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歌谣12完[长谷川启介]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54 编辑



死神的歌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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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长谷川启介
插画:七草
图源:unasf948
录入:Lafr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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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影,有如冬雪般洁白无瑕。
她的心灵,有如春风般温暖和煦。
在百百不复存在的世界里,丹尼尔孤单展开旅程。收集百百留下来的「思念」片段,期待能在某处与百百重逢——
百百与暗引导着灵魂,借此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这样的她们已经不在了——那么反过来说,若是这个失序的世界再度取回平衡,或许就可以再度见到百百。丹尼尔如此心想。
就这样,丹尼尔开始寻找。与百百相关的人们所留下的「思念」片段。
这是一部寻觅「思念」的故事。「纯白花朵」遗留在世上的「思念」。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20 编辑




  迷人的趾尖。Starline, Stardust, Starry Skar's Pedicure
  「不妙。现在的我——变得好喜欢公太……!」——宫崎绘子

  白雪遗痕。Looking Back inside The Mirror
  「没有痛楚的记忆并不存在。即使如此,还是希望能活在当下。」——原上诚刚

  天空的伤痂。puppylove in melodies
  「……我老是在依赖别人……」——水者瑞美
  「——依赖也无妨的。想依赖别人的时候就尽管依赖吧。应该说,相互依赖才是最好的J」——黑崎可莉

  爱之歌。Love Forever
  「做法,很简单。在心中思念你所『珍惜』的人,然后打开门。肯定回得去的。要专心思念着『珍惜』的人。」——神似纯白少女的女孩


  ——寻找着纯白的花朵。
  昨天,我们的羽翼碰不到你。
  明天,轻触你的指尖。
  今天,想见你,寻觅着你。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21 编辑


  调律「暮色海岸的过客。」
  tuning - YUNAGI LOOPER

  ♪

  黄昏的世界。
  冷清的小型游乐园。
  摩天轮转动着。
  永无止息。
  等待着终将来临的那一刻,伫立于黄昏之中。
  以英挺的姿态,反覆转动。那里不属于任何地方,即使位于某个地方,依然不属于任何地方。位于这里,不存在于这里。位于此处,不存在于此处。
  只有晚霞持续高挂的世界。
  永远泛着暮色的天空。
  天空有光。绽放着光芒。
  天空,正在寻找。寻找一朵失去色彩的花朵。
  没有时间的存在,被世界遗忘的场所。摩天轮的观览车厢里,一名等待的少年,等待着终究不会来临的今天。
  「哈罗~哈罗~你是谁?」
  等待的少年如此询问。他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这是他待在观览车厢时难得展露的表情。几乎没有人在离开这里之后再度来访,或者是再度迷失来到这里。在这段时间,少年几乎都是孤单一人。他的交谈对象只有摩天轮底下那只年迈的黄金猎犬,但很少有对象能让他投以笑容。
  然而,『她』又来了。
  「我叫做……啊啊,差点忘了,我把名字借出去了。所以很抱歉,我没有能够自我介绍的名字,但我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然而,『她』没有回答。她在观览车厢里,在少年正对面的座位上,以模糊的身影摇曳存在着,轮廓稀薄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难道说,你是当时的『你』?,原来如此……」
  但少年点了点头。这种模糊的存在,他之前曾经过过一次。何况,存在却不存在的「事物」迷失来到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正因如此,这里至今完全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一直处于暮色之中。
  然而——
  「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这里一直都是位于黄昏里的世界。不过,你看……」
  少年如此说着,将视线投向观览车厢外面。
  模糊稀薄的身影,缓缓摇曳。
  「暮色即将要消失了。怎么回事?你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待的少年移回视线,笔直凝视着这个稀薄的身影。
  然而眼前「纯白」的身影,就只是逐渐变得稀薄。
  「……该不会,这件事也和你有关吧?既然这样,你就不应该待在这里。你该走了。这里也将会和『纯白』的你一样,淡化消失。」
  以真正的意义而言,失去这里。
  对于少年来说,眼前这个「纯白」稀薄的身影,并不是应该欢迎的访客。
  纯白的身影,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少年拥有的情报无法理解所有的真相,即使如此,少年还是可以确信。
  「你必须寻找『你』。因为,肯定有『某人』也在找你。」
  这肯定就是纯自身影来到这里的意义。
  也是,少年待在这里的意义。
  「来,打开门吧。」
  少年如此说着。
  终于,观览车厢来到最低点了。
  纯自身影微微摇曳,宛如随时都会消失,但这个身影还是打开了观览车厢的门。
  「你的名字是——『百百』。那只黑漆漆的猫是这么称呼你的。」
  少年轻声说着。
  随即,缓缓地,一道光明。
  光芒射入。
  受到光的笼罩。
  在这个时候,纯白的身影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么一来,或许就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了。不过……」
  摩天轮外。夕阳果然开始西沉了。
  「世界即将终结吗……还是,即将开始……」
  然而,现在只能托付给「她们」了。
  「我还是一样,只能从这里眺望外面吧。」
  少年让嘴边浮现些许的忧愁,并且深深坐在座位上。

  这个摩天轮的观览车厢,挂着「〇〇〇〇〇一」的编号。


  序曲「黑猫的轮舞曲。」
  Overtur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flower

  ♪

  曾经,看见纯白的花朵绽放。
  透亮朦胧,虚幻飘渺,宛如轻触就会消失。
  回想吧。
  或许总有一天,还能够遇见那朵花。
  但是,其实早就明白了。
  明白彼此,再也无法相遇。

  世界,失去了纯白之影。
  同时,失去了漆黑之光。

  啜泣着。
  哭喊着。
  「去了哪里?」
  寻找着。
  「在哪里?」
  询问着。
  「你在哪里?你身在何方?」
  「光和影,去了哪里?」
  寻找吧。
  找寻吧。
  其一、爱。
  其二、水。
  其三、声。
  其四、风。
  其五、音。
  其六、雪。
  其七、恋。
  其八、歌。
  其九、光和影。
  「寻找吧……寻找光芒。」
  「带我去吧……陪衬光芒的影子所在的地方。」

  ——知道了。

  某人点了点头。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回想着。
  或许总有一天,还能够遇见那朵花。
  但是,其实早就明白了。
  明白彼此,再也无法相遇。
  即使如此。
  「好想你……」
  即使如此,漆黑的猫依然继续踏上旅程。
  永无止尽的旅程。
  「听得到吗,百百……」
  漆黑的猫,呼唤着这朵「花」的名字。
  这是一场回顾「思念」的旅程。
  捡拾着纯白花朵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思念的片段。

  ♪

  滴答滴答。
  雨声配合着走路的节奏接近过来。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光和影。
  人们的心中,也拥有光和影。
  或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百百」和「暗」两人,也和人类的内心有关。
  如果这个世界拥有「心」,那么内心的光和影,或许就是百百和暗。
  试着如此思考。
  丹尼尔并不知道真相。这是假设。
  不过,自从百百消失之后,丹尼尔就一直在世界上旅行,回顾那些曾经与百百或暗相关的场所、时间与人们。
  百百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百百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东西。
  在人们站在叉路口而迷惘的时候,百百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带着他们的心前往需要的方向。这是只存在于人们心中的东西。百百遗留下来的,并不是拥有形体的东西。
  可能是轻轻触碰内心的触感,或是从背后稍微推一把的话语,就只是让心灵温柔依偎。
  或许这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或许这是没有形体的东西。然而,确实遗留在那里。
  只存在于心中。
  其实,现在的世界需要她。
  需要那位宛如纯白花朵的少女。

  死神「A」之一〇〇一〇〇号。
  名为百百的异端死神——纯白的少女。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22 编辑



  迷人的趾尖。
  Starline, Stardust, Starry Star's Pedicure——

  ——我的心有一个小小的洞,曾经通往宇宙。

  ♪

  宫崎绘子在最近非常烦恼。

  ——主要是恋爱方面的问题。

  十一月。
  季节是秋冬之际。开始觉得便利商店的肉包很好吃的季节。
  绘子皱着眉,轻轻发出「唔唔~」这样的声音。
  「完全变得不妙了。」
  伤脑筋伤脑筋。这下子,该怎么办?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可爱的脸蛋被你糟蹋了耶?」
  如果高中的同学们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肯定会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吐槽她。不过现在没有同学们在场,所以她就这么继续眉头深锁。
  「反正我并不可爱,所以无所谓!」
  绘子坐在没有椅背的沙发上自言自语发牢骚,并且差点叹出好大一口气,但绘子连忙以双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叹气,也顺便将自己颇为娇小的身体更加缩小并往前弯。
  「怎么了?」
  传来了一个声音。就在身边。
  来自右边的这个声音使她有所反应,下意识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听觉。
  她明白自己的脸宛如着火一样变得红通通的,耳朵要变成相同的颜色也只是时间问题。即使如此,只要不被说话的人看见她的脸就行了。
  「……没事……」绘子轻声说着。
  然而因为弯着身子,加上刚才差点叹气,使得她的声音像是在呻吟。
  「你这么——讨厌医院?」
  声音如此询问。看来,果然被听成呻吟声了。
  「……其实……并不是那样……」
  不然是怎样?说吧,说出来吧,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咦?真的?真的可以舒坦?
  这样的自问自答反覆进行着。
  不过,为什么事到如今,我才会如此在意……
  我不是每天都会听到「他」的声音,简直是听到腻了吗?可是——
  此时,

  波噗。

  修长却结实的手,触摸着绘子的头发。
  「抱歉,硬是带你过来。」
  声音是这么说的。像是在反省,但是气息好温柔。
  就像是发出砰的声音爆炸,脸蛋变得更红了。心脏也跳得好快。
  声音的主人不知道绘子这样的心情,只是轻抚绘子的头发之后移开手。
  ……所以说,不要自然而然就做出这种事情啦,真是的。
  然而,
  总之,
  ……我还是很开心就是了。
  好复杂。
  要是说成「少女心」,听起来就挺可爱的,但实际上或许只是「任性」罢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声音的主人——他,并不是只对绘子温柔。
  而是对大家一视同仁。
  绘子和他,正并肩坐在医院等候室没有椅背的沙发上。
  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太过投入,结果左手腕稍微扭到了。虽然只要使力就会痛,但绘子是右撇子,很少会以左手使力,所以没有特别感到困扰。如果有参加社团的话或许另当别论吧,然而——
  「总之,去医院给医生检查看看吧。」
  他如此说着。至于她当然是回答没这个必要。
  「不行。」
  但他拉着她没有受伤的右手,大摇大摆来到了医院。
  「大摇大摆是什么意思……」
  自己如此心想就觉得有点好笑。绘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总算抬起头了。
  「……还没吗……」
  她看向时钟。她没办法忽然就转头看他。
  时间已经超过下午四点了。
  她是在上午第四堂的体育课受伤的。
  大约在午休的时候,绘子发了一通「我受伤了~♥」这样的脱线简讯给他,随即他就担心得打电话询问「不要紧吗?」,而且在这个时候,他就吩咐绘子要去医院了。不过因为没有很痛,想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所以绘子只有哼了两声敷衍回应。
  「总之,就算他后来追问,就说我已经去过医院吧。」
  因为,好麻烦。明明没什么大碍还跑去医院,说不定会惹医生生气吧?嗯嗯,没错没错。
  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并且悠闲哼着流行歌回家一看——
  「去医院吧。」
  他就站在玄关前面。自己的想法完全被看穿,而且也被他取得先机了。不愧拥有这么长的交情,毕竟认识他至今已经三年了。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大概是跑步过来的吧。
  比起她就读的学校,他就读的学校明明离这里比较远,可是……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他的关心令绘子很高兴,但这样会不会呵护过度?
  何况,我比你大一岁——我是「姐姐」耶?
  我是高中一年级。
  你是国中三年级。
  明白吗?少年,你明白吗?而且,你是考生吧?
  可以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吗?可以不用胸怀大志吗?
  从容吗,是因为从容吗……
  他想考的学校,是她所就读的学校。在这附近名声响亮的升学名校。
  「因为是离家最近的高中。」
  这间学校可不是以这种任性想法就能就读的学校。绘子当时真的是拼老命努力念书才考上的,努力到脑袋都快融化了。
  然而,他却如此从容。
  「上高中之后,就找个社团参加吧。」
  说出这种话的他,至今一直没有参加社团。与当时身为考生却是射箭社社员的绘子相比,用在课业的时间完全不一样。绘子国中时代的回忆(除了和他的回忆之外)几乎都是射箭社。刚开始的时候学长姐很厉害,同年级的学生们也逐渐进步,令绘子觉得只有自己慢在起跑点上,之后她就把课业抛到脑后……并且努力练习。在升上三年级的时候,她在众人的推荐之下担任主将,甚至打进全国大赛。
  那段时光真的很开心,很美好,但绘子不想在升上高中之后继续练箭。
  如愿以偿打进全国大赛时,绘子感觉到「啊啊,我就此满足了吗?」的这份心情,令她痛快无比。或许也因此……燃烧殆尽了吧。虽然社团朋友都说她这样太可惜了,然而在进入超级名校的现在,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有余力参加社团了。光是课业就沉重得几乎应付不来。
  明明知道绘子往昔与现在有多么辛苦——他却一派从容。一副从容的模样。从容到有剩的模样。总觉得不太甘心。你太从容罗。
  ……不过,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
  绘子决定就读这间超级名校的契机——就是他。
  当时还在念国三的绘子,选填的第一志愿是以她的学力构得上边的学校。所以有一次两人闲聊,绘子不经意询问他的志愿学校时,不禁大感惊讶。
  「——真·的·吗?」
  绘子问了两次。
  那间学校,是超有名的升学名校耶……?
  虽然知道他的成绩不错,没想到居然可以露出「这是理所当然吧,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的表情,随口就说出这种事情。
  因为绘子是大他一年级的学姐,虽然会先成为高中生,所以绘子认为自己想必、当然、理所当然会和他就读同一问学校,但接下来想到的事情更令绘子惊讶。
  「话说,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女校!」
  我在搞什么?他当然是男生,不可能就读女校。不过对她而言,他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存在。感觉总是和他在一起,升学时也会顺其自然就读同一问学校。不对不对,我太自以为是了。
  自从认识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自从他也就读相同的国中之后,即使是在学校,或是绘子社团活动结束之后,自然而然都会见到面。绘子也去过他家,他所养那只叫做小蓝的猫也和绘子很亲。然而即使和他的交情再好,要他一起就读女校实在强人所难,从绘子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来看……
  是的,少根筋。宫崎绘子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身边的人认为她是认真踏实的人,她自己是如此认为的。因为她在射箭社担任主将,也担任过班上的干部。
  虽然这一点肯定没错,但朋友与同学都确实理解到绘子是个「认真踏实却少根筋」的人。
  当然,他也一样。
  如同她知道他的优点与缺点,他也一样知道她的优点与缺点。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在一起。
  她没有察觉其中的意义。没有察觉其中真正的意义。
  直到今天为止。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绘子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为什么是今天?
  至今应该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
  明明如此,为什么至今才察觉?
  「不妙。现在的我——变得好喜欢公太……!」
  濑户公太。
  比绘子小一岁,令绘子在意的那个家伙。
  如今,坐在身旁。

  ♪

  在那个时候,绘子的身高还比他高,功课也比他好。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知何时,被他迎头赶上了。虽然有部分原因在于绘子的身高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不过他长高了。就算要他稍微注意一下这边的感受……应该也办不到吧。
  「我原本一直只把他当成『弟弟』……」
  问题就在这里。
  绘子也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声的。不知何时长出智齿的时候,他大喊着「天啊,超恐怖的~」这种话,还说什么讨厌蛀牙。他爱踢足球,国小曾经加入当地足球少年队之类的团体,不过与学长大吵一架之后退出了,关于这件事,他也有在事后告诉绘子。
  「不过,等到念国中之后再继续踢吧。」
  他当时就像这样乐观以对。然而仔细想想,这些「大吵一架的学长们」也是当地的孩子,其中也有绘子的同班同学,他迟早会就读相同的国中,换句话说,那些学长会在国中的足球社。
  「那就算了。踢起来不开心的足球,踢了也没意义。」
  才国中一年级,就说着这种像是大人在说的话。
  是的。自从认识他以来,他就和同世代的男生们不一样,隐约有种成熟的气息。并不是那种小大人的感觉,就像是自然而然非得如此,有时候会露出非常落寞的表情。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绘子就有种「希望能为他做些事情」的想法。
  同时,也察觉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在他心中,一直……即使是现在,肯定也存在着「那个孩子」。
  这件事,使得他比任何人来得早熟。
  对他而言,「那个孩子」是「特别」的存在。
  「——因为就像是我害死她的。」
  他会说出这种话,并且再度露出哀伤的表情。
  她的生死和他没有直接的关连性。只是种种巧合造成的不幸。然而对他来说,他失去了一名珍惜的、特别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这是事实。
  他至今也对此感到悔恨,就像是背负着那个孩子的思念。
  从他悲伤的表情就可以理解。
  这总是令绘子感到难过。
  绘子也曾经失去一位她所珍惜,有着特别份量的「姐姐」。
  她总是尊敬,总是羡慕这位姐姐。可是当时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在没能来得及和好之前,绘子的姐姐就意外丧生。即使再怎么懊悔也太迟了,那时候的绘子第一次领悟到,逝去的光阴是无法挽回的。
  他,应该也是如此。
  两人都曾经失去无可取代的「宝物」。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相互理解,并且像这样一直相处在一起吧。
  然而。
  正因理解,所以迟迟踏不出那一步。使得绘子直到现在都没能察觉自己的「心意」。
  不过,没察觉到自己心意的人,就只有绘子自己。无论是朋友还是同班同学,都知道绘子喜欢某个男生。绘子的心意就是如此满溢而出,想法完全被大家看透。
  绘子一直认定自己只把他当成「弟弟」。
  然而,终于察觉了。
  就这么察觉了。
  回想起来……
  第一次单独和男生看电影或是出游的时候,这个男生都是他。换上浴衣参加祭典的回忆,前往泳池或海边的回忆,各种回忆里都有他的存在。
  牵着绘子的手走在前面的人,总是他。
  回想起来……
  每当回想起一件事,内心就像是被戳了一下。
  「真没想到朋友和同学们至今都没拿这件事消遣我……我居然……而且他年纪还比我小……」
  不对。
  刚开始,绘子的朋友与同学们也打算消遣她。
  「慢着,他那样只像是我的『弟弟』……」
  当时绘子如此坚持,却只有她自己没察觉到全身散发着喜欢他的力场,还露出娇羞的模样。这样的她使得众人逐渐感到怜悯,变得只以温柔的目光守护她的这份恋情。
  不知道这件事的她,如今害羞地将五官挤成一团。
  「好想现在就逃离这里……!」
  内心的呐喊在左心房附近回荡,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啊、不过这里是医院。而且自己正在候诊。
  位于身旁的,是他。
  好、好想逃走!逃不走。好想逃走。逃不走……!
  进退维谷。
  因为,他是担心受伤的我才带我来的。
  绘子悄悄看向旁边。
  「还没被叫到名字吗,都已经等这么久了……」
  他看着等候室的时钟这么说着。
  与其说是时间的问题,绘子觉得问题在于离家最近的医院不是小诊所,而是规模颇大的医院。来看病的人数差太多了。
  「不过,找认识的医生比较好吧?」
  他这么说。国中时加入射箭社的绘子,每次受伤都是来这间医院,所以值得信赖。虽然绘子明白这一点,但他太操心而且做法太强硬了。
  不过,
  对此……还是会觉得开心。
  不过,
  对此……还是会觉得落寞。
  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大概是因为曾经失去珍惜的人,使得他心中出现「不想再失去任何人」的想法,并且驱使他这么做吧。
  正因如此!
  这件事,使得绘子非常吃味。

  他,很温柔。
  比起同世代的男生,成熟许多。
  个性开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拥有强烈的责任感与正义感,而且没有达到烦人的程度。
  功课好,运动细胞也优秀。
  身高不矮,但也没有很高就是了。
  至于脸蛋的话,也算是普普通通。(绘子的视点)
  这样的家伙……

  「——当然不可能不受女生欢迎吧……!」
  说到弱点,就是他没有参加社团。
  ……慢着,这算弱点?
  就读同样国中的时候当然如此,即使后来就读不同的学校,像是与绘子有约而稍微等候的短暂时间,绘子也看过他被女生告白,而且是好几次。
  当时心跳加速或是嘴巴开阖说不出话来,那种复杂至极的情感,绘子认定和「看到别人不该看的东西」时的感觉相同。
  老样子,自以为是的想法。
  但,
  然而,
  可是,
  只不过……!
  这就是所谓的一种——「焦虑」。
  要是有其他女生接近自己喜欢的男生,就会焦虑。
  然而。
  绘子早就知道了。

  他心中的——特别的存在。

  这使得绘子把自己的心意从内侧紧闭。即使这份心意总是外溢,甚至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他,有一名心上人。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的女孩。
  然而,这名女孩化为了永恒。
  所以对他而言,是永恒。
  绘子很熟悉他的事情。
  所以,绘子自认知道「那个孩子」在他心中的份量。
  「……已经成为永恒的女孩,我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绘子低头轻声说着。原本明明不打算说出口,却不由得脱口而出。
  「嗯?什么?」
  他窥视绘子的脸想问个究竟。

  视线相对了。
  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宛如会被他那双意志坚定的双眼吸进去。也因此,绘子再度过度意识到他的存在。

  波噗~!
  就像是听得到这种脱线的声音,绘子再度脸红了。
  「你的脸是不是很红?该不会是因为受伤所以发烧了吧?」
  忽然间,他露出担心的表情。
  「不、不要紧的,只是……有点困……」
  绘子尽可能假装平静,但完全没有效果。
  想睡的时候会脸红吗?我这个借口太夸张了。
  虽然他微微歪过头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听到绘子反覆说着「我没事我没事」之后……
  「是吗?」
  即使无法接受,他还是移开视线看向前方了。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等候室里不只是绘子他们,还有其他多到令人不想数的人们,也因此不会被鸦雀无声的沉默搞得尴尬无比。周围持续传来嘈杂的声音,相对的,也是因为有这么多人,等候看病的时间才会拖这么久……
  慢着。
  这么说来,记得是要来诊疗我的手伤吧?刚才慌乱过头使绘子忘了这件事,但其实没有很痛就是了。总觉得……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内心有点动摇过度了。
  因为从来没想过……
  骗人。
  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一开始就喜欢了。
  大骗子。
  我并没有说谎。因为……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因为……
  「那个孩子」的存在太有份量了。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并不是只对我温柔。绘子自己是这么想的。今天,被他拉着手来到医院的途中,绘子莫名感到悲伤,感到懊悔,胸口一紧……感觉好难受。
  结果……
  「原来如此。原来,我喜欢他……」
  不知何时被迫上的身高。绘子看着他的背影,如此心想。
  并且察觉到了。
  「那个孩子」的存在太有份量,使得他总是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并不是只对我温柔。
  然而,只有我单方面喜欢他。
  好懊悔。好悲伤。好难受。
  而且,

  好火大……!

  唔哇,总觉得自己越来越生气了。
  我明白这是我的自私,我的任性。可是,就只有我单方面喜欢他。
  明明至今一直在一起。
  明明总是在一起。
  明明现在也在一起。
  却不像是在一起的样子。
  明明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得到。
  明明心脏跳得这么快。
  这个时候才察觉。事到如今才察觉。
  搞什么。我在做什么啊?
  火大。真的气死我了。
  气我自己。
  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没能止息。
  怎么样都无法抹灭的心意,无法冷却。
  过于懦弱的自己,装模作样。
  何必把自己弄成少女情怀的样子,振作一点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原本应该已经道别的自己。
  老是吃醋,把自己的无能推托给别人的自己。
  最喜欢姐姐,却也最讨厌姐姐的自己。当时的自己。
  尊敬姐姐,感觉像是被瞧不起,随时会讲出刺耳话语的懦弱自己。
  明明已经和这样的自己永别了。
  「喜欢上某人,就会变强。」
  有人曾经这么说过!
  完全没有。完全不是这样吧!
  因为我变懦弱了!
  啊啊啊~~~~~~~~~~~~~~~~~~~~~~!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唔啊~~~~~~~~~~~~!」
  再也按捺不住了。明明是个胆小鬼,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放声呐喊了。
  绘子怱然发出怪声站起来,不只是坐在身旁的他,等候室里的人几乎都睁大眼睛。
  直到刚才依然嘈杂的气氛,在瞬间冻结。
  「唔、喂,绘子,怎么了?扭伤的地方在痛吗?」
  他露出慌张的样子,想拉住绘子的手让她坐下。但他想到绘子的手受伤,所以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笨蛋!受伤的不是这只手啦!
  绘子心中的小恶魔发出「呀哈哈哈,」的声音,放声大笑到无谓的程度。
  明明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引人注目?
  绘子试着说服自己,但没有效果。
  因为,无论是懦弱的一面或是恶魔的一面,都是自己的其中一面。
  绘子生气得无以复加。
  对漫不经心坐在身旁的他生气。更令绘子生气的,是察觉到喜欢这样的他,却什么事都做不到的自己。
  「——超火大的!」
  「好痛!」
  绘子使劲拍打他的脑袋。
  这么说来……
  之前好像也曾经像这样打他?当时明明还觉得他只是个「嚣张的小鬼」而已。
  然而现在……
  我到底有多么喜欢他啊?
  我到底有多么少女啊?
  我到底有多么丢脸啊!
  「咕哇!」
  「好痛!慢着、绘子!你的伤!不会痛吗!还有,别发出怪声音……」
  「少罗唆,当然会痛!可是不管了!唔叽~!」
  啪啪啪,绘子以受伤的左手拍他的脑袋。
  话说,好痛。肯定会痛的。
  左手,还有内心都在痛,一阵阵的刺痛。
  懦弱的小恶魔自己正笑着掉眼泪。一阵阵的刺痛。
  虽然大家都在看,虽然他感到困扰,但是不管了!
  「——宫崎小姐,宫崎绘子小姐,请进诊疗室。」
  该说来得正巧还是来得正不巧?终于轮到绘子看诊了。等候室传来唱名的声音。
  话说,要是这时候喊着「来了来了」进入诊疗室,等侯室里的人们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就会这样吗?这样不会丢脸吗?
  「有够丢脸的!」
  最后,稍微用比较强的力道拍打他的头。
  当然是用左手。
  一阵阵的,
  刺痛。
  「真是的,打够了吧!去吧,快去吧,绘子。」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去就行了吧!」
  绘子像是小学女生一样嘟嘴说着。
  不过,绘子在最后发出「哇~」的声音,把他梳成旁分要帅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接着才从等候室的沙发起身。
  他大概以为绘子是因为硬被带来医院而生气吧。
  「……迟钝……!」
  从等候室前往诊疗室的途中,绘子轻声说着。
  不过,真正迟钝的人是自己。她直到刚才都没有察觉到深锁在心中的「心意」,一直假装没有察觉。
  应该在当时道别的,懦弱的自己。
  应该一直留在另一头的,懦弱的自己。
  然而这个自己却喊着「哈罗~哈罗~」,挥着手看向这里。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曾经,他朝着懦弱的自己伸出手。
  「懦弱也无妨的。」
  他似乎这么说着。所以,绘子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
  「那个家伙,无论对谁都这么温柔……!」
  明白他并非只对自己温柔的时候,那股复杂的情绪。
  复杂。以谎言隐瞒了。
  因为,我是大他一岁的姐姐耶?
  火大。明明比我小。
  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并不是别有居心吧?
  因为,我是姐姐。
  「啊~我受够了!」
  稍微以大一点的声音这么一喊,凑巧在走廊擦身而过的老爷爷吓得颤抖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
  原本变大的「心意」,发出「咻~」的声音萎缩了,就像气球一样逐渐变小。我也想就这么变小消失。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后悔与羞耻之类的。
  「……呼啊。」
  难为情的浅呼吸。
  回响起来了。原来我一直是个胆小鬼。
  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憧憬着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姐姐」。
  嫉妒她,羡慕她。
  姐姐拥有梦想,而且实现了,然而却过世了。
  明明最喜欢姐姐,却对姐姐说最讨厌她,就这么没有解开误会。
  在这个时候——
  有他在。有他陪在身旁。
  坚强,成熟,嚣张,温柔,不过似乎很寂寞,很哀伤。
  绘子觉得他某方面和自己很像。
  他似乎看得见一些无形的东西,也因此,他曾经见过绘子姐姐的灵魂。
  「嗯?咦?好像不是这样?」
  绘子发现回忆里的这一幕不太对劲。感觉像是忘了某个东西。
  「好在意……」
  是什么?是什么?
  他似乎并不是打从出生以来,就看得见灵异的东西。他说总有一天会再也看不到,不过这是谁对他说的?
  咦?我忘记某件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回想起来?回想起来就行了吗?回想什么?慢着,是谁……?」
  刚才,似乎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听起来非常成熟,却有些稚嫩的神秘声音。
  绘子环视四周,然而只看到刚才被吓到的那位老爷爷背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幻听……?」
  写着诊疗室三个字的门牌,已经映入绘子的眼中了。
  「……哎,算了。」
  总之,赶快给医生诊疗,赶快回去吧。
  不过他还在等,所以还得回等候室一趟。
  「……好、好尴尬……」
  虽然这么说,但都是自作自受。无可奈何。
  「唉~……」
  叹气。再度与讨厌的自己相遇了。
  即使是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回忆吗?要是到时候能笑着说「这是美好的回忆」,而且他会露出笑容点头回应,那该有多好。
  「……啊啊,我的少女情怀真是多到有剩……」
  差点又要再度叹气,绘子硬是把这口气吞了回去。
  每次叹气,幸福就会逃走。
  「姐姐……你不成材的妹妹,又让一份幸福溜走了……开玩笑的。」
  绘子说完之后,朝着诊疗室的门把伸出手。

