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翻译][竹宫ゆゆこ][金色年华][第3卷][假面舞会][10.25 放出下载]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11-10-26 00:09 编辑


终于结束了。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让我们明年1月再会。(喜欢看笨测的或许能提前见面了……)

台版的速度貌似要上来,如果台版开始神速的话或许这个坑交给竹宫老师的专业译手桑了。这点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PS:据说漫画化了,不知各位看了没有。
PS2:还是不要看了………………………………

译名有变化,之前的YANA改成了台版中的柳兄。这也是为了大家方便称呼和交流,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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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8|更新第二章
09.30|更新序章和第一章

10.07|更新第三章
10.12|更新第四章和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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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了将近一个月后终于完成了这次的联翻任务……表示分配任务时一不注意就被分到了第一章于是各种233……不管怎么样终于还是完成了……于是继续感谢K桑还有其他在翻译过程中给予我帮助的大家,虽然这次联翻感觉已把自己的脑细胞死得差不多了,有机会的话还是想继续干下去,以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了……PS:K桑别乱叫别人的花名!!!!
——Ryuki

第一次翻开这书,我的第一反应——卧槽这什么玩意。为了顺利的翻下去,我特地把书都复印下来上课偷着看,本着治学严谨的态度仔细研读,结果被政治老师瞪了一眼,有木有啊!好吧,不管怎样,我是翻下来了,看或是不看,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去。。。哦,最后感谢K桑和其他朋友的帮助指导。
——烈血追风
嗯……由于各种各样的情况这次拖稿了……抱歉……国庆没加放的苦逼路过……
——某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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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校对:katsuka  水印:18X 优质图源:五十嵐みずき

翻译:轻国联翻 润色:Maylog

章节 译者         论坛ID

序章     某蕉 ljalxc001      
第一章    摇乳的cici      Ryuki
第二章 堕入黑暗 堕入黑暗
第三章 烈血追风 c1944w6b6
第四章    某蕉 ljalxc001
后记 某蕉 ljalxc001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未经许可 禁止转载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若喜欢本作,请您购买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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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

多田万里 …………主人公,赴京的大学生,一年级。
加贺香子 …………超完美的大小姐。不,大致是完美,基本上算完美……大概完美吧。
柳泽光央 …………万里的朋友。都叫他柳兄。
林田奈々 …………二年级的学姐。都叫她琳达。

冈千波 …………娇小有爱的森林女孩。
衣服型号是XS。
二次元君 …………对三次元绝望的男生。真名,姓佐藤。

NANA学姐…………神秘学姐(据本人所述,打扮并非cosplay)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11-10-1 00:20 编辑


序章

  林田家的长子,万里知道这位连名字也叫「阿尼」的人的存在,是在刚刚高中入学不久后的事。
  在和同班的林田同学,也就是琳达一起进入田径部的时候,
  「那个,其实是人家的老哥啦。」
  带着微妙厌恶表情指着的那边,就是阿尼。
  和田径部在同一个操场上活动着的足球部,那时是由阿尼无偿地担任着教练一职。
  既是万里他们所上高中的毕业生,也是足球部的OB的阿尼,当时是县内大学的三年级学生。虽说没有想到是琳达的亲生哥哥,但是万里在这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存在了。那个教练,打招呼的声音超大的,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身上穿着早已穿旧的运动服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早来到这个满是尘土的体育场,像是仁王一样等待着足球部的成员跑步来集合。
  「唔喔!」
  一个接一个的对着每一个人发出像是天帝在放出毁灭的雷击一般的声音。张大嘴巴仰起头,热情燃烧的眼神,双手啪啪的打着拍子。部员也忠实的大喊「啊哦!」来回应,然后慢慢的组成集团开始轻松的慢跑,这样基本上就是日常了。足球部成员的声音总是那么嘶哑,基本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有人(爱情派·主流)说他那个是在喊「My Boy!」,也有人(出声派)说那是在喊「My Ball!」,也有说(鬼教练派)那是在怒吼「快过来!」,也有说那(oi 摇滚派)只是为了提高气势在喊「哦!哦!」的。
  那肌肉组成的身体剪影,就像是一只大猩猩。体育系风格的坚实以及足球经验者特有的大脚,也就是阿尼那类人猿的感觉从全身散发出来。就算是客气话也不能称之为醒目的大猩猩类的长相,和那纤细的妹妹·琳达的印象完全就是相反,两个人长的一点都不像。
  终于阿尼注意到了看向自己的眼光,轻轻地向这边挥了挥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完全不在意别人眼光朝着这里咚地放出「唔哦!」大炮。
  但是琳达一点都不留情,满脸的「呜啊!好恶!」的神情。边说着「所以说很丢脸啦」边摇了摇扎成马尾的长发,用尽全力地看向一边。
  那没有回应的「唔哦!」炮。在操场上空虚地回响着。那像是手套一样大的手,还有渐渐消失的笑容,全部都寂寞的丧失了去处。
  万里觉得甚是尴尬,于是晚些慌张的接下了那个。飞身到阿尼面前,现学现卖的,像足球部那些人一样全力的喊道「啊哦!」
  听到了这一咆哮的阿尼,可想而知他会开怀大笑,是不太现实的。而是就像在森林里面找到一根香蕉的大猩猩一样在偷着乐。万里这时才知道,野生动物基本都是害怕孤独的。在自然界里面被群体孤立是致命的。
  从此以后,阿尼和万里成了见面就会互相大喊来代替打招呼的朋友,有时磅!的像是要把肩胛骨弄碎一般互相碰撞。而有时,「哦!?在干了!?」的用高兴的声音喊过来然后「什么啊?」就算这样子回问也却无回答,最后演变成连阿尼也把琳达喊作琳达了这种理解不能的情况。
  那样子的日子,直到阿尼决定工作辞去教练一职之前持续了两年。
  ——也仅仅是这样。
  说出来的话,也就这样子而已。
  「我绝对不会只会看着那么义气的阿尼被背叛!」
  那是成为高三学生以后,某一个夏日。
  万里对着身旁在蹲着的琳达,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带着义愤之类的感情,万里的声音有史以来如此高亢。就算是只有这样子的交情,万里也不会置之不顾。
  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的路上,有两个自以为变身侦探的小屁孩。
  身子躲在电线杆和树木之间,把快要高考的重要脑袋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琳达那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上,从太阳穴那不停的流着汗水。困惑地晃动着的眼神没有看向万里而是落在了脚边的影子上。嘴唇慢慢开始动起来。
  「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是先冷静点吧。」
  那算什么啊,万里口中粗暴的低声道。
  本来对自己说有重要的事要说,明明就是琳达。明明说了或许会要我帮忙的。
  那个人出轨了。背叛阿尼了。我,无法原谅。是刚才从琳达那颤抖着的口中传出。
  阿尼成为社会人后第一年就从琳达那听说他要结婚了,记得是在梅雨的季节吧。在淡色的紫阳花盛开的校园,雨水像是在描绘经脉一般在窗玻璃上流下,和琳达一起眺望远方的时候提起的。
  万里在那个时候是从心祝福阿尼的。阿尼看上的,能明白阿尼的好的人,一定是位非常棒的女性。结婚仪式在秋天,在那红叶最美的时候,想象着那一定会是非常美好的日子。在各色落叶飞舞的蓝天之下,一对幸福的年轻夫妇就此诞生。这样想着,就连那天因雨而生的寒意也能忘掉。
  但是在这个夏天,阿尼的未婚妻背叛了他。
  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景象被正去参加大型补习班模拟考试而到的不知名小镇的琳达偶然看到了。
  琳达说要去拍下作为证据的照片。面对着不可否认的证据,阿尼就可以在双方的亲朋好友面前,把所有的错都归罪到对方身上。还说要让她生不如死。分手那是当然的,还要让她付出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的分手费,还希望她这一辈子都要背着「不贞的女人」的骂名过着每天以泪洗面的孤独生活。甚至还想在她的头上刻上「淫」的字,这些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说真的,有点可怕,万里当时是这样子想的。
  明明那么生气,但是当和万里一起来到外遇地点的公寓前,明明已经用手机摄像头对准阿尼的婚约者和另外的男人手牵着手走进公寓的大门了,琳达突然回转身来。还是等等,不断重复着这句然后蹲在原地不动。
  而看到了外遇现场,热血冲上脑门的却是万里这边。这显然出轨的他们,肮脏的两人,被他们当成白痴一样耍的阿尼,越想就越抑制不了他心中的怒火。觉得他们很下流。这样子太可耻了。万里还在想着不如找个什么办法冲进去公寓里面,更确切的把他们搞外遇的证据拍下来。只拍到卑污的两人牵手走进公寓的照片,卑鄙一点的话还是可以找个借口来推脱掉。
  但是。
  「……我说,刚刚他们手牵手的照片,万里的手机也拍下来了吧?」
  「拍下来了。但是总觉得还是要拍点更具决定性的照片才行啊。」
  「能不能删掉?」
  呆然的像是傻瓜一样张大嘴,万里看着琳达的脸。像是要证明他没有听错一般,琳达打开自己的手机,
  「等等!?喂!?你在做什么啊!?」
  就连阻止也来不及,琳达把刚刚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拍到的照片删掉了。
  「对不起,我改变想法了。」
  总算抬起来的琳达的脸,苍白的就像是太阳光也能反射一般。
  「我会带上大人的面具。」
  万里一时间连反驳也做不到。
  就连在这几分钟之内琳达的心情到底有什么改变也完全抓不着头脑。完全理解不能,只是用冷淡的表情看回去。
  大人的面具是,啥?具体来说是什么东西?就连去询问这种事也没做到。
  这时两人耳中传来从公寓的铁制楼梯走下来的鞋跟发出的声音,万里和琳达一瞬停下了呼吸。阿尼的未婚妻一个人从公寓里面走出来。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伴随着唰啦的钥匙声音。用眼睛制止了万里用吐气问出来的怎么办,琳达站了起来。
  「我去找她说。」
  在这里等我。
  「诶!?说,说什么!?」
  「去跟她说不要再这样子了。」
  「这样子,那……淫字怎么办?」
  没有回答。琳达一个人小跑跑进公寓前的停车场里。正准备坐进银色北斗星里面的未婚妻,应该是注意到了慢慢走近的琳达。就这样子面无表情地在原地凝固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是哪里的感情机制开始工作,突然夸张地笑起来说道「啊咧!?诶嘿嘿!」。但是琳达说了「我想有些事情要在车里面单独聊一下」以后,突然露出害怕的神情,「诶,不对不对,不是啊,现在不方便啦。」边说着边跑回公寓。如果不是万里挡住她的去路的话,这个人说不定会就这样逃掉了吧。
  带着很大的手提包,头戴茶色的羊毛帽,手戴着为了防紫外线的架势用手套,这个女人看起来非常普通。
  万里看到她和琳达一起走进车里以后就开始哭了起来。像是很可怜一般用柔弱的双手扶着坐在副驾驶席的琳达的肩膀,全身倾倒脸靠上去,死命的像是在说着些什么。
  万里背对着那个模样一屁股坐在车的前盖上。几乎被那像是被烧红的铁板一般的热度烫的弹起来,但是还是忍住,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
  在公寓的二楼,到刚刚为止还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开始晃动,然后发现在几公分的中间有一个男的在偷偷看着这里。
  那是刚刚才见过的出轨对象吧。万里只能看到从缝隙间露出的眼睛所以不知道他的表情。
  总觉得,很可怕。
  而且车里面的女人也很可怕。虽然说现在在哭得稀里哗啦的,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理性崩溃人格会突然改变。琳达,还有自己会被怎么样也不知道。如果是能毫不在意的做出这种事的人的话,一般人的常识对他应该没有用吧。
  承受着这种恐怖,万里还是拼命地做出威严的样子,坐在滚烫的车头盖上。故意用大动作翘起二郎腿,不断摇动着,脸歪向一边,眯起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更大,更强,更凶狠。
  就算是这样子也好,自己是琳达的保镖。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才行。所以就算心里面很害怕,万里也拼命地装出凶狠的样子。
  万里心想,既然这样子就好好的责骂一番吧,好好地骂一下这个女人,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你最下流了,去死吧,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觉悟吧,然后边骂边帮她做个淫字的刺青作为惩罚。
  但是和万里的想法相反,从琳达口中传来的声音非常冷静。
  如果说还想结婚还想继续走下去的话那就不要再这样子了。我会把这件事忘掉的。所以拜托别在这样子了。
  阿尼的未婚妻只会重复着哭泣和点头这两个动作,
  「等冷静下来再开车吧。小心不要出事故了。」
  最后还像这样子在关心她。
  从车里走下来的琳达大踏步的离开。万里用半分强硬的力气抱住她的肩膀。就这样子像是恋人一般一起走了起来。
  「绝对不要回头看啊。……那个男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着这里了。」
  「……不是吧?好可怕……」
  琳达不知道为什么发出「呼呼呼」的轻笑声。
  抱着的肩膀在颤抖。
  因为过于努力而显得苍白的琳达的脸,就和中学时见过的美术书里面看过的画——应该是叫,狂女法娜。那完全坏掉的,用虚无的眼神看向周围的女性。因为有过一阵子很喜欢扮成那个所以有印象。万里觉得现在的琳达就和那个一模一样。
  就在差不多离开停车场的时候,万里偷偷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背后。阿尼的未婚妻依然在车里面哭着,从窗里面看着下面的那个男人也不见了。就算这样子还是很恐怖,所以万里在转过两个拐角之前依然抱着琳达的肩膀。
  沉默不语,两人走在夕阳映照的街道上。
  想要尽可能的离开现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琳达应该也是同一个想法吧。所以只是哒哒的,头也不回的,往前移动着双脚。
  脚底的柏油在不断放出热气,秋蝉在远方的山中悲鸣。比起那像是干燥器吹出的让人呼吸困难的热风,或许是因为太阳已西斜吧,现在稍微也有点凉爽的感觉。在微温的空气中混杂着青青夏草的香味。
  两人还是一语不发的走进便利店,买了饮料,在停车场车位器上弯下腰。
  润湿干的要冒烟的喉咙,然后就这样全身无力坐了下来,琳达终于开口道。
  「……我告诉她不会再这样了。然后她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么。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指责,万里只是看着琳达的脸。琳达清了清喉咙又喝了一口碳酸饮料,然后两手玩着瓶里面的咻咻冒出的气泡。
  「……比起破坏一切要好。只要我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让这件事过去的话,就能和以前一样了。会变成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说着像是借口一般的话。
  咕,咕地喝着冰冷的乌龙茶,万里终于也发出了声音。
  「那么做,就是对的吗?」
  在橙色的夕阳中,因为太过耀眼所以眯起眼睛的琳达看着瓶里的气泡。斜挂着的体育背包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般滑到地面。不知道。这样子回答道,然后把宝特瓶放在脚边,把下颚放在竖起来的膝盖上。
  「……但是啊,但是,我不想伤害到阿尼啊。在那里,就在可以把一切结束掉的时候,然后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很害怕看到阿尼伤心地表情。」
  「这么做就是为了阿尼了吗!?」
  像是要把宝特瓶弄瘪一样紧紧握住,万里看着自己的鞋尖喊了出来。
  「你觉得就这样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就是为了阿尼好吗!?接下来,一直这样子哦!?会变成家人的啊!?而且应该也会有小孩子的啊!?会把那个人当成嫂子,是自己的嫂子吗!?如果你家的父母看到的话,」
  「别说了!」
  琳达大喊一声,然后把脸埋在双腿之间。两手抓着耳边的头发,然后就这样抱着头。就和飞机事故时的指示一般,像是为了缓解冲击的姿势。那是为了从空中掉下来,不得已要装上地面时,为了活下去而保护自己的姿势。
  「刚刚,像你说的话,全部都是对的啦!我知道!我可能是做错了啊!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啊!都已经这样了!」
  像是在否定什么一般琳达摇动着全身,手指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而……而且,就算不那么大声说也可以吧……!」
  的确,就算责备琳达也没有用。
  恢复自我,万里舔了舔嘴唇,然后再喝了一口乌龙茶。要说没有用,不如说是没有这个权利吧。琳达只是做出了决定,然后实行而已。然后那个结果,万里没有背负的责任,更没有可以说三道四的权利。
  突然想到。——所谓的带上大人的面具,也就是指像这样子的吧。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就这样同意了,然后住口。
  但是如果说有着面具的话,那么就说明在那个面具的下面隐藏着真正的面貌。刻上刺青吧!说着这种话的面貌,琳达到最后还是要带着假面下的真实面貌吧。决心不让任何人看到的那个面貌。
  「……对不起,我说太过了。」



  琳达说不定是在哭吧。那只有她一个人所背负着的罪,现在正在鞭打着她的内心吧。琳达,的再喊了一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但是就算这样子琳达也没有动。只是用像是在呻吟蚊子一般的声音回答道。
  「真的……变得很不得了呢。接下来一直,我,可以忍耐下去吗?阿尼会像这样子一直被欺骗着活下去。然后我也是骗子的一伙。变成了加害者啊。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很糟吧。做错了吧,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
  万里深吸一口气,看着琳达那紧张的脖子说道。
  「……我,那个……全部都看见了。所以,琳达不用一个人独自痛苦。虽然可能很不可靠,虽然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但是有我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都看到了。都好好的看到了。琳达是怀着什么心情这样子做的也好,在后悔着什么也好,搞错了什么也好,承担着什么也好。就算不能分担也好。
  「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永远陪在你身边。
  就在低声说完这些的下一个瞬间,琳达的手伸向万里抱着的塑料袋。抢了过来,然后把头伸进装着脏的衬衫的袋子里面,
  「啊~~~~~~~~~~~~~~~~~~~~~~~~~~~~!」
  琳达大喊了出来。
  全力地用女高音,连身体也震动起来的尖叫。那件被万里的汗水和尘埃弄脏的衬衫把声音隔住了。
  没关系,万里注视着。
  做什么也没关系。
  喊出来也好。哭出来也好。琳达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这里。在这里,看着一切,听着一切,承受着一切,要记住。万里再深吸一口气,然后挤出声音来。
  「我在琳达想要大喊的时候,想要哭的时候,绝对会在你身边。分担着同样的心情,在一起。就算你会觉得麻烦也好,不管你在哪里,我也绝对会找到你。」
  「……要怎么样嘛?」
  「要怎么样……那当然是拼尽全力的啦。为了琳达的声音,我会一直聆听。不管是下雨还是挂风,不管是花谢还是只有影子……各种的,不管任何情形,我也会去寻找琳达的声音。我和你约好绝对会这样子做。」
  不是一个人。就算没有别人知道你隐藏起来的伤心、困惑、过错。但是还有我。还有我知道。就这样子,万里打心里这样想。
  万里的手偶然碰到了琳达那无力下垂着的小指。虽然没有握住,但是万里只是静静地用手指碰着。
  看来自己真的是喜欢琳达啊。
  那炙热的自觉像是从胸口急剧渗透出来一般。
  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不止是这样,还想分担更多的东西。这种愿望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了。一直碰着琳达的指尖。像是稍微被察觉到了,稍微动一下以后,一切的一切都会被破坏掉一般。就连呼吸也觉得可怕。
  「……真的?」
  像是被碰到的地方就是心脏一般。炙热的疼痛着,脉搏痛苦的跳动着。
  真的?真的?真的?琳达的声音不断回响,不知不觉发出颤抖着的吐息。
  「……我能相信万里吗?」
  琳达抬起头。不敢看着她的脸,也不敢发出声音,万里只是使劲点了点头。说实话,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确保一下如果见势不妙还能变成『普通的朋友』的余地——像这种安全的退避通路。
  有看着她的话就好了,就用话语说出来就好了,没有考虑安全那该有多好。
  看着她的眼睛,好好的回答就好了。如果当时有这样子做的话,以后的展开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吧。
  但是万里会这种想法,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从手够不到的时候起。连阿尼的事情也记不得的时候起,还有两人看到的紫阳花的由青变紫,还有那让人呼吸困难的仲夏的气息,梦中见到的秋色天空的美丽,全都忘记的那个时侯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分隔遥远无法补救了。


第一章

  多田万里正向加贺一家的双亲鞠躬。
  而我……正感到吃不消。
  作为死去的亡灵的我,居然能被一个活着的普通人弄到彻头彻尾的受不了的。加贺香子,这个女人。或许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家伙呢。
  即便如此今晚逮捕剧还是真的值得一看——这样的幽灵面孔完全显现出来,事不关己模式全开甚至觉得非常有趣,可是这数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没有关系的。
  距离现在大概两个小时前。
  她身为未成年人却喝了酒,最后还强抢了别人的自行车,于是因为这样过于糟糕的犯罪行为,被请进了警察局的一个房间里。万里也一起过去了。于是必然的,作为万里守护灵状态的本人也在一起了。
  和跟着数名女警的加贺香子分开了,和万里一起在无机质的荧光灯下很不爽地往前走着,进到一间有着小型沙发的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不是「供犯人使用」的,进出的门就那样敞开在那儿,即便在半夜都有忙碌的人来来往往,是个近乎嘈杂的办公室样子的,像商谈地点一样的房间。
  被人要求在这里等待了一会儿。不,是相当久。
  变成像画中出现一般的战战兢兢地东张西望,怯懦者的化身一样的万里,直到茶被端了上来才不由地正要松口气时,这时,陆陆续续地,穿着随便的夹克款式,留着男式波浪烫发,腰间别着无线电接收机的健壮大叔们就「哎—呀哎呀」零零散散地出现了,把纸递了过来要他「准确地填写」,把名字和住址写下。这可不是能松口气的场合,于是再次哆哆嗦嗦地发起抖来,怯懦者模式再开。
  这也是当然的吧。即便是我也会害怕。在害怕着。这个签了名的档案是终身保存的吧,之类的啊。找工作的时候,这个会不会有影响的啊,之类的。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不吉利的来电的声音在楼层中响起了。
  请问,用这样细微的声音,万里开了口。脸上微微露出了低三下四的笑容。
  「她,被逮捕了吗……?说,说,说起来,那个,原因是在于我……应,应该是……」
  对面的沙发上谁也没坐,大叔——正值壮年的警官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稍稍弯着腰的万里的脸。万里拼命地把能说的东西全都老实地说了出来。
  两个人是大学里的同年级的同学,明明是未成年人却不由得喝了酒。正在深刻的反省中。自己也出于记忆丧失这种麻烦的状况中,每天都积累着压力。大概是喝了酒的影响吧,就冲动性的突然跑到危险的车道上去了。加贺香子为了在事故发生前确保安全,拼命地追着自己。可是用她的脚追不上,就打算暂时借用自行车一下就借走了自行车。结果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给自行车的所有者也好,社会也好,都增添了极大的麻烦。
  「……实在是……非常抱歉……!」
  在坐着的沙发上往前倾倒,万里拼命地低下头。去当时喝酒的店里询问详细情况的话,可能会很糟糕吧……当然谁也没有察觉到在万里身旁干着急的我。未成年饮酒的责任,说不定会追究到社团都有可能。
  哼~嗯,发出这样一声看不出感情,可是很异样地响亮的声音,一个警官点了头。
  被要求在新的格式纸上写下静冈老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父母的手机号码,经常就诊的医院名称,握着圆珠笔的万里的手头很不像样地颤抖着。冷静点儿,把手按在纸边的我的手也动摇地变冷起来。这具肉体要是有实体的话,一定会手心直冒汗吧。拿着那张纸,警官们倒房间的外面去了。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察到维持着开放状态的门的对面有两个人影快步横穿而过。听到脚步声的我和万里都抬起了头,但是那个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说香子怎么怎么样,混账东西之类的话。那是加贺家的父母吧。
  这个时候一个警官走过来说道「多田慢里,不,万里。现在你的父母正往这里赶来。」——真的假的!?这样叫喊的,是我。肉体那边的万里,无言地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后,用两只手捂住了脸。坐在沙发上的屁股拖拉着往前方滑,最后几乎变成了跪在铺有地毯的地板上的姿势。
  连父母,都被叫了过来……。
  是坐车吗。还是坐新干线。不,那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了,无论是哪个……啊啊,啊啊啊。都在想些什么啊。
  发生了那样的事故,濒临死亡(虽说实际上也算是死了),让父母担心地不得了,即便如此还是信任着而送到了东京去的儿子,现在却被警察逮捕了的如今现状。
  要不孝敬父母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啊,多田万里。话说回来,这也是我啊。
  可是离那个通知才过了短短数分钟,同一个警官再次走过来,
  「你的父母,现在已经回去了。」
  「……」
  这回,万里真的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由于她父母的出面而急转直下,加贺香子被决定释放了。于是与之相关的万里也没有追究责任,就这样赶快回家吧,到成人为止不要再喝酒了哦,被这样告知道。
  一打听,据说是向作为受害人的高中生提及了赔偿内容时对方做出了「做最大限度的宽大处分」的热烈要求。再加上朋友,也就是万里的记忆丧失这样的特殊情况的证据也取得了,那也似乎被着重考虑了。加贺香子本人也在深刻反省中。
  而且比什么都重要的是,她的父母是这片地区深受信赖的医生。同样作为绅士会的主要成员长年为社会做着贡献,他们也保证了今后要对女儿的行为严加看管。
  这样的事情,只是严重警告这么轻的处分就奇迹般的了事了。
  跟在警官们的后面出到前厅,加贺一家全部都在那里。万里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我从后面撞到万里的背上。好痛啊,即便试着对着他的后脑勺说话,也当然还是没有回答。
  真是非常抱歉,女儿给您添麻烦了,这样说着用近乎站位体前屈的角度反复地鞠躬的加贺的父母,乍看之下与自家的父母相比似乎要老了不少,可是却穿着非常有品味的衣服。而自家这边的普通的大叔、阿姨——譬如多田胜弘酱和美惠子酱——和他们相比是界限分明的社会阶层,这一点无论在谁眼中,即便是幽灵的眼中也是一目了然的。
  然后加贺香子就在这两个人的后面。
  沮丧地垂着头,连裤袜破了一个洞的膝盖处涂上了应急处理的橡皮膏。鲜花花纹的薄纱的迷你连衣裙染黑了,雪白的胳膊肘上还有从垂下的长发的间隙中看到的侧脸脸蛋上也敷上了橡皮膏。把高跟鞋用皮带吊着拿在手上,脚下穿着拖鞋。因为没有鞋跟,所以身高也变矮了,她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
  「加贺小姐!没事吧!?」
  万里情不自禁地向她搭话了。
  那个瞬间。
  摁咔,发出这样不懂风趣的声音,前厅的自动门打开了,夜晚的风强劲地刮了进来。回过头来的香子的长发,像GAL的西洋音乐PV似的噗地猛烈地飘了起来。而从这时开始简直就像放慢动作一样。
  看到了万里,粗野地把蓬乱的头发甩了两次、三次,摆出一个自以为很标致的姿势——像是看着远方一样眯着眼睛樱唇半启,一边用一只手把蓬乱地散在眼前的头发轻轻地按住,一边用门牙轻轻地咬着小拇指,扭着如同母豹一般柔软的腰,另一只手叉在腰上,然后,
  「My Boyfriend……」
  她喃喃细语着。卷着舌头。很陶醉的样子。
  噗!地口水飞沫夸张地四溅,万里喷了出来,我也脱力地从膝盖开始崩塌了,加贺家的母亲从背后像缰绳一样狠狠地扯住了绑在她连衣裙上的腰带部分。
  因为想接近万里而开始前进的身体被拉了回去而发出了一声「咕诶」的呻吟,但是加贺香子并没有动摇。
  再次摆头……倾斜45度。边把头发梳起来而露了一下洁白的牙齿。歪着扭曲的身体,湿润的眼睛闪闪发光的她说道。
  「总觉得我们,已经是整个家族的来往了,没有这种感觉吗?」
  警官没有阻止是拳头是因其速度过快,或者说是即时的判断。加贺家父亲的右手拳头,以涩口的角度陷进色情痴呆的女儿的后脑勺。嘭!地响起的头盖骨的声音让万里不由得往后退,我也藏在了万里的背后,但是说到加贺香子,则在轻轻地说着「咯吱咯吱,连蚊子都停下来了吗?」那类的,不,「说起来,这些家伙还在啊?」之类的,突然回头看着父母。
  「听我说啊,爸爸,妈妈。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多田万里君。是个很棒的人吧?」
  她又很开心地指示着万里给父母看了。
  那个瞬间,加贺家的父母露出脱力到不行的样子。甚至就那样魂魄脱力成为我所在的世界的居民都不奇怪,沮丧地垂下肩膀无言地看着废柴女儿。
  然后万里,
  「……」
  疲惫不堪地,向她父母深深地鞠躬已经是极限了。
  因为过多地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已经是满身疮痍了。连开口说话都已经做不到了。
  然后,我也是大为吃不消。
  这不就变成了在和一个很不得了的女子在交往的情况了吗。
  曾经是我的东西的生命的,现在的多田万里的,这个是女朋友。是恋人。是不久之前,混杂着眼泪,相互倾诉满溢的思念,相互发誓开始正式男女交往的对象。
  总之今天晚上先开车送到公寓,对于这样对万里说的加贺家父母的好意当然不能接受,挺着几乎像虾一样往前倾的腰,几乎是逃走一般的万里独自一人走向了车站。
  在临到末班电车之际,非常拥挤的车内被醉汉们推挤着,万里只顾闭着眼睛,忍耐着拥挤和摇晃,用力地撑着双脚。
  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重复了几千回,几万回的叙述感谢又继续重复着,我也在万里的后背同样挤到一塌糊涂。
  当然,至今为止最大的「没想到」是我的死去。
  高中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从桥上掉下去的事故,我的灵魂却因这个冲击而从肉体扔了出来。迄今为止的十八年间作为多田万里活着的这个肉体,已经回不去了,空出来的躯壳被诊断为「记忆丧失」,开始步入新的人生。然而,我成为了死者。作为漂浮的灵魂姑且还是没有消失,陪伴在一直这样活着的万里的身旁。
  活着的万里无论和怎样厉害的家伙交往,我都不能提任何意见。
  手机震动了。受到邮件了。顾虑重重的动起手臂,勉强打开了手机一确认,是母亲发过来的。是之前在站台的电话的后续内容,「在吉田的高速公路入口之前折回了,已经回到家了」。没有用手机回复,万里就这样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抱歉让您担心了,在等待电车期间打过去的电话的另一边,母亲的声音疲惫不堪。我自以为在你身上已经投进了一生分量的担心了,被她这样说了。
  没有回复的邮件,还有其他的两封。发出人,两封都是林田奈奈。
  琳达。
  ——琳达。
  万里看着窗外的风景。透过人头之前的缝隙,可以看到东京漆黑的夜晚。映在玻璃上的万里的脸当然只有一张。
  年轻的、疲劳的男子的脸。不肖的儿子。死而复生的,多田万里。看着看着,万里的眼神稍微变得温柔了一点。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缩起嘴唇正要笑出来,可是忧虑的影子马上掠过他的脸。笑容轻轻地解开消失了。目光变得忧郁而又模糊,看着映在玻璃上自己的眼神就想看着别人一样困惑和动摇。
  想到了新的恋人,还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情况,马上就要输给疲劳和混乱吧。
  万里把这个我当成某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样——对万里的生存感到怨恨,要把他拖入死亡的世界的恶灵一样吧。
  一边看着越过黑色的玻璃回顾着这边的自己的脸,我在万里的耳边轻轻地叙述着。
  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呀。
  事情变成这样我都已经放弃了。希望你去死什么的,绝对没有呀。不可能想追赶你,要把你逼上绝路的。
  当然,我成为了「过去的亡灵」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我也不是有理由的留下来的。我在追逼着你,你会这么想,是因为这种状况下的压力,以及「这样的自己在以后的道路上不可能一直过上健全的生活」这样的,可以说是负面压力的缘故吧。那些都是精神疲劳显示出来的,没有实体的幻想,如此而已。那些只是不太好的一场梦而已。
  但是,我,只是能在这里而已。因为不能消失,所以只能存在。只是如此而已,真的。
  
