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之旅 Ⅹ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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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作者:时雨泽惠一
插画:黑星红白
图源:桜羽
录入:桜羽
校对:Alphei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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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の旅 ⅩⅣ the Beautiful World
「喂……是你吧?你就是昨天入境的那个叫奇诺的旅行者。我从收音机听到的!」 「没错,我就是奇诺。」 「不好意思让你站着说话,不过我马上就说完,请你听一下哟!就是这个国家很糟糕的地方!」 「你说、糟糕的地方是吗?」 「对……没多久而已,就是发生在上个月的事情。这个国家的法律,禁止了×××××!想不到过去到处都可以买得到,带给众人欢乐的×××××,现在却被禁止了!无论是制造、贩售跟购买,甚至只是单纯持有都不行!像我啊,还被要求缴出所有用薪水买的×××××呢!要是不缴出来的话,就会被逮捕呢!」 「突然变这么严格啊?」(节录自第三话「限制之国」),本书共收录13话的作品。 然后,这次的「后记」——!?
尾声「在朝阳中·b」 -the Dawn·b-
奇诺与汉密斯眺望着升起的朝阳。
眼前是一整片的雪景,因此是极为刺眼的朝阳。
世界被染成银色,太阳也缓缓从地平线升起,
进而往更高的位置移动。
奇诺穿着防寒衣背着「长笛」,
脸上带着深色防风镜。
「嗯,天气好好哦。」
后面传来汉密斯的声音。
「是啊,汉密斯。」
奇诺如此回答。
至于奇诺前面,站了三个人。
三个人都是女性,年龄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
她们也都穿着防寒衣,戴着太阳眼镜望着太阳。
那三个人哭了起来。
眼泪像瀑布般从太阳眼镜后方流下来,
有时候她们还摘下太阳眼镜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泪水。
「呜呜……」「啊啊……」「呜、呜呜……」
三个人的呜咽的声音被眼前的白雪吸走而消失不见。
「不过啊——」
汉密斯似乎想说什么。
「安静一点,汉密斯。」
奇诺头也没回地只开口说话制止它。
然后奇诺,眼睛一直盯着朝阳看。
她默默地站在不断哭泣的三名女性后面看着。
「情操教育之国」 - Do What We Say!-
很久很久以前,某地方有两个旅行者。
这两位开着看起来随时会故障的小车,入境某个国家的旅行者被国内的人问到:
「我国的小孩很叛逆又暴力,总是有收不完的烂摊子。为了教育人心,过去也要求他们做许多事情。像是让他们试着饲养宠物、学习音乐、画画等等,但就是行不通。旅行者,你们是否有什么好的意见可提供给我们呢?」
旅行者在这国家逛了一圈,发现这儿的孩子的确很无法无天,有如脱了缰的野马。
但那个时候——
「你怎么那么笨!连喂宠物的时间都记不住!」
「别那么多废话,快给我练习乐器!这点小事照理说你这种废物应该办得到哟!」
「你乱七八糟的画这什么东西啊!若是这么不专心,小心我再揍你一顿哦!」
父母亲或大人都这样子责骂或殴打孩子们。
然后是隔天发生的事情。判断派不上用场的法律做了改变,而孩子们也没有义务执行那些事情。
结果整个城市的孩子们全闹翻天,有的把宠物从高处丢出去、把乐器往地上摔、把绘画作品放火烧了等等,总之就是为所欲为地行动。为了阻止那些事情,大人们虽然殴打了那些小孩,但孩子们还是没有停止他们的作为。
看到这些景象的两名旅行者,其中一个美丽看起来较强势的女性,对这国家的大人们这么说:
「接下来就让他们学怎么使用说服者(注:指枪械)吧,实弹射击最适合用来培养集中力了。」
听着大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喔喔!」或「就是那个了!」的两名旅行者,则是急急忙忙出境了。
「那句话,应该是师父故意说的吧?」
「可能吧~」
汉密斯与奇诺一面朝着那个国家前进一面对话。
「不过汉密斯,我的确也因为师父的教导,学到了很多东西哟。」
「像是睡觉的时候保持高度警戒不被射击的练习啦,还有就算子弹打过来很近的位置,也要保持平常心继续射击的练习等等。」
不久,他们看到了城墙。汉密斯说:「想不到还在呢。」
当奇诺与汉密斯申请入境,入境审查官却说禁止奇诺携带说服着入境。一问之下——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我国国内发生了许多杀人事件……」
入境审查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汉密斯却毫不留情地追问「是什么样的事件啊?」,但对方并没有回答。
CONTENTS
彩页小说 尾声「在朝阳中·b」
彩页小说 第一话「情操教育之国」
第二话「呢喃之国」
第三话「限制之国」
第四话「开运之国」
第五话「遗作之国」
第六话「亡国之国」
第七话「结婚之国」
第八话「寄生虫之国」
第九话「差别待遇之国」
第十话「正确之国」
第十一话「卑鄙小人之国」
序幕「在朝阳中·a」
第二话「呢喃之国」
-My Daily Life-
「这样可以吗?这是测试。」
「到底要不要紧哪?这是TEST。」
「看来应该是没问题,接下来我的文字将出现在这画面上。」
「给看到这个……不,给阅读我这些文字的人——我是生长在某个国家的人。」
「四天前来到我国家的旅行者,很不幸地在入境的时候去世了。」
「那位旅行者的年纪相当大,而且又生了重病。可能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撑到这里,应该有救了而心生大意吧。真让人替他感到悲伤。」
「我们帮那位旅客处理了后事,不过在他的遗物里发现这台机器。所以我就拿来用了。」
「我们完全不知道那位旅行者的姓名以及出身国家,因此也无法把他的死讯告诉他的遗族,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只是对这台机器有一点点兴趣而已。」
「这份说明书上面是这么写的——『只要输入限制字数内的文章,许多在世界各地的人们就会看到。』」
「我头一次听说有那种机器,真想不到耶!最起码在我国,并没有如此进步的技术。」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看到这篇文章呢。我手边这台机器,只能够显示我所输入的文章。看来如果要看别人输入的文章,还需要些什么呢?问题是我根本就无从得知。」
「不过,没关系。这个,就像是我的日记。」
「不过,如果某人……如果这世上有心想『对方会每天传送这种文章吗?』的人,对我来说就心满意足了。」
「我每天的日子,大概过得很无趣吧。」
「我只能够每天在自己的国家传送文章。」
「不过,一想到有人知道我输入的文章,内心就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今天,大概就写这些吧。」