  ————铃。

  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响起的铃声。
  「啊!」
  接着,绘子回想起来了。
  「是什么状况……记得,是在那个时候。能够再度见到姐姐的那个时候……」
  夜晚的学校,教室里。淡淡的光芒,萤火虫之光。
  无数的愿望,以及结束的光辉。
  光,如此美丽。
  光,如此梦幻。
  差点令人忘了呼吸。
  那天。
  他曾经说过。
  自己成为特异体质的原因。
  能够让绘子和过世的姐姐再见一次面的原因。
  那就是,宛如纯白花朵的——

  ————铃。

  又听见铃声了。
  宛如耳鸣的声音。

  「——要找到……?找到什么?」
  某人如此说着。
  温柔又神秘的声音。
  「是谁……?」
  绘子打开了门。
  一瞬间,眼前被光芒笼罩。也有可能是意识远离而变得一片纯白。
  绘子打开了写着诊疗室的门。
  确实,应该是这样才对。她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咦……?」
  又来到等候室了。
  或许是因为沉浸于思绪之中,才会心不在焉又走回来的。
  「不过,好奇怪……我明明记得有打开诊疗室的门……」
  绘子歪过脑袋,并且不经意转身看向自己刚走的这条路。
  「…………啊?」
  然而在绘子的身后,别说是诊疗室了,只有一扇写着「库房」的门。
  「…………喔?」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嘴巴发出这种只有母音的声音?
  绘子再度歪过脑袋,重新转回正面。
  大概是多心吧,等候室的人们似乎在看这里。怎么会这样?
  疑问。然而绘子不可能察觉到答案。该不会,自己刚才是从库房走出来吧?
  哎,不管了。总之赶快回去诊疗室那边吧,要是这副模样被他看见,可就丢脸了。
  「啊、但他不在。」
  不过等候室没有他的身影。是去洗手间吗?
  这样刚好。那就趁机回头吧……如此心想的绘子,与刚才一样动身前往诊疗室。她轻盈转过身去。
  「……咦……?」
  然而应该通往诊疗室的通道不见了。她应该才刚走过,然后绕回这个等候室才对。
  「……这边是库房……所以,那边是诊疗室……啊……——没有……」
  诊疗室不见了。
  此时的绘子,终于察觉自己面临的状况多么严重了。
  自己到底恍惚到什么程度?
  「是……是因为睡眠不足吗~~~~——可、可是我昨天睡了十个小时……」
  难道说,我真的就像朋友与同学们讲的一样……少根筋?
  或许真的少根筋吧,但与现在的状况无关。
  绘子在偶然之间,来到「医院」。
  心意在偶然之间满溢而出,在偶然之间回想起来。
  在偶然之间,正要回想起那个——纯白的存在。只是如此而已。
  偶然之间,各种巧合构成的共时性。
  即使如此,绘子还是来到这里了。
  沿着指引的光芒前进。

  ♪

  「等一下……!」
  绘子甚至忘了这里是医院,啪哒啪哒三步并作两步,在应该通往诊疗室的通道上奔跑。
  然而,两侧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墙壁。
  什么?怎么回事?
  可是,直到刚才……,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冷、冷静下来!我要冷静!」
  或许只是搞错通往诊疗室的路,才会来到不一样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间医院的外科,就只有一间等候室,正因如此,室内空间才会那么宽广。
  既然这样,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还会是哪里,当然是医院啊!
  看,那里……写着医院的名字……
  「…………——!」
  如果只是看错就好了。然而……
  「……不一样……」
  绘子感觉得到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医院的名字不一样。
  等候室墙上张贴的医院名称,与绘子直到刚才所在的医院,被他拉着手前来的医院名称不一样。坐在沙发上候诊的人们似乎也不一样。
  背上缓缓冒出令人不自在的汗水。
  「公太……」
  绘子下意识呼唤着他的名字。她的心中充斥着不安的情绪。
  「公太……!」
  然而,没听到他的回应。
  也没看到他。
  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状况?
  等候室的构造也不同,空间比刚才还要大,候诊的人们所坐的沙发也不同。
  「椅……椅背……?」
  沙发有椅背。直到刚才,沙发都没有椅背。
  环视四周……
  他不在这里。
  待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不一样的人。
  「等、等一下……!」
  绘子感到不安,感到害怕,因而跑向出口。
  只要走到户外,就可以看到医院的外观,肯定也看得见熟悉的景色。如果没有的话就麻烦了。
  绘子快步奔跑之后,随即就看见出口了。
  然而,有一种心脏被紧紧揪住的讨厌感觉。
  并不是直到刚才那个,一如往常熟悉的医院大门……
  目前位于绘子视界的出口,是门板宛如镜子,有着银色外框的双重自动门。
  原本应该只是一扇普通的玻璃自动门,加上一扇手动的玻璃门才对。
  「什、什么时候改建的?」
  绘子下意识将视线移向各处,并且站到自动门前面。

  嗡……

  门发出细微得勉强听得见的声音打开。
  心脏跳得好快,就像是被这样的节奏催促,绘子冲向门的另一头。
  她紧闭眼睛,并且再度打开之后,一如往常的熟悉景色——

  「并没有……」
  完全不是。
  取而代之的,不对,也不知道是否能算是取而代之,眼前再度出现某种无法理解的状况。目光相对了。
  「……有、有什么事……?」
  对方非常困扰,声音都变尖了。
  眼前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
  首先开口的,是男性。
  两人都受到了惊吓。
  接着……
  「喂,你不是说过不会有人来吗……!」
  「应该不会的,我还上锁了……!」
  两人压低声音起了一些口角。
  这边也一样吓了一跳。在你们争吵之前,请麻烦说明一下。
  为什么?明明是穿过出口的自动门……
  「——卿卿我我的笨蛋情侣……?」
  看来,这里似乎是医院的个人房。
  然而,一名看起来实在很健康的男性,与一名应该是跷班,护士服有些不整的女性交缠在一起……接下来就请客倌们自行想像……不对,总而言之……
  「你们在亲热……!」
  绘子伸手笔直指着,并交互看着这对卿卿我我的笨蛋情侣。
  「话说,你是谁啊!」
  仔细一看,留着叛逆金发还穿着刺绣夹克的这名男性,以卷舌的腔调大吼着。
  绘子吓得缩起身体,并且后退一步。
  「滚出去!」
  男性如此怒斥。
  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对、对、对、对不起!」
  但绘子深深低下头,维持着这个姿势后退,结果……
  「好痛!」
  屁股撞到房门了。虽然反射性地喊了一声痛,但其实没那么痛。想要赶快离开这里的心情更胜于痛楚。
  绘子慌张把手伸向身后寻找门把,在这段期间也频频喊着「抱歉」与「对不起」。
  「喔哇——喝!」
  总算传来门把的触感之后,以扭伤的左手开门。门随着轻微的痛楚打开了。绘子跌跌撞撞来到门外——
  「………………是哪里……?」
  她的眼前,
  又是一个陌生的场所。

  ♪

  说实话——
  虽然这并不是只以「不可思议」就能解释的现象,不过这种「神奇的体验」,对于绘子而言并非第一次。回忆当时,是国中一年级的夏天。
  宫崎绘子的姐姐过世了。
  姐姐很喜欢小孩子,想成为小学老师的梦想,明明才实现不久的说。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绘子姐姐任职的学校,开始出现这个传闻。
  「看到鬼了。」
  姐姐学校的学生们,在夜晚潜入学校试胆,当时有人说他「看到鬼了」。或许这是避免别人发现自己在害怕而撒的谎,也可能是真的看见鬼。结果绘子并不知道真相。
  如果解释成时机不巧,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孩子们总是喜欢妖魔鬼怪之类的灵异话题,而且将其当成一种乐趣。即使是怕鬼的绘子,也曾经和朋友聊过灵异话题。
  这是——对于往生者的一种侮辱。虽然对方并没有这种意思,但还是会令绘子如此认为。
  因为他们口中的「鬼」,不知何时变成了绘子的姐姐。
  孩子们反覆在晚上潜入学校,把试胆活动当成一种游戏。不久之后,不只是这间学校的孩子,连隔壁学区的孩子们都来了。
  即使大人们禁止他们玩试胆游戏,反而令孩子们更戚兴趣,成为火上加油的状态。
  只是因为传闻与现状结合在一起,众人就认定学校里的鬼是绘子的姐姐。
  「喜欢孩子并且那么努力的姐姐,居然被嘲笑到那种程度……!」
  生气的绘子,曾经想过要修理那些孩子一顿。即使这么说,国一女生只凭自己之力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
  「要是让他们看到真正的鬼,他们就会吓得不敢再来试胆吧?」
  绘子决定自己装鬼,吓唬那些前来试胆的孩子们。
  绘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他」。
  他——濑户公太这名少年,给人的感觉与其他孩子们不同。
  成熟,有些落寞,表情一角令人感觉到忧愁。
  就某方面来说和自己很像。绘子如此心想。
  他似乎是被朋友硬拉过来的,还说「我并不喜欢试胆」。他认为,这就像是在嘲笑往生者。
  他,也和绘子一样。
  失去了珍惜的人。
  如果是这个孩子,说不定就能够了解我。何况,他似乎——看得见某些无形的东西。
  绘子强行请他提供协助。要证明在学校出没的鬼,并不是绘子最喜欢的姐姐。
  既然他看得见鬼,肯定看得出学校的鬼不是姐姐。
  可是,如果真的是姐姐——
  绘子或许就能说出想说的话了。「对不起」。
  后来,绘子和他一起在夜晚潜入学校。当时他拉着绘子的手带路。虽然是「好像……是这里」这样的迟疑态度,但他拉着绘子前进的左手很值得依靠,绘子至今依然清晰记得。
  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或许在当时,就稍微有点喜欢他了……
  这方面暂且不提。
  后来的绘子——得以和姐姐重逢了。
  重逢的地点,与孩子们看到鬼的地点完全不同,因此以结果来说,孩子们看见的鬼是否是姐姐,至今依然不得而知。
  然而,他说了「应该是不同的人。因为那个——『白色的家伙』说,现在才要把你的姐姐带来」这样的话。
  所以,总之,绘子决定相信他的说法。相信孩子们看见的并非姐姐。
  后来照他所说,那个白色的家伙,似乎是担任「死神」的纯白女孩。因为没听过什么纯白的死神,所以或许是类似「天使」的存在。
  因为这名纯白的女孩,使得他成为看得见无形事物的体质。虽然并不是作为赔礼,但这名女孩让绘子与姐姐重逢了。
  绘子打从心底想要道谢。
  终于说出「对不起」了。
  总算能传达「我好喜欢你」这句话了。
  明明很喜欢很尊敬,又羡慕又嫉妒,却因为小小的口角,对姐姐说出「你消失算了」这么过分的话语。
  而且,没想到真的过世了。
  每天都在后悔。会阻止孩子们进行试胆活动,也是基于这样的罪恶感。
  即使如此,姐姐在最后还是对她说了。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确实听到了。
  绘子说出「我最喜欢你了」这句话之后,
  姐姐回以「谢谢你,姐姐也是喔」这样的答案。
  从那之后,已经三年了。
  绘子和他一直在一起。
  上次听他提到那个「纯白的女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忘了。
  回想不起来。
  「死神」
  「很像天使」
  「纯白的女孩」
  只有这些关键字,像是从心中被挖走失去似的。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会怱然回想起来……?」
  绘子愣愣伫立在原地。
  眼前所见,是陌生场所的陌生光景。
  她大致明白了。
  诡异的状况。
  不可思议的现象。
  看来从刚才开始,只要绘子打开一扇门,就会从这个地方移动到完全不同的地方。
  「总觉得……好像猫型机器人的便利道具……」
  不过,只有一点未曾改变。
  「一直都在医院里面耶……」
  既然每次开门都会移动到不同的地方,绘子认为只要一直开门,或许就能到户外。
  太天真了。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空间移动了……
  然而,她总是在医院里。虽然不知道是否都在同一间医院,但无论来到哪里,都是类似医院内部的地方。
  而且未曾到过相同的场所。
  「……呼~……」
  稍微做个深呼吸。
  目前绘子完全放松肩膀力气所坐的沙发,也是与刚开始回到的等候室不同的沙发。这是大约三坪大的房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中央摆满零食,周围有五张椅子。距离入口最远的地方,就是绘子所坐的双人沙发。
  大概是这间医院的职员休息室之类的吧。
  得趁别人进来之前离开房间才行。
  「……完全就是个可疑人物……何况身上是制服……」
  绘子这么说着并抬起头来,让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拿起一颗刚才从桌上取来的巧克力送进口中。
  巧克力很快被舌头的温度融化,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啊啊,被治愈了……巧克力是无敌的……」
  自言自语。
  好空虚。
  好难过。
  好害怕。
  「……公太……」
  果然,还是会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或许公太现在就会打开那扇门,并且说出「绘子,你在做什么?」这种话救她离开。
  即使如此心想……
  「那个家伙完全没出现……公太在搞什么……」
  恶言相向。
  好空虚。
  好难过。
  好孤单。
  瞒骗自己。
  难道说,将会一直处于这样的状况?
  一种无能为力的心情,在胃部附近不断翻搅。
  糟透了。
  「公太。」
  即使呼唤名字,会回应的他也不在这里。
  明明总是在一起。
  绘子从口袋取出手机。从刚才她就试过,无论电话或简讯都没有用。拨号之后虽然有铃声,却没人接听。简讯虽然有寄出去,却不知道有没有寄到。
  他在哪里?
  我在哪里?
  啊啊,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应该给他看的。
  之前在朋友的怂恿之下,首次尝试的脚趾彩绘。
  画的是不适合自己的可爱蝴蝶花样,令绘子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给他看。
  「不给你看!」
  当时不应该这么说的。
  自己总是在后悔。总是受到他的拯救,受到他的协助。
  我曾经做过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糟透了。
  发呆一会儿之后,直到刚才都没想起来的话语,像是某种关键字一样浮现在脑海。
  「……纯白的女孩……死神……天使……」
  将第二颗巧克力放在舌头上。
  融化,渗透。
  温柔的滋味。
  「好想干脆淹没在巧克力之海……」
  到时候,他应该会跳进海里救我吧。
  「我啊……真像个小女人……不对,既然我是女生,当个小女人也无妨吧……?」
  一点都无所谓。
  「在这里做这种事,也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绘子移动着变得沉重的身体,吆喝一声之后从沙发起身。
  接着她以右手抓住门把扭动手腕。发出了一个喀喳的声音。这次会通往哪里?
  向前踏出一步。前往另一头。
  「…………唔……」
  光芒射入眼中,使得她转过头去。又是第一次来到的地方。明亮的光线从大大的玻璃窗射入。转头环视,两侧都是长长的走廊。转身向后一看,挂着「〇〇〇号房」这种牌子的房间排列在走廊上。
  「二〇三号房?这里……是病房吗……?」
  锁住的房间相连到远方,久违来到这种开放的空间了。说不定这里有通往户外的地方,稍微找一下吧。
  如此心想的绘子,转头张望着两侧。

  ————铃。

  「…………慢着,这是什么……——兔、兔子?」
  那里,有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

  ♪

  走廊上,某个蹦蹦跳跳的物体映入眼帘。
  绘子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
  「是兔子……!应该吧!」
  距离绘子所站位置只有几公尺远之处,有一只长耳朵下垂的纯白兔子蹦蹦跳跳的。
  「开玩笑……」
  ……的吧?
  「为什么医院里——会有类似兔子的,应该说,怎么会有动物?」
  大概是听到绘子惊讶的声音吧,像是兔子的生物停止动作转向这里。
  「呜咕?」
  它歪过脑袋,以红通通的眼睛笔直凝视绘子。
  「…………啊!」
  四目相对,趁着绘子犹豫「抓住比较好吗?」「还是找医院里的相关人士过来比较好?」的时候,红色眼睛的小兔子再度跳走了。
  「等、等一下!」
  绘子追在红色眼睛的小兔子身后。
  即使叫兔子等一下,但它听得懂吗?何况,追到它之后要做什么?
  兔子的速度挺快的,就这么蹦蹦跳跳往前进。好像追得到却追不到。
  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被当成奇怪的女生了。在医院追着兔子狂奔,身穿制服的女高中生。
  或许看制服就会被认出是哪间学校的学生。因为绘子就读的高中,是在当地很有名的升学名校。好丢脸。
  然而——
  前提是这间医院位于绘子认识的城市里。至少绘子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听过这间医院的名字。
  说真的,这里是哪里?
  「啊~真是的!跑得真快!」
  蹦蹦跳跳。这只红色眼睛的小兔子奔跑的路线,居然开始怱左怱右了!
  是想和绘子玩?还是在捉弄绘子?
  「怎样都无所谓啦!再这样下去会被别人看到的……!」
  幸好不知为何,病房走廊上没有其他前来探望的人,就只有绘子一个人。目前依然处于独自喧闹的状态。然而迟早会……
  「那么——喝啊~!」
  现在就是机会。如此心想的绘子往前一扑,想顺势抱住兔子。然而…,
  「咕!」
  兔子叫了一声之后轻松闪躲了。
  而且还跳到绘子的头上,纵身一跃。
  「把……把我当跳台~?」
  这真是,有够丢脸……
  绘子环视四周,担心是否有人看到这一幕。
  还是没人。
  「太好了……呼~……」
  「咕~」
  兔子在绘子的身旁跳来跳去。
  它在玩。在逗弄绘子。
  「算了……不管你了。其实我没空陪你做这种事……」
  虽然有兔子……但身边为什么不是那个应该存在的人,而是兔子?
  「这是谁养的……可是,这里是医院吧?」
  排列着病房的走廊。
  灿烂的光线从窗户射入。
  因为过于耀眼,使得绘子瞬间眯细眼睛——并且察觉了。
  「等一下……!现在几点?」
  她再度看向窗外。仔细观察。
  太阳高挂在天空。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绘子来到医院的时候,应该已经四点了。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反覆从这扇门移动到另一扇门,感觉肯定经过了一个小时。
  然而窗外的太阳,位于正午时分的高度。
  「不会吧……!」
  绘子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表……
  「没戴!」
  对喔,因为体育课的时候扭到左手,所以就这么取下手表了……
  「那么……」
  绘子打开手机。不过,为什么刚才没有察觉?液晶萤幕上的电子时钟,只显示着「00:00」并不断闪烁。
  「这是怎样……」
  诡异。
  果然不对劲。
  太诡异了。
  「……这是什么状况……」
  玻璃窗外。
  太阳高挂,看得见紫色的光。
  夏日的太阳。
  移动视线,看向旁边的窗户。
  从那里看见的景色,是雨天。
  微暗的天空。
  再度移动视线。
  旁边再旁边的窗户。
  窗外下着雪。
  「……现在是十一月吧?或许……有可能下雪……但不是夏天吧……」
  专注聆听,可以听见窗外响起「唧~唧~……」的刺耳蝉鸣。
  窗外。
  下着雪,下着雨,蝉在合唱。
  啊啊,原来如此。
  这是一场梦。
  所以才会一直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肯定—
  「…………好痛……」
  绘子狠狠以右手打向自己的右脸颊。
  好痛。
  这,
  「不是梦……」
  既然这样,是什么?
  这是什么状况?

  ————铃。

  在远方,在耳朵深处,响起了某个声音。
  视线落到下方。
  红色眼睛的兔子正看着这里。
  轻盈一跳。接着再度沿着走廊,蹦蹦跳跳前进着。
  「是要我跟过去……?」
  有这种感觉。
  绘子摇晃着踏出一步。她只能这么做了。
  兔子就这么跳了好一阵子,沿着颇为漫长的医院走廊前进。
  接着……
  「这里?」
  兔子在某间病房前面停止,抬头以红色的眼睛看向绘子。
  那里是与其他病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牌子上,没有写名字。」
  应该说,无法解读。
  记载着病房编号与房内患者姓名的牌子,呈现歪歪扭扭的状况。
  并不是纸张或报纸被揉成一团的那种物理损伤,看起来比较像是电脑图片不完整,或是电视萤幕坏掉而无法显示的状态。
  整个空间只有那个部份扭曲,并且不断变形。
  「……」
  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这间病房里面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谁」?绘子感觉非得要确认才行。
  「是吗?」
  她询问着脚边的红眼兔子。
  不过兔子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凝视着绘子。
  「……我要开门。」
  虽然说出这句话,身体却颇为不听使唤。
  「一定要打开……」
  就像是朗诵台词一样,再度说出口。
  不过,或许只是又通往其他的地方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要前进。
  无论经过多久,都会是这个状况。
  她不要这样。
  这样会见不到他。
  「公太……」
  绘子轻声说着他的名字。感觉胸口冒出一股暖意。
  「好!」
  绘子下定决心,握住这间病房的门把。
  「毕竟这样的话,连厕所都上不了。」
  说出这种玩笑话,将害怕又胆小的自己隐藏起来。
  接着,以重复许多次的动作转动右手。门发出喀喳的声音微微打开。
  绘子推开了门。

  ————铃。

  「咦?纯白的女孩?」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比眨眼还短暂的时间。
  打开的门后,有一张床。
  在床上,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坐起上半身,眺望着窗外。
  虽然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但表情似乎很哀伤。
  透过薄薄的窗帘,淡淡的光芒照亮病房。
  被光芒笼罩的女孩全身纯白,宛如……
  「——好像天使。」
  绘子如此心想。并且在同时,回想起「纯白女孩」的事情。
  绘子没看过,也没见过。
  不过,从他口中听到的神秘纯白女孩,与床上的少女身影重叠了。
  这一幕在刹那之间,在转瞬之间,改变了。
  就在绘子以为意识即将远离,眼前的一切变白消失的时候……

  「哇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一名男性的声音。
  声音就在旁边,就像是惨叫声一样。
  「你是谁啊!忽然闯进这里!」
  一名完全不认识的男性看着绘子,并且瞪大了眼睛。
  年纪相差很多。大概二十五岁左右?
  虽然有种轻浮的感觉,但是挺帅的。
  「啊、什么事?」
  绘子展露出非常脱线的声音和表情,她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相对的,这名男性说道:
  「这里是男厕耶?」
  绘子就只能愣在原地。
  与原本她所在的等候室有段距离的……厕所。
  而且,是男厕。

  拜托。

  希望这是一场梦。

  ♪

  就在宫崎绘子打开那扇门的同一时间。
  出现这种奇怪现象的医院里,有一名少女。
  这名留着羽毛剪短发的娇小少女,站在绘子打开的病房前面,轻声说着。
  「……这里是,梦的世界……」
  和当时一样。
  迷失而来。
  「要清醒的条件,尚未齐全。不过,『思念的片段』肯定存在……」
  少女轻声说着。
  接着,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与绘子开启的门不同的另一扇门。

  啪咚。

  这扇门再度紧闭。
  少女,消失了。

  Starline, Stardust, Starry Star's Pedicure (echo part.3) - fin.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23 编辑


  间奏「风与云的主宰者。」
  interlud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wing

  ♪

  大海在天空飞。
  令人有这种错觉,宛如展翅鲸鱼的好大一朵云,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悠然翱翔。就像是天空的主宰者。

  「是在嘲笑我很渺小吗?」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看到绽放在荒芜平原的纯白花朵,令它回想起那名纯白的女孩。
  「……咦?我为什么会这样?差一点就忘记了……」
  察觉到这件事的丹尼尔,变得好害怕。
  为什么?
  我不可能会忘记百百的。
  发生着某种「异状」。不只发生在丹尼尔身上,而是发生在全世界。
  百百留下的足迹——留在人们心里的东西,即将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不再需要百百的人会忘了百百,至今也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然而,即使是依然受到百百影响的人们,也逐渐忘记百百的存在。
  这是一种假设。
  这是丹尼尔至今走遍世界各处调查,首度得知的事情。
  对于世界而言,百百与暗担负着维持生命均衡的任务。然而,或许不只是如此而已。
  如果这个世界拥有「心」,百百与暗是光和影,她们或许维持着心的平衡。
  然而,她们不在了。
  这么一来,失去平衡的世界就产生了异状。
  暗,是生命的平衡。
  百百,是心的平衡。
  然而,世界失去了她们。
  而且就像是证实着这一点,世界上与百百相关的人,或者是这些相关的人所重视的人,忽然消失了。百百遗留下来的「思念」,至今以红鞋走过的足迹与轨迹,正在消失,她的存在正从这个世界消失,宛如这个世界拼命要忘记百百,宛如百百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对了……之前曾经有一个那样的家伙……存在于世界的任何地方,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家伙。」
  类似如此。
  「说不定,她不是消失……虽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但或许存在于某个地方。」
  那些人,应该还需要百百吧?
  丹尼尔觉得,其中或许隐藏着某些提示。
  「让这些人恢复原状,就有可能让百百回到这个世界……」
  或许,还能够再见到百百。
  这是淡淡的期待。
  「不行……因为是百百决定要走的。」
  即使如此,丹尼尔依然盼望着百百能够回来。