  ***
  
  「罗·密·欧·大·人」
  谬的一声,纯白的东西从视野的一角伸过来。
  「朱丽叶,登场了哦」
  「……吓……」
  突然挽住了万里的左手。然后就维持这个样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在做恶作剧把捣出来的年糕贴了过来呢!」
  「人家可不是年糕呢。」
  是我哦,It's me。
  「既是朱丽叶,也是你的女朋友的,香子哦!」
  她翻着眼珠笑容满面。
  香子用被错看成年糕的白嫩的手维持着紧紧搂着万里手腕的姿势,两眼亮晶晶地闪烁着光芒。
  「早上好,多田君」
  「早」
  把声音吞了回去难为情地笑了,呢嘻~~~~……这回是万里变成了年糕。整个脸完全变得软绵绵地笑着就那样黏糊糊地溶化起来,香子也以同样的柔软度笑了。两个人宛如相互注视着的年糕和年糕。
  「……早上好。加贺小姐。」
  早上好,香子再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早上好,然后万里又再说了一百年。唔呼呼,唔呼呼,唔呼呼呼呼呼,两个人在这样子继续。
  对。
  现在,那个夜晚已经天亮了。两个人成为了正式开始交往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在社会上应该可以用被称为「一对情侣(Couple)」的单位计算的存在。
  相互手和手相连,如果需要的话都想在这个地方咕噜咕噜地转起来了。即便不这样做,整个世界都已经化作了属于两个人的舞台。
  这些拥挤的人群成了管弦乐队,那个荧光灯成了聚光灯。人潮是祝福的盛装游行,检票的合成音是天使吹奏的喇叭的乐曲。相对而视的眼和眼,互相握紧的手和手,透过衣服传过来的温暖,永远的片刻……在鼻尖散发着浓厚的香味的蔷薇的淡香水,娇嫩嫩的几乎要滴下来了,万里的腰变得软绵绵的。一大早,就已然变得如此迅速。
  在处于热恋的女王陛下的完美的美貌前,可以的话就这样倒下也好,但是,早上,过了八点半的最靠近大学的车站的检票口既是新的一对情侣的亮相舞台,同时也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时刻。
  在人们来来往往而非常杂乱无章的狭小空间中,在通道里黏糊糊地站在一起对视的两块年糕之类的,再也没有比这更招人厌烦的了。这里是老人的喉咙的话,喇叭的天使就不是爱的天使,只不过是突然的「死期」而已了。转瞬间人流中揪出现了滞留现象。
  「啊,抱歉!好痛!抱歉!」
  杀气腾腾的人们的包和肘击大部分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万里的屁股和后背上。接着脚被拖着的行李箱轧过,甚至有人咂嘴,别碍事啊之类的。万里一边全方位道歉,一边慌忙地背朝后仰踮起脚,为了不妨碍人群的流动而徒劳地扭曲着身体。
  另一边香子则呜呼!地保持着自以为不错的表情,
  「为了来说声早上好,我在这里等了三十分钟哦?」
  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万里衬衫的袖口,稍稍歪了歪头。就像闹着要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可爱的眨着大大的眼睛。
  「居然三十分钟?在这样的地方等?明明给我邮件就好了的啊。」
  「想表现爱情啦。你瞧,那个……像那个一样的……,毛茸茸的……」
  「毛茸茸?」
  「等理查·基尔*等到累死的那个……」(注*:理查·基尔,著名电影演员,曾出演了著名电影《忠犬八公》)
  那个哦那个,香子轻轻地握着双手,举到面前一下子并在一起,伸出舌头「嘿,嘿,嘿,嘿」地做出抬头的姿势给万里看。
  「诶,诶,诶?狗,狗?」
  「对,就是狗!不是在涉谷嘛,那只狗……」
  「诶……?难道说,是在说八公吗?」
  「是啊,好厉害多田君!果然我们是心灵相通的呢!」
  看着汪!地独自兴奋起来的忠犬香子,可是万里的脑海中疑问号在激烈地乱舞着。不懂为什么八公,不,狗会在这情形被提及啊。不不,等下等下,在这之前,
  「等待理查·基尔……是什么啊?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哈哈。」
  香子用食指砰地轻轻地戳了一下万里的胸部。我都知道哦,这样窃笑着。
  「多田君现在脑中在想象的,是西乡先生的狗*吧!」(注*:八公的铜像是在涩谷站口,而西乡先生和他的狗在上野恩賜公園里。这两只狗当然不是一回事……)
  没有那回事啊,连说这句话的时间都没给,
  「那个啊,上·野。并不是等谁而死的。多半是这样吧。对了,下次去看看吧!看西乡先生,到上野公园啊,不忍池之类的地方溜达溜达,在美术馆附近散步。动物园还是先留在其他的时间吧。熊猫也算了吧。但是绝对会成为很开心的约会的!嗯,那一带,露天住宿的大家是有点稀稀落落,不过这又是风景的一部分吧?」
  「说到上野的话我……啊,呜哇哇……!」
  连续不断地,被对面杀气腾腾的工薪阶层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万里蹬空了。
  下一班的电车出了站台,从检票口更多的人群挤在一起向这边压了过来。万里和香子站着不动的附近是通向换乘入口的Y字通道的正中间,的确似乎不能再在这里悠然自得的站着说话。
  「总而言之先走吧!前进吧!会碍着别人的……呜哇,踩到脚了,不好意思!」
  先行动起来走了起来,正要很绅士地握起香子的手。可是,因为狭窄的通道很拥挤,马上跟香子间就被人流给隔开了。
  没办法只好先前进,在脱出了车站里的地方稍等片刻。香子稍微迟了一点才从人群中滚出来。
  「呼呜……总觉得今天比起平时,是不是更拥挤啊?」
  梳起稍微有点乱的头发。
  「地铁好像延迟了,大概是那个原因吧。」
  万里正要若无其事地握起香子的那只手时,
  「哎呀,是这样啊。」
  没有觉察到的香子把手伸进包里翻起行李。没关系的,没少东西,似乎是确认了钱包所在地。然后发觉了万里伸出来的一只手,
  「诶?」
  什么?没什么?这只手只是想搔搔头而已——不自然的场合格外地感觉害羞,万里搔起头里蒙混过去了。
  明明刚才还那么自然地牵着手,于是想再次这么做的时候却失败了这是为什么。那个一塌糊涂的拥挤,实际上感觉良好地发挥了作用吧。这样的话,等下次在高峰时期顺利的牵着手的时候,还是保持那个样子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为好。
  牵着手上学姑且还是放弃了,万里和香子肩并肩地在人行横道前停住了脚步。香子稍微有点晕眩的样子眯起了眼睛,说着「差不多要遮阳伞了吧」一边把白嫩的手举到头上遮阳。颜色魅力的石戒指在纤细的手指上闪闪发光。
  今天的天气是有点发白的阴天,万里对着那样的香子说着「太夸张了吧!」笑着看着她。不,会晒黑的,绝对会晒黑的,说起来我们现在就在被晒,香子这样说着,一边维持着把手举到头上的姿势,一边顽固地持续横向摇着头。
  根据电视里的天气预报的话,冲绳周边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吹向东京都中心地区的风今天也微妙地有点温暖。气温之后也是随之上升的样子,但是感觉湿度还更高。穿着长袖衬衫的万里的皮肤上,潮湿的空气也是黏黏糊糊不温不热的。
  趁着信号灯变成绿色,穿着高跟鞋优雅地过马路,香子稍微有点顽皮地凑过去看着万里的脸。
  「明天到多田君的公寓前面埋伏好了。带上太阳伞和SPF50+++*而且完全防紫外线的那种。」(注*:SPF50+++是防晒乳)
  「请便请便。说起来,不用等我不也好吗。一起去学校的话,好好地找个中间地点的,安静的地方会合吧。啊,不对,果然还是找个不安静的地方为好吧。人群挤到死,心神不定的地方吧。」
  「可是,我就是愿意嘛。」
  进到狭窄的道路的护栏内侧,纵向排成一列走。
  一边若无其事地在资格考试预备校的墙面玻璃前面检查了一下全身的仪容,万里嗬地回过头转向紧跟在后面一点的香子的洁白的美貌。的确是跟踪狂的气质。加贺小姐啊。天生喜欢那种隐秘工作活动呢。正要这样说服自己时,
  「……多田君啊。」
  意想不到的甜美语言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我喜欢。多田君。
  「所以,不能中途会合。即便一秒钟也好,一米也好,我都不想浪费。从多田君一天中最初的一步,最初的一秒开始,我想一直在一起。」
  香子赶过了万里,踏着高跟鞋走到了前面。然后回过头来,有点得意的样子歪歪头露出了「怎么了?快点走啊?」
  以为能萌爆我么……还差的远呢……打算全力忍耐住,但还是脸颊发热。脸的松动是无法制御,万里笑了。已经不是嬉皮笑脸啊,色迷迷啊,年糕化这样的等级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腹底发出了声音,激烈的大笑。高声笑。连握着的拳头都哆嗦震动起来。连脚都轻轻地掂了起来。
  对于一大早就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全力地像仁王像一样站在那里做腹式呼吸,表情怪异的大笑的学生,在街道上忙碌地来来往往的人们全力地为了不被牵连而大幅度的绕开了走。
  反正总有一天会把这个当成很普通的一件事而习惯的吧?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自己这样的现实。至少现在的自己,还远未完全习惯。简直难以相信香子和自己正在交往。太高兴了,太开心了,所以不得不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香子也是笑容满面,等待着持续着全力大笑的万里恢复清醒。在万里的眼中看来,她散发着任何人都没有的光辉。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喜欢上自己,再一次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加贺香子是完美的。上帝选出了她的灵魂,特别精心地,创造出了简直是完美的身体。
  看啊。那幅轮廓清晰、光洁可爱的面庞。
  很有女人味的圆形曲线后仰站立着,优雅的体型。柔软的手脚。苗条的身材。隐约看出柔和地贴身的肌肉。
  保养地非常洁净的牛奶色肌肤和,像是能把看见的东西全部烧尽的炽热目光,深红蔷薇色的鲜艳口红,这些的对照决定性地神奇地构造出了她的美貌。
  然后,身上穿的是麻布和丝绸的长袖羊毛衫,强调着体型的紧身短裤,很有艺术品气息的高跟凉鞋。挂在肩上的挎包,大概是随身六法*的原因,黑牛皮被压得扁扁的。(注*:法律院系学生必备的小册子,包含了日本法律体系最基本的6个法。)
  深褐色的头发今天也夺目的层层卷曲着,鲜艳的碧绿的丝绸头巾作为发带一直垂到背后的单板,这副打扮充满了「完全是加贺香子」的感觉。最近,大学里的女生们一致地都围着发带头巾,是受到香子的影响吧,万里这样想着。也许单单只是在大街小巷里流行而已,不过至少在万里他们的大学里,最初将那种造型发扬光大的是香子。
  对。她无论哪里都是完美的。大家都认识她。谁都在看她。
  与生俱来的出类拔萃的姿容,又有自己的品味,在时间和工夫和金钱都毫不吝惜地更加拼命地磨练自己才终于到达完美无缺的美丽的境地,有香子在。花工夫也好,金钱也好,时间也好,在这些方面,香子全都处于特别受优待的位置。呀,说到被优待,还有一项——无论做了多么糟糕的事情,都会被上流社会的屏障所保护,不会受伤害。
  另一方面,要说万里的话。
  不由得,停住了笑容。漫不经心地俯视着自己的身体。连在墙面上的玻璃再次确认都不用,这有点俗气的身体。
  除了旧丁尼布以外,全身穿着优衣库,背着斜挎包,脚上踹着开口笑。去高圆寺找个性装,在下北泽得瑟,于原宿被藐视,只好用无印……自己也觉得把典型的凡人的世界观发挥到了极致。平平淡淡地穿着大量生产的产品,无论在哪里都很随便的家伙。在上帝转包的转包的转包的转包的工厂里,裸着上半身的大叔一边把烟伸进脱落的门牙的空洞里左顾右看,一边啪啪地压着模型造出来的男人。这就是,多田万里。
  “这样的自己,做她的男朋友真的好吗?”这样的问题也不是没想到。或者说是,绝对会这么想。门当户对的我们!之类的压根没想过。
  虽然如此。
  「……我,能和加贺小姐交往,真的很高兴……」
  这就是现实。
  自己真的在和香子交往。不由自主地感慨地,像仔细品味着高兴一样碎碎念起来。
  「哎呀,多田君真是的……」
  香子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回头看着万里,突然像要哭出来一样,低下了眉头。万里提心吊胆地伸出手,试着轻轻地碰了她的肩膀。只是做了那样的动作,香子的瞳孔就更加湿润地放出像宝石一样强烈的光辉。
  「……我才是应该每天早上去接加贺小姐呢。即便一秒也不想浪费,这句话不是我的台词吗。绕远路之类的完全绰绰有余的。最近的车站在哪里?能和加贺小姐在一起的话,埋伏也好,跟踪也好,无论什么我都做。」
  可是,
  「啊,那个」
  突然像松本清张一样撅起下嘴唇,露出微妙的表情,香子别开了身子。迅速地回转脚跟往回走,先想着校园里走去。
  「突然怎么了?」
  「那个,很难以启齿呢。」
  她很尴尬地微微扭过头来。
  「来我家这边,是NG……」
  哦。呜呼。
  她露出很不自然地的谄笑。等下,万里追了上去。
  「诶,NG!?那是啥,也就是说自己跟踪就行,被我做这种事情就不行!?太任性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是那样子,那个,不想被我父母看到我们在一起的,差不多是这样……」
  「不想,被看见!?」
  快步地紧追在打算含糊其辞地支吾搪塞过去的香子后面,「哈……」,万里马上想到了原因。心不稳地激烈跳动着,掩住了嘴角。
  这就是所谓的门第不同的那个原因吧。我家的香子和像你这样的二百五是不相称的!这之类的事态发生了吧。自行车偷盗事件说起来原本自己就是导火索,而且还是记忆丧失的人,不能让她跟那样来历不明的男人交往,她被这样说了吧。
  「呜哇……真的假的!?和我交往的事情遭到反对了吗!?不要啊!我,是人畜无害的男人啊!请向你父母说几句好话啊!不要啊因为父母反对而不能交往什么的我绝对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
  好不容易抓到手上的幸福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溜走了啊——!这个决心,让本来就很阴郁的万里变得更加郁闷的男人。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配合着把前倾的上半身激烈地摇晃起来,就那样配合着节奏挺起胸膛飞快地向香子直冲上去。一边若无其事地用手防御避开了,香子却很那为情向着他的用手指着自己。
  「请冷静下来吧,多田君,驾驾!这里别人的耳目众多呢。而且相反哦,相反。是我,有害。」
  相反……?万里歪起了头,对着这样的他,香子大大的点了点头。
  「对。不许接近多田君——之类的。被像我这样古怪的人缠上的话,多田君的人生就会被扰乱的——之类的。新的目标吗!——之类的。」
  「旧的目标……是柳兄?」
  急速地,大幅度的转了的瞳孔,是肯定的信号吧。
  「这回甚至给多田君都添了麻烦,被他们这样说了呢。说起来,昨天那件事之后呢,很!可!怕!地!被训斥了……都到了流出鼻血的地步了……唉,虽说没有真出来呢。」
  哎呀,地闭口不言的万里面前,香子再次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肩膀。
  「在父母之间,最后,在想把我关进禁闭室这种事情上达成了意见一致。」
  「哈?加贺小姐家有禁闭室?只是有毒蛇出没都还不够?哇哦,还真厉害呢,东京的神秘地带……」
  「不是啊,我说真的。所以这样做就能维持自由之身了吧。但是,母亲偶尔把目光放到地板下面收纳的地方时,稍微有点这样,战栗呢。」
  小心地做出像跑步运动员一样的跑步姿势之后,香子先出发上了通往法学部前厅的楼梯。推开玻璃的门。两个人亲密地并排进入了空气稍微有点闷的里面。
  然后,好像是要上第一节课的睡眼惺忪的学生们,各自抱着很重的书包稀稀落落地来来往往。
  一想到刚入学时候的喧嚣,觉得早上看见的人数已经相当少的样子。这也许是跟城市中心校园的狭窄相称的适当人数吧。
  香子看了一席手表,呼地,再一次叹了口气。
  「所以啊,我们真的是前途多难呢。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呢。遭到父母反对连堂堂正正地交往都做不到,悲哀的罗密欧和朱丽叶。……说不定我们也早晚会相互毒杀而死呢。」
  他们并不是相互毒杀……万里正要这样吐槽,香子抬起头看着他,
  「对了,多田君家里的父母呢?昨天,那之后有谈过吗?对于和我的交往没有说什么吗?」
  是吗,香子说道。
  跟父母谈话,是在昨天夜里。在车站的站台打电话是一次。然后到了自己房间后又打了一次。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也不是能说「我有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了,那是因为偷自行车而被捕的女孩子!」……之类的氛围。为什么会被警察拘留的原因,只是简单地说明了状况,登场人物只有自己和「大学的朋友」——只说了这些。
  当然,「那个时候的餐饮会琳达也在场,对,那个记忆丧失前很亲近的琳达!为什么装出不认识的样子啊,这样吵了架是最开始的导火索!」之类的话也没有说。
  大概,是觉得说了那些事情的话,过于担心在东京的自己的父母会抓狂。
  事实上,万里自己似乎差不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自行车偷盗事件发生后,都以为可能会被他们叫回静冈的老家了。
  其实万里,特别担心着那个。
  想继续在东京奋斗。正在到处微妙地展开的这种情况下虽然每天都东跑西跑的,即便如此,无论如何都想在这里安顿下来。即便遍体鳞伤也希望坚持下去。
  那个理由当然是,
  「那么,算是得救了呢。遭到双方父母的反对的话,就已经无计可施了呢。」
  在旁边并排走着的女友。轻轻拢起有光泽的头发,加贺香子向万里露出了笑脸。因为有这位引人注目的恋人,她在东京啊。
  可是问题却堆积如山。
  「不过呢,虽然不用进禁闭室,我,信用卡被没收了呢。」
  无法让香子看到所有的真相。万里只能一个人想办法。这样想的同时,若干的事情,和某个人物的影子掠过脑海,胸口突然堵住了。但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之前一样继续附和着。
  「哎呀呀。是那样吗?」
  万里的表情显得非常心情舒畅的样子。
  是吗,这样耸耸肩,香子撅起了可爱的嘴唇。
  「一卡通姑且还是带着的,这样就坐不了出租车了。购物也做不到了。餐厅和美容院也去不了呢,这和关在牢里没有什么区别哦。」
  「啊,难道说,因此就选择了上野公园?刚才还觉得对加贺小姐来说是便宜的提案呢。」
  「总而言之,即便只有电车费和茶水费还是能玩的开心呢……季节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我啊,实际上没有到过上野呢。想去看看公园之类的地方。还有,阿美横街?之类的。」
  「真的吗?那么就说好了!下一个星期六,去上野约会吧。」
  「说好了说好了。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好了呢。说起来,这种时候,应该说一句『交给我吧!』会相当帅气。不过我也是个非常苦逼家伙所以。」
  行了行了,完全没关系。香子挥了挥手。平摊吧平摊吧。这样的意思。
  都不用香子说,如果不平摊就过不下去的财政状况是事实。
  「我也差不到是时候去认真地找工了吧。」
  想起了在附近的便利店和小酒馆里的招募打工人员的张贴广告。旧书店里记得好像也有。
  虽然父母叮嘱过自己,因为说不上是完全健康的身体,所以只用专注念书就行了。不过有人要是问我,有没有收到能照他们吩咐专心学习的生活费补贴的话,其回答固然是NO。
  「打工?会减少见面的时间的,不要啊。」
  睁大了眼睛,香子像要扑过来一样踮起脚,把稍微鼓起来的脸向万里靠了过来。
  「不要什么的,只是稍微产生了这种念头而已。全部都还没定下来。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香子把手腕朝向万里,给,于是把金色手表小巧的文字表盘给万里看。
  「好小!看不清楚啊!」
  「才不是看不清呢!瞧,这不是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八点四十五分吗?」
  短针总是急急忙忙地在四角形的豆粒大小的表盘上走着。抓住香子的手腕,脸贴近了,目不转睛地设法确认时间,
  「已经四十六分了。干嘛不换个更大一点,看得更清楚的手臂?就像柯南那样能射出针那样的不是很好吗?加贺小姐不是很喜欢把人弄晕倒。」
  「诶!?才没有那回事呢,说起来,不用了!!这样的就好了!很可爱吧!?是迷你猎豹系列*的哦!?已经停产了,越来越难入手了的哦!是很贵重的哦!」(注*:Cartier mini Panthère,卡地亚的高级腕表系列)
  「迷你内裤么」(注:mini panty,和上文的手表名字发音相似。)
  「讨厌!」
  香子一边笑着,一边嬉闹着叫了起来,一边啪啪啪地拍起万里的肩膀。
  「你其实挺喜欢说这种话的吧!?」
  一边以同样的强度推开她,万里也笑了起来。
  「柯南=的那个才是最不好入手呢。说起来你有什么打算?马上要去上课了吧?第一节,我是英语,加贺小姐呢?」
  「法语。」
  「因为还有十分钟左右,到上课为止先到学生食堂打发时间如何?」
  虽然只是在说一些无聊的蠢话,不知为何奇怪地感到开心,万里不想跟香子分开。只希望香子也是同等程度感到开心就好了。对于万里的邀请,香子也是露出了笑容点头同意。
  万里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跟柳兄和二次元君一起上这门课。随便哪一个,或者两个人都可能在学生食堂吃饭,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万里就这样想着往前走。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跟香子这样开始交往的事情,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了——吧?
  ……没有,吧?
  一开始这样考虑,就不由得想对自己歪头了。
  在餐饮会糊涂地决定向冈千波借酒告白,结果然后凄惨地被甩的柳泽光央。当然,他心中的创伤还远未完全愈合。万里这样想道。
  说不定,在他面前露出「我们开始交往了,幸福至极!」之类的样子,难道不是是相当的反应迟钝,不配做为一个朋友的行为吗?
  但是,如果,因为顾虑这些而鬼鬼祟祟地撒谎,隐瞒在交往的事情能不能称作配得上是朋友的行为的话,总觉得那样也不对。
  我说啊我说啊,加贺小姐有什么打算?我们我们处于恩恩爱爱的状态的事情告诉柳兄的话,他会不会太可怜啊~?隐瞒吗~?……这之类的商量也,感觉非常不好。即便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表达方法,不知为什么,以柳泽的不幸作为幌子来调情一般的讨厌感觉挥之不去。
  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是,那个在旁人看来都过于勉强的柳泽的告白的开端,是香子的煽动所致的。——至少万里是这样认为的,也有这样的因素。
  那个香子和自己现在是这样的状态~,非常幸福~,这样的也……换到柳泽的立场来看的话,绝对不是让他心情舒服的事情。
  说到“那么要隐瞒吗”的话,也觉得不可能隐瞒地严严实实,毕竟纸包不住火。
  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万里几乎是反射性的,想改变向着学生食堂的前进方向。某个其他的地方,总之先到大厅去吧,正打算要改变香子的前进方向时。
  大厅的内部进入了视野。
  学生科告示板的跟前附近。成为了祭研经常聚会场所的那张桌子,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香子也觉察到了吧,
  「对了,昨天的事情跟学姐她们道歉了吗?虽然姑且给琳达学姐发了邮件,还是好好地跟她解释为好吧?」
  「不,不不,不……」
  万里拼命地摇着头,为了隐藏动摇而假笑起来。再次转身改变了前进方向。到最后还是和当初预定的一样,朝向了往下走通往学生食堂的楼梯。不知道那张桌子那里具体会有谁。因为并没到能看到那么清楚的地步。可是,心脏突然打鼓一般砰砰直跳就像要裂开似的。还不行呢。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还,无法去跟那个人见面。
  「……啊,一会再说吧,一会吧,一会。等下次」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情况下,还是觉得向着学生食堂,就这样和柳泽见面要好得多。
***
  一拉开序幕,或者说是一打开学生食堂的门,二次元君在食堂的一角的桌子旁一个人低着头做着英语的预习。
  短袖衬衫加上斜纹布裤子这样整洁利落的打扮,和平时一样的眼镜。依然是一副很困倦而又浮肿的脸。有点松口气的气氛下,万里一向他搭了句「早——啊」,
  「早啊,万里」
  他从课本中抬起脸,把尖头铅笔朝向万里的脸,
  「……和,加贺小姐……吗……?」
  就这样把笔尖滑到一边去了。
  「早上好,二次元君。」
  二次元君迅速地来回比较着来回看了露出完美笑容的香子和,有点心不在焉地傻笑着的万里的脸好几次,然后,
  「……哎呀……?这两个人的样子……总觉得像是……?」
  他以抱起胳膊的姿势捻了一下眼睛。
  「柳兄还没来?」
  万里虽然询问,还是被他「嘘!」地敏锐地制止了,二次元君从容不迫地把自己旁边的椅子拉了过去,
  「……总之,好了好了,加贺小姐,坐这儿吧。来吧,瞧,书包很重呢。」
  「谢谢你。」
  让香子坐在了那里。完完全全像个大小姐的样子,香子毫无停滞地坐到二次元君推过来的椅子上。那个我的我的我的座位呢,万里也东张西望着,
  「万里能躺到那边的地板上去吗?」
  ……为什么?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会这样吐槽的。
  「那么,加贺小姐,稍微有点问题想问一下你,可以吗?」
  二次元君简直就像医生或者顾问一样的举止,连同椅子一起嘎吱嘎吱地改变身体的方向转过身来正面面对香子。香子以优雅的动作稍微回过头面向还站着的万里那边,「呜呼」地送上一个意义深刻的眨眼后,
  「好啊?有什么问题都请说出来吧?」
  香子从容不迫地看回二次元君的眼睛。
  一边摇曳着长长的睫毛,一边装模作样地眨起来的眼皮上,有眼睑膏深深的阴影。似乎一个眼神就世界都会毁灭的,动人心魄的深褐色。
  可是今天的二次元君却没有输给香子那样的眼神之力,迅速地捻了一下眼镜对峙起来。
  「为何?两个人会一起过来?一大早两个人就这样亲密啊?」
  「是呀?」
  「偶然在车站遇到了之类的吗?」
  「不呀?是我守候多田君的哦?」
  「想要他还借你的钱之类的,有这样的特殊的事情?」
  「不是哦?只是想等他所以就去守候了哦?」
  「对疑问句用疑问句回答,能请你不要再这样好吗?」
  「这倒无妨?」
  看来,香子完全是在知道的前提下这样做的。
  哼哼,香子这样开心地微笑着,一边眺望着二次元君一边用手指一圈一圈地卷着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把体重压在靠背上,看着总觉得像是充满挑战气氛的二次元君,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冰的微笑。如果不穿内裤的话,那个场面确实,宛如让整个世界都倒退几万次几亿次重生一般。
  如果有想问的事情,请说清楚,在香子的美丽容姿上是这样写着的。绝不会隐瞒什么,这个意思。反正是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是吧。是这样吧。对吧!看着万里的视线仿佛在这样说。虽然没说出口也和平时一样的,强制性的,很有她的风格的。
  二次元君也看向保持沉默的万里这边。万里,像是在说正如你所见到的,这样轻轻地耸耸肩作为回答。
  「……诶,真的假的?真的吗?不是骗人的吧?」
  二次元君快嘴地说着像胡话一样的东西,再一次看了一下香子的脸。
  万里在想,赶快说清楚吧。
  对,感到害羞而扭扭捏捏也是没有办法。反正是会知道的事情的话,就放开了说吧。对二次元君隐不隐瞒是没有犹豫的理由的——对柳泽隐瞒的话也要对二次元君隐瞒,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到了那一步的话就已经回不去了吧。
  我们!在这样!交往着!呢!
  加贺香子式的语言,肯定是要吧那句话最大级别的戏剧性地说出来。尽其所想地,成为女主角吧。毒死的朱丽叶也好,不穿内裤的杀人犯也好,都按喜欢的方式演的话就行了。
  可是跟万里的这种想法相反,香子没有说话。维持着什么都不说样子,耗费了充足的时间,让人焦急焦急到极限,然后,
  「……」
  嘻哈!
  把长开襟毛衣的前面打开。要说有人从旁边看的话,完全是,在路上遇到的露体狂——那个开襟的速度也好,动作的唐突也好,都有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哦哦……」
  二次元君被眼前一幕吓到战栗了。女主角很满足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香子打开的开襟毛衣的里面,画着一颗巨大的心。紧紧地贴着身体的白T恤,丰满而圆滑的胸部的曲线,在那超正中间的地方鲜红而又耀眼的串珠排得密密麻麻的,大大的心形图案缝在了上面。
  是一件对一般市民来说穿不上的过于刺激的爱的T恤。
  可是,香子却穿着这个,一边回头转向万里这边,



  「I,love,」
  咬着厚厚的下嘴唇,两只手的指尖从下面慢慢地描绘出心形。万里的视线被吸了过去,仔细地沿着两个圆弧走着。香子的手指在心的顶点重叠,手掌迅速翻过来射穿了中心,
  「you——……」
  与热烈的眼神一同径直地朝向万里。含着微笑尖起嘴唇,做出KISS的形状,然后,
  「我喜欢多田君。多田君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开始交往了。」
  用两只手做出手枪的形状,摆出打穿万里的正中心的姿势,香子无所顾忌地笑露出了满面的笑容,向二次元君诉说着。被击中的万里捂着心脏,露出身体脱力地倾倒的样子。是我死了,又死了,被香子用爱情杀了。无论多少次都愿意去死。全力地认真地这么想的。
  而二次元君,
  「……」
  他缓缓地抓起自己的书包,像反坦克火箭弹一样扛在肩上,从垂下的手柄中窥视着香子,
  「把那张漂亮的脸轰掉!」
  只是发出意义不明感觉的嚎叫还不满意,
  「啊啊,说起来……!你个混蛋!很能干吗,你这混账!混~~~~~~,账~~~~~,东西~~~~!你这家伙,学校生活过得很开心嘛!?」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满面笑容了。他一站起来就用胳膊夹住了万里的头。
  「好难受……啊……!」
  开始紧紧地掐起万里的脖子来了。外表看起来是典型的草食好打扮的宅男,这个二次元君,从小都是庶民的教养。却意外地也是个粗暴的男人。他一边更加用力地摇晃起痛苦的万里,
  「诶?也就是说?莫非?昨天亲密的一起过夜?然后今天早上就这样两个人一起过来?是这样?喂?是这样吗?根据回答索性就这样……」
  不,不,不,不是这样……一边拍打着,用濒死的气息万里回答道,但是,比这更早的是,
  「昨天被警察逮捕了哦。」
  洋溢着高贵的微笑的香子打碎了二次元君龌龊的小人疑心。也许是这句话说到了二次元君的心坎里了吧,他「噗!」地喷了一口,勒住万里脖子的手腕就脱力地软绵绵地松懈下来,然后就那样哈哈大笑起来。
  「逮,逮捕了……!开玩笑吧!在说什么啊!加贺小姐!一本正经的表情真的很有趣呢!」
  「有趣?我吗?为什么?」
  「是很普通的事实吧……」
  对于按着头发牢骚的万里,香子点点头表示「是呢」。
  二次元君还在一边扭着腰,一边继续傻笑着,就这样扑通一声像投身进去一般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总觉得,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呢!对吧,柳兄,刚才的听到了吧!?他们在交往呢!是万里和加贺小姐呢!只能笑了吧!?」
  「诶诶诶!?」
  大叫着,万里转过头去。用烦恼和思考都破坏的速度感,二次元君「哟——!」地挥手指向的终点,柳泽光央即柳兄站在那里。
  站着,
  「哈……?」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那头发,
  「呜呜!?柳兄好帅!」
  太过于耀眼,万里更是反复叫了起来。呜哇,柳兄真是超级帅啊!,二次元君也再次提高了声量。嗯啊!香子也叫了起来。
  「……?是,是吗?」