「早上了,今天我休假。好久没有全天休假呢,不过明天起又有得忙了。」
「现在是中午时间。我的伙伴杀了一头牛,好像是从农场跑出来的。过去曾经务农的伙伴,熟练地把它宰杀。」
「现在,我们正围着火堆享受丰盛的牛肉祭。大家唱歌、欢闹、大笑。与伙伴们度过了欢乐的时光。」
「今天,是非常充实的一天。」
「现在是中午。」
「今天上午我们杀了二十八个人。」
「想不到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会愚蠢到这么大意。竟然呈纵列行走在山谷间狭隘的道路,这根本是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伙伴把事先装置的炸弹引爆了,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时机呢。」
「预先装置在道路两旁的大量铁钉飞了出来,刺中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身体。」
「之后,一切又恢复跟往常那样。众人攻击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受伤呻吟的家伙,并给他们致命的一击。根本就不需要花到一枪一弹。他们纷纷举起手上的斧头朝那些家伙的下半身砍。」
「那些家伙的尸体在大地四处散落,野生动物应该马上就会靠过来,把他们当粮食吃掉吧。」
「至于那些家伙的武器、弹药与装备——派得上用场的我们全都接收下来。很幸运的是,我们还获得几乎没有受损的自动式狙击步枪,那可是尚未在这国家出现过的稀有武器,我把上面的血迹跟脑浆擦干净以后就拿来用了。」
「大家意气风发地回到营区,午餐依旧是牛肉。因为还剩很多呢。」
「我们带回四名史盖罗克鲁兹的活口,不过——可能是没问出什么情报吧,我的伙伴正在杀那些家伙。」
「营区旁边有一间制材所。里面备有切断木材用的电锯,因此就拿它从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胯下纵向锯开。虽说是人类,但也很容易就被切成两半。」
「至于诀窍就是尽量花时间折磨他们,而且切一点点以后就摆在一旁。从刚才就听到令人心情爽快的惨叫声,这儿的看门狗大概可以连续两天吃得饱饱的。」
「今天从早上开始,我都在调整狙击步枪。我透过瞄准镜对准四百公尺远的目标,弹匣里面也还有子弹。」
「这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曾使用过,也曾杀死我伙伴的步枪,但如果心里老顾忌这件事,根本就没办法战斗。既然伙伴是他们杀的,只要把那些家伙杀了不就得了?」
「到了中午,我接到司令部传来要我前往城镇的命令。因为那儿的狙击手不够分配。」
「不晓得这台机器,到了城镇是否还能使用呢?」
「晚上了。」
「我抵达城镇了。」
「看来似乎可以用呢。」
「我周遭的伙伴们都笑着说『那一台是什么玩具啊?』,我则是回答『是我的幸运物。』」
「从许久不见的伙伴口中,得知有伙伴死去的消息。他们都是好人耶。」
「现在是早上,是个天空蔚蓝的清爽早晨。我等一下就要出去大开杀戒了。」
「这个城镇是最前线。我方控制了西侧五分之三的主要城镇,其余地方都栖息着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这里是我们一直无法做出了结,持续陷于胶着状态的前线之一。」
「因为有驻军保护而没看到史盖罗克鲁兹的士兵,但城镇里还是有原本在这里生活的老人与孩子们。只要看到他们出现在马路上,我就会开枪射击。」
「刚才有老人前来汲水,于是我射击他的脚并等了一会儿,结果都没有人来救他。不久他自行止血,准备用爬的方式逃走,但我射击他的胸部,把他干掉了。」
「傍晚,发现有个被母亲牵着走的小孩。于是朝他的头部射击,结果脖子以上完全不见,回头看的母亲大叫的声音,连我这边都听得见。」
「在我旁边的狙击兵伙伴虽然看得津津有味,却对我说『还是不要杀死那位母亲,让她把孩子无头的尸体带回住处吧』。」
「我说『我不希望减少战果』,于是不顾劝说开枪射击。」
「所以那个伙伴一直到刚才都很生气,还说『狙击手应该要听观测手的』。」
「不过,当晚餐时我摆了颗苹果给他以后,他很快就释怀了。十二岁的人就是这样,我以前也是那样呢。」
「现在是晚上。我方控制了发电所,并且大胆不启动它。因此整座城镇黑漆抹乌的。」
「下雨了。我很喜欢下雨天,因为那会降低被狙击的危险性。」
「今天杀了四个人,我们在城镇展开战斗。」
「其中一人是史盖罗克鲁兹的狙击兵,是这几天杀了我好几名伙伴的家伙。」
「虽说是远处的高楼大厦,但还是带着大口径的步枪潜入绝佳位置进行狙击。可能是步枪相当重的关系,在改变射击角度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不过我发现步枪前端从窗框突出去。」
「我与伙伴合作,让对方看到诱饵移动,我再趁机从正面开枪射击。」
「纵使是小小的疏失,但在战场上可是会让自己丧命的。」
「已经晚上了啊?好难熬又漫长的一天。」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在地下水路挖出一条隧道之后,便在里面装置了炸弹。结果,就在我方大本营的大楼下方引爆。」
「大楼倒塌了。我们有二十一名伙伴失踪,他们全被埋在瓦砾堆底下。昨天那个十二岁的伙伴也在其中。我正好到集聚处领东西,因此逃过一劫。」
「结果,我们辛辛苦苦到手的一条马路,就这么落入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手里。」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也是战斗。接下来我还会继续杀死那些家伙,我们终究会得到胜利。」
「我再次接到转调单位的命令,上级要我跟城门的守备部队会合。」
「自动式狙击步枪就留在这个城镇,应该会有人拿去用吧。为了让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腐败的血液渗入这片大地。」
「两天没见了,我将写那段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一直在移动,而且是搭着卡车移动。」
「这是发生在途中的事情,我们发现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余孽。」
「对方就出现在我们掌控区域的村庄附近,而且被那个村庄的自警团逮到。」
「那村庄是在两个月前透过我们的帮助才得以解放,而那些家伙是趁那个时候潜逃至山区里。但可能是耐不住饥饿的关系而下山寻找食物,结果却反而被抓了。」
「那群余孽一共有八人,但都是无法战斗的老人、伤患以及孩童。」
「那是因为有能力战斗的全战斗去了,而他们也全被我们杀了。」
「一名自称是自警团团长的九岁小孩问我『要怎么处置他们?』,我回答他『如果你想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就自己想吧。』」
「结果自警团用木槌把他们打死。那样也好,绝不能让他们活在世上。而且最好是尽量让他们痛苦地死去。」
「自警团里面有个边倒退边说『我办不到,我不敢杀他们』的五岁小孩。他说『我无法杀死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孩。』」
