是樋口他们没赶上车那也就罢了,总有方法可以弥补。不过倘若要我饿着肚子撑到目的地就有点辛苦了。
  话说回来,这样子我不就要跟嵩月单独待在电车上了吗?不能否认,感觉好像也不错。况且我还有许多问题想私下问她。
  “……妮娅她……”
  结果令我讶异的是,首先开口的人竟是嵩月。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留有先前的笑意,并像只小鸟般侧着脖子凝视我。
  “有事吗?”
  “呃,其实,那家伙已经有一阵子没回我家了。”
  “咦?”
  “幸好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她本人也强调不必我们担心。”
  “可是……她一个人?”
  嵩月发出不安之声。这也不能怪她。摒除阿妮娅是天才少女这点不论,阿妮娅可是非常欠
  缺所谓的生活常识。比起普通的小学生,她恐怕更无法自理生活吧。
  独自搭电车或巴士就不必说了,就连她有没有办法正常用餐我都很怀疑。只要把房间的电
  灯关掉,那小朋友就不敢睡觉。甚至一个人半夜也不敢去厕所;在什么障碍物也没有的地方她
  也会经常摔倒。如果要让这种麻烦的小孩独自在外待一周,任何人都会感到担忧吧。
  “老实说,阿妮娅并不是单独出门,社长跟她在一块儿。”
  更正确地说,并不是社长本人,而是他的分身布偶。社长本人为了补足上课时数的不足,
  今天还在学校补习。嵩月察觉到这点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担忧了。
  “此外为了小心起见,我也拜托朱里学姊去关照阿妮娅的行踪了。我想她们昨天应该已经
  会合了吧。”
  由于朱里学姊答应要办这件事,我们的打工才能顺利成行。既然她没有主动联络我们,想
  必就代表阿妮娅平安无事吧。
  我接着又以近乎感慨的口吻说道:
  “阿妮娅其实是去追踪加贺篝的去向。”
  “呃!?”
  嵩月讶异地挑起眉。那是当然的,毕竟她之前会住院,就是因为在加贺篝的使魔攻击下援助我们。
  此外,与加贺篝缔结契约、并召唤出那只使魔的恶魔,还是阿妮娅的亲姊姊。这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负责任,但我也不确定该不该阻止阿妮娅的行动。据她本人说,要掌握加贺篝的去向就只能趁现在了。”
  尽管我也觉得这很像藉口,有相当大的部分却是千真万确的。加贺篝在上回的事件中负伤,而他的使魔与机巧魔神也受到损伤。想要在一周内完全治愈应该是不可能的。像加贺篝那么机灵的家伙,想必不会选在这种状况与洛高学生会作对吧。因此换个角度想,现在可是跟加贺篝和平进行对话的绝佳时机。
  “或许……是吧。”
  嵩月以非常谨慎的口气喃喃道:
  “让阿妮娅去做她想做的事可能对她比较好。现在加贺篝先生应该没有引发另一起事件的体力……另外,他还……”
  没有时间了——嵩月的语尾说到t半便打住。
  没错。加贺篝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是因为他的契约恶魔——克莉丝丁·福尔切已经开始非在化。这样下去在不久后,她就会一点也不剩地完全消灭了。
  这是阿妮娅如此急迫的主因——不过事实上我还是无法理解非在化的理论。操绪当然也不清楚,问朱里学姊嘛,她大概也不会告诉我。至于对阿妮娅则是因为恐惧而无法提及。
  这么一来唯一可以问的对象,看来就只剩下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了。只不过向来不擅长说明的嵩月,真的有办法让我理解非在化是什么吗?尽管我这么想……
  “对了,嵩月,之前加贺篝那家伙说的非在化——”
  无可奈何下,我还是决定姑且一试。
  但随后代表列车要启动的电子音便响起。发音铿锵有力的车掌广播在月台上响彻着,列车出发的时刻到了。
  “啊……”
  嵩月愕然地望着窗外。我则慢了半拍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樋口那些人还没回来啊!
  “那些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我忍不住站起身,贴在车窗上朝外窥看。
  砰咚——当列车发出蛮横的启动声瞬间,我的身体也只能遵循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大幅摇晃并倒向对面的座位。
  而位在那里的刚好就是嵩月纤细的身躯。
  嵩月虽然一时想扶起我,但坐姿实在很难施力,于是我便夸张地跟她双双倒在椅子上。最后演变成我把嵩月推倒在座位上的姿势才停住。电车这时正缓缓摇晃着并开始加速。
  “抱……抱歉。”
  我以尴尬的语气喃喃说着。
  “不……那个,你还好吗……?”
  嵩月面红耳赤地摇摇头。几乎在同时从我们的背后……
  “哎呀;—好险啊。本来以为赶不上车了,真是干钧一发。”
  “真受不了……谁教樋口坚持要吃冷冻橘子。”
  “怪我罗?我哪知道月台上的零售店那么远啊!你们自己还不是为了看对面的奇怪电车而浪费了好多时间。”
  “因为操绪不知道※四八五系的车厢长那样呀!那可是新型的。”(译注:日本国铁的交流电与直流两用特急型电车。)
  那群家伙无视周遭的乘客观感大声嚷嚷地走过来,我顿时脸色铁青。
  我好不容易从跟嵩月纠缠在一块的状态下爬起身,那三人也恰好同时现身于包厢席。感觉车内的空气好像霎时冻结了。
  (插图)

  “……你们在做什么?”
  一瞬间的沉默后,操绪开口了。她的面无表情与语气之冰冷,比之前还恐怖。
  “啊……”嵩月则有点慌张地整理凌乱的衣服下摆。
  “不、不是的……这是因为……”
  我拚命嗯索适当的解释方法。这只是单纯的意外啊,何况起因也是操绪他们太晚回来了,然而我却找不出可以迅速证明这种逻辑的确切证据。
  “……”
  操绪一句话也不说,而同时抱着大量便当的杏却高声喧闹道:
  “怎么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都没看到精彩的部分耶?咦,为什么我的木刀会躺在地板上!?”
  樋口则与我相视而笑。他甚至还竖起了代表‘Good job’的大拇指。
  你那什么意嗯嘛——我心想。
  难道如今的状况都在他的计算中吗?刻意把我跟嵩月单独留在车上,然后又姗姗来迟,引发我们的焦虑。
  樋口为了安抚操绪她们而耸了耸肩。
  “哈哈,操绪,你们先冷静一点吧!现在是暑假,大家又是出来玩的,发生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对吧,智春?话说回来我们终于把便当带回来了,每一盒的口味都不同哦,等下就用猜拳来选便当吧。”
  樋口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并将刚买来的便当叠在一旁。从他那轻浮的表情中,实在无法看穿他的真正目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感到大惑不解。总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结果而言,我这种不好的预厌几乎没出过错。
  O
  令人意外地——这么说或许有点失礼,但我们打工的那座西式民宿竟然是栋雅致又豪华的建筑物。
  三层楼的大型洋房,有着令人联想到爱琴海别墅的白色石灰外墙。窗框与门则是耳目一新的水蓝色。至于面向东南的那座宽阔庭院里,洋溢着南国气息的树木正恣意舒展枝叶,此外还有品味高尚的木制露台增添雅趣。
  至于在庭院的对向,从陡急的坡道上可以俯瞰一片蔚蓝的海洋。
  “真了不起。”我娅口无言了。

  “嗯……感觉不像是日本呢!”操绪也感叹地吐了口气,这种反应可说是非常自然。
  事实上,这真的是一栋气氛非常好的西式民宿。
  从车站走到这里的十五分钟,在美丽的风景与拂过脸颊的海风陪伴下,让人一点也不觉得远。眼前是蓝天与几乎呈透明的海浪,纯白的沙滩一直延伸到远方,在海岬的前端甚至还能望见一座小教堂。这种绝妙的光景就像是外国明信片上才会出现的照片。
  西式民宿的人口是一扇被藤蔓缠绕的石制大门,无数朵向日葵则在两侧的花坛迎风摇曳。
  不管是开放式的门厅也好,并设的餐厅装潢也罢,几乎都充斥着令人毫不排斥的高级感与巧妙雅嗯。若无其事摆放在其中的日常用品也都是高等货。如果是要跟另一半出门旅游,这个住宿地点我绝对会强力推荐。
  如果民宿的名称取得更好听一点就无懈可击了,我心想。
  怎么会叫什么‘东方龙’呢?
  有这种环境和外观,却取名为东方龙。东洋的龙——跟气氛根本搭不起来嘛!此外这里提供的名产菜肴都是南法普罗旺斯风格的,绝对不是中华料理。
  “哈哈,不必在意那个小细节啦!名字只要好记就行了。”这是杏的解释。
  虽然我觉得名称才不是什么小细节,但既然她那么乐观我也无话可说了。
  最后,在这栋西式民宿“东方龙”等待我们抵达的,则是一位与东洋之龙名符其实的怪
  人。
  那便是杏的叔叔——大原龙藏。
  “喔喔,你们终于到啦,桃,不对,应该是李吧?”
  刚好在玄关等待我们的大原叔叔,以响彻到马路上的大嗓门喊道。
  杏的老爸乍看之下像是反派职业摔角手,但他的叔父就散发着彷佛“士官长”的气氛了。
  就连他所穿的服装都是丛林靴、迷彩长裤,配上贝雷帽。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把这栋民宿的气氛破坏殆尽。
  不过杏似乎早就习惯她这位叔叔,立刻浮现满脸的亲切笑容。
  “讨厌啦,龙叔叔,竟然连侄女的名字都忘了。我叫杏,桃或李是给小狗取的名字吧!”
  “是吗是吗,抱歉抱歉。本来以为一阵子不见你应该会长大一些,没想到还是跟以前差不多嘛!”
  哇哈哈——杏与大原叔叔豪迈地相视而笑。看来大嗓门应该是大原一家共通的特征吧!我们几个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对话,只能被晾在旁边。像这样经营民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接着大原叔叔好像才终于发现我们的存在。
  “喔喔……你们几个就是杏的朋友……!”
  他使劲踏着丛林靴大跨步朝我们走来。我无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因为一瞬间还以为要被对方生吞活剥咧!
  “呃,我叫夏目。之前在大原酒行打工时曾与您碰过面。”
  “喔,对喔对喔。你就是樱子嫂嫂很中意的智春同学嘛!”
  大原叔叔交抱双臂,夸张地点着头。他口中的樱子嫂嫂想必就是杏的母亲,也就是现年卅
  五岁的大原樱子吧。至于那位女士中不中意我,我就不清楚了。
  “呃……另外,那边那个有点透明的是……”
  “啊,我听说了。她就是智春同学的青梅竹马幽灵吧。没想到……能亲眼目睹……”
  大原叔父边感慨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操绪。‘你、你好’——操绪则以略微胆怯的模样
  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
  “呼,我虽然在格瑞那达跟盖亚那都见识过恶灵或精灵之类的玩意儿,但像这么可爱的幽
  灵妹妹倒是第一次遇到啊……”
  一下子露出严肃表情的大原叔叔陷入了沉嗯。
  “恶、恶灵……”
  被对方冷不防感佩起来的操绪脸上浮现出复杂的反应。尽管大原叔叔夸奖她是个可爱的妹
  妹,但操绪却无法率直地感到欣喜。
  结果被大原叔叔这番话挑起兴致的却是樋口。只见他眼睛突然一亮,凑到大原叔叔跟前。
  “哦哦,这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了。关于盖亚那的恶灵,想必是土着宗教之类的吧?”
  “不,我想那应该是当年被流放的犯人冤魂……你这小子,对这些事有兴趣啊?”
  “是的。请务必把详情告诉我。”
  瞬间恢复超自然现象爱好者身分的樋口,发出了“呼呼呼”的嗯心笑声,大原叔叔也对他咧嘴而笑。
  “没问题啊。不过故事可能会很长,待会儿再找机会跟你慢慢谈。”
  “喔喔,那真是太感谢了。”
  呼呼呼、呼呼呼——两个男人面对面再度笑了起来。怎么才刚抵达这里就遇到让我浑身不舒服的场面啊?
  话说回来,杏的叔叔不知为何好像去过许多偏远神秘的地方。那是他当年担任特殊部队的任务——真希望真相不要是这个。
  “……好了啦,龙叔叔。先带大家去房间再说吧!”
  杏代表除了樋口以外的其他人心声要求道。
  全身散发出诡异气息的大原叔叔这才惋惜地耸耸肩。
  “喔喔,对喔。在二楼帮你们准备了两个房间,男女要分开住……喔?”
  大原叔叔恢复正常以后开口说话,但在看到最后才进入民宿的嵩月时停住了。
  过了一瞬间的沉默后……
  “喔喔::”
  他的眼神莫名其妙锐利起来。嵩月则被吓得猛然颤抖肩膀。
  大原叔叔这种预料外的反应也令我浑身紧绷。
  对幽灵都无动于衷的他,为什么只有看到嵩月才出现这种激烈异常的反应?
  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嵩月的真实身分是恶魔了?还是说他与嵩月老家那些黑道分子过去曾发生纠纷?
  数十种最糟糕的想像一瞬间掠过脑海,让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万一大原叔叔突然与嵩月开打怎么办?位在这里的普通人应该没有一个能制止吧。
  就在我胆寒地观望当中,首先采取行动的是大原叔叔。他直接以如同捕手手套般厚重的手掌往我头上劈来。
  “吓,你这个小色鬼!”
  接着他又以惊人的气势不停拍打我的背。
  “……::”
  这种恐怖的冲击力道让我全身都引发痉挛。我几乎要因呼吸困难而发出无声的哮喘了。随后大原叔叔又粗暴地抓着我的肩扯过去。
  “智春同学,你还真行啊!不,应该说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有这种大美人当女友,刚才害我都看傻了眼。你这就叫暗度陈仓吧!”
  “看……看傻了眼?”
  原来这是大原叔叔刚才的厌想啊。我还以为他看到什么仇人哩,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
  候。
  “不,那个,嵩月并不是我的女友……”
  我迅速试着订正大原叔叔的认知。这方面的误解如果不早点排除,恐怕就会招致难以挽回
  的严重后果。
  但大原叔叔根本没在听我解释。
  他为了安抚呆站在外头不动的嵩月而将我与樋口推开,领她进入门厅里面。
  “哈,失礼了,小姐。进来吧进来吧,不必客气。”
  “啊……”
  嵩月则以困窘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操绪这时微微嘟着嘴,以不满的口气咕哝道:
  “……为什么操绪是妹妹,嵩月同学就是小姐呢?”
  你想吐槽的就是这个吗?我厌到非常无奈。其他可以指责的地方应该很多吧。
  大原叔叔这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敲了敲他那头发理得很短的脑袋。
  “对喔,真糟糕。我什么也没考虑就自动分成男女两个房间,是不是该让男女朋友住一起才对……不,高中生那样又太早了吧?最近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以想要严肃探讨的口气说道。
  我不禁慌张起来。
  “不……等等,照原本男女分开的就行了。我跟嵩月并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耶::”
  大原叔叔一脸愕然的表情。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是这样吗……不,那太奇怪了吧。”
  “嗄?”由于对方以出乎意料的认真口气回答,反而让我不安起来。“怎么了吗?”
  大原叔叔经过片刻的沉默后,才吐出好长的一口气。他就像在回顾过去记忆般远眺窗外。
  “……自从我退伍经营这栋民宿以来,已经过了十年了。”
  “啊……?”
  怎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来这里投宿的客人,大约有一半是女性。剩下的一半你觉得是哪种人?”
  “应该就是那些女性的男伴吧?”
  “没错,正是如此!就这样过了十年哦!这十年我几乎无间断,每天都会看到几对情侣入住,因此,类似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气氛,我大概一看就知道了。嗯,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
  吧。”
  “唉……”结果他也是用猜的嘛。“可惜,这次您真的误会了。”
  “是吗?太奇怪了,我以为你们绝对是那种关系。”
  大原叔叔不太甘心地继续强调。
  什么关系嘛?我心想。操绪也很无奈地摇着头。我因为害怕而不敢直视嵩月的脸,不过狼狈地低下头的她,脸颊上的红晕应该是受光线所影响吧。
  大原叔叔最后才终于勉强说服自己。
  “也罢。这样不是很好吗,杏。”
  “咦?”
  突然被他点到的杏,有点动摇似地瞪大眼睛。
  “既然智春同学不是跟这位小姐交往,你不就有机——”
  “哇——!”
  大原叔叔的发言后半段因为两个理由让我听不清楚。
  第一个当然是杏的尖叫声,另一个则是突然从大原叔叔背后现身的人影,以手中的拖把柄使劲敲打他的脑袋之故。
  咕喔——大原叔叔发出低沉的呻吟后便蹲在原地。
  “别再说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了。”
  那个人影以听起来颇为温柔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一名脸上浮现亲切笑容的娇小女性。身着凉爽白色围裙式洋装的她,应该就是杏的婶婶吧。如此的言行举止与开朗气氛,还有让人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就跟杏的母亲樱子很像。
  “婶婶。”
  杏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大原婶婶则对她微笑点头。
  “好久不见了,杏。此外还要对你的朋友们说声抱歉。从傍晚开始上工应该不会太勉强吧?你们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到傍晚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大原婶婶的说明也让我放下心来。看来比较像样的打工行程总算要展开了。至于让我陷入混乱的元凶大原叔叔,此刻依然抱着惨遭重击的头部叫苦着。
  “杏,还是你带大家去房间吧。知道在哪里吧?”
  “嗯,大概知道。走吧,各位。大家想必都很累了吧!”
  杏催促我们道。大概是想趁大原叔叔又说出其他废话前,先一步离开这里吧。我也觉得这是非常明智的判断。
  我们抱着给子的行李开始移动。这当中,我与嵩月的视线刚好对上了。
  她以非常不好意嗯的人们,对我露出羞涩的微笑。
  O
  东方龙民宿的旅客房间气氛也很好。在令人心平气和的象牙色墙壁边,摆放着高级的家具。包括舒适的床铺与小而精致的沙发。因为天花板特地挑高设计,感觉比实际的面积要宽敞。白色的窗帘则在大而开放的窗边摇曳着。
  尽管听说这是员工用的房间,但规格其实并不差。能免除食宿费住进这里,最后还可以领到打工薪资,算算还挺划得来的。这么一来可要好好感谢帮我们介绍的杏了,我心想。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脑袋构造异于常人的家伙。
  “该怎么说……本来以为跟智春一块儿,就应该可以期待一下,结果竟然是这种跟超自然现象完全无缘的高级民宿啊。幽灵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没哩,床铺下也不可能藏着尸体吧,淋浴的时候如果能突然从莲蓬头喷出鲜血那该多好。杀人魔大概也不会挑上这种房子吧。”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无奈地喃喃说道。就算我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遇上樋口所说的那种悲惨经历吧。不过—话说回来,幽灵与杀人魔之类的,最近倒是遇到过几次。
  “算了。先坐下吧,智春,我有话要跟你说。”
  樋口突然正经八百地对我说道。他从扔在床上的行李中翻出万用手册并迅速翻页。我很清楚,这家伙虽然脑袋不太正常,但行动力却非常惊人,只可惜从来不用在正途上而已。想必他现在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但撇开那些不谈,我这里倒是有许多问题想找樋口解决。现在这个时机可说是恰到好处。
  为了与樋口面对面交谈,我一屁股用力坐在沙发上。
  “你有什么话想说?”
  “等一等,我要先确认几件事。”
  樋口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回答。
  我则默默地绷着脸。那家伙如此慎重其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樋口首先清了清喉咙。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知道智春你有什么想法?”
  “……刚才的事?你是指床底下藏着尸体之类的吗?”
  我对那种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樋口听了却有点不耐地摇摇头。
  “不是啦。我是指大原叔叔说的话。关于你和嵩月”
  “咦?”
  “你跟嵩月实际上是什么关系?应该在交往吧?”
  “没、没有啊……”
  这种单刀直入的无礼质问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过我还是首先以摇头代表否定的意
  嗯。
  “不。完全没那回事。根本是无稽之谈。”
  “怎么会!?”
  樋口愕然地大叫游。他的音量之大让我也跟着焦躁起来。我们这样对话没问题吧?隔壁的房间会不会听到?
  “喂?你干嘛那么惊讶啊……该有这种反应的人是我才对吧。为什么你一直对那个问题死缠烂打?”
  “原因很复杂,希望你能谅解。”
  “原因很复杂?”那是什么意嗯?
  “啊,不……我是说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啦!”
  樋口的解释模棱两可。虽然我不清楚他指的很多人是谁,但有必要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吗?”
  “总而言之我们来召开作战会议吧,智春。我同意你们在这次的打工旅游结束前交往。”
  “这种事干嘛要你同意啊?”
  “你就不要拘泥这种细节了。嵩月到底有哪里令你不满意?她的性格既稳重又认真,脑袋
  其实也满机伶,一旦聊开了想必会很有意嗯吧。而且她出乎意料地有点傻里傻气,那不是也很
  可爱吗?”
  “耶?”我有点惊讶。“啊,嗯……你还真清楚耶,樋口。”
  “这有什么了不起?”
  “不,没事啦。”
  光是樋口会夸奖嵩月的个性这点,就让我有些感动了。
  除了极端怕生的部分外,嵩月的本性其实非常善良。只不过因为她的外貌太出色了,几乎
  没有男生会注意她的性格。然而樋口却对这方面看得相当透彻,这家伙在搜集资料方面确实有
  值得我学习之处——只可惜……
  樋口一鼓作气地继续说道:
  “再加上她的脸蛋、身材,尤其是胸部。那么苗条的身躯却有如此傲人的上围,根本是犯
  规嘛!如果智春你连这都不喜欢,我就无法理解你的癖好有多偏差罗::”
  “……”
  我要撤回刚才对樋口的夸赞。结果他还是看外表嘛。
  “先等等,问题不是我对嵩月有什么不满。”
  “那是为什么?”
  “唔——”
  我愣住了。要以三言两语说明好像不太容易。嵩月是被人称为恶魔的存在,除了有许多人
  干方百计阻止身为操演者的我接近她外,还得顾虑包括嵩月老爸在内的那些黑道,这些外部的
  因素就已经够棘手了。不过如果要扪心自问真正的理由,我想我的答案恐怕不是那些。
  当然,我对嵩月并没有什么不满。问题应该是出在我自己身上才对。
  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难以启齿。
  “……智春,你该不会有其他中意的女生吧?”
  樋口以严厉的表情质疑道。
  “嗄?”我感到很疑惑。“你觉得是谁呢?”
  许多可能的对象一一浮现在我脑海。杏与其说是女友,不如更接近好哥们儿吧。朱里学姊
  虽然有另一种绝妙的女性魅力,但危险程度却与嵩月不相上下。阿妮娅就不必考虑了,此外就
  是一些学姊或同班同学等,举例来说——佐伯妹之类的?
  “啊……樋口!你该不会是在意佐伯吧?从一大早你的样子就很怪,还不停想把我跟嵩月
  送作堆……”
  “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樋口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装傻,但内心的动摇已经被我看穿了。话说回来,这家伙最
  近老是被佐伯妹拒绝,所以他才会操这种多余的心吧。
  “那个,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佐伯出手的,你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哈哈哈,你太天真了,智春。”
  樋口勉强挤出很干的笑声。
  “我只是以好友的身分关心你的幸福罢了。我对佐伯那家伙一点兴趣也没有。”
  “骗鬼啊。”
  我以完全清醒过来的目光盯着樋口。樋口见状则好像被哽到似地“咕”了一声,然后才以
  我几乎听不见的低音量喃喃说:
  “就算你没那个意嗯,对方有的话,结果还不是一样。”
  “嗄?”我不懂樋口想说什么。
  樋口接着则非常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你很烦耶。总之,你赶快向嵩月告白啦!看这里,饿鬼道怨子老师的垃圾占卜法也说,
  你跟嵩月的合适度是九十分,与前一年相比上升了百分之十二哩!”
  “……够了,别再提什么算命了。”
  我也很小耐地摇摇头。
  总之樋口想把我跟嵩月凑在一起的理由我已经懂了。但那是樋口他擅自决定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有必要认真看待。甚至为了预防日后樋口还有什么突发的行动,我现在应该先严正警告他才对。然而就在这时……
  “什么什么?你们在讨论什么?”
  “唔哇!”
  操绪突然发出的说话声害我惨叫起来。
  “搞什么啊,突然闯进来,不会先敲敲门吗?”
  “别强人所难好吗?智春也太见外了吧。什么话题这么隐密?有必要瞒着操绪吗?”
  “呃……不,没有啦……”
  我咸到有口难言。虽然也没做什么良心不安的事,但总觉得被操绪知道会很麻烦。我不知个觉开始寻找能蒙混过去的藉口,不过就在我找到答案前——
  “我们正在进行作战会议。”
  樋口突然以严正的口吻回答。
  “……作战?什么作战?”
  操绪会追问也是理所当然的。樋口慎重地点点头,好像已经期待她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把智春与嵩月凑作堆,计划名称就叫‘玉碎作战’。”
  “嗄?”
  操绪用难以形容的奇特表情瞪着我。不对啊——我立刻在胸口前以双臂摆出“X”字。先不说别的,一开始就认为会“玉碎”是怎样啊?
  “那是樋口他自作主张啦。很抱歉,我现在并不想跟任何异性交往。在那之前,我也先得让操绪复活过来,不然被幽灵缠身的家伙有谁想要啊?”
  “……所以操绪是累赘罗?”
  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樋口则“啐”地连连咂舌几声,摆出一副我根本不了解的模样并耸耸肩。
  “世界上有许多已经娶老婆的大叔,依旧跟女高中生发生外遇,所以被幽灵缠身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把自己不受异性欢迎的问题推给别人,实在太难看了。”
  “是、是这样吗?”
  被幽灵缠身应该是个很严重的缺点吧?此外操绪的自尊好像也因此大受打击,只见她以忿忿的表情猛力点头。
  “就是说嘛。智春那种口气,好像自己交不到女友、出生十五、六年依旧保持处男,全部都是操绪的责任一样!”
  “呃……你真的认为你一点责任也没么……?”
  我以谨慎的口气驳斥对方。还有什么处男不处男的就不必提了。然而操绪的怒火似乎并没
  有因此消灭,反而露出了仿佛以雷射冷却的气体分子般的极低温微笑。
  “既然如此,智春就证明给操绪看吧。”
  “证明?”
  “嗯。操绪不会打扰,让智春直接向嵩月同学告白,或是在海滩上随便搭讪之类的,如
  何?如果智春真的能交到女友,操绪就会彻底反省,乖乖听智春的命令。”
  “等等,我刚才不是说,我暂时没兴趣跟异性交往吗——”
  “不、过、呢!如果智春在打工旅行结束前都没交到女友,之后就要绝对服从操绪的命令
  了!”
  “耶耶?这是什么话啊?我几时答应要跟你打赌了——”
  “那就先这样啦!智春你自个儿努力吧!”
  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操绪挥挥手便直接离开房间。
  现在这里只剩下愣住不动的我,以及心满意足点头的樋口而已。
  “好极了。既然事情都说定了,就开始进行作战会议吧,智春。”