  突然而来的无比的称赞感到害羞而把手搭在了上面的头发,看起来就外国人一样净是卷发,很自然的烫发弄的飘逸。匀称的面孔跟长着适度的肌肉的高个子相配合,看上去真的就像混血儿之类的模特一样。虽然只是牛仔裤和T恤这样简朴的打扮,但即便是刊载到杂志上去都肯定不足为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偶然的,一圈圈微微折起牛仔裤的样子,真是别人无法模仿的帅气。
  当事人却是个非常不成熟的年轻人,像是害羞一般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是找借口一样扯开了嗓子。
  「呀,实际上昨天,突然想着,这种发型已经够了,去剪光头吧,到了理发店后,那里的人说,反正是要剪光的话,干脆做新人们的练习台吧,于是做了这样烫发……那新人做得很顺利很开心,那么快剪掉的话总觉得很不好,这样……呀,说起来,诶?什么?万里和香子……?到底怎么了?」
  「都说是在交往了呢!不是非常令人吃惊吗?我,都有点动摇了。」
  二次元君做了很全面的解说。万里稍微有点支支吾吾的,瞧瞧地把视线投向香子那边。怎,怎么办?要怎样对柳兄解释我们的事情才好?虽然万里的视线是这样的意思,香子却对万里的视线嗯嗯嗯嗯!地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同感呢!很合适呢,你的发型!」
  不知为何不作声了。挑起被描绘的很漂亮的眉毛,一边一眨一眨地看着柳泽,一边用大拇指猛地指着他。不是那样的……万里几乎就这样脱力了。不过,对于这样的他,
  「……不。虽然一瞬间『诶!』这样想过,倒不怎么吃惊。知道了,说成是这种感觉也不为过。也许吧。」
  柳泽垂头丧气地淡淡地这样说道。
  「说起来,最近也稍稍想过,他们俩会变成那样吧。」
  扑通一声把书包放到桌子上,似乎还没习惯的样子,用手稍微压了一下轻飘飘的头发,向万里爽朗地笑了笑。
  「所以,不要摆出那幅表情了哦,万里。你那尴尬的样子,完全暴露了。」
  那个端正整洁的。滴水般漂亮的脸。哎呀呀,不由地伸出一根手指。万里挠起自己的路人脸的脸颊。
  「……知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具体来说,万里激动地做了『我觉得要向加贺小姐搭话成为她的朋友!因为她是美人啊!』的宣言的时候吧。虽然现在一想,真是后知后觉呢。」
  「发,发生过那种事情吗?」
  万里好厉害,二次元君笑道。而香子则紧紧地抱住了万里的胳膊,
  「美人?」
  她娇气地抬起头,指着自己。
  「美人,是说我吗?」
  一边让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对戳!对戳!向她说道「美人!超级美人!」,时,香子更加高兴地贴了过来。
  然后她维持着紧贴着万里的姿态,忽地收回了甜美的笑容,瞅了柳泽那边一眼。
  「话说回来……总觉得呢,光央,心情不错嘛?明明平时的话,只要一跟我见面,绝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的。」
  只抬起一边眉毛的冰点下的微笑,侧着肩膀努起下巴,她的表情变成了对青梅竹马战专用香子的故意刁难的样子。虽然万里并不讨厌这张脸。
  「而且和我的设想不同。还以为我要是说了在和多田君交往的事情的话,光央绝对会反对的。跟我家的父母一样的理由……被想我这般的人缠上了的话,多田君的人生绝对会被扰乱的,这之类的。所以我连如果被那样说之后该怎么回应才好都有考虑哦?想听听吗?」
  说道相对的柳泽,则是满脸像鬼一样的笑容。
  「不!我不想听!」
  他以几乎要断掉的气势摇着头。
  「姑且还是听一听吧?那个啊,我和多田君的命运啊,一开始……」
  「不不!我不想听!说起来,万里的话,我可没在担心呢。以我看来,万里是和你这样的家伙交往都做的到的超级稀有的大器拥有者。」
  啊,刚才的是称赞的意思,大体上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看了一下万里留下了这句话后,
  「而且就我来说的话也是心情爽快。这下子至今为止阴魂不散地熟练地缠着我的恶灵终于消除了!差不多这样的感觉。」
  他把别人的女朋友称作了恶灵。可是当面的香子「哎——呀」地用鼻子笑了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生气的样子。
  「很意外呢。能只说到这个份上,看样子真的没有在沮丧?说不定比起我的想象,光央要坚强得多的呢。即便如此我,还是稍微有点在意哦?光央,没问题,吧。因为,压抑它!光央啊,被超音波那~~~~~~~样凄惨地甩了!啊已经忘不了了吧,已经进了被凄惨地被甩者的殿堂了,这样的感觉!用那张发愣的纯真无垢的脸和超音波的声音,说出『诶?你是白痴么?』这样的话!冲击大到过头了吧!如果是我的话就已经——」
  O!M!G!一边闭上眼睛仰望天空,香子用两只手摆出「束手无策」的姿势。就连万里也有点害怕了,拉住了香子的胳膊。
  「加,加贺小姐,这的确太过分了点……」
  「没——关系的。光央是个坚强的孩子哦。对了,有比起这个……要重要的多的事情,吧?今天的第二节课我们也是不同的吧?我们的午餐你有什么打算吗?」
  「午,午餐的话啊……」
  「我们开始交往后的,第一个的午餐。」
  被她这么一说,也许今天的确有点特别呢。可是二次元君用大拇指迅速地指着自己。对了,白天有要和二次元君以及柳兄,买实惠便当到公园里的长凳上吃的约定。万里告诉他们「有又便宜又好吃的便当哦」而做了约定。不想被当做只顾刚交上的女朋友而轻视男人间友情的家伙,又想保住香子的面子这样的感觉也很微妙,
  「今天我们男生要组队吃饭……抱歉了。」
  「你喜欢被束缚?还是说讨厌?我只会听你说一次哦请认真地回答我。」
  「不……这太……」
  「那么,我就原谅你吧。今天上到第几节课?」
  「第三节……」
  「第三节课后在大厅我在大厅等你吧。」
  嫣然一笑编好了预定计划,香子轻巧地拿起书包站了起来。「一会儿见!」,女王陛下式的优雅地手势,踏响了高跟鞋,摇曳着卷发,用让人感叹居然没摔倒的快速先离开了。
  觉察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刻了。
  「喂喂,话说我们也不是很晚了吗!走吧!哎呀?」
  正要回头催促柳兄和二次元君,可是却觉察到了异变。
  「等一下啊,万里!柳兄振作点!」
  事到如今,柳泽被香子的话所重创,单膝软倒下去,真是可怕的重击,觉察到的时候,毒已经蔓延到全身了。光央不是强到能耐受住这的人呢。
  咕,地发出呻吟的声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慌慌张张的万里跟二次元君从那边撑起了他的肩膀,
  「O……M,G……到底是什么啊……!?」
  快要死去的声音的疑问,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找不到答案。首先是万里反复思考着,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吗?」(注:这三个词组的日文音第一个字母分别是O、M、G。)
  接着是二次元君
  「『好吧』……『茫呗』……『government』?」
  哈,哈,哈,哈,真无聊,真没有意思,三个人集在一起总之先笑笑看吧,
  「……哈啊。说真的,啊,那个时候真是惨爆了……」
  姑且边向着教室走去,柳泽很郁闷的样子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理所当然是指,前些日子的那次一年级联谊会。跟喝醉了的香子吵架的结果,趁着你来我往以牙还牙的势头而向千波的告白被顶了回去,「诶?你白痴么?」被她这一记令香子都惊讶不已的尖锐一句话顶了回去的那个被甩事件。
  万里和二次元君隔着柳泽低着的头,稍微交换了一下目光。那的确,真的是,即便从旁边看都是很惨痛的场面。万里这样想道。那真是O、M、G——如果换作我的话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的确,今后真是微妙地尴尬呢。从那个时候以来,柳兄和小冈都没说过话吧?发邮件呢?」
  对于二次元君的话,柳泽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什么都没做……说起来,也没从对方那儿收到什么。但是,虽然这里不是香子说的那样,真的变成『光央是坚强的人』,冷静地……说起来只能普通地接待……我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们,社团也是在一起的。相同的课也是很多的。又不是今后完全不见面就能了事的……」
  说的也是呢,万里也为了友人渡过困境而绞尽脑汁。
  「下次见面的话,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看看?我,之前只是喝醉了而已~,用这样的表情跟她说话。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呢,过去的事情就请忘了它吧~,这样说。」
  「……说的也是呢。应该以这样的劲头上。……头也是,刚好变成这样开玩笑的感觉吧。」
  虽然可能稍微迟到了一会儿,教室的大门,却维持着开着的状态。只看见进去了的学生马上退回了走廊。
  甚感不可思议的万里,一进到里面,就看到黑板上写着大大的「停课!」两个字。
  「哎呀!?为什么!?」
  在那下面用较小的字写着原因,说是因为讲师得了急病。二次元君和柳泽也看到了这个,
  「唔哇哇,什么啊!难得刚才还焦急地赶做翻译呢!」
  「呜哇,起来这不亏大了吗……要是继续睡觉就好了。」
  和其他的学生们一样,到场了就马上出门右转。第一节课突然的停课并不让人觉得很开心。明明如果是预定好的停课的话就能睡个好觉了,到了学校后突然空出的一节课能做什么事情,
  「回学生食堂吗?还想继续追问万里跟加贺小姐的事情呢。」
  「关于柳兄的今后也有必要商量一下呢。」
  「虽然再怎么商量情况也不会变呢……」
  几个男生之间就只能令人恶心地大眼瞪小眼,叽里咕噜地耍起嘴皮子来。而且是恋爱话题。
  被上同一节课的熟识的家伙「有空?来玩吧?」这样邀请去打麻将消磨时间,可是,不懂麻将的这三个人这个选项也否决了。一边走到走廊上,万里不由得回头看刚才邀请自己的家伙,
  「说起来,麻将是不是我们也应该要学会了?祭研的前辈啊,即便来学校也不去上课而基本上呆在麻将馆啊,听说是这样呢。不打麻将的话就会被孤立是真的吗?」
  诶,柳泽撅着嘴说道。
  「这实际上存在金钱交换吧?总觉得朋友之间用钱不是很微妙吗?」
  「是吗?其实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敢问清楚的氛围呢。」
  「不,有哦,绝对。对吧2D?」
  听到突然的称呼变更,万里马上就轻轻地喷了。二次元君也边哈哈大笑,
  「唉,条件允许的场合也有吧应该。不然不就太无聊了吗不是。说起来,说起那片光央红树林」
  真,无聊啊!万里更加捧腹大笑起来。喀,喀,喀!像猴子兄弟一般吵闹起来,自己也要补充一些风趣的事情,
  「……冈……」
  动作停止了。呜哇,地倒吸一口凉气。不,万里没有倒吸凉气的必要,
  「……冈酱,在啊……」
  最先觉察到从走廊的对面,小巧的人影正看着这边。万里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打算告诉站在后面的柳泽。照刚才说的,普通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打招呼的准备做好了吗,这样。
  可是,
  「——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说话快的速度就像上了马赫似的。
  以连超音波爆音都几乎发了出来的势头,柳泽从这个地方逃了出去。诶,万里和二次元君都不可能跟得上的那完全暴露的逃跑的样子,这边也索性用同样的势头逃跑的话就好了,这样想着回头来看到的是,
  「……早上好。」
  冈千波,一个人一直站在那里向这边挥着手。
  楚楚动人的身姿,和甜美的声优声。
  「停课了呢,我也上同一节课,所以就闲下来了——只是想对他打算说这些而已。呢。」
  微笑。和她相识之后,从未见过般的寂寞,万里看见那可怜的笑容浮现在她嘴巴。
  
  ***
  
  旅游团队的成员急速地发生了变化。
  因为柳泽光央OUT,冈千波IN。从而结成了难得一见的三人组合。回到了学生食堂,一起围坐在打发时间的桌子边上。把免费尽情喝的茶各自倒满放在手边,
  「伤脑筋伤脑筋……可能伤脑筋了呢。」
  用手托腮的千波叹了口气。用双手捂住洁白的脸蛋,撅起的嘴唇显得像小鸡的嘴。带点忧郁的瞳孔如同宇宙深处,数千颗闪烁的星星的闪光。小鸡的嘴唇是最强等级的可爱。
  而从对面呆呆地并排看着千波那样子的……万里和二次元君眼看就要颜面崩坏的不像男人的表情,露出神魂颠倒的眼神,和她含义完全不同叹了口气。
  万里在千波面前挂出一副这样的面孔要是被香子看到了的话,恐怕就全完了吧。罗密欧。毒杀掉。不管怎么说,香子平时就如蛇蝎般讨厌千波,万里也对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喜爱这千波这一点发自心底的感到讨厌。即便说对她的存在感到害怕也不为过。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
  「伤脑筋啊~」
  噗哔……地露出颓废的笑容,万里用鼻音哼了一声。二次元君也大体上处于相同的状态,
  「嗯嗯,伤脑筋呢……我懂的哦~」
  呼呼地点起了头。
  「有什么好开心的哦」
  千波对两个人好不认真的样子更加啵!地撅起了嘴。
  恰好收纳在学生食堂的椅子和桌子上的,这个千波特有的小巧的可爱。特有的引起他人同情的天真无邪。因和柳泽搞不愉快,这些东西全没了。
  苗条的身体和纤细的手足。单薄的肩膀,细细的脖子,雪白的肌肤,长得惊人的,呈扇形投影的睫毛。透着淡淡血色的纯洁的嘴唇。细细的鼻梁和深深的眼窝。
  轻轻地,以只能这样形容的样子坐下,千波就像神秘的精灵。学生食堂是深邃的森林。坐在树墩上。荧光灯就好比透过大树的树叶间隙照射下来的阳光,万里和二次元君就像爱慕着她的动物们。用门牙剥开的胡桃呀,在枯叶下面成熟的蘑菇啊,发自本能的想伸出手去。然后想看她高兴的表情,之类的。即便投身于火之中,能收纳到她的里面去的话说不定也会很幸福呢。
  话虽如此,至少对于万里,那样的感情跟「恋情」或者「爱情」相比都完全是不同次元的东西,但是对香子而言是难以理解的吧。
  可爱的千波招人喜爱的眼睛看着下面。
  「柳兄他啊,烫了那么帅气的头发。」
  用可爱的声音可爱地嘀咕着。很合适呢,她又可爱地啵啵地补充了一句。
  丰满浓厚的黑发今天就那样子长长地垂着,分开到旁边的刘海儿垂到了耳边,整个额头完全露了出来。
  可以看到像赛巴巴*一样的薄薄的棉布的拖拖拉拉的罩衫和阿里巴巴一般的立档过深的短裤,勃肯凉鞋,总是粗糙的黑色小背包,这样的,已经很熟悉的意义不明的样式,细细的手腕和脚腕的纤细被多余地强调了,显得千波格外地有女人味。把随便地垂着的长发扎到左肩的手指,也像用力一握的话就马上会啪地折断一样。(注*:赛巴巴,即Sai Baba of Shirdi ,在印度是传奇人物,也是一位在世界各地广受尊崇的精神导师。)
  「……没必要那样子逃跑的吧。不这么觉得么?万里,还有二次元君。」
  抬头看着两位男性友人的脸,千波歪起了脑袋。那真是,非常地可爱到了腻人的程度,
  就万里而言,在这里想袒护柳泽了。二次元君恐怕是同样的想法,稍微有点困扰地向万里递着眼色。
  即便是柳泽,那样子也是十分可爱的生物呢。笨拙,单纯,长着柔软的头发。都有点担心烫发给他头皮伤害的,身高一米八的观赏动物。
  那个,这样挑选着语句,万里开口了。
  「我说啊,冈酱,你啊,彻头彻尾的超级腹黑对吧……」
  二次元从鼻子里喷出了茶。千波的刘海,啪地落到了了鼻尖上。
  「而另一方的柳兄啊,啊啊,看样子,是连伸出的蘑菇都不明白的单纯的人呢……虽然上半身长满了那样乱蓬蓬的毛。」
  「在,在说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下面的花的意思哦?」(下面的花详见第二卷第一章末)
  诶诶!千波跳了起来。在桌子上探出身子,在万里的手边梆梆地敲了起来。
  「所,所以说啊!一起就在问万里了!下面的花什么的,我,才没开这种东西!真的没有的!一定要相信我啦!」
  「开玩笑开玩笑,其实是精神论上的意思。我说真的。在现实里。……柳兄也非常在意,他现在正处于很可怜的状况呢。趁着酒醉而做了告白,唉唉,于是就变成那样了呢。当然,冈酱没有什么过错我们是知道哦?但是,如果做得到的话,能轻描淡写地让整个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希望你跟以前一样跟他亲密地交往,就是这个意思。」
  「……要我说吧。」
  让猛地撑起来的腰坐回椅子上,千波把纤细的身体靠在椅子的座背上。
  「那件事情,我当然是也是打算这么做的哦。但是被那样地逃避的话,让那件事过去也好什么也好都做不到吧。」
  边把卫生纸递给因为还在不停地咳嗽而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二次元君,千波清澈的黑眼珠看着万里。
  呜。让人一瞬间连言语都忘记了的,那个瞳孔之色的不可思议的深邃。让人看不到地的,意外的冷静。
  「而且,我,并没有把那个算做『被告白了』哦。在酒席上发生的事情,按平常的话早就忘掉了。可是他那样逃避着,那样子已经不是当作『酒席上』的事情就算完的了。对我而言,这不完全是现在的事情么。一般人都会感到受伤吧。」
  「……算是吧。也对呢。那个逃跑的样子,的确有点……」
  明明以那种发型呼地……出现的时候真的很帅的。明明那之后的香子的攻击大体上承受住了这一点也很帅的。对于撒腿就跑的朋友的背影,万里带着同情回想着。
  那家伙的心情万里是理解的。
  知道他现在是已经忍受不了,非常痛苦的状况。但是,明明再稍微努力一下,坚持留在那里的话,就能保住帅气身姿,这样一来,千波也一起这样跟平时一样吃饭,就能恢复到平常的状况了。
  「……光央不是坚强的孩子……呢」
  擦拭着嘴角终于回归到了对话中来的二次元君接续了下去。
  「但是,这也是柳兄的优点吧。你们不这么认为吗?明明明那样仪表堂堂,里面却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的感觉,普通地畏缩,结果做的事情跟我这样的人是一样的,充满凡人气息的样子真是有够迷人,这种感觉。因此实际一直这样看下去的话,如果全部顺利地做到了的家伙的话,我会觉得颇为不爽的呢。因为这样世界也差得太远了吧。」
  因为对这样的发言有很良好的感觉,千波似乎稍微理解了的样子向二次元君点了点头,万里也很赞同,
  「的确,所言极是呢。而且柳兄他啊,」
  把全部体重托在靠背上,正要以知道了更多的表情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
  看到了,那个人。
  惊愕过度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连同椅子一起倒向了正后方。嘎哒!不得了的声音一下子响遍了学生食堂。零零星星的人影都同时看向了这边。
  万里!——发出这样的叫声的有三个人。
  站了起来的二次元君跟,千波,然后还有一个人。琳达。
  琳达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她站在了食堂的入口。明明长度不够却硬是打成结的头发。挂在一边肩膀上的小背包。深蓝色的长袖线衫和淡蓝色的对襟毛衣,细身的牛仔裤,一直穿的耐克。睁大的研究。红色的,嘴唇——。
  什么都不说地,万里站了起来,把散开的东西放回书包里,然后就这样跑着逃走了。二次元君也好千波也好,琳达也好什么的也好都扔下不管了,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跑着,跑着,跳进了刚好出现在眼前的电梯里。匆忙地就像在敲一样按下最高层九楼的按钮,电梯的门闭上了。咕噜咕噜地上升着的电梯里面,就这样像棒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呜哇……万里闭上了眼睛。眼睑很热,用手按着。怎么回事啊。是因为看了柳泽的逃跑戏剧的缘故吗,不由得做了一摸一样的事情。……不,不能用不由得之类的词蒙混过去。也不能把过错推倒朋友身上。
  逃走了。这全部是因为自己懦弱的过错。看到了那样的自己,那个人——琳达,会怎么想呢。生气了吧。受伤了吧。讨厌自己了吧。果然这个家伙不行呢,已经变了呢,这样想,然后对万里死心了吧。
  发邮件也一直是有去无回。
  你没事吧?请和我联络。我很担心你哦。你在干什么?很抱歉呢。对于发送过来的这些言语,无论怎么做,都无法给她回邮件。
  教授以及研究生院的硕士生的研究室在九楼排成一排。从每个房间的窗户里可以看到灯光亮着的,但是却没看到有人在里面。在万籁俱寂的空间里,万里步履蹒跚地迈着脚步。
  可是,要怎样做回复才好啊?要摆出怎样的表情,说些什么内容才好啊?相互交谈了那样的事情,此刻已经忘记的琳达,对于她,要以怎样的自我跟她面对面才好啊?
  琳达对于自己是怎么认为的?
  害怕着吧。
  一直知道着过去的自己,却出现在现在的自己面前的琳达,在她心中,真正的真正的,在思考着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虽然完全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到她一定感觉到害怕。
  和万里再次相遇很高兴!这样的天真烂漫为再会感到开心,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吧。这种地步连万里自己都是明白的。这样的话,从最开始,琳达就应该会把自自身的事情告诉自己吧。
  那一天晚上,“万里!”,琳达这样叫了自己。
  原谅我,我很害怕,这样呼喊着哭泣着。
  那个声音至今无法忘却。已经无法把她当做「温柔而又可靠的琳达学姐」了。
  那个时候,琳达呼喊的是过去的多田万里。而不是现在活着的,这个自己。呼唤着那家伙,然后是在恳求着什么吧。不是自己,而是那家伙醒过来回应她的呼唤,在她的面前,那家伙回归,这些才是,琳达希望看到的事情吧。
  ——对这样的想法感到害怕,万里才从那个场合逃了出去。不是你,离开吧,消失吧。被这样拒绝的话,比什么都要可怕。
  而且,无法认同恐惧着那样的事情的自己这一点也很可怕。什么都忘记了的样子,开心地自由行动,和喜欢着自己的香子定下了约会的约定,和朋友们笑着嬉笑玩乐,不这么做的话连活下去都不行。
  真的,不可能忘记那份恐怖的感觉。
  只不过,只是没有觉察到的样子而已。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不能直视地不断地欺骗着自己而已。这样一来连挣扎到了什么地方都无从知晓。也许总有一天会结束。只是持续着,无用的活动,而已。
  所以,当在眼前,恐怖的根源在眼前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变得想在那个地方抱头蹲下了。不想再这样跟她第二次见面,明明这样是不可能的。真正的将它忘却,然后变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再一次从那种高度的桥上掉下去的话,也许又是另当别论了,而且近乎在赌博程度的奇迹,自己也无法相信。不管怎么说,香子首先就不会允许的吧。骑着自行车在后面无论多少次,无论到哪里都追在自己后面,她会用前轮撞飞打算翻过桥梁的自己的吧。那种事情无法统一,紧紧地抱住在地上的身体,把自己拖回来吧。
  舞台的一角。背靠在墙壁上,万里软绵绵地崩落了。把脸埋在牛仔裤的膝盖上。想见香子,想见最强的她,想见得不得了。
  「……加贺小姐……」
  想马上见到她。
  希望她把自己从恐怖的世界拉回来。
  想让她帮助自己。
  即便只是在这里也好。想要那个声音温柔地对自己说。想听我喜欢你这样的声音。
  我想见她。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11-10-1 16:43 编辑


第二章

  万里正在计算着时机。
  他现在正处于大学的一楼,前厅的角落里。
  混迹于来来往往的学生之中,将身形隐藏于柱子的阴影之下,悄悄地窥视着周围,寻找能够冲出重围的机会。
  他在旁人眼里毫无疑问的是个奇怪的家伙,而且就在他旁边还有个摆出同样姿势的幽灵(就是我!)紧紧地贴在一起,如果要是真有具备灵感的人看到的话,这场面想来还真和搞笑短剧挺相似的呢。
  万里维持着紧贴柱子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只把头探了出来,然后立刻又缩了回去。万里抚着心脏剧烈跳动着的前胸,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和在做《不可能的任务》时一样————如果他有汤姆那张脸的话想必会更上镜的吧,不过可惜。他是个日本人。
  有数位祭研的前辈正坐在前方数米的一张桌子边上,琳达也是其中之一。那是社团的地盘,这些家伙一如往常地在那里聊着闲天消磨时间。
  最初,琳达是不在那里的。于是万里打算要靠过去,可是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从另一方向,琳达喊着「早上好——!」,正在向这边走过来,情急之下,他慌忙地找了个地方先隐蔽起来。于是就成了这幅样子。
  现在想要再接近那里是不可能的了,话虽这么说,但要想离开这里则必须要路过那张桌子,因此现在的万里无法行动。
  琳达并没有注意到进退无路的万里,只是轻轻地坐在长椅的一边,享受着杂谈的乐趣。
  自从那次一看到琳达就飞速逃跑的早晨,万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绝不接近二年级可能出现的地方,只要瞅见可能是琳达的人就立马展开逃亡。即便如此,琳达她还是每天发一条短信过来,比如,今天你来学校了么?之类的话。不过万里从没有回复,继续小心翼翼的躲避着。
  祭研的前辈们也是,自从那次聚会之后,就再也没见面。虽说这是因为没有安排练习缘故吧,但是靠现在这样蒙混过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啊啊……怎么办……」
  就是啊。我抬头看着一个在自言自语的万里的脸,说道。下面该怎么办啊,多田万里。
  摆出那种表情,如此丢脸的四处逃窜。你打算这样逃避到什么时候啊。振作点,好好把问题解决掉啊。
  你的人生要堂堂正正地走下去啊。
  ————当然,我的声音是无法传递给他的。
  「……」
  万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躲在柱子背后低着头。用着那仿佛是身处敌阵,独自一人陷入迷茫的年少士兵的目光,些许朦胧地望着午后的前厅之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实在是已经受够了陪万里搞这场捉迷藏了,我探出头去看向桌子那边,更准确的说,是在看向琳达。
  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琳达轻轻地坐在那里,和不认识的家伙大声开着玩笑,她开心的笑着。手机链从插着手的那个口袋里露了出来。,她一定在那口袋里正紧握着手机,一直在等待着万里的回信吧。琳达她就是这样的家伙呢。
  而这些,万里是不可能知道的。
  琳达曾有的长发究竟是多么的美丽他并不知道,琳达究竟能跑得多快他也不知道,她的歌声有多么动听他更不会知道,纠结于是否穿耳洞她犹豫了多么长的时间他绝对不知道,对于经过腹肌锻炼马上就能隆起的六块腹肌骄傲不已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温柔,她的可爱,她那与表象相反其实是相当任性的她————万里完全不了解琳达。
  因此,琳达有多么担心万里,是压抑着怎样激烈的感情,思考着短信中不让万里感到负担的文字,这些完全都不知道的万里才能这样躲在角落里吧。
  我快受不了了。
  对于熟悉琳达的这个我来说,万里的态度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
  要是我能从这走出一步,离开万里,紧紧地靠在琳达身边的话,无数次,如此的思绪仿佛要令我失去理智。要是我能用这双手将琳达的拥入怀中。要是我能够抚着她的头说「没关系的!」,如同血脉相通的动物一般将鼻尖埋入她的秀发之中。……仅仅是,能坐在她的身旁我就满足了。我只是想守在她的身边。
  万里依然一动不动。藏在柱子背后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所措。而我,结果也只能继续呆在这样的万里身旁。
  我在这里————在万里的身边一动不动,仅仅是因为『恐惧』。我觉得如果离开了万里,那说不定真的就是『结束』了。对于可能会忘记我曾是多田万里的恐惧,自己是谁,作为谁一直生活过来的,对于这些维持着自我的一切事物将会从记忆中消失的恐惧,然后就是自己将会消失的恐惧。
  我想,像这样凝视着现在还活着的万里的视线才是我的实体,因此,要是放弃守望着万里,这视线的主体也会从世间消失。等于,我的消失……也说不定呢。
  当然,我已经死了,这点我很清楚。一切早就结束了,即便这些我都明白,即便我已经放弃了,就算这样,我依然对于自己的肉体选择了别的方向迈出步伐感到恐惧。这是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本能的,来自本源的恐惧。
  我无法战胜这份恐惧感,作为胆小的亡者的我,只能和万里一起继续躲着。……这样的我,或许,也没有资格对万里说什么「振作点」之类的话吧。
  这时,加贺香子出现在祭研的桌子边。注意到这点的万里,整个身体都定住了。
  香香~琳达挥着手招呼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诶?那个,多田君他没有来么?我刚才明明听见他说要来见见学姐们的呢。」
  「没有,他没来。」
  「这样啊……真奇怪呢。干脆给他打个给电话吧。」
  加贺香子取出手机,优雅的抚起除下来的头发搭在耳朵上。
  MA. MA. MA. MA————从万里身后的裤口袋里,忘记设置到震动的手机铃声以相当不低的音量轻快地响了起来。
  加贺香子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了万里和我隐藏的柱子这边。
  万里则慌忙地想要按掉铃声,但太过着急的他将手机掉在了地上。没能够捡起来,而继续播放的是,仅仅在几天前,香子亲自给万里的手机设置的自己专属的电话铃声『我想要Gaga的啦』。
  PO.PO.PO。
  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按了几下,终于关掉了铃声。
  万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像木棒似的贴在柱子的阴影之中
  「……」
  加贺香子那白净的面容,大大的眼眸。视线失去了焦点。就这样关上了手机,放进包里。
  「没人接么?」
  琳达问道,「是啊」香子露出美丽的笑容回答道。
  「好像是无人接听呢。」
  我看到了。
  在场的大家,都在摆一副各自的————扑克脸。
  