「结果,我对那小孩这么说。」
「若你现在不动手,无论是老人或小孩,迟早会拿起武器反抗。然后,你或你的伙伴就会被杀。对方会为了报仇而杀了像你这样的孩童,那样你也无所谓吗?」
「最后那孩子边哭喊边动手杀了他们。他槌打好几次,把他们的头部槌打到不成形状。」
「那样也好。毕竟目前正处于战争时期,这里就等同于战场。」
「若想要秉持着人性去爱人,那等战争结束再说。届时想爱多少人都可以。」
「然后,除非我们得到胜利,否则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终结战争。因为,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不是杀了我们,就是把我们当奴隶看待。」
「那些家伙绝不可能爱我们,我不认为他们是人,也无法跟那种家伙共同生活。」
「若想得到真正的和平,我们只有战斗。只要能够拿下胜利,即使必须杀死好几万人也无妨。无论是老人或小孩都格杀勿论。」
「看到这篇文章的人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嗜血野兽,随便你们怎么想!」
「但是,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战场上无法杀人』这件事跟『即使是和平时代,杀人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消失』一样,都是错误的。」
「后来自警团打算把尸体丢进河川放水流,但被我阻止了。而且我告诉他们,有一天自己很可能会饮用到河川水,千万不能特地把它污染。」
「早上了。从今天起,我被派驻到东侧第三城门守卫。我当上了城门警卫小队的队长。」
「老实说,我压根儿都不想当什么指挥官。这一带是我方掌控的区域,因此几乎没有战斗。我倒觉得自己比较适合杀死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任务呢。」
「但是,我又不能违抗司令部的命令,不过我也不会反抗。」
「我国的城门格外多,四方各有三处城门。最大的城门就面向东方城市,现在那里也成了我们的首都。」
「我驻守的东侧第三城门是最靠北边,而且位于距离最前线最远的区域。既是第一道连接通往国家内部大道的城门,过去也是国家的出入口。」
「城门不时有外国人……也就是旅行者或商人前来,因此我们要负责应付。」
「尤其是跟前来贩售武器、弹药的商人们交涉,那更是件重要的事情。若没有这些军火商,战争就无法持续下去。」
「若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在这里的话,想必商人们也会把武器弹药卖给他们吧?实际上,这种事就在西侧城门那边上演。」
「卖武器给我们的同一个商人,接下来应该会往西侧城门那边走。然后把用来杀我们的武器卖给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我们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所使用的武器弹药,主要都是外国制的。过去在这国家所得到的财富,现在都流向海外了。」
「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意责怪那些商人。毕竟在商言商呢。」
「另一方面,倒是有旅行者并不知道这个国家正发生解放战争而前来。」
「原则上只要向他们解释,大多数都会放弃入境。等我们把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全杀了,国家也变得和平又美好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够再次造访。」
「晚餐的茶很烫,我舌头好像有点烫伤。」
「大家笑着说『想不到所向无敌的队长,居然会敌不过热开水』。这些笑容好棒,而这些笑容也将为我们带来胜利。」
「到了晚上,我只是在一旁观看部下执行他们的工作与训练。而狙击步枪,在没有打出一发子弹的情况下度过了这一天。」
「虽然白天我写了那些事情,但老实说,我觉得很寂寞。若没有看到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血,没有听到他们临死前的叫声,我的心情就是无法静下来,也睡不着。」
「从早上就过得好无聊,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商人并没有来。」
「到了傍晚,来了一名旅行者。是骑着一辆叫做汉密斯的老旧摩托车的年轻人,她自称是奇诺。现在正在跟伙伴说话。」
「我们热烈款待奇诺。但是,当我们对奇诺说『就算入境也无法在国内观光』,她倒是对我们说了很奇怪的话。」
「奇诺说她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因此想停留三天……也就是停留到后天早上。她可能是想顺便休息吧,只是不知道她坚持停留三天的理由是什么。」
「但是,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奇诺与汉密斯就顺利入境了。」
「过去在城门前的建筑物全被烧毁了,是赶在被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夺走前烧掉的。」
「军方帐篷与仓库,就位于夹在森林中间且长宽约二百公尺的杂乱空间里。奇诺则是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的森林旁边,架起自己的帐篷。」
「现在是晚上。我跟奇诺一直聊天聊到刚刚。」
「正确的说,应该是跟奇诺及汉密斯聊天。」
「因为有多余的补给,于是请她吃了顿晚餐。然后奇诺跟汉密斯询问我国……不,我们为什么要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战斗?」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跟那些家伙水火不容』。」
「我把整个来龙去脉,解释给奇诺跟汉密斯听。」
「虽然有点长,我还是把那段解释写出来好了。」
「我们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确长久以来一直住在这个国家,住在同一个村落。过去我们曾经走在同一条街上,在同一家店共桌用餐。」
「但是,若要问我们的感情是否会因此变得融洽?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跟那些家伙,绝无法像对方那样生活,也完全无法了解对方。」
「这可以从历史证明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总是把我们当成能够呼来唤去的奴隶利用。我这边可多的是证据呢。」
「但其实我们既不是奴隶,身分地位也不比那些家伙差。」
「反倒我们还比他们完美。或许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死也不肯承认,但那些家伙才是只能在我们的庇护下苟且偷生的悲惨劣等种。」