  樋口莫名愉悦地摊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
  拜托饶了我吧,我心想。
  O
  我说了句“我要打电话”后就逃出房间。待在里头跟樋口纠缠不休实在太烦了。不过,虽然这是为了闪避那家伙的作战会议才想出的藉口,我随后确实拨了通电话。毕竟对于被我们搁下不管的阿妮娅,我还是颇为担心。
  我在民宿内乱逛,想找一个手机收讯比较好的地方,最后来到了二楼的露台。先前站在外面虽然没对这座露台多加留意,但实际站在上头才发现视野非常好。
  由于阿妮娅并没有手机,我只好拨打理应跟她一起行动的朱里学姊号码。钤响了几声后,便有人接通了。不过话筒另一头所传出的,并不是朱里学姊那沉稳的说话声。
  “——愚蠢的家伙!”
  一个口齿不清的小朋友对我嚣张地咒骂道。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阿妮娅。
  我一时找不出回答的方式。对打电话来的人劈头就骂,是哪个国家的习俗啊?
  呵你这愚蠢的家伙还真是蠢到了极点!到现在才跟我联络,难道你忘了我出门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寻找加贺篝的行踪吧?”
  “没错。那个男的欺骗并利用我的姊姊,你应该很清楚他是个既卑劣、狡猾,又危险的人物吧?”
  “嗯……应该吧。”
  我则语焉不详地回答她。
  加贺篝确实是个危险的家伙,但他与阿妮娅的姊姊缔结契约感觉并不像谋略的一环。他本人也说过“就算跟克莉丝汀一起死也在所不惜”之类的话。
  但怒火中烧的阿妮娅当然不可能认同这种事。
  “那个卑鄙的家伙,搞不好会偷偷埋设电波感应式的人员杀伤地雷,一旦窃听到我们通话就会开始布置陷阱,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你这种不谨慎的行动可能会危及我跟朱里的性命安全。因此关于每天定时回报的重要性,我之前就已经不厌其烦地——”
  阿妮娅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串,但我还是搞不懂她为何这么火大。如果真的那么危险,乾脆把手机的电源切掉还比较保险吧?
  这时在电话线的另一头,传来了喀喳喀喳的手机争夺声。
  “喂喂,是智春吗?”
  手机真正主人的稳重平缓说话声终于现身了。以类似外国人的腔调喊我的名字,也是朱里学姊的怪癖之一。
  “你不必太在意刚才那些话。那只是因为智春一阵子没主动联络,妮娅在闹脾气罢了。”
  “唉……”
  什么嘛,原来只是这样。阿妮娅才是蠢蛋咧!虽然话筒中还可以隐约听到阿妮娅在旁边抗议,但这种喋喋不休的反应只是刚好证实朱里学姊的解释罢了。
  “抱歉,我这边也是从一大早就一堆事。对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妮娅精神很好啊。只不过昨天吃太多冰淇淋所以拉肚子了。”
  朱里学姊喀喀喀地笑着说道。这种拉肚子的原由还真是有够孩子气,我感到很无奈,虽说阿妮娅的确是小朋友就是了。
  “那她……不是给你制造许多困扰……”
  “呼呼,不必担心。妮娅也帮了我个人想要进行的调查,算是大家互相吧。况且,科学狂会也要求我监视与保护她。”
  朱里学姊很难得以严肃的口气说明,然后又像突然想起来似地——
  “啊,不过,妮娅的饭钱、交通费,还有住宿费可以找智春要吧?”
  “唔……”
  这个毫不起眼的问题其实相当恐怖。虽然不知是否和她是没落贵族的千金小姐有关,但阿
  妮娅可说一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几乎是两手空空来到日本的她,所有吃饭钱跟零用钱都是从我的生活费榨取出来的。我之
  所以会牺牲宝贵的暑假出来打工那也是原因之一。
  “我明白了,那就请你先垫一下。”
  我肝肠寸断地如此回答道。这都是我那个跑到海外、行踪不明的老哥害的,谁教他硬把阿
  妮娅丢给我照顾,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第一个跑去讨钱。话说回来,朱里学姊刚才的发言有点奇
  怪,交通费跟住宿费?
  “请问……朱里学姊你们也是外宿吗?”
  “是啊,虽然也不是去多远的地方。”
  “那,你们是在调查关于加贺篝的事吧?”
  “当然。”
  “你们该不会已经找到他的藏身处了……?”
  仔细想想,打电话前,我只关心阿妮娅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完全没考虑她正在什么地方
  进行何种活动。现在我才突然不安起来。为了让阿妮娅发泄怨气,我才放她出去自己行动,不
  过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我悠哉地前往学校补习那一礼拜,阿妮娅该不会真的拚死拚活地追逐
  加贺篝吧。
  结果电话另一头的朱里学姊似乎感到颇为有趣。
  “嗯——其实我们还没找到加贺篝啦!”
  “耶?”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点迷糊了。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在外面过夜呢?”
  “哎呀,你很在意吗?”
  “呃,算是吧……”
  如果只是单纯出游还要我负责旅费,那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们已经放弃追踪了。”
  “嗄?”
  “其实啊,妮娅花了一个礼拜也找不到关于加贺篝的蛛丝马迹。不管是证据或线索,那家伙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个嘛……为什么?”
  突然的问题让我不知所措。这么说来的确很不可嗯议。
  阿妮娅先前认为这是追踪加贺篝的大好机会。如果是平常的他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负伤有必须带着日益衰弱的阿妮娅姐姐,此外害的设法修理机巧魔神才行。在这种状态下,他根本嵩不可能和以前一样神出鬼没吧。
  “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有某人在暗中协助他。”
  “……啊。”
  的确没错。不,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一定是有人把受伤的加贺篝藏起来,并提供他机巧魔神的零件与修复技术人员吧。那些家伙还顺便湮灭了所有证据,所以阿妮娅才会一无所获。
  这恐怕不是个人之力所能办到的,或许幕后的黑手是某个力量强大的集团。
  会出力协助身为魔神相克者的加贺篝,该组织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难道是……王立科学狂会?”
  “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做这种臆测喔!”
  朱里学姊冷静地劝戒我。但从她那意有所指的口气中,似乎已经将正确答案间接公布出来了。
  王立科学狂会——这是个在世界各地教育机构都设有分部的黑科学研究团体。洛高第三学生会是其底下的分支之一,据说科学社的预算也是由他们提供的。为了监视阿妮娅的行动,他们还特地委托朱里学姊随行。也就是说,那两位女性的去向完全都在科学狂会的狂议会掌握中。这么一来,不论阿妮娅多么努力,想要找到加贺篝留下的线索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我就来个逆向嗯考罗!”
  “啊……逆向嗯考?”
  “不需要去追逐加贺篝,反而应该去他可能现身的场所埋伏哟!”
  朱里学姊以带有笑意的声音告知道。她面对这些事总是能乐在其中,还真羡慕她。
  “先设下埋伏……有可能吗?”
  “可能啊。因为这次的分析资料还满多的。”
  “分析资料?”
  “是啊。既然科学狂会愿意藏匿加贺篝,就代表他那个人还有利用价值。”
  “原……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还真现实啊,不过我可以理解。科学狂会绝不是加贺篝的盟友,是因为对他的行动有学术上的兴趣,所以才稍梢出手帮他。
  “加贺篝的最终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洛高所保有的点火装置,但科学狂会也不至于夸张到委托他攻击洛高学生会吧。因此,我调查了其他那家伙可能厌兴趣的目标,还为此侵入科学狂会的资料库。”
  “耶?”
  这样真的好吗?不,现在不是顾忌这个的时候了。
  “加贺篝可能感兴趣的其他目标……该不会是把副葬处女从机巧魔神中取出的方法
  吧……?”
  “正确答案。应该就是那个了。”
  朱里学姊继续以颇为认真的口气说下去:
  “国内只有一处遗址依然保存着进行那种手续的设备。不过因为太危险了,学生联盟的调
  查团也无法进入最深处。但假使换成身为魔神相克者的加贺篝上场……”
  “遗址?”
  难道就是我在洛高地底下看过的那个?被称为第一轮世界的遗迹、已经封印起来的疑似研
  究所设施。这时一种毛骨悚然的亢奋感反而让我的体温急速冷却下来。
  我会一直无法憎恨加贺篝隆也这个危险分子,大概是因为他始终如一的目的及行动吧。他
  想要的,就是从机巧魔神中取出副葬处女而已。这就是加贺篝隆也的行事原则。
  就如同我想要找出使操绪复活的手段一样,加贺篝也试图复活缠身于他的女性幽灵。而
  且,能达到这个目的设备依旧保存在某座遗址中——?
  “你说的那座遗址究竟在哪里呢……?”
  我以颤抖的声音问。
  “哎呀……如果我告诉你,你愿意来帮忙吗?”
  朱里学姊开心地笑着反问我。唔——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个……呃,现在恐怕没办法马上过去……抱歉。”
  “是喔。那真是遗憾啊!”
  朱里学姊冶艳地叹了口气。
  “本来想在加贺篝现身前,悠闲地外宿并享受暑假生活说。”
  “耶……你说什么?”
  等等……她刚才不是说要放弃追踪,改采守株待兔的方式吗?
  “在加贺篝现身前,难道你们要一直待在旅馆里等?这段期间的住宿费不会全都要跟我讨吧……?”
  我极度不安地确认着。不过朱里学姊只是“呼呼”地优雅笑道:
  “智春,你们现在在打工旅行吧?我记得你们住的旅馆是……”
  对方突然政变话题。
  “嗯,是啊……我们在班上同学亲感家经营的民宿里。就是暮海崎一个叫东方龙的民宿。”
  “……东方龙?”
  我可以猜测朱里学姐于电话另一头浮现出狐疑的表情。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就西式民宿
  来说,这种命名的品位确实让人不敢领教。
  “是喔……好吧,反正你们打工好好加油。”
  “啊,好的。对了……如果加贺篝现身,还请你跟我联络一下,我希望能马上过去跟你们
  会合。”
  我有点良心不安地说道,单独让朱里学姊置身于那种危机中毕竟不太好。
  不过朱里学姊却只是意味深长地发出喀喀喀的笑声。
  “呼呼,谢谢你啦!不过我想应该没有那个必要。”
  她只留下这句就结束了通话。
  O
  我将顺利完成任务的手机放回口袋里。
  不经意地深深叹了口气后,我清楚发现自己正陷入极度的混乱中。
  吃坏肚子的阿妮娅姑且不管,包括加贺篝与科学狂会的关联、他所锁定的遗迹,以及负责
  监视他们的朱里学姊等,需要留神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我正在抱头苦嗯时,突然感觉有人正走向我。
  纤细的少女身影掠过我的视野角落。真是时机绝妙啊,虽说这种模式经常出现就是了。
  “操绪,你认为如何?”
  我回过头问道,结果回应我的说话声却完全出乎我预料。
  “啊……”
  平常总是飘浮、占据我背后这个位置的操绪,这回却换成一位将黑发俐落地绑起的少女。
  只见她讶异地屏息望向我,脸上还露出有点困窘的表情。
  位在露台上的就只有我跟她而已。我环顾四周,在可见的范围内根本找不到操绪的踪迹。
  “嵩月?咦……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我在等夏目同学讲完电话……对不起。”
  “不,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还以为你是操绪呢!”
  我首先致歉道。如果只是认错人就罢了,把对方误认为幽灵未免太失礼了。不过这都是操绪太任性、爱闹别扭的错。一旦她刻意不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结果嵩月似乎没有因此动怒。她只是凝望着慌张的我,露出略带诧异的微笑。接着她便唐突地开口道:
  “那个……杏同学的婶婶说……”
  “咦?”
  “三十分钟希望大家到楼下厨房,她要说明工作的内容。”
  “这样啊。不过,你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个的吗?”
  我有点讶异。应该不需要为了这件事专程跑到露台上找我吧。啊,可能是刚才我在用手机,所以没办法打给我的缘故。话说回来,杏的婶婶可以找操绪传话啊。能够自由穿透墙壁的她应该比较方便找人吧?
  “啊……还有,樋口同学也拜托我传话,所以……”
  所以请不要在意——嵩月大概是这个意嗯吧。
  “樋口……?”
  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懂了。那个笨蛋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我此刻的表情想必很难看吧。
  樋口那家伙似乎很认真想把我跟嵩月凑在一块。如果我不当机立断制止他,之后的事态一定会变得更棘手吧。
  另一方面,被樋口利用的嵩月则道:
  “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风景很美……”
  海滨吹来的风轻轻推起了嵩月的浏海,只见她似乎很舒服地眯起眼。
  她对樋口的邪恶企图似乎毫无所觉,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嵩月对男女方面的事非常迟钝,
  此刻她正在数着于半空中飞舞的海鸟,脸上浮现出无防备的笑容呢。
  话说回来,在操绪离开的状态下与嵩月独处,还真是颇为难得的机会。都是樋口说了那些
  多余废话的缘故,害我现在不自觉就会意识到她的存在。甚至紧张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当我以可笑的呆脸痴痴望着嵩月不动时……
  “……刚才的电话,是在跟妮娅她们通话?”
  嵩月倒主动先开口了。我以终于得救的心情点点头。
  “嗯。结果,我想问她们现在人在哪、正在做什么,都被朱里学姊闪避掉了。只知道她们好像出门到外头过夜。”
  “啊……所以,妮娅还在追她姊姊……?”
  嵩月不免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我则模棱两可地摇摇头。
  “不,那个……事实上也不是那样。”
  “咦?”
  “她们似乎想在遗迹附近守株待兔,等加贺篝自己现身。”
  “遗迹……?”
  “关于这点你有线索吗?”
  “不……可是很担心……嗯。”
  “是啊,我有点担心。”
  嵩月与我对望一眼,还朝彼此叹了口气。
  位于洛高的地下遗迹已经调查结束,现在变成什么都没剩下的荒地了。但名为机巧护卫机的强力防卫系统依旧阴魂不散,我们之前好几度差点就命丧那玩意儿之手。
  此外这次朱里学姊所提的遗迹,据说是危险到连学生联盟的家伙都不敢接近。倘若让阿妮娅追逐加贺篝到那种地方,铁定会受伤吧。
  把阿妮娅交给朱里学姊与社长照顾,现在看来是个不智之举。毕竟那两人都不太正常,也欠缺一般人该有的常识。话说回来,阿妮娅自己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她还只是个小朋友,动作又比常人迟钝很多……我愈想愈不安了。
  “总之,等这次的打工结束,我们还是马上赶到朱里学姊那里跟她们会合吧。真希望加贺篝这段期间能安份一点才好。”
  虽然对遗迹的事很在意,但我也不希望再度跟加贺篝交手。我们赶去与朱里学姊会合,尽管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至少在最差的情况下还能带阿妮娅逃跑吧。
  “啊……可是,还不知道妮娅她们在哪里。”
  “嗯。”
  一点也没错,我点点头。
  此外,朱里学姊要我不必跟她们会合那点我也很好奇。天晓得那代表什么意嗯。难道是指我去了也派不上用场吗?如果真是那样,总觉得既松了口气又有点难过。话说回来,如果以加贺篝为对手,我确实称不上什么战力就是了。
  也罢,我心想。等之后联络时再问朱里学姊好了。
  “那个……”
  嵩月欲言又止地开了口。相对于她那腼腆的口吻,眼神倒是充满了慑人的压迫感。
  “跟妮娅她们会合时,我也可以去吗?”
  “咦……我是不会阻止嵩月你啦……不过你真的要去吗?”
  “是的。”
  嵩月斩钉截铁地点着头。这种毫不迟疑的态度反而让我更不安了。
  “不,可是……如果跟加贺篝遭遇怎么办,会很危险吧。”
  “如果夏目同学去的话,我也要去。”
  嵩月以坚定无比的表情凝视我。唔——我一时说不上话。
  这回的目的是让阿妮娅与她姊姊见面,并没有与加贺篝硬碰硬的必要。不过这单纯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并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战斗。
  虽然从平常稳重的个性上很难想像,但其实与其他恶魔契约者拚斗的嵩月,狠劲可是非常吓人。每次对上恶魔的战斗,她总是急着要出手。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看到嵩月再投入任何一场战斗。之前她那种力竭倒地的模样一次就
  够了。然而以嵩月的性格来说,遇到这种场合,就算我阻止她,她也会偷偷跟去吧·
  我开始嗯考该怎么才能巧妙说服她,结果到了最后还是一筹莫展。
  “呃,总之我们先到楼下的厨房吧……大原婶婶可能在等我们了。”
  我决定把问题搁到日后再解决。
  不知道这到底哪里好笑,只听见嵩月噗哧了一声。刚才那种严肃的表情与如今的笑容落差
  让我再度产生动摇,甚至忍不住脸红地别开视线。
  看来操绪不在身边这点会让我很难冷静下来。这种时候如果能听见她的吐槽,我就不会特
  别去意识嵩月的存在了。我试着回头检视,寻找那家伙是不是躲在暗处窥探我,但依然完全感
  受不到操绪的气息。对那个任性的操绪,只要放着不管一段时间,她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总觉得继续与嵩月独处不是什么上策。在难以平复的情绪下,我让嵩月领我到楼下的厨
  房。
  东方龙的厨房就设在穿越玄关门厅的后方,与并设的餐厅共用设备,但装潢依然相当讲
  究。怎么看这里都像职业名厨的工作环境。
  厨房里除了大原婶婶外,还有一位似乎是道地法国人的外籍主厨。新鲜的食材在料理台上—
  堆积如山,看起来非常拥挤。似乎等下就要为了今天的晚餐大显身手了。
  “啊……是智春你们啊,来得正好。”
  大原婶婶察觉我们抵达后,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在她前方的柜台桌面上,还放着一只乘了
  浓郁黑咖啡与百汇的托盘。
  “你们俩的其中一位,帮忙把这端去给外头的客人吧。就是坐在露天席的二人组。我现在
  暂时没办法走开。”
  说完,大原婶婶又忙碌地工作起来。
  在这种时候要求客房服务的客人也真没常识,厨房只有两人,当然忙不过来了。本来就是
  因为人手不够才会找我们过来,大原婶婶走得开才怪吧。
  “啊……请让我去。”
  我笨手笨脚地把对方递过来的围裙绑在腰际,结果先穿好围裙的嵩月已经端着托盘出去
  了。
  我两手空空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自奇怪的方向传来。
  “咦……智春?”
  原来是操绪啊。她轻飘飘地在我背后浮现,这回就真的是那个青梅竹马幽灵少女了。她注
  视着独自一人呆站着不动的我,不知为何发出了似乎很开心的诡异笑容。
  “着这里发什么愣呀?嵩月同学呢?”
  “去招待客人了。她帮客人送送咖啡过去。”
  我指着餐厅的露天席粗鲁地说明道。嗯——操绪则偏着脑袋。
  “怪了?明明让智春跟她独处,怎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会发生才有鬼。那只是樋口自己在乱讲吧,我根本就没那个意嗯。”
  “是哟——”
  操绪咧开嘴,露出颇为得意的表情。我则微微扭曲着嘴唇。
  “有什么好笑的?”
  “真没种。”
  你很烦耶——我暗地抱怨道。不过不知为何,总觉得非常不甘心。相对地操绪的心情倒是
  变得非常好。
  呵不过,嵩月同学会不会去太久啦?不是端个咖啡而已吗?”
  “咦?”
  在操绪的提醒下,我才再度朝餐厅的另一边探头探脑。确实嵩月的动作也太慢了。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嵩月正困窘地站在木制露台上发呆。似乎还有人使劲扣住她那纤细的
  手腕,企图将她拉过去。看来她是被品性恶劣的客人缠上了吧。
  “智春!”
  “嗯……我知道了。”
  真受不了啊——我边咂舌边朝露台那边跑过去。不管怎么看,这种情况都太糟糕了·
  期待嵩月能巧妙摆脱客人的纠缠未免太强人所难,不过假使对方太过分而惹她生气,反而是客人的性命会有危险。真不希望才打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无可挽回的纠纷,在事态恶化前,我得赶紧收拾掉才行。
  “那个,这位客人……真抱歉,请您不要乱碰触服务员的手。对其他顾客也会造成困扰。”
  我勉强挤出笑容,对露台上的那组客人说道。结果嵩月脸上反倒浮现了更为困惑的表情。
  她这种有点出乎意料的反应,甚至让我还来不及感到讶异。
  “——搞什么,智春,你的笑容太嗯心了吧。”
  似曾相识的傲慢口吻立刻响起,接着则是自露天席传来“呼呼呼呼”的——沉稳而带点神秘的笑声。
  呵咦?”
  操绪惊讶地叫了一声,我则愕然到根本无法开口。
  坐在露台上的三人——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两人加一只布偶才对。
  金发少女大口吃着有小旗子的儿童套餐,怀里还抱着那只丑陋的无尾熊布偶,那只布偶也是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的分身——机巧偶人。
  另一位则是如模特儿般的高姚美女。穿着不符时节黑色大衣的她,正优雅地啜饮咖啡。
  “先……先说好喔,来你们打工的民宿住可不是我对朱里提议的。是因为这里的位置刚好适合监视遗迹……”
  金发少女不悦地刻意躲开我的视线喃喃说道,怎么听都像是藉口吧。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从今天起就要入住这问民宿了——还请你多指教喔!”
  美女如此说完后,露出了嫣然一笑。
  她们俩正是出发追踪加贺篝隆也的阿妮娅与朱里学姊。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1:21 编辑


第三章
  夏天,此外当然还有海边。
  被强烈日射笼罩的沙滩上,可以看见洁白的夏云像是漩涡般垂直地延伸于远方的地平线。
  海风为耳朵送来了平静的海潮声。漂浮在近岸的帆船影子,在波涛间戏要的人群欢闹声,象征
  愉悦的因子洋溢于夏日的海滨光景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好好说明一下。”
  我坐在滚烫的沙子上质问道。今天是在东方龙打工的第三天。利用中午的休息空档,我们
  一行人来到了海滩偷闲。
  与那种优雅的身段刚好相反,大原婶婶对员工的态度可是极端严厉。包括清扫客房、更换
  寝具、配送膳食、洗锅碗瓢盆、收拾垃圾,以及对付任性的客人等等,这间高雅的西式民宿工
  作量还真是意外惊人。好在这几天下来,我多少比较习惯了,况且看这些愉快出游的客人心情
  也会跟着变好。只不过随之而来让我烦恼的问题,倒跟上述的打工不怎么相关。
  “为什么朱里学姊会来这种地方尽情享受渡假的气氛呢?关于加贺篝的事现在如何了?”
  “哎呀,不是还在调查吗?”
  轻松躺在椅上,同时悠闲喝着热带水果汁的朱里学姐笑道。
  她身穿简单的黑色泳装并戴着墨镜。那完全不像高中生的身材毫不吝惜地被披露在众目之下,这种大方的态度让她宛如在国外杂志才会出现的写真模特儿。
  她的存在理所当然会成为海滩上的目光焦点,不过身为平凡高中男生的我,总觉得待在她旁边既不对劲也不自然。
  “调查……我看好像是每天都在沙滩上玩吧。遗迹的事现在怎么了?”
  “遗迹就在这附近啊。你看,在那边。”
  “咦?”
  我困惑地顺着朱里学姊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缓缓弯曲成弓形的海岸尖端,在距离海岬数百公尺远的近岸,有块黑漆漆类似岩石的玩意儿。那应该是座小到连岛屿都称不上的岩礁吧。
  “那不是普通的无人岛吗?”
  “不是喔。那是在昭和初期所建造的炮台遗迹——暮海崎要塞观测所。现在炮台当然已经撤除了,不过以前附近的海军基地还会负责保护那座炮台呢。基本上来说也属于市民文化财产。”
  “……你该不会是在说真正的遗迹吧?”
  “是啊。不然你以为那是什么?”
  朱里学姊以从容的表情微笑道。我则沉默不语。被指定为文化财产的二战基地遗址,确实是遗迹没错。但那跟加贺篝应该无关吧?
  “不过,刚才所说的只是表面上的纪录。”
  “啊……”
  果然还有内幕。
  “‘第一轮世界’的设施据说就残存在那座炮台遗迹的地底下,但详细情形还不明朗。”
  “还不明朗?”
  “你想想,我之前不是也说过,那里因为太危险而没法深入吗?主要的坑道已经被水泥堵住了,无法确定人口是否还能使用。”
  “所以,加贺篝锁定的确实是那座遗迹吧?”
  “妮娅说可能性很高,我也大致赞成她的意见。事实上,前阵子还有人目击貌似加贺篝的人物在这附近现身。”
  “耶耶?”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那……我们来暮海崎打工的事……”
  “那只是偶然吧?”
  朱里学姊促狭地反问我一句。真是讨厌的偶然啊——我的脸色不太好看。