  ***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
  「我还没怎么收拾呢,不过」
  不能被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万里使尽全力地装作毫不在意,一如平常的,先一步走进屋里,香子就跟在他的身后,
  「打扰了。要锁门么?」
  「啊,不用……呃,不好意思,还是锁上吧。」
  好的~。咔嚓,老旧的门锁发出了上锁的声音。忽然间同处一间密室的感觉高涨起来。仅是这点就已经让万里的动作僵硬起来,而且右手和右脚还同时抬了起来。
  「从那天之后,还是第一次来万里家呢。」
  香子微笑着脱掉了高跟凉鞋,一边发出,嗯——,的声音,一边在狭窄的玄关中四处张望。
  「怎、怎么了么……?」
  「有拖鞋么?你看,我穿的是凉鞋,而且也没穿长筒袜,是光着脚的呢。」
  不好,原来如此,我都忘了这事呢。
  哐——!万里拍了下额头,对自己疏忽的痛恨让他不由得紧咬牙关。还认为是准备万全了,结果这里是盲点啊。
  早知如此,当初留下,到东京之后暂住在这里的母亲的那双拖鞋就好了。想着又不是自己穿的,屋里也没多余的空间太碍事了,就让母亲带回去了。「要是你的朋友来了,可能会需要穿吧?」我母亲·美惠子明明这样提过的。「我可交不到会进屋就换拖鞋那类高雅的朋友,能进我这房间的人,都是些毫不在乎光着脚,踩着油脂到处乱跑的家伙。」万里就是这样固执地断言道。覆水难收,万里觉悟到了如此的境界,
  「抱歉……,类似于凉鞋的物质当前并不存在于该空间之内……。」
  用语中不由自主的有点变成了书面语。
  「哎呀,那怎么办才好呢,又没有喝醉,光着脚到处走的话果然还是有些很不好意思的。」
  「我、我是完全不介意的说……对了,用那个代替。」
  万里飞速冲入屋内,从一个没有商标印记的半透明盒子里放着的许多外资中,选出了几近于新品的一双,
  「如不介意的话,请……」
  如同奉上贡品一般递到香子面前,即便是这样的袜子香子也很高兴的接受了,绽放出了她那如花般的笑容。
  「谢谢,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呢,借万里的袜子来穿。」
  「是、是么?」
  「当然是啦!忘记了么?」
  该说是过去的事,都忘掉了么。还是应该说现在,光是当前的事就让万里忙得团团转了。
  来吧来吧,总之先进来吧,万里招呼香子进屋。拜托了,千万别发出什么怪味啊,我的屋子&我的脚。千万别痛起来啊,我的肚子。万里一边向着上天祈祷着各式各样的事,一边让自己的脸笑起来。最大限度的维持生活自然感是万里当前全力奋斗的目标。
  因为,这次的来访实在是太突然了。「今天,能去万里的房间看看么?」什么的。「今天就两个人悠闲地度过,怎么样?」之类的。
  第一节课结束后,香子就突然提到这件事。实际上,万里在这之后立刻飞奔回了家。
  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告诉柳泽或是二次元君,后面的授课也翘掉,一路狂奔回了趟家,拼死命地打扫这间充满土气男的臭气,仿佛都渗进其内部的房间。
  将堆积下来的垃圾袋全部搬到一楼的垃圾回收站(当世最棒的设施,那就是24小时都等放垃圾的垃圾回收站!),能洗的东西都洗了,太脏的东西总之先一股脑儿的都掖进洗衣机里封印掉,一直在晾着地衣服、内裤之类的东西全部收到衣橱和床下的箱子里。不想被香子看到,可扔掉又太可惜的诸多宝物则封印在老家送来东西所用的纸箱里。「有点性感」程度的,被看到想必也不会吓跑人家的东西,则大胆地配置在明显的地方。这样的话,就能给人一种「我可没藏什么东西哦?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嘛,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的感觉。
  就这样,鬼灭杀Febreze(除臭剂的一种),狂乱之Toilet Quickle( 厕所清洁剂的一种),雷鸣之Quickle Wiper(清洁工具的一种)。
  之后是————嗯,便是床。
  并不是想要今天就做什么,不过还是处理一下吧。
  稍微再点缀一下。
  揭下已经发臭的充当枕巾使用的毛巾扔掉。床单,还可以。奇迹般的居然还可以。实际上,自从搬到这个房间以来就从来没有洗过,不过前天很偶然的,一时兴起那去洗了洗……不,不是的。那是因为期待着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才拿去洗的。毛毯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洗过了。
  那时也许是感觉香子说不定哪天就可能来的,而且,床是在很多理由下都可能使用到的。真到了关键时刻,为了不让她感觉「哇啊,这家伙的床好脏啊!果然是不可能睡在这里呢!」,于是就都洗干净了。
  剩下的就是为了将枕头藏好,只要用毛毯连同垫子一起包起来,看吧看吧,这不是床哦?是沙发哦?所以快坐吧。一起坐下来。好不好?好不好!?
  ……就像这样,期待着能如此顺利发展下去,而且为此,万里也进行了适当的采购。
  在超市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买了无印良品的银色包装的商品。这个白痴认真地烦恼了十五分钟,关于该把这东西放在哪里。因为这家伙是个白痴,所以试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然后也因为这家伙是个白痴,所以忙了半天,结果还是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买了四个,三个都扔到衣橱里放内裤的地方藏了起来,另一样则强行塞到了钱包里。这种不经意之间准备万全的感觉一定能博得好感,对此万里深信不移……诶……不、等等……?
  不对劲啊……?
  万一真到了要上阵的时候,才一副穷酸相的光着屁股慌忙跑去衣柜或是放钱包的地方,连这种关键时刻自己都摆脱不了这副蠢样么?不……?那时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啊?稍微等我一下嘛~,就这样说么?……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要更加的……对了,把钱包放得离床更近些,不着痕迹的放在手能够得到的地方,或者是……
  「呐~多田君~~」
  「干什么啊!?」
  完全陷入忘我的万里,以极其到位的DV*时的神情回过头来。(注*:DV即家庭暴力)
  正站在厨房的香子好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定在那里。看见她的站姿不由得想起了米奇老鼠,想必是脚上穿着的那双白色袜子的缘故吧。
  「呜哇,对不起……怎、怎么了?有、有什么事么?」
  「我、我只是想问,可不可以沏两杯咖啡……」
  「啊,嗯嗯!话说这是我该做的啊,加贺小姐先找地方坐下吧!别客气,呐!」
  在洗碗槽旁边,已经准备好了从老家送来的速溶咖啡和洗好的杯子各两个。刚才回来的时候,连这些琐碎的准备工序都已经完成了。
  以疾风般的速度做完一切准备工作,万里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于第三节课中途再次回到了大学。
  摆出一副,诶?我么?一直都在啊?我也去上课了啊。没看到我?那是我去厕所了啦!的样子。
  之所以搞出如此略显意义不明的隐秘行动,全是源于万里那颗微妙的少男之心。
  总之,「我拼命地打扫过房间」这一事实绝不想让他人知道。无论是香子,还是其他人,不希望被人误会,自己是满怀某些桃色的期待,或是为了这点事就在拼命,实在是不想被旁人这样看自己,嗯。…….当然也不能说是一点期待都没有,不可能一点都没有的。万里的确在祈祷那样的事总有一天会发生。就是为了到时候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在做准备。不过,要是被人认为自己只是为了「那个」的话就实在是太遗憾了。
  打扫房间,第一,毕竟是为了给香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不希望让她觉得自己生活很不卫生。即便只有一点也好,希望她在自己的房间度过更舒适,更愉快的短暂时光。
  如此纯洁的真心要是被当作「一心的想上她!努力拼命的!多田万里!」,那实在是让人很讨厌的啊。
  ……哎,我是说真的啊。
  之后直到第四节课结束,万里继续若无其事地去和香子会合,一起在电车上晃来晃去,然后再次回到这间屋里。
  已染成橙色的夕阳,从开在西北两面的窗户投射在木质地板之上。将矿泉水倒进t-fal的电水壶里,打开开关。当然平日里自己只是接了水龙头的水就直接喝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请便、请便。」
  香子笑嘻嘻地穿着袜子就朝着伪装成沙发的床的方向走去————的是假动作,突然调转方向,朝向厨房的一角移动。
  看到这一状况,万里一下子跳了起来。强行压下险些喊出口的悲鸣声。
  「……呃……」
  冷静,冷静点啊,万里。万里以不住颤抖的双手扶在厨房,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直到这一刻,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得了的错误啊。
  在厨房一角的凳子上面,一直放在那里的是,存满了危险物品的纸箱啊!
  我记得已经把那东西藏在餐具架的上面了啊,……对了。正想藏的时候来了条短信,光注意手机那边,之后就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香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万里所散发出的强烈波动,抱起了纸箱,就这用力放到了脚边,然后直接坐到了凳子上。……没事的,没关系。没发生什么,没有暴露。
  「啊,不好意思我就随便找地方坐了。纸箱,放在这里可以么?」
  「……啊,嗯。……」
  「里面放了什么吗?这个纸箱感觉好重哦。」
  「……是……是蔬菜……等东西……」
  「静冈送来的?啊,难道说,是自己家种的么?」
  「……呜、呜——……」
  「诶?你说什么?」
  住手啊……不要……别碰她…….不管是物理上……还是话题,都不要啊……不晓得万里内心的这份祷告,香子依然开心地微笑着。万一对应失措的话,说不定就会搞到她提出「那我能看看么~~?哎呀!」这样,结果陷入不得不打开的状况。
  总之,必须将她从这危险物有效范围拉出来不可。
  迅速沏好咖啡,放到房间中央的长桌上。然后推了推坐垫,表现出「快坐过来吧」的样子。……计划的下一阶段、则是要看准机会引诱她,「脚还痛么?去坐到『沙发』上吧?」,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操之过急可不行。
  万里一脸严肃地将深棕色的粉末倒进杯中,静待电水壶里的热水煮沸。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了呢。」
  坐在板凳上环视着着这狭小的房间,香子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说道。
  「而且好像还有种很香的味道……」
  狂喷在房间各处的除臭力Black Rose(除臭剂的一种)也很好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总之,这让万里松了口气。
  这个狭小的独单实在不是与自己如此完美的女友相配的空间,不过看来至少没有让她觉得不适。
  对,香子是完美的。今天也是如此的完美。以柔软的材质制作的,以红、粉构成的几何图案的连衣裙完美的凸显出她诱人的身材曲线。虽然不了解其构造,胸前是像和服那般以布料相互交叠,展现出那甚是深邃的乳沟。在早晨碰面的时候,万里为了掩饰自己不由自主就看得入迷的视线而说道「真……是很漂亮的衣服呢!」,香子则微笑着回应「是Furstenberg的哦~」,单手叉腰,做出了模特的站姿给万里看。虽然没能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总之万里认为他是非常喜欢这身衣服。我喜欢它,法嗯特巴格,好东西。
  高高盘起的深棕色长发配上白色的发夹。手腕上带的大号手环……不对,是手镯,还有提包也都是白色的。夏日的香气环绕全身的香子,看起来是如此的闪耀。
  现在也是,美丽的她仿佛要绽放出光芒一般,让人不敢正视。
  「咖……咖啡,沏好了!」
  不由自主的连声音也拉高了。
  香子依然坐在凳子上说「哇啊,谢谢~」只把手伸过来。不对,这可不行啊,万里并没有把杯子递过去,
  「去,去那边坐吧!?」
  朝着长桌对面挑了一下下巴示意道,不过
  「我坐这里就好了,感觉这里好舒服呢,这个凳子,我喜欢!」
  「是、是么……!?」
  万里微笑的表情僵住了,让她这么说完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只好把杯子递给她。
  突然好想把它扔掉!这鸟凳子。基本上是一边哆嗦着,一边按原计划总之先让自己坐到了桌子边。现实进展的不太顺利啊。
  注意到自己的呼气好像发出了些奇怪的声音,万里慌忙地抄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正在播放的是晚间新闻,香子一边晃着自己的美腿一边说道,
  「要是顺路买点零食就好了呢?」
  看样子她已经适应了这个环境了。
  「零……零食……!?」
  「贩卖时间限定的——、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
  「那是薯片吧!?」
  「对对!那个,味道蛮……」
  「辣油味的啊!?」
  「没错!真是的,好厉害哦!我所想的事,多田君怎么全都知道呀!?」
  那是因为!就在刚刚!为了购买某样特定商品特意跑了一趟超市的缘故!不经意间看到了堆成小山的新品零食才知道的啊!
  「……哈哈哈!谁知道呢……是自己喜欢的人所想的事情嘛……就是会知道的吧……」
  「真是的——!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不能不了解多田君的事了嘛!嗯——,对了!我想到了!这些应该菠菜吧!?怎么样,我的对么!?」
  ——眩晕感。
  拜托你,千万别打开那个箱子确认啊。现在,里面真的放了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啊。算我求你了,上帝啊,加贺香子女神千万别。
  险些陷入了失言失神状态,万里总之先灌下一口热咖啡。要怎样才能把香子那迷样的好奇心从这危险的纸箱上移开啊。
  有一个很老套的情节,万里大喊着「好烫!」,并把咖啡洒了出来,而香子则关切道「没事吧!?」,跑过来拿抹布帮忙擦拭他的胸口——就是如此。怎么样啊,这么一来,一切就按照计划顺利发展了吧。
  故意喷出一口咖啡,佯装被烫伤的样子,就像是为了得到任意球的足球选手,被轻轻擦过就装出好像被撞飞出去的表演下就好了吧。
  「呐、多田君。菠菜的事先放在一边,其实今天,我是有些话想要说的。」
  或许有尝试的价值,万里含住了口中的咖啡。然后,……预备——、
  「多田君和琳达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噗哈!」
  全力喷了出来。
  咖啡进到了气管里造成了激烈的咳嗽,后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难得香子如计划的一样说着「没事吧!?」,拿了抹布急忙赶过来的说,
  「咳、咳、咳!……呜呕!」
  好像是要呕吐一般万里跪倒在地,背对着香子往前蹭着。
  「多田君,要揉背么!?喝水么!?」
  「……没……没事的……」
  强行压下随着咳嗽的节奏上涌的呕吐感,万里又往前蹭了一步,进一步拉开与香子的距离。
  有这样泼冷水的么。
  这时机也太准了吧。
  为什么在这里,会提起这个话题啊。
  当然,我不可能会忘记的。琳达的事不能总是这么放着。那个真的是非常温柔,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的那个学姐,而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无视掉她发来的短信四处逃窜,总是在逃避她的自己呢。
  但是,有些——迷茫,迷茫于很多事以至于忘我。是的,怎么可以只有自己能和女朋友开心的嬉闹着,想着些扫除啊,危险品啊,这样快乐地度日。怎么可以只有自己得到幸福。
  「……哈、啊……」
  咳咳咳,又开始咳嗽了,万里捂住嘴强行压住。
  想着,好了,结束,结束了。
  可以不去看麻烦的事,装作没有注意到而幸福度日的时间,结束了。
  一下子放到眼前的事实是不容逃避的,狂奔、窜逃也只是那一时的逃避罢了。
  多田君和琳达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和琳达学姐,有一段过去。
  发生那场事故之前,自己与琳达曾是那样幸福的依偎在一起。而后自己失去了记忆,在忘却了一切的情况下再次相遇了。琳达也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构建了我们新的人际关系,再之后,新的关系又破碎了。
  然而万里将其破坏掉了。用『过去的我很可怜吧』之类的话去责备她。
  琳达想要解释,而自己根本没有听就逃掉了。
  而后一直到现在也在逃避着,即使琳达的行为有怎样的理由,即使那完全可以说得通,即使自己能够理解,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又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琳达,自己完全不知道。
  希望现在的我赶快消失————承受着如此的思绪站在琳达的面前,真的是种痛苦。
  对于琳达来说,现在的这个我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本身,也许就是一种痛苦吧。这就是必须忍耐的现实吧,希望真正的万里回来对吧,希望现在活着的自己消失是吧。
  我并不是真正应该在这里的人,更不会是被允许活在这里的人,对于这一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但是,现实就变成了如此,就是一直如此生活这的。这一切的一切被否定了,自己一直在考虑着,那该如何是好。从中流露出的是无法放手离去的悲伤,不断地浸染出来。
  「……多田君,呐,真的没事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可是,这无声的,轻抚在自己背脊上指尖的触感。
  温柔的,温暖的,关切着万里的,白皙的手。
  抬起头,香子不安的眨着双眸坐在万里身旁。
  她是,加贺香子是如此的喜欢着自己,如果没有这一奇迹的存在,自己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啊,嗯,没事的。说来」
  总算是调整好了呼吸,
  「怎么突然提起琳达学姐的事……?」
  「这个啊,嗯——」
  抬头试着去正视香子的脸。她一边眨着那大大双瞳,一边像是掩盖着什么似的翘起了红唇,
  「……女人的,直觉?也许是?」
  呼,的耸了耸肩。
  与琳达之间的过去,以及当前与琳达发生的问题,如果将这些全部告诉香子的话怎么样呢。刚想到这里,万里就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将这份『困难』挡在自己和香子之间,不想为刚刚结合的缘分,添上多余的负担。对于情侣之间来说,要尽一切可能减少会造成负面影响的行动。现在的自己本来就带着颗炸弹了,一个具有丧失记忆危险的极不可靠的男人。
  而与完美的香子相配的是完美的幸福,纯洁无垢的,在完美爱情包容之下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就为了这件事,你才特意跑到我家来的?」
  「呃——,那倒不是……」
  为了这个自己绝不能失去的女人,万里决定要全力以赴,
  「你这说的是什么嘛,我和琳达学姐之间没什么的啦。当然了,我也挺喜欢那个人的,『作为学弟』,我很尊敬这个学姐的。」
  万里摆出一个微笑。什么都没有什么坏事都没发生过的,完美的傻笑。
  香子以稍显尴尬的正坐姿势一动不动,「说来加贺小姐那边不也是一样的么。」万里说着,继续努力地微笑着,嗯,香子坦率地点了点头。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刚才说到哪里了?零食?对了,我们去买些吧?我也是饿了,不过还没到吃饭的时间。还是说在附近找家店先吃点点心?嗯——,附近有糕点店,也有Eat-in的面包店,也有像越南河粉那些亚洲菜的餐馆,虽然星巴克是没有啦,不过doutor还是有的,咱的咖啡都凉啦。」
  好像是要为自己鼓劲似的,万里喊着「耶!」,一下子蹦了起来。正想赶快从这种气氛中逃脱了,他抄起手机,连同钥匙一起塞进口袋里。
  「……也是呢。那,就稍微去糕点店看看吧。」
  香子也站了起来,伸手取下了挂在凳子上的包。
  即使不去银行取钱,钱包里的现金应该也够去趟咖啡厅的消费了,应该是有三千日元左右吧……最近也没有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一边回想着自己的身家,万里一边取出钱包。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相较于万里察觉到才开始弯腰想去捡,香子的动作则更快。
  嗯?蹲下来伸出手去,
  「多田君刚才掉了什么东呀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尝试了两三次,香子都没能拿起那个东西。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万里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银色的,说来也是个很小的包装……总算是察觉到了,这是之前购入的无印良品的某种商品,
  「No~~~~~~~~~~~~~~~~~~~~!」
  万里也开始尖叫了。
  这是具有多么强烈的表现能力的的东西啊,能让自己邪恶用心完全的、彻底的暴露出来了。万里此时头脑一片空白,面色赤红,以光都望尘莫及的速度将其一脚踢到床下,
  「……看到了!?」
  香子双手掩面地转过头来,一下一下的点着头。
  「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她看到了,而且她还回答我了啊。
  「……你……你是怎么想的!?」
  你妹的这问的是什么话啊!刚说出口,就想自我吐槽了。想你妹啊,肯定是吓到人家了啊。
  不过香子她,
  「呜呒……呜呒呒呒呒呒……!」
  包裹在连衣裙下的酮体如同猫儿一般抖动着,突然大笑起来。不过她的脸也和万里一样的通红就是了。不久香子便扬起了下颚,单手叉腰。
  「呼呼呼呼!呜哇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这就像是征服世界的邪恶女王一样。
  万里也被她带得「啊哈哈哈哈!……啊哈……」笑着打诨,在他面前,香子一下子拢起了自己的长发,
  「就是这样!呐!……是吧!就是这样呢!……是,呢!?」
  维持着放声大笑的姿势,而动作却变得有些僵硬、笨拙。一半是邪恶女王,一半则是C3P-O。
  「因为我们在交往嘛,这是……理所当然的,没错!我懂的!但是、那个——,我只是……」
  紧紧地抓着包在一步一步往后蹭了。上半身没有动,只有双腿在以奇怪的动作后退着。
  「……这、这种事嘛,我觉得要、要顺其自然的。如果两人能走到这一步的话,那确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我、我虽然不太懂啦,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话我不太清楚的说!很美妙呢!但是!不过!总之是!要自然!」
  以好似脑袋里的某根血管断掉般的气势,香子来来回回地不停说着,面对这样的她,万里也只得不住地点头,是、您说的是,每句话万里都要点头回应,
  「……要在巴黎!」
  差点摔倒。
  要是有能够顺其自然地顺到巴黎去的情侣,在我看来那也是蛮厉害的。至少要万里自然的流到巴黎去那是不可能了。首先要顺其自然地流到东京都政府,然后要顺其自然地得到护照,不从这里开始顺其自然的话可是不行的哦。
  明明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这会儿的香子却又皱着八字眉,一步一步的蹭了过来。
  「……我,有一个梦想。如果有一天第一次和男性发展到这种地步的话,我,一定要在巴黎做的。在那满是情侣的城市,巴黎。在一间小旅馆里望着艾弗尔铁塔……与深爱着的那个他……。那可是,命运注定的夜晚哦。」
  「这、这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哦。」
  仿佛在央求什么一般的,那水灵灵的双瞳凝视之下,她忽然紧紧地拥抱过来,柔滑如丝的手臂勾住了万里的脖颈,食指则轻轻地抵在自己的红唇之上。
  「哦哦……!等、等一下……加贺……小姐!」
  嘘——。你发出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许说话么。可是你胸前那柔软而有弹性的双峰,可是非常完美地压上来了啊。
  仿佛是在来回地凝视着万里左右双目一般,香子那艳丽的双瞳不住地颤动着。
  「……我不想因为一些准备不充分的行为,而让我与多田君的命运之中出现污点,我们应该是完美的恋人。对我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哦。……非常,非常非常的,非常——重要……」
  然后,香子送来了一吻。目标,不是万里的嘴唇。而是在下颚与喉咙交界的地方,传来了一种仿佛要融化掉的双唇的触感。
  「啊啊啊……」
  呜……,一股寒颤。某种近似于麻痹的颤抖,从脖颈附近一直传达到大脑。
  啾,更加清晰的声音,香子温湿的红唇离开了万里的身体。
  停留在不过1cm的距离之内,
  「……要去糕点店么?」
  那双唇中传来的话语,那混合着甜美、柔腻与性感的声音又让人怎么可能反抗得了,
  「……遵命……」
  如操线人偶一般,万里抬脚向玄关走去,机械式的穿上鞋。等待香子脱掉袜子,换上鞋走出玄关,再将钥匙捅进锁孔,旋转。
  「……我……说不定真的会死呢……?」
  说真的啊,万里一边小声念着一边和香子一起走在外露走廊上,按下电梯按钮,香子高兴地转向万里这边。
  「那就死在巴黎吧,我会在那里迷死多田君的哦。」
  LA?PERLA*……香子卷起香舌,轻轻地发出了,带有些许微妙的魅惑力的声音,虽然万里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估计,那应该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吧。一定又是件不得了的好东西。(注*:世界上最华贵,也是最昂贵的内衣名牌,意大利顶级奢侈时尚品)
  「到底该怎么去啊,巴黎……」
  「买两张飞机票就能去了哦~」
  「我要买,我想赶快买到……!」
  「艾弗尔铁塔在等我们啦~」
  「艾弗尔~……我的艾弗尔喔~……!」
  进入电梯,正当打算按下关门按钮的时候,
  「等一下、等等我!」
  从这层楼的某个房间跑出了一个小个子冲进了电梯,差一点就被门夹住了,一瞬间看到的是其叼着香烟的样子,仔细一看倒是并没有点上,不过打火机还是握在手上的,进来之后就不停地按着关门键,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万里和不由得与香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邻居万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感觉上貌似已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了。
  看起来已经严重磨损的黑色牛仔裤,以及黑色轻薄T恤。由于是穿的沙滩拖鞋,可以看到脚趾甲上也被涂成了黑色,当然手指甲上也是黑的,中指上还套了一枚巨大的骷髅指环。有些发惨白的肌肤,看起来纤瘦得如同小学男生般的肢体。因为在那睡眠造成的杂乱黝黑短的缝隙之间,可以看到一张意外的,十分端丽的面容,才能勉强看出,她其实是女性。像孩子一样根本没有化妆,因此,虽然白皙但有些发青的脸色使得不健康程度一览无遗就是了。
  有些尴尬的三人密室,逐渐向着一楼下降。
  「……干毛呢?你们两个。」
  被这位搭话让万里有些吃惊。看你妹的看啊,是这个意思么。
  「哈,果然是交上了,呵——」
  对方微微的笑了一下,万里更加困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低着头。香子好像也十分困扰地藏在了万里背后,抬头看着电梯顶部四角。
  「不鸟我啊。」
  到达一楼,那个人有些不爽地走出了电梯,一离开楼门口,她就点上了烟,用力抽着离去了。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感觉有点可怕呢。」
  万里和香子朝着与这位奇怪的邻居相反的方向走去,总之,想去商店街吧。
  
  ***
  
  就是这样,继续拖着,一直拖着。
  面对琳达,面对祭研的那张桌子,依旧无可救药的继续着自己的逃亡,就这样这周又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与香子去上野约会,在大学也每天相会。依然处在信用卡被没收的状况下的香子,也只能继续星巴克成瘾症的戒毒过程,虽然有些不自由,不过学生间的约会本是牵手漫步就会感到非常幸福的了,对万里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随着与香子二人时间的增加,男同志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自然减少了,这对柳泽和二次元君他们就显得有些不够义气了,有些时候也会让他们抱怨几句。
  时光流逝,现在的东京已经是六月了。
  很快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这可是玫瑰的季节哦,正如香子这么说的,万里住宿的公寓所在的商业街各处都有娇艳的玫瑰散发着有人的甘香,争相绽放着。
  气温一下子就突破了30度,转一天又突降到15度附近。都市的居民好像已经适应了如灼热地狱一般的夏日,依然进行着几近于试炼一般的活动。在万里看来这或许是在为下一个季节的到来做准备吧。
  晴雨暑凉,让人无法决定该穿怎样的衣服度日,琳达送给自己的新百伦的鞋也没法穿了。
  万里已经不止一次的偷看琳达的样子,在他看来琳达并没有什么变化,作为大二学生,过着普普通通的每一天。但是,她的短信已经不再发来了。虽然是一直没有勇气和祭研的学长学姐们碰面,但之前就决定好了的练习日期已经在逐步迫近了。
  去参加练习也会很尴尬,但是只有两人的大一新生就有一个请假的话果然是不好的吧。而且要是万里请假的话,想必也会引起香子的疑问。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万里也觉得,面对琳达,自己现在所做的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这样的逃亡的时间,每增加一天,一小时,一分钟,甚至一秒,这份罪恶感与尴尬都在不断地积累上去,使得万里的双脚感觉更加沉重,更加的无法动弹。
  我应该怎么做呢,这一疑问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沉淀为,我该怎么办才好啊,这种苦涩的悔恨感。
  如果能从哪里重新来过的话,也许就能让本已如此差劲的自己不再恶化了吧。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时间只会继续向前流动。
  与香子一同度过的是快乐而甜美的玫瑰色时间,那如同毒品一般,引诱着万里的贪欲不断渴求着。将痛苦与苦涩都置之一边,变成了渴望吞食更多、更多这样的时间的一种生物。
  作为吞食这时间的代价,他所承载的负担在进一步加重,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变得无法挽回的,万里所无法承受的重担吧。
  而如今,他一个人呆立在那,没过多久,
  「多田君?」
  ————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手机是不是响了啊?」
  「……诶?真的响了,可话说这号码我并不认识啊。」
  第二节课结束,万里与香子在大型阶梯教室的后门前碰面了。
  万里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取出手机,侧着头思考着。来电显示的是一个未知的手机号码。
  「还是不要接了吧,总觉得有些不正常呢。」
  一身鲜艳的橙色连衣裙,香子颦起了她那描得十分美丽的眼眉摇着头。
  今天的香子将绑好的头发高高的盘了起来,而露出了她白皙的额头,虽然没有带发夹,不过缀着大颗钻石的耳环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好了,我们走吧~呐,今天的午餐要怎么办呢?是要去食堂吧?我啊,可是一直在犹豫,是每日A餐好,还是B餐好呢,」
  「喔喔,稍等一下,语音留言出来了。」
  快走嘛~,太晚的话就找不到我们喜欢的座位了哦~,被香子这样一边撒着娇一边拽着胳膊的万里只得动了起来,边走着,边将刚刚来电的语音留言放了出来。
  听过之后,万里不由得「哈!?」地惊讶道。
  对方是位自称万里所住的那所公寓的管理公司员工的女性,在留言中她说道,「多田先生,由于邻家阳台发生严重漏水事故,已确认造成您租住的房间室内进水。」
  「呜哇,这下坏了,搞笑的吧……!?这也太悲剧了啊~……!」
  「怎么了?」
  「电话里说旁边那家漏水,好像都流到我家了!呜哇,真是抱歉,我得赶快回家一趟了!」
  「诶!?不会吧!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加贺小姐第三节不是还有课么!去上课吧!回来我会发短信给你的!」
  电视、电脑、室内布线……一边思考着家里那些东西不能沾水,万里一边朝香子挥了挥手,开始拔足狂奔。跑出前厅,穿过入口的玻璃门,在些许温和的午间阳光之下,朝着家自己的跑去。
  如果造成了这边的损失的话自然会联络合同该方的监护人吧,话说,也应该早就联络过了吧。万里也害怕打电话去问家里「听说了么?」。实在是不希望又因为这些问题让父母担心。不过单就这件事来说,自己可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啊。
  一路跑到车站,赶上电车,焦急地等待着电车到达离家最近的车站,一到车站大厅,万里就又开始了奔跑,穿过检票口朝着住宅区飞奔,一头冲进了沿街的公寓里。
  公寓里还是和往常一样,乘上电梯到四楼,万里握着家里的钥匙走出来,
  「……诶!?这是!?」
  「来了来了,真来了!」
  好像是要阻塞这狭窄的外露走廊似的堵在那里的,一个全身漆黑的人
  象征性的前低后高,正中分的漆黑短发,以及那过度的化妆,封闭式带钉的项圈,骷髅图案的破旧背心和超贴身的黑色牛仔裤,相当厚的高底长筒皮靴,纤瘦的身体懒散地背起一个贴着危险贴纸的吉他盒,还叼着一根国外产的香烟。那个样子,怎么看都和某少女漫画中登场的某人完全一样,
  「NANA学姐……!?吧!?」
  ————cosplay,貌似应该不会吧,可是。
  「你这家伙最近长夯实了吧,开始无视我了啊?明明是一起站过同一舞台上的同伴。」
  「诶!?最、最近是……指什么啊!?」
  NANA学姐半睁着眼,以锐利的目光毫无顾虑地盯着万里的脸来回打量。没错,和这个人的相遇还是在春天,同一所大学的大三学生。率领着两位链锯男与视奸鼓手组成的怪异乐队,演奏的是吵杂且极具破坏性的自创曲目。就是用的她那把吉他把万里与香子从台上拍下来的,极度危险的学姐。
  明明是一副十分惹人注目的样子,在大学里却总是见不到她,万里反倒是觉得很久没见了的说。
  NANA学姐说着「哈啊——?」,颦起了那极度纤细的眉毛,用带着骷髅指环的手指拿下并没点着的香烟,然后嘟起了嘴唇。
  「怎么可能没见到啊?我们不是刚一起坐过电梯么。」
  「电梯……?诶!?」
  也就说,在前几天,香子来家里的时候,甩下一句「无视我啊。」的那个谜之人物就是NANA学姐么。可是就算这么说————
  「总觉得身高完全不同的啊!?」
  NANA学姐沉默地指着最少有10cm以上长筒皮靴的鞋底。
  「而且脸看上去安全不一样啊!」
  「化妆。」
  NANA学姐一副服了你的表情,以冰冷的视线看着万里,准确地指了出来。
  「这么说来,那我们住在同一座公寓里,你也根本就没察觉到啊。也是,要不是你没察觉到的话,也不会被一通电话骗到,直接跑回来的吧。刚才在电话里说些漏水什么的也是我啦,旁边就是我家嘛。」
  「诶、诶、诶……!?旁边是!?NANA学姐,是我的邻居!?」
  「这么简单就被骗了啊,你可要相信遇到欺诈哦。」
  「我刚搬过来的时候,过来打招呼学姐你怎么不出来开门啊!」
  「就为那种事,谁会开门啊。」
  「我可是在晚上拿着鳗鱼派点心来拜访过无数次了啊!和母亲一起!按过门铃的啊!」
  「你好烦啊。」
  「我一直觉得,这家真是东京人的样子啊!」
  「不过我老家是在琦玉县的。」
  蕨市,NANA学姐一边倦怠地念道,一边领着万里走在楼道里。
  小人物的悲哀啊,万里不由得再感叹了一句,然后放弃抗议,跟在学姐的后面了。
  「话说学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学姐打开了万里房间旁边的自己的房间的门,一下子把脸探了进去,
  「你瞧,我就说他住在我旁边嘛?」
  学姐你在对谁说话啊。而后,有些尴尬的探出头来,那张脸是,



  「……」
  呼吸停止了。
  琳达,万里不断逃避着地,那个本人。仿佛在说,这可真是那个啊,一下子拢起了头发的琳达已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不是那样子的啦~……」
  首先辛苦地挤出声音的是琳达这边。
  「这是,NANA学姐她擅自,差不多是硬要……我真的是从不知道多田万里住在这里的……结果NANA学姐她,NANA学姐就,NANA学姐」
  拼命地在摇着头,好像越说越激动的样子,
  「我不也叫奈奈么,总之,给我先出来。」
  NANA学姐走进去,抓住琳达的手就把她拽到了楼道里。琳达想要回去,却被NANA学姐从里更用力的推了出来,更准确的说,是被长筒皮靴一脚踹了出来。
  「被那里磨磨唧唧的了,让人看着就烦,要是有话要对这家伙说的话就赶快给我搞定。总是跑到我家这个啊、那个啊的,莫名其妙的发了一堆牢骚,我可是受不了了啊。拜托~,我还有打工,还有练习要做的啊,而且我现在很困。」
  就在距琳达鼻尖前些许的距离,她房间的大门「碰」的一声,冰冷地关上了。咔嚓,还发出了从内部上锁的声音。琳达慌忙地趴到门上,
  「学姐!学姐啊!,对了,我的鞋!我的鞋可是还在里面啊!?」
  使劲敲着门争辩道,不过,
  「鬼理你啊。」
  里面只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嗙!,琳达重重地砸了一下门,
  「学姐你个大白痴!」
  大吼了一声,结果
  「好吧,我马上就烧了你的鞋和包包。」
  对不起!万分抱歉!学姐不是白痴!学姐是天才!如琳达此不断重复着,这次里面才没有了回音。
  只穿着单薄踝袜的琳达踮着脚点,来到NANA学姐的房间前,才发现门关得死死的。琳达只得一副僵硬的表情看向万里。
  「……就是……」
  「……」
  「……就是,这么个情况……」
  「……」
  已经彻底呆掉了的万里,好像脑袋短路了一般傻傻的杵在那里,紧盯着琳达。
  那,来我家吧?——虽然仅仅只是说出这一句话的时间,但在万里来看却足有三分钟那么长。
  