  不只是人类,以及世界。
  即使是暗——也一样。
  「还有,我也是。」

  我们,需要百百。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25 编辑



  白雪遗痕。
  Looking Back inside The Mirror

  ——即使踉跄,即使跌到,足迹依然持续延伸。

  ♪

  原上诚刚,在最近颇为烦恼。

  ——主要是关于自己各方面的事情。

  虽然发出豪迈的声音,释放出来的空气却只有微温。安装在美术准备室的空调机,到了十二月就几乎派不上用场了。
  取而代之正在大显身手的,是历史悠久的老旧煤油电暖炉。这是诚刚擅自带来学校,从学生时代就爱用的设备。即使一样古老一样破旧,活跃的程度也大不相同,何况还可以烧开水。
  换句话说,现在是十二月。老旧的空调机正在休长假。
  不过,要帮这台老旧的空调机辩护一下。它在夏天非常活跃喔!不过是味道。
  时间是下午三点出头。国小与国中部,有几个班级快要下课了。
  「哒哒哒……」
  诚刚眺望着正在启动绘图软体的电脑萤幕,让指尖配合节奏敲打桌面。
  连结着随身听的耳机,以轻柔的音量播放音乐传入耳中。
  这间美术准备室几乎没有人在使用,诚刚得到校方的许可之后,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学生们偶尔会来玩,其他的老师们未曾来过。身为名校里没什么地位的临时讲师,这里是令他能够放松心情打发时间的地方。
  「这该怎么处理呢……
  明明还很年轻,却以大叔语气自言自语。
  「还是水彩风格比较好吧?」
  诚刚开始在绘图板随兴描绘。萤幕里那幅和美术或制图课程完全无关的画作,是以水彩笔触描绘的。虽然看起来像是以画笔绘制,但是相较于至今累积的水彩经验,诚刚还是无法习惯其中的差距。没想到不使用画笔与颜料,会让自己感觉如此不顺手。
  就读美术大学的时候,明明就有学过一些皮毛。
  「早知道上次应该问一些关于CG的事情……」
  前几天,他见到了美术大学时代的朋友们。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业,所以那次是久违的聚会。其中一个朋友任职的公司,也有涉足电影CG(电脑绘图)的领域。
  「是怎样的工作内容?」
  诚刚以最常用的问题打开话匣子。然而听到朋友曾经参与制作的电影片名,令诚刚大感惊讶。
  「那不是超级强片吗!而且是外语片!」
  完全是这个领域的行家。因为机会难得,应该要多问他一些事情才对——然而在场的是好几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健康男性,黄汤一下肚就开始发牢骚了。
  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不想让女生听到的下流话题,近来和「马子」相关的问题,大学时代的回忆。一如往常。
  总之,诚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与电子邮件。虽然马上就能和他连络,但有可能演变成诚刚的财务危机。原本就寒酸的荷包,将会和户外空气一样更加寒冷。
  既然是找他商量事情,当然要由诚刚买单。
  谘询费等于酒费。有够伤荷包……
  这一切都是因为诚刚在美术大学的时代,只要有时间,明明没钱也经常会饮酒作乐。
  大概是因为大多重考或留级吧,无论是学长学弟或同学都是私交甚笃……不是社团也不是选修相同科目,诚刚已经忘记大家凑在一起的原因了。
  也因此,诚刚与大家的酒量都好得夸张。原本只想小酌却喝通宵是家常便饭。
  不知道其他美术大学的学生是否如此。诚刚就读的大学历史悠久,而且校史等同于酒史……虽然不会是这种状况,但至少诚刚大学时代的回忆几乎都与酒有关。学长学弟与同学也是如此。
  再加上指导他的恩师也是酒国英雄,酒量好到即使诚刚他们所有学生轮番上阵也会先醉。至今只要遇到这位指导教授,也肯定会以酒交心。
  不过,教授并不像诚刚他们有酒就喝,而是会细细品味的人。最近还说出「我正在研究香槟」这种话。
  除了恩师之外,诚刚还没有碰过如此爱酒又平易近人的绅士。
  留着花白的胡须,戴着像是化石般古老眼镜的恩师面容浮现在脑海。在诚刚的人生之中,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原上,改天要出来喝一杯吗?」
  这么说来,恩师似乎打电话这么说过。
  「啊、对喔,只要在和老师喝酒的时候找他来,就可以由老师买单……!」
  想到了这种非常心机的事情。
  诚刚自己可以和恩师商量「自己的未来」这个烦恼,还能顺便汲取朋友的知识。虽然也可以自学,不过为了诚刚今后的规划,多问一些问题作为参考材料并不会有损失。
  「不过,老是依赖老师也不太好就是了。」
  总是受到恩师的照顾。
  诚刚以「画家」身分绘制的「最后一幅作品」,就是来自恩师的建议。让他来到现在这间贵族女校担任临时讲师的推荐人,也是这位恩师。
  「依赖别人并不是一件坏事。只要你在将来成为能够被依赖的人就行了。」
  这也是恩师的教诲。
  「这次还是依赖一次吧……」
  虽然是贵族女校,但临时讲师只有微薄的月薪。
  至于这次要商量的事情,也和这个「临时讲师」的工作有关。
  诚刚成为朋友口中「和你个性不符」的「老师」至今,已经两年了。
  刚开始,他只负责教国小的制图课,但现在也兼任国中部的美术老师。
  不只如此,几天前,理事长提到了「想正式聘请你担任本校的『正职教师』」这件事。
  原本只是要让父母放心而取得的教师证书,似乎在这时首度发挥惊人的威力。
  因为是私立学校所以不是公务员,但这间学校是名闻遐迩的——超级贵族千金学校,大老板千金比比皆是。以职场来说,说这里比公立学校还要稳定也不为过。

  然而,这样的好消息,即将成为诚刚目前的烦恼之一。

  ♪

  老实说。
  诚刚曾经想要辞去「老师」这个职务。

  小孩子虽然骄纵却很可爱,这份工作做起来也开心得令他察觉「怎么回事,原来我这么喜欢小孩?」这种事,并且觉得将来家里有小孩也完全没问题。
  「在那之前要先找到老婆吧?」(by恩师)
  这间学校从幼稚园到大学一应俱全。虽然国中开始就是女校,但幼稚园与国小也有男生。和国小男生们(偶尔也包括女生们)一起在下课或午休时间全力跑遍操场嬉戏的时候,「工作」这两个字简直从诚刚脑中消失无踪。
  总之,会全力与孩子们嬉戏的「老师」在这间学校很罕见。应该说,似乎没有。
  「请你在学生们面前,展现出贵族名校教职员应有的言行举止。」
  训导主任经常如此训诫着他。
  「是,这是当然的。」
  诚刚会活用打工时接待客人的经验,以商业笑容如此回应。然而他总是抱持着疑问。
  「以贵族名校教职员的立场来说,整年穿着运动服的体育老师没问题吗?」
  至今到哪里打工都会接到「原上,要升任为正职员工吗?」这样的邀请,如此擅长处世之道的诚刚,今天当然也是以惯例的商业笑容,让今天过得风平浪静。
  会令他想辞去临时讲师这份工作的契机,并不是训导主任他们的训诫——反而是因为孩子们。
  不,话先说在前面,并不是讨厌小孩或是对小孩火大之类的幼稚理由。
  「甚至相反。」
  是的。
  孩子们对诚刚造成的影响,无比强烈。
  诚刚在高中时代——曾经失去一名「珍惜」的人。
  经过差劲至极的邂逅,这份情感化为恋情,化为爱情,并且以「她」的过世落幕。真的是一段短暂的时光。
  这一切,塑造出活在当下,名为原上诚刚这个人的形体。不过这只是「事后补充」罢了。
  她离世之后,诚刚再度察觉到她的份量,她的重要,以及各式各样的事情。
  明白她因为绝症而不久于人世的诚刚,还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并且自认容纳了她的心意。
  即使如此,诚刚也一度成为一个空壳子。
  不过,诚刚决定一如往常过日子,一如往常和他人交谈,一如往常展露笑容,尽量不要让家人担心。反正自己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只是图画得稍微好了一点,就认为可以借此出人头地。没错,以绘画出人头地只是痴人说梦。就读美术大学之后才明白,即使在高中时代得过奖,也不会成为任何的助益。身边尽是与自己类似的人,或是比自己还要才华洋溢的人。
  这样的他们逐渐被埋没,糟蹋了这样的才华。
  目睹现实之后,诚刚察觉自己是以偏差的角度观看世界。
  无法从正面直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和朋友相处是快乐的时光,令他感到充实。然而有时候却会寂寞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和大家在一起,有时却觉得自己像是孤单一人。
  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变成这样?
  明明能够确实展露笑容。
  没有笑。内心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某天早上,诚刚醒来站在镜子前面一看,那里有一个空壳子的自己。
  他露出笑容看着自己。
  「哈罗~哈罗~」
  「简直像是笑容遗失在某处。」
  给予诚刚笑容的人,是她。
  她对自己而言,是很有份量的存在。
  那么,
  自己对她而言,又是如何?
  曾经为她做过什么事?
  诚刚从她那里得到许多的笑容。
  只要她露出笑容,诚刚也能露出笑容。
  然而,诚刚无法回忆起她的笑容了。
  在那个时候,美术大学的教授对他说:
  「要不要试着参加绘画比赛?」
  师事这位教授的学生们之中,明明有人的才华与实力都比诚刚还要好。
  「为什么是找我?」
  然而,诚刚还是决定作画了。他觉得刚好可以借此放弃当画家的心愿。
  在最后,画出她的笑容吧。
  这么一来,肯定……
  诚刚仔细地,用心地作画。
  回忆着她的笑容作画。
  啊啊,记得她是这样笑的吧?
  这么说来,当时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
  每次回想起她,就会落泪。
  啊啊,这么说来……
  自从她过世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哭过了。
  某天早上,画作完成了。
  一夜没阖眼的诚刚站在镜子前面一看,那里有一个双眼通红的自己。
  「哈罗~哈罗~」
  「你是一个爱哭鬼。」
  「真是伤脑筋。总之,无妨了。」
  「找到笑容了吗?」
  「找到了。你其实一直挂着笑容。」
  「可是,我整个人变成空壳子了。」
  「即使是空壳子也无妨吧?回忆依然存在着。」
  即使碰触不到,依然存在于那里。
  以她为题材的这幅封笔作品,在比赛中得奖了。
  虽然是「佳作」,但诚刚觉得很像自己的风格。
  因为认识她的契机,也是因为在某次绘画比赛获选为「佳作」。
  包括放弃当画家的事情,关于她的事情,全部。美术大学的同伴们,笑着听他迤说这一切,哭着听他游说这一切。
  啊啊,原来如此。
  原来,我一直展露着笑容。
  笑着无能为力的自己。
  在同伴们的围绕之下,展露笑容。
  这里有一群愿意理解我的同伴。所以,我可以展露笑容。
  打从心底欢笑,打从心底哭泣。
  诚刚放弃当画家了。并没有断得干干净净完全死心,后遗症使得诚刚颓废了一阵子。跑去打工后来又辞掉,开始打小钢珠有赢有输,忽然学抽烟然后又戒烟。
  那段时间,总是害得家人很担心他,开口闭口都是「总之还是回家吧」这句话。
  基于这样的原因,诚刚决定进行迟来的教育实习。
  最近的孩子应该又任性又不听话吧。当时的诚刚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很遗憾,实际前往实习之后,也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实习比想像得还要有趣。
  实习地点——小学母校的那群孩子们,虽然有着这个世代的个性,但依然有着孩童的率直纯真。
  他们会笔直看着诚刚。无论诚刚做对或是做错,都会以笔直的双眼笔直看着诚刚,使得诚刚觉得以偏差角度观看这个世界的自己很丢脸,这种感觉至今也鲜明存在于心中。
  「我好逊!」
  以偏差角度观看这个世界,完全不会有任何好处。
  会变得不愿意相信别人,瞧不起别人。
  结果,别人会变得不愿意相信自己,瞧不起自己。
  无法依靠别人,失去依靠。
  此时,他得到恩师的教诲。
  「依赖某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诚刚认为确实如此。
  这件事情,也是现在这名临时讲师原上诚刚(26)诞生的由来。
  结束教育实习之后,恩师为他办了一场聚会,诚刚在席上向恩师畅谈实习时的趣事,加上几杯黄汤下肚,所以讲得乐在其中。
  后来诚刚醉得差点不省人事,当时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但恩师似乎记得。
  有一天,恩师忽然打电话过来。
  「原上,记得你喜欢小孩吧?」

  ……就这样,直到现在。

  「不过,这段往事我回忆得真久……」
  临时讲师原上诚刚(26)自言自语,以数位笔在绘图板画啊画的。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广受孩子们欢迎的蓝色猫型机器人,反覆在萤幕上出现又消失。
  「不过,现在重新想想,就觉得即使找老师商量……想要辞去临时讲师这种话,我应该会难以启齿吧……」
  烦恼。
  这份烦恼日渐加深。因为只有自己思考也不是办法,因此他终于想要找恩师或朋友商量了,但这时再度出现烦恼与迷惘。
  不然就这么成为「正职教师」吧?诚刚也这么想过。
  然而,他也想过不要升为正职,继续担任临时讲师,这样还可以另外打工。
  要是被发现的话,大概会被「身为名校教师应有的节操与品格云云」这样的话语责备吧。
  虽说要去打工,但现在还能像学生时代一样,去便利商店或家庭餐厅打工当店员吗?要是有人这么问,诚刚可以充满自信回答「NO」。
  说得出NO的成年人。真是帅气。
  ——并非如此。
  虽说是打工,但诚刚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

  「绘制插图的工作」

  之前,曾经因为在学校发生的某个契机,使得女学生们提议制作「绘本」。
  「剧情由我们来写,诚刚就负责画图吧!」
  在女学生之间处于领导地位的这名少女如此说着。就像是理所当然至极。
  诚刚很少被学生们称为「老师」,而是直呼「诚刚」或是「阿诚」、「小刚」等等,这也是诚刚自己认为「我不是当老师的料」而自愿的。
  然而以训导主任他们「身为名校教师应有的节操与品格云云」的立场,诚刚的评价就只是直线下降。
  无所谓,反正理事长欣赏我。
  不过,这也是训导主任不欣赏诚刚的原因之一,这部分就暂且不提吧。
  刚才所提到,在女学生之间处于领导地位的这名少女,其实拥有比众人「更高」的地位。
  「因为,诚刚是我的『下人』。」
  刚成为国中生的少女,说出这句平常不会有机会听到的话语。
  曾经有一段时期很少与同学们打成一片的少女,也不知何时融入身边的圈子,如今释放着领袖风范的存在感。她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诚刚以老师的身分深有感慨,另一方面,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下人。
  而且这句话,来自有着公主般容貌与言行的少女。
  「公主与下人,好萌……(以下略)」
  少女的朋友们也乐见这个结果。
  不只如此,虽然这是秘密,不过这名少女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曾经对诚刚说过这种话。
  「我愿意嫁给诚刚当新娘喔!」
  当时少女的父母发生意外,内心处于不稳定的状况,诚刚希望她能展露笑容,因此……
  「那我就等你十年吧!」
  诚刚也顺势说出这句话,带过这个话题。
  从那之后,就没听过少女说出类似的事情,大概是连她自己也忘了吧,然而在最近……
  「…………!」
  偶尔她会以美丽得令人内心悸动的双眼凝视诚刚。
  「最近的国中生实在是……!」
  身为二十来岁的教职人员,每天都被她潜在的美人特质弄得胆战心惊。
  「她不能早点找到男朋友吗?」
  即使当然没有铸下什么大错,但诚刚暗自如此心想。
  要是对她本人说出这种话,就会被打。因为她是公主。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为止。
  关于诚刚和公主她们制作的绘本……

  ——得到很好的评价。

  非常好的评价。
  连那位训导主任,都不得咬牙说「做得挺不错的」这句话。
  「里面的插画很可爱,很不错耶!」
  像这样来自各方面赞不绝口的评价(以诚刚而言),使得诚刚得意忘形了。
  与当年——得奖受到称赞之后心想「我去当画家吧……」的模式完全一样。
  ……我真是一点都没有成长。
  不过……
  「那么,就稍微再尝试一下吧。」
  他就这么尝试了。
  完成作品之后,投给参加杂志的小型比赛。
  当然是瞒着校方参赛的。
  结果……
  「您好,恭喜您本次入选得奖。那么事不宜迟,想与您讨论今后合作的事宜……」
  又得奖了。而且还受邀在杂志或绘本绘制插图。
  如果这时候都没有得意忘形,那还有什么时候可以得意忘形?
  就这样。
  应该说,总算如此了。
  现在,原上诚刚正处于烦恼与迷惘之中。
  今后要成为正职教师?
  还是继续担任美术与制图的临时讲师,并且私底下兼职绘制插图?
  或者是完全舍弃教职,以画图的工作为主?
  「毕竟因为得意忘形,还买了一台专业规格的电脑……」
  光凭杂志奖金完全不够付清的高价电脑,如今大大的机壳上,已经被孩子们画上广受欢迎那只黄色放电鼠的涂鸦了。
  软体也买了,绘图板也买了,萤幕也买了一个大的。
  并且不知为何放在学校。
  这是因为他不小心把送货地点写成学校的关系。毕竟电脑很大一台,要搬回自己所住的学校员工宿舍又很麻烦,更重要的是……
  「喔喔,自掏腰包帮学校买备用电脑?没想到原上老师偶尔也会有身为学校教职员的自觉……」
  被训导主任得知这台电脑的存在了。
  「您说得是,啊哈哈哈哈哈……」
  电脑就这样放在校内,放在诚刚每天窝在里头的美术准备室。
  何况诚刚是用教职员身分的折扣买的,所以也没有退路。
  不过,即使面对这样的电脑,也只会令诚刚更加迷惘。
  如果是以前,或许在订购电脑的时候,他就会露出青春洋溢的表情,向训导主任说出「我不当老师了」这句话。
  然而……
  「我也有所成长了。」
  只要考量到「未来」两个字,许多人的脸庞就会接连浮现在脑海。
  美术大学的相关人士、朋友、学长姐、同学、学弟妹、恩师的面容。还有父母的面容。
  笔直凝视着诚刚的,孩子们的面容。
  此外,还有她的面容。
  以及那位公主殿下的面容。美丽又率直的双眼。
  对于辞去学校临时讲师这件事,先不提恩师那边……
  「要是告诉公主,她会有什么反应……」
  不清楚。
  这下子该怎么办?
  如果是恩师的话……
  「何妨呢?」
  或许会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这么说吧。诚刚认为应该会如此。
  如果她还在的话……
  「就随便你吧?」
  或许她会这么说,并且露出笑容在诚刚身后推一把,让诚刚走上该走的道路。
  然而,她不在了。
  拿着数位笔的手,不经意停止了动作。
  诚刚的右手,有一枚发出深色光泽的戒指。
  她生日的时候,买下来送她的成对戒指。
  「真没面子……」
  究竟还要对当年的她留恋多久?
  诚刚曾经将戒指取下。诚刚想要忘记她,但是不可能忘得了她。
  只要展露戒指,并且聊起当年的她,几乎所有人都会退避三舍。自己也想过不能这样下去。
  然而诚刚觉得,只要戴着戒指,自己就可以变得温柔。
  温柔待人,温柔待己。
  因为可以回想起她的笑容。
  然而诚刚明白,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取下戒指。
  之所以做不到,应该是因为他至今依然被往事所束缚。
  这是明知她即将过世,却还是买给她的礼物。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对她来说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收下她心意的自己,今后也将会一直扛着重担走下去,诚刚对此早已有所觉悟。而且……
  「肯定是这样的……」
  将诚刚束缚在往事之中的不是戒指,也不是她。是自己想要依赖着那段回忆的「懦弱」。是那天映在镜子里的自己所嘲笑的懦弱自己。
  反正这也是我的一部分,应该不可能永别,或是扔在某个地方不管吧。
  「会好好相处下去的。」
  诚刚试着反覆将戴着戒指的右手握拳再张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忽然想这么做。
  这么说来,听过戒指的事情之后没有嘲笑的,除了美术大学的朋友以及恩师之外……
  「……就只有公主而已。」

  ——因为,那也是诚刚老师的一部分。

  当时她如此说着,并且露出微笑。
  记得在那个时候,诚刚有着「明明是小学生,这名女性却如此宽容」这样的感想。
  无论是公主殿下或是她,诚刚觉得与自己亲近的异性都拥有宽大的器量。这么说来,诚刚的初恋对象也是这种类型的人。
  个性开朗不拘小节,无论是谁都平等以对。
  「……总觉得,她们很像……」
  她与自己初恋的对象,不只是外型,连内在也相似……诚刚似乎从小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性。如此心想的诚刚,将目光移向电脑萤幕旁边。
  那里放着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球体。是那种只要倒过来一阵子再放正,看起来就会像在下雪的那个玩意。
  雪花球。虽然没有告诉公主,不过这是诚刚小时候,从初恋对象那里收到的礼物。
  诚刚的初恋对象年纪比他大,而且是表姐。虽然非常漂亮却毫不做作,个性有些男孩子气,不只是很容易和大家聊开,而且也很照顾诚刚。
  表姐在校外教学买回来当土产的这个雪花球,成为了诚刚的宝物。后来他一直非常珍惜,即使初恋的心情转变为尊敬,离家就读美术大学,甚至是担任临时讲师的现在,依然像这样放在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偶尔不是会看到有人没使用从小惯用的毛巾就会睡不着吗?大概是类似的感觉吧。
  「话说,原来我只会珍惜以前的回忆吗……?」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话虽如此,但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现在就没有未来,这一切加起来才是自己。要活在现在就不能忘记过去,为了不让过去白费,就必须活在现在。这就是原上诚刚。
  「就像这样……」
  在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美术准备室的门响起喀喀的声音。
  虽然音量不大,但诚刚是戴着耳机听音乐,加上刚才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所以他没发现有人接近。
  比起在冬天派不上用场的空调更加古老的美术准备室,老化的程度也日益严重。看来门也差不多快不行了。诚刚今天早上要进入室内的时候,也因为打不开门而花了一番工夫。
  喀哒喀哒,咚咚!
  硬要开门的声音,变成了敲门的声音。
  「诚刚?你在吧?帮我开门啦!」
  大概是以为门打不开是因为上锁吧,位于门后的公主呼叫着诚刚。
  「好的好的,稍等我一下。」
  取下耳机随意放在桌上之后,诚刚旋转着椅子起身。
  然而,身后响起一个响亮的碰撞声。
  「不会吧!完了!」
  绘图板从桌面掉下去了。诚刚没发现耳机电线缠住椅子就让椅子回转,大概是耳机勾到绘图板,就这么在诚刚起身的时候顺势被拉到桌边落地……
  「诚刚~?」
  门后传来公主催促的声音。
  「喔哇~等我一下。可恶,我才刚买耶!」
  虽然连忙想要捡起绘图板,但耳机电线阻碍了救援行动。
  「诚刚在做什么?难道是不能让我进去看的事情吗?」
  公主开始以女朋友或老婆的语气唠叨了。诚刚也不知为何着急了起来。
  「等我一下,并不是什么亏心事……啊~有够麻烦的!」
  感到不耐烦的诚刚,就这么把电线纠缠在一起的耳机连同绘图板整个搬上桌。早知道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
  「好……我现在开门……」
  诚刚这么说并且握住门把,但门只是发出喀喀的声音打不开。
  「……唔,好像变得更难开了?」
  「怎么了?」
  门后的公主如此询问。
  「这扇门完全歪掉了,很难开。」
  「意思是坏掉了?修理一下不就好了?」
  「能修的话我早就修了。」
  「也对,以诚刚的个性来说确实如此。」

  虽然位于门后,但诚刚知道公主正在点头认同,就像是交往已久的情侣,或是结婚已久的夫妻。从公主小学五年级至今两年多了,加上彼此是师生关系,因此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而且诚刚是这位「公主殿下」的下人。
  「那就请学校修吧?」
  公主这么说着。
  「嗯,我会去说的……只不过,训导主任又会拿这件事说嘴了,这方面得做好觉悟才行。」
  训导主任会说些什么,诚刚轻易就能想像得到。他已经和这位训导主任打交道两年多了。
  「不然由我去跟学校说?」
  「不用了。如果由公主去说,训导主任会认为我仰赖权力,或许到时候又会被挖苦……」
  诚刚一边说,一边以全身使力试着开门。他以左脚抵住门板,以双手握住门把往上抬。要是太用力可能会拆了门把,因此只使用适度的力道。
  「权力……诚刚,你把我当成何方神圣了?」
  公主大概是嘟着嘴说出这句话的。
  「快开了……这么说来……唔呼!平常会来的那些朋友怎么了?」
  诚刚就像是要维持话题如此询问。虽然感觉快开了,但是门还打不开。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过来吗?」
  「并不是……唔!那个意思……喔!最近你不是都和她们……一起来吗~!喔?」
  刚才的感觉有到,就这么往前推应该就能打开。诚刚试着以身体推门。
  「我偶尔也想要独处的。」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来这里就会碰到我吧……喔!」
  门开了。虽然如此心想,但诚刚停止了动作。
  因为公主说出这句话。
  「——诚刚的话没关系。」
  诚刚不由得心跳加速。
  听到对方随口就说出类似「你是特别的」这种话,当然会令人心跳加速。不对,一般来说或许如此吧,可是对方是国中生,而且是自己的学生耶!……诚刚如此心想。
  「啊啊……这样啊……」
  含糊其辞。别被发现内心的动摇就行了。两人之间原本就已经有一种微妙的主从关系,不能继续被对方掌握主导权。
  「……我要加油!」
  轻声说完之后,公主询问「嗯?怎么了?」这个问题,诚刚以「没什么事」作为回应。
  看到了吧,这就是成年人的从容。
  在如此认为的这个时间点,诚刚就绝对不是一名成熟的大人了。他没能察觉自己正逐渐变成一个大孩子。
  「门好像能开了,你后退一点。」
  诚刚说完之后,门后传来「嗯,明白了」这个声音,并且感觉得到公主远离了一两步。
  「要开罗~!」
  诚刚刻意以自己心目中年长老师的语气说着。他认为必须以教师的身分面对公主,只不过他无暇思考公主如何解释他的这种作风。
  「——不行喔,诚刚。」
  「她」的声音如此斥责着自己。宛如轻抚着内心的一角。
  诚刚露出苦笑,并且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

  ————铃。

  他听见一个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响起的铃声。
  莫名感到怀念……却陌生的音色。
  同一时间,
  「……回想起来?回想什么事……?」
  遥远的另一头,耳朵的深处,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听起来非常成熟,却有些稚嫩的神秘声音。
  曾经在某处听过。
  然而,却未曾在任何地方听过。
  只是忘了吗?即使试着回想也回想不起来。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
  宛如只有那一块记忆剥落遗失。
  「是谁……?」
  在脑中响起的声音。
  在记忆的最深处,以细微的声音响着。
  没人触碰的雪花球,里头的雪正在飞舞。
  记忆在瞬间重演。

  下雪的那一天。
  游乐园。
  摩天轮。
  悲伤的表情。
  想逗她笑。
  一如往常。
  她的记忆。
  笑容的记忆。
  白雪之夜。
  歪七扭八的雪人。
  在记忆里响起的声音。
  金色双眼的黑猫。
  有一名女孩在哭泣。
  哭出来没关系的。自己如此说着。
  所以,希望女孩能再度露出笑容。
  雪的记忆。
  游乐园。
  宛如纯白花朵的——

  「——啊、我想起来了……」
  门微微开启。
  应该在那里的身影,消失无踪。
  「……明日梨?」
  试着呼唤公主的名字。
  不在这里。
  诚刚将美术准备室的门完全打开。结果……

  门外,是医院。

  ♪

  或许是被当成前来采视病人的亲友吧。

  ——但原上诚刚绝对不是要来探病。

  未曾见过或遇过的陌生人们,有人打着点滴,有人在看漫画或是看书,有人与前来探视的朋友谈笑。他们都位于铺着干净白色床单的床上。
  这些人朝着不知何时站在入口前面的诚刚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以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
  这里再怎么看,都是医院里住院患者所在的大型病房。
  「……为什么……?」
  声音嘶哑,没有成为清晰的话语。与其说是受到打击,不如说状况过于突然,使得诚刚呆愣在原地不动。
  这是梦?
  我刚才睡着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以电脑画图画到腻了才会睡着的。后来就梦到公主来找我却打不开门,所以我动身前去开门……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然后,这就是梦的后续。
  「……真的吗?」
  虽然希望这是梦,但很少有人会在梦里察觉「这是梦」。诚刚回过神来察觉到这件事,并且试试自己是否能飞到空中。
  「唔,怎么可能……」
  不过诚刚的双脚就这么稳稳踩着病房地面,完全没有浮到空中的感觉。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冷静下来。
  我要冷静……!
  诚聊紧握拳头,但身体处于紧绷状态,无法掌握自己施加的力道。他试着捏自己的大腿。
  「…………好痛……」
  有感觉。痛觉确实存在。
  然而……
  「这或许依然是梦吧。可能是有痛觉的梦。」
  诚刚还无法理解,目前位于眼前的光景是怎么回事。
  总之,
  「先离开病房吧……」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诚刚以平静的语气说着,并且转过身去。
  门是开着的。
  一名护士点头致意之后,从诚刚的身旁经过。护士前往正中央的病床,准备为病人打点滴。
  诚刚再度转过身去。门是开着的。大概是护士察觉诚刚要离开房间,所以就这么没有关上门吧。
  以护士听不到的声音道谢之后,诚刚离开了病房。