  “既然如此,朱里学姊为何要挑东方龙这问民宿……”
  “啊,那是妮娅指定的。她说要住这间,所以我就帮她预约了。”
  “原来如此……那家伙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打工了……”
  事情一定就是这样吧。
  情况会演变成如此,完全推给巧合未免太诡异了。主张加贺篝可能会现身的,其实只有阿妮娅一人而已,但那家伙实际上根本不会暴露行踪吧。
  真正明显是巧合的,就是我们打工地点附近刚好有座遗迹这点。然而以民宿这种观光设施来说,附近会有什么古迹景点之类的根本不稀奇吧。
  总而言之,阿妮娅的确找了许多理由,但最终的目的也只是想出来玩而已。
  既然如此就由她去吧,我心想。反正阿妮娅也只是个小朋友,现在又是难得的暑假。
  话说回来,那位阿妮娅如今在做什么呢?她身穿泳装、头戴草帽,坐在海滩救生员用的高椅子上,对着双筒望远镜不停窥看。
  她所观测的目标,主要就是刚才提过的炮台遗址。看来她还是打算装作在搜索加贺篝的样子。其实根本不必顾虑面子问题,直接下去海滩玩沙不就好了?
  嵩月则以保护者的身分待在阿妮娅附近,还不时以不安的表情仰望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阿妮娅。附带一提,嵩月现在也换上了泳装。她那即便隔着连帽运动外套也难以掩饰的好身材,自然是周围瞩目的焦点,至于白点加上红色缎带装饰的泳装款式,难不成是像巫女服装致敬。
  理所当然地,想找她搭讪的异性从一开始就没断过,不过那些家伙都被阿妮娅的臭骂赶跑
  了。像她们这种情况,或许也算是某种共生关系。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朱里学姊轻轻掀起看来很昂贵的墨镜,侧目瞥着我问道。
  “智春,你跟操绪怎么了吗?”
  “耶……为什么要问这个?”
  由于朱里学姊问得很突然,我的表情或许因动摇而露馅了。朱里学姊见状则露出满意的笑
  容。
  “总觉得你们在刻意躲避对方啊。现在不也是吗?”
  “才、才没有那回事哩!”
  我的背上满是冷汗。平常总是飘浮于我身旁的操绪如今确实不在这。她正与杏乘着海滩气
  垫在岸边不远处的波涛间嬉戏。尽管她本人似乎不想让我发现,但她那不时偷偷转头看我这边
  的动作还是很可疑。
  虽说我不是想隐瞒,但她跟我打赌能不能交到女友的事,还是很难对朱里学姊说明。总觉
  得告诉她只会让事态更麻烦而已。
  “不好意嗯,我突然想去游泳,先失陪了。”
  与其苦嗯有什么巧妙的藉口,还不如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一想到这点,我便站起身。
  结果就在这时,却有个家伙挑了最糟糕的时机从背后叫住我。
  “喂,智春……你怎么能抛下嵩月不管哩?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
  樋口那小子出现了。他身穿已经洗到褪色的T恤以及花纹诡异的海滩裤。才没来几天他就已经晒得很黑,模样就像是个冲浪客。本来他的外型就不差,而这种肤色与装扮也不能说不好看——只要他右手不要抓着那个貌似护符的诡异东西的话。
  那玩意儿是什么?
  “在那边那座海岬的深处,有一间看起来很不赖的怪异神社。我因为对超自然现象有兴趣,就进去调查了。这是我带回来的礼物,智春,送你吧。”
  “送我?”
  “嗯。神社里的贩卖处店员说,这枚护符可以帮助你达成恋爱的心愿。”
  “唔……”
  我叫苦一声,同时勉强接下樋口塞过来的护身符。像这种场合我需要跟他道谢吗?老实说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玩意儿啊。
  朱里学姊观察了我们的互动后——
  “咦?樋口,你说的大好机会是什么?”
  她兴冲冲地探出身子询问樋口。樋口则以一副‘问得好’的模样点点头。
  “是这样的,学姊。智春这小子预定在打工旅行结束前向嵩月告白,希望学姊也能协助他。”
  一告白?真的还假的?”
  朱里学姊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本人可能比她更惊讶吧,因为我根本没那个打算。
  “不是啦。那只是樋口自己胡说八道而已。”
  我尽量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否定,然而……
  “别再死撑了,智春。你也差不多该下定决心了吧。”
  “不,这跟下不下定决心一点关系也没有。”
  “……连操绪也在帮你吗?”
  朱里学姊以异常冷静的口气问道。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很难再蒙混下去了。
  “不,操绪她……该说是默认,还是旁观呢……”
  “你的证词还真是有意嗯啊。”
  微笑在朱里学姊那艳丽的嘴唇上扩散开来。她的双眸闪闪发亮,就好像干练的检察官发现辩方证人出现了致命的矛盾证词一样。
  接着她便直接朝樋口伸出右手。
  “这件事务必要让我帮忙。至于具体的作战计划是?”
  “有了学姊加入想必会如虎添翼。目前我所预定的计划,配合智春的没用程度,一共分为四个阶段、合计十二种模式的版本可供挑选。”
  樋口紧紧握住朱里学姊的手,并滔滔不绝地发表他的作战计划。
  虽然我一直怀疑樋口根本不是认真的,不过如果这两人联手起来,天晓得他们敢开多恐怖的玩笑。之前击退怪物那次我就觉得,这两人的性格搞不好其实还满接近的。
  “……我要去买饮料。”
  不陪他们胡闹了——不,应该说我已经无奈到无言以对了吧,总之我决定先离开这里。但就在我的背后……
  “不好意嗯,智春,顺便帮我买冰淇淋。”
  “我想吃玉米。”
  樋口与朱里学姊纷纷任性地要求道。
  “……你们等下要给我钱喔!”
  我已经失去反驳他们的力气,直接踩着四散着贝壳的白色沙滩离开。如今之所以会感到头晕,应该不只是日照过于强烈的原因吧。
  虽然是暑假期间,但对上班族而言依然是非假日,所以海滩上的人潮不算太过拥挤。但话
  说回来,这种环境并不会因为人少而产生寂寞的气息,如果我是单纯来渡假的,一定会觉得这
  样游泳反而比较惬意吧。结果,为什么我得被莫名其妙的烦恼所压迫,还得去帮忙跑腿买什么
  玉米呢?这种怨恨自己不幸体质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被这种负面的想法所支配,害我慢了好几拍才发现又有新的倒霉事在接近我了。
  “抱歉,我要一份冰淇淋跟玉米。对了,还要一杯可乐。”
  我抵达设在海岸边的零售店,以有气无力的声音点东西。
  位在柜台后方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店员。他身上戴着叮叮当当吵死人的华丽饰品,头发夸张地倒竖着,厌觉脑袋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这种似曾相识的造型,让我稍微嗯索了一会儿。
  “好好,马上来……呃,喔喔喔喔喔I:”
  那个似曾相识的店员看到我的脸以后突然大叫起来。
  在逆光下我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他的说话声——
  “你这家伙,不是夏目智春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凤……凤岛蹴策?”
  我察觉店员的胸前刻有逆十字型的刺青后,也随之大吃一惊。
  “凤岛……你还活着啊……”
  “是啊,托你们的福……等等,我在耍什么笨!谁会那么容易就没命啊,别开玩笑了!”
  “不,可是……在上次的事件里……”
  这个脑袋不是很好的雄性恶魔,被朱里学姊同时发射的飞弹所击中,还引发了惊人的爆炸火光。从上千公尺的高空坠落,一般来说不可能活命吧?
  “那件事不必再讨论了。喂,夏目,既然你都来了,那女孩应该也在这附近吧?”
  “呃……难不成你是指阿妮娅?”
  “废话!她就是我理想中的妹妹,亦即my ideal sister!”
  “……不,阿妮娅才不是你妹妹。不只毫无任何关联,甚至还想躲你躲远一点。”
  凤岛对所谓的妹妹抱有异样的憧憬情怀,自从上次他首度看到阿妮娅后,便迳自视阿妮娅为妹妹。不过他那个亦即后面是在鬼扯什么?
  凤岛虽然有点亢奋,但依旧乖乖帮我点的玉米涂上酱油。
  “啊!?夏目,你该不会趁我不注意偷偷把my sister带来海边,牵着她的手练习游泳,然后在中途故意把手放掉,享受她喊着‘呀啊,哥哥真讨厌!’的模样吧?你这个偷妹贼!”
  “……拜托,你的妄想也太偏颇了吧!”
  刚才的头晕已经进阶为头痛了。我根本听不懂这小子想说什么。
  “阿妮娅确实也在这里。”
  “什么!?”
  “啊,不过不是跟我,是跟朱里学姊一起来的。”
  “黑、黑崎……!?又是那女人吗……她竟敢不断妨碍我们兄妹……”
  “不,谁跟你是兄妹啊?”
  每次吐槽完我都有种无比空虚的厌觉。
  “话说回来,凤岛你又怎么会在这?该不会又在当加贺篝的共犯……?”
  “别说蠢话。为何我要帮那个自大的家伙烤玉米啊?”
  “啊,是喔……”这么说也对。
  不过凤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不太好看。
  “不过,我现在会在暮海崎,确实是被那家伙找来的。”
  “被他找来的?”
  加贺篝隆也把凤岛叫来暮海崎?
  “是啊。不过,那家伙却突然对我说‘以后已经用不着你帮忙了’。真是受不了啊!我只
  好暂时来这问店打工。这里的生意真是好到不得了,我都快累死了。”
  “……”
  这种话好像不适合对顾客抱怨吧。不过既然凤岛愿意洗心革面、努力从事正当的工作,应该也算是好的结果。
  “加贺篝说他不需要你了,是什么意嗯?”
  “我哪知道?就是那个意嗯吧?”
  “嗯——那加贺篝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来暮海崎?”
  “我哪知道啊——反正就是有事嘛,他可能是要来这里的别墅吧?”
  “……别墅?加贺篝在暮海崎也有别墅……?”
  加贺篝位于片捻滨的别墅已经在恶魔狩猎事件中被炸毁了。不过就算他再有钱,真的能拥有那么多栋别墅吗?
  “啊,那栋别墅不是加贺篝的,应该是属于他的射影体的吧。”
  凤岛随口订正道。
  “所以是琴里小姐的……”
  “嗯。总之本来大家是要在那栋别墅碰面,但最后因为我没得去,所以我也不知道确实位置在哪——拿去吧。”
  “谢谢。”
  我付了所谓的观光景点价,才接过刚才点的食物,随后……
  “好,那我也该走了。”
  说完凤岛便开始扒掉身上那套店里的围裙。我颇为诧异。
  “耶……你也要跟我走吗?”
  “当然,哥哥不去找妹妹打招呼怎么行?我已经十天以上没跟my sister碰面了,引发的断瘾症状还让我手不停发抖哩!”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别去比较好。不信你自己看吧。”
  “嗯啊?”
  凤岛先以愕然的表情瞪着我,没多久位于他后方的店内柱子就爆炸了。我俩同时回过头,只见木制的柱子出现了被外力穿透的破坏痕迹。
  枪声则是晚了半拍才传入耳中。这是以来福弹所进行的狙击。弹头掠过时,仅距离凤岛的脸大约数公分,并直接贯穿了他背后的柱子。
  在谧静而明亮的海水浴场沙滩上,一名身穿泳装的美女高中生,正以卧姿趴在海滩床上,以前苏联制的恐怖狙击枪设下埋伏。
  “喏喔喔喔喔喔……又是你这个可恶的黑崎朱里……”
  凤岛抱头大声叫苦着,我甚至还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他是个不受欢迎的跟踪狂兼变态妹控。
  “呃,那没事我就先走罗!”
  总之我还是先跟他道别,然后便一溜烟逃开这间被狙击枪所锁定的店。
  O
  从凤岛那获得的情报,对我们一行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加贺篝隆也在暮海崎也有别墅?”
  阿妮娅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她不顾嘴里还含着半块培根,激动地站起身。
  “智春,你这家伙,不是骗我的吧!”
  “哇,不要用餐刀指着人好吗!?还有嘴巴里有食物时也不要大吼大叫!”
  “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了!”
  “是、是这样吗……”
  才怪——我低声吐槽一句·
  从海滩返回民宿后的晚餐时间,坐在餐厅位子上的,除了阿妮娅与朱里学姊外,还有那只
  无尾熊布偶。我则正在替她们送上主菜的肉。其他用餐旅客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这里,真希望
  阿妮娅能乖一点。况且她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也够醒目了。
  “总之……既然特地把凤岛叫加贺篝如今潜伏于那栋别墅的可能性应该很大。这么说来,姊姊也应该……”
  “……那不是加贺篝的别墅,正确地说拥有者应该是琴里小姐。”
  我试着订正阿妮娅。原本手持叉子大嚼盘中食物的她听了,忽然停下动作。
  “琴里小姐?”
  还在享用美食的朱里学姊也优雅地侧着头。这么说来,在之前的恶魔狩猎事件中,她也没机会与琴里小姐打照面。
  “她就是缠身于加贺篝的幽灵。封印在加贺篝机巧魔神里的副葬处女也是她。”
  “原来如此……所以加贺篝希望那个人复活罗?”
  “是的。”我点点头。
  “……”
  阿妮娅突然闷闷不乐起来。身为加贺篝射影体的琴里小姐,跟他的契约恶魔——也就是阿妮娅的姊姊,理论上应该是情敌关系才对。身为妹妹的阿妮娅心情想必非常复杂吧。
  “那个女的姓什么?”朱里学姊插嘴问。
  “她的姓氏?”
  “知道这个就可以调查附近别墅的屋主资料了。如果没有那位琴里小姐的完整姓名,恐怕—很难着手。”
  说完朱里学姊便以餐巾高雅地擦拭嘴角。这个提议确实很有说服力。
  但仔细想想,我对那位琴里小姐几乎是一无所知。不只是她的全名,就连她跟加贺篝之间的关联都不清楚。
  “基本上,机巧魔神的操演者与射影体不可能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只要调查一下,一定能发现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加贺篝不是还满有名的吗?”
  阿妮娅脸色不太好看地解释着。我则帮她收掉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盘子。
  “不,就是因为他有名才反而难调查。尤其是像他那种明星的交友或异性关系之类的。”
  操演者与射影体必定具备一定程度的亲密关系,这点确实没错。就好比我跟操绪是青梅竹
  马,佐伯哥跟哀音是表兄妹:加贺篝与琴里小姐恐怕也交情匪浅。不过以一介平凡人而言,要
  想调查加贺篝那种名人的异性交往历史似乎有点困难。
  老实说,甚至就连加贺篝与阿妮娅姊姊是何时、何地邂逅的,我们都还无法清楚掌握。
  “呼。”
  阿妮娅这时很无趣似地吐了一口气。
  被随手扔在餐椅上的无尾熊布偶,也是在随后突然开始发表意见。
  “……是新屋敷啦。加贺篝隆也的射影体,全名应该叫新屋敷琴里。”
  我差点就摔了手上的空盘子,这只恶心的布偶冷不防射出红色的目光并开始动作,不论我见识过几次都很难不被吓到。
  “社长,请问你还知道哪些情报吗?”
  只有朱里学姊若无其事地追问道。布偶听了很严肃地点点头。
  “……我记得以前来洛高教育实习的实习老师们,就有位女性是叫这个名字。”
  “实习老师?”
  应该不会吧,我心想。琴里虽然不是什么菜市场名,但也不算多罕见就是了。有没有可能是同名的另一个人啊?
  结果这番话却不知为何引起了朱里学姊的兴趣。
  “那大概是几年前的事?”
  “两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有正常上学。这就是所谓太过年轻所犯下的蠢事。”
  社长以自嘲的口吻回答道。不过他怎么会认为正常上学是件蠢事咧?
  “两年前……”
  操绪这时冷不防讶异地大叫一声。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完全搞不懂。
  “智春,你忘了吗?”
  操绪以谴责的口气质疑我。
  “妮娅的姊姊两年前也在洛高吧?”
  “啊……”
  我终于发现操绪惊讶的理由了。
  当时就已经是名人的加贺篝,跟虽是恶魔,但不过是一介交换留学生的阿妮娅姊姊为何能产生接触,甚至交换契约,这一直是我们无法解决的疑惑。
  “所以就是来洛高实习的琴里小姐,把阿妮娅的姊姊介绍给加贺篝……是这样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
  “嗯……应该吧……”
  我同意操绪的推论。以射影体的性质来说,琴里小姐跟加贺篝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程度的亲密关系。把琴里小姐这个要素放进去,加贺篝与阿妮娅的姊姊就出现接触点了。明明不是毕业于洛高的加贺篝,为何会对本校的事务那么了解,这点同时也得到了解释。
  “呼呼,那就这么说定了。既然加贺篝隆也的射影体名叫新屋敷琴里……今晚我就到附近的别墅调查,如果有可能的对象,明天就展开重点搜索。智春你们也来帮忙吧。”
  朱里学姊一边沉稳地吃着点心一边说道。
  真没办法啊——我点点头。打从阿妮娅她们出现在这间民宿里,我就料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也罢。比起潜入奇怪的遗迹进行监视,去高级别墅搜集情报还还比较轻松一点吧。
  得到了有力的情报,阿妮娅应该会很开心才对——结果我却猜错了。那位金发的小妹妹留学生,如今竟以不悦的脸色默默吃着晚饭。
  等所有食物都解决掉以后,她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要回去监视那座遗迹。”
  她拖着无尾熊布偶独自走出餐厅。
  O
  翌日,也就是打工旅行的第四天下午。
  早上民宿的工作都结束后,我们便攀上与海岸相反方向的坡道。
  暮海崎是位于滨海的观光胜地,拥有既长又美丽的海岸线。但围绕在其四周的平缓丘陵
  上,也有温泉涌出。难怪这里会设立一大堆饭店与民宿。
  然而,这里会突然爆红也是最近的事。本来这块土地比较接近让有钱人建筑别墅的区域才
  对。
  即便是如今,只要稍微离海岸远一点,就可以发现大企业员工专属的渡假村以及许多高级
  别墅。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进行综合判断,新屋敷家所拥有的别墅,也是位于这区的某处——应该吧。
  “真不愧是高级别墅区……警备看起来很森严啊!”
  朱里学姊把不知是哪找来的住宅区地图粗暴地折起来,同时用力摇摇头。虽然她与社长昨晚花了一晚上调查,还是无法确切掌握新屋敷家的别墅地点。
  既然是有钱人的别墅,遭宵小锁定的机率就很高。此外这种场所也可能是用来逃税、跟外遇对象幽会等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如此,当然不可能随便让普通人找出正确的地址。不管是利用屋主与实际使用者不同人的方式,或是以空头公司的名义持有,都是很有效的手段。即便社长透过他高明的骇客技术,依然找不出这些善于钻法律漏洞的别墅登记资料。实在太恐怖了。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很污秽啊!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有使用最后手段了。”
  朱里学姊以听起来反而很乐的口气表示。
  “最后手段……是吗?”
  这种说明方式让我心脏扑通跳个不停。她到底想做什么?
  “别墅区总有管理委员会之类的吧。我们去那里打探情报——尽量以友好的姿态。”
  “呃……尽量是吗……”
  “小奏也要一起来吗?”
  朱里学姐无视我的喃喃自语,询问嵩月的意愿。嵩月则愣愣地偏着头。
  “我吗?”
  “没错。或许会碰到需要色诱的状况啊!”
  “啊……那个……”
  “放心啦。你只要站在后面露出傻笑就够了。”
  依旧困惑的嵩月就这样被朱里学姊半强迫地说服了。不过,那种作战方式搞不好效果会不
  错。
  至少以这两人的外表而论,管委会绝对不会认为她们是可疑分子。在赶走她们之前,要给
  个机会让两位美女解释应该不难。但事实上,要说这两人到底哪里怪,可能得先讨论她们到底
  算不算普通人类吧。
  “根据地图,前面有一座公园。智春你们就先在那里待命,等我们问出别墅的确切地点再
  与你们联络。”
  说完朱里学姊便指着坡道上方。我并没有意见。比起在这种大热天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
  逛,躲在公园休息当然是舒服多了。阿妮娅则虽然露出了不快的表情,但也没有特别抱怨什
  么。
  “那,待会儿再碰头吧。”
  朱里学姊微笑地向我们挥手道别,我与其他人则前往她所指定的公园。在强烈的紫外线照耀下,要爬上这条比想像中还陡的坡道真是累煞人也。
  因为朱里学姊把嵩月带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我、操绪和阿妮娅三人而已。这时我突然想到——
  “话说回来,樋口跟杏上哪去了?他们好像午饭时间也没出现……”
  “不知道。”
  “不知道。”
  两人几乎同时以不耐烦的口气应付我。
  我不经意叹了口气。这两人现在就像刺帽一样。虽说阿妮娅平常也类似这种感觉,但为什
  么操绪到现在还在生气呢?
  “小杏他们说有事情要准备一下,所以留在民宿里。”
  操绪接着又以很没礼貌的口吻补充着。
  “准备?”
  “就说了不知道嘛·反正铁定是那个——跟樋口有关的无聊计划吧!”
  “原来如此……”
  我终于搞懂操绪又开始不高兴的理由了。昨天我还想樋口为什么那么安静,原来又在动下一个歪脑筋了啊。
  虽然这点不是很要紧,但樋口那家伙为何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跟嵩月送作堆?他也差不多该因为厌烦而放弃了吧。如果他不住手,到最后所有麻烦还不是得由我承担?
  离傍晚要上工的时间剩下不到两小时。等返回民宿后,我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找樋口抗议。
  正当我一边盘算这个一边爬坡的时候……
  “对了,有件事操绪很在意……”
  操绪恢复了正常的语调说道。
  “什么?”
  “嗯……琴里小姐的别墅……真的是普通的别墅吗?”
  “嗄?”
  我不懂她的意嗯。如果不是普通的别墅那会是什么?难道类似社长他家的那块黑色墓碑吗?
  “不是那个意嗯啦!”
  操绪发出不平之鸣。她伸出的手指对准了眼前那栋十几层楼高的建筑。
  “类似那种渡假公寓的一个房间,要说是别墅应该也可以吧?”
  “啊……”
  “唔!”
  我与阿妮娅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昨晚大家想也没想,就只专注在独栋的建筑物上,但类似这种公寓的一个房间,要称为别墅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假使新屋敷家的别墅位于这种渡假公寓里,去找独栋别墅的屋主或管委会当然没用了。
  “真了不起啊,操绪。这应该有一试的价值。”
  阿妮娅似乎颇为佩服地说道。
  “是、是吗?”
  真难得操绪也会露出这种不好意嗯的反应。唔嗯——阿妮娅则用力地点头赞许。
  “还在等什么?智春,我们出发吧。”
  她直接就朝向眼前的那栋渡假公寓前进。我马上讶异地叫住她。
  “等一下。出发……你现在就要进去调查?”
  “不然呢?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妮娅瞪了我一眼。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我知道了。走吧。”
  我耸耸肩回答她。操绪则以意外的表情回过头。
  “智春,这样好吗?”
  “嗯。反正……看一下信箱上的名牌应该不犯法吧。”
  这种公寓虽然没钥匙不可能进入居住区,但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性。就算万一遭遇加贺篝,朱里学姊与嵩月不在,搞不好反而能心平气和地对话。至少那家伙现在没有加害我们跟阿妮娅的必要吧。
  不过老实说,我比较希望阿妮娅能赶快达成她的目的,并让她尽早返回鸣樱邸。
  那是因为我的打工薪资几乎跟她的食宿费用同额。只要阿妮娅继续待在东方龙一天,我的打工就几乎等于是白打的。
  “呼……没想到里面的住户还满多的。”
  操绪眺望那座豪华的玄关门厅并发表感想。正如她所言,一半以上的信箱都有贴上名牌。
  整体看来,这栋建筑物就像全新的一样,跟普通拿来当住家的公寓相比,八成是这里的利用频率比较低,所以看起来比较崭新吧。
  昨夜朱里学姊与社长辛辛苦苦还是找不到新屋敷家的别墅。我们总不可能随便闯进一栋公寓就刚好碰上吧。
  一想到这,我便漫不经心地随便扫过信箱上的名牌。
  “找到了耶!”
  阿妮娅代表胜利的欢呼声让我愕然。太扯了吧,哪有这么简单。
  “啊……真的。”
  操绪也愣愣地咕哝着。当然罗——只有阿妮娅得意地挺着胸。她指尖所碰触的信箱,确实贴着注明有新屋敷的名牌·那是位于三楼的三O七号房。
  “现在要怎么办?”
  “呃……这个嘛。还不能肯定加贺篝就躲在这里,搞不好是同姓氏的别人啊!”
  我感到进退两难。真没想到会那么轻松就被我们瞎蒙到,这种结果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到底在不在里面,去确认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妮娅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直接走向玄关门厅的电子锁。
  “进去确认?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走进那个房间罗!”
  “没钥匙你想怎么进去?”
  “你这家伙,不要小看我。我们这族的能力,你难道忘了吗?”
  阿妮娅很没礼貌地驳斥我,接着就自行操作起电子门锁的控制面板。不过与其说她在操作,其实只是随便输入六个数字而已l她大概想找出解除门锁的密码吧。
  但像她这样随意乱按,除非运气好到爆炸,否则——
  “啊……对哦!”
  “哼,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阿妮娅以嚣张到极点的表情点点头。她们所属的福尔切家族,是住在中欧的一种特殊恶魔血统——“食运族”。虽然无法直接进行战斗,但却能自由操纵自己或他人的运势。
  虽说她们能储存的运气有限,不可能累积无限度的好运,但要猜中六码的数字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只可惜这种运气还不足以拿去买乐透或赌马,顶多用来偷开别人家公寓的门锁罢了。
  “到现在操绪还是不知道,这到底要算了不起还是不怎么样的能力呢!”
  操绪大方地发表她那失礼的感想,幸好阿妮娅本人并没有听到。那个小朋友如今已经穿越了被打开的门,堂堂正正走进公寓的居住区。
  “咦……电梯不是在那个方向吧?”
  我对着正走向楼梯的阿妮娅背后喊道。
  “愚蠢的家伙!进行搜查时怎么能搭电梯。要是被加贺篝发现了,岂不让他溜了!”
  我被她痛骂了一番。不过像她这么大声,对方反而更容易察觉吧。
  由于我不可能抛下她不管,只好满怀无奈地追了上去。阿妮娅的目标不必说,自然就是三楼的三O七号房。那也是新屋敷家所拥有的房间。
  阿妮娅尽管激烈地喘着气,还是一下子冲到了有嫌疑的房间门口。
  但她却在房门前突然静止不动。看来气势惊人地跑到这里很容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难倒—她了。
  她到底想怎样呢?我也兴致勃勃地在后头观望。阿妮娅这时露出了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
  “咕……!”
  结果她竟然粗鲁地直接按下对讲机门钤。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乒砰”——轻快的电子音迅速响起。也罢,我自暴自弃地心想。总比破门而入要好一点吧。就某个角度而言,这还算是明智的决定。
  不过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应门的声音。这不太像是故意装作没人在,而是真的咸觉不到有人的气息。既然是渡假用的别墅,平常没人住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如果是警匪片,这时候房间里一定躺了具尸体。”
  操绪又开始喃喃说着不吉利的话了。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就让我浑身不舒服。而且如果是加贺篝那个人,真有可能会搞出这种事,恐怖的气氛也更增添几分。
  “不好意嗯,可以拜托你进去看看吗?”
  我对操绪双手合十。因为身为幽灵的她可以自由穿过墙壁。
  “耶——”
  结果操绪露出明显不愿的厌恶表情。
  “讨厌……如果这里面真有腐败的尸体怎么办?操绪不想当第一目击者。”
  “放心啦。站在这里也闻不到什么奇怪的臭味啊!”
  我随口安抚对方。阿妮娅听了也严肃地点点头。
  “唔嗯。我也拜托你。请你帮忙,操绪。”
  “唔唔……真没办法……”
  心不甘情不愿的操绪,只好钻进了贴有新屋敷名牌的这个公寓房间。然后不到一分钟她又回来了。
  从门缝钻回来的操绪态度突然变得异常认真。只见她以乾硬的语调快速说道:
  “妮娅,真的猜对了。”
  “什么……”
  阿妮娅立刻脸色铁青地绕到我背后躲起来。我也因恐惧而感到双腿发软。
  “该、该不会真的有尸体……?”
  “不是、不是啦,是加贺篝。”
  操绪以亢奋的口气表示。
  “应该没错吧,操绪觉得加贺篝待过里面。因为里面有被换下来的绷带。”
  “……绷带?”
  “对呀。智春忘了吗?加贺篝之前身受重伤。他不是吃了冬琉会长一刀吗?”
  “啊,嗯,我还记得……所以你找到的证据就只有这样?”
  “嗯,不只哟!”
  操绪嘟着嘴唇,以有点迷惘的口气接下去说:
  “还有被抛弃的旧戒指跟宝石之类的,一大堆呢!”
  “什么?”
  阿妮娅把我推开,自己凑向操绪面前。
  “你是说……真的吗?”
  “……嗯。”
  操绪点点头,阿妮娅立刻像是头晕一样以手撑住墙壁。
  被人长时间配戴在身上的饰品,会吸收拥有者的运气。身为福尔切家的:贝,亦即食运族的恶魔,只要藉此加以吸收,便能转换为自己的生命力。既然房间里有大量被抛弃的宝石及首饰,就代表阿妮娅的姊姊确实住过里面。
  “等等,操绪……加贺篝他们现在人已经离开这里了吗?”
  我代替情绪产生激烈动摇的阿妮娅确认道。操绪则以没什么把握的口气回答:
  呵嗯。搞不好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该怎么说,感觉吧?里面已经找不到任何行李了。”
  “行李……都搬走了吗?”
  所以他们真的已经离开别墅了。该不会是发现我们在搜索,所以才放弃这座基地吧?总觉
  得这种可能性很低。还是说,另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还有——”
  操绪正要再度开口,却露出了有点难以启齿的表情。
  房间里还发现了什么线索吗?我感到很好奇。最后操绪终于下定决心表示:
  “……我们,好像已经被包围了。”
  “嗄?”
  这句话就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了。我想也不想,便从公寓的通道往楼下看。
  一想到我们是以非法入侵的方式闯进来,就觉得这种心态不值得鼓励。然而,在理性产生
  作用前,身体有所动作总是人之常情,总之,最后我还是偷看到那些包围我们的人了。
  在渡假公寓特有的热带风情中庭里,站着几个气氛明显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那些我不认识且身着制服的少年少女们,在仲夏的强烈阳光下,就像是正在狩猎的狮群
  般,围着这栋公寓虎视眈眈。
  他们身上的制服我并不熟。不过袖口上所缝的标章我倒是有印象。那就跟雪原瑶他们的一一
  样。
  刻意设计成纹章风格的“GD”文字。
  “……学生联盟……怎么会?”
  我如今能挤出来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包围这栋公寓的正是隶属学生联盟之GD——也就是武装学生指导员们。
  O
  那种看起来又紧又难以活动的制服,实在不太适合在这种观光胜地出现。不过光是凭这点
  就可以看出,GD们绝对不是来这里渡假的。在那些人严肃的眼神中,甚至还飘荡着些许冰冷
  的杀气。
  弓……我们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至少还没有。‘
  操绪的双眼因为不安而乱晃起来。这样可是非法入侵民宅的现行犯啊——我则在口中自言
  自语道。
  “我猜,那应该不是针对我们而来的。”
  “嗯嗯,一点没错。”
  阿妮娅也冷静的赞同我的看法。
  包围这栋公寓的学生,在可见的范围内只有四人。总人数大概也不会超过七或八人吧。虽
  说这些家伙不可能全都是操演者,但战力还是相当可观。
  如果是为了抓我们这几个小角色,没必要动用这么庞大的队伍。
  “所以说,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加贺篝?”
  “恐怕是吧……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呢?”
  阿妮娅以狐疑的表情啃着手指甲,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纠正她这项坏习惯。
  “你的意嗯是?”
  “我不明白他们追捕加贺篝的理由。之前他辗平明莲寺的学生会时,学生联盟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了,为什么现在才要大费周章地包围这里?”
  “啊……这么说来冬琉会长也提过,学生联盟并不会千涉加盟学校各自的校内纠纷,好像是这样吧。”
  所谓学生联盟的任务,据说主要是保护在校外的一般学生。相对地,如果加贺篝在加盟学校内捣乱,就必须由各校的学生会自行负责处理。因此在上次的点火装置抢夺事件中,GD并没有出动。
  “那为什么GD现在要出动?”
  “天晓得……?”
  这个问题可考倒我了。
  “或许是为了防范加贺篝侵入遗迹吧。但那也不是GD的任务啊。学生联盟并不算司法机关,也没有权力制裁加贺篝先前的犯罪行为……”
  阿妮娅努力嗯索着,稚嫩的脸庞上还浮现出苦恼之色。
  操绪则淡淡地叹息道:
  “那个……等下再想好不好?操绪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要逃跑?”
  我困惑地反问对方。为什么我们非逃不可呢?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与学生联盟为敌的事。
  “光是来找加贺篝这点就够可疑了。”
  操绪如此反驳我。她的观点也不是没道理。
  “如果被抓去审问的话会赶不上傍晚的打工哟。智春也不想牵扯进麻烦事里吧?”
  “这是没错。”
  我再度瞥了一眼那些包围公寓的家伙。
  “不过如果一看到他们就落荒而逃,届时一旦被抓到就很难辩解了。还不如光明正大一点
  儿好?”
  “嗯……也是啦。但操绪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操绪又开始乌鸦嘴了。
  当然,我也不太想跟学生联盟扯上关系。只可惜我们实在太晚发现他们了。如今公寓的各
  个方向都已被完全包围,这种刻意设计得很开放的建筑物又没什么可躲藏的地方。与其如此乾
  脆放弃无谓的抵抗,堂堂正正走出去比较好——正当我已经打算放弃逃跑时……
  “夏目先生,请往这里走。”
  一个冷静而清脆的说话声自我完全没料到的方向响起。夏目先生?
  在我们的背后,也就是公寓的通道中央,一名少女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竟然完全没感觉。一时之间我还产生某种彷佛看到幻影的超现实感。操绪与阿妮娅也一句话都不说地愣住了。
  “目前不能让诸位与GD发生接触。建议你们逃走。”
  只有少女依旧维持平淡的口吻告知我们。用词虽然彬彬有礼,但总觉得好像很乐在其中。
  我傻傻地凝望着对方。
  她的唐突出现并非造成我惊讶的理由,不,或许那也是一部分吧。然而比起那个,还有另
  一项更令我娅口无言的事实,那就是其实我认识这位少女。
  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黑发,宛如妖精般远离俗世的美貌,此外还有雕刻成羽毛形状的银色发饰。
  “你是……”
  我劈头就说,但接下来便吐不出其他的字了。
  “凤岛。凤岛冰羽子。”
  少女展露冶艳的微笑说明道。
  她这袭统一为单色系的哥德萝莉服,其实意外地性感。完全裸露出的双肩线条看了就让人怦然心动。当然,现在不是为了这种事心猿意马的时候。
  我在洛高的校舍曾见过她一面。她就是同样要出席暑期辅导的那位冰山公主嘛。
  “怎么会……呃,凤岛同学,你怎么也跑到这里?”
  我混乱的嗯绪暂时无法发挥功用,一直陷入某种身处梦境的错觉。凤岛冰羽子确实是一位即便在梦中出现也不为过的绝色美少女。但即便以作梦来说,这个梦也太没逻辑了吧。
  “凤岛正在进行观光旅行。听说这附近有个知名的灵异地点。”
  说完,她便指着位于海岬近岸的那座无人岛。
  “观光旅行?”
  “是的,来这栋公寓则是为了找人。”
  凤岛冰羽子平淡地解释道。尽管内容听起来像是为了应急而随便编造的故事,但出自她这种冷冰冰的美少女之口,反而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说服力。仔细想想,我们会溜进这里,可疑的程度其实根本不输给她啊。
  此外,她会在学校被人称为“公主”的理由我也懂了。难道她在教室里也是用这种口吻说话吗?
  “那么夏目先生,有话待会儿再谈。看来里见恭武也差不多要出动了。”
  “里见恭武?”
  “他是加贺篝隆也正在追踪的学生联盟GD。为了确认这个房间到底有没有人,他正爬上这层楼。”
  说完,凤岛冰羽子便将视线转向背后的楼梯。我虽然完全感觉不到GD们的脚步声,但总觉得可以相信对方的叮咛。
  “等一下,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事?你究竟是谁?”
  操绪以强烈的质疑眼光瞪着冰羽子。
  冰山公主则露出了从容的微笑。
  “凤岛并不是诸位的敌人——至少目前还不是。”
  “唔……你、你说什么?”
  死命盯着冰羽子不放的操绪反而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操绪会辩输别人的场合也算是满罕见的。乍看下她虽然不认输,但内心的感受却完全表露无遗。或许是因为操绪天生就跟冰羽子这种人处不来吧。
  “刚才已经说过了,诸位不该与GD发生接触。尤其是阿妮娅小姐。”
  冰羽子眯起细长的眼睛,刻意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为什么?”
  阿妮娅愕然地蹙着眉,冰山公主则对她微笑道。
  “因为您是克莉丝汀·福尔切小姐的妹妹。”
  “咦……”
  “里见恭武的目的是逮捕魔神相克者。身为加贺篝隆也的契约恶魔亲人,可说是非常理想的人质。”
  除了冰羽子以外,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都倒吸一口气。为什么她可以连这种小细节都知道?
  像克莉丝汀与加贺篝之间的关系,就连身为亲妹妹的阿妮娅也是前不久才搞清楚的。
  然而,不必多加考虑也可以认清她讲的的确是事实。如果那个叫里见的家伙想要追捕加贺篝,不可能不知道阿妮娅的存在。
  虽然我很好奇冰羽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了。让阿妮娅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让阿妮娅逃走……该怎么做才好?”
  束手无策的我喃喃问着。这栋景观良好的建筑物,不论从哪个方向开溜,都很难不被包围
  这里的家伙察觉。
  在这种状况下,冰山公主依旧一派轻松。
  “如果夏目先生愿意帮忙,倒是有一个法子。”
  “……我?”
  是的——冰羽子点点头。
  “刚面有一具紧急避难用的逃生梯。凤岛与夏目先生留在这里当诱饵,操绪小姐与阿妮娅
  小姐则趁机离开。”
  “操绪也要一起逃跑?”
  一脸不满的操绪打断了冰羽子的话。操绪吸了一口气后,打算继续反驳,但静静摇头的冰
  羽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不能让阿妮娅小姐自己一个人走吧?况且只要不让GD察觉夏目先生是操演者,他
  们也找不到发飙的理由。”
  “唔唔……”
  被这种有条有理的说法辩倒了,操绪只能悔恨地颤抖着嘴唇。
  “……你指的紧急逃生梯是这个吗?”
  阿妮娅步向走廊末端的公共空间,发现一具类似冰羽子所说的玩意儿——被防护栏围住的铁制梯子。这想必是为了火灾避难与设备检查所安装的吧。虽然出口被锁住了,不过小个子的阿妮娅应该可以轻松钻过缝隙。
  的确,只要利用这个,就可以不经玄关门厅离开这栋公寓。然而问题是……
  “走这里……站在外面的人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阿妮娅以狐疑的目光瞪着冰羽子。
  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的,我心想。
  逃生梯的位置,刚好就在站着监视公寓的GD成员视野内。利用这玩意儿逃跑,不管是否能成功都会被视为可疑分子吧。根本没用嘛——操绪似乎有点开心地嘲讽着。
  但冰羽子的优雅态度一点也不受影响。
  “没问题。这里就交给夏目先生与凤岛,两位请先准备逃脱吧。”
  她所在意的,毋宁说是背后的楼梯动静。看来GD那些家伙已经愈来愈逼近了。我也跟着焦躁起来。
  “交给我们?你的计划是?”
  “请不必捻心,夏目先生只要配合凤岛就可以丁。”
  “耶?可是凤岛同学,你到底……”
  “凤岛要像这样。”
  说完冰羽子再度对我投以仿佛妖精的微笑。
  然后她便用力吸了口气,冷不防——
  发出尖叫声。
  “不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连捣住耳朵的时间都没有。
  这种音量真是太吓人了。
  那是压倒一切的美妙嗓音。带有透明感且丝毫不抖音的女高音,侵入我的头盖骨内响彻不
  绝。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们霎时陷入恐慌,但随后她又……
  “请住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样的音量铁定会传人正在监视公寓的GD成员耳中吧。
  事情不好了——任何人听见了都会这么想。
  站在紧急逃生梯那个方向的监视者,也为了检祝发生什么事而离开工作岗位。这种情况下应该不能责怪那人机心人意吧。
  发声结束的冰羽子对着陷入恍惚状态的阿妮娅与操绪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又优雅地行了一礼。
  “——那么,请趁现在逃走吧。”
  大概是已经失去抵抗力气了,只见阿妮娅就像个机器人似地僵硬地动了起来,并依照冰羽于所言自己爬下逃生梯。轻飘飘的操绪也跟在她后头。
  留在通道上的就只剩下冰羽子和我。
  我愕然地对她投以求助的目光。
  做出像刚才那种引人注日的事之后,现在才考虑躲起来似乎很蠢。但站在这里空等也只会被GD的家伙逮捕,我实在不觉得那些人会平白无故放我走。
  毕竟刚才的尖叫充满了轻易就能让人误解的内容。以世间的一般眼光,铁定会误以为我非礼了冰羽子吧。
  但能够证明我清白的操绪等人又已经离开现场。难不成这是仙人跳——?
  粗暴的脚步声从背后的楼梯传来,冷汗像瀑布一样自我的背部喷出。
  冰羽子以手臂环抱我的脖子也是在同—时间……(插图)

  “凤、凤岛……同学?你想……”
  “请不必担忧,夏目先生。”
  冰羽子引领我的手臂,跟着搂住她自己的腰肢。从旁人的眼光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对感情亲密的男女朋友吧。感受到冰羽子贴得不能再紧密的体温与香味,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在公寓走廊现身的GD们,看到我们也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处于这种姿势下,由于我们紧紧地贴着彼此,GD们大概也很难辨认我们的身分吧。
  不过相对地,我的身体也因此完全无法动弹。被陌生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做这种事,这是某种享受他人视线的禁忌游戏吗?
  呼——冰羽子冰凉的吐息吹到我的耳垂边。
  “真没办法——只能期待那些人还懂得非礼勿视的基本礼节了。”
  疑惑在我的脑海中打转。真没办法——在这种无法自由行动的姿势下你还想做什么?意嗯是要故意演一出戏给那些人看吗?还是说——
  “——!?”
  嘴唇突然压上来的柔软触感,让我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呼吸也停止了。
  搞不好就连心脏也不再跳动。
  身体僵硬得像是被石化一样根本没法动。如果一瞬间放松对面肌肉的控制力,搞不好会直接瘫软在地上也说不定。
  这当中冰羽子的唇依然没离开我身上。我感觉好似经过了近乎永远的漫长时间。
  GD那些家伙终于尴尬地离去了。留在走廊上的又只剩下我们两人。
  然后再经过数秒钟,冰羽子才总算放开我。
  我摇摇晃晃地退后好几步,要不是靠在墙壁上,我应该早腿软了吧。
  “凤岛、同学……你……刚才,做了……”
  我也觉得自己的模样很蠢。
  冰羽子则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露出无法判读感情的眸子笑道:
  “希望您不要对他人透露这件事——尤其是科学社的炫塔贵也社长。”
  “咦?”
  她点出了一个令我意外的名字,不过尚未恢复冷静的我并没有做出回应。
  冰羽子宛如芭蕾舞者般,以优雅的脚步转了个身,确认四周的状态。
  “那么,就恕凤岛先告退了。”
  她以丝毫厌觉不出体重的轻巧动作步向紧急逃生梯。
  我则慌忙叫住她。
  “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然而她却没有回答。她那闪烁出银色光芒的秀发飘逸着,并朝我露出美艳到刺眼的微笑。
  “有朝一日,再会。”
  说完,她的身影便消失了。即便后来我察觉她是一口气从三楼往下跳,也丧失惊讶的力气了。我的脑袋早已超过处理能力的极限,只感觉到强烈的麻痹而已。
  我毫无防备地呆站在原地,以手碰触刚才被冰羽子吻过的嘴唇。
  一股淡淡的花香依旧残存在上头。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1:29 编辑