  「那个人,原本可是祭研的前辈呢。」
  「哈啊!?」
  已经超脱于尴尬,几近于恐怖的感觉,让万里甚至无法正常呼吸,只能困难的喘着气。
  「虽说她在我刚加入不久就退出社团了,我们就是从那时认识的。」
  「呃、」
  万里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NANA学姐和那个神经系就职活动战士的原会长星星以及猴子系好男人吉吉学长一起,叼着香烟懒散的狂跳阿波舞或是YOSAKOI的样子,这回氧气总算是能通过自己的喉咙了。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还有,那个人的真名不叫『NANA』,怎么说的,这个就像是官方称呼一样。」
  在万里的房间,独处的两人。
  「不过好像她的父母也叫她『NANA』的哦。」
  琳达就站在了兼备厨房的过道,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与始终站在房间正中的万里目光交汇时,她有些困扰的笑了。牛仔裤加背心,外面只套了件男女两用的衬衫,看上去蛮不错的,挺有琳达的风格,暧昧,得体,而且有型的样子。
  万里早晨一起床就直接出门了,所以感觉这间屋子中还保持着那时有些微热,并掺杂着自己体味的空气。
  毛毯胡乱地卷成一团,当做睡衣使用的T恤脱掉后,也被随意地扔到了地上。昨天晚上用过的大号碟子和勺子也还没洗,就那么放在洗碗槽里了。早晨用来喝茶的杯子也没收起来,做过的凳子也是一样。塞满垃圾的超市塑料袋就在地上滚动,朝北的窗帘也不像样子的半开着。
  显而易见的湿气笼罩着相对无言的两人,万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请坐,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无法拿出为香子买的拖鞋请她穿上,万里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当前这种局面的中心。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思绪都无法整合在一起。只是一个人安静地陷入恐慌状态,如同木头一般的沉默着
  「……就是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啊。」
  琳达断断续续地念道。
  先不去管丧失回应能力的万里,她穿着袜子走到了延伸至西面阳台的窗户边,俯视着外面的景色。不可能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有的只是,万里所住的这条街道上,略显杂乱的风景。
  「万里,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呢。」
  琳达将额头贴在玻璃窗上,好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以更加清晰的话语,又如此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突然转过身来背靠着窗户,看向万里这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喉间所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抽泣一般。
  「……多田、万里。」
  呼唤着万里的名字,琳达以手半遮面,一边呼着气,一边蜷缩着背,深深地低着头,继续说道,
  「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呢。」
  柔和的音色,那是如同从天而降,纷纷散落的点心一般甜美的声音。
  仿佛在哽咽似的颤抖着的肩膀,仿佛哭泣似的掩着的面容,即便如此,琳达的音色还是如此的平稳,甚至让人感觉其中还蕴含着笑意。
  温柔的声音轻抚在万里耳畔,缠绕着项颈,飘过背脊,如同细雨一般洒落下来。
  好似将万里被冰封印的生命以温暖的复活之息所紧紧包容。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事,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才造成了多余的混乱。」
  两人间尚有数米的距离,明明并不觉得寒冷,但万里却感觉到身体住不住的颤抖,这是为什么啊。
  拜托不要道歉了啊,这根本不是琳达学姐的错,都是我先担心四处逃避才造成的————万里是多么想这样喊出来。
  可他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脱离了万里的意识的控制,现在,只是不住的颤抖着。紧接着是一种水气慢慢地从身体中溢出的奇妙感觉。可能是突然间,漏了。要是忽然有种失禁的感觉那确实会让人大吃一惊,不过漏出来的其实不是所谓的小号,只是,泪水。
  连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感情的变化根本跟不上身体的变化,连万里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哭。
  只有身体,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怎么办。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万里……」
  见到万里的泪水,琳达仿佛是受到打击似的瞪大了双眼,立刻飞速奔到了万里身边,托着他的后背,探过头来盯着万里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啊?难受么?寂寞么?你没事吧?」
  万里奋力的摇着头,用拇指抹掉脸颊的泪水,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了个精光,只能丢脸的瘫坐在地板上。
  就像是万里的监护人似的,琳达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凝视着万里的眼睛,好像是在安抚他似的加强了语气说道。
  「那时我就在想只要能与你重逢,无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在乎,所以神明才保佑万里活了下来。我真的好担心啊。那天,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在河边看到过万里,伤得很重,已经没有意识了,说什么……可能已经不行了。那时候……我、我真的觉得万里可能会死掉,我……不只是我,还有大家……都非常非常的担心,害怕。那时真的是希望要是梦的话就赶快让我醒过来吧。」
  琳达依然是笑着,却不断地摇着头。不能哭,不可以哭的,就好像是在劝万里似的。
  「之后,我的愿望成真了。你真的还活着,就活在这间房子里。为此就算让我失去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而现在我担心的只有一件事……你的生活会变得多么困难,仅此一事。如果我在你身边会为你添麻烦的话,我会从这里,从你的身边离开的。即便是这样,对我来说也算不上是痛苦,与永远的失去你相比,我会甘之如饴。」
  「……」
  新的泪水又涌了上了,这次万里也能理解这眼泪的意义了。
  对于自己的愚蠢的自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种悔恨感仿佛要将微贱的自己身心都撕裂一般,这泪水就是从伤口流出的血。
  现在想来,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误解。
  甚至没有想过,去了解琳达这个人。只是以狭隘的视野与狭小的气量去擅自揣度人心,胡乱认定喜欢着过去的万里的她希望自己消失,隐瞒这一想法其实很辛苦的吧,啊啊,真的是对不起了。————固执的这样认定,一个人瞎害怕,不敢去听琳达的话而一直四处逃避,胡乱地背负起罪的意识,擅自认定琳达的存在会给予自己,如同惩罚一般的『重压』和如同诅咒一般的『负荷』。
  明明她对于自己还能存在在这里,是如此的欣喜。
  明明是她的祈祷,才让自己的生命延续至今。
  为什么现在就会这么想呢。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是因为琳达以某些事物作交换而守护下来的。一直以来,对万里来说,『偶然间的幸运』才是更具可信性的解释,更加现实的思考,感觉这才是真实的。眼前这个人,这个叫做琳达的女人,好好地看过,认真地了解过的话,就会觉得刚刚所说的一切,她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然而,自己未免太过愚蠢了。
  真的,是太笨了。
  「……对不起……!」
  万里蹲在地上,面对琳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终于,说出来了。
  说完,万里站了起来,从衣橱里拿出一个用来放东西的包,里面有一张照片。
  那是在老家找到的,过去的自己与琳达的照片。那是在万里晴空之下,脸颊紧贴在一起大笑着地,还是高中生的两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弃之不顾,但也无法正视,那个只是沉重的堆积在心头的『那时』,如今,反而有了存在的意义。
  正因为有了这个时代,正因为有了这闪耀的青春,才有现在的自己。正因为有着这与琳达一起生活的时代,才有还能活在今天的自己。
  「……谢谢。」
  才能在如今,与琳达的重逢,并生活在这里。
  万里双手稳稳的拿住这张照片,贴在胸口,才能将那句话传递给琳达。
  「这是……原来如此。」
  微笑着看看照片,好像是理解了一切的琳达在万里身旁一下子坐到了地板上。团起身子埋在两腿之间,两手环抱过头发与耳边,就这样不断地点着头。
  「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才知道了我的事啊。……原来如此。这张照片,你还一直保存着呢。」
  「……我与琳达学姐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万里也以同样的姿势坐了下来,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以拇指拭去泪水,万里的声音自然而流畅,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在不经意之间,甚至流露出了微笑,虽说垂下来的鼻水还没清理干净。
  琳达缓缓地将视线投向远方,仿佛相当怀念似的。
  「我们啊,那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要好。高中三年级,分配在同一班,一起去社团活动,异常的投缘——也就是所谓的挚友啦。平日里总是两个人腻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在交往。肯定是因为关系实在太好了,没法把心思转到恋爱关系上呢。那是我们还约定过,即便是哪一方交到了恋人,即便是各自结婚组成家庭,即便是岁月流逝,我们都成了老爷爷老奶奶,我们的关系也会一样的要好哦。就是这样的关系啦。」
  万里又发现了一个自己误会的地方。
  之前,自己一直坚信着自己和琳达过去是一对恋人。心里总是会觉得,即便是没有交往,至少自己那时应该是爱着琳达的吧。因为在照片里,自己的表情是如此充满了热情与光芒。
  还是说,琳达可能只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在还没有将自己这份爱意传达给她的时候,多田万里可能就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那样的话,自己也太可怜了————万里盯着照片中两人的笑容,不由得这么想道。
  天真、爽朗、而幸福的笑容,手指轻轻地抚在照片上,还残留在指尖的泪水凝聚成滴,散落在那笑容之上。润湿了万里,也润湿了琳达。
  身边的琳达则迅速伸手,以指尖迅速将其擦干。
  「万里啊,有点奇怪,又很有趣,也有温柔的地方,是个好人呢。但是怎么说呢,那样反而让人觉得不太可靠。我啊,一直都跟在万里身后。所以,经常会说些『你在干什么啊?没事吧?呐,万里!』之类的话。一直这样照顾着万里。比起一个男人,可能更像是一个弟弟般的存在。虽然是一个年级的,我还是装得挺像个大姐姐的样子呢。」
  「怎么觉得,跟现在好像没什么变化吧?」
  「……这么一说还真是……」
  视线相交,没过多久两人就都觉得有些好笑,几乎同时发出声来,就这样有些怪异地对笑着。
  真的没错呢。结果,万里和琳达的关系根本没变。即使失去记忆,即使离开了家乡,即使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两人所做的事依然没有变。扮成大姐姐的琳达在照顾着蠢笨的万里,一直在支持着他。
  想在想来,从一开始————从现在的万里与琳达相遇的那一瞬间,就一直是这样的。
  拯救了被卷进入学校典礼骚动的万里的是琳达,拯救了被奇怪社团绑架的万里的是琳达,而在那之后也作为同一社团的前辈,注意着万里,关心着万里,照顾着万里。
  「话说,我还真是丢脸呢……难不成我给人的感觉就是离开琳达学姐就活不了了啊?而且没能进入一所大学的可能性也不小,不过在入学典礼上要是没有那样与学姐重逢的话,我还真是没信心活到现在了呢。」
  琳达笑着回了万里一句「太夸张了啦~」,但是,万里他的确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
  琳达找到了自己,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保护着自己,要是没有这一切的话,是不可能有现在的自己的。……具体来说,没有琳达的话,最一开始万里和香子可能就都没法走出那座山,可能还会落在结晶神那帮家伙的手里。
  万里又看了一眼琳达的脸,好像在说「什么嘛~」的笑着,那是上天所雕刻出的温柔面庞。
  仿若天使般,对万里来说,琳达正是他的守护天使。
  在她温柔的羽翼呵护之下,自己才能挣扎求生,在这样强大的守护之下,自己才能活到今天。
  甚至连注意到这点,都不是单靠自己能够实现的。
  「没那回事啦。我可从没想过万里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什么的,那不可能啦,实际上,多田万里可不是那么软弱的男人哦,这点我可以保证。」
  转过头来,琳达直视着万里的脸,紧紧地盯着万里的眼睛。
  「可是啊,我觉得你前面要走的决不是一条平坦的大道。所以,今后我也会作为社团的前辈……应该说是作为在大学邂逅的女性朋友,也作为了解你那次的意外事故的人,想要继续支持着多田万里,当然,前提是不会让你觉得困扰的话。」
  「怎么会!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万里挠了挠头,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学姐,会为了我这种人这样付出呢?」
  结果,对自己如此的付出————能得到琳达如此重视的『权利』、『价值』或是『理由』,自己一点都想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话啊!」,可是琳达却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当然因为你是多田万里喽。这是当然的嘛,就算是你已经不记得了,你依然还是我最重要的人呢。……而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快乐的。现在的你好像有所不同,但其实却没什么不同的。与多田万里共度的时间,现在对我来说,依然是非常的快乐。所以,我依旧希望能够平平常常的和你度过每一天。仅此而已……明白了么?」
  琳达伸出右手,开心地笑了起来。
  万里有些胆怯地想要握住她的手,
  「要这样啦!」
  啪!用力地击掌,跃在空中时琳达紧紧握了一下万里的手,然后迅速分开,Yeah!指着对方的脸。貌似,这是挚友的证明吧。然后,琳达轻盈地站了起来。
  万里的手机很是时候的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香子打来的。赶快接啦,在琳达如此的催促下万里按下了通话键
  「喂喂,多田君?漏水的事怎么样了?」
  「啊,那个……已经没事了,不、不过……」
  「其实,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现在方便说话么?」
  一边听着香子的声音,万里一边有些犹豫地看向琳达那边。琳达则竖起一只手掩着,轻声道,
  「我回隔壁了,拜拜喽~」
  说完就光着脚朝玄关走去,见状万里慌忙地用手捂住手机,
  「啊,等等……不介意的话,就先穿我的拖鞋吧,呃,我记得就放在那边了。」
  「不用啦、不用啦,别担心。赶快去陪小香子吧,要去她身边听她说啦。既然是喜欢的人就绝对不能放手的哦!那再见了~~」
  琳达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动作一如既往的轻盈,那柔美的动作就像是在街角不时会出现的猫儿一般。
  
  ***
  
  坐电车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达柳泽的家,万里有些不安的望着贴在墙上的路线图。
  要坐平日上下学的那辆电车的话,柳泽家的那一站比万里家离大学还要远一些。
  到东京以来,这是第一次来这边。从摇晃的电车车窗望去,广阔的东京市街道,被西斜的阳光染上了浓重的橘红色。城市中尽是杂乱而紧密建起的公寓,一面是引人注目的弹珠店或是可疑的粉色系店铺*所打出的广告,另一边则是生长繁茂的绿色地带,日暮的天空看起来意外的宽广。或许是很快就要到了下班高峰时间的前夕的缘故吧,身着制服的中学生异常显眼的车内开始变得有些混杂,也开始零零星星地出现站着的乘客了。(注*:这里的粉色就相当于国内的『黄色』)
  万里握着的手机中,存储着早在刚刚认识的时候还礼貌的交换得到的柳泽家的地址。
  至今为止,都是柳泽来万里的房间,而万里并没有去过柳泽的房间,所以这个地址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万里的房间离大学更近,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决定在万里家见而已。所以万里就问「这次去柳兄柳兄家可以么?」,柳泽也回答,「当然可以。」
  ……说完之后才想到,都没跟柳泽事先定好就去可以……的吧……,坐在电车上的万里现在也只好相信这点了。
  这次过去柳泽那边,也倒不算完全没打招呼,短信当然还是有发的,电话也打了好几次,不过,没有回信就是了。虽然也给香子发过信息了,但她那边至今也没有回信。
  万里接到了香子一通电话,提到「光央说不定快不行了。」
  就在万里被NANA学姐的假电话骗到,慌忙赶回家的那时候,香子目击了柳泽可能快不行的现场。根据本人描述,在那之后她是一人「孤单的」,「悲惨的」的向大学食堂走去,柳泽的问题应该就发生在那之后。
  香子依然是没法融入大学的生活,就算是一个人托着餐盘找位子的时候也会在意着周围的目光,貌似是相当拼命的在找认识的人。结果,就看到了二次元君和柳泽,刚要过去打招呼时,香子才发现,同席的还有些并不熟识的人,胆怯地结果,就是一个人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超音波————千波带着几个女生也走了过去。
  「『啊,是柳兄——!』就那撒娇似的吠声,一听到,就知道是她了。」
  千波貌似在跟柳泽说,今天可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哦——,香子看了一眼那边,千波正满脸笑容的逼近柳泽,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开朗,一如往常的行为举止。
  虽然一开始,柳泽还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得很平静地坐在那里,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说到「千波,能借一步说话么?」,希望和千波单独谈谈。
  他们选择单独谈话的地方几乎就在香子眼前,情急之下,她只好选择装睡,用餐盘侧面挡住脸趴在桌子上。然后,
  「光央他就说,‘我可是在乎别人的看法的,能不能别跟我搭话啊?’,还说‘你想叫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么?’。结果千波她就问‘一直都要这个样子么?’,光央就回答‘一直!’,最后千波说了句‘如果是柳兄希望的话那我就这么办。’,说完超音波就走开了,而光央他则低着头依然站在那里。我可是一直拼命的在装睡哦,过了好一会儿等感觉差不多可以了吧……结果一抬头,发现光央还站在原地,我‘刷!’的一下子就转过头去了。那时我一边想着,好尴尬!一边尝试跟他打招呼,这回完全被无视了啊。那之后第三节课他也没去上,发短信也没有回音……我总觉得有些担心呢。」
  电话里,香子低沉的声音真的好像非常担心。接着,
  「所以我就想着,打电话的问问,看多田君能不能去光央家看看情况呢。因为我是肯定不可以去的了。」
  「要我去么?」
  「嗯,不行么?」
  「不,这倒没关系,反正我也比较担心柳兄的情况,跑这一趟完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那‘肯定不可以去’是为什么啊?」
  「讨厌啦,非要人家说出来么。既然有了男朋友,那怎么可以其他独居男人的家里呢。与异性两人独处一间密室里,那不完完全全就是出轨嘛?对吧?我说的没错吧?」
  「是、是么?」
  「当然是啊?」
  「……你说得对」
  「就是嘛!」
  ————照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已经出轨了啊。
  当然,万里当然不可能主动坦白的。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总之要赶快行动。一个人跑出房间乘上电车,打完电话之后,香子估计是去上第四节课了,要是没课的话她早就回家了。
  虽然想过要不要带着香子一起去,不过如此的话会让柳泽怎么想就有些微妙了,而且万一柳泽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一个人的话再折回来也比较方便。
  电车接近目的车站,已经可以看到车站大厅了,万里重复着深呼吸,稍稍安抚了下自己的不安情绪。虽然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应该也不至于会迷路,可以顺利到达柳泽家吧。而且那个家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的确,这可以被认为是『光央的大危机』。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一句「别跟我搭话」揶了回去……都是那个柳泽自己搞的。想必现在一定是陷入极度自闭,被自我厌恶感淹得够呛吧。
  电车慢慢减速,万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行李,钱包在口袋里,手机则握在手上。
  这个车站,除了每站皆停的电车外都不会有其他车辆停靠,所以下车的人并不多。走在空旷的车站大厅里,登上阶梯,检票口有南北两个,万里有些犹豫该从哪个口出去,看了看地址门牌,貌似是北口。
  噼——,用一卡通检完票走出了车站。
  「嗯——……」
  万里稍稍环顾了一下周围。
  虽说是第一次从这站下,但自己家也不过是同一条线路的仅仅数站之前而已,周遭的景色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眼前的招牌上也尽是炸猪排店saboten、21世纪不动产之类常见的东西,不过这里没有商店街,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怎么看都比万里所住的街道要冷清了许多。
  用手机上谷歌地图查了一下,下面要沿着大道往右走。
  街道两旁,种的银杏树非常茂盛。
  不知是否是今天湿度偏高的缘故,即便夕阳西斜,依然感觉有些许闷热,万里一边走着一边抖着套上的两件T恤,好让衣服里能够通风。
  万里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从车站检票口出来后大约数分钟的时间后,在一个小型机器人制造公司的大楼拐弯,认真地盯着地图,钻进了一条角度极其刁钻的小道,而柳泽所住的公寓,就在这里。
  非常平常,毫无特点的两层建筑,很适合贫穷的学生居住的,有些历史的木制建筑。看起来是比万里所住的Neo-Phoenix更久远的建筑,但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破烂,而是一种非常深厚的品味。院内种植了许多树木、植物郁郁葱葱,让人感受到一种雅致。
  自然是不会有公寓防盗门,直接走外露走廊上了二楼,柳泽的房间应该是在203。
  电话、短信之类全部无视的话,按门铃他会不会出来开门这还真是说不准啊,话说,他在不在房间里也还另说呢。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要看看的,于是万里正打算走出楼梯去,
  「柳兄!」
  呃,不由得突然停住脚步,矮身藏在楼道里。
  「所以说,我今天真的是不舒服啊……」
  「所哟我才来看你的嘛——」
  「我觉得今天想要一个人呆着……」
  「不要勉强嘛,不是说过了么,我会帮你做饭的啦,你瞧你瞧,材料我都买好了啦~」
  楼层中间的屋子,门是开着的,在门口,一男一女好像在争论着什么。从传过来的对话来看,那种应对方式毫无疑问,男的就是柳泽。女的那边则晃着手上的购物袋,不肯罢休的说着「难得来次你家一回还不让我进来嘛,不会打扰太久的啦~」,那应该是影研的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生来着?
  之前也见过一两次、不,有三四次吧、……可能更多也说不定。这个学姐只要是有柳泽在的话就经常会过来搭话的,貌似是大学的校花,还是准校花来着,万里记得自己曾经还认为她是个挺引人注目,长相艳丽的美人呢(不过比起香子,她当然还差的远呢!),可是,
  「她、她是这个样子的么……!?」
  万里把头先缩了回去,稍稍咽了口气。在万里记忆中,那个学姐的衣着好像都是一些像普通的长筒皮靴,牛仔服配带花纹的轻飘飘的裙子之类,非常适合女大学生的轻便着装。
  可是现在站在门口的女人,却是略显浓重的茶色卷发,系上姿色的发带。白底之上绘着大片绿图案的连衣裙,以及奢华的高跟凉鞋,肩上还挎着个貌似名牌的包,耳朵,胸前,手指上都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该怎么形容呢……整个一假香子嘛。
  白皙的面容上是浓重的口红,如果带上发夹的话就会……倒也不会很像。总之是相当的,各方面都让人觉得恐怖。
  「呐、柳兄喜欢土豆炖肉么?」
  心惊胆战的再偷看一眼,化身为假香子的学姐依然是不屈不挠的向柳泽的房间挤进去,凉鞋的鞋尖已经用力卡进了打开的门缝里。
  「不,不不,我这,真的是……」
  「我还买了咖喱哦?呐、呐,你想吃哪个呢?说起来,我今天一整天都很闲的,赶快请人家,今晚干脆就住下来吧——。所以快开门好么?」
  「……不是吧,你玩真的啊,我日……」
  「开、门、喽?」
  虽然柳泽很是想立马把门关上,不过看来要他挤扁学姐的脚果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也是他只好一脸困惑的样子站在门后。
  就算是在偷窥的万里也看出来了学姐的这次来袭让柳泽感到非常的麻烦,半点退意都没有的学姐真的好恐怖,本能的感知到有些危险啊。
  而自己,则有责任将年少于自己的友人从这种状况下完美的拯救出来。
  「……我来拯救你,我的柳兄!」
  万里一下子跳到了楼道里,然后,毫无顾忌的走了过去,
  「My Boyfriend……」
  摆出了单手叉腰的模特造型,只为吓到她。而趁机故意用肩强行挤进两人之间,舌头打着卷,腻呼地深情呻吟道。怎么样,怕了吧,万里将柳泽护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前齿,以自己认为最强的样子,向学姐挑衅着。
  「万里……!」
  柳泽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面前的学姐则是,
  「……呜哇……」
  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啊,瞥了一眼万里,看起来好像是感觉有些恶心的小声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Hey~、柳兄!」
  万里维持着自己拿装模作样的模特站姿,就像自己深爱的女友那样,抬高下颚的同时半闭双眼,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怒视着学姐。学姐多少有些胆怯,不过却还没有认输,也以锐利的眼神回瞪着万里。
  「慢着、这是怎么了?柳兄,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呀?」
  学姐加重了鼻音,想要向柳泽撒娇道,不过,
  「他是我的,Boyfriend!」
  胜负已分————「哈啊!」万里夸耀着自己的胜利,并且进一步逼近学姐。
  「我倒是挺喜欢土豆炖肉的哦!?」
  「谁TM给你做!」
  学姐转身撤退了,铛!铛!走下楼梯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蕴含着杀气一般,不过总之现在是……
  「得、得救了……!好可怕啊——……那个人一个劲的秀她乳沟给我看的…….!」
  打开门目送她离去的柳泽就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底的一颗大石,紧紧握着万里的手。少年、少年别担心,叔叔在这不怕不怕啦,万里也对着他这样用力的点着头。
  柳泽边道歉,说自己刚才连回短信空闲都没有,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哎呀——……哎呀、呀、呀,哎呀——……」
  说实话,这真的完全出乎万里的意料,跟香子有着些许相似地环顾着这个房间,不不禁说道,哎呀呀,光央你也真是的……。
  「很脏吧?……吓到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有点惊讶,真是怎么搞的?」
  身着T恤和短裤,脖子上挂着的耳机还在放着歌,身后则是拖着耳机电线走出来的,完全的居家状态。柳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下巴,不过就算是搞成这个样子,那张脸还是无可置疑的帅气。
  「最近这几天啊,打扫收拾的力气全都消失殆尽了……」
  「你把这种惨状给刚才的学姐看的话,说不定她就会主动撤退了。」
  「……或许吧。」
  连自认为已经相当邋遢了的万里都会大吃一惊,这还真是不得了的魔窟呢。
  其实房间并不宽敞,应该也就只有六张榻榻米的大小的独单,其中各处都堆积着换下来的衣物,桌子上则放着汤汁尚未倒掉的杯面,一次性筷子,以及数个空的或是尚未喝完的宝特瓶。并不大的厨房里,洗碗槽中堆放用完还没有洗的餐具,之后是堆成小山的各种便利店垃圾,兼作浴室的洗手间的门一直开着不关,湿气伴随着毛巾之类的气味充斥在室内,总之,万里已经看不到原本的地板了,他家用的应该是乙烯树脂地板,嗯。
  「不过自己正站在哪里,还是能够确定的。」
  结果这话刚说完,柳泽他光着的脚就一下子踢到什么东西上了,「呜……」,这回原本端正的面容也因为疼痛扭曲了。从发出的声音来看,应该是CD盒,而且在慌忙之下打算躲开脚边的东西时,柳泽又失去平衡,一下子把插在笔记本上的耳机接口给拽了下来。
  突然从声道中传来了大音量的男性歌声,男高音的悠扬与醇厚配上清晰悦耳的长号的音色,怎么听都不像是柳泽听歌的风格,
  「…….你居然会听这种歌,蛮稀奇的嘛。」
  并非是询问,其实只是在自言自语。柳泽则是回应道,失败的迁都故事而已。万里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要说些什么。
  「嗯?什么意思?」
  「……不,我是说这首歌曲的名字。不过说来……真的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在现实中不好好干可是不行啊,这间屋子……还有我的人生都是……」
  说着柳泽蹲了下来,拿起鼠标按停了这首歌,拔掉耳机就扔到了一边,然后坐到了床上,那里也是乱七八糟的堆积着衣服、杂志之类的东西。他随手扒开了块地方,
  「要坐么?」
  为万里腾出了旁边的位置,啊,谢了,万里了坐下来,去心想着,我想一起并排坐到床上的可不是这个家伙……绝对不是……
  不知为何,柳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玩意,白天还是坐沙发用的。」
  「不是吧,一定是床……绝对是床没错……」
  不过尽管发生了很多事,总之能见到这家伙,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放下了。
  「不过,你看起来还算是精神,真是太好了,柳兄的事真是让我们没少担心。也就是说,那个、」
  「……香子告诉了你多少?」
  「也不是多少啦,怎么说呢……嗯,应该算是都告诉我了……」
  一脸无言的表情,柳泽稍稍耸了耸肩,打开电视,不过却把遥控器拿在手里玩了起来,毫无意义的在变换着频道。
  「说起来,那个学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啊……,谈到这个,柳泽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
  「就是啊……。怎么说呢,她貌似是听说了我被千波甩了的传言。就是从不久之前,她就开始频繁的发短信来,没事吧~?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呀~?不要太失落了哦~?今天终于发展到这么具有攻击型的状况。我买了东西过来的哦……居然还叫我让她住下啊,那个人。我可是除了害怕以外半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可……那个人,居然还拼命地露出胸部给我看,天哪。可不只是乳沟那种程度,连乳晕那、那里都。好像是有些发浅米色。这难道还没对我构成性骚扰么?」
  看着柳泽激情的申诉,万里不禁「噗噗!」的笑了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啦……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被千波甩掉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啊。搞什么嘛?这是为什么啊?对于别人的八卦就那么感兴趣么?」
  柳泽叹了口气,无力地垂着双肩,低着头。
  「这个……或许是因为……当时的目击者,实在是太多了。」
  在万里来看,柳泽被甩的现场,那可是有数十人在进行大规模聚会的会场上。而且千波早已成为一年级新生中核心的存在,柳泽也是其中相貌拔群,十分显眼的人物,学生们口口相传,就算这事传到高年级的耳朵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好像是从心底里认栽了似的,现在的柳泽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
  「一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那副惨状,我就会非常在意起别人的目光……总是会刻意地意识到这件事,不论做什么都会感到紧张,反而造成了多余的失败,结果伤口就在不断的加深,感觉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会适得其反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
  名人也有名人的痛苦啊,万里环顾着这杂乱无章的房间,感觉就像是柳泽现在内心的真实写照一般,纷乱而颓废。
  「……我心里当然都清楚。面对千波,我应该做出怎样的举止才是正确的。只要当做那件事没发生过,一如往常的开朗就行了。我虽然很清楚……但是,身体却无论怎样也不能顺利地去执行。一见到她,脑海里就会‘呜哇’的一下子,羞耻与悲伤一涌而来,不由自主的就会想着,大家看见这样的我,是不是在心底都在嘲笑着呢,这样的自卑感从未退去过……这样的过程不断的重复,结果就是现在的我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太没用了,太差劲了啊。」
  「怎么会,你才没有……」
  「不,我是最差劲的一个了。」
  就拿万里你现在的女朋友来说吧,柳泽先垫了一句。
  「其实,我可能还是在恨着香子。」
  「啊,嗯……应该说是果然如此吧,对于香子的事。」
  嗯,柳泽点了点头。
  「我总有种被她当做垫脚的感觉,之前还是那么偏激的追得我走投无路,甚至连报考院校都改了,结果,她反而比我更早的冷静下来。被她拖后腿拖了这么久,反而让她先我一步,这种不甘心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不过这并不是在怨香子。总不能因为我的不甘而叫她不要和万里你交往啊。」
  「呃,拜托你千万别……我说真的……」
  「不会的啦,我不会,绝对不会。如果是和万里你在一起,香子才能冷静下来的话,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不管怎么说,那个家伙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嘛。就算我没法成为她付出爱与恋的对象,不过情还是……呃,不好意思啊,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气了?」
  怎么会,我完全理解,万里如此回答道。听到这话,柳泽喘了口气,明显的发现出放心了。
  「……万里你啊,是我的好朋友。我也衷心的希望你们两人能够幸福,真的。……而且话说回来,从我决定要明确地甩掉香子的那一刻,就是希望万里能够陪伴在香子身边,只要有万里在,香子她一定没有问题的,那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发展到现在这种状态我很能理解,甚至觉得很高兴。只是啊,居然让她给超过去了,要说我不会觉得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我这个笨蛋!我是个大笨蛋!居然在这种地方输她!就像这样的感觉,嗯……」
  柳泽稍稍歪着嘴,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的,好像是对于自己的发言感到非常的羞愧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
  「……我是个白痴,卖不出去的货,就是这幅惨状的,还在青梅竹马的女生的男友兼自己朋友面前骂她。」
  这回怎么样啊,好像这般说着,高高地举起双手仰望着天花板。仿佛是在寻求着神或天使的救赎一般,柳泽有些空虚的目光抬头望着,如同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补充道。
  「憎恨……好像不太对。正确的来说,是羡慕,那个闪耀着幸福光芒的家伙。我也想像香子那样,光芒照人,我也好想啊。虽然并不顺利,但我也是与千波相遇,也成为了朋友,然后相信着我们的未来的。……直到那个样子被千波甩掉为止……」
  「柳兄~……」
  「对我来说,千波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可对千波来说,我是只是她的熟人之一,甚至根本谈不到喜不喜欢的熟人中的一个。……果然是香子那家伙的错吗。都是因为她的步步紧逼让我已经深信,自己就应该是被追的一方,对吧。明明只是个『怎样都好的路人』,自己却完全无法适应这一定位。还在想,这是为什么啊?之类的。为什么千波她,一点都不喜欢我啊……等等……而这样发着『为什么』的牢骚的瞬间,我就已经失去了被人喜欢的资格了,这、貌似就是理所当的事呢。」
  坐在万里身边的柳泽,进一步陷入了自虐的死循环之中,感觉越是说话就会伤自己越深,然后受伤的自己会继续责备着自己。而实际上,他才是理所当然会让人羡慕的男人。相貌拔群,而且在富家子弟且受过良好教育的(虽然现在正处于落魄中),为人不错的家伙。
  其实在万里看来,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完全丧失了自信。明明是一副如此端正的面容,这个男人却好像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优点』。不过,都是因为香子,柳泽这一句自虐性的话,或许也不一定就是错的。不愿意被她喜欢,不愿意被她追赶,想要得到解放,这样的想法不断延续着地思春期,或许正是让柳泽学会一味的否定自己的时候。
  不要来追我,不要喜欢我,因为我根本不值得被你所喜欢的啊!————比如,就像这个样子。当然,这毕竟只是万里个人的想象罢了。
  不过,万里突然想到了琳达的事。每当万里陷入困境,寻求帮助的时候,总是会伸出手的那个人,不断地在支持着自己。
  琳达所抓住的,将我从黑暗中拽出来的,也就是这只手吧。
  被琳达所拯救的我,现在,要向朋友伸出这只手,也许这只手就是要在这一刻将好友从重度M的自虐循环中拽出来的吧。一定要好好抓住他的手。……虽说如此,这当然只是比喻的意思。现实中,物理上去握住柳泽的手这实在是太恶心了。不过,
  「……柳兄,你看啊。」
  万里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了闪闪发光的镜子,迅速打开之后拿给他看。那是香子送给自己的小镜子,是充满回忆的礼物。
  「……嗯?」
  「好好看看吧,自己的脸。」
  从现实来看,那是可以更加充满自信,甚至有些傲慢的,帅气面容,好好看看吧。那是可以堂堂正正的挺胸抬头,甚至有些骄傲的,大帅哥的样子哦。虽然万里其实是这个意思,不过,
  「哦哦……谢了,万里……」
  双眼惺忪的柳泽,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一下,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用拇指擦拭嘴边,
  「是海苔啊……我刚才吃过便利店的手卷寿司…..」
  没注意到呢,柳泽说到。
  咚……差点脱力倒地的万里耳中,传来了并不在场的二次元君的幻听。「这就是柳兄的优点嘛……」的确如此,这个家伙还是这样的好,正因如此,才是非常的好呢。
  收起镜子,好!,万里一下子站起来。
  「那海苔已经拿下来了!寿司!我想吃卷寿司了!总之,Follow Me——!」
  一副白痴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就在柳泽眼前,万里全力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出发——!姿势是摆出来了,这位忧郁的帅哥则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诶?这是要干什么啊?」
  「打扫这个房间喽!总之先从那边开始干吧!话说回来,在这么脏乱的地方起床的话,当然会抑郁啦。」
  柳泽用那还有着些许朦胧地目光,环视着这座魔窟。
  「那……倒也是,不过……」
  「没有不过!开工吧,我可是说真的!来,站起来!动作快!阿波!」
  「阿波?那是啥啊?」
  「快点来的意思啦!一般人都懂的吧!」
  诶——,柳泽还是坐在床上磨磨唧唧的。于是万里走到他面前,啪、啪,的拍着手,
  「命令!进行扫除!好了好了,快点开工吧!我也会帮忙的!」
  万里叉着双腿站着,甚具大哥之风。
  不过万里其实也是个远不成熟的小鬼,只是想尽力引导柳泽战胜这次的挫折。怎么能让他一直呆在这里发霉啊,就是这样,即使是用强硬手段也要让他重新站起来。如同琳达拯救了自己一般,自己也要去拯救他人。
  将不成熟的样子,好好的藏在「年长的友人」的假面之下。
  「就先从收拾垃圾开始吧!鉴于目前这个状况,食品调达就选那个吧!买寿司!话说这种垃圾随时都能扔么?」
  「……不,可燃垃圾要明天早上才能扔的。」
  「那就先把垃圾打包,然后去我家吧,今天就住我那里了。尽情的聊天,喝酒吧!然后,等早上再回来把垃圾扔了,这样的话我也不会睡过头了!非常好,就这么办吧!」
  柳泽稍稍抬起了头,看着万里的脸,他的目光就像是弃犬一般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嗯!万里则像个年长者般的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双手摆出握住鼓槌的样子,咚——!咚——!地挥动双臂。
  「……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振鼓助威啦!来吧!赶快拿垃圾袋过来,柳兄!」
  「啊,你说的帮忙就是这个……?」
  来,让吾等出征吧~~~~~~~~~~~~~~!万里全力地为柳泽鼓劲,不过当然还是真的打算出手帮忙的。
  「……这回又是什么啊?」
  「精力赋予之舞!好了!速速地把那杯都长了毛的拉面汤丢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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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田万里走了出去。
  和柳泽光央一起,准备穿过人行横道。
  信号灯忽明忽暗,「糟了!」「快跑!」二人像两只戏耍的小狗笑着跳窜冲出。拎在双手中的超市塑料袋沉甸甸地晃悠着。
  「…等等…」
  我除了这句——「等等、万里」已经说不出别的了。
  信号灯变成了红灯,而还没来得及穿过人行道的我驻留在马路正中。开动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地冲过来,将蹲坐在地连脸都来不及抬起来的我碾压个粉碎,从我身体透过。可没有一个人会踩下刹车。
  而我呢,也无法发出惨叫。什么住手啊、救救我啊,我想喊都喊不出来。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万里朝前方越走越远,看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即使我大喊『等等!』,他也听不见。他不可能注意到我。
  就算有什么该说的话,我的声音也不会传到谁那里,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在这啊,不管我怎么呐喊,谁也不会注意到。
  这样的孤独,至今为止我都不曾知晓。而我也懂得了这种无知有多幸福。我已经打算彻底放弃了,我想自己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非得习惯才行。我只是守望着万里,过了几十年、在万里什么时候死掉为止会一直如此吧——我不由得想象着这样的未来。
  可在那时,我知道琳达哭了,在万里的房间里,琳达笑着,而她的心却在落泪。这并不是因为我是幽灵才能懂,只不过我的耳朵随时都能听得清琳达的声音罢了。所以,我懂的。
  我们约定过的——如果琳达哭了,我绝对会赶来。所以那时,我就想着『能在身边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算违反约定了。我贴近哭泣的琳达,想要成为她的力量,伸出手、向她搭话。一次一次想要用这手指触摸琳达的肩膀、后背、还有头发。
  然后,我终于明白。
  我再也无法触摸到她。
  我的声音再无法传达给她。
  幽灵的我陪在她身边是没有意义的,再说她连我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于是,琳达放弃了我。
  再也不会——
  「…万里…等等啊…」
  再也不会有人认识到我,为什么至今为止我能没有的在意这些事。这根本不是小事,根本不是小事。明明死掉了,可是要疯掉,我哭泣着,大喊着,暴走了。我紧紧抱住你、咬住你、大喊着你这个大活人想办法做点什么啊,给我想想办法啊。可即使如此,一切都毫无改变,谁也没有发现我。
  我曾经觉得消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是现在感觉,最可怕的是这些事没有终结。
  如果这样的时间永远地持续下去,该怎样忍受才好。如果没有终结,如果我就这样无关肉体的生死一直一个人残留下来。如果当父母逝去、万里死去、还有琳达,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而还没有终结的话——
  「…不是说让你等等了吗!」
  我用手拭去溢出的泪水,拼命站立起来,追向走掉的万里,一边发出哭声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不顾一切地跑着。因为我不想被丢下,不想一个人被丢下被遗忘。
  我跑着跑着,突然意识到,万里已经活在我一年多以后的时间点上了。
  