  「这场梦好真实,居然还有味道……但也得真的是梦才行……」
  来到走廊,感觉那种独特的味道变明显了。
  患者与护士交相来回,有许多人坐轮椅或是拄着拐杖,手或脚也打着石膏,这里大概不是内科,而是外科伤患的楼层吧。
  诚刚很清楚,治疗内科疾病的楼层,罹患重大疾病的患者居多的楼层,会有一种特别的空气。这里没有这种空气,相较之下比较明亮。
  虽然这么说,但果然都是住院的患者,从绷带与石膏就可以想像他们的伤势,令人不忍正视。
  诚刚所站的地方,是病房通道的正中央。他朝着两恻看了几眼之后,不经意决定往右走。
  「这里果然是医院……」
  诚刚自言自语,并且漫无目的前进着。他实在没办法悠闲站着不动。虽然从刚才就认定「这是梦」,但是看来并不是梦。如果真的是梦,那么背上多得非比寻常的冷汗是怎么回事?
  直到刚才为止,自己应该都是以临时讲师的身分,位于任职的超级千金名校(不过幼稚园与小学有男学生),一间古老的美术准备室里。
  他原本正在以那台教职员折扣购买的电脑,画着猫型机器人或是放电鼠摸索绘画的手感,思考着要把插图工作当成兼职还是正职,后来公主来了却打不开门,等到打开门之后……
  身在医院。
  「太奇怪了吧?直到刚才都算是有脉络可循,怎么忽然就跳到医院?」
  思考相同的事情无数次,并且总是得到相同的结论。
  诚刚边想边走,走到尽头之后向左转。
  「……我是要去哪里?」
  他在此时察觉这件事,并且停下脚步。
  刚才他是随便找个方向转弯的。应该说像是已经走习惯一样,下意识就转弯了。
  这令诚刚察觉到一件事。
  看到最初那间病房里的人们,诚刚认为他们是「不认识的人」,也因而认定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医院」,然而——
  真的是这样吗?
  不经意往右走,不经意左转。
  是的,不经意。
  难道说,我是因为熟悉这个地方,所以知道应该要这么走?
  记忆正在呼唤。
  诚刚再度踏出脚步,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
  「……沿着这条路直走,接着右转的话……」
  正如预料。
  来到电梯搭乘处了。
  这里有一名老婆婆与陪伴她的女性,此外还有一位看似经验老到的护士,她们三个人正在等电梯。
  「……很像……」
  挖掘心底的记忆。
  虽然住院患者不同,内部的气氛也不同……
  ——不过这里,很像是「她」当年所在的医院。
  「也就是说……」
  诚刚快步穿越电梯搭乘处。资深护士察觉到他的举动。
  「请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后方传来了护士的这句话。
  「不好意思,我在赶路……」
  诚刚没有回头就如此回答,并且放慢速度穿过通路。
  电梯搭乘处,位于医院的中央。
  从刚才的大楼穿越电梯搭乘处往前走,就会来到另一栋大楼。
  依照记忆——她的病房就在这里。

  ♪

  为什么要焦急到这种程度?
  仔细想想,即使这里是她曾经住过的医院,她在这里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已经不在了。
  诚刚明白。
  即使如此,他依然奔跑着。
  如果刚才搭乘电梯,就不需要爬楼梯了。气喘吁吁的诚刚,爬上了最后的阶梯。
  「……有了……!」
  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每天来访的病房。
  如今,里面应该住着其他患者吧。
  然而……
  「怎么回事?」
  显示房内患者的门牌不对劲。就像是档案不完整的电脑图片,看起来歪歪扭扭的。
  「空间……坏掉了……?」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令他愕然。这并不是电影,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低头一看,是门把。银色的把手反射外界与日光灯的光,散发深色的光泽。
  诚刚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朝着病房的房门接近。
  或许只要打开这扇门,就可以得知一切。
  他如此心想,

  ————铃。

  似乎听到了铃声。
  诚刚缓缓握住门把。
  手心传来门把冰凉的金属温度。诚刚轻轻使力转动门把。与美术室老旧的门不一样,这扇门几乎不用费力就轻易打开了。
  「……好……」
  这声「好」是什么意思?虽然连自己都搞不懂,但诚刚轻声说完之后踏出一步。
  结果——

  ♪

  「欢迎光临~」
  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穿着短袖上衣的店员像是机械般说出这句话,头也不回继续排列着便当。
  空调正常运作的凉爽店内,播放着轻快的旋律。啊、我喜欢这首歌。
  ——不对。
  这里是……
  「……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简称超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诚刚以心声对自己吐槽,然后关上门。

  啪咚。

  这个轻盈的声音,使诚刚转身看去。
  「……………………………………………………………………………不会吧……」
  位于身后的,是玻璃隔间的冷藏库。
  反射着光线的玻璃,微微映出自己微微张开嘴的脱线脸蛋。
  该不会,我现在正从这个冷藏库里走出来吧?
  就是他想的这样。
  和诚刚一样微微张开嘴的便利商店客人,在旁边频频打量着诚刚,似乎有看到诚刚从冷藏库走出来的样子。
  然而冷藏库里,堆满了对炎炎夏日而言格外冰凉的啤酒与各种酒类。
  完全没有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出入的空间。
  「…………哈哈哈哈。」
  诚刚露出僵硬的笑容想要掩饰,店里的客人也跟着笑了。
  不过他们的笑容比诚刚还僵硬。
  「这、这是……魔术!」
  他姑且摆出电视上魔术师会摆的姿势,想要借此掩饰。
  沉默。
  「……唔喔!」
  再也待不住的诚刚逃离现场了。
  他快步走向店门口的自动门。透过自动门的玻璃看见的另一边,并不是街上的景色,而是医院。
  虽然这里是便利商店,不过似乎是医院附设的。
  与诚刚记忆中的医院便利商店有些不同。过了十年难免会有些变化吧。即使如此心想,诚刚也希望尽快离开这里。
  诚刚感觉自动门开得特别慢。门还没完全打开,他就侧身钻到门外了。
  来了。
  又来了。
  ……来到不同的地方。
  这次是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
  大约一间教室那么大的空间,四面都是玻璃墙,可以清楚看见远方。在晴朗的日子待在这里肯定心情舒畅吧,只不过现在的诚刚和这种心情无缘。
  入口处有一扇门,应该是诚郦刚才穿过的门。此外有六张没椅背的沙发,两台自动贩卖机。看来这里依然是医院内部。除了诚刚以外没有任何人。
  「不会吧……啊。」
  诚阳像是叹息一样这么说着,并且把手伸进口袋。左手指尖传来零钱的触感,他拿起零钱蹒跚走向自动贩卖机。口渴了。
  叮当投入硬币之后。按下按钮。喀咚。买到饮料了,轻松得令人泄气。
  「……不,本来就应该这样。毕竟这是自动贩卖机,而且我有付钱……」
  打开不知道要形容成门还是盖子的半透明取出口,拿出温咖啡。
  「……居然不是咖啡。」
  明明有看清楚之后才按下按钮,出现的却是冰凉的果汁汽水。
  轻微的绝望感使得诚刚垂头丧气,坐在最靠近自己的沙发上。
  开罐之后,碳酸发出咻~的响亮声音释放出来。
  「…………这饮料没问题吗……」
  诚刚已经没心情喝了,就这么把汽水放在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他轻声说着。
  虽然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不过诚刚大致理解了。
  看来每穿过一扇门,就会移动到各种不同的地方。诚刚隐约察觉到这件事。

  「是猫型机器人的便利道具吗……」
  他如此吐槽。
  然而,在空无一人的空间里……
  「——不是猫型机器人。」
  有人听到他的这句话了。
  「…………咦?唔喔!」
  明明直到刚才都没有人才对。
  然而如今,诚刚所坐同一张沙发的左边,坐着一名羽毛剪短发的娇小少女。她身穿没看过的制服,里面则是运动服。百褶裙底下露出土里土气的运动长裤。她是小学生?还是国中生?难道是高中生?
  「你、你是……?」
  还没来得及询问她是谁,少女就开口了。
  「世界在烦恼。」
  「啊……?你说谁在烦恼?」
  诚刚不由得如此反问。
  「世界。」
  少女以认真的表情回答。
  「这肯定是混乱的状态。」
  已经听不懂了。
  「记忆与妄想,现实与梦境。这是复数的单一人物暂时混乱所导致的。然而这名人物足以对世界造成影响,所以世界在烦恼。烦恼着自己属于哪一边的现实,或者是只位于梦境之中,搞不清楚哪一边才是真正的自己。世界原本并不是『单一』的,某个世界与某个世界看似相同而不同,看似不同却相同,会依照人们的记忆而不同。比方说,你也不一定只是『单一』的,某个世界的你和位于这里的你并不相同,但却宛如相同的存在。世界也是如此,正惊讶于自己拥有复数的形体而混乱。真正的我早已不存在,但却存在于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证据。」
  讲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少女拿起大腿上的果汁送到嘴边,一口口滋润着喉咙。
  「……啊、那是我的……」
  反正不想喝了所以无所谓……但她几时拿过去的……?
  而且,总觉得这个女孩怪怪的。
  啊啊,对喔!
  这里是医院。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不过就算是出现怪胎或是胡说八道的人也不奇怪。
  为了避免脑袋更加混乱,诚刚决定当成是这么回事。
  而且,赶快逃离这个羽毛剪短发的奇妙少女比较好。
  「你也位于混乱之中。」
  少女这么说着。
  「嗯,这样啊。肯定是这样~」
  我确实正在混乱,而且你也是原因之一。
  「你非得要找到不可。」
  此时,少女首度转头看向诚刚。
  「你说的找到是指……」
  正要将手伸向门把时,诚刚停下脚步。
  「我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东西。『她』的声音是这么说的,而且你也位于这里。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你肯定曾经接收过『思念』的片段。」
  就是这么回事是指什么回事?虽然诚刚想要回问,但只是摇了摇头。
  要是继续和这名少女交谈,将会变得更加搞不懂状况,毕竟光是现在就已经如此棘手了。只不过,「思念」这两个字令诚刚有些在意。
  「明白了,我姑且会找找看的。」
  诚刚只留下这句话就开门了。
  然而,
  「糟了……」
  失算了。
  要是开门,就有可能移动到其他的地方……
  然而,
  为时已晚。
  诚刚的身体,已经位于开启的门后了。
  「加油。」
  他听见羽毛剪短发少女的这个声音。
  似乎如此。

  ♪

  虽然不愿意,不过既然不知道接下来何时才能来到这里……
  「就把能解脱的先解脱一下吧……」
  就这样,诚刚来到的地方是——厕所。
  当然是男厕。
  「不过,逃到最后居然来到厕所……我是小学生吗?」
  念小学的时候,对班上女生恶作剧惹对方生气的男生,被追打到最后总是会逃进厕所,但是反过来的情形似乎很罕见。
  就在这个时候。
  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从刚才就一直从某扇门前往另一扇门,因而移动到各种地方的诚刚,在瞬间绷紧身体。
  然而,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里是男厕。
  会进来的人,都是男性。
  偶尔会有打扫阿姨进来,但也无须在意。
  「哇啊啊啊啊啊啊!」
  诚刚惊讶得放声大喊。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孩。原本以为是刚才的奇妙少女而再度吓了一跳,但少女连制服也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名女孩……不过在她闯入男厕的这个时间点,诚刚脑中的危险信号就在闪烁了。
  「你是谁啊!忽然闯进这里!」
  因为刚发生那名奇妙少女的前例,因此诚刚紧张兮兮对女孩这么说着。
  「啊、什么事?」
  女孩则是展露出非常脱线的声音和表情,似乎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没发现这里是女性禁入(除了打扫阿姨之外)的男厕吗?
  那我就告诉你吧。
  「这里是男厕耶?」
  诚刚笔直指向女孩这么说着。
  然而,女孩毫无反应。
  「我、我做了一场梦……」
  就只是这么轻声说着。
  「干嘛进来啦,臭女生!」
  如果是小学生,大概就会讲这种话赶她出去了。以外型来看,女孩不是国中生就是高中生。更令人困扰的是,诚刚的年纪已经是成年人了。
  「……总之……可以请你出去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临机应变,只好说出这种话,并缓缓走向女孩伸出手。
  「——呀啊~!别碰我!」
  随即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一样大吼大叫。
  「变态!」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你在说谁啊!以场面来说,应该是你闯入男生的圣域……」
  「哇~!变态!不要过来!」
  女孩当场挥动双手胡乱挣扎
  「不,我说这里是男生的圣域……」
  「呀啊~!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以的话也不要呼吸-」
  这是命令句。
  「啊?你说这什么话……」
  过于突然的状况使得诚刚愕然。这个女孩果然和刚才的女孩一样不对劲。在诚刚如此心想的时候……
  「不管了!要是我嫁不出去都是你的错!」
  女孩以极为认真的表情,伸手笔直指向诚刚。
  「咦咦、你当真?」
  气势上快要输给她了。
  唔?难道说,这个女孩!
  知道原因了。虽然知道原因,但诚刚刻意不说出口,假装没有发现。这是成年男性的礼貌。呼呼呼。
  依照推测,女厕应该是客满状态吧。但这名女孩即将达到极限,所以才连忙冲进男厕。然而诚刚却在里面而吓了她一跳,导致她处于混乱状态。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不过,接下来可没有这么简单。这里是男性的神圣领域,应该要请这名女孩赶快办完事情之后离开,还是诚刚自己先出去?感觉后者会比较好解决。
  「那就这么做吧。只是不知道又会被传送到哪里就是了……」
  在这时,诚刚不经意如此轻声说着。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打开门一看,居然通到男厕……」
  同一时间,女生也像是在抱怨一样自言自语。
  接着,两人同时……

  ——刚才,说了什么?

  四目相对。
  诚刚走到女孩面前,不由得伸手搭着她纤细的肩膀。
  「难道说,你也是打开门就会移动到其他地方?」
  如果女孩刚才讲的完全是另一码事,那么诚刚的行径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变态或色狼。因为他居然在厕所对女孩做出这种事。
  然而……
  「——你也是?」
  女孩也抬头看着诚刚,充满好奇心的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我、我、我、我!我叫做宫崎绘子!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只要打开门,就会移动到其他的地方!可、可、可是,全都在医院里!还、还、还有外面!明明是夏天却是冬天!明明下雨却会下雪……!」
  大概是遇到和自己际遇相同的人而亢奋吧,女孩一股脑进行自我介绍与状况说明。只不过她因为着急而说得很快,情报也乱七八糟无法全部理解。不过……
  居然会这样。
  这名女孩,叫做宫崎绘子。
  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被卷入这种奇妙的现象。
  诚刚完全没有料想过。
  原本以为,这或许是梦。
  如果是电影情节,同样被卷入超自然现象的角色相遇了。或许现在正是高潮场景。
  然而,
  这已经——不是梦境了。
  是现实。
  现实是残酷的,是冰冷的,而且,隐约有股臭味。
  因为,这里是……
  「……毕竟是厕所……」
  我总是没办法展现帅气的一面耶……
  诚刚露出苦笑。不过得知自己并不孤单之后,胆子似乎就大了起来。看向女孩的表情,感觉得到她也在思考相同的事情。

  是的。
  这是现实。

  说不定,
  可能会遇到其他,和自己遭过相同现象的人们。

  ——你,非得要找到不可。

  刚才所遇见羽毛剪短发少女的这句话,不经意浮现在脑海。

  ♪

  在这个时候。
  又有两名少女,迷失进入了这个世界。

  只不过这两名少女,和宫崎绘子与原上诚刚有一个地方不同。

  那就是,她们极度怕生。

  Looking Back inside The Mirror - fin.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50 编辑


  间奏「苍空的圣瀑。」
  interlud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voices

  ♪

  为何,需要光?
  为何,会有影?
  因为,光要是没有影,就无法存在。
  因为,影没有陪衬光,就无法存在。
  有影,而有光。
  有光,而有影。

  光,漆黑的死神——暗,是为了维持世界生命的平衡而诞生。
  影,纯白的死神——百百,是为了容纳过于耀眼的光而诞生。
  两者,原本是单一的存在。
  曾经如此认为。
  然而,其实是相异的存在。

  适合成为最强死神的容器,是一名女孩。
  名为杏花的女孩。那天,她从世界上消失了。
  以她的灵魂为基础,创造了暗。
  然而,她的灵魂过于强力,别说是维持世界的平衡,甚至差点导致毁灭。
  因此决定创造影,以陪衬暗过于强烈的光。
  成为暗灵魂基础的女孩再度被当成模子,借此创造出新的死神,然而并不顺利。
  死神无法承受暗的力量,宛如花朵一样枯萎凋谢。之后有好几名死神,在诞生之后逐渐凋谢。
  成为暗灵魂基础的杏花,有一名双胞胎妹妹名为桃花。有一次,决定使用这名女孩的灵魂创造死神。这个灵魂还活着,然而即使如此,世界依然需要她的灵魂。
  结果,
  ——失败了。
  后来创造而成的死神,是不成材的「纯白」死神。
  然而,
  暗畏惧这名纯白的死神。
  下意识地,宛如害怕着自己的影子。

  终于,
  暗与纯白的死神——百百相遇了。

  灵魂的双胞胎,再度相互吸引。

  因为,她们为了再度相遇,选择了死亡。

  ♪

  声音,就只是逐渐消失。
  无声的响声。
  坠落,嘶哑消逝。
  人们的生命之音。
  就只是逐渐失去。

  即使失去记忆,转世成为不同的人,依然相同。世界不断延续着。
  很久以前,曾经有两名少女。
  拥有相同外型与灵魂的双胞胎。
  她们深爱着对方,珍惜着彼此。
  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所在的世界视为全部。
  其中一人,认为只要另一人存在,世界即使毁灭也无妨。
  然而她们没有想过,两人的「想法」与「意志」与「记忆」的片段,将会决定世界万物的命运。
  两人的「想法」不同。其中一人与另一人,被迫要进行抉择。
  要选择世界?还是选择另一人?
  即使如此,即使失去记忆,即使在另一个世界转生成为另一个人,两人依然会成为两人。
  不断延续的世界。
  相同的外型与名字。
  相同的灵魂。
  同样抱持着「思念」,诞生在世。
  这使得两人,再度成为两人。不过是同一个人,一个人。

  接着,做出选择。

  接着,被选上。

  接着,世界应该会再度需要两人吧。

  曾经,两人再度做出抉择。
  其中一人,身处于黑暗之中。
  如今,她化为漆黑的光。
  「……这里,是哪里?」
  光芒在黑暗中响起。
  「……百百?百百怎么了……?」
  光芒响起,这道光芒寻找着另一个——宛如自己分身的存在。
  「明明……一直在一起……什么时候失散的……」
  回想不起来。
  光芒拥有少女的外型。鲜红的双眼,凝视着黑暗的另一侧。
  「……是谁……?」
  光芒如此询问。
  暗影看着这里。
  「一直很想见你。因为——你是我。」
  闪烁的暗影,对光芒如此说着。
  「不对……我是我……我曾经被称为『唯一的存在』——暗。不过,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闭上眼睛,各种影像就浮现在脑海。自己曾经是一名女孩,曾经幸福欢笑,悲伤落泪。与另一名与自己种似的女孩共度时光。
  啊啊,很像另一个纯白的自己。
  暗如此心想。为什么会这样?有种很久之前就已经和她分开的感觉。然而时间在这里并不存在,这里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位于此处的暗,目前并不存在于世界之中。
  「暗,你和我一样。」
  「一样……?」
  听到光芒如此询问,暗影微微闪烁。
  「我——曾经被叫做杏花。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再也没有被叫过了。」
  暗影响起。随后浮现出来的身影,简直就是……
  「……是我?」
  暗影,是一名女孩。
  「还是百百?」
  而且与自己神似,与另一名自己——纯白的存在神似。
  「你的『姐妹』叫做百百。不过,你是我。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不过,你拥有我所失去的,思念』片段。」
  名为杏花的暗影,双眼心不在焉凝视着虚空之暗。
  「杏花……为什么这个名字令我怀念?我为什么认识你?你为什么认识我?你为什么想触碰我的『思念』片段?」
  这是,记忆之音。
  「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我。不过,你并不是我。」
  「可是,你的外型……是我。」
  暗凝视着与自己外型相同,名为杏花的这名女孩。
  「你心中有我的『思念』片段,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世界正在畏惧。因为不可能存在的我,如今和你共同位于这里。」
  杏花伸出手。
  「你要做什么?」
  有所抗拒的暗移开身体。
  「别害怕,我只是要触碰你所拥有的,我的『思念』片段。」
  记忆之音,发出铃铃铃的声音。
  「……住手!」
  虽然暗试图抵抗,但杏花的手从黑暗中伸向暗,轻轻碰触暗的脸颊。
  「然而,我没有你的记忆。」
  杏花这么说着。暗心中的记忆「片段」轻声响起。
  记忆之音轻声响起。
  寻觅好久的,这个声音。
  这个记忆。
  「原来如此……我是来见你……来见杏花的。」
  暗的记忆轻声响起。
  关于纯白的女孩。
  关于自己。
  「……我为什么会诞生?」
  「因为世界是如此希望的。而且是我与另一人——桃花做出的选择。」
  「选择?」
  世界,被选上了。而且,世界选择了暗。
  「你是必要的存在,所以你诞生了。而且,你再也不是我了,因为你是你。你拥有我所没有的记忆,以及『思念』。」
  「……可是,我会怕。我不认识自己。」
  「任何人都一样,都不认识自己。我也会怕。不过,因为有桃花陪着我,所以我过得很好。现在也一样,『思念』确实存在于这里。」
  杏花这么说着,并且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道温暖的光浮现出来,逐渐照亮黑暗。
  「你也有。只属于你的『思念』。」
  「我也……」
  我也有吗?也有这种「珍惜」的事物吗?
  「叫我的名字看看。」
  杏花这么说着。
  「……杏花。」
  「嗯,没错,暗。你的名字不是杏花。你不是我。」
  明白至极的道理。这是单纯的事情,不过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灵魂相同的两人。
  因为被需要而诞生,为了被需要而选择。
  「我就是我……这样就行了吧……」
  原本害怕着自己的存在。害怕着想知道的自己,害怕着不想知道的自己。所以,暗畏惧着另一个自己。然而,现在已经——
  「没错,暗。你已经是单一的存在了。」
  杏花的手离开暗了。
  「谢谢你来见我——暗。不过,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需要你的场所是存在的,你是被需要的存在。」
  暗的体内,浮现出光辉。
  「可是,杏花呢……?你会怎么样?要是维持现状……」
  黑暗逐渐散去。暗的身体在光辉之中逐渐融化。
  「别在意,暗。我是杏花,所以我只会成为我自己。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我。让桃花做出选择的人,也是我。你只要以你的身分存在就行了。」
  光辉逐渐增强,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睁着眼睛。
  只有声音响起,变得温柔。
  杏花,以及桃花。
  暗,以及纯白的另一个自己。
  「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暗询问着光。
  「随时都能见面的。因为,你是从我的『思念』片段诞生的存在。」
  化为光的杏花,如此说着。
  「再见。」
  化为光芒的暗,如此说着。
  「再见,暗。另一个你,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光照亮一切。
  「啊啊,差点忘了说,要和另一个你和乐相处喔!」
  最后,光以恶作剧的语气说着。
  「嗯,我尽量。」
  最后,光芒笑了。
  展露出笑容。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49 编辑



  天空的伤痂。
  puppylove in melodies

  ——当流星穿透而过,孩子们抓住了余光。

  ♪

  这个错综复杂的混乱世界,再度有少女迷途闯入。
  而且是两人。

  其中一名少女,有着宛如日本娃娃的乌黑长发,大大的黑框眼镜与小巧的脸蛋不甚搭调。
  另一名少女,将微卷的深金色长发绑得像是西施犬一样,将整个额头裸露出来。

  ——水者瑞美,以手指将歪掉的黑框眼镜扶正,微冒着汗水不知所措。

  ——黑崎可莉,任凭绑在额头上方的卷发摇曳,颤抖着身体不知所措。

  从刚才开始,两人就在空无一人的医院等候室相对而视,然而就这么保持着距离。要是目光偶然相对……
  「…………!」
  「…………!」
  两人就会像是被吓到一样,连忙移开眼神。
  她们两人实在太怕生了,而且同样都被旁人称为「怪胎」。但她们当然不晓得对方是这样的人。
  因为,她们是初次见面。
  而且极度怕生。无论过了多久,这间等候室都没有其他人出现,但她们没有余力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她们突然来到这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但两人认知彼此的存在至今依然不发一语,而且依然感到困惑并处于混乱状态。
  这也是当然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
  戴黑框眼镜的水者瑞美——家里的帮佣阿姨(自称侍女)闪到腰住院了。担心的瑞美前往采视,发现阿姨看起来意外硬朗而松了口气。不过因为腰伤所以行动受限就是了。
  「大小姐,请不要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我会以为自己得重病的。」
  帮佣阿姨一如往常露出笑容,之后就聊了一些没办法在家里聊的事情。
  在面会时间即将结束时,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
  他是学校的学弟。不是朋友,但也不是男朋友。虽然有意识到彼此的存在,却迟迟没能拉近距离,他的好友与瑞美的好友都比当事人还急。不知道当事人是否明白这一点,瑞美和他的关系,就像是「乌龟远足」一样缓慢温吞进展着。
  对于瑞美而言,他是非常重要的人。光是和他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得温暖、安详又柔和。只要想到他,心就会因为「温暖」与「珍惜」而变得圆润。
  大概是这份心情不知不觉满溢而出吧,瑞美的脸上显露出开心又羞涩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大小姐,讲电话麻烦到走廊喔。」
  在帮佣阿姨以莫名开心的笑容目送之下,瑞美离开病房。
  当时确实是走出病房……

  ————铃。

  原本以为是耳鸣之类的声音。
  一种似曾相识的怀念铃声,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响起……
  瑞美知道这个声音。
  然而,却回想不起来。为什么?
  「……那个,喂?」
  瑞美按下通话按钮,喘一口气之后把手机拿到耳边。然而,没有声音。
  为了确认而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朝着萤幕一看,手机确实处于通话状态。
  「让……?」
  试着呼唤手机另一头「他」的名字,然而喊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应,使得瑞美以非常落寞的表情,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虽然有试着重打,却没能顺利接通。
  「难道说,手机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送修才行。但这不是瑞美自己买的手机,而且她至今依然不太会传送简讯,所以甚至不知道应该要送到哪里修理。
  帮佣阿姨或许会知道。为了回到病房,她转身向后。
  至此,她首度察觉了。
  「………………………………………………………………?」
  不见了。
  病房不见了。
  而且,瑞美目前所在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对劲。即使是个性温吞的瑞美也明白这一点。
  走出病房应该就是通道,但她眼前的光景——虽然是医院,却是完全陌生的另一间医院。已经不只是惊讶,而是令人愕然又哑口无言的程度了。
  瑞美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等候室。转身向后看玄,是一扇门。然而非但不是病房,甚至还标示「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
  就像是见鬼一样。平常好朋友总是以「瑞美心不在焉的程度太夸张了」这句话提醒她。所以是因为自己过于漫不经心,不知不觉跑到另一间……是的,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另一间医院。是这么一回事吗……
  「对了……」
  打手机连络他吧。才刚这么想,期望就转变为叹息。因为瑞美的手机或许坏了。
  总之,
  「只要知道这是哪里的医院……」
  瑞美如此心想并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不,有人。
  一个人。
  另一头的墙边,有一个人站在「门」前。
  颈子挂着一副大大的耳机,拥有一头轻飘飘深金色长发的女孩。虽然瑞美的身高也不高,但这个女孩相当娇小。原本以为是小学生,不过看她身上那件没看过的制服以及侧背书包的搭配,应该是国中生或高中生。由于是微卷的金发,有点像是这个时代常见的辣妹。虽然瑞美的好友也类似这种风格,但瑞美对此并没有自信与根据。难道是外国人?
  反正没有其他人了,试着找她搭话吧。
  虽然如此心想……
  「要……要用什么话题向她搭话……?」
  很遗憾,瑞美非常怕生。
  光是在脑中模拟搭话的场面,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差点令她喘不过气。
  不只如此,这名女孩也在四处张望之后,察觉了瑞美的存在。
  瑞美颤抖了一下,并且绷紧身体。
  结果,对方也颤抖了一下提高警戒。
  瑞美没有想过,对方居然也是——一名非常怕生的女孩。