「发生在这国家的穷凶恶极事件,有八成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干的。无论被关在监狱里,或是被判死刑的,几乎都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所谓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比我方优秀什么的,我看也只是——『他们在体格上较好』。」
「至于知性、思考力、耐力、判断力、关心他人的能力——全都大不如我们。简而言之,就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是愚蠢又低能的生物。」
「现在,我们正处于优势。自从战争发动至今一年,我们已经掌控七成以上的广大国土。」
「然后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那群如假包换的劣等种却不断镇压我们,还自以为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政府的要职全被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独占,还擅自制订法律。在军队跟警察方面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也占大多数,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地迫害我们。」
「有力量者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然而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却一直以暴君之姿君临这个国家。」
「但是,我们忍了下来。」
「纵使有些令人感到羞耻的伙伴,谄媚地想拉拢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但那也是少数。大多数的我们,一直都活得很有自尊。」
「这好几年来,我们只是忍耐。但是,那些痛苦的日子也已经结束了。」
「因为一年前,我们拿起向外国商人购买的武器起义。为了要终结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高压政权,也为了要创造崭新的历史。」
「没错,的确是我们先出手。想必也有外国人针对这点批判我们。」
「不过,这是一场求生存的战争。若我们不趁那个时候先杀死他们,往后我们将被当成奴隶般折磨至死。我想没有人敢否定这是一场求生存的战争。」
「虽然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先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但他们还是发挥狡猾的天性开始反击了呢。也因此战争就这么持续到现在,完全没有停止过。」
「我们还有许多伙伴身陷在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控制的区域,而拯救受苦受难的伙伴,用和平把这个国家变成一块平等的土地,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不过,战争的确会死人。无论是敌方或是我方。」
「一年前原本还有六十万的人口,现在却不满二十万。」
「但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死,既是辉煌的战果,也证明伙伴的死是有价值的牺牲。他们不必以奴隶的身分安息。」
「我们留了适当数量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当做奴隶,其他的全杀了——为的是以防将来留下祸根。」
「如果有人在看我的文章,有一件事我想要说清楚讲明白。」
「就算你是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有着相同特征的人,我不会把你当成坏人的。也不会瞧不起你,甚至是杀你。」
「所谓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只限于『在这国家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其实也有商人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一样,但我们不会杀他们。其实这里,应该是让拥有不同特征的同胞平等生存的国家呢。」
「所以,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听过解释以后,奇诺跟汉密斯非常了解我的意思。他们只说了一句『谢谢』,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老实说,我还真不明白他们是真了解我的意思?还是不了解呢?」
「只不过,从这个叫做奇诺且看起来年仅十五岁的年轻旅行者身上,我感觉到她跟我有一样的味道。」
「也就是——血腥味。」
「但那并不是指她曾经杀过许多人。」
「而是指有人马上会在她身边死掉,我指的是那种味道。」
「我倒是有点欣赏这个旅行者,她有着不会别开视线闪躲死亡的眼神。」
「现在是早上,我要回岗位执行任务了。」
「已经是傍晚了,来记录一下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吧。」
「我率领半数小队,巡逻被周遭森林覆盖的山岳地带。四周虽然完全在我方的掌控之下,但为了以防万一就顺便当做是在锻炼部下。」
「人只要离前线太远,精神就会变得很松懈。老实说,这里的伙伴需要更严格的训练。因为大部分的伙伴都没有实战经验,而且以年长者居多。」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被调派到后方这里。这里几乎没有装备,以及在最前线使用的可自动连发式步枪。净是旧式,且每开一次枪就得用手动操作的反冲式说服者。」
「晚上我又跟奇诺、汉密斯他们共进晚餐。」
「我问了今天一整天都跟部下们在一起的奇诺最确实的感想。看着在原地各自做自己事情的伙伴们,我问她『若要把他们当手拿武器的战士看待,你有什么意见呢?』」
「奇诺回答得非常直接,她说『在最前线应该是派不上用场。』若真的投入实战,大家应该都会战死吧。」
「很遗憾,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于是我打定主意。」
「接下来在我自己的战争,我会尽力多杀一个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这样反而能多留下一名可能被杀的伙伴。」
「我打算明天起严格加强训练,为了让大家能活下来,让大家在新的国家生存。」
「某人曾说过——『训练时所流的汗,将能减少实战时所流的血。』」
「这些是我在临睡前写的文章,夜晚也好宁静呢。」
「现在,是晚上。」
「到昨晚为止原本还有人跟我在一块,但目前在这国家的,只剩下我一人。」
「我的部下全被杀了,被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杀的。」