  ***
  
  公寓入口处有个远远望去也能分辨出来的眼熟的修长身影。
  「抱歉二次元君,等很久了么?」
  万里和柳泽赶上去,他转身回头。
  「啊慢死了!我等半天了!」
  那突然之间基情四射般鼓起的脸颊和忸怩作态的腰部,即便是心灵的挚友二次元君,该恶心还是会恶心的。万里和柳泽不约而同地『….』『….』面面而觑,准备装作不认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然而——
  「这都到了六点了耶!已经15分了!」
  一样的语调从那修长的身影里突然出现——
  「要来买东西在超市会合不就好了么?」
  白色的美貌。
  「逗你玩的、骗你的。其实一点都没生气。只要看见多田君的脸,15分钟还是1小时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你,就很?开?心?了」
  四步内走近万里,然后像只小猴子一样搂住万里的左臂,当然,这个人便是加贺香子了,不记得叫上过她的万里『嗯?』的窥视着她的脸,而香子『哎嘿』的歪了歪脑袋回视着他。
  二次元君也四个八字步地缠住柳泽
  「见到柳兄,我也?很?开?心」
  全力以赴的抗拒,伴随历史性的一声『ki』的惨叫甩开,那个ki大概是恶心的ki吧。
  Surprise!香子让眼神闪闪放光,不,真的是很惊讶。在这个『给柳泽光央打气聚会@我家』中,万里只叫了二次元君一个人而已。对于香子,他可是郑重地发了一封内容是『别担心了』的邮件的。
  「为什么?为什么加贺小姐会在这里?」
  而且还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发型也和白天时候不同。大地色的无袖上衣配着大尺码项链,过膝的短裤,串着珠子的发卡别住蓬松编起的长发,身后斜背着鲜艳的柠檬黄色、宛如玩具的背包。还有那仿佛一脚就能踹死羊的高跟鞋,更加让张扬的美脚夺目耀眼。
  「你开心吧,快说你很开心」
  香子的势头像在夜晚家里饮酒似的,把自己的全部体重压在万里的左臂上。
  「啊,不,那是当然的…」
  「我想听你说你很开心,所以你不说可不行。你要是不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很开心很开心!见到加贺小姐我超开心!」
  「嗯…听了这句话,我也很开心哦」
  圆圆的额头在万里的肩膀陶醉地转着蹭着像个小动物一样可爱动人,但这是这,那是那,万里稍微抽离一下身体——
  「不,我说真的,你怎么来了?」
  面对万里再次的提问,香子露出了『讨厌,你那口气算什么啊』的火大表情。一边的眉毛一下挑了起来。
  「你不懂么?我是你女朋友哦,想来见你就会来见你的哟,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没错吧——香子回过头看着二次元君。感觉有点麻烦的二次元君耸耸肩膀笑了。你看,这是常识吧——香子又再次回头看着万里。
  「我觉得多田君应该懂的,如果不懂,现在就给我懂了。我想见你的时候就会去见你,作为女朋友来说是理所应当的。365天24小时都别放松警惕哦,好吧?懂了么?懂了吧」
  「话是这么SHUO——」
  什么都不让你说。万里的嘴唇早就被食指紧紧按住。然后香子噗的笑了一声,脸靠的更近了。
  「其实呢,我5点就在这一带盯梢了,觉得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吧。然后二次元君就来了,我过去搭话,他不=就说了马上要有酒会。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的出席呢?倒是我想要问来着….怎么没叫我啊」
  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依旧被手指压制嘴唇的万里面临着询问。代替想说却不能说话的万里,旁边的柳泽『这里!』举起手回答:
  「那还用说么!今天是给我打气才开的聚会,你在我可没法打起精神来」
  「我没问光央」
  哼——香子对其嗤之以鼻无视掉,然后她的视线仿佛要故意折磨他一样死死钉在万里身上。
  「我问你,多田君…不、【password 多田】,回答我,我是何人?」
  嘴唇被解放了
  「…【tiffany 加贺】」
  万里答道。
  顺便说一句二次元君是【kilobyte 佐藤】——这是他们三人约定好的名字。成员中有谁去酒会,其余二人也务必要出席——三人在这样简单的誓言下结为团体,要是打破了誓言,就会失去相应重要的东西。
  「对吧。没错,按照这个协定,不管怎样,我都有权参加这个酒会——不,是有义务。我说的对吧?没错吧?而倒不如说不该在这里的人是——」
  香子像个模特站起,指着柳泽微微探出下巴。
  「光央,go home」
  她眼神格外冷漠的吐出这句话。卡擦!柳泽的鬓角那里发出了什么东西折断了的声音——
  「……」
  他默默地脱下靴子,准备朝香子打过去。等等!万里正要用自己的后背护住香子,可是香子早就甩起她的高跟鞋。
  「Redwing怎么可能赢的了Jimmy choo」(注:这两个都是服饰名牌。)
  「见到上周踩到大便的鞋底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么?」
  「大便算什么!我这个可是带铆钉的」
  「大笨蛋大笨蛋!孤僻女」
  「大便男!」
  「话说回来,你还背着一个全黄色的幼儿包!你是在装纯么?」
  「啊?你说什么啊?这是Celine啊,啊是这样啊,你被人甩的过了头,脑袋坏到连CELINE都不知道了啊!光央超可怜!」
  「到底是谁可怜啊,你这张老脸!」
  「你就会免费烫发!用那种便宜的烫发液毛根早死了!」
  「宽下巴!」
  「你就跟你的头发永远说拜拜吧」
  路上正上演着这对冤家青梅竹马格外难听的骂架,而对于夹在二人中间的万里来说,左边逼近的大便和右边逼近的铆钉是一样可怕的存在。
  「呀呀!二次元君赶紧想想办法!二次元君!」
  「啊,等等,有电话」
  不过二次元君真不愧是异次元世界的居民,不慌不忙地摆弄着iphone
  「现在是接电话的时候么?快点把他们拉开啊」
  「话说,这个来电显示是冈酱的。接么?该接么?」
  或许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吧,靴子从柳泽的手缓缓掉下。香子也停了下来,和万里交互眼神。
  「啊,挂掉了」
  大家都一时间无语了,微妙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偏偏现在这个时候把电话打进来么冈千波童鞋。
  看到柳泽失去了战意,香子若无其事地扶着万里穿上高跟鞋,而柳泽却保持着一只脚光着的状态
  「唉?唉?唉怎么回事?也就是说…二次元君已经和千波成为了彼此给对方打电话这类的关系么?什么情况?为啥?从、从什么时候….?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如此在意的道理啊…没错、嗯…」
  他如是念叨着。0
  而要说悲伤,却又不是。二次元的脸色略显焦急地将iPhone塞进口袋里。
  「不是的不是的!并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前一阵子碰巧两个人一起打发时间,就在那时交换了号码!仅此而已,再说这也是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他向万里使了一个眼色,而那个「前一阵子」指的就是万里从琳达那里逃掉那会儿的事情吧。
  过后暂且算是以『突然肚子坏了』为由向二次元君和千波说明了一下。连万里都以为是个谎言味道十足的借口,可两人却没有刨根问底,就这样接过了话题。
  果然让人起疑了,现在的视线让万里再次认清了这点。可是要是把事情都解释清楚,话会说的很长吧。
  「…哈哈。…尽管笑」
  柳泽啪的一声将手搭在了香子的肩膀上,而香子则是——『别随便摸我』彻底地甩开了他
  「你就是想看见我的狼狈样才来的吧?好吧,笑吧,快笑啊…想怎么感叹我的愚蠢就怎么感叹吧…」
  香子看着就此虚软地失去力气就顾着没出息地傻笑着的柳泽,眉毛梢稍微有点悲伤地垂下。然后很为难地回过头看着万里。那眼神在诉说着:怎么办啊。
  看着她的表情——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明白了。不管怎么说,香子都在担心柳泽,只凭万里发一封的邮件还无法让她接受,所以她一定要亲眼所见才行。可是她去不了柳泽的公寓,只能先来到了万里的房间。
  知道了这点,万里只能代替无法好好表达的香子说出口了。
  「好了好了…柳兄。其实加贺小姐真的是很担心你的,只是以她的为人没办法说出来而已」
  ——那可是我的女朋友!却一个劲地关心那个家伙!好可恨!好不甘!啊、难道说还抱有留恋么?该不会盘算着反正都被冈酱甩了,干脆在这一不做二不休吧?如果是这样我、我、我…..气死人了~~~!——这种想法先放放吧 。
  「没错吧」
  「…我并不是」
  我并不是在担心光央,所以别想错了,哼!——不知为何二次元君从香子的身后模仿她的口气进行同步传音、这个事也不去管它。
  「加、贺小姐」
  「…」
  万里又温柔的问了一遍,香子温顺老实地点点头。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般将半个身子藏在万里的肩膀后面。看到香子这个样子,柳泽也叹了口气。那张怒气紧绷的脸也随着他的叹息一起松了下来。
  「加贺小姐,如果你今天想要参加酒会,那你就不要用靴子打人,你愿意为了柳兄而温柔开心的参加么?如果行,就可以一起来」
  「…我知道了」
  「柳兄也是,这样做可以么?」
  「好….吧」
  柳泽简短的答道,然后朝着二次元君那里蹭着螃蟹步靠了过去。他说的那句低语——『抱歉,我说了件无聊的事情』就连万里都听得见。二次元君『哈哈』轻笑了两声,便向万里的房间走去。
  柳泽和二人喧宾夺主地率先走进房间,万里在后面若无其事地握着香子的手。其手法甚至让自己都觉得这个动作已相当成熟。我想要将自己相信加贺小姐的心情灌输进去。我相信这种对待柳泽的温柔绝不是什么留恋,我好像要捆住她那纤细的手指般并肩而行。而香子却突然把手甩开了。
  「…..」
  紧紧地——
  一脸不知情的表情,无言地、将手指互相深深地交错手心紧紧依偎在一起,使劲尽情地反握回来。这是他们两人平时说笑时的那种『真空盒握手法』『超甜甜蜜蜜的证明』的牵手方式。在这时不知为何按规矩一定要模仿过去哆啦A梦的声音才行。万里想起了香子努力地模仿却完全模仿不像的『羡代音*』,微微的笑了,而香子也尽量不出声地在嗓子里偷偷地笑。(注*:第一代饰演哆啦A梦的女声优。沙哑声很别致。)
  「这些家伙怎么回事?关系好亲密啊?也替心中隐隐作痛的柳兄想想的说!」
  在电梯里被就二次元君逮着了,在他的强制砍断前赶紧放开手。
  「没事没事」
  柳泽靠着墙壁一个人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试着紧紧地做一个真空盒。
  「其实我一个人很拿手的,你看,我。做的多好….」
  


  「有个惊人的消息要告诉加贺小姐!」
  「什么事?」
  在玄关脱下高跟鞋反问的香子一下子矮了10公分,脚下踩着香子专用、印着奢华粉色玫瑰花纹的拖鞋。在Olympic*仅售980元。(注:日本的一家连锁服饰店。)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NANA学姐住在这旁边」
  「哎?」
  当然这里不可能给这几个臭小子预备拖鞋。不管是作为的家主的万里、还是喊着:冰要化了接着就直奔冰箱的柳泽,还是说着:厕所借我一用就直奔厕所的二次元君都只能光着套着袜子的脚。
  「不就是前不久那个怪人么?还记得吗?一起在电梯里的时候还说:『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的那个全身黑的人。那个就是NANA学姐」
  「真的假的!完全判若两人啊」
  香子露出了从心里往外感到惊讶的表情,盯着厨房后面的墙壁看。没错,那位就住在墙的对面。
  「太让人惊讶了呀。可是NANA学姐早就把我当成了『搬到隔壁的同所大学的新生』。所以那时候的夜店也邀请了我」
  「万、万里……」
  从一门之隔的卫生间里传出了二次元君悲痛的声音。
  「BGM拜托了」
  听到这,万里连忙拿起电视的遥控器打开电源。将声音调大是这间狭窄的房间在有客人使用卫生间时候的定则。
  房间还保持着被香子的电话叫走后的模样。
  琳达穿着袜子走过的地板,琳达将额头贴在上面的玻璃,琳达坐过的地毯。一切都保持着万里在琳达面前哭泣那时候的样子。
  万里和琳达的照片也还放置在桌子上,背面朝上。还没被谁看到。万里若无其事地拿起它将它放进了当书柜使的空纸箱的中层。
  接着又以换换空气为名将两面窗子大大打开,香子什么也没觉察,还在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连接隔壁房间的墙壁。
  「NANA学姐的姓是什么来着?」
  「谁知道呢,铭牌也没有亮出来,但已经知道她是蕨出身的了」
  哦哦哦….香子很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正要将二次元君丢在地板上的塑料袋拿到厨房去。万里连忙说着『我来!』同时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沉重的袋子。
  「这个据说是二次元君在当地购买的家常菜。说是有烤肉、碎肉还有土豆沙拉。要是知道有酒会我也买这买那的了」
  「好了好了、哇这不还热的吗。而且味道超棒….糟了、脂肪代谢病的气息越来越强了」
  「多田君都买了什么?」
  「那个..有酒、快餐系的点心另外我们也买了家常菜。有通心粉色拉、干炸鸡块和蛋黄酱和油炸全家福,然后还有什么来着?柳兄!」
  柳泽将钻进冰箱里的脸抬起来。
  「酱菜套菜和德国香肠还有炒饭。对了香子也要算个人头的」
  『我知道了,话说——』香子一笔带过地回答。
  「好棒。完全不见蔬菜。一点都看不出想吃蔬菜的气氛」
  「啊?不是有蔬菜的么?土豆色拉、通心粉色拉、酱菜。话说万里,能不能先把调味料暂时拿出来?这样下去就放不进去了。酒也要冰一下吧」
  柳泽将调味料差不多都取了出来,将空出来的地方摆上酒罐。万里拿起放在厨房里的一只袋子。
  「这些其实是给我买来的,不过给加贺小姐也正好」
  香子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和瓶装姜麦酒、鸡尾酒还有啤酒一起还买了清凉饮料、无酒精的鸡尾酒风格的果汁以及啤酒风的饮料。
  「哎呀….」
  「前不久刚惹人家生气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还早啊什么的,茶水的储备也很充足」
  香子略显无趣地耸耸肩膀,射出可爱的必杀式仰望视线。
  「…可是,只喝一点还是可以的吧?只喝一口,最初的一杯。…只喝一罐,不行么?这是为了光央哦?你看,酒会中那种『叭!』的燃起来的空气啊气氛什么的才是最重要的吧」
  然后紧紧地朝万里贴了上去。
  「我是那种就算不用喝醉该燃起来的时候还是会燃的类型」
  「我不一样~」
  「话说,屁股下巴的传说是真的么?」
   来来,手指正准备去触摸那漂亮的尖下巴,人马上就逃之夭夭了。然后找到自己喜欢的凳子轻轻一座,手一边按住脸颊一边说:『但凡是人下巴都会分开的。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人的头骨就是这样左右两边贴在一起的』万里笑了,从厨房的吊柜里取出了近乎所有的杯子。
  「哈啊~赶上了!太好了!」
  一脸清爽的二次元君一边用衣襟擦着眼镜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好了!就这样,冈酱那里来邮件了!内容是和柳兄有关的!我的大便很顺畅!」
  他得得瑟瑟地当一声在万里的床上摆好阵势,柳泽以迅猛之势回过头。
  「什、什么内容?」
  「想知道么?柳兄?」
  「想知道!」
  「水分适度,分量充足,然后还有某种香气~」
  「不是指这个!我想知道邮件的内容」
  「我想也是」
  卡擦!二次元君正正眼镜。先不管表情微妙的香子——『二次元君在厕所里发邮件啊』这一疑问。
  「『刚才打的电话是因为人家有点在意柳的事』」
  他开始用极其让人作呕的假声(大概是打算再现千波的声音)读起了邮件的内容。光是那个声音就足以让万里香子和柳泽直不起腰站不住脚了。
  「『今天下午看到柳了么?第三节课应该是一起上的他却没来上课。好像是可以代签出席表的所以我连柳的也一起签了,难道说是我多管闲事了吗?太多的事让人在意,对不起,我只想问这些而已。我出于一些缘由不太好直接联系柳,那明天见了』手心标志3个…似乎是这样了」
  对不起冈酱,我把你的邮件公布了——二次元君看着天空双手合十。
  好像在发着什么痴呆的柳泽停止了动作,身为家主的万里若无其事地关上了一直开着的冰箱门。
  「哎呀呀…」
  香子说道。
  「竟然为了个对自己说过『别跟我说话』的柳央…不对,乱了。为了光央超音波都能给你签到啊。她先把你甩了,还能干出这种有胆魄的事啊」
  这可真是恶魔的伎俩,完美。这样说完便坐在凳子上抖起自己的腿,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柳泽看。
  「当然要无视的吧」
  「…」
  「你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不想和她见面了吧?所以这种事当然是无视了,一生都无视,永远再无关系,我说的没错吧」
  「我、我…」
  柳泽耸起肩膀,回过头来看着如是说着的香子那苍白的脸,然而确是满脸的苦逼相地屏住呼吸,有点喘的挠挠头。
  「我、我….」
  刚才和香子干架的那股劲哪去了,完全一副神经质的小鬼样了,只会战战兢兢地闭口不言。
  看到这幅德行,香子不一会儿很夸张地『哈』长叹一声,接着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对二次元君说了句『借我一下』,就把他手中的iPhone一把夺下,指尖滑了一下将其贴在耳边,到底要做什么?万里都没机会发问。
  「喂喂是我。现在正在多田家和二次元君和光央君喝酒,所以你也过来,我是不希望你来的但为了光央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你了,光央要烂掉了!…啊?什么?别废话!鬼听你的问题啊!啊?谁知道啊闭嘴听着!地址是…」
  电光火石的回拨,让人觉得足以冲破天际的气势——
  「不来就不来好了!光央这样一来也就能够接受了吧!哼!」
  一鼓作气!挂掉电话,冲二次元君笑笑说了句『谢谢』然后把iPhone还给他。
  「真是的,到底让人操多少心啊」
  面对柳泽就是个180度的冷血青梅竹马变脸,就这样大大咧咧很不爽地回到了万里所在的厨房。
  「又为了光央使用温柔了~我要补给~」
  呼….她像只天鹅般歪着脑袋将脸蛋紧贴在万里的肩膀上。哦哦,好了好了,万里不由自主地抚摸起她的后背,然而。
  「..不对、那个…你做了什么?叫上千波了?」
  柳泽用足以让大脑血管崩裂的全力完全展开眼神之力用膝盖蹭过去,飞着唾沫星子朝香子大吼,和家猫一模一样的香子一步都不离开万里。
  「吵死了,别闹了,会给邻居添麻烦吧,而且邻居住的还是熟人,给我注意点。再说了你是怎么回事?我的,最后完全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人生还没长到有时间去一一解析光央那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多田君也是,还有二次元君,超音波会不会来很难说,总之我已经叫了,想回去就回去好了」
  柳泽心惊胆战地聆听着,像被冻住一样保持着正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万里毫无在意但却坚实地抓住他的衣摆说到:
  「正像加贺小姐说的那样,你可以回去哦,而且你依然可以在这难受的一天天里庸庸度日。而如果留在这里就暂且可以等到一个重来的机会」
  「…」
  柳泽慢慢地看向万里的脸,他当然想按照万里说的那样做啊。
  「加贺小姐的做法可能有些乱来,不过也算是一剂猛药吧?是生、还是死,快当机立断的意思吧」
  一件奇妙是事情出现在大脑的角落里。使用这种猛药的人似乎不久前还见过,为了柳泽而抢先一步把千波叫来的香子。为了琳达而用个假电话把万里叫来的NANA学姐。完全不相像的二人,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做事解决方式却不知为何如出一辙。
  而自己呢,嗯,怎么说呢。
  「我觉得留在这里才是为了柳兄好」
  虽然不能像那两个人那样使用猛药,至少也想发挥出一点类似于汉方药稳步治疗的效果,想到这里,便笑着说出了那些话。
  柳泽好像忘穿苦海的看着万里,终于叹了口气站起身。喂!万里赶忙打算追上去,然而柳泽前进的方向并非玄关。
  他站在厨房里,气急败坏般地狂洗手,然后回过头来:
  「德国香肠,用汤煮行吗?」
  


  万里~这里是哪~这通半似小孩子哭声的电话是在7点半刚过的时候打来的。
  「已经出了宠物商店的大街了么?哎呀彻底反了。你走到车站到我家正好相反的地方去了。有便利店吧?明白了吗?我马上接你去,在那等着」
  电话挂断了。
  「刚才打来的是…千波?已经到附近了吗?」
  柳泽近乎一边颤抖地询问。Yes!万里答道,便将手机和家里的钥匙塞进了口袋里站起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留下的思想准备,可看起来柳泽依然紧张。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夹菜,从刚才就一直咕嘟咕嘟地喝,可别说借酒消愁了,他的脸色比平时都要更苍白了。好像压力比酒精发挥了更强的作用。
  这之后,怕是万里也爱莫能助了。必须一个人过这关才行。
  「冈酱似乎迷路了。我去接她把她带过来,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也顺便一道买来」
  酒…酒酒酒、more的酒——柳泽。
  面条!能填饱肚子的!——二次元君。
  而香子一边嚷着「那个,超音波吵闹的时候需要用的胶带,绳子还有」,一边环视桌子上面。
  「加贺小姐也一起去吧」
  「我要去!」
  把手伸过去马上就笑逐颜开、点头站起来,急不可耐地挎上小背包跟着万里向玄关走去。
  「等、等一下!万里!我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办啊紧张死了,我该以怎样的表情等待啊?」
  「只要轻轻松松地夹着薯条沙拉一边等就好了」
  「薯条沙拉?刚才都被二次元君吃掉了!」
  「唔…?」
  正在把最后的薯条沙拉塞进鼓得满满的嘴巴里的二次元君看了看柳泽的脸。
  「吐出来吗?」
  「不用了!啊啊别把嘴里的东西给人看啊笨蛋!啊啊啊啊!薯条沙拉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前言撤回。果然没错,搞不好他已经醉了。柳泽背躺在地毯上,像只磨人的乌龟猛劲打滚,脑袋开始朝二次元君的屁股附近顶。
  「感觉他快完了。稍等一下多田君」
  万里正想着她回去要干什么——
  「光央,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的可怜相,所以特地把这个借你」
  她为了不弄乱自己编起来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头上闪闪发光嵌着宝石的发卡摘下。
  「发卡的威力可是很厉害的。就凭这个,一口气启动开关,全身就会进入full power gogo模式。可以舍弃软弱,成为最强的自己,成为集美丽坚强完美于一身的我。啊不过,要想同时使用耳环耳饰难度可就相当大了哦,有时候项链也是,没有在思想美学方面最好觉悟可是不行的。只有这点你要记牢」
  香子简直就像对待象征女王的王冠一般捧起它,俯身戴在了倒在地上的青梅竹马的头上。
  「听好了?戴上这个的瞬间,光央就是完美的,无所畏惧。没错,今晚比起任何人都要美形都要坚强都要完美的人就是光央」
  为了将前额露出来发卡戴在了被免费烫发液支起的头发里。
  「我、我是…?」
  「没错…你看多合适啊!很合适吧」
  合适合适!万里和二次元君也配合香子拍手附和。柳泽像戴着发卡的女孩子,也就是不久前的伪娘那样头发扬起,白色的脸上点缀着光亮,惊愕中瞪圆了眼睛。他像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一样抬起头。
  「我是…完美的?」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个要起立的表情。
  万里和香子看到这里笑了笑然后离开了房间。一路走好!——二次元君向他们挥手示意。
  