  ♪

  拥有一头轻飘飘深金色长发,像是西施犬的女孩。
  说到黑崎可莉这个人——首先,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在这个正值冬季的时期,她依然一如往常在学校楼顶进行「超时空通讯」。身为女孩好友的「他」与「她」,分别以「可莉,冷成这样你还在做什么啊!」「会感冒喔)」这样的话语责备可莉之后带进室内,然而可莉就这么感冒了。他与她是可莉很重要的人。可莉是这个国家与某个国家的混血儿,原本一直居住在国外,不过大约在一年前,因为父母的职务辗转调动,使得可莉先一步独自来到这里。这里有可莉最喜欢的奶奶,所以即使可莉只身前来也不怕。不过除了家里之外,可莉在学校不只怕生,又不擅长与他人来往,因此总是孤单一人没有朋友。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可莉首度结交的朋友就是他与她。刚开始,是因为他分便当给可莉吃并且陪伴着可莉,所以可莉和他成为了朋友。之后也和他熟识的她成为了好朋友。他是可莉珍惜的人,她是可莉珍惜的朋友,三个人总是在一起。
  不过,今天不一样。
  虽然感冒已经好很多了,但迟迟没有完全康复。虽然可莉觉得「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无所谓」,不过……
  「不行。快康复的时候才是关键时刻。药也吃完了吧?」
  他这么说着。
  原本三人要在放学之后一起到医院,不过她临时被国文老师找去帮忙而缺席,可莉就这么与他两人来到附近的小诊所。虽然没办法三人同行有点落寞,但能够和他两人独处,也令可莉感到有些开心。总觉得胸口会一阵紧缩,会有种酥痒的感觉,因而令可莉开心。或许她也有相同的心情,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吧。
  在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传来了「黑崎小姐~」这样的唱名声。要进入诊疗室的时候,他朝着站在门前的可莉说道:
  「今天要不要做一些热腾腾的食物拿到你家?」
  平常的话,她或他的哥哥等人都会众在一起,众人一起前往他家热闹开伙。不过感冒的可莉现在是病人。
  「那么,我要奶油炖汤。」
  所以可莉率直接受了他的好意。他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声「收到~」并且挥了挥手。
  胸口似乎又有紧缩的感觉。莫名害羞。
  后来,可莉思考着奶油炖汤与他的事情,打开面前诊疗室的门。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铃。

  听到了铃声。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响起。
  曾经在某处听过?
  可是,没印象耶?
  是忘记了吗?
  咦……?
  要回想起来?
  回想什么?
  回想谁?
  你?
  难道——
  「……怎么会?为什么?」
  又是等候室。而且似乎是大型医院的宽敞等候室。我刚才不是进入诊疗室吗?前几天前来就医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地方啊?
  「改建了?」
  电视曾经介绍过外观没有改变,只有内部装潢改建的屋子。难道……
  「是因为这样?」
  或许吧。
  可莉稍微放心,并且向前踏出一步。接着不经意转过身去……
  「…………?」
  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
  并不是刚才穿过的那扇门。
  位于身后的,是一扇玻璃自动门。透过玻璃看到的另一边,就只是一条走廊。可莉没有走过这种地方。
  何况,有他在等待的等候室,并没有位于门后……!
  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终于……!
  「是因为上次的调频……!」
  以可莉的角度来说,只是想要和外星人通讯看看,然而说不定……
  「我被外星人带走了……?也就是说——通讯成功了吗?」
  这里看起来是大型医院的等候室……不过其实是——太空船内部?
  电视曾经说过「星期二比较容易召唤UFO」,所以可莉试着积极在周二进行调频,结果真的……
  成、成、成、成、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可莉连忙转身环视周围。
  ——空无一人?
  不对!
  绑在额头上方的头发,有所反应而颤动。
  有人!
  外、外星人!
  另一头的墙边,有一个背对着门的人影。
  「…………!」
  这名人物颤抖了一下。与这名人物的目光相对了。对方谨慎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接着,好奇心被触发的可莉电脑,终于开始高速运转了。
  那个……说不定是外星人!
  以外表来看,是一名大约高中生的女生。可莉只是娇小了一点,但姑且也是女高中生,所以彼此的年龄应该相近吧。这么一来,就是可莉每天的调频行动,使外星人得到可莉的情报并且感到兴趣,为了进一步取得接触,才会将外型改变成同世代的女生。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那就是外星人……!
  柔顺又乌黑的长发,还有大大的黑框眼镜,要说很像的话真的很像!
  ……可、可以请她跟我合照吗?没问题吧?
  到时候就可以和他与她炫耀了。「我和外星人交朋友了!」这样。
  开始紧张了。开始期待了。
  可是,
  ……要怎么和她搭话?
  很遗憾,可莉不擅长与他人沟通,而且非常怕生。
  即使感兴趣,也无法顺利搭话。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可莉以前总是戴着耳机避免与外界接触,也是因为对于不擅沟通的自己感到生气。
  这样的可莉,也正在逐渐改变。
  因为遇见了「他」。
  思考吧,关于他的事情。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应该也会大方搭话吧?
  无论是面对谁,他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拉近距离。可莉觉得他很了不起,觉得他这样很帅气,
  他也和我成为好朋友了。
  这么说来,这名朋友之前似乎说过「我曾经见过死神,而且是纯白的死神」这种话。不过又似乎没说过……
  咦?死神?那是什么?
  哎,算了。这不重要。现在外星人就在面前……!
  很遗憾,可莉是个怕生的怪孩子。
  即使兴致盎然,可莉却迟迟难以踏出第一步。
  关于这方面,对方也一样。
  拥有乌黑秀发的外星人——水者瑞美也是如此。
  瑞美与可莉都很怕生,不擅长与他人沟通。
  至今,总是孤单一人。
  然而——
  瑞美,遇见了「他」。
  可莉,遇见了「他」。
  两人,正逐渐改变。
  两人,希望自己能够改变。
  如此祈愿。
  所以,踏出这一步吧。
  「让……」
  瑞美,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诚……」
  可莉,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来吧,踏出这一步——

  ♪

  从瑞美与可莉踏出这一步,
  「——那……那个,初次见面!」
  「——您、您是外星人吗?」
  到进行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首度接触为止,

  ……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因为两人果然很怕生,而且遭遇到这个奇怪的现象,使得她们的戒心也很重。
  她们刚才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然而之后就一直慢慢、慢慢、慢慢……以像是进行植物成长记录的速度,一点一滴拉近彼此的距离。
  虽然大约是十几公尺的距离,但是对于两人而言,大概是宛如马拉松路程的距离吧。
  即使如此,两人依然踏出了这一步。

  虽然两人不擅沟通,但还是成功交换了一些情报。
  水者瑞美。
  黑崎可莉。
  虽然两人的外表有着很大的差距,不过同为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加上同样怕生,因此有种微妙的亲切感。只不过瑞美不是可莉想像中的外星人,甚至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即使可莉感到松了口气,却难免有些失望。
  也就是说……
  这里并不是可莉想像的,类似太空船的那种地方。
  那么,是哪里?
  为了确认这一点,
  「先到外面看看吧?」
  「嗯,也对。」
  瑞美说完之后,可莉点了点头。虽然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不像是同年级,但两人年纪相同。不过只限定于位于这里的这个时候。
  两人决定从这个像是医院的地方前往「户外」。她们找到了似乎可以从等候室直接通往户外的安全门。
  「……打不开。」
  「开不了耶。」
  然而门关得死死的,完全打不开。即使转动门把下方像是钥匙的突起,依然动也不动。
  「说不定,是从外面上锁了。」
  「这样啊。那就去其他地方找吧!」
  说完之后,两人彼此点头示意,并且转身要离开安全门。随即……

  ————铃。

  响起一个类似耳鸣的声音,紧接着不知何时,除了两人以外,这里又站着另一名少女。
  身高虽然没有可莉那么娇小,不过比瑞美来得矮,是一名留着羽毛剪短发,给人神秘印象的少女。少女身穿瑞美与可莉都没看过的制服,底下还穿着运动服。
  「你们,应该打不开这扇门。」
  这名神秘的少女如此说着。
  「这个空间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们两人所在世界的『她』不在了。这个空间没有其他人也是这个原因。因为这个场所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所以只能以你们的记忆成形。以现状可以如此推测。」
  而且,忽然就讲了好长的一段话。
  瑞美与可莉转头相视,并且眨了眨眼睛。她们完全无法理解。不对,只有可莉喊着「外、外星人?」而兴奋就是了。
  「请问……」
  瑞美下了好大的决心之后询问少女。
  「换句话说,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身在此处就是难解之谜,瑞美不希望谜题继续增加。
  随即,
  「换句话说——」
  少女迅速走到门前,握住门把。

  咕叽。

  「……啊。」
  「哇!」
  吓了一跳。门把发出低沉的声音脱落了。应该说是少女拔下来的。
  少女看起来并没有很用力,她纤瘦的身体也不像是拥有这样的力道。然而门把轻易被拔下,如今位于少女的手中。
  「门后不是我所在世界的『思念』记忆,也不是你们的『思念』。换句话说,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少女这么说着。不过瑞美与可莉能够理解的,只有「换句话说」后面的那句话。
  「果然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对。」
  少女微微点头回应瑞美的话语。
  「不好意思,你这么亲切告诉我们,我却回问了好几次。
  瑞美鞠躬致意,可莉也跟着低下头来。
  「没关系。」
  少女摇了摇头。
  即使安全门打不开,也还有其他的出入口。总之离开这间等候室吧。瑞美与可莉思考着相同的事情。
  「那么,去其他地方吧!」
  可莉轻盈踏出脚步。或许有其他可以尝试外出的场所。就这样,可莉朝着最初背对的那扇门伸手握住门把。然而……
  「咦?」
  可莉歪过脑袋。
  「……真的……打不开……」
  随后跟上的瑞美也试了一下,但结果相同。
  「——没用的。」
  两人的身后轻轻响起声音。是那名羽毛剪短发的少女。
  「这里不是你们两人所在的世界,我不是我所在的世界。我刚才说过了。」
  两人的脸上再度浮现问号。刚才确实听少女这么说过,然而……
  「这、这是怎么回事?抱歉我又问问题了……」
  瑞美的视线往下移,似乎真的很抱歉的样子。
  「没关系。」
  少女一样简短回答。
  「要打开此处空间的门,需要『钥匙』。」
  「钥匙?」
  「对。」
  「找医院的人借钥匙就行了吗?」
  「不对。」
  「那么,要怎么做?」
  「是『她』令这个空间存在的。所以认识『她』的人,曾经与『她』来往的人,或者是满足条件能影响这个空间的人,至少也必须是与『她』共有记忆的人。这就是钥匙。」
  存在?条件?共有?记忆?钥匙?
  瑞美与可莉都歪过脑袋思考。她们试着把少女的这番话分段,将单字排列在一起。
  「也就是说,钥匙只有认识『她』的人拥有,我们只能向认识『她』的人借用吗?」
  可莉以自己能理解的范围得出答案。瑞美的理解程度也差不多。
  「……嗯,算是吧。」
  虽然停顿了一阵子,但少女点了点头。看来即使不是完全正确,这个答案也没有错。即使如此,两人依然隐约察觉「难道说,我们如今被关在这间等候室?」这件事。
  这里之所以安静成这样,之所以没有任何人,并不是因为今天休诊。瑞美与可莉,都是不明就里闯进了这个空间。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到底该怎喔做?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为什么会进入上锁的这个空间?
  要怎么做才能得到钥匙?
  越是深入思考,无法解开的谜题越是增加。
  瑞美是从帮佣阿姨所住的病房来到等候室。
  可莉原本要从小诊所的等候室进入诊疗室,却来到一间大型等候室。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她们来到这个上锁空间的原因,可以勉强采用自动上锁这样的说法。这是根据她们进得来却出不去的状况来解释(如果是旅馆客房,反而会是出得来却进不去)。
  「你要怎么做?」
  瑞美询问这名神秘少女。可莉也将视线投向少女。
  「……找钥匙。」
  少女看向外侧。不是看向窗外,是看向空间的外部。
  「不介意的话……」
  瑞美对少女这么说着。如果是以前,她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因为她甚至不想试着和他人沟通。遇见「他」之后,瑞美得到了同伴,结交了朋友,并且逐渐改变。
  「方便让我们一起……帮你寻找那把『钥匙』吗?」
  听到这句话,可莉也说着「嗯嗯,没错没错!」并且频频点头。可莉也一样,在遇见「他」之后结交驯友,使得珍惜的事物增加了。虽然没有明显感觉到自己变了,但可莉确实踏出了一步。
  两人笔直凝视着少女。
  少女露出思考片刻的模样。
  甚至没有呼吸声的沉默。瑞美与可莉也忘了呼吸,静心等待着答案。
  接着,
  羽毛剪短发微微摇曳。
  「……明白了。」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发出呼~的声音吐出一大口气,然后吸了满满的一口气。
  「可以吗?」
  「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
  看到两人激动靠近,少女明显做出点头的动作。
  太好了。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两人都有一种朝着想结交成为朋友的对象首度搭话的感觉。
  两人的心,再度踏出一步。
  抱持着转身向后的勇气。
  不可思议的女孩们,
  在这种地方,进行着不可思议的邂逅。
  然而,
  希望大家可以成为朋友。

  如此祈愿。

  然而,

  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

  ——一起寻找钥匙。

  虽然刚才是这么说的。
  然而瑞美与可莉,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怎……怎么办?」
  只能不知所措,胆战心惊。
  瑞美慌张调整着黑框眼镜的位置,可莉让额头上方的深金色卷发像是天线一样轻轻摇曳。两人能做的也只有这种事,结果只能依赖这名羽毛剪短发的神秘少女。
  总是依赖她,使得瑞美真的感到很抱歉,因而垂头丧气。
  她们依然被关在这间宽敞的等候室。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进来的。
  虽然也去按过等候室旁边的员工电梯,不过虽然有反应,电梯门却没有打开。
  瑞美与可莉坐在简朴的沙发上,羽毛剪短发少女坐在两人前面的沙发。
  「……我老是在依赖别人……」
  瑞美随着叹息轻声说着。这句话使得可莉的天线(头发)有所反应。
  「——依赖也无妨的,」
  可莉这么说着。
  「想依赖别人的时候就尽管依赖吧。毕竟有时候也只能依赖别人,所以能够依赖的时候就尽管依赖吧。」
  「可以吗?」
  「可以的。应该说,相互依赖才是最好的♪」
  蓝色的双眼眯细展露笑意。可莉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可莉的开朗与笑容,使得瑞美感觉负担减轻了。
  「可莉小姐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有这样的想法……」
  瑞美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孩子。明明想依赖他人却不敢依赖,结果自己一个人无能为力而无所适从,只是等待着某人主动拉她前进。真是卑鄙的做法。
  虽然可莉外表是个娇小的女孩,但她的心确实成熟了。
  「不,我之前也曾经被说过相同的话。」
  可莉这么说着。
  依赖别人也无妨。
  懦弱也无妨。
  哭泣也无妨。
  回头看向后方也无妨。
  然而,不要让自己孤单。
  不要害怕他人伸过来的手。
  因为即使只有一人,也绝不孤单。
  「我也曾经害怕依赖他人。不过,有人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可莉将手放在胸前握紧。心的居所涌出暖意。
  「真是一位宽容又伟大的人。那个,我可以问吗?这位是……」
  「嗯。是『他』。」
  可莉有些羞涩,却开心地露出微笑。
  看到这一幕,令瑞美认为这里提到的「他」是可莉的「男朋友」。
  可、可莉小姐原来真人不露相………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该怎么说呢,好、好厉害!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进……进展得好顺利。
  想像这种事情的瑞美,脑中浮现出「他」的笑容。
  瑞美一下子脸红了。不愧是比乌龟走路、小桥流水、南国时间都还要缓慢,还称不上是恋爱的感情进行式。
  不,可是……

  ——THE·误会。

  实际上并非如此。
  可莉所说的「他」,意思是「男性朋友」。
  身为归国混血儿的可莉没有说得很完整,但瑞美的想像力发挥过度了。平常都在看书,导致瑞美只有知识异常丰富,就这么擅自解读了可莉字里行间的意思。
  确实,可莉与「他」之间可能会演变成这种关系,这无法完全否定。但现在的可莉舍华求实,比起恋爱更重视超自然现象,没有察觉到「胸口紧缩」的意义。
  「依赖也无妨吗……」
  瑞美轻声游说着可莉的这句话。以舌尖品尝这句话,感觉似乎有股甜甜的味道。因为这使得她心中再度浮现「他」的睑。
  平常瑞美总是依赖着他。
  但他总是对瑞美露出笑容。
  「别在意,因为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有些害羞,有些不好意思,看起来不太可靠的那张笑容,对瑞美而言是最值得依赖的笑容。
  不经意抬头一看,是坐在面前沙发上的,羽毛剪短发少女的背影。
  对不起。
  请让我依赖你吧。
  不对。
  「学姐,不是喔,不能说对不起。」
  感觉,似乎听到「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对。
  「——谢谢。」
  应该这么说才对。
  「我不在意。」
  随即,少女如此说着。
  似乎如此。
  「咦?」
  然而,在进行确认之前,

  ——状况,来临了。

  「……来了。」
  少女无声无息站了起来。
  「刚才……虽然这么说,不过这里的时间流动并不准确,所以是对我来说的『刚才』。」
  少女一直等待着。
  「刚才我有遇到像是你们和我一样迷失进入这里的人。对方或许是掌握钥匙的人物。」
  「……钥匙?」
  瑞美与可莉从沙发采出上半身想要一探究竟。少女凝视的视线前方,是刚才按了按钮也没有反应的电梯。
  「在动了!」
  可莉伸手指着。电梯往上的灯正在闪烁。虽然不知道这间等候室位于几楼,不过那盏灯告知众人,电梯即将要来到这间等候室。
  羽毛剪短发少女的那番话,如果以自己期望的方式解释……

  「某人即将来到这里,而且拥有钥匙能开启这里的门。」

  「是吗?」
  大概是无法压抑好奇心,可莉甚至忘了自己怕生,就这么快步跑到电梯前面。
  「可莉小姐……」
  心跳加速,瑞美的目光被电梯吸引。
  紧张。
  紧迫。
  空气紧绷,并且赫然松弛。

  叮。

  响起一个非常奇妙又脱线的铃声。
  是电梯抵达的讯号。
  电梯的门缓缓开启……
  同一时间,
  「唔哇~!」
  「呀啊~!」
  有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啊哇~!」
  位于电梯正前方的可莉,被滚出来的人波及了。
  「可、可莉小姐!」
  还没确认滚出来的人是谁,瑞美就跑向可莉。
  可莉和某人与某人纠缠在一起,滚了好几圈之后散开倒在地上。
  「可、可莉小姐,你还好吧!」
  瑞美抱起仰躺成大字形的可莉。
  「呜~……」
  虽然眼睛像是漫画一样转啊转的,不过似乎没有受伤。
  「太好了……」
  松一口气之后,瑞美总算得以辨识倒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了。
  一名身穿毛衣的男性,与一名身穿制服的女生。
  她没看过女生的这套制服。
  「真是的,就叫你别推了……呃……你是谁?」
  男性做出像是刚才撞到头的动作并且打算起身,却在这时候停止了动作。
  凌乱头发后方的视线,猛然与瑞美的视线正面相对。
  瑞美吓了一跳绷紧身体,并且紧抱着可莉保护她。
  「现在是怎么回事……咦?」
  接着女生也起身了,并且很快察觉到瑞美等人。
  彼此警戒着彼此,洋溢着紧张的气息。
  是谁……?
  这两个人,就是拥有钥匙的人?
  「——对。」
  不知何时,羽毛剪短发的少女,站到了瑞美与可莉,以及这两个人的身边。
  「唔哇!」
  男性察觉少女并且发出声音。
  「你、你是刚才的怪女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离开那里之后,我来到了这里。」
  「啊啊,这样啊……慢着,那么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这两个人,指的是瑞美与可莉。
  「那、那个,我们现在很困扰。」
  瑞美如此说着。因为有些慌张,所以省略了各种细节。
  「啊……?」
  男性当然听不懂,就这么将视线投向刚才一起滚出来的女生。
  「我们自己也很困扰就是了………请问怎么了?」
  大概是认为瑞美年纪比较大吧,这名女生以敬语如此询问。
  但瑞美认为彼此应该同年纪就是了。
  不过,值得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

  ——很困扰。

  女生刚才是这么说的。
  咦?
  为什么?
  你们不是拥有钥匙吗?
  她说她也很困扰,就代表这两个人也被关在这里出不去?
  思考之后,瑞美不知所措。
  就这么像是求救一样,看向羽毛剪短发的少女。此时,
  「放心,锁打开了。」
  她这么说着。
  「咦——?」
  就在这一瞬间。
  直到刚才都只有呼吸声的四周,开始传来喧嚣的声音。
  仔细一看,原本空无一人的等候室,出现了人影。
  不只是一两个人,每张沙发都有人坐,护士抱着文件在走廊上前进。
  「…………怎么回事……?」
  老是在质询与提出问题,但瑞美并没有因而自责。因为眼前发生的现象远远令她难以置信。
  「因为创造出这里的『她』的记忆,以及相关『思念』片段的拥有者来到这里了。」
  少女就像是要回答这个问题般说着,并且看向男性与女生。
  「意思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瑞美如此询问。
  「对。」
  少女微微点头。
  「真的吗!可莉小姐,好像可以出去了!」
  瑞美轻轻摇晃着发出「唔~?」的声音清醒过来的可莉。
  然而……
  「不过,就只是可以离开这个空间。如此而已。」
  「……咦?」
  瑞美的动作停止了。
  「还是出不去?」
  可莉代为如此询问。
  「对,问题从现在才开始。」
  少女轻声说着。
  呆呆看着这番对话的两人——这名男性与这名女生,像是要相互确认般转头相视。
  「——难道说!」
  并且异口同声这么说着。

  这两个人,
  是和瑞美与可莉一样,来到这里的两人。

  男性是原上诚刚,

  女生则是宫崎绘子。

  puppylove in melodies - fin.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50 编辑


  间奏「你和你,我和我,光芒响起的方向。」
  interlud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starline

  ♪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百百遗留在世界上的,是「思念」的片段。
  存在于心的居所。

  铃铃铃。

  丹尼尔红色项圈上,那颗大得夸张的铃铛,响起像是歌唱的铃声。
  「嗨。」
  丹尼尔这么说着。
  「真是好久不见了,丹尼尔。」
  丹尼尔的面前,有一只碧绿眼睛的灰猫。
  「是啊,尼可。」
  尼可是暗的侍魔,曾经是丹尼尔的好友。
  原本已经决定不再见面了。
  原本觉得已经无法见面了。
  然而,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你的主人和我的主人从世界上消失,因而造成影响。」
  「嗯,我也正在调查这件事。」
  世界受到的影响。这样的异状正逐渐扩大。
  百百从世界上消失之后,曾经与她相关的人,或者是这些相关的人所重视的人,都消失无踪并且没有回来。不只如此,连百百曾经存在的事实也正在消失。
  或许总有一天,丹尼尔与尼可,也会失去百百与暗的记忆。
  「我不要这样。」
  尼可以哽咽的声音细语着。
  成为侍魔之后,它们的思念就无从交集了。
  丹尼尔的主人,是百百。
  尼可的主人,是暗。
  它们服侍的主人,各自被称为「异端死神」与「唯一的存在」,在死神之中属于特别的死神。
  它们的心中,各自怀抱着坚定的情感。
  丹尼尔非常喜欢百百,尼可则是竭尽所能效忠暗。各自怀抱着不同心意服侍主人。
  然而,暗害怕着自己的「影」。
  害怕着与自己外型相同的另一个自己,百百。
  拥有敌意的暗,以及对于暗深感兴趣的百百。丹尼尔与尼可的心意,在两者之间摇曳不定。
  彼此的心意。
  坚定的心意。
  心意相互冲突产生争执,使得它们分开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
  它们的心意相同。

  想要再一次,
  见到百百。
  见到暗。

  「找吧。我们一起找。」丹尼尔这么说着。
  「谢谢你,丹尼尔。」
  尼可露出僵硬笨拙的笑容,并且低头致意。
  「不用道谢,尼可。我们是朋友吧?」
  丹尼尔也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们,能再度成为朋友吗?

  ♪

  百百与暗,以及丹尼尔与尼可曾经隶属的「死神局」,也位于世界异状的影响之中。
  原本为数众多的死神,如今几乎全部消失了。百百与暗曾经是死神,或许是因为世界忘了这件事,所以世界也失去了死神。
  但也因此,得以查阅死神局的机密资料。
  可以得知至今不明白的事情,得知一直无法解开的谜团。然而,并没有查出让百百与暗回到这个世界的方法。
  知道方法的人,或许就只有百百与暗。
  即使如此,
  丹尼尔与尼可,依然一起走遍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很需要百百与暗。
  明明需要她们,却失去了她们。或许世界正「重新建构」成为不需要百百与暗的世界。然而……
  丹尼尔与尼可都如此认为。
  「思念不会消失。绝对无法抹灭。」
  曾经与百百来往的人们,并没有因此出现明显的改变。
  不过,他们至少都往前进了一点。原本害怕回首从前的人们,变得敢于行动。
  百百遗留下来的东西。

  ——思念的片段。

  让人与人相连的东西。
  即使看不见形体,也是令人「珍惜」的东西。丹尼尔明白这一点。
  尼可也是。
  丹尼尔与百百,尼可与暗,彼此连结在一起。以某种无形的东西相连。
  放心。
  大家,肯定会回来。
  回到这个世界。
  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51 编辑



  爱之歌。
  Love Forever

  ——女孩,我的女孩。我们还走得动,一同携手前进吧。与你相约,在明天。

  ♪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独一无二。
  人们所认知的世界,就只是个人的世界。或者只局限于某人从外在角度认知的范围。
  ——假设。
  这个世界,是某人所做的梦。世界的开始是梦的开始,世界的终结是梦的终结。世界的开始与终结,会随着清醒而来。
  此外,有另一个人做了一个梦。这也是另一个世界。各自的世界就这么各自成立。
  既然没办法证明这是梦,就无法推翻这个假设。
  换句话说,有多少梦,就有多少世界。
  基于这样的假设,
  ——捕充。
  说明一下梦与心的关系。
  梦境反映着心境。要是心变得懦弱,梦就会随着增强,或者是变化为恶梦。要是连续产生这种状况,心境与梦境将会无法取得平衡,使得心落入黑暗之中。
  依照这样的解释,进行更进一步的,
  ——假设。
  开头提到,世界并非独一无二,而且存在着个人本身的世界,以及外部(第三者)所见的世界。
  个人A正在做梦,这个梦是世界A。由于是个人A的世界,因此这个世界里肯定存在着个人A。
  个人A认识个人B,个人B正在做梦,这个梦是世界B。个人B认识个人A,所以B的世界当然存在着个人A。
  反过来也可以成立。个人A的世界,存在着个人B。
  是的。
  换句话说,在复数的世界之中,存在着复数却单一的个人A。个人B也一样在复数的世界,以复数却单一的方式存在着。
  当然,要是个人A与个人B都认识个人C,就代表又有另一个复数却单一的人,存在于这些复数的世界。
  然而。
  各人对各人抱持着主观的印象,而且应该有着些许的差异。
  比如说,
  有一个人,认为A是「很有个性的人」。
  然而,另一个人认为A是「平凡的人」。
  也因此,在复数世界里,同时存在着彼此相异,却拥有同等性质与「灵魂」的同一人物。
  然而无论是在同一个世界,或者是在复数的世界,完全相同的人物并不存在。
  假设位于不同世界的同一人物,基于某种契机而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那么,即使他们是同一人物,也并非完全相同。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即使是外型完全相同的双胞胎,个性也有所差异。然而,外表完全不同,「灵魂」与「性质」却相同的例子也可能存在,因此这种说法并非完全适用。此时最重要的关键就是「姓名」。姓名甚至可以决定命运。关于这方面会另外提及。
  基于这样的假设,
  ——想像。
  相异世界的复数同一人物,存在于相同的世界。
  即使同一人物各自遇见彼此,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因为他们各自会将对方认知为不同的「个人」。
  然而,这些人物所存在的世界就不一样了,世界会感到困扰。
  「自己是哪个人物所存在的世界?」这样。
  世界是受到个人的认知而存在的(这方面也会在之后补充),然而个人即使没有受到世界的认知也能存在。只要个人认知个人就行了。
  这么一来,世界就必须决定「这个人属于自己的世界,还是其他的世界」。然而这些人都是同一人,所以会造成世界的混乱。
  世界并非独一无二。
  个人也并非独一无二。
  世界所认知的个人独一无二。
  然而,一个人所认知的世界并非独一无二。
  这种状况肯定会招致各种混乱。

  如果现在所做的梦,是另一个人正在做的梦,你会有什么感觉?
  会觉得梦中的自己不像自己,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吧。
  要如何处理这股异样感?这必须由你来决定。
  要抹灭这股异样感?还是接受这股异样感?
  要否定他人的梦?还是接受他人的梦,当成是自己的梦?
  你,会怎么做?