「只有我一个人幸存下来。」
「全多亏奇诺救了我。」
「接下来,我将叙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只希望哪一天自己也被杀了时,有人能够记得曾有过我这么一个人。」
「我将叙述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奇诺的事情。」
「一切由早上开始的。」
「就在天空鱼肚泛白后的没多久。我起来的时候,奇诺早就已经起床了,她在自己的帐篷旁边敲汉密斯的油箱,试图把他叫醒。」
「今天天气很晴朗,但却又冷又冻。以这个时期来说,算是非常寒冷的早晨。」
「我在战斗服与装备腰带上面穿了一件厚质料的冬季大衣。原本打算太阳升起以前先穿着,等开始训练再立刻脱掉。虽然这是个不经意的行为,但后来却救了我一命。」
「我与守卫城门的伙伴会合,他们报告并没有任何异状。然后,正当我们边喝茶边讨论今天预定的计划时,城门外的卫兵通知说有商人来了。」
「原则上商人何时会来,并没有什么详细的预定计划。于是在外头的伙伴检查他们的行李,确认里面都是食品类。再确认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跟其他国家的士兵都不在城墙外之后,便照往常那样打开城门。」
「这却是个错误。」
「三辆卡车从城门入境,驾驶座都坐了三名商人。卡车一进城,我们就把城门关上。然后伙伴们全在卡车旁边排队准备卸货,希望尽快把货物卸下来,好让商人们出境。」
「这个时候没有靠近卡车的,只有准备到自己的帐篷拿交易文件的我。以及数名在军营休息的夜班人员。」
「然后,就是暂时放弃叫醒汉密斯,先把帐篷摺叠起来收纳的奇诺。」
「那些商人,外表看起来是商人。但穿着跟这国家截然不同的服装,脸上还画了与这国家完全不同的妆。但是——我们错了。」
「当时我看到那九名商人都一手拿着小箱子,那远远看起来像是小包包。我跟在他们附近卸货的伙伴们,都没想到那竟然会变成武器。」
「然后我看到了——当我不经意往后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商人们一起让那个箱子变形。」
「原本他们单手拿的箱子分成两半,下半部往后回转。回转的部分变成盾托,下方则冒出枪托与弹匣。原本单纯的四角形箱子,在一瞬间变成了说服者。」
「商人们开始射击,他们用那个对着近在旁边双手进行作业的伙伴们射击。」
「伙伴们根本无力反击,他们仿佛被后面的人拍肩膀似地遭到射击。那手法是超近距离的行刑式枪杀。」
「我听到『砰!砰!』的清脆枪声,每听到一次就有一名伙伴倒在地上。商人们的动作非常迅速,他们以不会打到彼此的角度,而且是两人一组的方式一一射杀我那些伙伴。」
「为了卸货而排成一列的伙伴们,简直像是射击练习用的靶子。」
「其中也有背着步枪的伙伴。但是,当他放下货物想拿起步枪射击时,对方已经先行以极近距离的连射方式,朝他的脸部开枪,然后他就倒地不起了。」
「当然他们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是集合前军人所组成的特殊部队,听说一向在少数行动里暗中活动。我所知道的就这些。」
「那些家伙大胆把重要的商人们杀了或关起来,再抢走他们的服装、商店与卡车。然后,袭击我们的城门。」
「那些家伙镇压这个地方,把士兵从城墙外送进来,企图对我们发动出其不意的反击。好可怕的一场突袭。」
「我一听到最初的枪声就立刻趴下。这时,我只有佩在腰际的自动式掌中说服者,并没有带步枪。不过,就算带了步枪也无法开枪射击与伙伴们一起在卡车后面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
「我趴在地上不甘心地紧咬牙关,而站在距离我数十公尺前方的人却不断减少。我的伙伴一一被击毙。不过我那些伙伴还是有人勇敢地拿货物丢他们,并且扑上去反抗。但是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把我那个伙伴踢倒在地上并轰掉他的脑袋。」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有时候会把我的伙伴带走当奴隶。像在最前线,就有许多找不到尸体的案例。但是这次,却是把他们全杀了。」
「那是发生在仅仅数十秒的事情。」
「卡车四周已经看不见我那些伙伴,他们全都死了。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夺走死去伙伴的步枪。其中四个人躲在卡车后面监看四周,另外五个人则进入军营帐篷。」
「他们应该是去杀那些在睡觉的伙伴。在射击练习变成习以为常之事的这段期间,睡着的那些伙伴就算没察觉到异状也不足为奇。我听到帐篷传来好几次闷闷的枪声。」
「但是,我觉得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于是我站起来,往我那个距离十公尺远的帐篷跑。因为我的步枪在那里面。」
「但是我马上被击中,在这种开放的场所,我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到。」
「像火灼烧般的痛楚在我肩膀跟脚部流窜,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整个人往前倒,接着就失去意识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人是在森林里。」
「有人让我垫着大衣仰躺在大树下,我抬头看着树梢跟天空。」
「我一醒来就觉得背部跟脚痛得要命。那很像是被烙铁烙印……也像是手指戳进伤口的痛楚。脑袋也好像有什么重物压住而感到闷闷的头痛。当我痛得发出呻吟,随即听到旁边有人对我说『安静点』。」
「这时候我只转过头去,结果看到奇诺。」
「奇诺穿着黑色夹克以蹲下的方式躲在旁边的树木后面,她弯着腰到我这边。」
「奇诺小声并很快地告诉我整个来龙去脉。」
「她说我们现在,位于进入森林十公尺左右的位置。从那里到城门大概距离两百公尺远。」
「奇诺告诉我她怎么把我搬到这里。还有我背部中了一枪,腰部后方中了一枪,脚部中了一枪,以及额头肿了一个大包等事情。」
「我询问奇诺自己的伤势。」
「我腰部被强力的步枪子弹击中。」
「我的装备腰带上有装了备用弹药的腰包。结果子弹打中那里,导致备用弹药弹出之后改变角度,在我侧腹的皮肤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很幸运的是,那并没有窜进我体内。要是再偏个三公分,强力的子弹将会贯穿我身体,届时那股冲击力道就会把我的内脏震裂,很可能会因为休克而让我当场死亡。」
「而我肩膀跟脚部的伤,中的是掌中说服者的九毫米子弹。威力就远远比不上步枪。」
「很可能是从那挺神奇的摺叠式说服者射出来的吧。我左肩被击中,因此左手臂动不了了。右脚则是大腿外侧有子弹卡在里面。」
「这两处都不是致命伤。奇诺拿她随身携带的弹性止血绷带缠住伤口,帮我止住大量出血。」
「至于我额头肿起来的大包,是中枪倒地的时候撞出来的。我的头撞到石头,那股冲击力道让我整个人晕了过去。」
「奇诺在对方开始大开杀戒的时候,就立刻冲进森林里。」
「事发过程她从头看到尾,也亲眼目睹我那些伙伴被杀。甚至我站起来往前冲,然后被人从后面开枪射击,她也全看到了。」