第四章
  大约五分钟以后,我才得知阿妮娅失踪了。
  根据第一目击者操绪的证词,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照着那个女人——她是叫凤岛吧——的话,操绪跟妮姬一起爬下紧急逃生梯。本来在那
  边看守的学生联盟成员已经离开了,所以我们就轻松走到公寓外面的马路。之后本来预计要去
  朱里学姊说的那座公园跟大家会合,但途中阿妮姬却突然自己一个人跑走……”
  我试着深入挖掘操绪的证词。阿妮娅为什么要跑走?
  “嗯,操绪也不清楚呀。该不会她想追赶什么吧?”
  “追赶……什么……?”
  阿妮娅因为追逐花朵或蝴蝶之类而迷路的模样一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
  就我平日的认知,阿妮娅并不是这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虽说以年纪而言,她会做出这种
  不分轻重的鲁莽举动并不奇怪。
  “为什么操绪当时不追上去呢?”
  “操绪有追呀,可是也顶多追一段距离而已。人家又不能离开智春太远。”
  “啊,对喔。”
  我沉默了。这么说来我差点就忘了这件事。只见操绪很不满地瞪着我。
  “话说回来,智春刚才又做了什么?如果智春赶快离开那间公寓的话,操绪或许就能赶上妮娅了。”
  “唔……那个,没什么啦……”
  我忍不住狼狈地撇开视线。总不好承认自己是因为被凤岛冰羽子吻了,所以才发了好久的呆吧。操绪发现我这种明显可疑的举动,立刻‘嗯嗯?’地皱起眉。这家伙的直觉向来是不可小觑。
  “真可疑……”
  “怎、怎么了吗?”
  “对了,之后学生联盟的人应该有跑过来吧。那个叫凤岛的女人是怎么蒙混过去的?”
  “不,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因为对方连问也没问。”
  “那些家伙什么都没问……?她可是发出吓死人的尖叫声哩?”
  “啊,嗯……反正学生联盟的人应该也很忙吧。”
  “哼。那些家伙大概长什么样子?”
  “这个嘛……我没看清那些人的脸。”
  “没看到脸?你们不是在同一层楼吗,怎么会看不清楚哩?”
  操绪继续戳破我话中的矛盾。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从询问者转变为被质疑的对象了。至于真正的理由,当然是我的视野完全被距离超近的冰羽子脸庞完全挡住,但这怎么能对操绪说出口呢。不过照这样看来,被她拆穿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幸好赶来跟我们会合的朱里学姊救了陷入绝境的我。
  “妮娅是自己要跑掉的吧?不是被其他人抓走?”
  “嗯……是呀。”
  操绪垂下目光、回溯自己的记忆。呼呼——朱里学姊则以手指点着自己的前额。
  “既然这样,现在暂时还不必担心她。况且社长也还在她身边吧。”
  “……社长?是指那只难看的无尾熊布偶吧……是呀,没错。”
  操绪以不大能接受的表情点点头。
  正如朱里学姊所言,阿妮娅今天一直抱着科学社社长的分身——无尾熊布偶。
  牺牲暑假回洛高补习的社长,还是可以透过那只布偶感应到阿妮娅的动向。既然那位社长并没有主动联络,就代表如今的阿妮娅并没有遭遇危险吧。
  “老实说,我比较关心学生联盟的企图。此外还有那个叫凤岛的女子也是。”
  朱里学姊抚摸充满休闲风格的草帽边缘,口气不大吉利地说着。
  听到凤岛这个名字,我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嵩月也不解地歪着脑袋。她似乎从刚才跟我们会合起,就一直对我的表情很在意。
  幸好这时候操绪并没有注意我。
  “呃……那个凤岛该不会跟凤岛蹴策有关吧?例如兄妹或亲感之类的。”
  “亲感?你是说那个蠢凤岛的亲感吗?”
  朱里学姊以不甚意外的表情摇摇头。
  “我没听说洛高有像那样的学生……小奏,你有印象吗?”
  “不。”嵩月露出困惑的表情。“啊……嵩月家跟凤岛家几乎不来往的。”
  “是吗……也对喔。毕竟两家感觉就像天敌一样……”
  “天敌……?”
  这个词我很难视而不见。嵩月与凤岛是天敌吗?
  唔呼呼——朱里学姊不知为何开心地微笑道。
  “想也知道罗。嵩月家的属性为红莲地狱(Pyroclasm)之烈火,凤岛家的属性则是冰冻地狱(Cryoclasm)之寒气,双方的立场可说是最极端的。如果认真打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是这样吗……”
  面对寻求意见的我,嵩月脸红地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为何会让她不好意嗯。但总之还是尽量不要让嵩月与凤岛战斗比较好。即便冰羽子真实那个凤岛的亲感,也要极力避免事态发生。
  至少目前这两人还没有交手的理由吧……
  “咦!所以凤岛冰羽子也是恶魔罗?”
  我讶异地喃喃说道。操绪则对我无奈地耸耸肩。
  “什么嘛,智春现在才发现?”
  “不,因为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啊。至少跟那个蠢凤岛的气氛截然不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这个姓氏很少见,两人应该不可能毫无关连吧?如果要讨论长得像不像的问题,嵩月同学跟她爸爸也不像呀。”
  “啊呜呜……”
  突然被操绪点到的嵩月一脸狼狈。的确,那位顽强的大叔乍看下任谁也不会相信是嵩月的血亲。但这跟凤岛的情况是两码子事吧。
  “该怎么说……操绪觉得那两个人差别也没有很大耶。不过应该也不至于是兄妹吧……”
  为什么——我以视线追问操绪。操绪则自信满满地回答:
  “因为凤岛不是一直很希望有个妹妹吗?如果冰羽子同学真是他妹妹,他还有必要妄想那种事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太有道理了……有那种标致的妹妹,还需要去妄想别人当妹妹吗。”
  我不知为何非常能理解操绪这番话。不过听了我的赞同后……
  “……标致……”
  引发嵩月反应的词汇却很诡异。她因为没有参加暑期辅导,所以尚未见过凤岛冰羽子本人。
  “不过……对喔,假使凤岛冰羽子是恶魔的话,她会知道里见恭武这名GD的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我突然想到这点并喃喃说出口。朱里学姊听了,立刻以颇为警觉的目光关注我。
  “里见恭武?那个男的也追加贺篝隆也到这里来?”
  她的反应之激烈令我惊奇。
  “学姊认识那个人吗?”
  朱里学姊以否定的姿态摇摇头。
  “不,不能算直接认识,只是听过关于那家伙的传言。”
  “传言?”
  “那家伙名声似乎不是很好。听说他滥用GD的权利,把自己学校的学生会当做私人武力使用。此外他还以非常激进的做法争夺盟主的地位,不过,事实上却是一个骄纵成性的臭小鬼。”
  朱里学姊以一如往常的沉稳语调加上嘲讽的表情说明道:
  “GD会在普通学生没受害的情况下出动的确很诡异,但如果是里见恭武就不需要讶异
  了。他大概是想打倒加贺篝,当作自己的一大功绩吧。不然他就是想从加贺篝手中夺取某样事
  物……”
  “唉……看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以现今的学生来说,算是非常罕见的类型吧——我抱持着如此不置可否的感想。不过话说
  回来,骄纵小鬼又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个市侩的人罢了。”
  朱里学姊一句话就否定了那家伙。
  “总之,不要想跟那个人成为朋友比较好·大家先回民宿吧。我们在搜寻加贺篝的事,最
  好也不要让那家伙发现。”
  “呃……可是,这样好吗?放着阿妮娅不管……?”
  “放心吧,那孩子基本上也是恶魔。如果遇到一般的变态或绑架犯应该能自行排除才
  是。”
  “唉……”
  是没错。我转念一想,以阿妮娅的外型来说,与其被学生联盟或加贺篝盯上,在路上遭遇
  变态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如果是那种角色,阿妮娅一人就足以应付了。就某个角度而言,乱碰
  她的危险程度比对嵩月她们出手还大,毕竟她可是难缠的“食运族”恶魔。
  我看看手表,离傍晚的工作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左右。如果再不赶回民宿就不妙了。站在
  外面烦恼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还是先回民宿一趟吧——我半放弃地做出了如此的结论。
  “那个……”
  嵩月这时小心翼翼地将某样东西递到我面前。原来是洗得很干净又折叠整齐的手帕。我因
  为不懂她的用意而困惑,嵩月只好略略偏过头凑近我面前。
  “有东西,沾上去了……在嘴唇边。”
  “耶?”
  我反射性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嵩月借给我的手帕果然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那是反射着艳光的水色颜料,我对这种颜色感到似曾相识。刚才嵩月会一直注意我的脸,
  可能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吧。
  “……口红……?”
  嵩月面无表情地喃喃蜕着,语调显得很僵硬·周围的温度似乎也瞬间降了好几度。我无意识地别过脸闪避她,结果刚好对上露出笑容的操绪。
  “喔——……”
  操绪俯瞰嵩月借我的手帕,以前所未见的温柔口气叫了一声。焦躁的我则什么也说不出口。不对,你们千万不要误会。那只是一次小意外,我是说真的。
  朱里学姊则以颇为厌兴趣的模样回过头微笑。我希望她不要只顾着看好戏,设法出手救我,但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请智春说明一下吗?”
  操绪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嵩月则腼腆地点头附和。
  在那之后我就见识了何谓地狱。
  O
  累得半死的我,总算在傍晚打工开始前及时赶回民宿。结果在东方龙的玄关门厅,却遭遇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物。
  那是身着一袭夏季洋装的年幼少女。
  淡淡的金发与略带点灰色的湛蓝眸子,尽管端正却总是气呼呼的脸庞。本来应该跟操绪走
  散的阿妮娅,现在却坐在藤制的沙发上疲惫地打瞌睡。看来她是自己一个人先跑回民宿了。
  “嗄……”
  不过我依然为此惊愕地愣住不动了。操绪与嵩月也同样说不出话来。
  阿妮娅一个人回来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这种认路的能力大部分的小猫小狗都会。真正的
  问题在于她其实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坐在阿妮娅对面的,是一个态度轻浮的男子。
  他身上挂着大量华丽的装饰品,赤裸的上半身直接套上皮衣,怎么看都觉得脑袋不太好。
  男子要说帅气嘛,算是勉强及格,但显然缺乏人品。这时那张脸正缓缓松弛开来——
  “凤岛……?”
  “嗯啊?”
  听见我带有困惑意味的呼喊后,凤岛才懒洋洋地转过头。
  看到他那张丝毫没有任何紧张感的脸孔,我甚至无法紧张起来。为什么这名男子会出现在
  民宿里?他不是在海岸边卖烤玉米吗?而且他是怎么找到阿妮娅的?
  “你这家伙……为什么……?”
  我表情呆滞地喃喃说道,结果却有人冷不防轻推开我的肩膀。
  “你先让开吧,智春。”
  极其沉着的朱里学姐取代我向前走出一步。与那充满慈祥气氛的口吻刚好相反,她浑身散
  发出一种冰冷的杀息。原本静谧的旅游胜地民宿,也同时被“喀锵”一声——沉重的弹药装填音打
  破了。
  发现朱里学姊举起跟某宇宙海贼相似的手腕内藏霰弹枪后,凤岛也不禁脸色大变。我记得
  学姊那把枪是可以装入强大的强OO号鹿弹。发生挟持事件时,特种部队也经常用这种子弹射穿
  墙壁。在近距离被这种玩意儿命中,凤岛应该会马上身首异处吧。(译注:原本是拿来猎鹿用
  的大型霰弹,杀伤力强,适合近距离使用。)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种场合朱里学姊依旧是满脸笑容,凤岛慌忙站起身。
  “等、等一下……黑崎,你不要误会……我想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搞错……?”
  朱里学姊并没有栘开枪口,只是微微偏着头。
  “我只是顺便帮她带路而已。谁教我刚好遇见了好像迷路的my sister。”
  “带路?刚好遇见?”
  “是、是啊。那边的海岬不是有栋破烂教堂吗?我晚上都睡在那里。结果傍晚却看到阿妮
  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嗯,这应该叫什么,命中注定吗?”
  “……妮娅,真的是这样吗?”
  朱里学姊以难以形容的表情确认道。
  阿妮娅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疲惫的口气回答。
  “是啊……客观而言,事实大致是如此。”
  呵不过,教堂是指在海岸另一边的那座吗?好像满远的耶。乙
  操绪远眺窗外并浮现惊讶之色。
  “就、就是那里了。”
  阿妮娅则不知为何焦虑地闪开视线。操绪马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呵为什么你要跑那么远呢?还突然把操绪扔下不管。b
  “唔……抱歉。老实说……对了,是蝴蝶。我看到很稀有的蝴蝶,所以就不顾一切追了上去,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不小心走散。毕竟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嘛。”
  这绝对是鬼扯——在场所有人都在心底呐喊道。
  不过我们也缺乏辩驳阿妮娅的证据。就算硬逼她,以她这种好胜的个性也不可能会老实招认吧。
  总之在与操绪走散前,阿妮娅一定是目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然后,她才会独自沿路追逐那个目标,最后来到海岬的教堂附近。
  凤岛表示他是刚好与迷路的阿妮娅不期而遇,看来应该是真话吧。
  加贸篝的藏身处与海岬的教堂距离颇远。如果尽全力冲到那边,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是很正常的。阿妮娅现在会如此疲惫同样也得到了解释。
  总之阿妮娅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关于这点倒是可以庆幸。然而,我们还是很想知道她到底追逐什么玩意儿到教堂附近,只是看样子她并不会轻易松口。
  “咦?所以说,妮娅能顺利返回民宿,都是凤岛的功劳……?”
  操绪颇为意外地咕哝着。
  “我一开始不就这么说了吗?算了,这点小事不需要你们道谢。照顾妹妹本来就是哥哥的责任嘛。”
  凤岛装模作样地回答道,不过我们都当作耳边风。阿妮娅又不是你这小子的妹妹——现在还要吐槽感觉就跟他一样蠢了。只不过,为何那家伙会对所谓的妹妹如此执着?我很在意这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
  “啊……对了,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喔?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凤岛冰羽子的女孩吗?她现在应该是洛高一年级生。”
  我说话的同时无意识地遮住自己的嘴唇,操绪与嵩月则斜眼瞪着我。这样我很难说话耶。
  “冰羽子……?”
  凤岛面露不解之色,然后又以不太认真的模样歪着脑袋。
  他这种过于冷淡的反应让我非常疑惑。难道那两人真的毫无关联?但同为恶魔一族,应该,可能没有丝毫牵扯吧。这么看来,凤岛冰羽子是否为恶魔这点反而出现疑虑了。
  凤岛这时终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又想不起来。那个女孩怎么了吗?”
  凤岛不怎么感兴趣地问道。虽然总觉得他好像是假装的,但又想不出他要对我们说谎的理田。
  “没事。如果你们不认识就算了。”
  结果线索还是在此中断了,我厌到有点失望。冰羽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下午时她为何要协驯我们?这两个疑惑依旧无法得到解决。
  “所以你想在这里待多久?”
  我冷漠地问对方,那家伙立刻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
  “什么嘛,看你一副想把我赶快撵走的样子。”
  “当然罗。”
  我有点不爽地叹气道:
  “上次的客机失事事件,你害我们费了多大一番苦心——现在可别翻脸不认账啊,还有人
  为此而牺牲……”
  “等等等等,你先冷静一点。上次的事都是加贺篝一个人搞出来的。我只是被雇用为送他
  到飞机那的司机罢了。”
  “总之你帮了加贺篝的忙,这是事实。”
  “但那架客机最后并没有坠毁啊。而且我还差点被那边那个女的打死了。哪有人会对活生
  生的血肉之躯发射那么多飞弹啊。”
  凤岛边说边以忿恨的眼神瞪着朱里学姊。
  朱里学姊依旧保持微笑,一句话也不说。凤岛只好无力地耸耸肩。
  “而且很抱歉,我会留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要请我吃晚饭。”
  “有人要请你?”我很惊讶。“难道是阿妮娅?”
  “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儿,一位小个子又很有活力的女孩。感觉应该是运动社团的人
  吧。”
  “耶……”
  他指的该不会就是杏吧?面对陷入苦嗯的我,凤岛依旧保持漠不关心的语气。
  “她好像要举办一场宴会的样子?”
  “……宴会?”
  这我就真的完全听不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以眼神询问嵩月,然而她也只是默默地摇着头。而操绪也瞪大了双眼,头上尽是满满的问号。
  话说回来,在我们出门前,樋口跟杏好像就说过有事情要准备——
  “啊……智春,你们回来啦?”
  轻快的脚步声在这时响起,杏终于在门厅露脸了。身穿围裙的她,怀里捧着刚烤好的蛋糕与大量的爆竹。
  “你们好慢喔!宴会已经准备好罗!”
  杏以亢奋的口气说着,一对大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罪恶厌。
  “那个……抱歉,你说的宴会是?”
  “哎呀?樋口没有告诉大家吗?”
  对方反而比我更吃惊。
  其余的人同时点头。没听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日,最近也没有人生日。真拿樋口没办
  法啊——杏见状便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暂时不比工作。因为有客人要在海边举行结婚典礼的园游会,民宿里的餐厅则被黑崎学姐全部包下了,所以啰,我叔叔建议,干脆大家乘个机会聚一
  聚,痛快地大吃大喝一番。”
  “啊,原来是这样……”
  这很像是大原叔叔会出的主意。但事情真的这么单纯吗?杏姑且不论,我很难想像樋口也
  会为这种事那么卖力地准备。
  “很好的点子不是吗?暑假大家还特地来帮忙,稍微吃个好料也是应该的。”
  杏轻松写意地笑着说道。她都这么表示了,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为什么连凤岛也找来了?”
  我凑近杏的耳边偷偷问她,杏听了便愉快地眯起眼。
  “咦?他不是妮娅的乾哥哥吗?哎,其实我也搞不太懂啦。外国人的亲属关系好像很复
  杂,哈哈。”
  满脸笑容的杏让我沉默不语。现在我怎么能对她说“凤岛其实是跟阿妮娅完全无关的变态
  妹控”呢。
  “那,大家先去洗手,等下再到餐厅集合。”
  说完杏就加快脚步离去了,我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多难以解释的误会,让我不知从何订正起比较好。况且话说
  回来,为什么我必须负这些责任啊?
  “……阿妮娅,听好罗?看来有人误解了你跟凤岛的关系……”
  我以疲惫的声音解释道。本来应该去对凤岛抱怨的,应该是这位年幼的留学生才对。说起
  来不论她现在再怎么疲惫,听到刚才的误解也毫无反应,未免太诡异了吧。
  没想到阿妮娅却只是以不耐的表情半睁着眼皮,对洋洋得意的凤岛投以一瞥。
  “不必管他,反正没有实际上的损害。”
  她以平日那种傲慢的口气吐了一句。
  凤岛则以笑得阖不拢嘴的表情端详阿妮娅,同时发出“嘿嘿嘿”的声音。看到这两人的反
  应,我才觉得自己认真担心这种事还真愚蠢。凤岛的行径确实不会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害,只
  是会让人感到很郁闷而已。我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同时烦躁地摇了摇头。
  至于这时朱里学姊对阿妮娅露出的不安表情,就姑且当作没注意到吧。
  O
  宴会打从一开始就显得兵荒马乱。
  原因有很多,首先参加者的名单就大有问题。让双方和周遭都认定是天敌的嵩月与凤岛见面,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问题了。
  同时凤岛在席间一直试图逗阿妮娅开心,但阿妮娅本人却闷闷不乐。朱里学姐则为了为了随
  时能射杀凤岛,还从房间取出链炮架在宴会场地,使这里充满了不安的气氛。跟一般的宴会光
  景可说是大异其趣。
  杏似乎很中意充当社长分身的那只丑陋无尾熊布偶,从刚才就一直对着那玩意儿说话。有
  时候她还会兴奋地拍打无尾熊的背,或是抓起它用力转圈圈之类的。看来应该没有人告诉她,
  社长本人也会感受到一模一样的冲击吧。我看着看着,突然有点同情起炫社长,但现在也没空
  管这么多了。
  毕竟最糟糕的宴会出席者还有其他人。
  “哈哈哈……很热闹吧,智春!”
  当我与嵩月正默默吃着东西的时候,樋口突然以做作的笑脸凑了过来。
  为什么只有这家伙没换便服,而是穿着类似侍者的服装呢?只见他以干练的动作端着放有
  热带水果汁的托盘。
  “吓,这张桌子也太窄了吧。抱歉,嵩月,请你稍微挤一下。”
  “啊……嗯。”
  嵩月照樋口所说,乖乖地挪了位子。
  结果嵩月变成坐在我的旁边,而且还是几乎肩并肩的超近距离。然后,樋口便大刺剌地坐一在原本嵩月坐的地方。发现我与嵩月几乎是挤在一块的模样,他满足地咧嘴笑了。
  “为什么你非过来挤不可啊?那边不是还有很多空位?”
  我试着抗议,但樋口却无视于我。
  “哎呀……这张桌子的饮料都暍完了嘛。你们看,我特地帮大家带来的。”
  他以有恩于我们的姿态说道,并将托盘中的饮料送到我们面前。
  在看似高级的玻璃容器中,放着清爽又冰凉的发泡热带水果汁。然而……
  “……为什么只有一杯?”
  “别担心。吸管我准备了两人份。”
  “嗄?一
  樋口将吸管插入我们面前的玻璃杯,但那玩意儿的线条却呈不自然的扭曲,而且长度还夸张得吓人。如果把两根吸管凑在一块,刚好会变成爱心的形状。
  难道要我跟嵩月一起用这个……
  “白痴啊,我才不用这个暍饮料!”
  我粗暴地责骂樋口。但樋口却以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眨眨眼。
  “……为什么?”
  “不,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呃……”
  “难道你不喜欢跟嵩月在一起?”
  一不……但,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被那家伙这么一问我还真难回答。老实说这对我很不利,完全陷入了樋口安排的陷阱。看
  来他想要把我跟嵩月送作堆的野心,到现在依然没放弃。可恶,当初看他那么热心地准备这场
  宴会,就该知道他不怀好意了。
  “如果你不要这杯饮料,我就拿去给小鬼跟那小子罗?让冰块融化就太可惜了——”
  说完樋口便将视线投向阿妮娅与凤岛那边。不知他是认真还是在说笑,只见他摆出难以预
  期下一步行动的扑克脸。我与嵩月瞬间慌张起来。
  把这种丢脸的饮料拿去凤岛面前,那笨蛋不知会因亢奋而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一想像就
  感到毛骨悚然。
  “我知道啦,你放在这里就好了。这杯给嵩月暍,我自己去找我要暍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并站起身。为了小心起见,还特地先抽掉杯里其中一根吸管。啐——樋口则毫
  不掩饰地咂舌一声。
  我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嵩月暂时分别,单独走向厨房。
  途中在梢远的场所,我发现脸色不太好看的操绪正默默一人撑着脸颊。爱凑热闹的她竟然
  一会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比起担忧,毋宁说我是以戒慎恐惧的心态接近她。
  操绪察觉到后静静地抬起头,并以那对色素淡薄的眸子凝视我。我总觉得她的表情中充满了怨慰。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怯生生地问道,但操绪的反应却很冷淡。
  “没有呀。”
  声音也跟表情一样,完全就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人家不会妨碍智春把妹的。”
  听到这,我突然感到全身无力。那个没意义的打赌还持续到现在啊。
  “不不不,那是樋口擅自决定的,我又没有要追嵩月的意嗯……”
  “哼·....·天晓得。”
  所谓的百口莫辩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我终于也开始觉得不耐烦了。这次樋口所谓的作战计划,完全是因为他个人的因素才擅自推动。真要说起来,我跟嵩月应该都是受害者才对,被操绪迁怒只能说是无妄之灾了。
  “喂,如果脉有什么意见,就趁现在赶快说清楚吧。”
  我的语调也急切起来。操绪一瞬间露出诧异的反应,但很快有死命的吊起眼角。她这种表情就跟急着想找人谈价码的豪气买主没两样。
  “那句话,操绪连本带利还给智春。”
  “咦?”
  我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反击而动摇了。她究竟是什么意嗯?
  “智春,你一定有事瞒着操绪吧?”
  操绪的攻势还没结束。倒竖柳眉的她一脸凛然的表情,气势几乎彻底把我压倒。
  “那个……操绪?你想说什么……?”
  “从前阵子的加贺篝事件以后,智春的态度就怪怪的。”
  我感到背脊一阵寒意。
  被切成零碎片断的无数记忆,如闪光般在我脑内苏醒。
  加贺篝隆也制造的客机事故。被破坏的机翼。以魔力产生的巨大冰河。碎开以后,如花办
  般飘舞的冰晶。以及里头空无一物的机巧魔神。
  当时陷入长久昏睡的操绪,到现在还不知道哀音已经消灭了。
  每当机巧魔神使用魔力,就会磨损她们这些副葬处女的灵魂——最终将消耗殆尽。这种事
  我怎么能对操绪明讲呢?
  “操绪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以平静的眸子凝视着我。
  “没啊……没什么事。”
  我则以尴尬的笑容敷衍她。
  “操绪应该也很清楚吧。后来飞机平安降落,因此受伤的人……一个也没有。”
  呵·....·‘
  操绪的双唇颤抖。骗人——她似乎想这么说,但却在半途咽了回去。只见她努力摆出瞪着我的表情,眼神不安地摇曳着。
  呵那件事……嵩月同学应该知道吧?临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嵩月明白机巧魔神的秘密。因此她之前才一再警告我不要召唤机巧魔神。
  当时嵩月并没有明示的理由,如今我已经懂了。
  再这样下去,操绪迟早也会步上哀音的后尘。但这件事要怎么跟她本人提才好?
  我的沉默不语让操绪露出了有点受伤的反应·
  呵哼——嵩月同学可以知道,操绪就不能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
  糟糕,操绪的肩膀在颤抖,好像快哭了,然而我的焦虑也只维持了片刻。操绪很快就摆出很
  严厉的脸色,附着在我的身体上,夺去了我左手的控制权。
  “——智春是大笨蛋、色鬼,巨乳控!”
  强力的上钩拳直击我的下颚,接着她又大叫一声“随便智春好了”,接着便迳自消失。嵩
  月一脸讶异地目睹了整个经过。被打的下巴跟被强迫挥拳过来的左手同时发出剧痛,让我有苦
  难言。那个可恶的幽灵,真是太乱来了。
  “哇,智春……你没事吧?刚才那个恐怖的声音是?”
  杏慌慌张张地向我跑过来。不过,她的眼睛里却明显藏着笑意。
  “怎么了?智春会跟操绪吵架,还真难得耶。”
  “不……呃,这种事一点也不难得。”
  我持续捣着自己的下颚呻吟道。这时杏已经帮我准备好一条泡过冰水再拧干的毛巾。冰凉
  的毛巾触感压在发烫的下巴上,让我舒服多了。
  杏接着便直接坐在我身旁。
  察觉到她的脑袋不停晃动时让我吓了一跳。然而杏依旧露出微微一笑,并轻松地将手搁在
  我的肩膀上,随后她则冷不防“啊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虽然她平常就给人笑咪咪的印象,但会出现这种反应也有点反常。我总觉得她此刻的表情
  有点恍惚,眼睛的焦点也对不太齐。
  “杏……你该不会,暍了酒吧?”
  我低声在她耳边确认道。就算是尽情享乐的宴会,未成年饮酒还是不太好吧。况且这里已经聚集了那么多危险因子,如果再加上酒精捣乱,天晓得会演变成何种结果。
  结果脸颊微微潮红的杏却摇着头。
  “你说什么?人家没有暍酒啊?”
  “少装了,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喝醉了!”
  我无奈地反驳她,她反倒粗鲁地用力拍打我的背。
  “智春好奇怪,人家才没暍醉哩——啊哈!”
  没救了,我心想。我厌倦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便将责难的矛头指向被杏拖着走的丑陋无尾熊布偶。
  “社长……你怎么不阻止她呢!”
  “不,她真的没喝酒啊。”
  布偶如此说完后,隔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她只是误将葡萄酒认作葡萄醋,并洒了一大堆在沙拉上然后吞下肚而已……”
  “啊……”
  我想起刚才吃了一点海鲜沙拉,难怪味道好像不大对劲。
  “此外就连主菜的炖牛肉,都加了整整一瓶波尔多红酒。”
  唔哇——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刚才朱里学姊与凤岛吃得津津有味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希望他们不要酒后乱性才好。
  “不过,那样的量应该不至于到酩酊大醉的程度吧……?”
  难看的无尾熊这时有点讶异地抬头观察杏。我则自暴自弃地摇摇头。
  “不,杏从以前就对酒精很敏感。光是闻到打预防针的药用消毒酒精她就会头晕了……”
  “这种体质还真有趣。不过我记得她的老家不是……”
  “嗯,是啊……她家是卖酒的。这跟遗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总之,现在责怪杏也无济于事了。至少在她清醒过来以前,就让她尽量乖乖待在这吧。
  “够了喔,智春在跟布偶说什么悄悄话啊!”
  杏满脸笑容地介入我与社长的对话。她的那种形容方式,好像我是什么危险的变态一样。
  “有烦恼大可以找我讨论啊!”
  “耶……不,没事了啦……”
  跟暍醉酒的人讨论什么啊,我慌忙摇摇头。但杏听了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喔,一定是那个……智春在烦恼操绪的事吧!”
  嘿嘿——杏得意洋洋地断定道。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自满的吧。被幽灵缠身的家伙,会烦恼的主因当然就是那个幽灵了。
  “刚才你跟操绪吵架了吗?”
  杏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她明明已经因酒精而头晕脑胀了,却还能记得刚才的事。
  “不……刚才那也不算吵架,应该是操绪单方面修理我……”
  “喔——”
  杏朝上凝视着我,露出在嗯索什么的表情。
  “该不会是因为樋口多管闲事的缘故吧?”
  她直接了当地问我,我稍微沉默半晌。
  “你终于发现了?”
  “当然罗,太明显了吧。”
  啊哈哈哈哈——杏又因为暍醉酒而没来由地大笑着。
  “他铁定是希望智春与小奏在一起后,自己就可以趁隙追求玲子吧。真是拿樋口没办法啊。”
  “嗯。没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疲惫地仰望着天花板。如果杏已经察觉了,何不帮我阻止那家伙呢?
  “那智春的打算呢?”
  杏突然改变口气问道。这种语调就好似在寻我开心一样。她凝视着困惑的我,表情就像是爱照顾朋友的红粉知己。
  “你究竟想不想跟小奏交往?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喔?”
  “唔……为什么你也问我这个,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率直地将心境透露给对方。杏这时则转而浮现出焦躁的表情。
  “耶——为什么嘛?”
  “因为我的情况跟普通人不同啊。况且我还被操绪缠身,在跟某某人交往之前必须先解决
  那个问题吧?”
  “我觉得跟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杏先是以失落的模样摇摇头,随后又闹别扭似地嘟起嘴。
  “既然如此,假使操绪复活并恢复正常人的身分,智春就会跟操绪交往吗?”
  “嗄?”
  听了这个跳跃性的话题,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困惑。
  “不,我根本没考虑过那种可能吧……?”
  “看吧,就是这样。”
  杏露出代表胜利的微笑。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顺序的问题。既然智春迟早都得交女朋友,也可以先跟小奏交往,接着再设法帮助操绪复活啊。”
  “耶……是这样吗……?”
  好险,我差点就认同杏的建议了。虽说她的理论也不是毫无破绽,但这跟你必须先贷款才能买房子又不一样。更何况,我又不是为了想交女友才努力设法帮操绪复活的。
  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点传达给杏,于是只能旁徨无助地露出死鱼般的眼神。
  “智春啊……你该不会是对操绪有罪恶威吧?”
  杏的口气突然变得无比成熟。
  “因为一起搭的客机失事了,却只有操绪变成幽灵……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才会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如果我是操绪的话,不会喜欢这样。因为这就好像智春把无法得到幸福的结果赖到自己身上,我一定会生气的。”
  我无言以对。杏的话确实有一部分正中红心。毫无疑问地,我对操绪抱有罪恶感,而操绪也无法苟同我这种心态。
  杏凝视着我沉默不语的侧脸,突然“啊哈”地发出笑声。随后她低下头,把脸颊靠在我的肩膀上。
  “抱歉,我说得太过头了。”
  杏的这句话带仃感慨的意味。
  (插图)