  ♪

  「——就是这样。然后,接下来……」
  「慢、慢着!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黑崎可莉兴高采烈发表着「这个世界可能是某人的梦」「同一世界的复数同一人物」「世界所认知的个人,个人所认知的世界,两者之间的差异」这种像是科学又像是幻想科学,看似很有逻辑却不符合逻辑的知识,至今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了。
  原本以为这个艰深又异想天开,打从一开始就要绞尽脑汁才能理解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可莉却间不容发打算继续说下去。
  总之,原上诚刚暂时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了。要是继续让她讲这种莫名其妙的理论,只会让现在的混乱变本加厉罢了。
  所有人就这么绷紧身体,坐在刚才会合的那间等候室里的沙发。
  他们各自进行自我介绍,并日分享这间诡异医院与世界的情报。可莉在讨论的过程觉醒了。
  明明看起来很好吃,入口之后却使得嘴里充斥着一幅地狱般的光景。诚刚就是露出这种复杂的表情双手抱胸。
  「唔~……」
  往旁边看去,宫崎绘子也露出相同的表情呻吟着。察觉到彼此的惨状,不由得有种「喔喔,同志!」这样的想法,但除此之外并不相同。
  令诚刚与绘子烦恼的当事人可莉,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好有趣的生物……」这种认知。深金色的卷发、额头上宛如天线的小辫子加上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动画里的角色,何况她是罕见的混血儿,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所以很可爱。原本他们如此认为,不过似乎是误会了。
  虽然外表与内在都给人轻飘飘的感觉,不过可莉似乎是那种碰到喜欢或擅长的事物就会发挥「特殊能力」的天才角色。对于自身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羽毛剪短发的神秘(电波)少女叙违的内容,她比任何人都来得迅速吸收,并且以自己的方式消化。
  「我之前看过一本书是这么写的……」
  接下来她说出口的一内容,不知道是否该以异想天开来形容,而且可怕的是她几乎都背下来了。明明长年住在国外所以说话不甚流利,却只有在这个时候说得滔滔不绝,加上又是这样的内容,所以给人的印象极为强烈。
  喜欢灵异、科幻与超自然现象的可莉,在迤说这段理论的时候,大大的蓝色双眼就像是LED一样闪闪发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一个段落之后,诚刚与绘子听得头昏眼花,至于和可莉在一起的另一个人——水者瑞美则是……
  「换句话说,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说世界比较正确。这个世界是复数的某人所做的梦。是这个意思吗?」
  她确实理解了这个理论。
  如外表所示,她完全展现出贤淑温柔的大小姐风格。仔细一看,眼镜后方的双眼与嘴唇很工整,睫毛也很长,可惜她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这副眼镜当然有度数,原本就料想她是雍容华贵又用功向学,事实也果真如此。她很快就解读了可莉的艰深说法,让诚刚与绘子也听得懂。不,其实追根究柢依然听不懂…:
  「大致懂了,所以可莉……就先别说了。」
  但已经足以让诚刚与绘子这么认为了。
  诚刚与绘子自认已经掌握大致的状况,因而得以加入讨论。
  「那么,就继续吧。」
  担任领导者的,是在场唯一的成年人,临时讲师原上诚刚(26)。
  「你、你是老师?好轻浮!你这副模样是老师?头发太长了吧!」
  但诚刚完全没有老师的模样,甚至令绘子如此惊讶。
  虽然服装仪容整整齐齐,却给人「轻浮」的印象。这是在场女性成员们一致的感想。
  「我也这么认为。还有,我目前只是临时讲师,之后就不一定了……」
  即使如此,为了把这群外表与个性截然不同的人们整合起来,他依然自然而然成为中心人物,令众人认为他不愧是「老师」。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
  宫崎绘子开朗又充满活力,加上个性悠哉,比起美丽更给人可爱的印象。全都是高一学生的女性成员们,无论外表与个性都大不相同,但绘子是最早和大家解开心防的人。
  即使是非常怕生的瑞美与可莉,对于有点像是自己某个朋友的绘子也有种亲近感,因而很快就成为朋友。不只是因为彼此同样经历着神奇的体验而产生「同伴」意识,绘子亲和的个性才是最大的原因。
  诚刚也是如此。
  「和『他』的朋友好像。」
  「与『他』有着相似之处。」
  不擅长面对异性的瑞美与可莉,也很快就习惯了诚刚的存在。
  诚刚比所有人年长,又是「老师」,即使是面对异性,也因为之前经常和晚辈或学生来往而早已习惯,最重要的是,诚刚有着不拘小节与爱管闲事的个性,完全就是「看到别人有困难就无法坐视不管」的类型。
  诚刚与绘子成为领导者,带领着聚集在这里的众人。
  不过,有一个人依然难以捉摸——羽毛剪短发的神秘电波少女。
  她拥有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依照调查结果的假设与推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可莉之所以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并加以说明,也是根据少女的情报。
  虽然没有询问名字,但由于刚才自然而然就进行了自我介绍,众人都认为「或许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然而事实上没人知道。在众人的心目中,她依然是羽毛剪短发的神秘(电波)无名少女。
  是谜。
  一切都是谜。
  她大多数的时间都闷不吭声,偶尔开口也只是简短说声「对」。但有时候却怱然像是接收到电波一样,说出长长的一段话。如果只看她接收电波的这一点,可莉与她还挺相近的,不过以这名少女的状况,她拥有更为独特且异质的感觉。就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此外,只知道她是高一学生,对这个世界似乎挺熟悉的,就只有这些笼统的情报。少女很少主动说出关于自己的事情。
  即使如此也无妨。对众人而言,少女的存在有着很大的份量。
  虽然少女拥有的情报复杂难解,不过俗话说聚沙成塔,不对,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只要众人一起解读,就可以得知更多很重要的事情。
  只要五人同心协力,或许就可以离开这里。
  少女令众人如此心想。
  众人交换情报之后,得知了一些事情。
  ——五人在原本世界的年月、时间与地点都不同。
  虽然这里是医院,不过似乎是各种空间组合而成,即使进入隔壁房间,也会通往不同的地方。
  众人原本所在的世界,与这里不同。
  不过,
  「这里并非截然不同的世界」。这是可莉的说法。
  虽然与众人原本世界的时间与地点不同,却拥有许多共通之处。
  「世界是复数存在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诚刚轻声说着。
  「或许吧……不只是我们所知道的地点与时间,各式各样的地方。生活着各式各样的人。」
  绘子说完之后,将目光移向众人。
  自己周遭的联系。
  陌生的长相。
  陌生的制服。
  陌生的学校。
  陌生的场所。
  陌生的时间。
  一切都如此陌生。
  能够掌握一切的人,肯定不存在吧。
  毕竟各人生活至今的时间都不一样,思考的事情与想法也不一样。
  各自拥有着不同的「思念」。
  「每个人,都各自活在不同的世界。」
  瑞美感觉至今总是在思考关于自己的事情。
  别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至今瑞美总是在思考这种事情,却很少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让他人有这种看法,做了什么事情令他人有这种看法。
  疼爱瑞美的爷爷,曾经教导她许多事情,指引她许多可能性。
  然而,瑞美却断定「反正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这不就等于自己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世界明明如此辽阔。
  世界明明多不可数。
  各自的世界。
  各自的——
  「我拥有『珍惜』的回忆。」
  可莉笑了。
  自己,身在何处?
  明明位于这里,明明也位于那里,却感觉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曾经孤单一人。
  最喜欢的奶奶过世之后,再度孤单一人。
  曾经想要再度听见奶奶的声音,而朝着天空许愿。
  然而有人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不孤单的世界开心又有趣,鲜艳而美丽,充满闪亮的光辉与各种期待。
  若是在回忆之中,就可以和奶奶重逢。
  崭新的,怀念的,回忆逐渐增加。
  今后,继续增加「珍惜的回忆」吧。
  「——我,也有回忆。」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这么说着。虽然表情没有变化,却有种东西经由话语传向众人。
  「曾经得到珍惜的事物。与回忆一起得到的事物。」
  少女,曾经一无所有。
  没有想要守护的事物,没有珍惜的事物,也没有回忆,什么都没有。
  只是个空壳子。
  然而,她得到了回忆。
  得到了珍惜的事物。
  再也不是空壳子了。
  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原谅。
  第一次。
  生而在世。
  理解到生而在世的意义。
  谢谢。
  「她」所给的事物。
  珍惜的东西,珍惜的事情。
  为了「她」。
  也为了自己。
  「所以,要离开这里。」
  少女这么说着。这份想法发出坚定无比的响声。
  传达出去。
  串连起来。
  众人点了点头。
  各自拥有的,各自的思念。
  四人来到这个地方,或许存在着某种意义。
  在某处,某些东西连结在一起。
  那是,「思念」的记忆。
  绘子连结的,是邂逅。
  诚刚连结的,是过去、现在,与未来。
  瑞美连结的,是朋友,是人与人。
  可莉连结的,是梦境,心境,与好奇心。
  羽毛剪短发少女连结的,是众人的「思念」片段。
  以及,
  珍惜的事物。
  愿望,只有一个。
  「回去吧。回到大家的归宿。」

  ♪

  宫崎绘子。
  原上诚刚。
  水者瑞美。
  黑崎可莉。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
  彼此的共通之处……
  几乎没有。
  就只是在这天,凑巧来到了医院。
  凑巧在这一瞬间,打开各自的门。
  内心所想的,是自己珍惜的人。
  这使得「她」的「心」,在某种影响之下产生共鸣。
  凑巧。
  只不过是一场偶然。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绘子如此说着。
  如今,就像这样,众人身处于奇妙的体验之中。
  如今,就像这样,众人聚集起来,在陌生医院的陌生等候室,一起坐在沙发上讨论。
  这张沙发,坐着绘子与诚刚。对面的沙发,坐着瑞美、可莉与神秘少女。
  「像这样遇见某人并且共同努力,我不希望这只是一种巧合或偶然。我想要挺起胸膛大声说,我们的相遇是有意义的。」
  绘子如此心想。
  「说得也是。」
  「思思,没错没错!」
  瑞美与可莉手牵手做出回应。
  「那么,就要让这个愿望实现才行。首先,要想像接下来该怎么做……」
  诚刚自然而然像是要请求协助,将视线投向羽毛剪短发的少女。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所有人,肯定曾经在某个地方,与『她』有所关连。」
  绘子、诚刚、瑞美与可莉,各自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医院」
  「思念」
  对于这两个关键字,众人的心底有所反应。
  绘子、瑞美与可莉,当时位于医院。诚刚对医院残留着强烈的「思念」,并且在开门的时候回想起来。
  至于「她」这个关键字,在众人内心的最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很不明确,透明无形。
  只是遗忘了吗?
  还是完全不认识?
  「放心。强烈的思念不会消失,肯定存在于心底。」
  少女对潜入记忆之海的众人,投以这样的话语。
  就在这个时候。

  ————铃。

  是铃声。
  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轻声响起。
  「……这是……!」
  在诚刚的记忆之中,温柔滑过记忆一角的神秘声响。
  覆盖着一层薄雾。
  快要回想起来了,却想不起来。
  似曾相识。
  记忆之外。
  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纯白的……
  「花?」
  纯白的花朵,绽放着。
  外型,改变了。
  「女孩?」
  化为一名女孩。
  纯白外型的女孩。
  「我为什么会忘记?」
  一名,穿着红鞋的女孩。
  「——我想起来了!」
  纯白的女孩。
  带着黑猫的,死神。
  爱管闲事又爱哭,宛如天使的纯白死种。
  「为什么……我会忘记?这种事情,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世上居然有死神……而且还是纯白的外型。」
  诚刚像是呻吟般轻声说着。
  「我也是……她曾经令我察觉到许许多多珍惜的事物……」
  瑞美露出几乎要落泪的伤心表情。自己居然忘记「她」的存在,使得瑞美受到沉重的打击。
  「这个女生,我或许曾经在梦里见过……」
  可莉也认识「她」。「她」曾经为可莉带来已故奶奶的「声音」。
  而且,让可莉遇见了他。

  ——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

  明明存在于众人心中,却遗忘得像是没发生过这回事。
  「并不是遗忘。」
  然而,羽毛剪短发少女如此说着。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原因在于你们所属世界里的『她』不在了。所以这个世界的你们,才会失去关于『她』的记忆。然而这里是『她』们的思念与内心创造出来的空间,所以你们可以回想起来。」
  「就像可莉刚才提到的『梦境』理论吗?」
  诚刚如此询问。
  「对。」
  少女简短回答并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这里所说的『她』……和我们曾经过见的纯白女孩有关?」
  诚刚双手抱胸皱起眉头。
  综合少女和可莉的说法,瑞美察觉了。
  「这位『她』以及纯白的她,是同一人吗?」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女孩在医院里吧?所以,这里才会出问题。」
  可莉像是要补充般说着。
  少女点了点头。
  「我所认识的『她』在这里。而且,你们认识的『她』也在这里。」
  复数的同一人物位于相同的世界,导致世界混乱。
  而且,也导致众人被卷入。
  这就是他们位于这里的原因。
  「可是,关于那个纯白女孩,我们一下子想得起来,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这是为什么?」
  诚刚如此询问。即使解决一个问题,也马上浮现下一个问题。这里存在着许多超乎常理的现象。
  「刚才说过了,世界正在混乱。如果只有『她』和『她』,或许世界不会混乱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我所认识的『她』原本也不是独一无二,如果成对的另一个『她』也是如此,就可以得知世界混乱的原因了。」
  「意思是,我们所认识的『她』,与另一个不同的『她』,如今都位于这个世界——也就是这里吗?」
  瑞美将黑框眼镜扶正并且如此询问。
  「光没有影的陪衬,就无法成为光;影没有光的辉映,就无法成为影。」
  少女轻声说着。就像是在自言自语,音量小得只能让众人勉强听见。
  少女的这番话,究竟是具体的事实还是抽象的概念,目前依然无从确认。
  随即,少女再度说道:
  「可能是我所认识的『她』,将另一个『她』吸引了过来,也可能是相反的状况……不过肯定与复数的『她』有关。至少我所认识的『她』,与你们所认识的『她』拥有相同的名字。这件事目前也大幅影响着这个世界。因为名字对于『存在』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诚刚等人曾经过见的纯白女孩,与少女所说的「她」,正在相互影响着。
  而且,可能不是只有这两个「她」。
  「不应该继续存在的我,之所以能够存在于这里,也是这个影响的一部分……因为还没有把名字还回去……」
  少女再度轻声说着。少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无法传达内心情感的变化,然而只有现在,少女看起来有些感伤。
  既然少女看起来是这个样子,或许大家正拥有相同的心情,并且展露着相同的表情吧
  回想起来了。
  宛如花瓣飞散凋零般舞动,将灵魂送往天堂的死神。
  夺走他人生命的时候,会代替他人流泪的异端死神,纯白的女孩。
  走在人生的路上,难免会遇到叉路。在这种时候应该走哪一条路?
  「只要你做出选择,那条路就会专属于你。」
  在人们如此迷惘的时候,她会如此诉说,并且在后方轻推一把。
  人们会迷惘,转身向后,思考着要前进还是后退。
  「回首来时路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这是你曾经走过的路。无论回头还是前进,这都是专属于你的路。」
  她会如此诉说,给予些许的勇气。
  踏出一步的力量。
  这股力量,或许不是来自于言语。
  纯白的死神,或许没有现身。
  不过,她会无声无息陪伴在身边守护。
  异端死神。
  纯白的女孩。
  没有人认识她。
  任何人的身旁,都有她。

  ——然而,

  只有一个人,从刚才就没办法加入大家的话题……
  「…………为什么?」
  只有绘子和大家不一样。
  「可是我没有见过她耶……?不、那个,我确实曾经听别人提过,这个女孩让他再度见到姐姐……」
  大家似乎都有直接或隐约见过纯白的死神,不过只有绘子未曾见过。
  只有我被排挤?
  来错地方了?
  这样不就像是只有我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
  难、难道说,只有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内心满是不安的情绪。
  绘子过于困惑的模样,使得身旁坐在同一张沙发的诚刚轻拍她的肩膀。
  「振作一点吧。」
  诚刚只是不经意以平常对待学生的方式这么做。然而,在这一瞬间,

  ————铃。

  「——……!」
  绘子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唔、喂……」
  诚刚也愣了一下并且呼唤绘子,但她没有反应。
  绘子就像是眼神失焦看着远方全身僵硬,好几秒都没有呼吸。
  「绘子小姐……?」
  「绘子?」
  瑞美与可莉也担心地开口询问。此时,绘子总算隐约有所反应了。
  「……对不起。」
  然而,她忽然如此道歉。
  诚刚、瑞美与可莉诧异转头相视。
  「……诚……诚刚先生的……回忆……」
  「我、我的回忆?」
  「对不起。我看到了……」
  绘子说完之后,眼中开始浮现大颗的泪水,之后就只是重复说着「怎么办」与「对不起」。
  「怎么了?」
  诚刚温柔对她说着,并且伸出手想要轻抚她的头。
  「……不、不可以!要是我又擅自看了你的回忆……」
  然而绘子表达拒绝之意,并且再度落泪。
  「所以说,到底怎么了?」
  并不是因为自己是老师,诚刚以一个人的身分,以一名男性的身分对待绘子。大概是诚刚温柔的声音稍微安抚绘子的心吧,她说:
  「……对不起……刚才,诚刚先生的思念……流进了我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
  诚刚看向羽毛剪短发的少女。
  「不清楚。不过,或许是『她』的影响。思念与思念产生共鸣,并且单方面流入。因为这里是以记忆与思念组成的空间。」
  少女的这番话,使得诚刚心想原来如此。接着诚刚轻轻抚摸绘子的头。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咦?」
  绘子感到困惑。
  「我说,没关系的。只不过是看到我的回忆。不、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
  诚刚露出像是在害羞,却极为温柔的笑容。
  「可、可是,那、那个,像是七星小姐、明日梨小妹妹,啊、我擅自说出来了……对不起!」
  自己擅自闯入别人的内心与回忆之中。绘子心中出现这样的罪恶感。
  绘子刚才看见的,是诚刚的回忆。
  曾经发生的往事。
  无比珍惜的回忆。
  与「她」共度的每一天。
  失去之后才察觉的思念。
  哀伤、惆怅、沉重。
  想要成为画家,却放弃了。
  成为学校的老师。
  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双眼蕴含着哀伤神色的女孩。
  与这名女孩一起制作的雪人。
  笑容。
  许许多多的笑容。
  幸福的笑容。
  「没关系的。」
  诚刚露出微笑。
  「你想想,我们已经不是『外人』了吧?」
  他这么说着。
  「——那、那个!我、我也这么认为!」
  是瑞美。她忽然站了起来。
  「打、打扰了!」
  并且紧紧握住绘子的手。
  「等、等一下,咦?咦?」
  虽然不像诚刚那时候的反应,但绘子凝视着瑞美,露出惊讶的眼神。
  「请你也看我的回忆吧,没关系的!」
  「为、为什么?」
  「不、那个,就是……该怎么说呢,像这种时候该说要相互分享吗……?」
  由于瑞美几乎没有多想就握住绘子的手,因此自己也无法说明自己的这个行动,只是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那我也要~!」
  可莉露出可爱的笑容,触碰绘子与瑞美的手。
  「也看我的吧!」
  「可莉……」
  绘子看向两人。
  接着,
  「不介意的话,我的也可以给你看。」
  羽毛剪短发少女,以笔直的视线看向这里。
  虽然讲得像是在开玩笑,但绘子知道这不是玩笑话。
  泪水再度满溢而出。
  不过,这次是开心的泪水。
  即使眼前蒙胧得看不见大家的脸,
  「各位……谢谢你们……」
  哭成泪人儿的绘子,还是露出了笑容。
  绘子刚才触碰的,诚刚的回忆。
  原本肯定是不能令人轻易触碰的东西。
  每个人各自拥有一些不想被触碰,不愿意触碰的记忆。
  这可能是伤痕,或是尚未愈合的伤口。
  「没有痛楚的记忆并不存在。」
  诚刚这么说着。
  为什么?
  人们会失去珍惜的事物。
  珍惜的事物,必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会察觉那是自己的宝物。
  不过,还会再度得到珍惜的事物。
  可能是邂逅,是回忆,是恋情,是爱情,是有形的东西,或是无形的东西。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能活在当下。」
  位于这里的众人,都是如此。
  如此祈愿着。
  所以,试着要离开这里。
  为了回到自己珍惜的人们所在的,珍惜的场所。
  「谢谢你愿意为我落泪。」
  诚刚抚摸着绘子的头发。
  他也曾经对「公主」这么做过。
  接着绘子拭去泪水看向诚刚,看向众人。
  「我在诚刚先生的回忆里,看见了纯白的女孩。」
  爱管闲事的纯白死神。
  以前听过事迹之后,绘子自行想像的这名纯白存在,就像是一名天使。
  在回忆里看见的那名纯白女孩也宛如花朵,就像是一名天使。绘子如此心想。
  此外,还有一件事。
  ——绘子回想起另一件事。
  关于这间医院的事情。
  「我最初来到这间医院的时候,遇见一只神秘的小兔子。」
  「兔子?」
  听到医院里居然有兔子,使得瑞美歪过脑袋。然而这里并不是平凡的医院,或许这只兔子代表着某种含意,因此瑞美立即更改了想法。
  是的,绘子当时看到的是……
  「我原本也觉得医院里怎么会有兔子,后来我追着那只兔子跑,最后来到……-
  一间病房。
  孤零零的病房。
  记载病房号码以及住院患者姓名的门牌,就像是空间损坏一样无法确认。
  当时,她打开了那扇门。
  在门后,
  「有一名和纯白女孩很像的女孩。」
  只在转瞬之间。
  不是看错或是幻觉,那个身影,在绘子心中留下真实的触感。
  那是一名,宛如天使的女孩。
  「……啊、那间病房,我好像也去过……!」
  诚刚也回想起来了。
  门牌所在的空间有所损伤的病房。
  与她当年住的病房,极为相似的场所。
  感觉,某些事物连结起来了。
  「或许,那里存在着某些提示……甚至是答案。」
  瑞美如此说着。
  「那么,就去找那个和纯白女孩很像的女孩吧!」
  随即可莉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应该说,她站到了沙发上。
  动作很激烈,裙子轻盈飘动,几乎都快要走光了。
  「可、可莉小姐……!」
  因此瑞美连忙伸手按住可莉的裙子。
  明明处于这种状况,可莉与瑞美的温馨互动,依然令人会心一笑。
  但,
  然而,
  只不过,
  或许是因为心情放松而隐约察觉吧。
  总之,察觉到了这件事。
  「……可是,要怎么前往『她』所在的地方?」
  绘子愣在原地。
  她是追着兔子偶然抵达那间病房的。然而即使打开门,依然会通往其他不同的地方,要是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就算这么说,难道只要随便开门,就可以前往那间病房吗?
  「——只有这个办法。」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如此说着。
  「这里就像是『她』的梦境,再这样下去,这个空间将会永远存在,或者是开始影响现实世界。要是世界出现混乱,并且认定这样的混乱才正常,世界就再也无法复原。让世界恢复为真正模样的关键,就是位于这里的——你们。你们拥有她的『思念』片段。」
  「……真的吗……」
  诚刚发出呻吟。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想法,只是没发出声音而已。
  来到这里之后,似乎得知了天大的事实。
  要是维持现状,非但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甚至连原本的世界都可能成为这种奇怪的地方。
  目前众人所在的宽敞等候室存在着其他的人。不过这些人或许没有察觉自己被卷入奇怪的状况,就像是幻影一样。
  即使这是复数的「她」们创造的幻影,维持现状也不是好事。
  回忆能使人坚强,也能使人懦弱。
  哀伤的记忆,开心的记忆。
  不愿回忆的往事。
  不想遗忘的往事。
  绘子、诚刚、瑞美与可莉,都曾经失去珍惜的人。
  然而,这些人确实位于回忆之中。
  回想起当时失去的事物有多么珍惜,当时遗忘的事物有多么重要。
  回忆逐渐增加,多不可数。
  宝物逐渐增加,多不可数。
  甚至无法以双手环抱,满溢而出。
  这些抱不住的宝物,应该扔在这里不管?
  还是捡拾起来,继续抱着走?
  决定怎么做的人,是自己。
  是我们自己。
  曾经,被留在另一头的懦弱自己这么说道:
  「哈罗~哈罗~我们曾经见过吧?我一直看着你喔!」
  只是遗忘了。
  无论是坚强的自己,还是懦弱的自己,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曾经失去过的,是自己。
  曾经想得到的,是坚强的自己。
  明明能够回想起来,却没有回想起来。
  想要遗忘。
  就这样,察觉到手上的「宝物」,并且愕然。
  因为,原本多得无法环抱的珍惜事物,不知不觉全都从手中失去了。
  活在当下。
  实感。
  感觉。
  透明的感情。
  「珍惜的事物」,是在失去之后才察觉的。
  「但是,请不要忘了我。」
  懦弱的自己如此说着。

  珍惜的事物,只有伸出手就肯定触碰得到。无论何时。

  ♪

  病房的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女孩,将视线投向窗外。
  「一点都没变。」
  她宛如叹息般,轻声说着。
  接着,
  「不会变的。因为,为此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个像是可爱男孩的声音,对女孩如此说着。
  这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感。失去的事物份量太大了。不知道是否知道这件事,世界依然平稳悠闲地运作着。她的身体,至今一直被夕阳染上色彩。
  「至今一直……?」
  「怎么了?」
  直到刚才,从女孩樱桃双唇吐出的,尽是宛如叹息的话语。然而她的语气忽然变了。该不会是自己惹得女孩不高兴吧?男孩的声音有着慌张的感觉。
  「不会很奇怪吗?」
  女孩如此说着。
  「什…什么事情?」
  男孩以有些惶恐的声音如此询问。
  「没发现吗?」
  「呃……是那个吗……今、今天也那个……」
  完全没有头绪的男孩声音含糊其辞,将注意力移向窗外。
  此时,总算察觉到外头的样子有些奇怪了。
  「就算再怎么样,黄昏也太久了吧?」
  脸蛋带着稚气又工整美丽的女孩,脱口而出的语气有些粗鲁。不过她说得很中肯。
  「……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是晚霞的景色……」
  男孩的声音贴在窗边。
  要是如此奇怪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现在,为什么会没有察觉?
  难道说,正被卷入某种恶意之中?
  然而没有这种感觉。感觉不到直接的恶意。
  「该、该不会,已经全部结束了吧……!」
  男孩的声音在颤抖。
  然而很快就得知,这并非冲着他们而来的恶意造成的结果。
  「——什么?」
  女孩感受到了某种事物。
  「怎、怎么了?」
  「嘘!」
  女孩伸出手,以手心封住男孩的声音。
  「有人在说话?」
  「唔啊唔啊唔啊唔啊唔啊唔啊?(你说谁在说话?)」
  「总之你别吵啦!」
  「唔啊!(是!)」
  刚开始,原本以为只是耳鸣,然而并非如此——是声音。
  某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而且,这种听起来成熟却有些稚嫩的神秘声音,与自己的声音很像。
  察觉到这件事之后,女孩的困惑化为声音响起,从双唇滑落。
  「……这……——是我……」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然而,不一样。
  是另一个自己。
  并不是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一起的双胞胎姐妹,是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她,就是自己。
  然而,并不是自己。

  ——你,是谁?