  
  楼梯下到了一楼,入口处沉重的门在二人的合力下推开了,而在迈出步子的下个瞬间——
  「呜哇!」
  万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叫喊。
  夜晚的街道笼罩着浓到让人吃惊的湿气,水汽仿佛沉了下来,没有一丝的风。虽然还不至于那么热,可总的来说湿度却高的过格。要是站着不动甚至有种水滴是不是沾到皮肤上的疑惑了。
  「怎么了这是,好潮湿啊…感觉呼吸好难受」
  「已经梅雨季节了,明天很可能会下雨哦?我的皮肤是干燥型的,这种程度的湿度感觉更好。超音波现在在哪里来着?」
  「她说她在宠物商店旁边的便利店那里等着。哇!夏天太吓人了啊变的这么湿热东京会是什么情况啊?我这爱出汗的体质真是不爽啊」
  「这里的夏天很不妙,真的是足以威胁到人命的级别。一起熬过去吧。在享用大号的Frappuccino的同时」
  「比起这个还是去大海吧。或者泳池什么」
  这时自己突然意识到『去河里』什么的还是说不出口,说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在自己快死掉的地方还大大方方地玩啊,即便自己已然不记得了。而香子却露出了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说。
  「讨厌。我绝对想去!和多田君一起到大海去!还有泳池!怎么办?好期待啊,快点热起来啊」
  对着天空发号施令的香子实在太逗了。害的万里也跟着笑了。
  「话说超音波跑哪儿去了?宠物商店不是在车站正相反的地方吗,连地图检索都不会么」
  二人一同走在街灯下,香子的高跟鞋发出咔次咔次的声响。
  住宅街上不少的人来来往往,貌似从公司下班回来的西服男女,拎着购物袋的女人,有带孩子的父母,还有身着制服在街上游荡的小鬼头,走进通向车站的商店街后过往的行人就更多了。
  「我想是没听清楚加贺小姐告诉她的住处吧,不过冈酱还真的在那样的邀请下过来了呢」
  我才没做错——香子耸耸肩膀,我拉起她的手走着,避免被来往的行人撞到。然后在牵手行走的过程中,万里想起了柳泽说过的话。
  他曾支支吾吾地说过:我是只是她的熟人之一,甚至根本谈不到喜不喜欢的熟人中的一个。
  「…为了那种怎样都好的家伙是不会被人突然一叫就特意赶来的吧」
  万里是这么想的,可是——
  「说不定她为了谁都会来的哦,秉持着博爱精神。看超音波的样子她不就挺喜欢的吗?类似人类爱这样的,什么平等啊、爱啊、和平啊什么的」
  因为高跟鞋的原因,香子的身高几乎和万里无异。被香子这种调调逗笑的万里看着她和自己处于同一视线高度的侧脸。这位可爱的女友每次谈到千波的话题总会这样执拗地露出坏心眼的眼神。
  「我想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想冈酱还是对柳兄有种特殊的感情的,所以才那么在意着他吧,即便那时候那种方式甩掉了他,而且要是提到她为谁都回来这个事,一般来说体力上是扛不住的吧?」
  「那个谜一样的生命力说不定真办的到,超音波可不是寻常的power full,体力像是我的5亿倍之多。为了谁都行这种事什么的,当然我是办不到的,我仅是喜欢着多田君就竭尽全力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
  「可你对柳兄不也很温柔的吗?还给他戴上了生命的GOGO道具——发卡」
  一句戏言令香子「哎?」的一声睁大眼睛转向万里。
  「可那是多田君说的啊!如果能对柳兄温柔一些就可以参加酒会——这样的」
  这句话当然记得,也不是真心这么说的,可是啊。不管这些,总之香子焦急的表情很可爱——所以我
  「我可能有点嫉妒了」
  试着说出这样的话。
  「哎?哎?哎?讨厌讨厌,惹人嫉妒了!我一丁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的!」
  「可是人心是复杂的…就算大脑可以理解,可感情上却不能好好…」
  「多田君真是的!」
  「我的心…受伤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了呀」
  万里故意快走几步,香子拼命地拉着他的胳膊,啪嗒啪嗒地眨着修长的眼睫毛抬头仰望着万里。
  「只要肯原谅我什么都干!」
  「那让我确认一下你的屁股下巴」
  给!她老实地伸出下巴。大拇指的指腹转圈触摸着香子美丽的尖下巴,果然有明显的缝。
  「呜哇,真的有道缝啊」
  「这样你满意了?」
  「还没有!切,为什么柳兄会知道这个屁股下巴之谜呢?快招!」
  同时顺手按住鼻尖,而香子依然没有抵抗并用十分委屈的声音说:
  「一起的同学都知道的,高二的时候曾经被人怀疑整容,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就让所有人摸了鼻子和下巴了」
  「让人各种摸脸的香子」——想想看那种滑稽就让万里控制不住喷了出来,而且喷出来的东西全部落在了香子的脸上。
  「...啊真是的!听好了!我生气了!」
  这次换香子快走一步走到前面。「开玩笑的!」「我没听到!」「对不起!」「不原谅你」「你整形了吗?」「没有!」...当然了,两个人最后是在大笑中穿过人群间隙。好像竞争一样奋步行走,手与手又纠缠在一起,又分开,马上撞上人的时候又贴在一起。
  在嬉闹中他们穿过车站,朝千波应该等着的便利店走去。
  离开万里的房间后大概过了15分钟左右的时间吧,穿过寂寞无比的暗路走到大街上,有家在深夜还在营业、十分可疑显眼的宠物店,而与之隔了几座建筑的地方就是那家很眼熟的便利店看板。
  本想她会在里面看杂志吧,可千波却站在店前。喂!万里招呼了一声,她低下的脸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从头发的空隙中可以看见白色的耳机,看样子她是在听音乐了。
  万里想再叫她一声,却犹豫了。
  犹如动画片配音般嗓音宇宙第一可爱的女性友人冈酱,不对,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陌生女人的感觉,甚至让人觉得是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
  修长充盈的黑发就那样垂下,苍白的侧脸不知在看向那里。向她说话也不理会。融入夜晚大街上的一身黑里有个镶着珠子、又软又薄的手提包,纤细的脚上只穿着双简朴的凉鞋,纤细的手腕从半袖里伸出,站在没有影子的夜路上,她的身体显得更加容易折断的样子,让人莫名地挑起担心。
  那气若游丝的身影仿佛突然就会消失一般。
  觉得贸然接近会吓到她的万里不由得站远了,可是——
  「我说你——」
  「呜哇!」
  真不愧是加贺香子的做派。
  不理万里的顾虑,大大方方地踩着高跟鞋走向千波,然后一把拿掉了耳机,千波惊讶(当然会吃惊吧)地抬起头。
  
  
  
  「吓、吓死我了、我没注意到….!连加贺同学都来接我了吗?对不起了,谢谢你」
  说话的腔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卡通音。
  不管是莞尔一笑成为条线的眼角,宛如婴儿般微微透亮圆鼓鼓的脸颊、还是那轻盈摇曳、城府颇深的举止,都是那个一如既往的千波。
  「我才要道歉的冈酱,如果一开始我就去车站迎接你就好办多了,多走了不少的路吧?」
  「没事没事。说起来我不知怎么的发呆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走才对,结果还越走越远了」
  千波将充盈的黑发捋到左肩微微扭头。夜幕将她纤细的颈部衬托的洁白无比,看一眼就让人稍稍有点心潮澎湃,万里连忙将视线撇开。就算没穿赛巴巴滑溜溜的海带也让她的女人味异样十足了,明明耳朵在接收着甘甜醉人,过于孩子气的卡通音却仍然感觉如此。
  「刚才你呆在家里的吗?」
  「嗯。然后突然就来个电话,哇啊,吓了一跳,是柳吗?我不禁去想,然后我觉得怎样都要去一趟!…即便是我也相当不安的,所以说你看,我带了这些东西」
  打开包,千波将里面的东西呈给万里和香子看,万里不由自主地到近前——
  「原来…如此…这还真的很不安呢」
  眼睛不由得盯了上去。只见里面有两袋只写着中华面的市售生面条。感觉像是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上面还挂着冰冷的水滴。答了一声『是』就只把这个拿到酒会上来,还真让人不知该怎么处理。
  「二次元君可能会喜欢的,他也说了想要面条」
  香子拿起一袋,嗤鼻冷笑了一声,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倏地一下朝千波靠了过去,一侧眉毛挑起,嘴角绽放着冰冷的笑,瞪视的视线犹豫饱含剧毒的刺。
  「玩弄了光央的心还不够,这次还要用黏糊糊的触手笼络二次元君吗?你到底有多黑啊?你的贪欲连我都要退避三舍了」
  「哎?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打电话了吗,给二次元君?还以为没露馅吗?」
  「为什么为什么啊,打个电话也没什么不好吧,因为人家真的很担心柳嘛,再说我要是给万里打电话加贺同学就会发火的吧」
  「那还用说吗!哪里是发火这么简单,这种事不可能、压根就不可能!这甚至会让我抓狂到想回到过去把你的出生抹杀掉的程度了!」
  突然千波又转过万里这边。
  「我可是知道的~万里和加贺小姐正在交往,人家可是亲眼看到了,关系好亲密的牵着手呢」
  两手分别指向二人。
  「啊,被看见了」
  「正是!」
  哈、哈哈——万里表情崩坏地笑着,香子则是继续用冰冷的视线盯着千波,丝毫不为所动。她抓着中华面抱着胳膊,突然扬起了下巴,那张美丽的脸如同鬼神一般。
  「说到这,我就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了。你这个人对光央害处太大了,因为你,光央到底受了多少伤、烦恼了多少,又苦恼了多少,反正你是想不到的吧。光央和你这样的人是不同的,他不谙世事,十分单纯。以后再也不要耍着他玩了,对你只是一记玩笑,可是对光央却可能是致命的一击。虽然光央现在很失落,但他也在努力振作着。给我发誓以后再也别卖弄风骚了,现在,就在这里发誓,别让他再痛苦了。要是做不到,你还是不要来了,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再和光央扯上关系的」
  「发誓?」
  千波微微歪了歪头,回望着香子的眼睛。
  「对加贺同学发誓吗?为什么呢?和加贺同学没关系的吧」
  香子好像被戳到了要害,说不出话来了。
  万里稍稍屏住呼吸,至今为止,无论香子说什么,千波都是显得为难的一笑置之。
  「不管我是怎么想柳的,也不管他是怎么想我的,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都和加贺同学没有关系吧。首先,加贺同学不是和万里交往的吗?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手里的东西如何呢?如果我是万里,刚才的发言会让我相当不爽。要是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原谅,那从根本上就是大错特错了?比起别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千波那张洁白的脸在便利店看板的映照下却不见怒色,她还是那张可爱的脸孔、漆黑的眼瞳闪着光显得朴实无华。她朴实地喷着严厉的发言,连脚下不走运的小石子好像都要跟着一起遭殃飞了出去一样。
  然后——
  「把面还给我啊」
  千波拉开包,向站立不动的香子和万里迅速逼近。但,可能是拉开的幅度太大了,只听包的拉带咔嚓一声向两边撕开了。
  「呜哇!」
  东西掉在了千波的脚边。手上只剩下拉带了。这仿佛戏剧性一幕的瞬间却在落地时传出 『啪』的一声不详音,连万里的耳朵都能听得见。
  千波赶紧蹲下检查包里的东西,她将化妆包取出来,打开拉链一看——
  「…骗人的吧!?为什么会在包里啊,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啊啊真是的啊…」
  她在原地抱着头陷入沮丧。
  化妆包的里面装着千波的宝贝一架小型handy gum。冈千波相机、简称冈相机。是她攒足了打工钱才终于买下的,前几天的酒会上刚拿出来炫耀过的。
  「声音似乎相当的不妙….电源开了吗?还是确认一下的好」
  万里惶恐不安地说,千波点点头按下了冈相机的电源键。小红灯亮了,她朝取景器窥视。
  「没事…好像没坏。应该,还能正常拍照的吧」
  千波站起来,然后顺势将镜头转向万里。万里不由得摆摆手附和,模仿奥林匹克运动员拿到奖牌后的样子咬着中华面。
  镜头移动,下个是香子。香子还没从千波反击的冲击中回复过来,一句话不说地站在路面上。
  「我是加贺,加贺香子,我是第一次在冈相机前拍照,大家好」
  「…」
  香子无视一边录像一边自言自语的千波径自把脸转过去,而千波继续将镜头对准香子,仿佛那就是自己的眼睛一般,只是笔直地注视着。
  「听我说、加贺小姐。我也是很难受的,可能看不出来吧,但事实真的就是事实、真的真的。因为啊、柳他呀」
  突然,她失声了。
  她依然架着相机,可万里注意到千波的肩膀在发抖,她几次轻轻地屏住自己的呼吸试着制止自己颤抖的肩膀,可还是忍不住。
  「他和我说,再也别和他讲话了」
  拿着相机的手放了下来,呈现在外面的脸痛苦地扭曲,大大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啊——万里一声叹息踏出步子。
  冈酱哭了。
  「不行」
  「……!」
  ——啪啦一下
  是香子。
  是香子将手里的中华面使劲按在了千波的脸上。
  「别在多田君面前哭哭啼啼地装可爱,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对他撒娇的人只有我。要是不哭了就用只有我才能明白的方式给我发信号」
  一只手按住后脑,另一只手按住面条,用了相当大的力度烤起了人烧面。不一会儿,面条下面漏出了唔唔的痛苦的呻吟。
  「加、加贺小姐….冈酱窒息了!」
  「…不哭了?」
  「唔啊…唔唔….哈!」
  香子从万里看不见的角度瞥了一眼面条下的状况。然后,说了句『还不行』摇摇头,更加使劲地按住面条。
  「似乎还需要些时间啊」
  「话说这么做还是可怜了点吧」
  万里想方设法地说和,试图解除这种人烧面状态,而千波她在痛苦的喘息中不断喊着万里。
  「呐、万里…万里…」
  自己的脸还被香子的面条料理着,一只手拿着相机,另一只手拿着包的拉带,然后——
  「我、现在…是不是很搞笑?」
  拍下来…拍下来看看…拜托了——一边说一边将相机递给万里。好像说:过后想要从客观的角度看看这幅摸样。
  「冈酱,你是认真的吗?」
  「认、认真的」
  万里无可奈何地接过相机,按照千波所说记录下这起异常的『脸面』事件。操作方法很简单,变焦的方法也很快就懂了。相机一晃转向香子,她冲向镜头做了一个造型表情,回了一个微微眨眼的动作。身后路过的上班族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表情别过脸,小跑着向对面落荒而逃。一伙放学回家的小学生集团从便利店里走出来,其中一个人朝相机『YEAH!!』地摆摆手,却遭到了其他孩子们『住手』这样严苛的制止。这些世人们的反应也一起记录下来吧。
  不久,千波她
  「我说加贺小姐,可以将手拿开了吗?现在我感觉自己好像十分的平静了」
  差不多可以了——脸还被面条盖着的千波说着,迈出步子。好像因为压在脸上的力度太大,导致面条牢牢地粘在脸上的凸凹处,而这模样也毫无遗漏地拍了下来,万里实在受不了这超现实的一幕。可不可以笑啊。面条看上去好像飘逸的长发四处游走。
  「该说是脸面…还是假面、还是面条呢」
  写成汉字该是面条的面吧,noodles指的那个,万里一说,千波接着说——
  「脸面舞会!」


  她不让面条掉下来,突然间只扭动起腰部跳起舞。这蠢的可以的姿态让香子都『噗哈』地喷了出来,虽然她很不甘地捂住嘴,但还是笑了。千波也控制不住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搞什么啊』笑了出来,最后还是把面条弄掉了。
  「不,说真的,就用这个登场怎样?我有种感觉,说不定这样一来柳他全部都能谅解,然后就此掀过这页呢」
  她一边捡,一边用手使劲擦着眼角,掩盖自己泪水的痕迹,柔软的脸展现出夜之妖精一般的笑。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蠢了吧,把人惹火就糟了——二人以此为由制止了千波的这一打算,就这样三个人赶向万里的房间。
  「乔治」
  「阳子」(注:甲壳虫乐队的乔治以及其夫人阳子。)
  远胜于『脸面』的白痴一幕正在房间里赤裸上演。
  搭载着发卡、提升power后的柳泽还有二次元君正赤裸着身体在万里的床上相拥而眠。戴眼镜的二次元君好像就是约翰,很爷们地将柳泽拥在自己赤裸的腋下。据说他们一~直这个姿势等待着万里他们把千波带回房间里,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啊』,『是啊』,二人互相嘀咕着,。
  看到裸露着身体的两个小子玷污着床,万里的脸色铁青。而眼睛遭到玷污的香子和千波也一样发青了。懂得审时度势的二次元君利索地爬起身,说着『来吧,酒会重新开始,冈酱也到了』一边穿好衣服。
  「哎呀,那个,我以为千波会笑的,所以…」
  还戴着发卡的柳泽感觉很别扭地抬头看着千波。千波慢慢把脸转向旁边。
  「柳,这个一点都不好笑。只是恶心罢了」
  一刀两断。香子一脸厌恶的背过脸同时小声对千波说了一句话,而万里也听到了。
  「『脸面』完胜」
  呼啊哈哈啊哈——千波一个人发出了胜利的笑声。柳泽只是一脸茫然地仰望,二次元君嚷着『这不是面条吗?』便抓起中华面,而万里在水槽里洗着手。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酒会重新开始。
  
  ***
  
  我睡过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这种感觉的万里很努力地睁开眼睛。
  反正又没喝酒,本以为想办法熬到早晨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扯了几个小时的闲话,肚子里装满了或许买多了的菜。
  「哎?」
  最后,他不知什么时候坠入了梦乡。
  二次元君和柳泽叽叽咕咕地好像说着『五次元貌似好厉害』呀、『宇宙中概念胜于物质』呀什么的。在深夜里特有的异常驱动力下大家热烈的聊着,自己应该也在其中才对,难道是自然而然就睡了吗。
  翻了个身,似乎还处于梦境延续的半醒状态。房间里最后的一盏常明灯灭了,万里环视一眼。二次元君称此时的光亮为『曙光』,也曾对他说过:万里,把灯光弄成曙光的样子吧。是乡下的说法呢,还是他自己特有的词汇,不管是怎么样的,都让人不可思议地觉得这词品味不错,万里决定以后也称之为曙光了。
  万里翻身的时候好像从铺在地板上的被子里探出了半个身子,所以柳泽大大方方地在被窝正中盖着毛毯呼呼大睡,可怜的二次元君却在桌子下冻的将身体缩成一团轻轻地打鼾。
  香子和千波睡在床上。
  先睡着的是香子,她在呓语中还在拼命嘟囔着『得卸了妆才行….得去买卸妆用品才行』。而她们两个好像只能在睡觉的时候才能友好相处,香子像抱玩偶似的从背后抱着娇小的千波朝墙横躺着,二人各分一半枕头安详地睡着。同步的喘息声一致的出奇。
  十点过后,香子给家里打了电话,撒谎说自己住在一个叫冈千波的大学同学家里。多田君没在吗?——为了让起疑心的父母相信,千波被迫站在电话机前进行自我介绍。咦?人家不是小学生!咦?人家才没有声音合成!咦?人家也没吸氮气!….虽然有点对不起努力解释的当事人,但这实在太好笑了,男生组拼命地压抑着笑声。
  固然说谎有些过意不去,但自己的良心还不至于那么惭愧。想想自己都是大学生了,做这点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之所以敢这么想,正是因为自己没做什么坏事。现在还看不见巴黎的灯,现在还保持着这样罕见的清纯关系,所以这种程度的洒脱行为也是可以原谅的,大概。
  上午3时。
  万里一个人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然后小声地『唔~』了一声。
  寂静的房间里弥漫着严重的异味。吃的喝的、应该说是年轻人的气味闷热厚重地驻留于此。
  万里轻手轻脚不出声音地站起来,注意着不踩到翻转到地板上的朋友的脚,走向储物柜,安静地从里面拉出一条毛巾被。虽然是春天用过的,最近因为酷暑没洗直接裹个团塞了进去,但闻闻还没那么有味儿。万里悄悄跪下,将毛巾被给二次元君盖上。
  在做好了不让客人着凉的预防措施后,万里打开窗子换气。风在开窗的同时丝丝吹进来。讲话讲累的咽喉在深夜凉飕飕的空气中感觉也很好,万里就那样坐在了窗台边上。
  看看床上。香子『嗯…』的低吟了一声,便钻进毛毯里。是风有点冷的缘故吧,看不清她的睡脸,这点十分的遗憾。
  ——爱的终点站是哪里?
  在日历的日期改变的一刻。喝醉了睡着后的千波打个滚啃着烧烤乌贼一边大声喊。『结婚』撑着腹肌爬起来的柳泽回答道,接着又说『那之后大概就是惰性!生活!现实了!』。而二次元君则是 念叨『人无论是谁都是走上名为爱的看不到前方的路线的电车…要是走叉了就到不了站了….刚才的那句好不好?肯定有用的』 然后摆弄着iPhone,一字不落地记录着。
  然后万里和香子互相对了一下眼色,异口同声地说——巴~黎。
  为什么?千波问道,二人不说理由,知道别人会觉烦的要死也还在不停地笑着。
  两个人爱的终点站在巴黎。
  万里迷迷糊糊地看着在毛毯里身体蜷成一团的香子。
  那个想去巴黎,想去的急不可耐,十分执着的自己、还有像这样舒服地坐在窗边,光是听者香子睡着的气息就可以永远得到满足的自己,两个自己貌似都是确实的存在。
  哎,不过说实话,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香子一个人过来住的。
  干脆在东京的这个房间里破釜沉舟,然后结成对父母难以启齿的糟糕关系,这种想法也不是假的。
  不管是二人独处,还是有旁人在场,香子都会毫不顾忌地贴过来,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在小瞧自己、是不是游刃有余了呢。因为她无论是倾诉着甘甜的语言,还是将她可爱的脸蛋贴过来的时候,有时还会没有顾及地伸出手、触摸、抱紧,她都显得若无其事。
  她大概觉得——不管做什么,多田君都是很安全的吧,又不是巴黎。就好比写着『只要说好了,就算点火也不会爆炸』的烟花一样,她一定是这么想万里的。
  可是但凡烟花,只要点火一般就会爆的吧。她为什么这么坚信呢。
  唯有脚底下觉得莫名地发热,于是贴在玻璃上。
  在这个深夜,朋友都在熟睡、自己的女朋友也在熟睡的深夜,竟然只有自己清醒着。不由得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没有人来制止。
  「有没有谁..」
  万里试着压低着声音说。
  「有没有醒着的人…」
  没有吗——说罢滚到了地板上,一个人仰望着天花板。
  也许是一直热热闹闹地聊天造成了后遗症吧,醒来后自己的大脑格外清醒,一点都没有睡回笼觉的感觉。
  在这异样的寂静里,有种自己一个人被留下了的感觉。
  说不定世界上在这个时间起床的人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了——万里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在这个时候。
  卡啦——附近的某个地方响起窗框开启的声音。难道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吗?是NANA学姐,莫非?
  万里像个不倒翁似的翻了个身爬起来,将手机从充电器里取出来。虽然觉得在这个时间可能会给她添麻烦,可万里不知为何很确信。
  发去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醒着吗?』
  按下发送键,过了数秒。万里的电话传来来电的振动,而不是短信的。响过一通后马上挂掉,果然如此,万里站起来。
  万里不出声地走到阳台,轻轻地关上窗框。
  他用光着的脚尖站立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上,将身体探出栏杆,探出头窥视着只有一板之隔,而这块板在避难时候可以轻易踹开的隔壁阳台。
  意料之中的身影就在那里。果然啊,万里笑了。
  「琳达」
  不由得用了这样的称呼。
  「万里」
  琳达没有责备万里没有使用敬语,而是和他摆出同样的姿势抓住栏杆,看着万里笑。
  凌晨三点,这对邻居在搞什么啊。
  原来的同级生的两个人,在这种地方。
  这场景实在怪的诡异,就这样,两个人压抑着音量笑了一会。琳达把嘴压在自己的胳膊上,万里只是张嘴不出声地一直大笑。
  「你、你在做什么啊」
  「我还要问你呢」
  二人互相指着对方,用近乎嘶哑的低音说着。说真的,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两个人不小心被深夜的紧张给吞噬,又笑了。
  一边笑,万里开始想着一件很奇妙的事,这种随便的说话语气有什么不好。一般来说,比起前辈这样的称呼,刚才的『琳达』才自然多了。
  好久之前就是如此了,万里记起了这种感觉,调整了一下呼吸。呼——似乎放心了一般,身体各处被某种生硬的紧张感所驱使的部分感觉都解开了。夜里清凉的氧气在体内舒服地游走。
  「酒会?」
  琳达一边忍住笑,对万里的反问点头肯定。
  「你那边是和NANA学姐一起?」
  「嗯」
  琳达稍稍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前面的头发,晚风又将手指按住的地方旁边的头发再次打乱。
  强烈的眼神看向这边。
  「话说啊,我刚好想起你的事,然后短信就来了,所以我好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
  「为什么呢?反正就有这种感觉吧」
  「万里以前就是这样的人了。不是有社团的合宿和大会的远征什么的吗?一年要开几次的。我刚觉得自己睡不着了,万里就哗啦哗啦地走进了女生房间,还说『琳达,醒着吗?』」
  「哎?那我不是色狼了吗?」
  「就是啊,就像色狼一样。虽然我非常地厌恶,可你一脸超级紧张地说了『我睡不着…恐怕明天的练习要没精神了。然后我就说了『那被你叫醒的我该怎么办呢?』于是二人都没睡好,早晨跑步的时候都吐了』」
  「我没有男性朋友吧」
  「有的有的,你对所有人都问了个遍『你醒着吗』,结果到了最后就到我这里来了」
  「哦,也就是说在确认了所有男性都睡熟了在进行色狼行为啊…一般来说这不就是有计划的犯罪吗?」
  「不过是个小鬼吧,那时候还小啊,特别是万里」
  「不、不是的,现在的我可以理解,那个举动一定带有H的意图在里面,一定有。I was guilty」
  「真、真的假的?…呜哇,那难道说那时候我的内裤不见了其实是万里?」
  「哎?」
  「骗你的」
  什么I was guilty啊,那不是I was gay的说话方式吗。琳达感到很好笑地扭动身体笑了。在很久以前,一个名人的结婚对象曾在记者会上这样说过的,而那个时候不懂分寸的小鬼们就开始玩笑性地模仿这种说话方式了。——这是属于万里过去的记忆复苏了,还是说作为一般性的知识留在了大脑里了呢,现在的万里也无法做出区别。
  嘴角依旧残留着微笑的琳达突然俯视起城市。
  万里也循着琳达的视线望去。
  深夜的城市莫名地寂静,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时间仿佛静止了。白天这一带过往机动车的声音到底有多吵,自搬到这儿以来初次见识了。
  隔着一道隔板,万里和琳达在阳台并肩而站。
  即便就这样不说话地发呆,也不会觉得气氛的尴尬,这很不可思议,倒不如说心情很好,有种如释重负,得到宽恕的感觉。
  万里知道,不讲话也没关系,保持沉默也不会让琳达产生奇怪的想法。她会说一切都OK,没问题。他被无条件的信任着,误解、发火、被讨厌,他可以放心地认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万里他——
  「我总觉得啊」
  才能摆出和琳达一样的托着腮的动作,按照自己的步调开始说话了。
  「嗯」
  「我总有种这样的感觉啊」
  「什么?」
  「我想我在那个时候是喜欢琳达的。所以刚才我才认为睡不着什么的都是借口,只是想看看琳达睡觉时的样子这种略带H色彩的举动罢了。所以我要道歉,对不起」
  琳达抿嘴一笑。
  「是吗?」
  琳达侧眼看了万里一眼,嘴角不怀好意地动了一下。鼻子还哼哼哼地笑了,怎么回事啊,这绰绰有余的样子。
  「…难道你一直都没这样想过?」
  「算是吧」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把我当成受潮的烟花啊」
  这不是一点都不安全吗,谁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啊。
  就在一个人小声嘀咕的万里面前,就在这时,感觉一个奇妙的物体轻飘飘地飞了上来。
  在风的吹动下,这个迷之物体像只水母在水里来回上下浮沉,而当它超过了某个高度,马上就被一口气吹的更高了。
  在它飞到遥远的高空之前,大概再也不会落到地面上了吧。
  「那是什么?是塑料袋…吧」
  「什么?哪个?」
  「是那个,看,在那里」
  琳达的身体探出隔板,朝万里手指的方向望去。二人的身体向一个方向倾斜,看了一会越飞越高的那个。
  「…是塑料袋吧」
  「是啊」
  在它从视野消失之前二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它,就这样万里和琳达的肩膀靠在了一起。
  只要这样就没事了,不知为什么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纵然这个世界的人们都睡着了,只要琳达在就不会有事,毫无缘由地相信着。
  琳达仿佛守护天使一样,这种想法是自己现在的感情呢?还是和琳达相处多年的过去的那个自己的回忆呢?连这点万里都不知道。
  只是现在,也好想保持这样。
  即使这一个人被独自丢下的深夜也能坚持下去,迎来黎明。想必今后也一定会的。
  「如果一开始就能像这样说说以前的事就好了呢」
  依然望着远方的琳达在万里的耳边说到,。
  「一次错失开口良机的话语,不知怎么的就会产生毒素啊,即便是无关紧要的话语,攒多了也会有害处的,过的越久越糟糕。不管是什么话,只要痛痛快快说出来才是最好的」
  自己、朋友还有今天的酒会、和琳达之间的事,每每想起这些,万里都点头认可。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个理。
  话是这样,可是却没那么容易将一切都挑明。足以产生毒素的林林总总让万里的脑袋乱作一团。
  琳达窥探着万里的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和万里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我可以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吧。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改变。多田万里和林田奈奈两个人就像这样生活着,仰视着同一片天空,这点丝毫没有改变」
  无法做出回答的万里,回视着琳达的眼睛。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变吗?
  有一个琳达不认识的自己,这个他去了东京,在这个房间里生活着。万里觉得,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和那个时候已大不相同了。所以说没变的只有这张脸而已,剥下这层皮,那就和毫无关系的他人没有两样了。
  还是说即便如此,琳达还愿相信他没有什么变化呢,万里还是万里,还是那个时候的万里,果然琳达还是这么希望的吧。
  果然她是无法接受『这个自己』的吧——
  「….万里?」
  ——那是当然了呀,好像谁正这么说着。
  和琳达一起生活着的人是我。
  才不是你。
  「…说的、也是呢」
  掷地有声的声音传入了万里的耳朵里。他觉得是听见了,万里哼哼地回答了两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还很遥远的清晨,还要像这样等多久呢?
  「琳达…学姐」
  「….」
  互相靠在一起的肩膀逐渐分开了,刚才一直和琳达触碰着的部分暴露在风中感觉异常的冰冷。
  就算睁开眼睛,世界还处于黑暗之中,街道上的灯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想回去吗,回那个时候去,回到那个时候的我在的地方?你想过如果回得去,自己会想回去吗?」
  她没有回答,不经意间,话语中断了。
  琳达在万里并排的地方,用手遮住嘴角,只有眼睛对着昏暗的天空,好像在默默地想着什么。
   已经回不去了呀,永远都回不去了——万里心想。不可能回得去的。自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切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时间已经无法取回了。只有接受现实,想办法断掉自己的念想,放弃一些东西活下去这一条路了。然而嘴上当然是说不出来的,再想想,啊啊,真的是这么回事。
  无法启齿的言语,毒素真的会越来越多,然后会腐蚀掉自己的身体,自己胸口的痛也是它害的。
  接下来,想要说出完全不同话语的万里张开嘴,然后——


  「我,想要回去啊」
  
 
  「!」
  ——万里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手。
  琳达也吃了一惊。身体僵硬地转过来,看着万里的手。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喊了什么,想做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
  手,正在朝琳达肘部的地方抓过去,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漫无目的地飘在空中了。
  一点一点地活动活动手指,缩回去确认了一下,没错,这是自己的手。明明是自己的手,自己的声音。
  「我…刚才说了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看见琳达的下巴动了一下。隔在二人之间的隔板冰冷地顶在腰部位置。
  「你睡傻了呀,在刚才那一瞬间」
  「睡傻了?」
  对啊,琳达点头笑了。然后用力从扶手挺起身体。
  「看来还是再睡会比较好呢,我们两个都是,不管怎样睡眠不足可不太好啊,不留神就会神经过敏,甚至会想些没用的事情呢,那就这样」
  她转过身轻轻挥手。
  「晚安,多田万里」
  卡啦一声,NANA学姐家的窗户拉上了,琳达快步返回了房间,只剩下还在发呆的万里。
  睡傻了?
  不能理解、想不明白,现在也不能回到房间里去。自己没有办法闯进熟睡者的世界里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
  在这无声的夜晚,万里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唯一一个醒着的人。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11-10-12 15:23 编辑