  “哪里……”
  我摇摇头后,再度陷入沉默。老实说我很佩服杏。娃娃脸的她看起来几乎跟阿妮娅年纪相近,但直觉却如此敏锐,或许她比我更了解操绪的心声也说不定。
  杏一句话也不说地靠在我的肩头上。我感受着她的体温,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保持沉默没过多久,我耳边便传来了“呼”的吐气声。
  “……杏?”
  叫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刚才的紧张厌突然松懈开来,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酩酊大醉的杏正发出代表熟睡的安祥呼吸声。
  O
  我把杏送到餐厅的沙发上休息。本来她就不是真的因痛饮美酒才醉的,就算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应该也会自动清醒吧。
  宴会依然持续。大原婶婶准备的料理份量非常惊人,但那些美食几乎都被朱里学姊与凤岛带人携手解决了,现在终于进入了饭后甜点的时间。
  先前因愤怒而消失的操绪,如今正在中庭与阿妮娅等人一起玩烟火。
  杏所买来的那一大堆爆竹,数量多得几乎可以拿来拍特摄片,就算大家再怎么点燃好像也永远用不完。我虽然觉得那群人玩得很开心,但不知为何就算不想参加,只是在远处恍惚地眺望五彩缤纷的烟火。
  从傍晚来到夜里,原本充满蒸腾热气的风也顿时清凉不少。
  “——嵩月?”
  我察觉那位长发的少女离开了餐厅,便从背后叫住她。
  嵩月吓得顿时颤抖了一下肩膀,这才回过头来。她就好像恶作剧被抓包的小猫一样。
  刚认识她时,我总担心她的这种反应是不是因为怕我,但最近我已经习惯了。如果把这种习性想像成家里的宠物,就一点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你在找什么吗?”
  我从嵩月的模样推理道。她则像是个人偶般生硬地点点头。
  “毛巾被之类的……给杏同学。不然会感冒。”
  “啊……对喔。晚上气温比较低一点。”
  “……”
  嵩月默默地再次对我点头。
  如果一直在活动也就罢了,静静地待着便会感受到些许寒意。把熟睡中的杏直接放在沙发上,恐怕会有着凉的危险。然而要把客房那看起来很贵的羽毛被拿到这里又觉得怪怪的。
  “棉被间里应该有备用的吧。可以从那里拿一条过来吗?”
  在附近座位嗑甜点的樋口以不甚感兴趣的口气对我们提议道。
  “……棉被间?”嵩月微微侧着头。
  “对啊,就在二楼的最里面。智春,你带她去吧。”
  “啊,嗯。嵩月,走这里。”
  依樋口所言,我迈开步伐引领嵩月。
  樋口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很碍眼,但带嵩月去棉被间应该没什么可抱怨的。在这几天的民宿打工中,寝具那部分的业务本来就是由我负责。
  由于住宿客几乎都去海滩参加园游会了,客房这里显得非常安静。
  跟嵩月独处会感到如此不自然,大概是因为先前与操绪还有杏的对话,依然在脑中徘徊不去之故吧。我再度忆起樋口那个愚蠢的作战计划。像他那样太过明显又笨拙的撮合手段,看在嵩月眼里不知会作何厌想。
  既然就连杏都看穿了,嵩月本人应该不可能没厌觉才对——但她可是对这方面非常迟钝的嵩月,我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我也没胆直接问她的想法,总之就姑且装傻吧。我一边在脑中说服自己,一边带领对方抵达目的地的棉被间。
  简单说,这里就是保管客房用床单或毛巾一类物品的仓库。
  把兼具防火闸效果的厚重金属门拉开后,我与嵩月一同走进里面。
  这里面充斥和刚下好床单所发出的独特气味。
  为了寻找想要的毛毯,我们一路来到房间的最里面。
  而也是在这时,天花板的日光灯突然熄灭了。
  “啊……?”
  嵩月发出惊呼。我虽然没出声,但也陷入了轻微的恐慌。冷不防笼罩四周的黑暗让视力顿
  时失去了功用。而当我们愣在原地无法动弹时,背后又传来了金属门被重重关上的声响。喀锵
  ——会有这种金属音,该不会是代表有人在外头上锁了吧::
  到了这时,我才惊觉我们两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樋口!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快把门打开!”
  我冲向门边大喊道。会做这种无聊事的家伙铁定找不到第二个了。
  但想必位于走廊的樋口并没有回答。我只听到有人正别脚地吹着口哨,曲调则是某部老电
  影的主题歌——铁达尼号。那家伙难道以为这样的气氛就会比较好吗?我快要抓狂了,最好这
  里会沉船啦!
  “啊……”
  搞不清楚状况的嵩月依然傻站着不动,我则对她感到非常抱歉。棉被问的电灯开关位于走
  廊,看来我们俩得暂时在黑暗中行动了。这样根本是完全掉入了樋口的圈套里。
  “对不起,嵩月,好像有人把门锁起来了。”
  我脸色难看地对她解释。
  “——不、不过这只是恶作剧而已。你不必担心,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了,嗯。”
  为了让对方安心,我慌忙补充着。
  假使我的态度过于激动,嵩月说不定会提议把门烧毁。
  但如今的状况并没有严重到必须采取暴力的手段。况且在这种充满可燃物的房间使用嵩月的烈火,怎么想都觉得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恶作剧?”
  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嵩月正歪着脑袋。
  “嗯,是啊。你不要太生气喔,那家伙只是以他的方式表达关心罢了。呃……他大概以为这么做我会高兴吧。”
  结果却变成了这样——我现在才开始反省。樋口那种旁若无人的手段,有一部分的责任确实在我。他之所以会如此执拗地把我跟嵩月凑在一块,也是因为他坚信这么做是为了好朋友着想之故。
  嵩月很明显流露出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态度,然而……
  “那个……我也……很高兴。”
  “耶?”
  她出乎我预想外的这句回答,让我露出了无比难堪的表情。假使现在房间内有照明,我的糗太就要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是否因为我太过习惯倒霉事,但可以说这种结果值得庆幸吗?
  嵩月在昏暗的室内依旧露出清晰可辨的美丽微笑。
  “太好了……我也有话要跟夏目同学单独说。”
  咕——我僵硬地咽下一口唾沫。心脏的跳动声在这种环境显得格外吵人。她的那番话让我更加意识如今只有两人独处的状态。被关在棉被间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半途冲出来打扰我们交谈——甚至就连操绪也刻意闪远了。漆黑一片的房间、完全不必担心没得用的寝具……不,这跟寝具没关系。糟糕,我的脑袋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你想说……什么?”
  我无法按捺逐渐升高的紧张感,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嵩月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
  “关于机巧魔神。”
  她平静地如此表示。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顿时瘫软下去。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跟机巧魔神有关的话题。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期待。
  “你……听过了吗?机巧魔神的动力来源。也就是……魔力来源。”
  嵩月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嗯。”
  被她严肃的态度所感染,我也不自觉端正起自己的姿势。
  我想起几乎不流露任何情绪变化的哀音,以及她那寂寞的笑容。每当机巧魔神使用魔力,被当作活祭品封印在其中的少女就会损耗魂魄。亦即,机巧魔神的动力来源就是副葬处女的灵魂。
  “这件事,她……知道了?”
  嵩月的双眸不安地摇晃着。
  “我还没对操绪说。”
  我只能淡淡一笑并摇着头。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至少等我找出从黑铁释放出操绪的方法为止。”
  我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自己那溶入室内漆黑的脚底影子。操绪的肉体,如今依然被禁锢在这片黑影中、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幽暗世界。
  把她从那所幽暗监牢解放的手段,我至今依然无法寻获。
  “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朱里学姊与加贺篝同样在找解救副葬处女的方法……”
  就连实力比我更强的他们,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一想到这里,我就几乎陷入了绝望的情绪里。
  朱里学姊企图从与黑科学相关的遗迹中进行调查,但即便模仿加贺篝抢夺必要的资料与仪式道具,我还是欠缺恶魔的力量。
  此外,只要我愈频繁召唤机巧魔神,我想要拯救的操绪也会耗损愈多灵魂。我所拥有的机
  巧魔神就是具备着如此致命的矛盾。
  “……不需要担心。”
  嵩月朝我所在的位置踏出一步。她以理所当然的超然口吻表示。
  “我会代替水无神同学,守护夏目同学。”
  我忍不住笑了。这句话以前嵩月就说过好几遏。
  “那是不行的,嵩月。”
  “……”
  我可以感觉对方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这时我不禁要偷偷感谢毫无光源的房间,让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嵩月没有必要为我涉险吧。更不需要当什么操绪的替代品,我也不想再看到嵩月像上次那样受伤倒地。”
  “可是……”
  我没有把嵩月的反驳听完,就直接转身背对她。类似的问答之前已经重复过许多遍了。虽—然每次我都婉拒嵩月的好意,但最后还是得靠她出手。只不过,那种事也该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让嵩月涉入更多的危险。
  过着不需要恶魔之力的普通生活是嵩月的梦想。我没有资格妨碍她的希望。
  我直接步向了棉被间的深处。
  那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这个房间的最里面应该有个紧急逃生口才对。我在黑暗中靠着双手摸索墙壁,指尖好不容易才碰触到类似门把的物体。幸好接下来不必多加尝试便轻易解除了门锁。
  “从这里应该可以到外面……”
  我使劲推着门,终于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后缓缓打开了出口。无数的光粒顿时扑向我那已经习惯暗处的眼睛。
  “啊……”
  嵩月仰望夜空,忍不住发出惊愕声。
  如此耀眼炫目的星空,在都市中绝对看不到吧。
  从紧急逃生口可以直接通向民宿二楼的露台。无数星辰布满了毫无半点遮蔽的苍穹,洁白的月影则反射在自高台上能俯瞰的静谧海面。
  “好美……”
  嵩月静静地赞叹道。但比起眼前的风景,她的美貌更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仰望夜空,
  被海风吹起的秀发轻柔地飘逸着,这种姿态在月色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几乎忘了自己还得
  呼吸,就这样完全被她的侧脸夺走了注意力。不过随后……
  “我已经决定了。”
  嵩月静静地回过头凝视我。被那对如宝石般的眸子盯住,我只觉得一阵晕眩。
  “咦?”
  “我一直很讨厌自己……包括恶魔的力量,以及嵩月这个姓氏。”
  对于她那秀丽双唇所编织出的词句,我只能愕然地聆听。本来浮现出僵硬表情的嵩月,突
  然又像在回溯记忆般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不过,因为有夏目同学帮助我。”
  我有好一会儿都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我帮助嵩月的纪录勉强说起来只有一次。那就是刚进入洛高就读时,救了差点就遭第一学
  生会处刑的她,那也是我首度解除机巧魔神的封印。严格算来就仅有那次而已。
  “请等一下。所以,嵩月从那之后一直保护我……”
  难道,就是为了那个——为了报答那次的恩情吗?
  “你以前说过,要缔结契约也可以,也是……?”
  那并不是单纯对我有好感之故,而是为了回报那次的微小恩惠。光为了这样,嵩月便愿意
  脱口说出这种事——?
  我真的开始严重头晕了,不自觉抓住了露台的扶手。
  嵩月则瞪大眼睛,几度诧异地眨眨眼。
  “不,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各式各样的谜团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我有种顿时恍然大悟的感觉·嵩月那种太过牺牲奉献的行动让我产生了天大的误会,应该从一开始就要存疑才对。
  与其认为她把我视为特别的对象,还不如说她只是觉得有义务这么做吧。以嵩月的个性而言,这么想也比较自然。
  虽然我不能说我大失所望,但这种不得不承认的失落感还是让我满沮丧的。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心态非常可耻。难道我一直在内心暗暗期待嵩月的意中人就是自己?
  “啊……”
  发现我激烈动摇的反应,嵩月困惑地皱起了眉。我则因为大为羞愧而不敢直视她的脸。嵩月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却只能远眺着民宿的中庭——
  “耶……?”
  也是在这时,我发现了异样。
  被南国树木所围绕的阴影处,我瞥见不该在此出现的人影。
  察觉到我正在注视的目标后,嵩月的脸色也顿时惨白起来。那是一对让人难以置信的男女二人组。一个是银发道竖的笨蛋男,另一个是纯正金发的娇小身影。
  “所以是,凤岛……跟阿妮娅?”
  我努力探出身子,几乎忘了自己有惧高症,还差点就从露台摔了下去。
  凤岛等人的举动,从远处观察也可明显看出疑点。他们就像在避人耳目般压低脚步声,还特地挑暗处走。似乎等不及想离开这间民宿。
  “那两人,是打算……?”
  我以叫苦般的口气喃喃问着,嵩月则不解地摇头。
  凤岛把阿妮娅骗出去——感觉又完全不像这样。相反地,我觉得情况比较接近阿妮娅唆使、利用那家伙才对。
  “啊……”
  嵩月这时发出了近乎悲鸣的一声。
  凤岛伸出手臂后,头顶出现了闪烁的冰晶。那是拥有四片羽翼的妖鸟,也是凤岛能自由召唤的魔精灵。
  冰之妖鸟的体积瞬间膨胀开来,最后变成小客车般的大小。这种尺寸要搭载凤岛与阿妮娅两人可说是绰绰有余。
  叮——冷空气收缩时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响。
  我跟嵩月只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两人搭乘魔精灵离去。
  原来如此,我紧绷着脸。阿妮娅会把凤岛带来民宿,甚至允许他参加宴会,完全是为了刚才的行动铺路。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凤岛,还藉由巧妙的话术操控那家伙,让凤岛变成深夜把自己带出民宿的帮手。她的计划完全不像年仅十岁的小女孩,真是个恐怖的小鬼啊。
  “那个……要去通知黑崎学姊才行。”
  被嵩月拉住手以后,我才终于回过神。虽然不知道阿妮娅想做什么,但让她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况且旁边还有个变态妹控的雄性恶魔跟着。
  “可是……!”
  即便想赶快去通知朱里学姊,我们依然因樋口的阴谋而被锁着啊。
  陷入轻微恐慌的我只觉得束手无策。
  “啊——原来在这里呀!”
  以美丽的夜色为背景,一道白皙的影子轻飘飘出现在半空中。那是一位缺乏色素的幽灵少女。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找不到先前的怒意了。
  “智春!还有嵩月同学!你们快点准备!例如去穿鞋子什么的!”
  “操、操绪……?”
  我仰望这位在幽暗中发出朦胧光芒的青梅竹马,嗯考能力暂时中断了。我无法理解她想要我们做什么。所谓的准备是指——
  “快追上去,智春。”
  背后冷不防又有人冒出说话声,我赶忙回头。只见身着全黑连身裙的朱里学姐不知从何时就伫立在那,眼珠还闪烁着赤红的光芒。
  她背上已经安置了个人用的飞行装置。内藏小型喷射引擎的那玩意儿正发出高亢的涡轮扇莱旋转声。怎么又是这个——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朱、朱里学姊……你要……”
  “因为早就预想会有这种事,我在妮娅的身上偷偷安装了信号追踪装置。现在只要照着信号就可以跟踪他们。而且,他们会去哪儿,我心里已经有谱了。”
  呼呼——朱里学姊颇乐地微笑道。是吗,原来她早就察觉到了。
  “跟踪……阿妮娅到底怎么了?她想去……”
  “一定是去找加贺篝吧。她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吗?”
  “嗄……”
  我的脑袋依旧是一片混乱。
  “那阿妮娅是怎么找出加贺篝的藏身之处?况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朱里学姊以莫名有自信的表情摇摇头。
  “这我不清楚。不过,只要跟去不就知道了?”
  “跟去……去哪呢?”
  朱里学姊对还在质疑的我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随后便将目光转向海边。
  她对准漫长延伸的沙滩终点,也就是朝向外海突出的岬角尖端。
  “加贺篝隆也的目的地——遗迹入口啊。”
  在没入幽暗夜色的海平面上,过去曾被当作炮台使用的诡谲无人岛轮廓,模糊地浮现于我的视野中。
  第五章
  拚死的抵抗以徒劳无功收场。
  朱里学姊拎着不情愿的我,将飞行装置的引擎开到最大。同时右臂还抱着嵩月,就这样高
  高地飞上夜空。
  脚底下的夜晚街道快速流过。飞行高度大约是三百公尺,只要摔下去铁定会没命。
  强烈的加速度与空气阻力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朱里学姊背上那个看似玩具的装置可是担台
  了三个人的性命,一想到这点我就头晕了。
  此外,这种装置坠毁的纪录还乡到我根本不敢去数。就算是要追凤岛跟阿妮娅,应该也有
  比较安全的手段吧?
  如果要坠毁,拜托先撑到海面上——正当我以祈祷的心情想着这件事时……
  “……哎呀?”
  朱里学姊发出了惊愕声,我的心脏也差点就停止跳动了。
  “怎……怎么了吗?”
  我以胆战心惊的口气问。
  “妮娅身上的信号追踪装置没反应了。最后的位置是在那座教堂附近。”
  朱里学姊眨着发出鲜红光芒的眼睛,瞬间露出严肃的表情。
  “反应……消失了?”
  “可能是进入地底了。现在还不敢确定……总之先加速赶过去吧。”
  “耶!?”
  学姊无视我们难看的脸色,继续提高飞行装置的运转速度。那对可变翼往后退,并切换到高速巡航模式后,风压立刻以可以把脸打歪的程度扑上来。
  用与其说降落,还不如像是高速俯冲的方式降低高度后,朱里学姊终于抵达教堂的正前方。我则犹如快断气的人躺在坚硬的地表上,同时觉得自己没昏过去真是一件奇迹。
  不多时嵩月也瘫软地坐在原地。她这种露出恍惚表情并瞪大惊愕双眼的模样,平常还真的满难看到的。
  “……大家还活着吧?”
  操绪最后才轻飘飘地降下地面。对于可以摆脱重力影响的她,我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羡慕过。
  尽管操绪嘴里是在担忧,但眼睛却露出了笑意。不过这倒不是她心情好转,而是看到我们困窘的姿态后幸灾乐祸吧。对于被连累的嵩月我虽然感到很抱歉,但操绪的怒气如果能这样平弭就好了。
  不过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阿妮娅的下落。
  “……这座教堂,就是凤岛说他偶然撞见阿妮娅的地点。对吧?”
  我仰望矗立在黑暗小的这座古老建筑物,并喃响叫道。
  “嗯……总觉得很恐怖。”
  操绪不安地皱着眉。事实上,半夜空无一人的教堂确实满恐怖的。建物外观也因老朽而呈现严重的破损痕迹。除了窗玻璃碎裂,出现龟裂的墙壁还到处被藤蔓爬满。这就像是古老强尸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里应该没人住了吧。感觉似乎长时问都不曾使用。”
  “嗯……凤岛也说他是擅自进去睡觉的。”
  那小子竟然敢睡这种地方,我不禁深深感慨着。天晓得他究竟神经大条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阿妮娅要来这里呢?”
  凤岛的事姑且不管,我比较在乎阿妮娅的目的。包括白天在内,她已经二度造访这个场所,如果还要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离谱。
  “——应该是为了追踪加贺篝吧。”
  朱里学姊回答我的疑问。
  “加贺篝……在这种地方?”
  “我猜应该是。白天妮娅大概是发现了加贺篝的踪影,才会抛下操绪一个人追到这里来。
  可能她因为某个理由而无法继续追下去,不过却目击了加贺篝走入这间教堂。”
  “啊……”
  操绪睁大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事实上这是很有可能的。尽管阿妮娅说她在追蝴蝶没人相信,但如果追逐的目标是加贺篝就另当别论了。平日很讨厌运动的她,要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怎么会累到像白天那种样子?
  “第一眼我就觉得这栋建筑物很诡异。看来连接遗迹的秘密通道就在这座教堂里吧。”
  朱里学姊一边踏人无人的教堂,一边颇感兴趣地说着。大概是认为之后已经无用武之地了,她直接让背上的飞行装置分离,并随手扔在地上。
  取而代之从她背上爬出的,是那只难看的无尾熊布偶。亦即炫社长的机巧偶人。没想到那玩意儿也一起被带来了·虽说我觉得一点用场也派不上就是了。
  “才怪。机巧偶人的感应装置在这种环境下比肉眼要强多了。”
  面对我们不信任的眼神,丑陋无尾熊好像在解释什么似地抬头挺胸保证道。虽说这件事无关紧要,但那玩意儿闪闪发亮的眼睛在晚上看起来更恐怖啊。
  “社长,请问你找到了吗?”
  只有朱里学姊以客气的语调询问他。二头身的无尾熊听了慎重地颔首。
  “嗯,地下通道的入口就在祭坛后面。上头还有好几个刚留下没多久的足迹。”
  “足迹……难道是妮娅跟凤岛的?”
  操绪眯起眼,打量满是灰尘的地板。
  “可能性非常高……不过好像还有几组其他人的鞋印……”
  “耶?”
  除了阿妮娅他们以外会造访这栋教堂的,大概就是加贺篝隆也跟他的同伴吧。
  “所以……阿妮娅他们已经追踪加贺篝前往遗迹了?”
  尽管这是可以预想的发展,但还是糟糕透了。
  就连学生联盟的操演者都认为太过危险而不愿深入的遗迹,阿妮娅却闯了进去。此外她甚至还想追赶魔神相克者——加贺篝隆也。
  呵难道……阿妮娅一句话也不说就自己出去,是为了这个缘故吗?”
  操绪以胆寒的声音咕哝着。那是什么意嗯——我忍不住回头对她投以质疑的目光。
  “可能是不想把我们卷入麻烦吧……她因为知道遗迹的危险程度,所以才不愿找我们一起去。”
  “此外……如果她事先跟我们说,一定会被我们阻止……对吧。”
  丑陋无尾熊用跟外表不相称的讽刺态度说道。
  我想他们两人的说法都没错。
  不过如果是带凤岛一起去,就算让那家伙遭遇悲惨的下场,阿妮娅也不至于太心痛。恐怕她单单会找凤岛的理由就是这个吧。
  “不管怎么说,恐怕没时间继续待在这里讨论了。”
  “是啊……我们得加紧脚步。”
  朱里学姊像是试图降低紧张感般,露出开朗的微笑,接着便走向祭坛后方。
  通往地下的入口一下子就被我们发现了。在废弃腐朽的帘幕后方,朝下方延伸的阶梯就位
  于一个空荡荡的黑暗洞穴中。在幽暗的另一头,还传来了些许海水的咸味。
  “原来如此……走这里应该可以沿着海岬下去吧。”
  朱里学姊抱着社长代替手电筒,开始步下阶梯。
  我与嵩月则以胆战心惊的步伐跟在后头。木制的楼梯腐朽情况非常严重,就算是在一般的
  照明下要走都够恐怖了,何况是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里。此外通道的长度也比我事先预想的要
  长很多。
  “沿着海岬下去不就是海岸了吗?那里只有光秃秃的岩地吧?”
  保持沉默会让人咸到更恐怖,于是我便一边走楼梯一边问道。结果说话声在幽暗的空间里
  回荡了好几次,反而使我厌到更加毛骨悚然。
  “以地形结构来说应该是这样。我想这里总不可能挖了海底隧道吧。”
  朱里学姊似乎颇乐的样子,搞不好探索遗迹才是她原本的目的吧?她最爱这种怪里怪气的
  场所了。
  “可是……就算走到岩地又有什么用……?”
  到了附近的地形就已经不适合给观光客游泳了,只有一大片广阔的岩礁。海水在这里也变得非常湍急,险恶崎岖的的岩岸更不适合船只停泊。当然,大半夜的应该也没人回来这里垂钓
  吧。
  据说是遗迹的那座无人岛,却是位于距岬角还有两、三百公尺的近海上。
  如果具备了体力、毅力,以及超强的自信,或许可以从这里游过去吧。不过如果能去港口
  搭船前往,不是比用游的更轻松、安全吗?
  “或许吧……不过,那里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岩地喔。”
  朱里学姊发出“呼呼”的满足笑容,接着便停下脚步。原来是阶梯已经到终点了。
  在那之前的通道与其说是石砌的,还不如更接近天然形成的洞窟,脚底下的地面相当湿
  滑,岩石与岩石的缝隙间还长满了青苔或藤壶之类的玩意儿。
  穿过这部分并不算长的洞窟后,我们果然来到了海岸边。
  在教会所矗立的海岬正下方,这里的岩地被海浪侵蚀成形状扭曲的风貌。
  应当是遗迹的那座无人岛就在我们正前方的近海上。
  然而我们所位于的岩地,竟然有一条笔直通往无人岛的道路。
  我们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条道路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们这件事,当然地图上也缺
  乏记载。
  站在海岬上应该也很难发现这条路。那条道路就像轻飘飘浮在海面上的一条细长桥梁。或
  许是使本来沉没在海水下的岩石浮出水面,并修建而成的吧。
  正当我们为了如此异样的光景而傻眼时……
  “原来如此……是利用海水的涨退潮……”
  无尾熊感慨地说道。
  “这条暗礁只有在海水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藉由人工修筑后,就变成一条隐密的道路
  了。”
  “啊。”
  我恍惚地眺望着脚底下的奇妙岩地。原来如此,与其说让岩石浮起来,海平面降低才是比
  较合理的解释吧。
  根据岩地被浸湿的情况判断,这里的海水高低潮差大约是两公尺。因此我们先前所通过的
  洞窟,在涨潮时势必会被海水淹没。
  操绪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
  “嗯……法国有某间修道院也是类似这种厌觉耶?就是只有退潮时才会与陆地连接。”
  “没错没错。法国那座岛是在英法百年战争时充当要塞使用,在某些年代则是被拿来当作
  监狱。”
  丑陋无尾熊开始炫耀自己的无谓学识。
  朱里学姊则对那些闲话视若无睹。
  “原来如此,平常遗迹的入口都是在海平面下。所以从岛上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出入侵
  遗迹的路线……”
  朱里学姊以充满自信的表情微笑道。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难道加贺篝与阿妮娅他们……已经从这条路走过去了?”
  如果是我们带阿妮娅来,铁定不会选择这种奇怪的路线进入遗迹吧,光是想像那种场面就
  让我心情灰暗。
  但很遗憾地,朱里学姊却没有否定那种可能。
  “是啊。我猜加贺篝已经从这条路过去了……时间大概是半天以前的白天吧。”
  “半天以前?”
  “一般来说,每天都会有两次的退潮时间。”
  “啊……”
  发现我狼狈的模样,朱里学姊愉快地点点头。
  “妮娅白天来的时候,一定是发现要开始涨潮了,所以只好暂时放弃追踪加贺篝。”
  “原来是这样……所以阿妮娅才要趁晚上偷偷溜出民宿……”
  “是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下次退潮。”
  朱里学姊指着大家头顶上的月亮说。
  “也就是说,如果放弃现在的机会,下次就要等明天中午才能赶往阿妮娅那边了。”
  得加紧脚步了——她边说边拖着布偶,从湿滑的立足点冲出去。
  莫可奈何下我只好也追了上去。无意问我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转身拔腿就
  跑,但不论怎么害怕,现实情况都不允许我那么做。包括把阿妮娅带回来,以及调查关于机巧
  魔神的事,都必须进入那座遗迹才能实现。
  感觉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岩礁,最宽的地方也大约只有两公尺。
  加上表面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脚边的波涛给卷走,恐惧与疲惫两种感受同时压迫
  着我。
  然而比起游泳过去,这样子还是既快速又轻松多了,我们大约只花了五分钟便抵达那座小
  岛。
  “那个……”
  先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嵩月,到了这时才欲言又止地开了口。
  我与操绪都用不解的表情回头看她。嵩月虽然因此显得更犹豫,但最后终于还是下定决
  心。只见她迅速朝陆地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有退潮时才能通过,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半天后才能返回……?”
  “……”
  经她这么一提我才发现,不只是洞窟在退潮以外的时间都会被海水淹没,遗迹这边的入口
  情况应该也类似。想要用游泳的方式离开应该很困难吧。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心想。半天不吃不喝大概还能支撑过去,况且只要在那之前跟阿
  妮娅会和就没问题了——
  结果嵩月的表情却更困窘了。
  “那,民宿的工作……?”
  “啊……”
  我顿时想起外表像佣兵的壮汉——大原叔叔,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敌前逃亡者,一律就地
  枪决——不知为何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浮现在我脑海。
  如果半天都不回去,就毫无疑问是跷班了。此外就算我们以最快速度找到阿妮娅,也得趁
  涨潮前努力赶回民宿。
  “……”
  我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来时的道路。
  貌似漂浮在海面的岩礁,已经开始被逐渐涨起来的海水淹没了。
  O
  好不容易抵达遗迹内部,这里的景观已完全变为人工的隧道了。
  长期被海水侵蚀的入口附近虽然裸露出原始的岩地表面,但愈往里面走,以水泥铺设的面
  积就愈大,最后终于转为一座巨大的地下人工设施。
  这里跟洛高的地下遗迹气氛有些许不同。
  厌觉就像是把核能电厂或水坝之类的大型人造物体直接埋入地底一样。这让我不禁担忧,类似核电厂爆炸或溃堤之类的恐怖事会不会也在地表下发生。
  地下独有的阴湿空气、缺乏照明的黑暗隧道内部,再加上四处蠢动的大量海蟑螂,这样的环境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此外,归路还会因为海水涨潮而沉没,大概很难想出比这更糟的场所了。我觉得只要一不留神,自己就可能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甚至胡言乱语地张口大吼。
  而且我们完全没携带潜入地下用的装备,唯一可以凭藉的照明就是这只难看的无尾熊。
  在幽暗中如采照灯般闪闪发亮的无尾熊眼珠,尽管依然让人厌到嗯心,但现在也没有抱怨的余地了。
  我们让抱着布偶的朱里学姊走在最前面,我与嵩月则在后头手牵手亦步亦趋。
  操绪看到这种情形似乎很不满,但我也只能装作没注意到了。在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态下,真希望她可以别那么斤斤计较。
  “……阿妮娅真的敢走这种路吗?”
  我仰望那条朝上延伸的滑溜坡道。由于遗迹内部的高低落差还挺大的,让人难以掌握完整的地貌与距离厌,方向感之类的更是早就被搞迷糊了。
  “看来应该是这样。”
  朱里对我们嫣然一笑,并指向滚落在墙边的岩石。
  咔嚓——只听见堆积如山的铁屑应声崩塌。唔——我也不禁自喉咙发出一声。看起来像岩
  石的那玩意儿,其实是貌似寄居蟹的机械驱动人偶。这种自动装置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遗迹用,
  也是“第一轮世界”所留下的遗产。
  “机巧护卫机……”
  “看这种破坏的方式,应该是出自凤岛的魔精灵吧。上头还有最近才沾上去、尚未溶解的冰块碎片呢。”
  朱里学姊观察被破坏的机巧护卫机装甲表示。
  果然阿妮娅跟凤岛就在遗迹的深处。此外依旧保持功能的遗迹防卫系统,也被他们二排
  除了。
  “至于破坏封锁的通道分隔墙,应该是加贺篝干的好事吧。为了防范入侵者所设下的陷
  阱,想必大部分都被先进来的人解决了,不过还可能有漏网之鱼,所以我们不能放松戒备。”
  朱里学姊眯起那双几乎要溶入黑暗的红色眼珠,笑着说道。
  “不能放松戒备……请问,该怎么做?……”
  “总之,不可以离我的位置太远……”
  话说到一半,朱里学姊突然陷入沉默。她无声无息地转过高眺的身子,瞪着头顶上那一片
  漆黑。
  她眼珠子所发射的光芒也顿时增强。

  之后,吓死人的爆炸声便在隧道内响彻起来。
  位于远处的黑暗顿时被白色的闪光所划破。那是火药燃烧时所冒出的蓝白色火光。
  结果爆炸的地点似乎比我想像中要近。虽然黑暗可能导致距离感出差错,但我猜爆炸离我们可能还不到一百公尺。慢了半拍袭来的爆炸震波令我不得不眯起眼,一股刺鼻的烟硝味也紧接着而来。
  “……妮娅,不好了……!”
  朱里学姊用力蹬向地面·真是惊人的爆发力啊。她光是这一踢就冲到了距我们廿公尺以外之地,下一秒钟她的身影便完全融入黑暗之中了。
  我只能愕然地目送她消失。
  你倒是说说看,这要我们怎么跟上你的脚步啊!
  “智春!”
  操绪在我耳边大喊着。
  她的声音让我瞬间回过神。我立刻拉起嵩月的手,努力朝朱里学姊消失的方向冲刺。
  嵩月在途中拾起了被学姊扔下的布偶。那只眼神凶恶的无尾熊再度帮我们提供光源。托了那家伙的福,至少我们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了。
  爆炸引发的火焰依然在通道深处燃烧着。
  至于那个不断回荡的高亢声音,应该是来自阿妮娅吧。虽然我不清楚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必不是可以坐视不管的状态。
  我被阿妮娅的叫声完全吸引注意力,一时忽略了脚底下的状况。
  “唔哇!”
  因此当我踩到了某个软绵绵的物体后,立刻一个踉舱摔了下去。
  被我拉着手的嵩月也随之失去平衡,幸好她死命踩稳脚步,最后没跟我一块摔跤。不过相对地,她的脚边却传来一阵“咕喔”的男性惨叫声。而且那还是我似曾相识的声音。
  在黑暗的道路正中央,有个家伙就这么无力地躺在地上。
  爆炸引起的火焰照亮了他的侧面——
  “凤岛!”
  被我与嵩月连袂踩上去而发出虚弱呻吟的,就是那位银发的恶魔少年。原本应该跟阿妮娅
  一起闯入遗迹的凤岛,不知为何会单独倒在这个地方。
  此外凤岛还满身都是血迹。潮湿而温暖的液体沾满了他全身。这是因为刚才的爆炸所导致吗?
  “凤……凤岛?发生了什么事?你该不会是被机巧护卫机给——”
  “原来是夏目啊……别说傻话了,那种破铜烂铁岂能奈何得了本大爷!”
  他的口气比平常更粗暴,这也让他马上又激烈地咳了起来。看样子他的伤势比我想像中更严重,光是要呼吸都非常辛苦。
  “可恶,这回真的得认栽了……那些家伙竟然比我们先一步……”
  “那些家伙?你是指加贺篝他们?”
  “不是……是学生联盟的……”
  凤岛试图自行坐起上半身,却中途便无力地躺了回去。他以颤抖的指尖对准通道深处,似乎希望我们先走。恐怕阿妮娅便位于他所手指的方向吧。
  “我明白了。凤岛,你乖乖待在这,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虽然我并没有帮助凤岛的义务,但看到认识的人死掉总觉得怪怪的。我小心翼翼把他抬到通道的角落,然后才再度拔腿狂奔。
  “唔!”
  但没过多久,四周的景观就截然不同了。我环顾这里的样貌,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们正位于一座巨大的地下空洞。
  无数的竖坑相互连结,形成了这个广阔无比的圆筒状空间。抬头仰望会让人脖子酸痛,朝下俯瞰又会让人双腿忍不住发软。这个地方就好像把大规模的发电厂直接沉入地底下一样。
  空洞的面积几乎等于一个小型的棒球场,而高度则轻松可容纳十几层楼的建筑。露出钢筋的狭窄通路便在这个巨大的空洞内层层叠叠地交错着。
  朱里学姊伫立在通路的半途上。她并没有回头注意我们,只是压低身体重心,毅然地朝前摆出战斗姿势。
  她所散发的强烈杀气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朱里学姊所睥睨的方向,有一群身着陌生制服的少年少女。
  那是我曾在加贺篝藏身公寓见识过的家伙。他们给人的厌觉几乎都是来自上流社会,容貌与打扮都是一副精英的模样。这些人想必就是学生联盟的武装学生指导员及其部下了。
  我很快确认位在正中央的那名男性就是领导着——因为只有他所着的制服与众不同。
  你是哪国的王子吗——我很想对那家伙这么吐槽。除了缀满波浪摺边的丝质衬衫外,他还以右手握着一根像是乐团指挥用的指挥棒。
  首度见识雪原瑶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这家伙的程度又远在其上。所谓的GD,该不会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吧?
  被称作里见恭武的这名丝织衬衫男,乍看下就像是充满了梦幻气息的一名少年。
  他的身高与操绪或嵩月差不了多少,五官也充满了女孩子气。
  但在脸上浮现柔和微笑的他,脚底下——从长长延续的黑影中所伸出,一个正在睥睨我们的家伙,却是架身披甲胄的巨大机械人偶。
  手中握着突击长枪(lance)的藏青色巨人——机巧魔神。
  把凤岛打得遏体鳞伤并倒地不起的——想必就是这家伙了。
  此外在里见恭武的背后,还有一名娇小的少女像是罪犯一样被绑住双手、动弹不得。
  O
  “……阿妮娅……”
  我愣愣地唤着少女的名字。那位金发小妹妹抬起头,双唇还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你们要来——她应该是在口中如此抱怨吧。
  我则不禁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个笨蛋,现在根本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吧!
  “——里见恭武,你在搞什么鬼::”
  朱里学姊以凛然的口气叫道。她如今的表情应该是我认识她以后最恐怖的吧。
  “学生联盟的GD对其他学校的普通学生出手,这已经严重违反规定了。就算是把你的GD身分拔掉都无法弥补,搞不好连你们学校的全体学生会成员都得陪葬。”
  然而里见恭武听了,却露出爽朗的笑容并摇摇头。
  “我感到很悲伤。”
  他嘲讽似地歪曲着嘴唇。
  “如此忠实地善尽职务,却无法得到他人的理解。我只不过为了保护这位少女——”
  “你说保护?”
  朱里学姊的声音中完全没有温度。
  (插图)