  自己与自己,询问着自己。

  ♪

  众人手牵着手避免失散。

  打开门,又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来到用具室,接着是手术室。幸好手术室没人,要是里头正在动手术就麻烦了。
  在漆黑的手术室摸索找到门一开,这次来到外科诊疗室,接下来是小儿科诊疗室,然后是一般的走廊。不过似乎是从排气口的闸门走出来的,当时真是吃尽苦头。
  因为排气口的闸门位于天花板附近,换句话说,刚才是从这样的高度落地,众人就这么纷纷摔落。之所以没有受伤,是因为众人都落在带头的唯一男性身上……幸好没有因而受伤……
  再来是厕所。女厕。由于有一名男性成员,因此众人惊呼着「不准呼吸~」「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要一直发出啊~的声音」,闹哄哄打开下一扇门。
  不断开门,使众人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没有时间的感觉,甚至不知道时间是否有流逝。即使来到有窗户的地方看向户外,外头有时下雪、有时下雨、有时放晴,有时明明晴朗却积着雪,偶尔还看到台风过境的光景。
  再度打开门。
  是更衣室。幸好里面没有医院职员,但这里是更衣室。选项太多了。
  选项太多的原因,在于这里有一般出入用的门,却也有许多其他的门。
  衣柜的门。贴着护士姓名名牌的衣柜,各自有门可以打开。包含出入口在内的这些门,或许其中一扇门就通往众人要去的地方。想到这里,就令人有些犹豫。
  至今打开多少门了?
  即使如此,还是再度开门。
  继续开门。
  然后,再度,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
  又是不同的场所。

  打开门之后,
  再度前往,不同的场所。
  反覆做着这样的事情。
  反覆做了许多次。
  反覆做了许多许多……许多次。
  即使打开再多的门,也不会来到相同的地方。
  即使如此还是打开下一扇门,继续开门。
  曾经有许多次来到病房。每次都会在瞬间抱持期待,并且在下一瞬间将叹息吞回喉咙深处。
  不是「她」所在的病房。
  在哪里?
  存在于哪里?
  真的存在于这里吗?
  应该存在。相信存在。希望会存在。
  相信吧。所以再度,
  打开门。

  就这样,在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明明稳稳牵着手避免失散,不让彼此失散的说。
  被拆散了。
  充满活力的开朗少女、温和又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少女、宛如小狗的深金色卷发少女,以及提供很多协助的神秘羽毛剪短发少女。
  留下来的,
  「……只有我吗?」
  原上诚刚再度开门,将叹息咽回肚子里。
  经过多久了?
  他没戴手表,手机也放在美术准备室,又没办法以室外的景色判断时间。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诚刚差点忘了动机。
  好几次感觉意识差点远离。
  「或许大家已经抵达『她』的病房,或者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却没有寂寞害怕的感觉。
  与大家手牵手时的感觉,依然遗留在手心。
  感觉彼此的思念连结在一起。
  所以,并非孤单一人。
  「呼~……」
  诚刚轻轻吐一口气,然后再度把手伸向门把。
  反正又会被传送到某个陌生的地方吧。
  然而……
  「用乐观一点的态度思考就行了。」
  嘴里这么说着,内心则是浮现出「她」的笑容。
  「那么,就再找几个地方吧!」
  诚刚露出像是看开的笑容,并且开门。

  ————铃。

  这里,是病房。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熟悉的光景。
  「——我知道这里……!」
  诚刚知道这间病房。「怀念的情绪」宛如颤抖着从脚边涌上。
  接着,
  「……——是谁?」
  传来了声音。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话语哽在喉咙深处,只能发出一声呜咽。
  「诚刚?不是吗……慢着,果然是诚刚?」
  这个声音宛如惊呼般说着。
  「啊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接着开始放声大笑。
  「……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抱歉啊。」
  即使喉头哽咽,依然努力逞强。
  其实,诚刚好想任凭冲动落下眼泪。
  不过,总是如此。
  总是会逞强。
  在「她」的面前,总是如此。
  「不久之前才气得离开,却马上就跑回来,诚刚,你怎么了?」
  和当时一样,她笑得好开心。
  病房的床上。她确实位于那里。
  怀念的色彩,怀念的温度,怀念的味道。
  怀念的声音,怀念的笑容。
  一如往常,她停止在素描本涂鸦的动作,看向这里。
  这一幕,或许是幻影。
  没错。刚才我好几次变得恍惚,应该是当时所做的梦吧。
  即使如此,也好。
  因为,可以再度见到她。
  要将当时没说出口的话语——
  「别杵在门口,来吧!」
  她如此说着,并且轻拍床边。
  一如往常。「过来这里」的意思。
  明明她离开至今已经快要十年了,身体还是听话做出反应。诚刚就像是被饲主叫过去的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只要来到这里,自己总是会坐在这个地方。
  坐在这里,画着对方的素描,聊着平凡无奇的话题,或是什么都不做,相互陪伴。
  与她的回忆,多不可数。
  明明经过了好长的时间,却像是直到刚才都还在这里。
  「看你一下子老了好多,怎么回事?是因为和我这样的美女吵架之后拼命反省?」
  她这么说着。
  「居然说我老,我在学校里是最年轻的耶?」
  诚刚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她果然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距离。然而诚刚没有伸出手。这一切,宛如触碰就会全部消失的幻影。
  「学校?」
  「对,学校。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师,头发也已经出现危机了……」
  「真的?」
  「没错,真的。」
  「我不是问头发啦。诚刚,难道你是老师?」
  她那双宛如能吸入一切事物的眼睛,笔直凝视着这里。
  「…………思。」
  诚刚将目光移开。
  害羞,与孤寂。
  她和当时完全没变。自己则是从那之后继续成长。
  即使是在梦中见到她,梦里的自己一样是高中生。
  虽然长大却还是高中生。这令诚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毕竟是梦。
  然而在现在,诚刚,是现在的诚刚。
  高中毕业之后就读美术大学,后来放弃画家的梦想,成为临时讲师的一名男性。
  这件事要怎么说出口?
  自己敢对她说出这件事吗?
  要是能够再度见到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她说,也有许许多多的话非得要说。然而——
  「啊哈哈哈哈,真的吗?原来如此,老师啊……」
  她笑得好开心,像是要看向远方般眯细眼睛,接着不知为何像是很开心地说道:
  「太好了。」
  并且露出微笑。
  慈祥、柔和、温暖、安详的微笑。
  「啊啊……」
  诚刚以画家身分留下最后一张画作里的她,就在眼前。
  至今,总是因为这张笑容而得救。
  受到这张笑容的扶持。
  回想起来的,总是这张笑容。
  好怀念。
  如此心想的诚刚,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心情了。
  夕阳光线穿透薄薄的窗帘,将她的秀发染上一抹橙色。
  「真的,太好了。」
  她再度如此说着。
  一——即使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好嘛!」
  不知为何,她知道现在位于这里的诚刚——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诚刚,未来成长之后的模样。
  「抱歉……」
  诚刚轻声说着。
  「为什么要道歉?」
  她像是感觉有趣般露出笑容。
  「因为,只有我……」
  活在当下。可是,她依然是当时的模样。
  「你错了。」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诚刚,却还是打消了念头。她让收回的手钻进棉被里,并且握得紧紧的。
  「我老是在依赖诚刚,老是对诚刚提出无理的要求……我一直在想,要是诚刚一直放不下我该怎么办……」
  她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思考着诚刚的事情。
  或许,就是她留下的这份「思念」,将诚刚唤来这里的。
  「我从来没有放下你。」
  诚刚露出浅浅的微笑。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得几乎要渗出血。
  「我总是会回想起你的事情……难为情到连我都讨厌我自己了。」
  「这样啊……不过,我有点开心。」
  她以羞涩的表情说着。
  「原来你的回忆里一直有我。不过只能留在你的记忆里,其实挺孤单的。」
  诚刚将手握得更用力了。痛楚逐渐麻痹,失去感觉。
  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世了。
  即使如此,还是对诚刚投以笑容。至今依然如此。
  「不过,诚刚。那枚『戒指』——是不是该拿下来了?」
  她手上的戒指,是诚刚在她生日时送的礼物。看起来还很新。诚刚的手上也有成对的另一枚戒指,不过已经日积月累失去光泽了。
  「你送我戒指,我很开心……可是,只不过……你已经可以忘记我了。」
  明明忘记我也无妨的。
  说出这番话并露出微笑的她,双眼看起来有些湿润。
  诚刚曾经听过这句话。
  在那个时候,诚刚怒吼说出「我怎么可能忘记!」这句话,结果两人起了口角,诚刚就这么离开这里。
  现在,大概就是当时的后续。
  「我怎么可能忘记……」
  他,再度说出同一句话。
  她,再度露出哀伤的表情。
  不过,现在不同。
  好好说出来吧。
  传达给她吧。
  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语。
  「我没有忘记。至今也一直思念着你。」
  真的是这样。
  或许依然放不下她。或许又会停下脚步,回首从前。
  然而……
  「我已经确实承受下来了……我自己也感到讶异。」
  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到她的时候,诚刚是如此心想的。

  ——好怀念。

  她已经不在了,诚刚则是继续活下去。
  确实理解这件事了。
  虽然总是迷惘,虽然总是回首从前,却还是一步步向前走。
  诚刚变了。
  诚刚没变。
  懦弱的自己,优柔寡断的自己,总是迷惘的自己,全都是自己。
  即使如此,还是面对前方。
  可以抱持着怀念的心情,回首从前。
  这,就是我。
  是我至今走过的路。
  「谢谢。」
  诚刚如此说着。
  尽力展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不,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许许多多的回忆,这都是我最珍惜的宝物。」
  她展露笑容,掉着眼泪。
  「诚刚,取下戒指吧。思,我会寂寞。虽然会寂寞,不过没关系的。反正我这么好的女生,应该没那么好找的。」
  她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响起。
  轻抚着内心一角,温柔融化。
  「诚刚,试着真心喜欢别人吧。」
  「嗯。」
  点头允诺。
  已经,再也说不出话语了。
  自己并不坚强。所以,或许会期望维持现状。
  然而,
  要是上帝真的存在,
  并且随兴出现在面前,
  「过去与未来,你想去哪里?」
  要是上帝如此询问……
  「——两种都不想。」
  我将会如此回答。
  因为,曾经存在着有你陪伴的「现在」,
  即使是你已经离去的「现在」,
  「现在」所在的世界,也是曾经有你的世界。
  ——所以,我要活在当下。
  「是不是该走了?」
  她如此说着。
  「也对。」
  诚刚点了点头。
  以前的自己,马上就要回到这里了。
  她也明白这一点。因为即使再怎么争吵,诚刚也会马上反省并且回到这里。
  曾经,希望她总是能够展露笑容。
  如今,被她的笑容目送而去。
  诚刚起身了。
  「拜拜,诚刚。」
  「拜拜,七星——」

  谢谢。

  门,开启了。

  ————铃。

  然后,再度,

  ♪

  「——你是第几个人了?……而且怎么是这种表情?」
  语气像是无言以对的开朗声音传入耳中。
  听起来非常成熟,却有些稚嫩的神秘声音,促使眼睛缓缓张开。
  这里,又是病房。
  眼前有一名女孩。
  她在床上坐起上半身,以乌溜溜的双眼看着这里。这名女孩,是那个——
  「——好慢喔~!」
  接着,床边也响起声音。
  「……呃、咦?」
  原上诚刚的朦胧视界,出现好几张熟悉的脸庞。
  「大家都已经到了。」
  是那名开朗贴心,不过有些脱线的少女,宫崎绘子。
  「幸好你没事。」
  露出安心表情的,是乌黑长发与黑框眼镜给人深刻印象,工整的脸蛋却因而隐藏在眼镜后方的少女,水者瑞美。至于她的身旁,则是一张担心的脸。
  「毕竟你走到一半就不见了。」
  是将深金色卷发绑在额头上方,让头发像是天线一样微微摇晃的黑崎可莉。她还是一样娇小,就像一颗小豆子。
  还有一个人呢?如此心想的诚刚,以目光搜寻这间纯白的病房。
  床上有一名女孩。
  正看着这里。
  她的那张脸蛋是……
  「——喔喔!纯白女孩!」
  洋溢的气息令人联想到天使,拥有美丽脸庞的女孩。
  诚刚兴奋得提高音量喊着。
  没错,就是她!
  曾经见到的,纯白的死神女孩——
  「有这么像?」
  然而,床上的女孩露出困惑的笑容。
  「她说她叫做『咲本百百』。」
  在诚刚感到迟疑时,位于床边的绘子如此说着。
  「咲本……百百?『百百』这个名字,记得——」
  那名纯白的死神,也是被如此称呼的。
  「是的。不过,她似乎不是我们所认识的『百百』小姐。」
  瑞美如此补充。但她隐约露出落寞的表情,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很像耶。」
  可莉站在床边,窥视着女孩的脸。
  「或许如此吧。毕竟连我都吓了一跳。」
  女孩说着,并且露出苦笑。
  「你也认识那名纯白女孩?」
  询问之后,诚刚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或许是突破这个奇妙状况的关键人物,当然会认识另一个自己。
  「算是吧。」
  女孩像是回忆般眯细双眼。
  从她的表情,隐约看得出某种特别的情感,然而诚刚无法看透。如果光看表情就能全部看透,在学校应付学生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辛苦了。诚刚只能想像「纯白女孩和这个女孩之间或许有所关连」这种事。
  其他人又如何呢?已经和这名女孩交谈过了吗?
  既然绘子说他「好慢」,就代表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只不过,诚刚来到这里所花费的时间,与大家在这里等待诚刚的时间不一定相同。诚刚终究有理解到这里就是这样的场所。
  大家就像是已经卸下心防一样和女孩聊天。看起来不太怕生的绘子主导着话题。你是主持人吗?至于非常怕生的瑞美与可莉,大概是因为床上的女孩是她们「认识的长相」,所以两人也有加入话题。或许是主持人绘子擅长控制场面吧。
  诚刚察觉到自己正以这种「教师的角度」看着这群女孩,不禁露出苦笑。
  自己就换个立场吧。诚刚想询问女孩一些事情。不过大家可能已经先问过了。
  绘子、瑞美与可莉,将椅子并排在女孩的床边围坐着。诚刚从门口搬来椅子,想要坐在与众人隔一段距离的位置。随即床上的女孩说道:
  「别坐在那种地方,来这里不就好了?」
  女孩露出像是国中生,或许像是小学生一样的天真表情,轻拍自己的床边两下。这个和「她」一样的招呼动作,使得诚刚再度苦笑。
  「好的好的。」
  诚刚回想起美术大学的朋友们,总是说「你应该是会被女生牵着鼻子走的那种人」。
  开什么玩笑,真是的。即使这么心想,某方面来说却是煞有其事,伤脑筋。
  「啊、这边请。」
  来到床边之后,瑞美就移动自己的椅子让出空间。诚刚感谢着她的贴心,将椅子放在这个空间并且坐下。
  近距离一看,这名女孩果然酷似记忆中的「纯白死神」。
  而且,她拥有一张美丽得令人惊讶的脸蛋。纯白死神的印象也产生加成效果,使得这名女孩虽然稚嫩,却拥有一股神秘的成熟气息。
  她在医院里。也就是说,她生病了?
  「并不是生病。」
  「咦?」
  就像是内心被看透,使得诚刚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女孩或许是从他凝视打量的视线判断的,但诚刚深刻认为女孩是一种第六感非常敏锐的生物。但也可能只是诚刚的想法太好猜了。
  「可能稍微受了点伤,就像是住院检查那样吧。大概是上司要我偶尔休息一下的计策?」
  「上司?计策?」
  「总之,不用太在意我的事情。」
  看到诚刚歪过脑袋,女孩只是笑着这么说。诚刚原本想要进一步多加了解,如今却像是被夺走了兴致,就这么变得只是旁听着花样年华少女们开心闲聊。
  「……和我在学校的时候没什么变……」
  甚至会忘记自己现在正处于奇怪的状况之中。
  来到这里,真的有意义吗?
  不经意看向窗外,玻璃窗反射病房的灯光,映出自己有些脱线的脸。外面的天色开始变暗了。
  「天色变暗了耶~」
  同样看向窗外的可莉如此说着。
  「——糟了!」
  慌张大喊的,是坐在床上的女孩。
  「怎么了?」
  已经完全打成一片,正把身体靠在床上的绘子抬起头。
  「悠闲过头了啦~!」
  就像是表达自己太过大意,女孩以纤细的手指拍打自己的额头。
  「各位,你们该走了。」
  接着,她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
  可莉让额头上方的天线轻轻摇曳。
  「直到刚才,窗外一直都是夕阳的景色,不过太阳现在要西沉了。」
  床上的女孩如此说着。
  「是吗?」
  最后抵达这里的诚刚没能掌握这件事,他看向众人如此询问。
  「这个嘛……」
  「刚才没有注意。」
  「不清楚。」
  然而,绘子、瑞美和可莉的反应都一样。
  「总而言之!」
  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点都不像是正在住院的人。
  「快点开门!然后,大家快点回到原本的世界吧!」
  事情进展得太快了。直到刚才的悠闲气氛跑去哪里了?
  「刚才只是我太大意了!各位原本所在的世界,现在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
  「咦~!」
  可莉惊呼着。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她歪过脑袋。
  「这个世界,并不是各位原本所在的世界,也不是我原本所在的世界。是我以及另一个我所创造,类似梦境的地方。」
  这名女孩果然知道。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以及另一个自己的事情。
  「原本的世界开始恢复正常,就表示——整件事情不知不觉解决了?」
  诚刚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状况外。
  「咦、真的吗!」
  不过,看到绘子也吓了一跳,似乎不只是他一个人状况外。
  「已经没什么时间说明了,所以简单来说——说穿了,就是我以及另一个我,已经好好交谈过了。」
  女孩干脆地说着。
  这是众人一直期望的事情,是值得欢迎的事情。然而……
  「唔哇~总觉得刚才你随口就说出惊人的事情……」
  「之前花费的那些心血,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只是诚刚与绘子,瑞美与可莉也大感惊讶。
  就这么张着嘴愣在原地。
  「各位来到这里是有意义的。各位确实把另一个我送来这里了。『思念』的『片段』——连结在一起了。谢谢你们。看,你们就像这样,也和我连结在一起了。」
  女孩露出微笑。
  光是如此,就令众人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想法得到救赎,待在这里也有其意义了。
  「总之,之后的事情由我和另一个我处理就行了,而且也必须这么做才行,因为这算是我的责任。各位快走吧,不然就会回不去了。」
  女孩这么说着,并且从诚刚的身后推着他。众人也像是被引导着站了起来。
  「虽说要回去,不过要怎么做?要是打开门,会不会又『呀~』了!」
  绘子环视四周,展露出慌张的神情。
  「绘子,你有趣又可爱耶!」
  大家一直有种想法,只要绘子慌张起来,就会变得有趣又可爱。不过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可莉……也如此心想。
  「做法,很简单。」
  女孩如此说着。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在心中思念你所『珍惜』的人,然后打开门。肯定回得去的。这份『思念』,也会成为世界恢复原状的『钥匙』。」
  思念。
  众人肯定思念过,肯定祈愿过。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然而,直到刚才都没能如愿。
  「不是那样。要专心思念着『珍惜』的人。」
  之前开门的时候,或许会感到不安,或是浮现出其他的想法。
  再度试着思考。
  试着祈愿。
  试着思念。
  想要回到「珍惜」的人所在的,「珍惜」的场所。
  「要是在打开门的时候,能够一起打开心里的那扇门,就更好了!」
  女孩半开玩笑地说着,并且露出微笑。
  「好啦,该走了!」
  接着她拉着诚刚、绘子、瑞美与可莉的手,推着她们的背。
  回得去。可是……
  众人的脸上,浮现出期待与不安。
  即使如此,还是朝着门把伸出手。
  想回去。
  手放在门把上了。
  「等一下。」
  不过,绘子回过头来。
  「对、对了,她呢?」
  诚刚也一样。瑞美也是,可莉也是。

  ——那名羽毛剪短发的少女呢?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女孩的脸上挂着笑容。
  「因为,她走了。」
  展露着微笑。
  「她、她已经走了?」
  绘子的表情从期待化为不安。
  明明受到她许许多多的协助……
  要是没有那名羽毛剪短发的少女,大家就没办法来到这里。
  虽然是个神秘的少女,即使如此,总觉得——似乎与她成为朋又了。
  有句话,还没告诉她。
  「——很高兴有缘相识。谢谢。」
  众人像是回过神来般抬起头来。
  他们心中都描绘着这句话,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是眼前的这名女孩。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我们就只是一直受到她的照顾……」
  瑞美黑框眼镜后方的双眼,也泛出不安与寂寞的情绪。
  「不。」
  但是,女孩摇了摇头。
  「不是的。她得到了『回忆』。她说,虽然是短暂的旅程,但她很快乐。」
  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真的是短暂的时间。不过,是一段非常令人珍惜的时间。
  谢谢。
  「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可莉的双眼流下一颗颗的泪水。
  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和某人离别有多么痛苦与悲伤。
  曾经失去最喜欢的人。
  「即使如此,只要活在当下——还会见面的。」
  少女露出甜美的笑容。乌黑的双眼,泛出一丝光芒。
  察觉了。
  「也可以,再见到你吗?」
  瑞美如此询问。
  大家,还能重逢吗?
  在这里打开门之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
  众人原本的场所,各有不同。
  「可以的,如此相信吧。」
  这次是绘子开口了。她含着泪水露出微笑。
  或许马上就能见面。
  见到的或许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在这里以外的某处相见。
  世界并非独一无二。
  不过,思念就位于现在的此处。
  「走吧。」
  可莉将视线投向门扉。天线微微摇曳。
  「好的。」
  瑞美如此回答。
  「思。」
  绘子如此回应。
  「那么,走吧。」
  诚刚点头示意。
  「拜拜,再见……将来,在某处相见吧。」
  女孩挥手道别。

  拜拜。
  再见。
  将来,
  在某处相见吧。

  众人,即将各自打开各自的门。
  思念着「珍惜」的人。
  那里是珍惜的场所。
  回去吧。
  温暖的笑容。
  想再度听到能令我变得温柔的,声音。

  门开启了。
  光芒逐渐满溢。
  宛如沉浸在电影结束之后的余韵,温柔的声音反覆响起。
  曾经在某处听见的声音。
  啊啊,差点忘了。
  在朦胧之中思考着。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
  还没有询问她的名字。

  ——我知道的。

  在远方,在耳朵深处,似乎响起一个成熟又稚嫩的神秘声音。

  那由多曾罗。
  她叫做这个名字。
  不过,这是借来的名字。
  所以,帮她取了名字。

  专属于她的名字。

  总有一天,会回想起来,

  她的名字,叫做——

  ♪

  羽毛剪短发神秘少女的短暂旅程,即将结束。

  永远位于黄昏景色里的世界。
  冷清游乐园的摩天轮,今天也依然转动着。
  「好久不见了,那由多曾罗。」
  观览车厢里,等待的少年如此说着,并且扮了张鬼脸。这个名字,是当初别人用来称呼他的名字。
  很久以前,他把这个名字借给某位少女。
  在今天,
  「我来还名字了。」
  坐在正对面的羽毛剪短发少女,曾经名为那由多曾罗的少女如此说着。
  「原来如此。状况怎么样?问这个问题也不太对就是了。」
  「不,谢谢你。因为有你的名字,我才得以存在。」
  「这样啊。总觉得你是不是变了?」
  「对……」
  「嗯,没错。」
  少年露出微笑。
  肯定度过了许多的时间与日子。
  肯定留下了许多的回忆。
  肯定得到了许多「珍惜的事物」。
  有快乐、有悲伤、有温馨、有难过、有寂寞、有喜悦。
  生而为人,就是这么回事。
  如今,这已经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了。所以他才会把「名字」借给少女,希望她代替自己观看世界,希望有人知道,如今不位于任何地方的自己叫做什么名字。
  「不过,你已经不需要借名字了吧?」
  「对。」
  坐在正对面的羽毛剪短发少女点了点头。
  「太好了。」
  少年笑了。
  「谢谢。」
  曾经名为那由多曾罗的少女简短道谢。
  名字是展现存在感的重要关键,名字象征着存在。只要拥有名字,就等于可以永久存在,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个存在都拥有这个名字。名字甚至拥有这样的意义。
  少女得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而且,也得以存在于其他的世界。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来到永远位于黄昏景色里的冷清游乐园。
  不需要借名字了。因为拥有真正的名字。
  「那么,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随即,少女小小的唇缓缓张开。

  少女已经不存在了。
  不复存在于这个世界。
  然而,
  门,曾经开启。
  世界在眼前扩展开来。
  崭新的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吧。

  羽毛剪短发少女的短暂旅程结束了。
  这个结束,是开始。
  通往漫长旅途的开始。

  这里是空无一物的场所。
  阳光毒辣,贫瘠的大地上,只有聊胜于无的强韧草木。
  有一名年幼的少女。
  感觉不是之前的自己。

  ——自己是谁?