「对我开枪的那些家伙并没有确认战果,也就是没有过来确认我的死活。他们全体走进城门值勤室,过没多久就传出枪声,铁定是跟在城门外的几名伙伴展开枪战。」
「但是,奇诺趁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往那边集中的一瞬间,顺利把我搬运到森林里。」
「听到她的叙述,我知道自己运气非常好。」
「我知道强力步枪的子弹因为腰包而弹开。」
「我知道自己因为穿厚质料的大衣,所以开枪的人并没有看到那个状况。」
「我知道自己因为跌倒撞到头而失去意识,所以看起来很像当场死亡。」
「然后——我知道那个叫奇诺的勇者把我救了出来。」
「多亏那一连串可怕的幸运,让我得以保住这条命。」
「我请奇诺看我的手表。而我的左手臂完全没有知觉,也无法动弹。」
「奇诺告诉我,事发至今大概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而天空在不知不觉中转为阴暗,看不见理应高挂在上面的太阳。」
「我询问奇诺目前的状况。奇诺回答我,城门一直开着。三辆卡车驶离国家以后,城门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帐篷、货物及尸体。」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应该在城门外,想必是在等待援军抵达吧。而那些援军所在的位置,从城墙那边应该是看不到。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正急忙赶过来这边。」
「因为以现状来说,九个人实在太少了。万一我方的伙伴以众多人数之势展开反击,他们就会把城门关了逃之夭夭吧。」
「如此一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们又是怎么入侵的?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然后他们很可能又会以同样的作战方式对付我们呢。」
「我拼命思考,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已经无法做有效的反击。我只有一个人,而且现在的状态不仅无法正常走路,也只能够使用右手而已。」
「加上现有的武器,只剩下我挂在腰际的一挺掌中说服者跟腰包里的两个备用弹匣。也就是说,我只有四十五颗九毫米子弹。」
「说到掌中说服者的有效射程,最远是五十公尺。光是要命中对方就已经是难上加难。面对那九名持有射程三百公尺的步枪的士兵,我根本就毫无胜算。」
「然后我们的车辆、卡车跟小型四轮驱动车都还停放在军营旁边。他们之所以没有破坏、放火烧毁,可能是担心烟雾会让我方其他伙伴们察觉到异状吧。越过两座山头的前方有我们的物资集中地,从那里看得见烟雾的。」
「所以现在的我想要驾驶那些车辆逃到物资集中地,看来还是不可能呢。我只要一靠近车辆,应该就会被开枪射击。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应该会在城门内侧严加监视森林这边。」
「眼前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还能动的奇诺了。只要往森林里面走,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够联络上我方其他在附近的伙伴呢。」
「但是,那样来得及吗?一旦让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援军进了城门,要夺回这里就会变得很困难。然后这个地方将成为那些家伙的入侵路线,也能对我方展开出其不意的突袭呢。」
「现在,我们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只是在国内进行战斗。要是战线拓展到城墙外的话,情况将会变得无法收拾。不过,能控制住城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老实说,这时候的我有个想法,我要杀死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就算只杀一个人也没关系,然后就在这里战死吧。」
「不过,就算我这样就觉得心满意足,但未来还是会害伙伴们陷入困境。那不是战士应有的想法,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轻言放弃。」
「为了获得胜利,无论是把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全部歼灭或是把他们赶走,都只有关上城门一途。但是,现在的我却没有那些力量。」
「这个时候,奇诺看着我的脸。她的表情非常温和、沉着。」
「她问我在想什么,我回答她『我没有找到自己要的答案』。奇诺说『我就知道』。」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奇诺为什么没有逃走。照理说她大可以丢下我不管的,但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做,理由是——她那个摩托车伙伴。」
「奇诺语气轻松地回答询问『汉密斯呢?』的我。」
「她说『大概还在睡觉哟』。」
「奇诺在逃往森林以前,把帐篷帆布盖在汉密斯上面。然后只带着行李袋翻身一跃离开。」
「被沾满泥土的帆布盖住的汉密斯,远远看起来应该很像堆放什么材料的地方吧。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放过那边没检查,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必要理会那种东西。」
「所以汉密斯仍然在城门前的开放空间,停在那个角落。不过,想把他抢回来也很困难。」
「虽然奇诺是旅行者,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露脸,对方绝不可能乖乖说『喔,是吗?』就放她出境的。反倒是为了封住她的嘴巴而灭口的可能性比较高呢。」
「虽然我跟奇诺的目的完全不同,但是我们在这森林里已经成了命运共同体了。」
「奇诺拿携带粮食给我吃。旅行者常吃那个,也富含许多营养素,但据说味道很糟糕。是很像黏土的食物。」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携带粮食。毕竟我今天都还没有进食,也流了不少血。吃完以后就觉得身体开始慢慢暖和起来,也逐渐恢复气力。」
「我到现在还没有中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的想法。为了反击为了战斗,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整个脑袋只想着这些事情。」
「现在仔细想想,奇诺从一开始就盯着我看,因为她察觉到我斗志燃起的那一瞬间。」
「奇诺对我说,眼前只有一个方法。」
「她说,就是我们俩在不丢掉性命的情况下干掉那九个人。这是唯一能让我守住城门,奇诺保住汉密斯的方法。」
「她说,但是这个行动当然很危险。还说,其危险性远远超过我的能力。」