  里见恭武以做作的笑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没错。这里是由学生联盟管理的甲级危险设施。如果一般学生不小心闯了进来,理应由GD负责保护吧?”
  “把年幼女孩绑起来的人还有脸讲这种话?”
  朱里学姊冷漠地咒骂对方,但里见却以忧伤的眼神回报:
  “这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处置措施。因为我们接获了遭通缉的魔神相克者闯入遗迹的情报。
  因此尽管有点剥夺人身自由,还是得以安全为优先考量。”
  隔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朱里学姊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只是想把那女孩当作人质吧。目的是为了引出加贺篝隆也……”
  里见这时抬高音量笑道:
  “食运族恶魔——阿妮娅·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总督干金,不就是加贺篝隆也的契约恶魔——克莉丝汀·福尔切的亲妹妹吗?”
  他愉快地眯起眼睛,语气中不带丝毫罪恶感。
  “为了替姊姊赎罪,她稍微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我也是干百个不愿意哪。”
  里见恭武以仿佛在演戏的夸张动作摇摇头。
  听了他的话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气得发黑了。这种超过极限的怒意让我双臂不住颤抖。
  里见恭武到了这时才总算发现我的存在。
  “哎呀……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他以跟现场气氛不搭的亲切口吻喃喃说道。随后那家伙便注视我,露出好像在动物园看到
  稀有生物般的表情,同时微微歪着脖子。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在加贺篝隆也的公寓走廊出现过的人。当时你带的好像是另一
  个女生吧,真令人羡慕啊。”
  他以不带感情的笑容敷衍几句,接着又吊起自己那对薄唇。
  “不过,这里不是让你们玩耍的地方。如果你们愿意乖乖回去我会很高兴。”
  我被他那种充满无止尽恶意的气息给压倒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处在明显优于我们的立场上,而里见恭武则非常享受这种状态。
  正如朱里学姊之前转达给我们的传闻,这家伙比先前遭遇的每一个操演者都还恶质。
  “很遗憾,恕难从命。”
  朱里学姊代替沉默的我如此告知对方。她的语调甚至可说是非常温柔。
  “负责照顾那孩子的,是我们洛高科学社。”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
  里见恭武露出好像很厌兴趣的微笑。朱里学姊脸上的表情也很柔和。
  “答案——就是这个!”
  她瞬间发射藏在上臂内部的飞弹。
  接着大腿里的飞弹也倾巢而出。
  大量飞弹以稍微隔了半秒钟的时间差攻击扑向里见恭武及其部下,毫不留情地在那些人的立足点引发爆炸。鲜红的火光一举打破黑暗,但漆黑的烟雾又紧接着遮蔽了对方的视野。
  “智春!趁现在抢回阿妮娅逃跑!机巧魔神交给我对付!”
  朱里学姊回头对我大喊,我这才回过神。
  “知……知道了!”
  脑袋尚未完全理解学姊的话,身体就先自动冲了出去。
  里见的部下们正陷入混乱。那些人应该完全没料到,看似普通的女高中生四肢内竟然会射出飞弹吧。如今正是救出阿妮娅的唯一机会。趁飞弹爆炸造成的黑烟散开前,我一口气缩短与阿妮娅的距离并试图救回她。
  然而真不愧是熟悉战斗的GD。里见恭武迅速从一开始的惊慌恢复正常,那架藏青的机巧魔神也挥舞巨大的手臂,利用风压将爆炸烟雾一举驱散。
  我只距离阿妮娅数公尺了,但去路却被里见的其中一名部下挡住。那是一名跟杏感觉有点像,运动神经似乎很发达的少女。她压低重心摆出武术的架势,一把抓住试图撞过去的我,并强力地转动我的手腕关节。啐,这也太厉害了吧——!
  “交给你……对付?这种微不足道的烟火也能打倒我的‘苍铅’吗?”
  里见恭武嘲笑道,他的藏青机巧魔神确实毫发无伤。
  苍铅应该就是他的机巧魔神之名吧。那是冠上金属之名、据传总数仅有十架的GD专用机
  巧魔神。
  “是啊……飞弹看来是不管用了。”
  朱里学姊露出自信的微笑,并将纤细的右臂伸至头顶。
  “那么,试试这个如何——?”
  “!”
  里见恭武脸色大变。那是因为朱里学姊苗条的身躯突然散发出强大魔力。
  “比幽暗更混沌,比绝望更痛心——”
  朱里学姊的双唇连缀起判若两人的冰冷声音。
  蓝白色的雷光包裹住她的右臂。那是与机巧魔神性质相同的骇人魔力光芒。
  经过机械化的朱里学姊躯体内,也使用了部分机巧魔神的零件。所以她亦能使用类似机巧魔神的力量。
  “——那是感叹科学之罪的牙!”
  闪亮的箭矢应声射向了藏青的机巧魔神。
  这是朱里学姊的王牌——魔弹。使出这招所造成的强大负担虽然会伤害她的肉身,但破坏力也是无比惊人。与机巧魔神同质的恶魔之力,理应能轻松贯穿机巧魔神的防御才对。
  “苍铅!”
  里见恭武立刻呼喊自己的机巧魔神之名。
  藏青的魔神自右手伸出突击长枪。不对,那把武器乍看下像是古代骑士的长枪,但尖端其实有螺旋状的沟纹。马达启动与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后,锥形的枪尖便开始高速旋转,感觉就像一把电钻。
  这样的武器与朱里学姊的魔弹展开正面冲突——
  “呃::”
  朱里学姊也不禁面露焦躁之色。
  里见恭武的《苍铅》不为所动,依旧保持伸出突击长枪的姿势。不但身上的装甲丝毫无损,甚至四周也没有扬起半点灰尘。
  朱里学姊的杀招——魔弹被消灭了。
  这并不是被防御或巧妙躲开,而是遭到了无效化。那把长枪可以让魔力自行瓦解、消失恐怕这就是机巧魔神《苍铅》的看家本领吧。
  第一眼似乎会认为这种能力毫无意义,其实并不然。
  能让其他机巧魔神的攻击自行消灭,这也就代表敌方机巧魔神的各种防御对里见都起不了
  作用。就连号称GD最强的机巧魔神《白银》,其绝技——空间切断也不能用在《苍铅》身
  上。里见恭武GD的身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至少他的机巧魔神实力非常强大。
  “……真了不起啊,黑崎朱里。连我都吓了一跳。”
  里见恭武缓缓浮现笑容并吐了一口气。
  他眼神里原本瞧不起朱里学姊的从容之色消失了。看来那家伙要认真起来了。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稍微严肃一点比较好。来……我们开始演奏吧。”
  里见高高举起指挥棒,同时大声宣布道。
  一瞬间,他的部下们所散发出来的气氛也变了。
  原本扭着我手腕的那位少女,突然失去力道并直接放开我。随后那些人脸上又浮现出奇异
  的表情。在排成蜿蜒的诡异队伍后,里见的部下纷纷为了集中意识而闭上眼睛。
  接着,他们脚底下的影子颜色都变了。那是比黑暗更深沉的虚无之色。
  “嗄!?”
  我不禁毛骨悚然起来。如同瘴气般的魔力迅速奔流着,周围同时充斥起令人不快的震动声。里见的部下们影子被一一拨开,有什么从那些人的脚底下一起现身了。
  由机械驱动的巨大人偶。
  而且不只是一架而已。
  里见的部下一共有八名。扣除正在警戒阿妮娅的那两人,有六架机械人偶同时从其余六人的影子里出现。那全都是缺乏鲜艳色泽的灰色机械恶魔。
  “怎么可能……就算是GD,也无法带这么多操演者……”
  朱里学姊的声音既微弱又颤抖。听完她的感想后,里见很满足地笑道:
  “你很惊讶吧。这就是我们狭浦高中上院学生会自豪的量产型机巧魔神——※电石。”(译注:一种呈绿色或灰黑色的粉末或块状固体,又名乙炔钙。)
  “量产型……!?”
  “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仿冒品就太天真了。它们除了跟真正的机巧魔神一样装备护法装甲,还具备对恶魔用的重兵器。”
  在里见的说明结束前,六架量产型便完全现身于众人面前。
  所谓的电石,比一般的机巧魔神要来得小。缺乏装饰的机体外观看起来也很廉价。如果把机巧魔神譬喻成纯手工打造的工艺品,这种量产型就名符其实是大量制造的工业产品了。
  但量产型的左臂却装设了大口径机关炮,右肩还有一门巨炮。那玩意看起来比朱里学姊平日爱用的家伙更为巨大、凶恶。如果被那种火炮命中,一般人恐怕已经不成人形了。
  “智春,快召唤黑铁——”
  操绪在我耳边喊着,但我却以怯懦的眼神回望她。
  没错。我的机巧魔神——《黑铁》确实有能力打倒这些量产型机巧魔神。
  量产型的火炮无力击穿《黑铁》的重力障壁。此外《黑铁》的重力球应该也能轻松破坏量产型的护法装甲。然而……
  如果要全部破坏六架电石,到底得花费多少的魔力呢?
  而为了制造出那庞大的魔力,又得牺牲操绪多少的灵魂——?
  “智春!”
  操绪再度呼喊一声,我这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等我惊醒时,灰色的量产型已经来到我面前了。只见那玩意儿以机械人般的呆板动作举起手臂,为了抓住我而将指尖伸来。
  “快退下!”
  清脆的说话声与灼热的火焰同时自我头顶呼啸而过。两者的来源都是嵩月。她的黑色长发仿佛能划破空气,并以自手中膨胀出的巨大火球从侧面袭向量产型的机体。
  电石的机体剧烈摇晃了一下,但也仅只如此而已。
  灰色的装甲表面浮现魔法阵般的纹路,成功挡住了嵩月的烈火。看来对手的装甲确实施加了防护魔法用的护法结界。
  “够了,智春,快带着奏逃跑!”
  被绑住的阿妮娅喊道。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公尺,但这数公尺的隔阂却充满了绝望。
  “智春,快叫出黑铁呀!”
  操绪的焦急声音再度传来,但我却一动也不动。
  只有朱里学姊左手上的霰弹枪怒吼几乎没停过。但那也只能在里见的《苍铅》表面激荡起微弱的火花而已。以对人员来说过于强力的鹿弹,用在机巧魔神身上几乎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里见只是愉悦地欣赏这种光景。
  “我的部队本来是为了对付加贺篝隆也用的,不过先来场实战测试也好。我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欣赏够了,便优雅地举起指挥棒。
  “——射击!”
  伴随着这声令下,量产型的炮口依序冒出火光。对手所发射的是对恶魔用的护法榴弹炮。
  凄厉的爆炸迅速吞没了朱里学姊所位于的场所,水泥碎片朝四处飞散。
  “嗄……!”
  “朱里学姐——!”
  阿妮娅与我的惊呼都被之后的鲍照震波掩盖掉了。原先朱里学姐的立足点已经被炸毁,她
  正与残骸一同如雪崩般坠往遥远而幽暗的地底深渊。
  “智春!”
  操绪的喊叫声也变得极其高亢。她似乎很痛恨自己没有实体的手,只能用穿过我身体的手
  用力槌打我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不召唤机巧魔神——!”
  就在这时我们的背后又引发一次爆炸。电石的其中一架因为脚部严重损毁而倒地了。
  以灼热火焰形成一把刀的嵩月,正激烈地颤抖肩膀喘气。她成功以凝缩的魔力击破了量产
  型的护法装甲。虽然并没有完全致命,但至少让其中一架无法移动了。
  只可惜嵩月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她似乎因为贫血而当场跪了下来。原先覆盖她全身的火焰
  结界也随之消失,露出底下如纸般苍白的肌肤。
  “嵩月!”
  我抱起快要倒下去的她,并与被敌方囚禁的阿妮娅面面相觑。当我们的视线一对上,那位
  小个子的金发留学生便毫不质疑地大叫:
  “快走!”
  “唔!”
  这句话就像让我触电似地拔腿狂奔。
  “……智春……”
  位于我背后的操绪,只能以难以置信的表情愕然目送我逃跑。
  我无法回头望向她。毕竟我可是扔下阿妮娅逃之天天,不论用什么藉口都无法让人接受
  吧。
  但如果这样可以拯救操绪的话——
  “很遗憾,我不能让你随便离开。”
  里见恭武这时再度举起指挥棒。宝贵的一架量产型受损,似乎让他非常不满。他的表情充
  满了刻薄的笑容。住手——阿妮娅悲感的喊叫也是在同时发出。
  里见以扭曲的表情转头望向我,并朝我所位于的方向伸出指挥棒。
  “射击!”
  电石的炮口再度喷火。
  近距离袭来的爆炸威力将我弹出了数公尺远。随着同时被摧毁的金属制立足点,我也落入
  了底下那永无止尽的黑暗深渊。
  尽管感觉好像无限漫长,但实际上坠落的距离只有十公尺左右吧。我被大量的气泡所包
  裹,身体沉入了幽暗的水中。
  冲击力令我的意识蒙胧起来。
  就算这样晕死过去也不足为奇,但嵩月在我怀抱中的体温却勉强维系住我的意识。我不能
  让她死——这股责任感驱使着我,让我像是自动化的机械般采取行动。
  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接着利用身体自然的浮力浮出水面。确保嵩月的呼吸顺畅后,又
  以异常冷静的态度检查四周环境。我一点也不觉得紧张或恐怖,就好像自己已经不再是夏目智
  春一样。我脑内似乎有个开关被扳动过,所以才能以判若两人的淡然态度行动。
  “——夏目学弟,在这里。”
  在幽暗中,终于有道微弱的光线浮现于视野。
  那是发自丑陋的无尾熊布偶。社长的机巧偶人在岸上闪烁着双眼,基本上应该算正试图帮
  我吧。
  我抱着意识尚未恢复的嵩月,顺着光线游向岸上。
  沉淀在遗迹底部的,看来应该是海水没错。由于比重的缘故,身体似乎还满容易浮起来
  的。就算穿着衣服游泳也不怎么累。
  “幸好你们两人还平安无事。”
  布偶协助我爬上岸边,看来那家伙的力气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要来得大。
  “……托了嵩月的烈火保护,我才没有直接被榴弹炮命中。”
  我边调匀呼吸节奏边回答道。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些还是令我毛骨悚然。如果没有嵩月,此刻的我铁定已经变成沉入水底的肉屑了。
  至于我的救命恩人嵩月,此刻则脸色苍白地躺着。
  那张美貌的脸孔上毫无血色,体温也像是结冰了一样。就跟客机事件时的情况相同,她因为发出超过极限的魔力而完全失去了生气。尤其现在的她又是大病初愈。实在太勉强了,当初不应该让她来这趟才对。
  此外还有一人则不见踪影,那就是理应随时伴我身边的幽灵。
  “操绪……”
  我的呼唤并没有回应。按住自己的脑袋叹息后,我才发现从刚才就厌觉到的强烈头痛与晕眩,似乎正是操绪不见的原因。
  当操演者的脑部机能出现异常时,就无法顺利连接身为射影体的她。
  “是脑震荡?因为摔进水中的缘故?”
  “大概吧。只觉得意识有点模糊,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就恢复了。”
  我露出自嘲的笑,刚才沉入水中之时,之所以能冷静采取行动,搞不好完全是出自意识朦胧
  的缘故。如果有人叫我再来一次,我可没有能重复成功的把握。
  “我明白了,先移动到安全的场所吧。你有办法走吗?”
  “请等一下。在那之前要先找到朱里学姊……”
  我回顾背后的幽暗。学姊应该也落下了这广大的地下空洞某处才对,我虽然很希望她平安
  无事,但在那种状况下恐怕很难毫发无伤。搞不好她还沉在水底,如果不赶快协助,她就会有
  性命之危。
  “黑崎没事——至少目前是这样。”
  布偶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我则对那家伙投以狐疑的目光。
  “我在社办透过萤幕监控她的生理资讯。虽然没办法掌握她的精确位置,但至少心脏与体
  温都还保持稳定。只不过她可能也暂时失去意识了。”
  “原来如此……”
  太好了,我终于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姑且相信社长吧。至于被里见恭武囚禁的阿妮
  娅,在失去人质功能前应该也还是安全的。
  这么说来,我最该担忧就是嵩月的身体状况了。
  “这垣附近有可以让嵩月休息的地方吗……”
  呵应该有——如果我的预测无误。”
  “……预测?”
  “嗯。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掌握这座遗迹的构造了。这里说不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地
  方。”
  “社长是……什么意嗯?”
  我低头俯瞰似乎乐在其中的布偶,有点胆寒地问着。
  “当你见到这座遗迹时,第一个联想到什么?”
  “这个嘛……类似发电厂之类的吧。”
  我想也不想就用半自暴自弃的口吻回答。坚固的外墙与巨大的竖坑,此外还需要大量冷却
  水的设施。根据我那贫乏的知识,除了发电厂实在想不出别的。况且这里的位置又在海边。
  “原来如此,你的判断很正确。”
  被布偶佩服一点也不让人高兴就是了。
  “以构造来说确实很接近。但这里应该是超弦重力炉的实验设施才对。只不过同样是实验
  设施,洛高地底的遗迹规模跟这里完全不能比。”
  “超弦重力炉?”
  “嗯”
  丑陋无尾熊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就不知为何陷入沉默了。那家伙回头注视空无一物的幽暗
  空问,摆出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模样。
  “……社长?”
  “不妙。”
  “咦?”
  “有追兵。是里见恭武的两名部下,大概是为了给你致命一击才追来的。”
  丑陋的无尾熊布偶发出了不符其貌的严肃警告声。我不禁暗自叫苦。
  “那些家伙……怎么连这里也……”
  “因为对他们来说,你知道太多了。包括他们危害一般的学生甚至掳来当人质、明显违背
  了GD的职务,此外还有量产型存在的秘密。”
  社长冷静地指出这几点,我则厌到脸颊的肌肉正发出痉挛。老实说那些事我一点也不想知
  道。
  我将还在昏睡的嵩月轻轻栘到柱子后方。这么一来至少那些追兵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你打算怎么办?”
  布偶仰头望着我问。我则抱起它那袖珍的身体。
  “我要把自己当成诱饵。因为现在我没自信可以带嵩月一起逃跑。”
  “既然如此,就赶快离开此地吧。对方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把我藏在附近。”
  “很抱歉,社长必须跟我走。如果不显眼的话,就没办法成为诱饵了。”
  我无视自私的布偶意见,直接来向分岔的通道深处。
  这里应该是搬运物资用的隧道吧。因为宽度足以容纳两、三辆车并行。
  我拖着湿答答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
  大概是掉落水面的疼痛所影响,我的膝盖与脚踝感觉都怪怪的。脚步也沉重到连我自己都
  想笑。
  “社长,可以拜托冬琉会长来救援吗?包括朱里学姊、嵩月,还有阿妮娅……如果可以还
  要救那个笨蛋凤岛。”
  “我明白了。不过救难队即使赶到,要进入遗迹也等得……”
  “是啊,要明天中午才能进来。”
  我露出苦笑。离下一次退潮时间还有半天,如果能撑到那时候就可以期待援军了。社长本
  人如今还在遥远的自家,透过这只布偶的眼睛掌握状况。要完全绝望似乎还太早了。
  但我被追兵狙击也是事实。体力差不多到临界点了,里见的部下正确实缩短双方的距离。
  再这样下去,想要连续逃跑半天大概只有信赖奇迹了,不,与其担心那个。
  “不好……前面还有一个家伙在埋伏……”
  “耶?”
  当布偶提出警告的同时,那里果然有些许灯光冒了出来。
  我以绝望的心情抬起头。有位眼熟的少年正在道路的另一头走着。那张脸确实是里见的部
  下其中之一。
  没过多久背后也响起了脚步声。那则是发自身穿同样制服的少女二人组。
  他们似乎一开始就打算前后夹击我。我虽然拚命地逃跑,最后却反而落入他们的陷阱。连
  我自己也觉得这实在是愚蠢到极点的行动。
  我驱使着朦胧的意识努力寻找逃亡路线,最后溜进了通道旁边的小岔路。只不过这条昏暗
  的空间只持续了五十公尺,便碰到了尽头。
  我因为耗尽残存的体力而当场跪了下来。耳中只听见带有嘲讽意味的“喀喀喀”笑声。
  “啊……在这里在这里。”
  “喂,可以把那个人杀掉吗?”
  “可以啊。真受不了,他何不乖乖地受死呢?”
  里见的部下现身了。此刻的我已经无路可逃。
  从他们那做作的笑容脚底下,灰色的机械人偶一个个冒了出来。
  是量产型。
  三架机巧魔神的仿制品,以手臂上的机关炮对准我。
  我则静静地吐了一口气。
  最后浮现在我眼前的,是嵩月平日那种困窘的表情。
  此外,还有操绪那不知为何愤怒异常的脸。
  O
  一个异常怀念的声音把我唤醒。
  “——智春……讨厌啦,智春呀。”
  我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个幸福的梦。在梦里,有人以温柔的臂膀抱住我。裸体互拥的感觉
  真舒服——我以极其单纯的感动心情嗯索着。然而作梦的美妙厌受最后还是离我远去,只剩下
  冰冷而僵硬的地面。
  我缓缓睁开眼皮,淡色的少女轮廓就位于我的面前。她正俯瞰着还有点爱困的我。
  “啊,终于醒来了。”
  她轻松地吐了一口气笑道。
  我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看到她这种笑容了。
  “操绪……?你复活了吗……”
  每当我想挪动身子,酸痛感就充斥于每块肌肉,不过先前的头痛倒是消失了。我也不再咸到晕眩。由于脑部的机能已经恢复正常,射影体才能回复连结吧。
  我努力爬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个人的膝盖上。我扬起头,刚好与正在担心我的一位黑发少女四目相交。以她的膝头为枕,无防备地在她面前露出睡着时的表情还真是丢脸。不过也难怪刚才自己会睡得那么舒服。虽然这么说有点贪心,但我真希望还能再睡一会儿。
  “嵩月……”
  我喃喃唤了一声,嵩月则露出腼腆的微笑。不知为何她会露出如此羞赧的表情。看来她的脸色已稍稍恢复红润,得知她恢复意识这点也让我大大松了口气。虽然问题的根本依旧没有解决,但我却厌到十分开心。
  “这里是……?为什么我会……?”
  搞不清楚状况的我这才环顾四周。
  这里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逃进的小路。
  周围之所以会变亮,则是因为附近有摇曳的火光。有人从附近捡来了木柴并升起营火,我想应该是嵩月所为吧。小小的一堆营火也能让人如此安心,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营火旁边还烘着我不知何时被人脱下来的衣服。此外也包括嵩月的上衣。此刻我身上只穿着内裤而已。虽然外观跟一般的海滩裤没两样,但我却觉得格外不好意嗯。
  我想起先前那种被濡湿的衣服夺去体温,几乎快要冻僵的感受。
  幸好如今那种寒意已经消失无踪了。虽然我几乎完全不记得,但却有印象是某人把我抱起来,并利用自己的体温帮我保暖。那种残存在意识角落的肌肤相亲感受顿时苏醒,让我的脸猛然变红。对我来说那是相当不得了的体验,但现在却不是感到欣喜的时候。或许我该硬生生把那种幸福的心情隐藏起来。
  “那个……谢谢你,嵩月。”
  我穿回几乎已经烘干的衣服,对嵩月表达感激之意。嵩月则不知为何好像被吓到似地眨着眼睛,还微微侧着脖子。
  “我快要冻僵时,是你救了我吧。嗯,真的太感谢你了。”
  你在胡说什么——操绪也以讶异的眼神瞪着我。只见嵩月露出害羞的困窘表情,怯生生地摇着头,似乎很难启齿地开口道。
  “啊……那不是我,而是社长……”
  这回轮到我大吃一惊了。
  “耶?呃,难道连用身体保暖,也是……”
  “……”
  嵩月以非常抱歉的神情,严肃地对我点点头。
  我终于知道被人假结婚真诈财后,失去所有财产是什么厌觉了。唔喔喔——好苦闷啊!我
  打量着那只正在悠闲烤火的丑陋无尾熊。没错,正是这样,布偶抱起来的确是挺温暖的——我
  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如果因为此事而被突然唤醒奇怪的癖好该怎么办。
  我为了摆脱令人厌恶的过往而将视线从布偶身上栘开——但这时映入视野角落的光景却令我大为惊骇。
  那是量产型。
  灰色的机巧魔神残骸四散在狭窄的通道各处。
  应该是属于之前追杀我的里见部下吧。他们所操控的三架量产型如今已被破坏得不成原样,形同废铁般随便弃置地上。
  现场还留下激烈、但却类似单方面屠杀的战斗痕迹。
  我终于明白原本被逼人死角的我为何能平安熟睡了。有人帮了我一个大忙,而且还是以压倒性的实力蹂躏那些量产型。到底是谁击退了里见的那些部下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脑细胞缝隙似乎都被问号给塞满了。
  本来我还担心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快死了,才会看到脑内吗啡所创造出的幻觉。不过以妄想而言,这种场景又太过真实。
  “难道是嵩月救了我?”
  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然而……
  “不。等社长叫我过来,这里已经……”
  嵩月慌忙摇头否定。
  “那,到底是谁干的?”
  “我们比你更想知道啊。”
  丑陋的无尾熊以完全不可爱的表情凝视我。
  “你把我扔在那边的通道后,我才刚想急忙追过去,就发现量产型已经全灭了。里见的部下也迅速逃之天天。我的眼睛才不过离开你一、两分钟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以社长的说明为契机,我终于恢复了些许记忆。
  话说回来,当时我在逃跑途中确实曾把社长放掉。还在一片漆黑的状况下逃入旁边的小岔路,最后被逼入这里的死角——
  “是——机巧魔神。”
  我想起来了。在幽暗中浮现出的巨大身影。金属齿轮相互发出摩擦声,还有类似咆哮的轰
  隆巨响。
  “耶?”
  布偶就像突然故障似地停住动作,看来社长也觉得非常惊讶。
  我不理会那家伙,迳自点着头。
  “被量产型袭击时,我的面前出现了另一架机巧魔神——”
  没错。那家伙冷不防就开始攻击电石,半点犹豫或警告都没有。
  “机巧魔神?不可能是里见恭武的吧……难道是加贺篝的蔷薇辉……?”
  操绪脸上浮现正在推理中的侦探表情。
  确实,在这座遗迹中可能出现的操演者就只有那几人,不过——
  “不对,那是我不认识的机体。呃,我想那应该是跟黑铁一样,可以操纵重力的机巧魔神
  吧。”
  “什么……!?”布偶再度激烈动摇起来。
  这时我终于完全找回了先前的记忆。
  就在量产型的机关炮瞄准我以后——
  新的一架机巧魔神毫无预兆地现身了,还为了庇护我而挡在我面前。
  那是一架闪烁着黑银光芒、钢铁色的机巧魔神。正确的轮廓与外型我也没看清楚,只知道那队伙左手握着一把巨大的剑。
  至于操演者是谁我更没留意,就连那人是男是女我也没印象。我只知道那人身穿跟朱里学姐类似的黑色斗篷,以此为外套将身体整个包裹起来。
  里见的部下当然很惊讶,不过他们也迅速修正目标,展开攻击。
  三架量产型的机关炮与榴弹炮同时发射。
  如同暴风雨一般的炮击袭向钢铁色魔神,但却连一点擦伤都无法造成。那是由于钢铁色魔神的右手诞生出幽暗的重力球,让所有炮弹的飞行轨迹都出现扭曲之故。
  “操控重力的机巧魔神……不会吧……前次事件协助加贺篝的,果然是……”
  布偶抱头叫苦着,我则对那家伙的大为失态感到困惑。
  之后的故事就没什么好提了。钢铁色的机巧魔神光是晃一晃右手,三架量产型电石就像是被海啸吞没的小船般,被压成破铜烂铁。
  双方的实力存在压倒性的差距。
  除了机巧魔神的性能外,操演者的技术相当惊人也是原因之一。
  那家伙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不必要的魔力,相反却能制造出压倒性的威力,就好比用手指掐着水竹增强喷出来的水势般。在紧急关头救我一命的,是哥操控能力超强的机巧魔神使用者。
  “结果,那个人到底是谁嘛?”
  操绪粗鲁地要求我赶快说。
  “我不知道啊。然后那位操演者就离去了。我因为突然从紧张松懈便失去了意识……话说回来,那个人在临走前,好像曾默默指着哪里……”
  我按住额头拚命回溯记忆,操绪的眼神则像猫咪一样锐利。
  “指着哪里?是不是想帮智春带路?”
  “啊……大概是吧……”
  我脑中的碎片串联起来了。为了搜寻在失去意识之前,烙印在我视网膜最后的影像,我朝四周东张西望。
  结果那玩意儿却理所当然地,好像一开始便存在于那里般现身了。
  那是一扇门。没有任何装饰的不锈钢门。门锁还留有最近才遭破坏的痕迹。
  “进去看看吧。”
  布偶催促着我。我找不出拒绝社长的理由。如今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可试了。我拾起火堆中某根正在燃烧的木柴,充当火把走近那扇门。嵩月则抱起布偶,与操绪一同跟在我后头。
  这扇门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难开。
  至于里面的通道则与先前见识过的气氛略有不同。
  冷清寂寥依旧一样,但除了冰冷外还多了一种过度的清洁厌。墙壁与地板都被白色的树脂
  所覆盖,通风口也嵌入了好几层滤网。
  跟医院的感觉又不大一样。真要说起来气氛比较像是制药公司的研究所吧。
  “……这也是实验设施的一部分吗?”
  我询问被嵩月抱住的丑陋无尾熊。布偶微微歪着脑袋。
  “大概。”无尾熊没什么自信地回答道。
  “……感觉好像是什么人体实验室。”这是操绪的厌想。
  在通道的终点,果然有一个很像实验室的房间。
  隔着房间的玻璃外墙,我们可以发现类似医疗用的大型机器。
  这跟以前在加贺篝别墅看到的玩意儿很像。人体实验室——我想起操绪的推论。
  更往里面走以后……
  “嗯……大家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吗?”
  操绪皱着眉咕哝道。在这里别用这种恐怖的形容方式好吗?我忍不住想吐槽。
  “呼嗯……这么说来……”
  无尾熊布偶以它的假鼻子嗅过后点点头。嵩月也以压低的音量说:
  “……咖啡?”
  那的确是咖哩的味道没错。就跟晚餐时间靠近大型社区会闻到的那种熟悉气味一样。煮得烂熟的蔬菜与辛香料,加上牛肉与香草一起混合出的芳香。事实上我的食欲确实被激发起来了。
  “……这种地方怎么会?”
  操绪以不明就里的表情摇摇头。
  我们被咖哩的香味所吸引,一路来到通道的最深处。
  最后,我们终于抵达一个貌似会议室的简单房间。
  里头的一张大桌上,放着露营用的瓦斯炉。锅子就放在炉上煮着。强烈的香料气味充斥于房间内,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闻到的味道来源。此外实际上也真的有人在里面享用咖哩。
  一名将美丽金发绑成马尾的女性正缓缓搅动锅子。如果是长大以后的阿妮娅露出笑容,应该就类似这种感觉吧。
  一名身穿皮衣的长发俊男则悠闲地坐在金发女性身边。他察觉到我们的身影后,立刻露出成年人常见的苦涩笑容。
  “呼……这真是意外啊,我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少年。”
  对方愉快地曲起一侧嘴角。
  我们则因为过度惊讶而陷入了近乎虚脱的状态。
  “你们几个……到底在做什么?”
  光是要挤出这个问题,我就消耗了足以让我昏厥过去的意志力。
  这里是因为太过危险而被封印的遗迹最深处。
  结果躲在这里悠哉吃咖哩的,竟然是魔神相克者加贺篝隆也与其契约恶魔。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1-9-11 21:34 编辑


  
  第六章
  “Keema Cuny(印度肉末咖哩)中的Keema这个字,在北印度语中就是‘碎屑’的意嗯。”
  在香喷喷的一大盘家庭料理前,加贺篝隆也开始炫耀他的学识。
  “在印度因为宗教上的理由经常用羊绞肉为素材,但用鸡肉或猪肉替代也是很好吃的。尤
  其这锅并不是用市面上贩售的咖哩块,而是以祖传秘方香料所煮成的杰作……就连搭配用的番
  红花饭也演奏出极其合谐的曲调。”
  “是喔……”
  我盯着对方递出的那盘咖哩,依旧处于轻微混乱的漩涡中。
  正如加贺篝本人所言,这是一盘加了绞肉与豌豆的正统咖哩。不像市面上所贩售的速成加
  热食品,这可是用精心挑选过的食材,在现场料理出来的。
  就连他所说的那种饭都香气逼人。幸好有准备多余的份量——加贺篝二话不说便在我跟嵩
  月面前各端出好丰盛的一盘。
  “怎么样,少年,你想吃吗?还是说你习惯在吃咖哩时配其他食物?那可不行。那么做是
  邪魔歪道,果然吃咖哩就得配米饭才对。”
  “不……我不是那个意嗯。”
  虽然我确实习惯在吃印度咖哩时配其他食物,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为什么我还能在这里悠闲地吃咖哩呢?”
  我自己都对这个脱口而出的愚蠢问题厌到全身没力。在这种危险的遗迹深处,还有学生联
  盟的GD追击下,朱里学姊又行踪不明,加上我跟嵩月差点丢了小命。任谁都无法在这种状态
  下轻松地享受咖哩吧?
  但加贺篝的从容态度并没有改变。
  “呼……不吃饭肚子就会饿吧?就算是魔神相克者也需要吃饭跟睡觉。”
  “唉,你说的是没错啦。”
  话说回来,从白天的退潮起算,他们应该已经在遗迹里调查半天以上了。这种时候需要适
  度的休息,我多少可以理解。
  我们能大致平安地进入这,也都托了他们先一步排除遗迹防卫机制的福。至少关于这点我
  必须感谢他。
  “可是为什么要吃咖哩呢。特地在这种地方大费周章……”
  “日本风格的咖哩是当初海军为了让军队食用所开发的产品。探索炮台的地底下时,吃这
  个不是很应景吗?”
  我觉得这好像没什么关联,但野外露营时的必备美食确实是咖哩没错。
  “克莉丝对吃的又特别讲究,因此关于味道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你不必客气,趁热吃
  吧。”
  加贺篝接着就不理会沉默的我,迳自吃起他的晚饭。克莉丝汀还帮在场的大家都准备一杯
  凉水。请用——只见她对我露出微笑。
  我只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手握汤匙。
  “那个……关于我刚才的问题,请问你有听到吗?”
  加贺篝一边吃着咖哩。
  “有啊。你是指我们正被学生联盟的GD追击吧?他叫什么名子来着?就是那个传说中是
  个乳臭未乾小鬼的……※犬冢?犬江?”(编注:为读本“里见八犬传”登场的角色姓氏。)
  “他姓里见。里见恭武。”加贺篝一个字也没猜对嘛。“那家伙把阿妮娅掳为人质了。”
  “然后?”
  在香辛料的刺激下,偏着脑袋的加贺篝眯起了眼。我对他的反应感到很不满。
  “什么然后……?阿妮娅是克莉丝汀小姐的妹妹。那个小朋友可是为了找姊姊才追你到这
  里来的……!”
  呼——加贺篝发出漠不关心的声音。
  “所以,少年,你希望我怎么做?”
  “耶?”
  面对无言以对的我,加贺篝投以非常清醒的视线。他这副模样还真有点恐怖。
  “你希望我去救阿妮娅吗?”
  “呃……”
  “别搞错了,我并不是那个小妹妹的监护人。如果她真的遭遇危险,也是因为你们让她擅
  自跑到这里的缘故——不是吗?”
  这种毫无破绽的言论让我无法反驳。加贺篝说到这再度“呼”地微微露出苦笑。
  “为什么你当初不阻止她,少年?因为讨厌还是害怕?由于自己无法负担责任才推到别人
  身上,这跟你口中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
  我无言地吃着加贺篝请的咖哩。虽然美味但也很辛辣,这种辣让我差一点就要喷泪了:责
  任感比我还强的嵩月此刻也死命咬着嘴唇。
  只有操绪露出反感强烈的表情。
  “克莉丝汀小姐……你也同意吗?”
  她瞪着那位身着围裙的金发美女问。
  与加贺篝缔结契约的这位恶魔女性有点惊讶地抬起头,她那张充满贵族气息的美貌脸孔浮
  现了如梦似幻的微笑。
  “妹妹仰慕我,这让我很开心。”
  她以跟阿妮娅类似、带有一点外国腔的日语回答道。
  “但我不能为了妹妹让隆也遭遇危险。如果有人要妨碍隆也,就算是妹妹我也无法允
  许。”
  再次伏下寂寞的眼睛后,克莉丝汀·福尔切摇摇头。
  操绪正想要再度出言反驳,却被对方以平静发出的叹息声制止了。
  “请不要误会。隆也虽然具备了强大的力量,但同样地也必须支付相等的代价。那种力量
  不能浪费在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与隆也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她倏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眼前的光景让操绪顿时失去血色。克莉丝汀纤细又滑顺的肩膀
  上,已经出现一块毫无色素、如玻璃般的透明部分。
  在蜡烛的火光反射下,那块部分露出了美丽而耀眼的矿物质感。模样就像是人工制造出的
  产物。
  大概是因为急遽抬起手的缘故吧。她那玻璃状的皮肤表面突然崩落,碎片就像沙子一样洒
  落下来,绽放着着原有的微弱光芒。最后,玻璃碎片便如冰晶般溶解于半空中。
  “非在……化……”
  嵩月以气音喃喃说着。克莉丝汀听了则露出很不好意嗯的淡淡微笑。
  加贺篝相当疲惫似地撑着自己的脸颊。
  “……少年,看来你还真的没搞清楚,我们所说的代价是指什么。”
  唔——我无意识地抬头仰望操绪。
  嵩月则焦急地硬拉着我的手臂。这时我才察觉自己无心犯下的失误,慌忙栘开目光,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智春……”
  操绪的表情非常僵硬。这种时候她的直觉往往最为敏锐。眼珠子那大大张开的虹膜上毫无任何情感,这就是操绪真的生气起来的铁证。本来就五官端正的她,一旦失去了表情就会变得冷漠而难以接近。
  “代价是什么?刚才智春不叫出黑铁……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对——我的喃喃反驳根本无法成声。因为我知道,任何想要蒙混过去的藉口,对于认真起来的操绪来说全都不堪一击。嵩月则脸色铁青地交互看着我们俩。此时此刻,心中动荡最激烈的或许是她吧。
  面对保持缄默的我,操绪反而发出了温柔的语调:
  “是因为机巧魔神会消磨掉操绪的灵魂吗?”
  我感觉到一股近乎晕眩的战栗,说话声也不自觉发抖。
  “操绪……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
  我叫苦着。搞不好她只是在套话——但我却连这种可能性都忘了。
  操绪的反应并没有特别强烈,只是面露有点坐立难安的尴尬笑容。
  “件事,操绪一开始就知道了。因为受到影响的是操绪自己呀。”
  然后她又绕到我背后,轻轻地贴在我的背上,以讲悄悄话的方式对我说:
  呵呐,智春。操绪不想看到这种事……为了不让操绪受伤,而让其他人受伤害,或是智春为了这个去伤害别人,操绪都不想看到。”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操绪的个性确实会说出这种话,但我内心还是感到非常恐惧。即
  使明知会因此消灭,她还是毫不迟疑地继续削减自己的灵魂。假使我需要她这么做——她就会
  像佐伯哥的哀音般牺牲自己。
  加贺篝眺望着我们,露出好像吃到难吃食物的表情。
  该不会他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他过去的影子吧。我有个亲感的大叔在谈论自己小时候的失败
  往事时,也总是会露出这种苦涩的脸。
  如今显得超然的他,其实也撑过跟我们一样困惑的时代吧——(插图)