  外型变得年幼许多,记忆也模糊不清。
  或许是不应该存在的自己,在不应该存在的世界里待太久造成的影响。虽然思考着这种事,不过总有一天也会一样吧。少女有这种感觉。
  身穿白色连身裙的羽毛剪短发少女,赤脚走在贫瘠的大地上。
  再度,一无所有了。
  不,自己曾经带着什么东西吗?
  忘了。
  但是,少女还记得。
  可以想起唯一的一件事。
  「珍惜」的人给她的东西。专属于自己的「宝物」。
  远方扬起一股砂尘。紧接着,一个轻快又豪迈的声音顺风而来。
  声音逐渐接近。
  对方看见了在这种地方独自赤脚前进的羽毛剪短发少女。
  是一辆体积庞大的四轮驱动车。车门打开之后,一名年轻男性下了车。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男性以当地的语言向少女搭话。
  少女露出空洞的眼神,这时候已经再也回想不到任何事情了。即使如此,她依然记得。只记得那件事。
  「呃~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叫做日本的国家,是医生。我的名字叫做水田。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男性如此询问,但少女没有反应。
  「不是这附近的孩子吗……不过,只要能知道名字……」
  男性轻声说着。不是使用当地的语言,似乎是使用他母国的语言。
  啊啊,曾经听过。
  名字。
  就是名字。
  专属于自己的,宝物。
  珍惜的人给她的东西。
  那就是,名字。

  「——真白。」

  少女沙哑的喉咙发出声音,化为话语。
  这就是,
  少女的名字。

  曾经,打开一扇门。
  为了道别。
  对一名成熟又稚嫩的女孩道别。

  「我一无所有。」
  少女如此说着。
  「你拥有回忆。」
  随即,想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回忆。」
  「是的。你不是曾经和我们在一起吗?回忆确实存在于我的心中,也确实存在于你的心中吧?」
  「这样吗……」
  「何况,你不是有名字吗?」
  「不对,这个名字是借来的。」
  「那么,帮你取名吧。」
  「……?」
  「取一个适合你的名字。」

  她说,「纯白」是美丽的颜色。
  曾经欣赏「纯白」的雪,看得出神。
  曾经触碰你一尘不染的,「纯真白皙」的心。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即使前往另一个世界,还是会见面的。
  因为,另一个世界的我,将会找到你。
  一定。
  这个名字,会将我带到你的身旁。

  「谢谢。我从你这里得到了许多『宝物』。」
  包括回忆、时间、朋友、同伴、心情、思念,以及名字。
  已经足够了。
  所以,

  「拜拜,百百。」
  「拜拜——真白。」

  挥手道别。
  说完再见的你,露出了笑容。

  ♪

  黑崎可莉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这里是医院。
  深金色卷发在额头上方绑成的天线微微摇曳。
  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眼睛眨了好几次。
  「黑崎小姐,怎么样,身体有好一点吗?」
  秃头微胖的小诊所医生,以笑咪咪的表情询问可莉。
  是诊疗室。前几天帮她治疗感冒的医生。
  可莉眨了眨眼睛。
  咦?
  「来,请坐~」
  听到医生这么说,可莉坐在圆凳子上,在反覆眨眼的这段期间接受问诊与诊疗。
  「那么,再开几天的药给你吃喔。」
  可莉走出诊疗室了。
  打开门一看,是等候室。
  然而,不是那间等候室。
  「看完了吗?怎么样?」
  眼前的「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啊啊,原来如此。
  我回来了。
  「…………嗯!」
  「唔、喂,怎么了?」
  虽然会造成很大的困扰,但可莉不顾一切抱住了「他」。
  紧紧拥抱。
  因为人家好想这么做。
  「诚,我回来了。」
  可莉借由伸出去的手,借由身体,感受着「他」的温度。
  「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可莉,欢迎回来。」
  他呼唤着我的名字。
  只要有这个声音,以及这份温暖,就够了。
  光是如此,就足以成为我在这里的理由。
  我回来了。
  察觉到这一切如此令人珍惜。
  待在这里。
  有人愿意陪伴自己。
  这一切,都是幸福。
  「诚,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伴我。」
  「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吗?」
  说完之后,「他」露出了微笑。

  ♪

  手机的铃声,使得水者瑞美回过神来。
  转头环视四周之后,才想到这是自己手机的铃声。她连忙按下通话按钮。
  「学姐?现在方便说话吗?还是刚好在采病?」
  听见了声音。
  「他」的声音。
  「嗯……」
  瑞美开心得手几乎要发抖了。
  一股怜爱的情绪,甚至令身体颤抖。
  温柔的心情,逐渐填满内心。
  啊啊,回到这里了。
  「我们今天会比平常早点过去。」
  只是这件事。原本觉得只要传简讯通知就够了,然而……
  「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好开心。」
  其实,瑞美很想大声这么说。
  「呼……」
  不是叹息,是呼吸。
  告诉自己「我就在这里」的暗号。
  瑞美转过身去,打开房门。
  病房床上的帮佣阿姨,脸上挂着笑容。
  「大小姐,路上小心。」她这么说着。
  「谢谢。那我走了。」
  之后,瑞美离开了医院。
  来到一如往常,「他」与朋友所在的海岸。
  正如电话里所说的,「他」在那里,朋友与同伴也在那里,一如往常拿起录影机,一如往常进行着摄影工作。
  那里存在着热闹、温柔、祥和、快乐、幸福的时光。
  喜欢的人与珍惜的场所,好多好多。
  这是平凡的每一天。
  瑞美所在的场所。
  但是到了黄昏时分,就变得寂寞得难以复加。
  回想着在那间医院的神秘体验。
  曾经,在自己成为孤单一人的时候,
  「请成为我的朋友。」
  瑞美曾经对一名纯白的死神女孩,许下这样的心愿。
  愿望实现之后,纯白的死神从瑞美面前消失了。
  瑞美的身边有他、有他的朋友,以及好友的陪伴。
  在今天,不对,在那间医院,瑞美遇见一名与纯白死神相似的女孩。
  在黄昏病房露出笑容的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但却是同一个人。
  再也,见不到她了。
  瑞美明白这一点。
  「……再见……拜拜……」
  瑞美独自朝着平静的海面轻声说着。
  视线前方,一枚花瓣随风飞舞着。
  披着光芒的,纯白花瓣。
  飞舞着。
  「学姐,怎么了?」
  「他」露出担心的表情站在身旁,手上拿着瑞美放在远处的阳伞。即使已经黄昏,但阳光依然强烈,看来他是为了让瑞美遮阳才把伞拿来的。
  脸庞美丽得像是女孩的「他」,以不安的神情窥视瑞美的脸。
  或许是在担心赤脚站在海岸线心不在焉的瑞美吧。
  「我看到了。」
  瑞美如此说着。
  「看到……什么东西?」
  「他」如此询问。
  这里存在着珍惜的事物。
  这里存在着珍惜的人。
  看到「他」温柔的表情,眼泪忽然差点夺眶而出。所以瑞美像是要掩饰似地,将手伸向黑框眼镜。
  「秘密。」
  并且露出笑容。
  因为,这里是笑容所在的场所。
  是「他」所在的场所。
  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宝物。
  看,
  这里是我的归宿。

  ♪

  「——诚刚?」
  「啊、喔,进来进来。」
  打开,应该说拆掉老旧美术准备室的门之后,年幼却有着成熟气息的「公主」——在眼前抬头仰望着诚刚。
  「打扰了。」
  似乎姑且明白这里是教职员的活动室,所以公主如此说着走进室内。然而并不是因为这位公主把诚刚视为老师。
  公主轻盈进入之后,坐在刚才扯到绘图板与耳机电线而造成混乱的那张椅子上。诚刚则是坐在学校常见的冰凉椅子。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什么?」
  公主看向被电线缠住的耳机触控板,并且不经意伸手拿起桌上的重镇——液晶萤幕旁边的雪花球。
  将雪花球反转过来,然后再度摆正。
  水中的小镇开始下雪。
  一如往常。
  自己回来了。
  「还没开始下雪耶……」公主如此说着。
  「是啊。不过,你喜欢雪?」
  听到诚刚如此询问,她摇了摇头。
  「不,并不喜欢。」
  对喔,公主的双亲是在下大雪的日子过世的。
  唔喔~我太轻率了!
  「不过,我喜欢。」
  然而,公主露出微笑。
  「因为,雪中有一个我所珍惜的回忆。」
  她的视线落在诚刚的方向。
  我的?和我的?我也有的?回忆?
  「你忘了吧?」
  公主的视线变成怀疑的白眼。
  「没、没有,我……没忘记。」
  啊啊。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诚刚与公主殿下,就真正意义而言的邂逅之日。
  游乐园,以及歪七扭八的雪人。
  那一天,也是遇见那名纯白少女的日子。
  虽然是死神,感觉却像是受她照顾了……
  「该怎么说呢……」
  诚刚露出苦笑。
  「要帮你泡杯咖啡还是茶吗?」
  已经完全熟悉这里的公主说完之后起身,走向摆放着茶类的柜子。擅自搬来的老旧电暖炉上头,已经有水壶在待命了。啊啊,好方便。
  「那么就麻烦泡杯咖啡吧。抱歉了。」
  「别介意。」
  总觉得,真好。
  如此心想。
  即使是这样的时间,也觉得非常令人珍惜。
  有学生们陪着,有一名宛如公主的少女陪着。
  诚刚还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老师」这个职业。他自己认为不适合就是了。
  不过,就这么稍微看着这群孩子们成长,似乎也不错。
  思考吧。
  试着犹豫吧。
  「——明日梨。」
  诚刚呼唤着公主的名字。
  「嗯?什么事?」
  正以汤匙舀起咖啡豆的公主抬起头来。
  「看你这个样子,总觉得好像家庭主妇耶。」
  开了这个玩笑之后,公主似乎是当真了。
  「哪、哪有啦——!」
  她难得慌了起来,吐出的气息把汤匙上的咖啡豆吹得满地都是。真是个认真的孩子,刚才不应该逗她的。虽然诚刚如此反省,不过看到有些早熟的公主展现出妙龄少女应有的样子,不禁令他会心一笑。
  「明日梨,你在做什么?」
  「还、还不是因为诚刚忽然乱讲话!」
  公主匆忙跑去拿扫把了。
  诚刚对她的娇小背影轻声说道:
  「谢谢。」

  轻轻地,试着取下右手的戒指。
  谢谢。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

  宫崎绘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位于医院的诊疗室。
  「咦?」
  在她歪过脑袋的时候,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医生,像是例行公事一样说声「请坐」让她坐下,并且对她说「骨头看起来没有异常,只是跌打损伤」。
  「咦?」
  在她依然歪着脑袋的时候,就回到等候室了。
  「咦咦?」
  她就这么歪着脑袋,坐在等候室里没有椅背的沙发上。
  「怎么样?」
  坐在旁边的他如此询问。
  「啊啊……思,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我拿了贴布……还被笑了……」
  「那就好。」
  他以年长的态度轻轻抚摸绘子的头。初过时身高比较高的绘子,如今也完全被他追上了。别以为比我高一点就能得意忘形喔?医生的笑容是「这种小伤就不用来我这里了」的意思耶?
  悄悄看向身旁,他的头发不知为何凌乱不堪。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这是内心五味杂陈的绘子,在进入诊疗室之前对他出气的结果。
  从那之后,绘子感觉自己应该待在「那里」很长的时间,然而时钟上的时针几乎没有动。
  换句话说,绘子刚才自己火大并且对他出气,明明没有经过太多时间,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了这里。
  唔哇!
  ——超尴尬!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绘子也把这件事当成刚才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来,并且自然而然变得不再多话。
  两人离开医院。
  开门的时候,绘子终究有些迟疑,不过他走在前面为她开了门。
  「……谢谢。」
  绘子以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着。然而绘子就只是低着头,没办法正视他的脸。
  不是现在走出来的医院,而是关于经历了神奇体验的那间医院,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像这样和他并肩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就令绘子越来越不懂了。身处于这里的自己,或许也可能是在那个世界所做的梦吧?
  走过熟悉的公园。这是一座大公园,远方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绘子曾经在这里,和他天南地北聊到太阳下山。
  包括春夏秋冬。
  一如往常的公园。
  他走在绘子前方几步的距离。和当年相比宽敞许多的背影,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上下起伏。大概是配合绘子吧,步伐的宽度很小而且速度很慢。偶尔也会回头看向绘子,只要确认绘子有跟在身后,就不发一语继续向前走。
  就这么抱住他……
  要是做出这个举动,他会怎么想?
  绘子也知道这么做很奇怪。
  但要是不顾一切抱住他,并且说出自己的心意,或许就会舒坦了。
  绘子知道,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像是刚才转过身来的动作,即使身后不是绘子,他一样会不时转过身来确认。
  两人总是在一起,不过他的内心,一直只喜欢另一个女孩。
  为什么会想这种事?
  早知道会变得如此难受,不要察觉这份心意该有多好。
  有某种东西正在心里兜圈子蠢动着。
  虽然刚才被卷入奇怪的现象,不过或许是自己的错。
  内心变得懦弱,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所以想要逃避。
  因为绘子早就明白了。
  明白他真正喜欢的是谁。
  明白那个人不是我。所以,他并不喜欢我。
  如此心想。
  然而,心里依然只有他。
  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他下次回头的时候会被吓到。不能哭。
  然而,眼泪不肯停下来。
  刚才一直见不到他,好想他。终于见到他之后,感觉好开心,松了口气-
  绘子对于无法表达这份心意的自己感到火大。
  眼泪停不下来。
  我实在太笨拙了。总是想东想西,别扭的家伙。
  一点都不可爱。
  不率直的个性也是一直没改。
  姐姐的那时候也是如此。
  ……不要。
  我不要后悔。
  我再也不要感受到那种心情了。
  可是,我好怕。
  我不要后悔。
  好怕。
  不要。
  好怕。
  不要。
  可是——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心意乘着心脏送出来的血液走遍全身。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伸出双手。内心的情绪正在放声大喊。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皮鞋用力踩踏地面。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唔哇!」
  他惊叫了一声。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从后面一鼓作气抱住他了。
  双手使力紧紧拥抱,甚至连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
  再来,只差呐喊了。
  把累积好几年至今的心意宣泄出来。
  「慢、慢着,等一下!你的手!你才刚去过医院耶!」
  他连忙握住绘子抱着自己的手。
  「那种小伤扔着不管就会好了!手臂怎么样我都不管了啦!」
  绘子如此说着。
  已经乱七八糟了。
  「怎么可以不管!喂,绘子,你怎么了……!」
  有力又温柔的手牵起绘子的手。他转过身来正对绘子。
  绘子含着眼泪看向他。虽然视界模糊不清,但他肯定展露着困扰的表情。
  即使如此,依然如此大喊。
  「——因为我就是喜欢公太嘛!有什么办法!」
  完全是任凭情绪的驱使。
  而且因为是任凭驱使,各式各样的想法空转着,甚至令绘子怀疑自己是否有确实表白。
  以最大的力气,最大的努力,表达最真的自己。
  然而,
  说出来之后,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一来,就没办法跟现在一样,和公太在一起了。
  「我、我知道的。公太还没办法……忘记她……没办法忘记那位青梅竹马。我知道,我明白的。可是……!」
  一阵阵的痛楚。
  并不是来自受伤的手。
  是来自心脏。心的居所。
  刺痛的感觉。
  「是没错啦,如果问我是否想忘记她,我不会忘记她的。」
  他平静说着。
  「抱歉,可是……我还是喜欢公太……」
  拉着他的制服袖口,宛如任性的孩子。
  如果这是某部电影的结局,肯定会乱七八糟无法收尾,好逊。
  随即,
  「嗯。」
  他如此简短回应。
  「……嗯?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这个声音,蕴含着他所有的想法吧?
  「没有啦,因为,不是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吗?」
  对于绘子的这个疑问,他露出苦笑搔了搔脸颊。
  「都、都已经这个样子?什么样子?」
  绘子还不明白。不明白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说,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所以说,什么样子……?」
  「居然要由我说吗……」
  「对啊!不由公太说的话要由谁说?这里还有谁?」
  绘子以鬼鬼祟祟的动作四处张望。
  不知为何,他正在困扰。
  「绘子真的少根筋耶……」
  大概是死心了吧,他如此轻声说着。这句话没有传人惊慌的绘子耳中。他叹出好大一口气。
  「明白,我明白的……就是那件事,那个,绘子……对我……」
  「对公太怎样?」
  「对我有好感?」
  「唔、嗯。」
  「你喜欢我。」
  「唔、嗯。」
  所以是这个意思。
  公太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喜欢公太了。
  「是这个意思?」
  「没错……」
  转过头的他,脸颊越来越红了。
  接着绘子也开始脸红,红得几乎要喷火了。
  「——为什么?几时发现的?」
  明明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耶……?
  「没有啦,不知不觉就……大概是两三年前吧……难道说我搞错了……?」
  「可是,那不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这么一来,就表示自从认识之后,绘子就一直喜欢他了。
  「怎么这样,卑、卑鄙!」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事实完全就是这样没错,但绘子依然忍不住这么说。因为……
  「这样不就只有我一直喜欢你吗!这样不是很令人不甘心吗!明明比我小,就凭你这公太!」
  「这跟年龄无关,而且也不能怪我吧……」
  「可是,就是喜欢嘛……公太至今依然喜欢那位青梅竹马,她在你心中占了很大的份量……我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她……知道不可能赢得了成为永恒的她。没人赢得了已故的她……」
  眼泪滑落脸颊,膝盖几乎要失去力气了。
  抱住绘子的,果然还是他。
  「我说啊,真是的……总之冷静下来,好吗?」
  他像是无可奈何说完之后,牵着绘子的手来到公园里的长椅。绘子就只是摇摇晃晃跟着他走。
  「来,坐吧。」
  诚刚被他搂着肩膀,一起坐在长椅上。
  对于绘子通红的脸颊而舌,即将入冬的冷风,只有现在令她觉得好舒服。
  只不过,像是寺庙大钟一样压在身上的沉重心情,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舒坦多了,但内心清出来的空间,又被其他的东西占据……
  好一阵子,耳中只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以及孩子们的嬉戏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开始游说。
  「确实,那个女孩……麻依对我来说很特别,是永恒的存在。我不可能忘记她。」
  「果然是这样……」
  再会了,青春。
  这样的话语,从水珠模样的心型符号穿透而去。
  有这种感觉。
  「不是啦,听我讲完啦。」
  然而,他把绘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可是可是可是……!」
  不听话的孩子,绘子。
  明明说自己年纪比较大,即使摆出大姐姐的架子,结果还是喜欢他。青涩的青春。
  「啊,真是的!有够麻烦的!」
  他弄乱绘子头发的手停止动作,就这么顺势稳稳捧住绘子的头,令她无法动弹。
  接着,他的脸凑了上去。

  ……唔。

  ……唔?

  ……唔唔?
  …………唔——!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的嘴,被他的嘴,封住了……!


  唇与唇紧贴相触。
  这就是那个吗?
  大名鼎鼎,经常听朋友们提到的那个。

  初吻。

  岂有此理?

  不知为何,变成了千金小姐的语气。
  「……咦、咦、咦?咦咦咦咦?」
  绘子就这么睁着眼睛搞不清楚状况,凝视着眼前比刚才还要脸红的他。
  「……我以最浅显易懂的态度,表现我现在对你的心意与想法了……」
  「你在做什么?」
  「就说了,我以浅显易懂的态度……」
  「不是啦,为什么你要做出接、接、接……吻这种事?我、我是第一次耶?」
  「我也是。」
  「唔喔,越来越搞不懂了,为什么?」
  「就说我也是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说这是第一次?还是说不是第一次?」
  「我是说,我也喜欢你……我喜欢绘子。」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我不是问这个,是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是在说……这件事……你就是在说这件事?」
  「难道说……果然是这样吗……原来你没有发现吗……」
  他变得垂头丧气,并且呼出好长的一口气取代叹息。
  「绘子真是少根筋……」
  「咦?咦?咦?咦?咦?」
  绘子感觉自己快要恍神了。
  「我说啊,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会愿意像这样每天陪着你吗?何况现在我们念的学校又不一样。」
  「慢着!怎么这样!……咦?」
  确实没错……
  「即使学校没课或是休假,我也几乎都来找你玩。啊、对了,还有斋木。总之,先不提那个家伙了,我和绘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何况我第一次单独和女生一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以及动物园的经验,全都来自于绘子吧?」
  「是、是吗?真的可以是我吗?」
  「就算你现在这么问,也已经太迟了吧……」
  确、确实没错……!
  哎呀,原来如此。
  原来,就是我啊……!
  好丢脸!麻烦谁现在赶快挖个大洞让我躲起来!
  干脆埋了我吧!
  可、可是!
  也就是说,既然这样的话?
  「那、那么……」
  就是这么回事吗?
  「对。」
  他点了点头。
  「是吗?」
  绘子如此询问。
  这次他默默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
  「呃~那么,公太也对我……」
  「嗯。我喜欢你。」
  「喂!不要说得这么干脆啦!你不知道我说出喜欢这两个字需要多少勇气和各种东西吗?你却这么干脆就说出来……!」
  绘子一边说一边回想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是任凭情绪的驱使说出口的……
  「你真任性耶。」
  一点都没错。可是……
  「……麻、麻依呢……?」
  「她是特别的存在。不过,你也是特别的存在。」
  「咦咦?」
  我也是?
  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珍惜的事物并非局限于只能有一个。然而,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这样的事物。
  「喜欢那个,也喜欢这个,身为男生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很开心,别扭的自己还是说出这种欺负他的话语。
  「有什么关系,就是喜欢啊……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
  他困惑转过头去,再度脸红。
  所谓的那种事情,是指刚才的……
  「慢着!不要事到如今才脸红啦!把我的第一次还给我!」
  「唔喔!别大吼啦,而且听起来会被别人误会吧!」
  「少罗唆,笨蛋!」
  好开心,好害羞,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了。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真是折腾人。
  他展露着笑容。
  自己就位于最靠近他的地方。
  珍惜的事物,就在这里。
  逐渐变得难以呼吸,不过,有种活在当下的感觉。

  如今,察觉了。

  ♪

  医院的病床上。
  成熟又稚嫩,有着这种神秘气息的女孩,正仰望着天花板。
  「可以吗?」
  响起一个可爱男孩的声音。从「众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一直躲在床底下。
  「可以的。」
  女孩如此回答。
  「像是百百的事情或是其他的事情,没有多聊一些吗?」
  「不用了。因为肯定会忘记的。等到世界恢复原状,就会忘记了。」
  女孩如此说着,并且钻进被窝。
  「百百……」
  从床底钻出来的,是一只漆黑的猫。
  它知道女孩正在哭泣,因而感到迷惘。即使如此,还是有话想要告诉她。
  「——还会再见面的。」
  黑猫轻盈跳到床上。
  「或许是某个世界的另一个我和你。不过肯定会重逢的。」
  「这样啊……所以,我也必须活下去才行了……」
  被窝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选择活在这里……选择和大家一起活下去。因为这里是曾罗……不对,是真白协助守护的世界。杏花也愿意体谅了……」
  「说得也是。」
  活着,就会死亡。
  不过,并不是为了死亡而活。
  活着,是为了活得精彩。
  「我已经非清醒不可了。因为人不能只活在过去……」
  女孩与黑猫,至此再也不说话了。

  闭上眼睛吧。
  为了清醒。
  女孩在某人的梦中做着梦。
  清醒之后,就会恢复原状。
  所以,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沉眠于回忆之中。
  再一下子,就好了。

  比方说,
  未来通往任何地方,所有人都能前往任何地方。
  只要打开门,就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比方说,
  往事,总是位于心中。
  只要某人打开门,总是会说着「哈罗~哈罗~」前来迎接。
  所有人,都拥有这把钥匙。

  钥匙位于所有人的手中,不只一把。
  只不过,有时候无法以自己的钥匙开门。
  在这种时候,就要请别人帮忙。
  自己以外的某人,拥有这扇门的钥匙。
  总有一天,在某人的门打不开的时候,或许自己的钥匙可以帮忙打开。

  看——如今,

  又有某人,打开一扇门了。

  门后,光满溢。

  站着一名纯白的女孩。

  Love Forever - fin.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1-9-24 00:52 编辑


  终曲「黑猫的轮舞曲。~完结之歌~」
  final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girl

  ♪

  曾经,
  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曾经,
  在世界的尽头,
  染成纯白的世界里,绽放着纯白的花朵。

  那里,有个孤单的身影。
  一只黑猫。

  在风中,让红色项圈上那颗大得夸张的铃铛,铃铃作响。

  让那双宛如夜空明月的金黄色眼睛闪闪发亮,等待着归来。
  一直,等待着。

  曾经,
  在染成纯白的世界里,找到了纯白的花朵。

  纯白的花朵,绽放在纯白门扉的后方。
  门上,挂着一块写着「一〇〇一〇〇」编号的门牌。

  门开启了。

  在门后,

  「欢迎回来。」

  丹尼尔如此说着。

  「我回来了。」

  百百笑了。

  笑得好美丽。


  ♪

  「要有光」

  歌声,轻盈响起。

  Daniel said/momo extra.12 - fin.


  momo the girl god of death 3nd movement "daniel" - all over.


  涂鸦记。
  Afterword of Graffiti for "daniel"

  ♪

  初次见面,好久不见。我是长谷川启介。
  就是这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追逐着晚霞的少年与少女。
  「晚霞的另一头有什么?」
  天空为什么会变红?如果是在燃烧,那么晚霞总是位于火灾现场吗?或许是太阳沉入海面的时候焚烧着海水吧。想像力不断发挥,使得少年与少女很想看看晚霞的另一头,在意得无以复加。坐立不安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之后,少年与少女跨上脚踏车,以晚霞的另一头为目标出发了。没有告诉朋友,老师,以及家人。这是只属于少年与少女两人的冒险。晚霞的另一头是什么样的光景?等我们看清楚之后,再回来告诉大家吧。
  「这种事不可能做得到吧?因为,晚霞的另一头什么都没有。」
  或许有人如此心想。然而,这个时候的少年与少女,衷心相信自己可以前往晚霞的另一头。因为没人去过晚霞的另一头,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既然没人知道,或许就代表那里存在着未知的可能性。至今没听过别人说自己「曾经去过晚霞的另一头」,少年与少女认为「因为没人去过所以没人知道」,并且心想「既然没人去过,我们就成为第一人吧」。少年与少女,没有向任何人询问「晚霞的另一头」的情报。要是别人知道他们正在寻找,或许就会被别人先找到了。也可能是因为,要是有人轻易说出答案,就会令他们觉得扫兴。
  天空染成了暗红色。少年与少女踩着踏板前进。以了亮的声音喊着「出发吧」,脸蛋因为兴奋而成为天空的红色,内心像是长出翅膀一样轻盈。然而没有多久,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落寞,踏板踩起来也沉重无比。
  再怎么踩着脚踏车的踏板,天空依然位于远处,晚霞逐渐化为紫色,被漆黑的夜空吞噬。晚霞就这么在还没追上之前,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然而,少年与少女还没死心。「下次早点出门吧」。这次的失败在于他们害得晚霞等太久,所以下次肯定没问题。不过——
  是的,结果依然相同。晚霞没有等待他们抵达。少年与少女因为追不上晚霞而懊悔,无数次哭泣落泪。冒险的心没能得到满足,就只有感到痛楚,就这么只有残留着痛楚。后来,少年与少女不再追逐晚霞了。因为这么做只会令他们感到哀伤。但是他们并没有死心,将来长大成人之后,他们会再度追逐晚霞,因为现在的他们还是孩子。后来,少年长大成人了,而且因为少女转学,使得两人相隔两地。如今,少年几乎要忘了少女的名字与面容,即使如此,他依然会回想起来,回想起关于少女的事情,关于晚霞另一头的事情。长大成人的少年,至今也不知道晚霞的另一头是什么样的光景。现在看到晚霞的时候,偶尔也会令他伤心惆怅,令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再痛也迟早能遗忘。只有在感觉到痛楚的时候,才会痛。」
  曾经有人如此说着。
  痛楚总有一天会消失。所以,遗忘就好。
  真是如此吗?不经意试着思考。至今依然感觉得到痛楚。即使记忆变得模糊,即使无法回忆起那名少女,也只有痛楚没有消失,依然留在心底。
  这是关于记忆与思念片段的故事。即使终将失去,也紧抱着不愿失去的痛楚。至今依然寻找着「思念」的片段,想知道晚霞的另一头是什么样的光景。是的,这个故事是以思念的片段组成的。
  若是您曾经忘记「痛楚」,您会希望总有一天回想起来。因为,这是收集了您的思念、痛楚、声音、伤痕、记忆——收集许多「片段」而成,为了您而存在的故事。
  愿这个故事,能成为您的「片段」。
  所以——

  如果您觉得有趣,请露出笑容吧。
  如果您觉得无趣,请对我嘲笑吧。

  还有,
  与这本书相关的,提供协助的所有人,
  请容我由衷感谢各位。

  谢谢。

  二〇〇九年某月某日 在梦中感受着春天的温柔 长谷川启介


  ——人,是爱情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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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3

10000
reimi 公爵
' jy02446551 发表于 2011-9-28 14:4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终于等到最后了,真的很不错呢。。。。。。 不知道国内会不会有正版,有的话买一套吧。。。。。。。 '


别想了...买台版吧,国内顶多珊瑚版,用的网上翻译版的

13 年前 0 回復

jy02446551 騎士
终于等到最后了,真的很不错呢。。。。。。
不知道国内会不会有正版,有的话买一套吧。。。。。。。

13 年前 0 回復

丫浪 子爵
感謝大大錄入!
很喜歡這本書給人的感覺

13 年前 0 回復

修- 騎士
话说这个作品终于完结了 空了几天才想起来看 顶个

13 年前 0 回復

reimi 公爵
台版最后一卷已经出了啊,果断去入实体书,全套就等这最后一本了,忍着先不看电子版。。。MOMO大治愈+1,不过应该是在国内人气一般吧,11区那边应该不错的。

13 年前 0 回復

keyclannadop 子爵
这是~!!这是~!!!!!这是!!!!!!!!!!!为什么这么老的坑都被挖出来了??!!

13 年前 0 回復

flm_07 子爵
终于完结了。。
当时看第一卷的时候眼睛里进砖头了。。

13 年前 0 回復

yj200033kk 勳爵
终于结局了,感到很可惜呢,其实还可以在写下去的

13 年前 0 回復

yj200033kk 勳爵
这本书很有内涵啊,强力推荐

13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又一好书完结了啊,治渝之作之一就这么完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1255215252225 勳爵
有一部好作品完结了...真是感慨万千啊~

13 年前 0 回復

q350348361 騎士
工作辛苦了~话说这个还没来及看..

13 年前 0 回復

yqj6699 平民
治愈系神作,完结了啊!读过之后让人温暖。

13 年前 0 回復

小case 伯爵
记得之前看到是14 本,原来只有 12 啊,看完不知道说什么 ,应该是治愈的感觉吧。所以

13 年前 0 回復

zgmf1111 王爵
等了這麼久終於完坑了呢!這系列的作品我覺得都還不錯啊!不過人氣不算很高。

13 年前 0 回復

bluehirro 伯爵
祝贺下系列完坑,虽然是比较冷门的,当年也只看过动画

13 年前 0 回復

sonicz 勳爵
死神的歌谣有过 动画有过真人电视剧,也算不上没人气!
作者的文笔相当不错,而且故事很动人的。
在我眼里死神的歌谣算是佳作的!

13 年前 0 回復

410508846 伯爵
看这本书的时候总是会感动或是类似于共鸣一样的感觉

13 年前 0 回復

8857367 公爵
很長一段時間沒看了,沒想到已經出到12集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曾经看过6话动画版,因为盗版DVD就只有6话……ORZ……但是那个时候真是很感动,momo说“因为死人不会哭,所以我要代替他们哭”的时候我也哭出来了……是个非常不错的诗意的,淡淡的,忧伤的,美丽的故事。虽然小说一本也没看,动画也没看全,但是这真的是一部很优秀的小说啊,临时啃了最后一幕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后记也好有气氛,长谷川老师(这个名字老师让我联想到MADAO……)如果再写(当然会写的吧……)什么我一定会追的!
P.S:那个“要有光”是怎么回事……难道momo是神……

13 年前 0 回復

Lafrente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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