「我立刻回答她——你说说看要我怎么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奇诺拿了一挺步枪给仍抬头望着她的我看。」
「那是我从没看过的步枪。枪身细长,有木制枪托跟可拆式弹匣,以及附狙击用的瞄准镜。」
「附在枪管前端的细长圆筒很引人注目,这是Sound-suppressor (灭音器)。能够把枪声降得相当低,让对方难以分辨从哪个方向射击的。」
「那是奇诺的私人物品,平常似乎是前后拆解下来放在包包里。」
「因此我们的武器又加上这一挺步枪。如此一来,就能够在距离三百公尺远的位置战斗。可是再怎么样也无法对付九个人,奇诺应该很清楚那点。」
「所以奇诺这么对我说。」
「她要我当诱饵。」
「听完奇诺的计划之后,我立刻回答她。」
「我说——好,就那么办。」
「我很可能会死掉,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还要好。」
「然后我伸出右手,奇诺则回握我的手。」
「『一百秒后我将视你下的时间点行动。』奇诺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拿着步枪往森林里跑。」
「我一面慢慢数数,一面开始爬行。只靠右手跟左脚。」
「我的左手没有知觉,肩膀跟右腿像被烫到那么痛。尽管如此,一想到能够杀死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我内心就雀跃不已。」
「我小心翼翼且静悄悄地匍匐前进,然后用腹部爬行的方式,躲到森林尽头处离我最近的一棵大树树干后面。」
「眼前的视野大开,我看到在两百公尺前方敞开的城门,看到伙伴们的尸体,看到军营帐篷就在旁边。」
「一百秒过去了。」
「我从腰际拔出自动式的掌中说服者。我先把它摆在旁边,再从腰包拿出备用弹匣,然后放在眼前的草地上。」
「弹匣共有三份,总计四十五颗子弹,是我仅有的武器。不过,这是利齿,它即将紧咬住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喉咙。」
「我用右手拿起说服者,然后从树干右侧探出身子。因为只有一只手能够使用,以致于很难瞄准目标。」
「于是我把说服者的侧面顶在树干上,那不仅阻止滑套反覆动作,也会造成卡弹。对于现在只能单手射击的我来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滑套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瞄准城门,慢慢把说服者举到前方。射击出去的子弹划出波浪状的弹道,但应该会飞到城门吧。」
「那个距离无法打中人,但是,没那个必要。」
「那是我为了启动自己的作战计划而开的枪。」
「枪声十分尖锐。我连续开了三枪,只见三个空弹壳在空中飞舞。」
「子弹打中城墙。」
「紧接着我用右眼盯着城门看。照理说那些家伙应该会听到枪声,也知道有子弹打中城墙。」
「果不其然,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很快就现身了。」
「首先是四个人,不过他们小心戒备地弯着身体穿过城门,手上拿的是从我伙伴那儿夺走的步枪。他们一面互相掩护,一面迅速冲出城门,然后倾全力冲到附近的帐篷。」
「紧接着是剩下的五个人,如此一来全员到齐了呢。一切正如我预测的,他们为了保持人数的优势,打算全体动员对付我。」
「我再次开枪。虽然不可能打中,但是我猛烈地连开五枪。」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在帐篷旁边,我从这边看不到他们。于是我又开了七枪,不过是漫无目的地乱射。」
「当我打出最后一颗子弹,说服者的滑套退到最后面就停住了。当我把手往后拉没多久,随即有子弹咻地飞过来。」
「以远比声音飞快的速度飞过来的步枪子弹,『啪』地伴随像被皮鞭打到的冲击波。在我左右两方都可听见声音穿过,草跟泥土到处飞舞。好几颗子弹命中我躲藏的树干,木屑也四处飞散。」
「我弯着身子替换弹匣,接下来有十五颗子弹。还剩三十颗。」
「我已经无法从这里移动到其他地方,只要一从树干后面探出身子,我铁定会被打成蜂窝吧。因此现在我只有尽可能伸出手,漫无目的地乱开枪。」
「当那些家伙对我的射击告一段落,我立刻反击开了两枪。子弹还剩下二十八颗。」
「结果距离我不远的两旁,随即陷入枪林弹雨之中。超过十发的子弹,毫不间断地飞过来,把大地搞得乱七八糟的。从距离我头部三十公分处飞过的子弹,让我的头痛得要命。」
「我从树后露出说服者的前端开枪。在遭受猛烈的枪击之中,我反击了。用看起来只是浪费子弹的开枪方式,消耗弹匣里的十三颗子弹。」
「在没有戴耳塞的情况下,自己开枪的枪声毫不留情地摧残我的耳朵。我右耳很快就听不见了,左耳则是为尖锐的耳鸣所苦。」
「身体的痛楚再度复发,肩膀跟腿部又开始出血,我知道身体被血染湿了。」
「那些家伙对我猛烈开枪。」
「子弹仿佛有自我意志地飞过来,试图夺走我的性命。每当大树撼动一次,就有性命不断被削减的感觉。」
「尽管如此,我再次替换弹匣,然后伸直手拼命射击。子弹剩下十五颗。我拼命开枪,因为已经没必要数了。」
「最后一颗子弹飞出,滑套在退到最后面的状态停止了。这挺说服者,除了丢出去或拿着它K人,已经没有其他用途了。」
「然后,几乎在同一秒钟,我跟那九个人的枪战突然结束了。」
「有如狂风大作响个不停的枪声停止了,整个世界变得一片寂静。」
「只有耳鸣像笛子般响个不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于是我忍受身上的痛楚静静等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回复的听觉捕捉到朝我接近的脚步声。」
「我完全不动,正确来说应该是动不了。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能做些什么。」
「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大声对我说话。」
「她说,一切结束了哟。」
「是奇诺。」
「我扶着奇诺的肩膀走路。」
「我们往倒卧着伙伴们的尸体与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尸体的城门走去。」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九个人全因为头部侧边中弹而丧命在军营帐篷后面或城门前面。当然,这都是奇诺干的。」
「奇诺的作战计划非常成功。」
「在我当诱饵并且跟那些家伙展开激烈枪战的时候,奇诺利用装上灭音器的步枪,从旁边的森林狙击那些家伙。那就是整个作战计划。」
「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误以为伙伴中枪是我开的枪,于是拼命反击,所以没有注意到奇诺。当那些家伙集中注意力对我开枪时,反而被躲在后面的人逮到机会屠杀他们。」
「看到伙伴被仅有一人的对手枪杀,使得那些家伙陷入一片恐慌。根据奇诺的说法,最后一个人是在逃出城门的时候被击中的。」
「然后,完全没有露出兴奋情绪的奇诺对我说,作战顺利完成了。」
「我问她总共花了多少子弹,奇诺回答我『九发』。」
「也就是说一旦被对方发现到,自己也会陷入危险状态,因此以一人一发子弹贯穿头部的方式,确实把他们给杀了。我不禁对她感到佩服。」
「我们俩走到城门旁边。」