  “隆也。”
  有人在叫加贺篝的名字。空气如涟漪般出现摇动,一名半透明的女性身影轻飘飘自他背后背浮现。那位充满沉稳气息的幽灵,就好像长大成人后页不成改变风格的文学少女般。
  幽灵对加贺篝投以责难的目光,好似姐姐在警惕任性的弟弟一样。。
  加贺篝则露出不赖烦的表情咂舌一声。
  “琴里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每个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都是这幅德性……”
  加贺够绷紧似乎在闹别扭的脸,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还是咖哩冷掉前赶快吃光吧,少年。我虽然没意愿帮你,但反正学生联盟的家伙也锁定了我,迟早会和他们打起来的。你等下就跟我走,我会顺便把以前的故事告诉你——虽然要说就很久就是了。”
  “……以前的故事?”
  我露出不解的愕然表情。
  “包括机巧魔神威力什么而制造,以及恶魔是什么样的存在。此外,为何这个世界曾一度毁灭——那都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未来故事啊。”
  魔神相克者露出得意的微笑告诉我。
  O
  虽然我的精神状态不允许我享用美食,但激烈消耗的肉体还是需要补充热量。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为我准备的一整盘咖哩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嵩月的情况也是一样。
  这当中,克莉丝汀似乎前往遗迹的研究室收集资料。她回来后,手上多了一片纪录资料用的光碟。加贺篝接过她找回的东西。
  “那……我们出发吧。”
  他对我们招手并站起身。
  加贺篝轻装出发,手上仅带着自己的外套。他们携入遗迹的多余食材,似乎想直接扔在这里不管。或许这代表离最终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之后不需要再休息了吧。
  “我们边走边谈。可能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说完。”
  他这么提醒我,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反正如今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里见恭武的目标如果是加贺篝,那些家伙迟早会主动追来的。跟着哀音的仇人——加贺篝一起行动虽然感觉很复杂,但为了救出阿妮娅,现在也只能暂时跟他合作。
  琴里小姐的身影如今巳经消失了。
  加贺篝与克莉丝汀并肩走在前方,利刚手电筒照亮昏暗的通道。
  大概是为了隐蔽逐渐非在化的身体,克莉丝汀从肩膀到脚踝都以黑布裹住。与加贺篝并肩而行的她,背影总让我联想到穿上结婚礼服的新娘。这对男女的外表就像天造地设般非常契厶口。
  被嵩月抱着的社长,似乎对加贺篝取得的光碟片内容非常厌兴趣,但却没有胆量出手。他只能在加贺篝的面前扮演毫无危险性的普通布偶。我也不是无法体会社长这种顾虑就是了。
  加贺篝恐怕正朝着遗迹的中央部位前进。我们先前因为被里见阻挡,无缘抵达那里。而那正是炉心所位于的场所。我与操绪依旧因难以形容的尴尬气氛保持距离,同时默默地跟在加贺篝后头。
  我等了许久,加贺篝依然没有开口的意嗯。正当我有点不满地盯着他的背部时,加贺篝才好像突然想起似地说道:
  “——操绪,这是你的射影体名字吧?”
  “啊,是啊。”
  那又怎么样?我与操绪对看了一眼。加贺篝则犹如发现重大成果般停下脚步嗯考。
  “‘绪’字其实就是指弓或乐器的弦。操控弦……这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加贺篝再度展现自己的渊博学识。这位老兄的发言内容每次都这么突兀,让我不知该如何
  反应。
  “是这样吗?”我低声对操绪确认。
  “对呀。自从断绝琴绪之后——源氏物语里也有这样的句子。”
  操绪抬头挺胸回答我。大概是因为她被加贺篝夸奖吧,厌觉好像很自满。只不过她举的典
  故——源氏物语我并不清楚。课本里有提过这个吗?
  加贺篝露出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他这回改将注意力栘到嵩月身上,这使嵩月吓了一跳。
  “至于所谓的‘奏’,则是让弦乐器发出声响的意嗯。她们俩的名字其实是在指同一件
  事。呼……少年,你不觉得这样的暗示很强烈吗?”
  “嗄……”
  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我想那应该只是巧合吧。加贺篝无视我脸上的困惑,做出弹空气
  吉他的姿势。他的动作还真是超级熟稔。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本业就是职业吉他手——也是※六
  弦(Six-Strings)的演奏者。(译注:吉他有六根弦,因而得名。)
  “弦的英文是string。这个字同时代表弦乐器本身或演奏者……不过不是重点。”
  加贺篝确实以无关紧要的口气说着。本来很认真在聆听的我突然被激烈的倦怠感袭击。既
  然是废话何不一开始就讲明——我无力地以手撑着墙壁。
  结果加贺篝似乎早就看准这样的时机。
  “那么进入正题吧。Super string theory……也就是所谓的超弦理论,你有听过吗?”
  肩膀因此猛烈颤抖的家伙并不是我,而是嵩月怀中的那只丑陋无尾熊布偶。社长似乎对这个名词反应激烈。
  但加贺篝的说明对象当然不是布偶,于是我便默默地摇着头。加贺篝见状便不耐地耸耸
  肩。
  “其实我也不算知之甚详,顶多把克莉丝汀给的知识现学现卖罢了。简单来说,那是一种
  以量子论观点记述万有引力的理论。基本粒子的基础组成要素并不是没有体积的粒子,而是视
  为一种会振动的弦。至于特定的粒子形状,则当作是那种弦所演奏的旋律。当然,那种微小的
  弦是人类无法以肉眼观测到的。”
  说完他再度做出弹吉他的姿势。这家伙不这么搞就没办法说话吗?
  然而,他刚才所说的一大串东西我几乎没一个听得懂的。到底哪里简单了?
  加贺篝不理会我,依然淡淡地继续说道:
  “黑洞你总该知道吧?”
  “啊,是的。”
  这个我就听说过了。将自我质量收缩到极限的巨大天体,就连光线都能吞没,是一种存在
  于宇宙里的巨大空洞。
  “根据超弦理论,黑洞是一种超弦们相互紧绷结合的状态。比基本粒子还小的迷你黑洞,确实能用粒子加速冲撞的方式人工制造出来。但那种黑洞一诞生后就会马上爆炸、消灭。最后只剩下朝四周散去的庞大能源……你发现了吗?少年?你的机巧魔神所使用的重力球就是这种玩意儿。”
  “……耶!?”
  我愕然地低头望向自己的影子。黑洞这种恐怖的词汇让我心底发毛·《黑铁》那重力球的巨大威力,确实每次都让我感觉非常夸张,但我却没料到竟然会危险到这种程度。不加嗯索就任意射出那种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对人体或地球环境造成伤害?
  加贺篝对我那铁青的脸色似乎没什么感觉。
  “这座遗迹就保有过去被称为超弦重力炉的设施残骸。那玩意儿是为了某个目的,才以跟你机巧魔神相同的原理被制造出来。”
  “某个……目的?”
  “为了避免世界毁灭。”
  “……世界……毁灭。”
  听了这种夸张的说法我也不再厌到惊讶了,自己的心态会演变成这样还挺悲哀的。
  朱里学姊舆佐伯哥都脱过,世界在随后的数年就曾一度毁灭。虽然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相
  信,但在实际看过机巧魔神与“第一轮世界”的遗迹后,我也不得不承认那种事情的可能了。
  至少类似我们身处的巨大设施,就不可能在漫无目的的情况下被人工建造出来。如果这种
  庞大的设施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诞生,反而比较有说服力。
  “超弦理论继续研究下去,终于出现了膜宇宙(brane world)的概念。”
  “……膜宇宙?”
  “这种假定认为,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只不过是无数个膜宇宙的其中之一。简单说就是类
  似平行世界的观念吧。※重力子可以在这种膜宇宙间自由来往——理由则是黑洞被视为是通往其
  他平行世界入口。”(译注:物理学中认为是传递引力的假想粒子。)
  话题又进入了我未知的领域。我只能保持沉默,扮演聆听者的角色。
  “克莉丝汀之所以要研究机巧魔神,也是为了搞清楚像自己这样被称为恶魔的存在,为何
  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这就是她的研究目的。”
  嵩月听到这瞬间抬起头。恶魔到底是什么——在她住院时我也不经意问过类似的问题。但当是没有人可以为我解答。
  呼——加贺篝露出有点不怀好意的微笑。
  “直接说结论吧,她们其实就是人类。”
  对方的口气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又非常普通……只不过是住在另一个世界的居民。”
  由于他的理论太过跳跃,反而让我失去了吐槽的良机。
  或许那也是出于我缺乏反驳的理由吧。不管是叫恶魔也好、异世界的居民也罢,名称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超脱现实的存在意义。
  “根据我们这数年间调查世界各地遗迹所得到的结论,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发生与另一个膜宇宙接触的事件了。”
  “接触?”
  这么一来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会有一部分突然被置换为异世界。那里的街道上所有居民都会被换掉。不过这并不能责难异世界的居民。他们并不是什么侵略者,只是因为刚好住在那里罢了。
  或者应该说他们也是被害者才对。”
  加贺篝说到这,对自己的契约恶魔投以温柔的目光。
  我也联想起自己所认识的数名恶魔。
  由璃子小姐与光学姊、阿妮娅跟凤岛。此外就是嵩月。虽然多少有点性格上的问题,但至少都不算什么恶人。
  “在超越两个不同世界的边境时,他们的肉体舆魂魄受到影响。例如嵩月一族是火焰,凤
  岛则是冰。那全是因为他们原本所住的那个世界影响力,流入了我们这边所发生的物理现象。
  所谓的恶魔魔力,其实也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摩擦与排斥反应。”
  加贺篝的说明虽然没有任何佐证,但我却厌到怪可以接受的。
  被称为恶魔的嵩月等人,在生物学上与人类没有差异的理由,此外还有他们的能力特殊
  性。如果加贺篝所言为真,原本的矛盾也就得到解决了。
  “然后呢……?”我继续问道。
  “嗯?”
  “不同的两个世界接触后,接下来会怎样?”
  “不知道。”
  加贺篝突然以自暴自弃的态度冷漠地说道。
  “如果两个不同的世界完全融合,或许就等同于世界灭亡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
  先撑过这个‘第二轮的世界’。”
  原来如此。为了重玩这场必定会迎向坏结局的游戏,某人必须在世界毁灭之前倒转时间,
  方法则是利用恶魔之力。
  “不过那些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要从我的机巧魔神中解放出琴里并使她复
  活,也因此,我才会进入这座遗迹搜寻。”
  “耶?”
  加贺篝会浮现这种少年般的微笑着实令我讶异。
  “如果知道恶魔的真正身分,就可以明白机巧魔神诞生的理由了。这一个世界的人们把跟异世界融合的场所称为‘涡界域(cortex)’。不过实际上也有任意称呼那里为魔界或地狱的人。他们会这么称呼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进入涡界域。”
  通道正逐渐进入尾声。
  加贺篝似乎察觉到这里有陷阱,正仔细观察阻塞的分隔墙另一侧。
  “精密的电子仪器也会全部失灵。不过这也是很合理的,毕竟是进入了物理法则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宇宙嘛。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曾从涡界域活着回来。能进入魔界的只有恶魔。
  但人类还是有必要去调查魔界的内部。为了拯救世界免于灭亡,这点牺牲是必要的。”
  “不会吧……”
  恐怖的想像场景掠过我脑海。
  不论是活人或电子仪器都无法进入的异世界。那个只有恶魔被允许存在的空间,我唯一想到的入侵可能方式就是那个。
  利用机械驱动的人造恶魔——
  “是啊,没错。机巧魔神本来的制造目的就是那个。一种把进入假死状态的操纵者封印在
  机器体内,关闭在幽暗中并送入魔界调查的有人侦察机(pathfinder)。那才是机巧魔神原本
  面貌。”
  “有人……侦察机……”
  我厌觉到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因此停下脚步。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不可嗯议。究竟是谁制造了机巧魔神,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使用。但如
  今即便疑惑已获得解决,剩下的难题依然让我感到芒刺在背。
  为什么操绪会被囚禁在这种东西里面,而且还是封印于我的影子里呢——?
  如果是为了更自私或更邪恶的目的制造出机巧魔神就好了。那么一来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
  憎恨机巧魔神这种玩意儿。那样想反而会比较轻松吧。
  加贺篝在分隔墙的前面停下脚步。
  “这座遗迹是为了进行将机巧魔神送入涡界域的实验室,超弦重力炉则是其仅存的名义。
  我花了三年才好不容易抵达这。如果这曾是机巧魔神的运用基地,理应会留下不可摧毁的遗物
  才对——就算得破坏其他的一切,我也要得到它。”
  加贺篝尽管冷静却充满魄力的侧脸,完全夺走了我的注意力。
  我终于理解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了。如果这座遗迹就如加贺篝所言的那样,那我们所要寻
  找的事物应该也保存在此地。
  解除返回这个世界之后的机巧魔神封印,并使内部的副葬处女复活的技术。
  “我的话说完了,少年。这之后想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我虽然不会帮你,但也不会妨碍你。只要你不怨恨琴里就好了——”
  加贺篝一瞬间朝我露出笑容。这种表情令我很怀念,就好像我失踪的那个老哥。他在多年前就跑到海外,失去音信的他竞一下子跟加贺篝的身影重叠在一块。
  加贺篝的影子也是在这时变色。那就好像来自无底的深渊般,巨大的手臂撬开了代表虚无的暗色。而且还是一只被蔷薇色钟甲所覆盖的机械手臂。
  “苏醒吧,蔷薇辉——!”
  加贺篝咆哮道。他的机巧魔神手臂立刻吐出了鞭状的银色锁链。
  以好几层金属重叠组成的厚重分隔墙,就这样一击被弹飞了。
  至于墙壁后方则是被昏暗所覆盖的巨大空间。
  在那些暗处中,还有数不清的绿色眼珠闪烁着光芒。
  O
  加贺篝也跟随蔷薇色的机巧魔神跳入分隔墙的另一侧。
  至于在等待他大驾光临的,这是甲壳类外形的六角机械人偶。
  全身被装甲所覆盖的那种机体,是一种被称为机巧护卫机的遗迹防卫用护法机械。体积大
  约跟小轿车差不多,武器则是链锯般的机械驱动钳以及强酸泡沫。那种家伙的甲壳很厚,一般
  的手枪子弹根本起不了作用。
  这些难以对付的家伙粗估就有将近三十只,一齐朝我们杀了过来。这种景象我还以为只有
  在恶梦中才会出现。
  但加贺篝却只是对那些家伙投以一瞥,还郁闷地拨起前发。
  “呼……”
  蔷薇色机巧魔神所放出的锁链,直接将水泥制的地板掀起。
  机巧魔神《蔷薇辉》的能力是让时间静止。只要被锁链缠住的物质都会暂停时间流动。
  此外时间被停住的物质,不论受到什么攻击都不会损坏。
  那群大举杀来的机器螃蟹,根本无法突破被加贺篝当作防波堤的水泥墙,只能停在原处反
  覆进行无谓的攻击。
  加贺篝本人则以无趣的目光瞥着它们。
  “——英格丽!”
  结果听从他这声召唤的,竟然是原本覆盖克莉丝汀全身的黑色礼服。
  那件衣服变形为拥有意志的生物,离开了克莉丝汀的身体。接着礼服又转变为一只美丽的黑豹,猛烈地冲了出去。面对这种光景,我们只能一声不吭地注视着。
  加贺篝的使魔是一种变形兽。这种黑色的幻兽除了可以自由变化外观,只要魔力许可还能无限增生。刚才那家伙就是拟态为克莉丝汀的礼服。
  咻咻——彷佛能切断大气的刺耳声高亢地响着。
  ·变成四足兽型态的使魔背部,长出了无数根鞭状的触手。触手使出了超越音速的攻击,一只只敲烂拥有厚重甲壳的机器螃蟹。
  这种缺乏真实感的场景让我眼睛都无法眨一下。
  同型的机巧护卫机我们以前也交手过。即使有朱里学姊与六夏他们的帮忙,我们依然无法成功抵挡攻击,只能尽量采取逃跑的战术。
  但加贺篝却能单枪匹马轻松地粉碎它们。
  这种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再明显不过了。
  对于这种被称为魔神相克者的真正实力,我实在无法不厌到畏惧·这种压倒性的暴力竟然能被一个普通人类掌握——难怪会被人视为禁忌般的恐怖存在。
  所有的机巧护卫机被粉碎了,遗迹的防卫装置再度失效。前后还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加贺篝悠然地跟着自己的机巧魔神与使魔走向遗迹深处。
  “啊……”
  这时嵩月却发出了惊呼声。只见她冲向克莉丝汀的所在之处。那位金发的女性恶魔几乎也
  是在同时倒向地板。
  “克莉丝汀小姐……!?”
  “耶……!?”
  我与操绪也慌忙跑了过去,接着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克莉丝汀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连身裙。从裙摆底下伸出的那双腿,则透明到令人毛
  骨悚然的地步。如果不是有一直在散落的白色结晶,我可能根本无法察觉那里有她的腿。
  亲眼见识这种景象后,我才明白她为何要以加贺篝的使魔缠身。
  她的非在化已经严重到——如果不依赖使魔就无法自由行动的地步。
  比起上一次我见到她,症状已经明显恶化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她的性命可能随时会画上
  句点。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为了加贺篝,愿意如此牺牲自己……”
  我的喉咙颤抖着,只能断断续续地挤出这句话。正如以前阿妮娅所言,恶魔一旦丧失契约
  者对自己的爱情,就会沦落消灭的命运。
  看到如今克莉丝汀的状态,任谁都可确定加贺篝已经不爱她了。但她为何还依旧努力达成”加贺篝的期望——那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其他女性复活的宿愿?
  “你们不可以搞错……”
  结果克莉丝汀依旧露出幸福的微笑。
  “让隆也变成那样子,都是我的缘故……任何人都不可以责备他。那边那位使用火焰的女孩,你应该可以体会我的心声吧?”
  “……是的。”
  嵩月伏下悲感的双眼,我则讶异地比较这两位女性。
  克莉丝汀这时发出微弱的笑声。
  “少年,你很温柔呢。我可以明白舍妹对你敞开心房的理由了。”
  她说的这句话似乎有贬抑阿妮娅的意味。当然那也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
  “……因此,我希望你能明白何谓契约者的命运。我想那边那位少女应该一直对你隐瞒这点吧。”
  “耶?”
  察觉到嵩月顿时困窘地垂下双肩后,我感到百嗯不解。契约者的命运——克莉丝汀刚才是这么说的吗?不是恶魔的命运?
  克莉丝汀缓缓地点着头。
  正如隆也先前所说。恶魔是在异世界诞生的人类及其子孙……此外,魔力则是异世界以
  我们的肉体为媒介,所发出的影响力。”
  即使偶尔会痛苦而急促地喘气,她依旧努力说明下去:
  “然而,行使那种影响力,也会让我们的肉体遭受这个世界的反噬。当恶魔年幼且力量微
  弱时,顶多只是比普通人容易生病罢了。然而等到我们具备强大的魔力后,想要平安活下去就
  非常困难了。所谓的非在化,就是这个世界想要排除我们这种异物所造成的结果。”
  说到这里,她又差点倒了下去,我对此感到非常不安。然而面对怯懦的我,克莉丝汀反而
  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因此我们才要寻求契约者。正如机巧魔神会削减副葬处女的灵魂转为魔力那样,恶魔也
  能透过分享契约者的魂魄抑制这个世界的反噬。每当行使魔力,就会一点一滴地减少。一
  “分享……魂魄?”
  “是的。我们所进食的,就是契约者对我们的爱情。所以恶魔才必须选择一个爱自己胜于
  其他对象的人类,一辈子誓言坚守这份爱情。”
  她那如梦似幻的笑容令人联想起阿妮娅,我的心情也跟着哀感起来。
  “如果失去对方的爱。自己就会消失了。这种生活方式不是很罗曼蒂克吗?因此你不需要
  对我们感到哀伤,更不必寄予同情。只要我们放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那样就够了……”
  克莉丝汀淡淡的语调并没有任何逞强的成分在内。
  “那加贺篝他……”
  我怯生生地追问着。
  “是我把爱情从隆也的灵魂中剥夺了。”
  克莉丝汀自嘲地吐出一口气。
  “我为了帮助隆也,不停任性地使用恶魔之力。但真正说起来,那么做的目的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害怕输给琴里。结果我并没有拜托他继续爱我,而是以理所当然的态度继续对他付出爱。”
  她这时紧紧握住帮忙支撑自己的嵩月之手,就好像想把残存的嗯念寄托给嵩月。
  “使用火焰的少女,你千万不要犯下跟我一样的过错。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忙把这句话转达给舍妹——我虽然愚蠢,但却活得很幸福。”
  “可以……这样。”
  操绪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猛力摇头。
  “一定要自己把这句话告诉妮娅才行。对吧,智春……”
  操绪以哀求的眼神注视我,下唇也被她自己咬得发白。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就救回阿妮娅,让她舆自己的姊姊重逢。
  然而,这么一来就必须先打倒里见恭武跟他的部下。
  以我如今的战力并没有把握能赢过他。而且就算成功救出了阿妮娅,操绪的灵魂也会再次
  被耗损。
  “我……”
  心情烦闷的我声音颤抖着,克莉丝汀则对我投以关爱的目光。
  “够了,少年。我原谅你。就算你之后必须被迫做出选择,也没有人有资格为此对你责
  难。所以,希望你们也不要再责怪隆也了。”
  拜托你们——克莉丝汀静静地诉求着。
  我们对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抱持沉默。
  加贺篝在同时正粗鲁地挥开地面上的机巧护卫机残骸,继续朝内部前进。
  这是一个大小相当于洛高体育馆的水桶型房间,里头空旷冷清到让人傻眼的地步。虽然留
  下了重力炉这种让人恐惧的名号,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正中央矗立着一根金属柱。那是根直径约有五公尺的粗大柱子。
  此外还有不透明的胶囊埋在柱子约略中心的部位。
  胶囊则是直径约一公尺的圆筒型。所埋设的场所原本应该包括柱子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
  但如今实际只剩下一枚而已。
  “……好像电池的充电器……”
  操绪发表她那无心的感想,我则“是啊……”地表达同意。这么说来感觉确实很像。但机
  巧护卫机所保护的,绝不会只是单纯的电池吧。
  “那是把物资送入涡界域的保护壳。以重力炉制造的能源,就是用在封印那种胶囊,以及相位转移之上。”
  至于为我们说明的,当然就是克莉丝汀本人。
  这么一来,问题就只剩下那枚胶囊里到底装了什么。既然是机巧护卫机保护的目标,应该
  也是加贺篝朝嗯暮想的东西吧。
  “啐!”
  只听见加贺篝咂舌一声。
  他的机巧魔神正伸长手臂,试图把胶囊从柱子里取出。
  但胶囊却拿不出来。就算利用机巧魔神的蛮力也束手无策。
  改用使魔的攻击也是一样。能轻易粉碎机巧护卫机的触手鞭攻击,只能空虚地从柱子的表
  面被弹开而已。
  反覆好几次攻击并确定无效后,加贺篝无奈地摇摇头。但马上他又自信地吊起嘴唇,紧接
  着他周围的空气便突然变质了。
  空气充满了黏质性,宛若位于深海里。
  加贺篝那曲线优雅的背部,仿佛本身能增压般正溢出浓密的魔力。
  蔷薇色的魔神发出咆哮,而黑色的使魔则开始增生。魔神相克者的能力一旦完全解放,机巧魔神与使魔之间的魔力便能不断循环,进行无限制的增幅。
  银色的锁链自机巧魔神头顶伸出。使魔的触手则缠上了锁链。两者交缠变成一根巨大的鞭子,伴随着庞大的魔力,朝炉心中央部的柱子用力挥去。
  强大的冲击波顿时朝四面八方肆虐,整座遗迹也像地震一样激烈摇晃起来。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柱子的一半已经被挖掉了。柱子的根部则四散着半毁的胶囊碎片。
  至于藏在胶囊里的玩意儿,则是一只银色的手提箱。那就跟当初封印《黑铁》的神秘金属容器很类似。至于加贺篝想要的是不是那玩意儿,我就不清楚了。看来加贺篝自己也还不确定。
  他缓缓走近胶囊的残骸,朝里面的手提箱伸出手。大概是控制大量的魔力令他厌到非常疲劳吧,只见加贺篝不住地激烈喘气。
  刚被折断的炉心中央柱显得很不安定,我紧张兮兮地抬头注视那玩意儿的变化。炉心的天花板会不会因此掉落,我对此厌到非常担忧。
  但突然飞入我视野的玩意儿,却呈现比天花板危险万倍的轮廓。
  那是一架装备巨大机关炮的灰色机械人偶——
  “加贺篝隆也!上面!”
  就在我扯着嗓子大叫的同时。
  量产型电石的机关炮已经从炉心上方的通道猛烈喷出火光了。
  O
  量产型的腰部似乎内藏有电动式的绞盘。
  从里头伸出的缆绳连接着重力炉的天花板作业用通道,以垂降的方式让机体往下降。普通的机巧魔神当然不会有这种装备,因此加贺篝才会忽略天花板的情况。对手可能在这里埋伏很久了吧——目的就是要等加贺篝露出破绽。
  以细线般的缆绳吊挂着巨大的机械人偶,模样看上去很滑稽。但以战术而言这却相当有效。就好像新加入战局的特种部队一样。
  “里见……恭武!”
  操绪仰望上方后也大喊着。
  量产型的臂膀抱着一名拥有少女般五宫的小个子GD。此外就是那家伙的部下——几名少
  年少女。在机关炮同时喷火的攻击下,加贺篝的机巧魔神装甲表面也进发出火花。对方应该是
  看准了刚使用完巨大魔力后松懈的瞬间,所以就连加贺篝这般优秀的操演者都无法迅速反应。
  在暴风雨般的炮火压制下,《蔷薇辉》的机体也出现了站不稳的倾向。
  但加贺篝的使魔依旧机警地前来护卫主人。那家伙变形虫般的身躯立刻形成一面保护加贺
  篝的盾牌。
  这种使魔的不定形肉体无法以子弹之类的物理攻击造成损伤。因此大量击发来的机关炮弹
  最后也落入了被使魔吞噬进细胞的命运。
  不过在保护加贺篝的同时,使魔自身也无法进行反击。
  趁这个空档,其余量产型纷纷以缆绳垂降而下。潜伏于天花板的电石一共有五架,但如今
  还在以机关炮扫射的只剩下一架而已。其余都已经顺利降落至地面了。
  指挥作战的里见恭武被量产型的臂膀抱住,装模作样地挥舞那根看了就碍眼的指挥棒。在
  他那高贵而又充满精英气息的脸庞上,正挂着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
  “破坏胶囊这件苦差事真是辛苦你了,魔神相克者。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如果你们愿
  意放弃抵抗并乖乖受死,我会很开心的。”
  成功着地的电石再度开火攻击。榴弹炮的近距离威力,一下子就削去了保护加贺篝的使魔
  近一半躯体。使魔也不禁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嚎叫。
  “一切都结束了,加贺篝隆也。”
  里见露出代表胜利的自豪表情并高举起指挥棒。然而已将混乱呼吸调匀的加贺篝却猛烈地歪着嘴唇。
  “小鬼,竟敢瞧不起我……!”
  他的机巧魔神与使魔,一口气喷发了足以扭曲我视野的庞大魔力。
  这是魔神相克者才有的压倒性威力。
  原先变形兽丧失的身体质量也一瞬间增生回来。那家伙从全身冒出无数根触手,而蔷薇色的机巧魔神也几乎是在同时吐出锁链。被锁链纠缠住之后,控制量产型的操演者时间就被暂停了。鞭子则划破大气,将朝这里飞来的炮弹悉数击落。使魔的攻击最后扑向了电石的机体,在发出打雷般的巨响后,量产型的灰色装甲纷纷碎裂开来。
  “嗄……!?”
  里见脸上的从容笑意顿时被剥除了。
  但加贺篝的反击并没有因此停止。伴随强大冲击力的触手鞭连击将量产型逼退,并进而撞飞、捣烂,粉碎它们。惨遭时间静止的里见部下们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那些人保持恐怖的表情静止不动,就连发出尖叫都不被允许。
  被破坏得不成原样的量产型一一爆炸。一架、两架,然后是第三架。五架电石在瞬间内就
  被消灭三架,残存的只剩下里见左右那两架而已。
  这么一来胜负就清楚地决定了——任谁这时都会这么想吧。
  “——加贺篝,见识见识这个!”
  为了保护里见而伫立在一旁的量产型,这时高举起右手。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机械人偶的巨掌中。那是全身被锁链绑住、嘴里还被塞了口衔的年
  幼少女。
  “阿妮娅!”
  “妮娅!?”
  我与操绪同时发出悲鸣。加贺篝的使魔停止攻击,则早在我们发出声音之前。
  刚才还狂暴肆虐的魔力一下子中断了。加贺篝这么做应该不是为了帮助阿妮娅,而是他无法下手的缘故吧。
  对那位面容与克莉丝汀·福尔切十分相似的少女——
  “射击!”
  里见趁机挥动他的指挥棒,他残余的部下量产型便再度开始炮击。
  大口径的护法榴弹就好像被吸入般,笔直飞向了加贺篝机巧魔神毫无防备的胸口。
  蔷薇色的装甲四散碎裂。
  银色锁链也无力地下垂,最后机巧魔神的巨体终于缓缓倒下。
  就好像操控绳被切断的傀儡般,魔神倒地时发出了令人悲痛的巨响。
  破损的《蔷薇辉》就这么仰面倒下,再也不动了。
  刚才那种狂乱的巨大魔力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贺篝!”
  我发出无力的喊叫声。
  剩余的两架量产型也再次开火。
  魔力供给中断的使魔被逼得重新展开防御战。每当变形兽被炮弹击中就会丧失部分身体质
  量,体积也缩小为起初的大型肉食动物程度。
  在这样下去,那家伙迟早会失去保护主人的能力。当我一料到这样的发展,我背后就有人
  展开行动。
  鲜明的金发如风般飘扬。正以令人难以置信之气势冲出来的,是一名如女神般的美丽外国
  女性——克莉丝汀。
  原本已经无法自己走路的她,如今竟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急速奔跑着。
  她所对准的目标,是位于里见恭武左手边的量产型。也是以阿妮娅为人质的那架机巧魔神
  仿制品。
  “克莉丝……!?”
  加贺篝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
  里见恭武则好像遇到了烦人的飞虫般,不屑地盯着克莉丝汀。阿妮娅察觉到姊姊现身,马上瞪大眼试图喊叫。
  当克莉丝汀碰触到量产型的机体时,加贺篝的表情也瞬间冻结了。
  “住手,克莉丝!”
  仅在一瞬间内,庞大的魔力便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膨胀开来。
  不过,克莉丝汀的努力也到此告终了。接下来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她本人就像力竭倒地一样,当场跪了下去。
  她那因非在化而症状严重的双腿,就犹如破裂的玻璃般破碎、断折。
  朝阿妮娅伸出的右手也在中途便弯折落下。恐怕是无法负荷魔力的释放,非在化才会一口气恶化下去吧。
  嘴里咬着口衔的阿妮娅想要大声惨叫。泪水自她的眼眶中满溢而出。
  但朝上仰望妹妹的克莉丝汀依旧面露温柔的微笑,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非在化吗……?变成这种模样还真悲惨啊,就连恶魔也无法避免。”
  里见恭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同时再次挥动指挥棒。
  “放心,很快就让你解脱了。我可是个温柔的人。”
  他部下的其中一名少年点点头,以量产型的左臂机关炮转向已然无法动弹的克莉丝汀。阿妮娅虽然努力地挣扎着,但却无法奈何电石的巨体半分。
  这种距离大概也不需要瞄准了。机关炮的炮管回转后,眼看就即将喷出凶恶的炮弹。但这时,电石的动作却突然生硬地停住了。难道是发生故障吗?
  这一瞬间,我才恍然大悟刚才克莉丝汀的攻击是怎么回事。
  “嵩月,拜托你了!”
  我对身旁的黑发少女呼喊道,接着便猛然冲了出去。
  嵩月也露出凛然的表情点着头。跟在我后头狂奔的她,手中已喷出了灼热的火焰。火焰的密度迅速上升,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把炎之刀。
  量产型的操演者这时才慌忙想迎击我们。
  但那架电石却无法行动,只能僵硬地颤抖着机体,很快便被迫停止了。这种反应简直就像机体的各处都同时出现毛病一样,理论上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不过,这其实就是克莉丝汀刚才的作战。身为“食运族”恶魔的她,绞尽最后的魔力,把量产型的运气全部吸干了。目的自然是为了拯救阿妮娅与加贺篝。
  现在这架电石,只是一架会给操演者带来不幸的倒霉机体。
  “唔——!”
  嵩月劈落手中的火焰刀刃,限制阿妮娅行动的那架量产型手腕马上被烧断了。至于在干钧
  一发滑垒过去的我,则刚好接住了即将坠落地面的阿妮娅。
  被嵩月的火焰贯穿后,第四架量产型也爆炸了。那位少年操演者则抱头发出惨叫,痛苦地
  倒在地上打滚。看来量产型所受的损伤也会逆流回操演者的身上。
  绑住阿妮娅双手的锁链被嵩月以火焰切断了。接着嵩月自己也因为力尽而当场跪了下去。
  体力过度耗损的她脸色苍白。老实说我不该一时忘了她的情况,她原先根本就无法参战才对
  啊。
  “姊姊!”
  从束缚被解放的阿妮娅,立刻冲向克莉丝汀的身边。
  在阿妮娅的怀抱中,克莉丝汀的身体依然持续在崩解。不管是她那一头美丽的金发,或是
  温柔搂住妹妹头部的臂膀都是。
  “姊姊!姊姊……为什么!智春……拜托你救我姊姊……拜托……救救她。”
  面对精神陷入错乱的阿妮娅,我只能一筹莫展地咬着嘴唇。这当中克莉丝汀的身躯依旧像
  沙漏里不停掉落的沙子般,溶解在一无所有的虚空中。
  这就是非在化。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恶魔,最终必须面对的下场。就连遗体都不会留下,
  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对所爱之人的嗯念也被夺去了——
  “英格丽!?”
  加贺篝的使魔则在这时打倒第五架,也是最后一架电石。
  但对手在遭遇使魔致命的最后一击前,英格丽自己变形虫状的身体反而先出现龟裂。
  使魔全身都变成半透明的白色,一瞬间便引发非在化的崩解现象。身为召唤者的克莉丝汀
  既然消灭了,使魔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真不愧是魔神相克者……这种手段确实难以预期。就连我也被吓了一跳啊。”
  里见恭武静静地吐了一口气。
  他的影子在随后开始变色,化为代表虚无的漆黑与幽暗。
  在这种幽暗影子中所现身的,是一把枪。而且是一把前端有螺旋沟纹的突击长枪。
  “不过,战斗也该到此为止了……开演吧,苍铅!”
  从里见影子中所浮现的藏青机巧魔神,使劲将那把突击长枪刺出。
  原本就严重受伤的加贺篝使魔轻而易举地被贯穿了。
  枪尖如同电钻般开始旋转。这把破魔的苍枪具备消灭魔力的特殊性能。
  加贺篝的使魔被夺走最后仅存的一点魔力,终于完全覆灭。
  “咕……蔷薇辉!”
  加贺篝如今只能操纵同样受损的机巧魔神,对里见采取锁链攻击。
  然而,《苍铅》的突击长枪却能轻松粉碎加贺篝的锁链。失去契约恶魔也同时丧失魔神相
  克者身分的加贺篝,已经不再具备压倒性的魔力了。
  一口气逼近与加贺篝的《蔷薇辉》距离,里见的《苍铅》展开突击。
  试图进行防御的《蔷薇辉》左臂,也遭突击长枪粉碎。
  遭受机体逆流的损伤,加贺篝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里见则以虐待狂般的笑容藐视他。
  “你很痛苦吧,加贺篝隆也……真是妙极了。
  藏青色的机巧魔神直接踹向加贺篝本人。只见加贺篝一声不吭地被击飞出去。里见则冷淡
  地睥睨倒地后正在咳血的对手。
  “话说回来,你的本业好像是摇滚吉他手啊……”
  里见以温柔到令人发毛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最讨厌那玩意儿了。什么摇滚,根本是低俗的音乐。明明没什么演奏技巧可言却能被
  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对了……干脆把你那双手一起踩烂?这个主意不错吧?”
  发出喀喀喀笑声的里见,终于摘下了柔和的假面具,露出底下残酷刻薄的本性。里见打从
  一开始就没有活捉加贺篝的意嗯,他的目的只是要虐杀这名对手。
  这时,满身是血的加贺篝却以怜悯般的冷漠眼光朝上瞪着里见。
  里见看了额头冒出青筋,双眼闪过名符其实的杀气。藏青的魔神也再度高举起突击长枪。
  怎么看都是想要刺穿加贺篝的动作,却在即将实行前冻结住了。
  里见与他的机巧魔神同时转头望向自己的背后。
  那种反应就像在恐惧后头的什么一样。
  战场也被一股滞重沉默的气氛所笼罩。
  不过刚才还很紧绷的里见脸色却立刻舒缓下来,甚至转变为揶揄对方的笑容。
  “……你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明明是个普通人,也有胆妨碍我吗?”
  操控藏青魔神的这名GD少年,注视着缓缓靠过去的我,露出了强烈嘲讽的笑容。
  我则只是静静地点着头。
  O
  “——我想起来了。”
  这句喃喃自语并不是针对在场的任何一人。
  而是很久以前作过的梦中光景在我脑内苏醒。夕暮下,在高速公路疾驶的车辆。一名白衣女子以让我怀念的语调诉说着。对我而旨,那是在不久的未来曾经体验过的场面。
  “我们不可能再度找回已经被消灭的选项。所谓的选择,其实也要负担那些没被选到的所有未来质量……对吧。”
  里见不解地打量着持续朝他走过去的我。我的这番话令对手浮现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没错,那家伙是不可能明白的,我心想。不管是自己被赋予的力量,或者是因此必须背负
  的重责大任,他都完全无法理解其意义。
  “如果因作出决定或逃避而使谁受伤,那也是出于我的个人意志而选择背负那些痛苦。”
  我如今已稍微能体会佐伯哥的心情了。包括以所爱之人的灵魂为代价,完成己身心愿的罪
  人会有什么感想,以及背负这种罪名所需要的决心。
  “对不起,操绪——我接下来又要伤害你了。”
  我笔直地朝前望着并说道。就算不必回头也明白,那位青梅竹马的幽灵少女正靠在我的肩
  头上,同时浮现出那种毫无根据但却充满自信的笑容。
  接着她便以惯有的促狭口吻回答:
  “放心吧,操绪会一直陪着智春的。”
  我听了则不禁面露苦笑。
  为了将一瞬间的感伤驱除,我闭上眼睛大喊着。
  “——出来吧,黑铁!”
  代表虚无的漆黑幽暗自我脚底下的影子溢出。
  随后,漆黑的巨人便使劲掰开狭窄的影子钻出地表。那是以操绪灵魂为祭品、藉由机械所
  驱动的恶魔——机巧魔神。
  漆黑钟甲内的无数颗齿轮开始蠕动,并发出宛如野兽咆哮般的轰隆巨响。
  “是漆黑的机巧魔神……黑铁!”
  里见对此充满顾忌地咂舌道:
  “现在才出来搅局做什么。烦死了,你这家伙!”
  藏青的机巧魔神将突击长枪改对准我。
  我无意间露出苦笑,眼神朦胧地盯着对手的反应。
  不知为何,我到这一刻才完全看清楚。
  同样是GD,这小子的格调根本比不上雪原瑶或春奈。
  不论《苍铅》是多么强力的机巧魔神,里见的控制方式都太躁动了。他只会仰仗蛮力,同
  时还出现许多不必要的累赘动作。
  操演者的控制方式与机巧魔神之所以无法契合,并不是出于技术,而是精神力的问题。
  如今《黑铁》并没有轻举妄动。
  在得知(黑铁)的魔力是以操绪的魂魄为代价后,我一点一滴都不想浪费。
  我不禁回想起先前在地下遗迹中救过我的钢铁色机巧魔神。
  跟《黑铁》一样能控制重力的那架机巧魔神——我在心中暗暗揣摩当时看到的机体动作。
  我专注精神,将魔力化为仔细研磨过的一把利刃。
  “吓得不敢动弹了吗,外行人!”
  眼见我与《黑铁》连动也不动,里见轻蔑地咒骂道。面对《苍铅》刺出的突击长枪,《黑
  铁》则以徒手阻挡。然而不会因此停止旋转的长枪尖端,依然贯穿了《黑铁》的手掌,使手腕
  部位的装甲出现龟裂。零件碎片顿时散落一地。
  不打紧。以GD级的机巧魔神为对手,本来就不期待能毫发无伤地获胜。
  逆流回来的疼痛我以毅力撑了过去。跟克莉丝汀、阿妮娅,以及加贺篝所承受的痛苦相
  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被虫子咬了一口还不如。
  “我已经赢了·再怎么强大的魔力,都比不上苍铅的长枪旋转。就算遭遇同样GD级的对
  手也是如此——”
  里见露出代表胜利的自满笑容。
  我则面无表情地张开口,用难以想像是出自己身的恐怖语调唤醒对方:
  “所以——一旦转不动就完蛋了吧?”
  耶——里见的表情瞬间结冻。
  (插图)