  第四章
  
  在万里家的畅饮会后,香子像是得了感冒了。
  就在大家都住下来的第二天早上。男生们都打着鼾声睡着的早上七点。吵醒万里的是千波。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被摇了摇肩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千波蹲在枕边在看着自己睡觉的样子,「我和加贺同学就先回去了哦」。迷迷糊糊的万里点了点头,还有就是说了句会一定要给香子发邮件—然后挥了挥手的记忆。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总算是醒了,不愧是女孩子,万里想到。香子和千波把该洗的都洗了,垃圾全部都好好的分类放到垃圾袋里,就是简单的几件事就让房间恢复到某种程度的秩序。
  柳泽和二次元君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柳泽也没能把家里的垃圾全部倒掉,最后就这样子那一天大家一起翘课,久违的男生三人随随便便的玩着过去了。
  下午才收到香子发来的邮件,然后万里才知道她染上了感冒。从交往以后开始的一定会一起过的周末也因为香子的身体原因而取消了。就算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回复,也没有邮件,但是太过缠人的话对要睡下休息的人来说也不好,所以就在电话录音里留了个信息就算了。
  其实也觉得自己要负很大责任。自己是畅饮会的主办者,让夜晚的凉风吹进屋子里的也是自己。
  然后到了每周的开始,星期一。
  祭研的久违的练习日。
  从早上就一直在发今天会来吗?的邮件过去但是完全没有回信,万里想香子今天也是起不来了吧。
  但是,中午到往常的集合地点的那个小区设施的排练室里看到了香子的身影的万里吓了一跳。
  「啊咧?我还以为你会休息呢。」
  在男厕所里换好衣服以后万里开口问香子,香子像是弹了起来一般回过头。她身穿白色的T恤,很常见的运动长裤。和其他的女生前辈差不多一样的打扮,
  「身体那边没问题吗?听说感冒的很严重?」
  「……」
  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她在叼着发带。然后两手拼命的把长发往后梳,整理了一下刘海,把发型弄好了。
  还想着那么久没见还真是冷淡的态度,哎?的万里偷偷看着香子的苍白的脸。
  仅用了发带的就像是用了魔法一般把头漂亮的扎了起来,「什么?」香子回问道。那个笑容,简直就是完美的,加贺香子微笑。
  本以为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总觉得有种微妙的距离感。
  在向着她走近的时候,
  「呜哇,加贺酱,那头发的团子弄得不错呢。」
  「那个要怎么弄的?我这种长度的能弄吗?」
  看到学姐们一手拿着梳子和橡皮筋走来,万里只好把想要说的话先收回,垂头丧气的从女生群中离开。
  还没有看到琳达的身影,
  「多田万里,最近没怎么看到你小子啊。」
  学长们突然在背后揉着屁股说道。咦的吓得跳了起来,万里为了防止被学长们绕到背后,摆出了像是准备相扑一般绕着圈准备逃走,但是,
  「呀,对不起!稍微发生了不少这样那样的……不,放过我吧!」
  「哦哦还想反抗是吧!」
  「听说你最近很拽啊!」
  其他学长也靠了上来,啪啪的拍着屁股,对着侧腹搔痒,万里边发出「咦嘻嘻!」的怪笑边准备落跑。三个、四个、要加入欺负行列的前辈不断增加,只有一个人的一年级男生就像是玩具一般。
  「之、之前畅饮会的那次不是已经道过谦了吗!?」
  提早离开有四年级生参加的那次畅饮会的事,用「感觉不舒服」这个说法应该是马上得到原谅才是啊,
  「不是指这个!」
  「你这家伙,真的是在和我们的黄金萝卜子在交往嘛!?」
  「之前我可是看到你们俩手牵手啊魂淡!」
  「你这货之前不是说只是好朋友吗啊!!」
  被强力的搔痒击倒,连气都喘不过来倒在地板上。一把年纪了在做什么啊,就算这样喊了攻击还是完全没有停下来。被压住,被毛巾打,还有再这样下去的话衣服就会被脱掉了的预感。万里边发出呀呀的悲鸣边不由自主的向香子投去求救的视线。
  而香子则是像根柱子一般呆站着。
  朝着排练室的正中附近呆站着,满脸像是被抽了魂一般的表情。
  不是看着在吵闹的学姐们,也不是在看着骚动着的万里,只是呆呆的长大双眼,心不在焉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把刚刚好不容易完成的头发倏地解了开来。连续摇了两三次头让头发散开,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那呆然的申请,还有那没有血色的白皙,完全就不是普通的感觉。
  万里保持着被学长们推倒的样子,眼睛盯着香子。难道说还在发烧吗?难道不舒服吗?
  正想着说点什么,用尽全力爬起来的时候,
  「好,集合!你们几个在搞什么啊!」
  门打开了,出现的是三年级的前辈们。琳达也一起走了进来。
  「喂喂!?是哪些家伙们在欺负万里的!」
  那些压在身上的家伙们马上就被打散,然后被手抓住拉了起来。用力把手拿开,嚓!的一下击掌。互相指着对方的脸大笑,同伴的证明。不会对任何人说出的,有着秘密关系的证据。……其实也没有必要当成秘密啦。万里只是觉得自己和琳达的关系没有必要特意和别人从头说起而已。
  终于得救了,万里边说着边用眼睛寻找着香子,但是被集中起来的人群挡住了视线。
  三年生们拿着几个巨大的瓦楞纸箱,重重地放在地板上。
  「这些是混小子们的!这些是淑女们的!打开然后拿起来吧!」
  全员按照指示把箱子打开。
  按照指示的打开箱子以后,里面装的是全员份的用旧的木屐,女生那边还准备了草帽。而且每一样东西上面都用油性笔写着其他大学的名字,就在兴兴学长一个接一个的发给众人的时候,
  「在正式之前先用借回来的东西所以不要弄丢了啊!要注意小心使用!」
  这样子说道。
  好!小声的回答中带着难以隐藏的兴奋。
  对。祭研在下一个月,终于要第一次表演阿波舞了。
  虽然说是出道表演不过也只是和其他大学的阿波舞团队——也就是顺带,混在靠人数定胜负的群舞里面一起跳而已。但是就算这样子出道还是出道。所以大家准备在大白天的商店街上边练习舞步边走。
  「没有伴奏也没有提灯。暂且就当先熟悉一下吧。」
  拿着,边说边递了一双木屐给万里。浓浓的木色,藏青色的木屐带。虽然说上面用油性笔大大的写了个像是大小的M字有点可惜,但是比看上去的要轻,虽然很旧但是被磨地很漂亮,完全没有污垢。
  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短布袜*,把画有YES和NO的团扇插在腰间,万里试着穿上了木屐。(注*:穿和服時用,大趾与其他四趾分開的和式袜子。)
  比想象的要高,脚步有点不稳。想要向前走试着加上体重后,
  「……呜哇……」
  噶的,像是马上就要摔倒一样。
  穿着这个真的可以跳舞吗。用变高了的视线不安的看向四周。其他的前辈们也发出「滑到的话就糗大了。」「脚趾已经开始痛了啊」这样的非常令人担心的发言。
  香子没问题吧,边想着边看过去,发现女生那边都带着草帽苦恼着。在下颚处用红绳打上结,像是要遮住样子一般身体前倾,「像这样子前面都看不见真的没问题吗!?」「这个好像比之前借来的还要大吧!」大家都吵闹着。
  说来,在被前辈们救回来的那天,他们也是像这样子穿着阿波舞的衣服吧。万里的脑中,那个春天荒唐又吵闹的记忆再次复苏。樱花的飞舞,传单的飞舞。美式足球部的骚动、摔角社的乱来、拉拉队的大腿、桑巴的乐队、还有那曾经鲜明的琳达的嘴唇。
  那一天,琳达是觉得找到了自己了吧。万里认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问了吧。
  在排练室里面的女生,都穿着一样的T恤带着遮住脸的草帽。只有那绽开的笑容在整齐的排列着。乍一看的话基本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
  「都先排成一排,让脚熟悉一下走一遍流程吧。」
  跟着前辈的号令,祭研的各位围成一圈。就这样子让大家的脚步都不在摇晃以后,在预备——起!的口令后大家一起摇摇晃晃的,开始走出排练室外。
  万里也有的,抬起双手,按照之前教的一样迈开步子。
  「……哦哦……哦!?」
  因为冲劲过大而身体往前倾,差一点就要倒下来了。「喂喂!」身后的前辈马上就笑道,总之先回句「没问题!」吧。
  为了不让这股劲停下,只能以不稳的姿态继续向前迈步。难看且滑稽的走了几步以后,腰像是要断掉一般,就连有意识的跳也做不到。而且木屐带马上就勒紧,脚趾超痛的。
  前辈们还算是有经验,不一会就可以正常跳起舞步,算是做得有模有样的,边舞动着边向前走。带着必死的神色,万里也跟了上去。一起动着,跟着节奏。
  就在那时突然发现没有看见香子的样子,哪里都看不到那硬邦邦只有她才特有的动作。
  「奇怪?加贺小姐呢?在哪?」
  东张西望了一会后,
  「诶?我在这里哦。」
  就在眼前没多远,一个带着草帽看不到脸的女生回头向这边招了招手。认真看去,那草帽底下稍微露出来的脸却是的香子没错。
  「说来……你这不是很熟练吗!?」
  万里十分惊讶,不知不觉发出了声音。其他前辈也注意到这个事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大家都穿着不习惯的木屐导致动作生硬,用草帽挡住脸,差不多的T恤差不多的下装。连发型都看不清楚的这个圈里面,香子「很普通的」跳着舞。也没有被揶揄位黄金萝卜子——不对,是C3P-O,而是把气息完全隐藏了在看不到脸的群舞当中。
  哦哦!四周传来拍手的声音,草帽下香子的脸马上就变红了。
  「我们还挺不错的不是吗?」
  「好,那就再加把劲吧。」
  咔咔铛!加入了练习用的吹打伴奏,大家舞得更起劲了。努力让穿着木屐的步伐整齐合一,为了让舞步更同步,排成一排摇摇晃晃的成员边转着圈边走着。虽然说开着空调但是今天还是闷热的不得了,万里的头上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濡湿了。
  就算这样子也试着跟紧前进的前辈的步伐,左、右、左、右。用尽所能迈开大步,舞动双手,一点点移动着穿着不习惯木屐的双脚。多田,腰,腰,的声音传来,然后有意识的压低自己的腰身。为了不摔倒要小心。但是要更放开来,更轻快地。要像个男子汉,要跟上节奏。
  慢慢的拉开距离后,队列终于停了下来。
  为了让一列前进,沉浸在汗水中的舞者们抱成一团。因为热的关系大家的脸都红得跟关公似的,稍微深吸口气,用缓慢的脚步交错走过。
  「很开心呢。」
  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声音在万里的耳边说道。
  「嗯。很开心哦。」
  对身边那带着草帽的女生回道。虽然看不见脸,但是那是香子吧,万里这样子想到。
  呼吸重合着,互相感受着靠近的对方的体温。
  偶然小指和小指互相碰触。就如电流流过一般。那热度令万里一瞬闭上双眼。揪的,很强烈的几秒钟。
  光是小指的交错就像是要死掉一般。
  心脏像是被抓紧了一般,用异常的速度跳动着。
  那像是要被烧伤一般而马上松开的手指的温度,让万里的身体都在颤抖。呼吸痛苦的就像野兽一般不断喘气。
  再一次,迈出脚步,举高双手。身体跟着伴奏的节奏跃动。
  很开心、很痛苦——『恋爱』的热量让这个舞动着的身体眼花缭乱。
  
  ******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练习结束了。
  「加贺小姐,接下来要去哪吗?去上课?」
  啪的一下打到鼻子上的水滴。
  万里哇的抬头看向天空。然后更多的水滴滴滴答答的打到他的脸上。
  的确,天空一早就是多云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也不奇怪,但是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才会下雨,所以也没有带伞。
  天空越来越暗,泥土中散发出雨水的气息。就在看的时候柏油路面也还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漆黑,街上的行人也开始跑了起来。也有一半左右的人做好了准备一一张开折叠伞或者是塑料伞。
  最后雨的声音大的像是要震聋双耳一般。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降雨,本来还呆站着的万里也急忙道,
  「糟了,还是先到有挡雨的地方吧!」
  本想和香子一起跑出去的,
  「……」
  但是香子只是呆呆的看着万里的脸动也不动。
  雨水从她的头发,脸上流了下来。
  「发什么呆啊!?快点!」
  左手抢过香子的包,右手握着她的手。使劲拉着香子,她也便开始跑了起来,两个人总之先跑到了铁门紧闭的文具店门前的屋檐底下。
  基本同一时间,唰啦的一声巨响,雨势变得更强了。像是在敲打地面一般的倾盆大雨。
  大雨溅起的飞沫让脚边冒起白色的轻烟,有些公司职员把公事包或者报纸放在头上然后猛跑,附近某私立中学的女生用很夸张的声音在「呀啊啊啊啊!」的大喊大笑,一伙人吵吵闹闹地跑向车站。
  万里擦了擦脸,低头看向湿的不成样子让人感觉不爽的牛仔裤。
  「好大的雨……!要买把伞么?」
  香子不用说也是湿的一塌糊涂,真丝罩衫的袖子透明紧紧贴在肌肤上,应该是名牌的牛皮包包也从里湿到外。哎呀,的万里也在想办法弄干那头湿透冰冷的头发。
  「绝对要的吧,伞。我跑过去那边的便利店把加贺小姐的也买回来吧。冻着了的话感冒会恶化的。」
  然后,注意到了。
  沉默的香子的侧脸,看上去比往常更要僵硬。也不去擦下苍白的脸上的水滴,香子就这样让湿透的头发黏在鼻子上,屏住呼吸站在万里的身边。
  「……加贺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慌张的看着那张脸,但是香子连眼睛也没有动。喂喂,的挥下手,终于看向了万里,但是脸上没有笑容。
  只是那虚无的眼神在摇晃着。
  因为雨而湿润的空气,充满了蔷薇的香气。而站在那里的香子安静的像是快要不存在一般,虚幻的让人觉得像是什么时候就会随着这股骚动一起消失一般。下雨的声音,还有一切的一切都要归于『无』一般。
  能确定的只是这不正常。一定有什么,在万里不知道的什么地方香子的心情起了什么变化。
  「加贺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
  那眼睛像是被人把魂抽了出来一般面无表情,香子只是重复着这个瞬间。雨滴不断从长长的眼睫毛上流下。一直一直,停不下来。然后,
  「……你,喜欢我吗?」
  这样子问道。很突然。
  诶?的不自主的再问了一次。
  「什、什么?……为什么?喜欢啊这不是当然的吗。」
  就算万里这样子回答了,香子的表情也完全没有变化。香子没有去整理那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在雨中,安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瘦弱的肩膀在颤抖。
  然后抓住万里的手。湿润的手指冰冷又柔弱,完全用不上劲。
  「……真的?」
  少少侧着头,上颚附近的雨滴顺着势滑了下来。
  「真的,喜欢,我?」
  摇晃的视线像是在责备一般。
  没有说什么,但是万里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跳动。完全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但是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不是说喜欢了吗。……难到说在在意之前冈酱所说的话吗?柳兄在嫉妒我什么的,真的在担心那种事吗?要是的话那就完全不用担心啦。」
  摇了摇头,香子应该没怎么去听万里说的话吧。不管说什么也不变的眼光,一个人在寻找着什么。
  「喜欢我,吗……?会一直喜欢下去吗?变得怎样会让你讨厌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不需要我了吗?……是不是,很烦说这种话的我呢?」
  ……嗯。
  如果这样子回答的话香子会哭吧。
  但是稍微有点想要这样子回答。不知为什么要像这样子被怀疑,而且像是被当成坏人。像是讨厌什么的,不需要什么的,烦什么的,这种事万里明明从来都没有提过。香子的这份被害人意识到底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子?
  正因为不知道才问的怎么回事,却所答非所问反而反问我,这样根本就是毫无进展。
  明明就明确的说了喜欢了,但是这句话却对香子毫无作用。
  她以为只要是男人都不会因此而感到空虚、感到生气或受伤吗。
  「不是,我说真的……到底怎么了?」
  「……还,喜欢我……吗?」
  还在继续啊,
  「……所以说!那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吗!真是的突然怎么了嘛!我,对加贺小姐你做了什么吗!?」
  用不输给雨声的声音喊回去,可能有点强硬了吧。香子身子抖了一下。
  「……但是……」
  用尽全力的,让视线对着万里的眼睛。然后,
  「很不安。……很害怕。光想到不好的事了。……自己也不想这样子的。多田君的面前一直都是希望能很可爱的。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还是会觉得不安啊……」
  刷的把美丽的脸歪向一边。喘着气,然后发出哭泣的声音。



  「……诶诶……?」
  到底是我的哪里让她觉得那么不安呢……万里努力的去回想自己的话语的态度。越想越不明白。但是眼前的香子在哭。从喉咙到鬓角都是红通通的,一只手遮着眼睛,不断抽泣着。
  抽泣的声音让万里忍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加贺小姐。抱歉、抱歉……对不起。真的。」
  全力道歉后在偷偷看她的脸。香子的哭声听上去很柔弱。生气啊自尊啊、疲劳什么的全部都被脱了下来,万里现在就像裸体一般。承受不了了。真的。
  比起锋利的话语、比起拳打脚踢、比起用刀子割,都不及香子的一滴眼泪更能让万里的心疼。
  香子她只适合完美的幸福。万里从心里面相信这一点。
  所以,才想要为了这个自我献身。
  想要用完美的幸福来包住她。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愿看到。伤心啊、痛苦啊、难过啊不安啊担心啊、想要把这些东西全部从她的世界里排出。只剩下纯粹完美的,闪闪发光的美丽事物。容易摔坏的宝物。因为那就是香子。
  想要找到世界上所有适合她的事物。
  「都是我不好。抱歉。」
  说完以后,突然察觉到了。
  如果是为了香子的话,不管是什么污名自己也愿意去承担。
  不管是多么肮脏的事物、还是冰冷的、让人伤心的讨厌的东西,只要能守护着她的话不管多少都愿意揽上。
  像是要当成盾一般抱紧香子的身体,万里抬头看向雨水不断落下的天空。钝银色的厚重云层,不知多少层重叠在一起旋转。这场雨一定还会下一段时间吧。不少人被这倾盆大雨挡住脚步,察觉到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完全不用觉得不安哦。完全没有事可以担心的。一切都没问题。完美。」
  脸靠在万里的胸前,香子仍然在抽泣。
  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般温柔的抚摸着香子抽动着的肩膀,抚摸着湿透的头发,万里轻声说道。
  「……要不要我去拿脸面嗯?」
  香子的后背抖了一下。只有一点点像是要喷出来一般。像是哭中带笑一般的呼吸声音。才不要呢……,轻轻发出像是生气一般的声音。
  放心了。
  她真的是不希望被我讨厌的。只不过因为这个的确是很现实的问题罢了。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开心,非常珍惜,绝对不想放手。一生,不。永远都想和香子在一起。
  想被那啰嗦的理解不能的言行耍弄,想为此而烦恼。
  万里再次用力抱紧香子的身体。请别再哭泣了。请不要讨厌我。我要你在这里。不要变得不安。不要害怕。相信我。希望能变得幸福。香子所怀疑的「我」,自己认为是不存在的。
  自己的事情从心里觉得无所谓。
  随便怎么样也好,真的。
  一切都为了香子的幸福。只要这样子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毫无主动性的男生,她也会讨厌的吧。
  雨水的声音,屋檐的底下,觉得差不多的万里蹲了下来,捧起香子的脸,慎重地亲了下去。香子只是呆呆的僵着身子,什么也没说。
  温暖的体温,互相碰触。
  像是快要分不清彼此一般,最后两人融化了。从后背到头顶,都在强烈地抖动着。以让人惊讶的速度渗透到全身的细胞中。所有的神经都短路了。
  可能连脑髓都互相共有了吧。哔哩哔哩的让人麻痹的火花声,不断在香子耳边响起。
  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全部。万里觉得如果嘴唇离开,双眼睁开的话,不管是什么世界都会消失不见的吧。
  
  ***
  
  ——慢慢的,张开眼睛。
  万里的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外也被深夜的黑暗深深笼罩着。
  在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醒过来。不过说来明明已经死掉的自己还说什么醒过来的话也有够奇怪。
  爬起身来,违和感越来越大了。
  一直都在身边的万里如今不在了。如今活着,我一直在守护着的,那个多田万里的身影不见了。哪里都没有。到底在哪了,边想着边站了起来。
  「……唔……!」
  剧烈的头痛让眼也花了。
  膝盖用不上力,倒在床垫上。
  那是,床垫的感觉。碰着脸的是毛巾。被我的体重压着的床。枕头上还残留着的,自己的味道。感觉很奇怪。有一种,最关键的地方非常不自然。
  再次爬起身,先从床上下来,然后倒在了地板上。响起咚的沉重的声音。身体好像被沉重的石头压住一般,手脚都动不了。头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额头好几次撞上地板。
  颤抖的手总算能伸出去,指向黑夜。
  这、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
  看着立在墙壁边的镜子,瘫在地板上的多田万里的身影——我的身影,映在上面。蓬蓬的头发倒竖着,睁大着双眼,我看到的是镜中的自己。
  是自己的脸。
  是我啊。
  「……唔,……啊……」
  如今活着的是,我啊。
  我的生命,还有肉体都恢复过来了啊。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我鲁莽的用尽全力想要站起来。手扶着墙壁,重心往前。摇摇晃晃地往前踏步。
  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绝对要去。身子比思考先动了起来,毫不犹豫的,
  「琳达……!」
  只是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琳达……!」
  一直,都想要跑到你那里。我想回去。我想完成和你的约定了。
  脚不听使唤地向前走,疯狂地喊着琳达的名字,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想要从玄关飞奔出去。就在这时,脚下像是踩到什么一般。乘着猛冲的势头身体浮在了空中。脑中不知为何明确的浮现出「栽在自己的脚上」这一句话的内涵。
  
  
  ——慢慢的,睁开双眼。再一次。
  口中温热的充满铁锈味的血在慢慢扩张。担心的用舌头碰了下,发现是嘴唇的内侧被门牙咬的很深所造成的。
  恶心的张开着的伤口很疼,上唇全部带着讨厌的热度。用指甲碰了一下有着恶心的感觉,看来血从上颚附近流了下来的样子。
  脸朝地摔倒了地板上。牙齿没有断掉已经是万幸了,还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正是还没有睡醒的证据。
  在地板上,为了香子而买的拖鞋被弄翻了。看来正是因为踩到那个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惨样的。
  心脏的跳动像是在哭喊着一般。疯狂的跳动让人觉得痛,万里想也没想双手压着前胸。痛苦地无法忍受了。
  想回去。
  琳达。
  那样想的记忆的轮廓,正鲜明的映在脑中。
  琳达、琳达、琳达——就连这样喊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就像现在一样坐在地板上。
  万里认为那是过去的,不,是真正的自己。看来有必要去看医生了。到了早上就打个电话回去,跟家里人说下刚刚发生的事,然后回到静冈,到常去的医院看看,然后……又要到哪里去呢。
  恢复了?
  之后怎么办,我?
  会变得怎么样呢。这个身体到底会变得怎样。
  按着嘴巴,万里用膝盖爬回去屋子里。在作为书架用的,立柜的中层。
  想要看看那个人的脸。在琳达身边笑着的那个人的脸。哪边才是真正的自己,就连自己也分不清了。所以起码想用肉眼确认另一个人的存在,万里是这样子想的。但是,总算发现了。
  「……啊……?」
  本来应该放在这里的那张照片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完全消失了。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啊……?」
  忍受不了现在发生的事,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暖暖的血就这样垂在嘴边,万里闭上了双眼。
  等再次睁开眼睛之时自己还在不在这里,任何人都无从知晓。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11-10-12 15:26 编辑


  后记

  终于到了盛夏了……!是啊……!如今我家的室温是32℃……嗯!好热!窗子全部打开风扇全力旋转,好歹全部都做了。
  像这样子只是对着电脑,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和年轻时在肌肤表面唰唰流过的汗水有质的差别,有种奇怪的油滴似的,一滴……一滴的……从脸上流下来的面油。后背则是脂肪。三十岁汁的油不断流出来。全身毛孔全开,流出来的全是油脂,哦呀?总觉得我家的妈妈就在附近的样子?这样想着回头看去,那是被汗水浸湿的我的衣服在不详的升起压倒性的衰老气场而已……到底怎么办才好呢。看来这个夏天完结以后剩下的就是一件干巴巴的挤成一坨了吧。
  往年的话就算外出散步也好,店里啊还有交通工具的冷气对于我来说都是太强了反而觉得冷,在热天里棉质的外套还是必须的。但是今年到处都是省电模式,控制着冷气的开放。就在刚刚还在这热天之下摇摇晃晃的散步,走到目的地的书店里后,呜哇……!的,哇啊……!的呼吸不能呆站着的我。
  眼前慢慢黑了下来,迷糊的意识一段呆呆的想到的只有「河童当然是,吃黄瓜的啊……」。这么热……。不然盘子……要蒸发了呢……。用河水冰过的凉凉的黄瓜,那个,会吃啊……。加上味增的话还可以顺便补充盐分啊……之类的。居然能联想到和自己无缘无份的,素未平生的腥臭两栖类(是吗?)的爱吃食物,看来刚刚的我危险到了这般地步。所以大家也要多多注意啊。看到河童就危险了。中暑,很危险。不要随便和路过的两栖类对上眼啊!
  好了,就是这样子,『Golden time』也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卷了。买下这本书的各位真的是非常感谢!这本书让您乐在其中了吗?这次也是毫无学习场景的安闲的大学生们……,你们那样子能说得过去吗!?如此严重的无学习内容也不禁让我吐槽了。自己回过身看了看,总觉得我当时是很认真的啊。说来那时体重比现在要轻个二十斤以上啊,汗水也是唰唰的留下来的啊。蚊子也常常来光顾的啊。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连虫子也不会靠近。为什么呢?是不是成熟过度了?我这个肉体……。
  下一卷我想应该会在过年的时候出来吧。可以的话也请一直陪伴下去。駒都えーじ老师,责编的汤浅大人,以后还是要麻烦您了。
  
  最后衷心的慰问在东日本大地震中受灾的各位。
竹宫ゆ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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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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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ark69 王爵
3卷补完……最后那里是梦吗

11 年前 0 回復

人世间 騎士
纠结剧情到来预感

11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还是和以前一样 剧情不错

12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好像留了伏筆
下一本究竟會如呵解決?
感覺上主角的守護靈最終還是會融合的
也就是說琳達最後還是要和香子對決

12 年前 0 回復

a5829169 侯爵
お!!!!!!!!
想說這卷下來,整個超甜蜜溫馨的,
沒想到後來也是來了個回馬槍啊!!
不過一開始琳达的馬尾好棒!?
倒是千波的腹黑,可真是趣味。。。
誘發出香甜果香的食人花嗎!
而万里他們練舞的時候,
碰到的手指也有可能是琳达啊!!
香子後來的不對勁,
我原先還以為是千波跟香子說了什麼之類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万里大喊『我想回去!』,
反而讓原先想讓万里有個驚喜的香子,
目睹到了這一幕,這時的香子或許也只是認為,
這是失憶的痛苦,
沒想到後面還爆出了照片被看到了阿!!
雖然万里後來以親臉(嘴?),來讓香子鎮定,
但是結尾反倒是預告了下卷回復記憶的万里,
整個就是誘惑人家看下一卷啊!!!!
香子!!~琳达!!~
他們跟万里的關係會如何變化。。。
期待下一卷的到來。

12 年前 0 回復

U96 平民
不太喜欢这男主,纯看剧情,期待下一卷。

12 年前 0 回復

q876597638 騎士
啊啊 期待下一卷啊 话说天闻版的一也快上市了

12 年前 0 回復

永远鲜红的幼月 王爵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微妙的结束啊
这卷终于把香子攻略了,难道又要轮到琳达了?
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12 年前 0 回復

ranperuji 王爵
第一卷,讓我在這部作品裡陷下而無法自拔。
第二卷,從頭開始就讓我一直糾結到卷末,看完之後突然豁然開朗。
第三卷,也就是此卷,本來以為可以毫無懸念的看到最後,沒想到在卷末的卷末突然飛來一筆,這不是依然讓人糾結著嗎?

此卷總算知道萬里和琳達的關係為何了,琳達一直瞞著真相不說原來是自身的個性使然--認為只要維持現狀,就能可以和平的下去,從她哥哥婚事方面就可以看出,不過此種做法其實不能說不好,但是也不能說好,端看結果到底會如何,一開始不就讓萬里誤會了嗎?雖然最後說清楚讓事件美滿的結束,不過在這當中也經歷許多波折阿。

除此之外,香子和萬里真是經常放出閃光彈,雖然主要是香子出擊,而且篇幅還不少,本來以為可以就這樣順利的結束,迎接第四卷的到來,可是途中香子對光央的關心,雖然萬里看似沒有多放在心裡,我猜可能不是因為與琳達的關係逐漸好轉導致心境上的轉變(感覺不是這麼的喜愛香子,加上之前可以是與琳達相戀?於是可以...),就是相信香子不可能與光央複合吧。

到了這邊,好吧,我承認卷末讓此卷亮了,讓我又摸不著頭緒了,究竟劇情會怎麼發展我完全搞不清楚了。香子應該是看到那一張親密照片了,不過也不能排除萬里與琳達在夜間(凌晨)幽會的時候也入了香子的眼,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一句「想回到過去」肯定也入了香子的耳,這根本是最有力的打擊,因為回到過去有意味著拋棄現在的意思存在,所以香子才會出現不安。

最後就是萬里的轉變,本人猜測新萬里與舊萬里因為與琳達和好之際,就產生了些許變化,所以導致在幽會期間說出「想回到舊萬里的時間」,證明舊萬里的能量逐漸擴大,而新萬里與香子最後的KISS,可能衝擊到舊萬里,因為看到他們兩位的相戀,他想起了琳達,想守護著她,於是這種思念突破了限制,讓他重返了肉體,可以去實現他的願望,唉,好期待結果到底是怎樣,就讓我期待第四卷的到來吧。...

12 年前 0 回復

stillsmil 騎士
此帖还真是经久不沉啊
总觉得竹宫大妈出书好慢……

12 年前 0 回復

清梦冷愿 騎士
' Scholes 发表于 2011-11-4 23:5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希望校对一下这个C3P-O到底是什么 '


星球大战里skywalker自己制作的机器人

12 年前 0 回復

gw0518 伯爵
' Scholes 发表于 2011-11-4 23:5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希望校对一下这个C3P-O到底是什么 '


就是星球大战里那个金色的机器人,记得前几卷应该有的吧。。。(动作感觉非常僵硬的那个)

12 年前 0 回復

Scholes 伯爵
本帖最后由 jieogeng 于 2011-11-6 11:05 编辑


'一半是邪恶女王,一半则是C3P-O '

'不对,是C3P-O,而是把气息完全隐藏了在看不到脸的群舞当中。 '

希望校对一下这个C3P-O到底是什么


' gw0518 发表于 2011-11-5 00:59 就是星球大战里那个金色的机器人,记得前几卷应该有的吧。。。(动作感觉非常僵硬的那个) '

原来是梗啊,还以为是乱码,谢谢了

12 年前 0 回復

ckx000 公爵
看最后的细节,感觉是香子发现了前万里和琳达的照片
然后,那个前万里能控制现在的万里肉体了?人格交换?
大危机啊!真希望能直接分出两个肉体来,这样两女主都能幸福

12 年前 0 回復

holyweb 勳爵
神作啊

顶一下吧

满纠结的

12 年前 0 回復

ytr 平民
感谢分享啊,青春纪行第3卷终于出了啊,不过我还是等epub出了后才下吧,最近习惯了用布鹅看书了

12 年前 0 回復

郭公 侯爵
我是很喜歡香子這角色的...
但總感覺琳逹最後會...

12 年前 0 回復

七夙樱寂 平民
刚接触轻小说就迷上了呢-w-

12 年前 0 回復

核桃 侯爵
好吧,终于抽空把这一卷给看完了。。。
说实话,剧情方面。。。就当看肥皂剧这么的看完了。。。
已经在龙X虎上狠狠的纠结一次了,结果竹宫又想让我们再纠结一次。。。。
估计结果应该和龙X虎差不多吧。。。感觉就是大学版的龙X虎啊。。。

12 年前 0 回復

lou12lou 王爵
好糾結~~~ 
希望是好結局....雖然人生不能世事盡如人意...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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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日翻组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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