  此时此刻,机巧魔神《苍铅》的长枪尖端,那如同电钻般的螺旋刻纹已经停止旋转了。
  至于原因则是被《黑铁》的左手指尖牢牢按住之故。
  漆黑机巧魔神体内的齿轮发出剧烈摩擦声,那就好像演奏出高亢音符的紧绷琴弦一样。
  长枪被抓住的《苍铅》手腕正不住地颤抖。
  “怎么可能……”里见嘶娅地说道。“怎么会有……这种握力!?不可能,骗人的吧!”
  关于他的疑问,我并没有回答。
  “——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从深渊中诞生。”
  取而代之地,则是操绪那平稳而清脆的音色。少女的口吻,最后终于转为低沉的机械声响。
  如墨汁滴出般的浓密幽暗,正从《黑铁》的左拳渗出。
  那是一种连光线都能吞没的超重力幽暗,也是机巧魔神《黑铁》的绝技——重力控制。
  “这不是握力……这是……重力!?”
  里见的声音终于变为惨叫。
  凝聚得不能再紧密的重力球,抑制住破魔苍枪正在旋转的枪尖,并使其性能完全失效。
  “那是于科学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
  漆黑魔神再度发出咆哮。
  以惊人的臂力扯着对手的左腕,破魔苍枪就这样被《黑铁》硬生生地从《苍铅》的手中抢走。
  “唔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
  里见发出不成言语的凄厉惨叫。《苍铅》的机体这时也完全失去控制,变得一点防备都没有。
  《黑铁》的右手则又冒出另一颗漆黑的重力球。
  好几层魔法阵则如炮管般从《黑铁》的右手手腕伸出。
  漆黑的拳击——
  咚——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苍铅》瞬间就被打飞了。
  藏青色的装甲化为粉层,内部的机械构造(mechanism)也完全裸露出来。
  除了有类似精密机械表的无数颗齿轮外,还有凝缩魔力用的核心。此外就是装满了青色溶液的透明胶囊。一名赤裸的少女如胎儿般缩着身子躺在其中,那就是所谓的副葬处女了。
  “都结束了,里见恭武。如果你还不认输,机体里的副葬处女就会死亡——投降吧。”
  我以叹息的口吻劝告对方。
  但里见却猛烈摇着头发凌乱的脑袋,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
  “哪里结束了,我根本就还没输!这种充当活祭品的女人就算死了再乡个又怎样—我怎么
  可能会对你这种天真的小鬼投降!”
  里见一边喷着口水咒骂,一边回头望着自己的部下。
  “石川!田伏!赶快杀了那家伙!对了,还有人质……把那个恶魔小鬼再抓起来——”
  里见因为太过亢奋,而发出了“咕哈哈”的诡异笑声。
  我的胸口中也因此冒出了困惑。
  里见很明显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为了阻止他,可能必须将《苍铅》完全破坏。然而这么一来,就等同杀死他的副葬处女。
  我真的能痛下辣手吗——?
  在我尚未找到答案前,《黑铁》便再度举起右手。
  之后,里见的笑声便唐突地消失了。
  我一瞬间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只看到里见愕然地瞪大眼睛,全身剧烈发抖。
  他所注视的目标,是自己那架藏青的机巧魔神。
  已惨遭剥除装甲的《苍铅》胸口,里头的胶囊溶液正迅速变得白浊起来。
  浸泡着副葬处女的液体开始结冻了。由此可知那里面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转眼间整颗胶
  囊都完全结冰,那位充当活祭品的少女也一同被冰封起来。
  接着胶囊的表面便出现龟裂。
  由于急遽冷冻而无法支撑容器内液体的膨胀,胶囊便因此碎裂了。
  里见恭武发出一声惨叫。还活着的副葬处女硬生生从机巧魔神体内被挖出,这种痛苦也会
  逆流回操演者身上。那家伙如今正捣着心窝在地板上打滚。
  “别再撑了——你还是认输吧,里见恭武。你连夏目先生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一个明显跟现场气氛不搭的语调,自某位少女的口中发出。
  《苍铅》的胸膛则同时被刀刃所贯穿。
  有个人正从藏青机巧魔神的背后,刺出那把透明的冰之刀。
  刀刃的长度与面积非常可观,形状则类似萝刀。
  发出“叮”的清脆声响后,冰之刀雷霆般地一闪,顺着藏青色魔神的肩膀至另一侧的腋下
  劈成两半。失去支撑的半边机体缓缓崩落于地。如今那已经不是什么机械驱动的恶魔,单纯就
  是人偶的残骸而已。
  站在残骸背后的人影跟嵩月很神似——虽然两者存在决定性的差异,不过依旧是一名美丽
  的少女。
  少女的长发内侧闪烁着银色光芒。纤细的身躯则以黑色哥德萝莉服包裹住。手持透明冰之
  长刀的凤岛冰羽子这时开口说道:
  “夏目先生——日安。”
  她脸上浮现冰山融化般的优美笑容,并对我行了个礼。
  终章
  冰羽子美丽的轮廓,即使是在昏暗的空间中也非常醒目。那把微微反射着光线、如同闪烁
  宝石般的长刀,与其说是武器不如更像是突显她的一件装饰品。
  里见恭武的部下们全失去意识昏倒了。他们的量产型机体都被摧毁殆尽,而从那堆残骸里
  面找不出装有副葬处女的痕迹,则是我唯一宽心的一点。
  “——量产型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
  凤岛冰羽子以朗读般的口气淡淡地说道:
  “他们是透过分配装置(distributor)这种扩充功能操纵,也就等同苍铅的子机吧。既然里
  见恭武已经不再是操演者,他们也会恢复为无力的平凡学生——这么一来就全部结束了。”
  她那对大大的眼睛上几乎没有任何情感,对里见的部下们也不厌到哀伤,只是露出浅浅的
  微笑而已。接着冰羽子便踏着如同跳舞般的轻快步伐,咻地再度挥动长刀。
  位于冰羽子背后的里见恭武则发出惨叫。
  一边鬼吼鬼叫一边痛哭的那家伙,右手手腕已经被切断了。
  但冻结的伤口却没有流出半滴血。这种过于平滑的剖面反而显得更恐怖。那根指挥棒也从里见被切断的右手上滑落。
  指挥棒的尖端开了一个貌似枪口的洞。至于握把上的开关则应该是扳机吧。那家伙本来想从冰羽子的背后用这把秘密武器反扑,结果反而被切断手腕。
  “凤岛讨厌交响乐团的指挥者。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这么傲慢自大呢?”冰羽子对正在痛苦的里见嘲讽道,还发出了娇笑声。
  这样的她在我眼底真是无比恐怖。
  我不清楚眼前这位少女究竟是敌是友。到底该信赖她,还是把她当作邪恶的存在,我根本无法判断。毕竟我手中的资讯太贫乏了。
  “为什么……?”
  我以嘶娅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总不会是特地赶来帮我的吧?
  冰羽子愉快地偏着头。
  “凤岛是受了主命监视诸位。如果有必要再略微协助。”
  “……主命?”
  冰羽子点点头。发现她的左右两边眼睛同时冒出淡淡的绿光后,我不禁倒吸一口气。巨大的影子也从冰羽子背后的幽暗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鸟。拥有透明的美丽羽翼——一只冰冻的不死鸟。
  翼长恐怕有将近十公尺吧。这么巨大的体积让那只鸟看起来更接近翼龙。它呼出的气息足以让空气结冻,被翅膀碰触到的地板也瞬间盖上了一层冰。
  当然,这并不是自然界原有的生物,而是以魔力自异世界召唤来的幻兽。
  “使魔……”
  毫无疑问地,那是一只使魔。既然是冰羽子召唤的,就代表她确实是一名恶魔。然而既然使魔存在……
  “等等……耶!?你已经有契约者了吗……!?”
  我以超乎正常的激烈反应大叫道。昨天下午被她强吻的事也再度浮上心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但冰羽子却露出了早已忘却一切般的微笑。
  “如果您有意,凤岛可以协助诸位离开这里。只不过,需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代价……?”
  “是的。”
  冰羽子对非常不安的我点点头。
  “就是加贺篝先生取得的手提箱,必须交给吾主。”
  “咦?”
  我回过头,望着那根靠近炉心、已经遭破坏的柱子。加贺篝本人正随地坐在柱子的残骸附
  近,默默听着我与冰羽子的对话。
  至于银色的神秘手提箱则搁在他脚边。
  “你是指这个吗?”加贺篝以疲惫的口气问。
  “正如您所说。”冰羽子则有礼地点点头。
  加贺篝以嘲讽的表情扭曲着被鲜血沾污的嘴唇。
  “如果我拒绝呢?”他若无其事地反问。
  这一瞬间垄罩着周围的冰冷杀气,令我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
  冰羽子脸上依旧保持微笑,只不过却眯起了眼睛、举起长刀。
  “那样东西放在诸位手上也不会有任何用处……如果您想要一战随时奉陪。”
  “住手啊!”
  我反射性地大叫一声,并跟《黑铁》一起介入冰羽子的面前。
  我虽然没有保护加贺篝的必要,但已经很厌倦眼前再发生血腥的场面了。此外为了保护我,嵩月也冲到了冰羽子的面前。
  唔——她在口中发出低鸣,并准备好手里的炎之刀。
  冰羽子也丝毫不敢大意地重新握好长刀。两位容貌难以分出高下的美少女,正各自拿着兵器对峙着。
  如果真的要跟冰羽子打起来,《黑铁》的对手就是她的使魔了。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我方的胜算并不高。毕竟我们根本不清楚敌人的能力是什么。
  此外经过激烈消耗的嵩月,应该也敌不过拥有契约者的冰羽子。
  嵩月自己大概也察觉到劣势,因此她从一开始就摆出舍身攻击的姿态。
  空气中的杀气黏稠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正当紧绷感即将超过极限之际——
  “还是住手吧。”
  呵呵呵——冰羽子微笑地宣布道。
  接着她又以哀怜的表情望向嵩月。
  “请自重。现在的您是无法战胜凤岛的——仅存的一点余生,就请安心度过吧。”
  嵩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并没有将瞪着凤岛的视线挪开。由于感受到冰羽子话中的嘲弄,嵩月的火焰反而比先前更旺盛了。那缓缓舞动的热气将她的身体周围染得一片赤红。
  加贺篝这时以低沉的声音制止随时都要动刀的嵩月。
  “——够了。你要就拿去吧。”
  他粗鲁地一脚将手提箱踢开,接着又以毫无遗憾的口吻说:
  “反正我已经用不着了。”
  加贺篝这种带有强烈自嘲意味的笑,让大伙先前的紧张感瞬间消失无踪。
  杀气也急速褪去,留在每个人心中的只剩下无力感而已。
  我疑惑地望着加贺篝。他辛辛苦苦追寻的目标,也就是让副葬处女复活的关键,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让给别人?
  结果首先发现真相的人是嵩月。
  “从什么时候……?”
  嵩月以纤细的声音间道。
  只见加贺篝以手撑住脸颊,眯起冷漠的双眼。
  “从受到第一次攻击时,我就知道已经结束了……那之后为何蔷薇辉还能反击,我也搞不清楚……呼,说起来还真丢脸啊。”
  我愕然地望向他那架蔷薇色的机巧魔神。
  从身受重伤的那只巨大人偶上,感觉不出任何魔力。
  跟佐伯哥之前的情况类似,琴里小姐的气息也消失了。《蔷薇辉》的副葬处女已然消灭。
  加贺篝的原始目的是让她复活没错,但如今这个愿望已经没有达成的一天。
  “——凤岛确实收下了。”
  冰羽子拾起神秘的手提箱,边说边消去手中的冰冻长刀。
  她已经没有跟我们战斗的理由——应当就是这个意嗯吧。
  我叹了口气,环顾遗迹最底层的光景。包括负伤倒地的GD们,以及惨遭破坏的蔷薇辉残骸。阿妮娅正恍惚地坐在地板上。一想到这些残酷的结果,我就忍不住摇头。牺牲者明明这么多,却完全没得到半点成果。真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最后一幕啊。这就是我所选择的结局吗——
  “可以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吗?”
  我让机巧魔神沉入自己的影子中,同时问冰羽子。
  她点点头。
  二闲说。”
  我与嵩月肩并肩、瞪着那位少女。
  “……凤岛冰羽子,你的契约者,是谁——?”
  笑意从冰羽子的脸颊缓缓扩散开来。
  “那是您非常熟悉的人。夏目先生,现在凤岛只能告诉您这些。”
  我无言以对。那么有缘再会了——只见冰羽子转身背对我们。
  她的回答方式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冰羽子以几乎感觉不到重力的移动方式,轻飘飘地飞上使魔的背。冰冻不死鸟的羽翼大大
  舒展开来。而那位美丽少女的轮廓,也缓缓沉入幽暗中并逐渐消失。
  O
  “对不起……”
  嵩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持续走在厌觉好像无边无际的幽暗废墟中,她将柔软的身躯与
  体重都交给我的背。加贺篝与阿妮娅则跟在我后面不远处。
  “对不起……那个,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所以……”
  嵩月保持被我背负的姿势,似乎很不好意嗯地低声表示。
  “不要紧,这没什么。”
  我则尽量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凤岛冰羽子离开后,嵩月再度因贫血而昏倒,大概是紧张感一下子被切断的缘故吧。话说回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适合战斗。大病初愈的她参加这次冒险实在太勉强了。
  我背着略显冰冷的嵩月身躯,朝向遗迹的出口走去。嵩月会将体力消耗到几乎无法自己走路的程度,有大半的责任都该归咎于我。此外,虽说并不算完全没咸到负担,但她的体重背起来一点也不辛苦就是了。
  “对不起……”
  嵩月再次小声地喃喃道,还低着头将脸颊放在我的肩膀上。
  “没关系啦。有事的时候本来就该互相帮忙。”我苦笑地回答。
  “对呀对呀,反正操绪平常也是这样。”
  飘浮在我身边的操绪对嵩月露出开朗的笑容。这么说来确实是如此,我心想。会揽着我肩膀移动的,一向都是操绪。
  “嗯,偶尔这样操绪也可以接受啦。反正智春也乐在其中嘛。”
  “我有说我很乐吗?”
  我慌忙否定操绪的评论。真希望她少说几句废话。至于背上咸觉到的嵩月胸部,就尽量不要去意识吧。
  这时,我突然以有点意外的心情眺望着操绪正在笑的侧脸。
  “嗯?什么?”
  操绪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便转过头。我则轻轻对她摇头。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为什么你要笑呢?如果是平常的操绪,看到这种状况就连不爽都懒得隐藏起来。结果操绪这时又咧嘴一笑。
  “是吗?操绪不会抱怨哟。因为这是打赌嘛。”
  “耶……”
  我讶异地停下脚步。所谓的打赌,难不成是指我要在打工结束前交到女友那件事吧?那个无聊的约定到现在还有效力吗?
  发现我出现自己没料到的激烈动摇,操绪更得意地点点头。
  “……打赌?”
  嵩月这时不解地问我。
  “不。呃,没什么啦……对吧?”
  我焦急地要求操绪表示附和之意。
  “嗯嗯……打赌哟。有效期限大概只剩下两天了吧。啊,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刚好剩下一天吧。”
  操绪以清爽的语调宣布着。嵩月脸上的疑惑之色越发浓厚了。
  “有效期限是?”
  “不……那个……”
  我的前额浮现了豆大的汗珠。虽然没什么好隐瞒她的理由,但总觉得就是很难开口。
  樋口想把我跟嵩月凑在一块儿这件事,总不能对她本人明说吧?正当我进退两难时,通道出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啊,找到了找到了。智春、小奏,你们都平安无事吧?”
  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沉稳、艳丽音色响起。一名高姚的美少女,边对我们挥着手,边从堆积如山的瓦砾跳下。
  “朱里学姊::”
  我回应对方,朱里学姊则眯起闪着赤红光芒的眼睛。经历了先前的战斗她也很难全身而
  退,所以如今她那纤细的身躯也多处绑上了绷带。至于残破不堪、几乎变成抹布的黑色大衣,
  则代替衣服缠在身上。幸好她本人看起来还满有精神的。
  “学姊也没事吧?”
  我不禁露出放心的表情。
  “勉勉强强罗。”
  呼呼呼——朱里学姊发出声音微笑着。随后她又马上轻喟了一口气。
  “那个女孩叫凤岛冰羽子吧,她具备凤岛一族的冰冻操纵能力……我就是被她所救。”
  “……凤岛同学她……?”
  我大吃一惊,不过这其实也满合理的。在那种状况下唯一有能力救朱里学姊的,除了凤岛
  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控制冰之不死鸟的她,是拥有契约者的强力恶魔,绰号冰山公主。
  朱里学姊再次轻轻叹息道:
  “她似乎打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们。虽然我不清楚她的目的,但确实是欠了她一次人情。
  不只是我,还有那个男的凤岛也一样。”
  “凤岛……?”
  朱里学姊指着自己的脚边,我道这时才察觉到那家伙的存在。
  凤岛蹴策正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墙壁边喀哩喀哩地刻着涂鸦。这种光景真是异常灰暗啊。简直就像他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停止流动一样。
  “那家伙是怎么了?”
  我胆战心惊地对朱里学姊确认道。朱里学姊则疲倦地摇摇头。
  “不必管他啦。从遇到凤岛冰羽子以后,那小子就开始作怪了。”
  “是这样啊?为什么呢?”
  “天晓得。”
  朱里学姊放弃似地耸耸肩。
  “大概是被亲妹妹救了一命感到很不满吧?因为自己的难堪模样让对方看见了……”
  操绪以装懂的模样解说着。
  “不对……!”
  凤岛马上回过头粗暴地大叫一声·
  “那种女人,才不是我的亲妹妹……”
  “铁定是吧。”
  操绪完全不信服对方的说法。
  “根本不会有其他可能吧。除了姓氏一样,使用的能力还有穿着风格也……”
  “对喔……果然她是凤岛的妹妹……”
  我也忍不住点头赞同。
  “我就说了她不是我妹妹嘛!”
  只有凤岛依旧在进行无谓的抗议。
  “你们听好了,我理想中的妹妹天底下还有一大堆!那个冷血女,特地帮助黑崎还替她包扎伤口,结果却放着我在一边不管。还说什么是‘因为太暗了所以没注意到’。我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嗝屁耶!”
  “唔哇……好惨……”
  操绪露出怜悯那小子的表情。
  “所以说,凤岛的妹妹很讨厌凤岛罗?”
  “不对!我才不承认那种人是我妹……我真正的妹妹……应该……”
  说完凤岛便抱住头,表现出好像无法忍耐头痛的姿势。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吧?我有点不安
  了。该不会是因为受重伤影响到脑袋,才会发生记忆障碍之类的症状吧?
  “才不是咧!”
  凤岛突然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啸,接着便急促地喘着气。
  “没错……话说回来我真正的妹妹……小妮娅呢?”
  他好像临时想到似地喃喃说着,同时站起身。只见那家伙亢奋地环顾四周,最后终于发现
  阿妮娅就跟在我们的后头。
  “你、你没事吧?My sister?被里见那臭小子抓住还能顺利逃脱,真是太好了。那个变态有
  没有对你怎么样?对喔……我得向把你救出来的人道谢……”
  “啊……笨蛋……”
  我瞪着凤岛咂舌道,还以不安的心情偷窥阿妮娅的侧脸。
  舍命救出阿妮娅的人,很讽刺地,就是加贺篝与他的契约恶魔——克莉丝汀。面对刚失去
  血亲的这位少女,凤岛竞故意去提及她的伤心事。
  结果阿妮娅却只是紧握着象征克莉丝汀的那条首饰。
  “放心……我没事的,智春。你不必担心我。你做得很好……”
  她以哭得红肿的双眼对我勉强挤出微笑。
  口头上虽然说没事,但她那空虚又茫然的神色却让我难以抛下挂念。只是在这种时机,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几乎是坐视克莉丝汀丧命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安慰阿妮娅。
  “已经没事了喔!你不必担心!对吧,妮娅。你还有我这个乾哥哥。”
  不会察言观色的凤岛发出了无谓快活的声音说道。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发言,让我心中升起
  一股无名火。正当我想要开口斥责凤岛时,一声带有叹息意味的噗哧一笑却突然冒了出来。
  原来是阿妮娅正以温柔的眼神仰望凤岛,并表现出跟她年纪相称的稚嫩动作。
  “谢谢你。”阿妮娅轻轻说了一句。
  凤岛似乎被吓傻了,几度愣愣地眨着眼。他重复了好几遍“啊这也没什么啦”,并直直地望着前方,脸一路红到了耳垂上。
  阿妮娅的话虽然让我意外,但我更担心凤岛的后续反应。
  这小子真的没事吧?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忧虑地叹息着。
  “话说回来……凤岛冰羽子不是说了要帮我们离开这里吗?”
  操绪突然想起似地冒出一句。
  经她如此一提,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们现在却没受到她的半点协助。望着操绪那不满且绷得紧紧的脸,一旁的凤岛不知为何,很是得意地忿忿说着:
  “哈!我就说吧。根本不能相信那个冷血的女人,你们被她耍了!”
  “哎呀……”
  朱里学姊这时平静地反驳凤岛:
  “她好像有遵守约定喔。你们看……”
  朱里学姊指着我们好不容易才看见的遗迹出口。
  在这个时间理应还沉在海底的隐藏通道洞窟,外墙却莫名闪烁着耀眼的白色光芒。当我们发现事情的真相后,都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闪烁的白色物体其实就是冰块。洞窟的墙面都被冰所盖满,正反射着从外头射入的阳光。
  这层冰一直延续到洞窟外,也就是海面。
  “海水……分开了?”
  我以难以置信的声音咕哝着。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光景。
  遗迹的出口,距离建有教堂的暮海崎岬角大约有数百公尺。湛蓝的海面被分为左右两半,道路则在海的正中央浮现出来。原来那是以厚重的冰墙扮演阻挡海水的水坝角色,才能完成我们眼前的成果。
  我想这恐怕是出自冰羽子身旁那只使魔之手吧。
  要说这是冰冻的回廊也可以,总之宽度要让人通过绰绰有余了。
  冰羽子确实达成了对我们的约定,帮我们留下一条逃生用的通道。
  我感到轻微的头晕,同时有点不耐地抱怨着:
  “应该还有更……该怎么说……比较不显眼的方式吧……”
  现在已经是日出时分,太阳正逐渐高升。沙滩上也慢慢有要来游泳的旅客聚集。
  与季节不符的海面流冰,使原本平静的海水浴场掀起了一阵恐慌。
  O
  勉强避人耳目地穿越这条冰冻回廊后,终于返回了暮海崎。结果,现在也将近正午了。
  打工的时间不必说,已经完全错过了。总之我只好与嵩月一起在早晨才回民宿,还得期待能找到应付樋口与杏的巧妙藉口。
  在道别时,我把握与加贺篝最后交谈的一点机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恢复普通的生活。先花两、三个月在国外闲晃、旅行,同时开始作曲。”
  加贺篝以雨过天晴的表情说道。
  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是“普通的”生活,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吧。同时失去机巧魔神与使魔,变成‘前操演者’的他,如果再度遭遇与恶魔有关的事件,可是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现在的加贺篝只是个单纯的旁观者,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在这里跟他话别,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也说不定。
  我察觉自己似乎为此而寂寞,不禁感到有点惊讶。
  没错。我并没有要将他的所作所为正当化,但加贺篝也只不过是抱持跟我一样的目标在行动罢了。毫无疑问地,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甚至可说是我的同伴。
  或许是发现我脸上流露出感伤之色吧。
  加贺篝“呼”地微笑着,并从皮衣的口袋中取出某样物品。
  “少年,这个送给你。我想以后我也不需要了。”
  那是纪录电脑资料用的光碟,也是克莉丝汀在遗迹内的研究所搜寻到的。
  “这样好吗?这对你来说,应该等同克莉丝汀小姐的遗物吧……?”
  我怯生生地接过光碟。加贺篝则若有所嗯地对我点点头。
  “老实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表示。
  “耶?”
  加贺篝远眺着海平面。
  “就好像缠着我的东西终于甩掉了一样。我记得过去曾经爱过她,许多回忆也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但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些记忆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为什么当初我会发了狂似地深爱她呢?我已经想不出理由了。恐怕这就是契约者的宿命……吧。”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
  紧握拳头抵住自己胸口的加贺篝,以嘶娅的声音又说:
  “我只觉得很痛苦,就好像这里被开了一个大洞……”
  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起在遗迹里克莉丝汀说过的话。她说“希望你们不要责难隆也”——我现在可以充分理解她的用意了。
  谁都没有资格责备他。他为他的罪过已经亲自付出了代价。想要以恶魔之力完成一己的心愿,所必须付出的抵偿就是自身的灵魂。他剩余的人生,都得永远抱着这种灵魂穿孔的感受度过。
  “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告诉我。”我趁机改变话题。
  “什么事?”
  加贺篝回过头。他已经不再落泪了。
  我有点踌躇地暂时停顿一下,随后才接着说:
  “关于钢铁色的机巧魔神,还有其操演者……你知道任何资讯吗?”
  “……钢铁色的机巧魔神,吗……”
  加贺篝不知为何笑了出来。不过那就像是听到无礼的恶质玩笑话一样,是一种带有困惑意味的苦笑。
  “我确实知道。”
  “真的吗?”
  “是啊,不过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没办法好好对你说明理由,总之,那不是你该知道的。至少在合适的时机来临之前——”
  那是什么意嗯——我百嗯不解。加贺篝则露出对真相胸有成竹的从容表情。
  “给你一个小提示好了。”
  “啊?”
  “去调查关于水无神操绪她姊姊的事。”
  “耶?”
  加贺篝提起的这个名字完全超出我的预期,我有种突然被人捅了一刀的错觉。
  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操绪的反应也跟我差不多。姊姊……?她动着嘴
  唇但却无法发出声音。这时我终于恍然大悟道:
  “……是指环绪姊吗?”
  “啊,我也记得是叫那个名字……”
  我与依然混乱的操绪对看了一眼。那位姊姊比操绪年长五岁,目前跟她们的双亲一起定居
  英国。不知为何加贺篝会突然提到她姊姊的名字。
  但加贺篝已经不肯再给更多提示了。
  “如果你见到她,你就会明白了。前提是你找得到……”
  加贺篝最后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背对我们离去。
  他缓缓消失在朝阳中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虽然我有点忌妒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样子真
  是帅呆了。我愣愣地在原地目送加贺篝离去。
  曾身为魔神相克者的那个人,今生大概再也不会碰面了吧——
  O
  “我们在此暂时分别吧,智春。”
  对着正在目送加贺篝的我们,朱里学姊如此表示。
  “咦?”
  发现我一脸呆滞,学姊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总不能这样回民宿吧?已经拜托律都姊过来接我了。况且我还有好多地方要修理。”
  说完,朱里学姊便对我挥舞右手。与里见恭武战斗时破损的那只手其实只是以绷带缠着,底下就像透明人一样什么都没有。假使以这种姿态大剌剌地在观光区闲逛,结果一定会很不妙。可能会演变成都市传说之一吧。
  朱里学姊对我“呼呼呼”地愉快笑道:
  “遗迹变成那样,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关于里见恭武的事,我还必须报告给学生联盟了解。至于我的行李,就麻烦你帮我带回鸣樱邸罗。”
  “我明白了。呃……那阿妮娅呢?”
  我对着那个抱着丑陋无尾熊的金发少女问道。她则以有点疲惫的口气回答:
  “我要一起回去。因为还有很多需要调查的资料。”
  “耶?”
  “就是姊姊留下的光碟啊。加贺篝交给你了吧?拿出来给我吧。”
  阿妮娅瞪着我粗鲁地要求道,然后又擅自从我的口袋里抢走光碟。我这时有点焦急了。
  “呃,这样好吗……?”
  我小心翼翼地向对方确认。克莉丝汀找出来的光碟确实可算是她的遗物,但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拿给阿妮娅呢?
  结果阿妮娅却以一点都不可爱的表情嗤之以鼻。
  “哼,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解读里面的内容?”
  “啊……呃。”
  我平静地摇摇头。已经结束搜寻姊姊任务的她,现在并没有继续留在日本的理由。然而阿妮娅愿意主动调查光碟的资料,或许纯粹是为了帮助我们吧。加贺篝交给我的那片光碟,如今也是寻找副葬处女复活技术的唯一线索。
  “……谢谢你,阿妮娅。”
  “吵死了。我才不稀罕你道谢哩。”
  阿妮娅不耐地驳斥我,但耳垂前端却有点发红。
  这时,另外一个家伙貌似亲密地走近阿妮娅。
  “哈,你尽管放心啦,夏目。My sister就让我照顾吧。”
  凤岛不知为何嚣张地强调道。看着额头还在冒出鲜血的他,我只能叹息。
  “不对吧……你这家伙,现在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去医院比较要紧。”
  “哈哈——别开玩笑了。这种小擦伤,在我们伟大的兄妹爱之前根本不构成阻碍。”
  这时凤岛又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踉呛了一下。这当中朱里学姊已经带着阿妮娅离开,走到
  了大马路上。凤岛察觉后慌忙追赶那两位女性的脚步。剩下的人则以疲惫的眼神目送他离去·
  过了一会儿后,操绪才说:
  “啊……是樋口跟小杏耶。”
  位于坡道上方的白色石灰外墙民宿,有两位眼熟的打工人员,正站在露台上对我们挥手。
  看到我们跟嵩月过了一晚才回家,那两人都掩饰不住内心强烈的好奇。我突然开始觉得厌烦了
  ——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藉口才好。
  “我们走吧,嵩月……”
  我对着坐在长凳上的嵩月说道,不过她并没有反应。
  取而代之地,却是宛如羽毛落地般的轻微呼吸声。操绪这时则盯着嵩月熟睡的脸庞。
  “她睡着了耶?”
  “嗯……看来应该是累过头了吧。”
  我脸上不自觉浮现微笑,并蹲在嵩月的身边。
  总之还是背她回民宿吧。然而这时我才冷不防警觉,她上衣领口裸露出来的锁骨边,也就是连接肩膀的部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射着阳光。
  我为了确认那是什么,而掀开她的衣服。
  “等一下,智春在偷看什么呀!”
  操绪理所当然地火大起来。
  “啊,不是啦……我只是要看一下。”
  “色狼!变态!巨乳控!”
  “……这么做碍着你了吗。”
  “犯罪行为另当别论!”
  我只好以失落的表情直接背起嵩月,并朝着樋口他们等待的东方龙白色建筑物出发。
  从以前我就隐约有感觉,为什么刚使用完魔力的她身体总是特别轻?这让我不禁稍微为她
  担忧。
  魔力其实是异世界带来的影响力。倘若在我们这个世界使用就会遭受排斥,最后导致非在
  化的结果。
  此外如今的嵩月并没有防止非在化的灵魂供给来源——也就是契约者。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凤岛冰羽子对嵩月忠告的那句话。
  ——仅存的一点余生,就请安心度过吧。
  嵩月左肩上那宛如美丽玻璃工艺品的透明部分,此刻依然绽放着淡淡的光芒。
  后记
  终于来到了后记的部分。在此为您呈献‘机巧魔神’第八集。
  虽然有点唐突,但要来聊聊关于名字的事。
  我记得以前也在其他地方写过,我对取角色名字这件事非常不擅长。买了某作RPG大作
  后,我光是为了主角该用什么名字就想了一天。限制在四个字之内,而且浊音也算一个字,这
  些设定到现在还令我印象深刻。
  当然,嗯考本作的登场人物姓名时也让我很郁闷。
  虽然很想取好听又帅气的名字,但如果太过精雕细琢,日后读起来反而会害羞到想钻个地
  洞躲起来。这部分的平衡确实很难拿捏。
  幸好我最近找到了一份很有帮助的参考资料,那就是婴儿命名百科。
  毕竟是为了一辈子的名字而提供参考的书籍,里头的资料非常完整。从菜市场名到让人怀
  疑父母是不是脑袋有问题的怪名应有尽有,有这么多资料可参考就方便多了·
  此外里面还刊载了以笔划数判断运势的专栏。读这个部分让我厌到非常有意嗯。如果是运
  势好的笔划反倒没什么好提的,我这里比较想举点特别的例子。好比‘以姓名学而言绝对不能
  使用的笔划数。容易遭遇事故、意外、急病,也可能跟犯罪牵扯上关系。许多人会因此受到严
  重损失而破产,晚年将非常孤独’——这样的笔划究竟是多倒霉啊?
  如果看过这本书的父母还敢为小孩取这种笔划的名字,我只能赞佩他们的勇气了。
  话说回来,我的小说里确实有人用了这样的笔划……原谅我吧,智春。
  关于本篇中提过,操绪与奏的名字由来,那其实是以黑铁的设定逆推回去才想出来的。这两个名字我在以前的作品中都考虑要使用,算是我非常喜爱的设计。附带一提,智春的“智”字有“明白事物道理,拥有正确判断能力”的意味,“春(haru)”念起来则跟“(把弦给)拉开(haru)”同音。
  讨论这个虽然有点泄漏故事玄机的隐忧,但因为有读者写信来问我角色名字的典故,所以我就顺便回答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后记要写什么)。
  至于其他角色的名字就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了。
  智春打工的那个地方,其实是以几年前我参加友人结婚典礼时住的民宿为范本(当然名字不叫东方龙)。那是个可以用合理价格吃到美味食物的好地方,民宿的大厅铺设了纯白的长毛地毯,结婚典礼后的宴会很适合在那里举行。不过话说回来,我某个喝醉酒的莽撞朋友A竟然
  把红酒洒到那张地毯上。深红色的痕迹一下子就在白色地毯上扩散成一大片,把其他人都急死
  了。
  这时同席的友人B用自以为懂的表情提议:
  “用白酒就可以消除红酒的痕迹了。”
  听起来似乎非常有道理,我们当时也大为感动,于是便纷纷抢着把白酒洒在地毯的红色脏
  污上。其实这种事不必想也应该知道——
  最好是那样会有效啦!!
  乱洒一气的白酒脏污痕迹比原先的红酒面积还要大上十倍,这种情况想要隐瞒店家已经是
  不可能了。民宿的人当然是气到向新郎新娘他们索求赔偿罗。小说里的东方龙外墙之所以要设
  定成白色,应该就是出于我当初的这段糗事吧。说穿了也很单纯。
  另外我还要再度致歉,这回的书末依然没有任何附录企划。真是对不起。
  跟本书几乎会在同时上架的‘电击hp’杂志里,刊载了标题名为‘机巧魔神KLEIN’的短篇
  (应该吧),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看看。还请您多指教。
  那么到了最后,我要对协助本书出版的所有工作同仁,以及手中正拿着本书的诸位读者,
  表达我诚挚的感谢。
  下一集是暑假篇的延续。但搞不好规划还会改变,希望是暑假篇就是了。
  机巧魔神的故事到了这里几乎都是严肃沉重的发展,不过事件背后的来龙去脉也差不多该
  显现出来了。另外我或许也会安排一些有暑假气氛的事件进去。
  感谢您对本书的期待,三云岳斗敬笔。







有七章啊 无所吧~插图我有啊~就是觉得挨个贴上去麻烦 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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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1

  •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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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vencs 伯爵
這電池的真相真是越來越黑了...
前面集數的歡樂氣氛真像是偽裝用的啊

12 年前 0 回復

平凡的人类 騎士
第八卷出了= = 
这样就只差两卷了 希望2012前能出完
先攒着吧 毕竟是连贯性强的小说

12 年前 0 回復

st6315 子爵
本帖最后由 st6315 于 2011-10-2 21:52 编辑


看完這本,發表一下感想好了。

這卷繼第七卷揭漏了機巧魔神的"邪惡"祕密後,這卷又把惡魔與契約者的邪惡設定暴露出來,雖然前面是相當輕鬆的日常生活喜劇,結果到最後竟看到這麼讓人苦悶的劇情,看書本最前面那張魔神相剋者、射影體、契約惡魔與使魔和樂融融的合照,說實在的精神壓力很大啊XD
至於新登場的角色──能使魔力無效化的機巧魔神的操演者,感覺像是拿來當炮灰的傢伙,雖然剛出場時其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後面卻慘遭斷手......我這樣的角色還真是頭一遭出現呢!

至於另一位新登場的女性惡魔,則感覺上就是新的故事中心,有關她與她的契約者究竟想要幹啥則是完全沒有頭緒,是阻止世界毀滅?還是有其他的私人目的?看來只能等之後的劇情說明了,不過細看她對男主於公寓內的對話,這位女性惡魔的契約者大概也可以鎖定到了。

而劇情最後,竟冒出完全沒聽作者提過的操緒的姊姊,感覺上又是一個新篇章的開始,然後作者在這卷隱約又暗示主角之後會成為魔神相剋者的樣子,難不成三雲老兄真的要走死亡Flag嗎?

題外話:這本書前面的彩頁似乎都不在此帖裡,是原本實體書就沒有放嗎?另外可以請錄入者把第一句話給刪除掉嗎?這樣子感覺有點被捏他的說......

12 年前 0 回復

绯炎 侯爵
我记得动画根小说结局是不一样的吧。。
期待中文版的结局。。

12 年前 0 回復

gash228673 王爵
新滴出了 趕緊接劇情 辛苦錄入說~

12 年前 0 回復

瑟尔 伯爵
等的最辛苦的小说莫过于此
台版怎么就这么慢呢

13 年前 0 回復

myway 侯爵
期待哪天趕上自番
但要看結局又要等幾個月了....

13 年前 0 回復

4810404 王爵
看来很快会长就要黑化了   期待啊   不过汉化的14卷不知道上面时候出来

13 年前 0 回復

ss-n-22 侯爵
机巧8卷来了

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

13 年前 0 回復

ecop011 伯爵
已经期待很久的小说了,多谢分享!故事已经发展到中段了,不知今年内能否看到结局呢?

13 年前 0 回復

我是最弱的 子爵
看過動畫來講,很多地方都已經捏過了,不過也因為動畫砍了很多地方,必須補完才行。

13 年前 0 回復

zxcv354692 子爵
哦哦 一巡目智春出現了 還使用最強的機巧魔神"鋼"(有黑鐵的重力控制跟白銀的空間切割)
就差第9卷跟第10卷就可以跟輕國翻的11卷12卷接上了
希望有人能補完13卷跟14卷的坑 至少補個13卷吧
我想看變魔神相剋者的智春秒BOSS那段

13 年前 0 回復

sed99975 子爵
這集的最後....嵩月阿....
真是可憐阿...

13 年前 0 回復

zgmf1111 王爵
感謝碌入,台板出到8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yqj6699 平民
本帖最后由 jieogeng 于 2011-9-15 11:54 编辑


第八卷来了,最终BOSS终于露面了.

13 年前 0 回復

千里草堂 騎士
中秋大礼包啊,智春这家伙还是没能缔结契约,这不是坑人家恶魔小姐吗?

13 年前 0 回復

ivanrex 勳爵
是不是說假如色春和妮婭契約的話‥‥‥使魔就是不形態獸?

13 年前 0 回復

e11story 伯爵
本帖最后由 e11story 于 2011-9-12 07:31 编辑


第一張封面圖片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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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

13 年前 0 回復

Jim 王爵
果然大智春很强啊···整部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人物就是他了···

期待下卷里智春的女装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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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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