「我拜托奇诺能不能把卡车开进城门。那将成为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所干的蛮横行为的确切证据。要是摆在城门外,很可能会被抢走。」
「奇诺说她开车的经验并不多,于是我教她怎么开车,奇诺说她试试看便走出城门。」
「结果,虽然过程相当惊险,但总算是让三辆卡车穿过了城门。接着我启动关闭城墙的装置,让它暂时关上。」
「奇诺确认我的伤势,然后用取自帐篷的药品帮我消毒伤口、缠上绷带包扎。她从损坏的步枪抽出子弹,再做成拐杖给我用。」
「我拜托奇诺帮我确认是否还有幸存者,无线电是否正常,但是她用摇头答覆我。」
「接着奇诺问我,现在的我能关闭城门吗?」
「我问她『你要出境了吗?』,奇诺点了点头。虽然我很希望她继续留下来,但是不能再连累她了。」
「于是我拜托奇诺帮我两个忙。一个是把商人那三辆卡车的汽油抽出来,泼在老旧轮胎跟废料上面,把它们给烧了。这将成为通知我方的狼烟。」
「另一个就是这件事。我询问奇诺可以把她的事情写在这机器里吗?」
「奇诺刚开始有些不高兴,但后来又淡淡地回答『无所谓哟』。然后,她又补了一句话。」
「『那台机器真能把讯息传送给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耶。」
「奇诺骑着汉密斯出境了。」
「出境前汉密斯还调侃一番,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哎呀~真是辛苦呢~』。那宛如在大雪之日慰劳铲雪者的语气呢。」
「另一方面,奇诺也斩钉截铁地说『要是汉密斯按照预定计划早起,就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了呢』。」
「我吓了一跳。她说的确实没错,那样他们应该就能在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出现以前出境,也大可不必被卷入我国的战争呢。」
「天哪~想不到我……还有我们的命,是被这辆睡过头的摩托车救的呢。」
「当我提出想要赠勋章给他的想法,汉密斯闹着别扭说『我们就在这个国家多待几天嘛』,但是奇诺并不理他。」
「倒是奇诺提出几项要求,代替赠予勋章。」
「也就是燃料与粮食,幸亏这两样东西我们有很多。于是我回答『只要堆得上摩托车,你就尽管拿吧』。毕竟奇诺与汉密斯为我们做的一切,足以代替那些荣耀呢。」
「于是奇诺把汽油从卡车迅速搬下来,也得到她要的粮食。」
「然后奇诺与汉密斯向我们道别。」
「我最后再向他们道谢,然后启动关闭城墙装置。在只开一些缝又关上的城门另一边,奇诺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我想,未来我的人生应该没机会再见到奇诺了吧。」
「然后我看着不断上升的狼烟,背靠着城墙等待伙伴到来。虽然我很想撑到伙伴来,但是在他们抵达以前就失去意识,因此对那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印象。」
「等我醒来,是躺在伙伴们团团围着的床上,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地方。」
「当时是傍晚时刻。」
「我肩膀跟脚部的子弹已经拿出来,腰部的伤口也缝合完毕。这下子我成了伤兵,上级命令我要安静休养。在我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以前,伙伴们这么对我说。他们说,不愧是队长呢!」
「他们完全误会了。撇开我受伤这件事不说,他们认定我是独自一人以华丽的狙击枪法干掉那九个卑鄙的敌人。」
「我本来想说事情并非他们想的那样,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我们的指导者告诉我,他想有效利用那件事。」
「并且打算把我拱成阻止卑鄙的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之作战的英雄,好鼓舞众人的士气。」
「虽然那简直像一出闹剧,若因此能得到胜利就无所谓。就算叫我当小丑我也愿意。反正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无法战斗,甚至左手也无法保证能够正常动作。因此那点小事我愿意做。」
「只不过,若有人在看我写的这些文章,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件事。」
「那就是,曾经有一位叫奇诺的旅行者跟一辆叫汉密斯的摩托车。」
「写到这里,这全都是今天所发生过的事情。」
「我一口气写完了。记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出入,但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些。」
「现在是半夜。因为白天昏倒跟残留在伤口的痛楚让我睡不着觉,而且右手也相当疲惫呢。」
「我们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战斗,往后还是会持续下去吧。可能会变得更激烈吧。但是,我们不会认输的。接下来,我还是会继续杀那些家伙的。」
「我至今走过二十年的人生。」
「在这段人生里的其中一年,我一心一意地持续战斗。每天都过着杀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生活。」
「等这场战争结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从这个国家消失以后,我们那些伙伴是否能够度过与世无争的二十岁呢?是否能度过没有杀人或被杀的青年时代呢?」
「那些问题,都跟我们往后的战斗有着密切的关系。」
「对了,我差点忘记描述奇诺与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的事情。」
「初次与她见面的时候,我以为奇诺跟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一样。不过从汉密斯的口中得知,其实她跟我们一样。」
「要是奇诺生长在这个国家,一定会是我们的伙伴。」
「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会一起战斗吧。她那了不起的枪法,应该能干掉许多史盖罗克鲁兹那些家伙吧。」
「想必我们,会变成感情融洽的战友吧。」
「我是那么认为呢。」
第三话「限制之国」
——Unreal Young Man -
「喂……是你吧?你就是昨天入境的那个叫奇诺的旅行者。我从收音机听到的!」
「没错,我就是奇诺。」
「不好意思让你站着说话,不过我马上说完,请你听一下哟!就是这个国家很糟糕的地方!」
「你说、糟糕的地方是吗?」
「对……没多久而已,就是发生在上个月的事情。这个国家的法律,禁止了×××××!『想不到过去到处都可以买得到,带给众人欢乐的×××××现在却被禁止了!无论是制造、贩售跟购买,甚至只是单纯持有都不行!像我啊,还被要求缴出所有用薪水买的×××××呢!要是不缴出来的话,就会被逮捕呢!」
「突然变这么严格啊?」
「是啊!这国家真是脑筋短路了!我想让旅行者知道这件事,并且把它宣传到国外。只要入境的人们说『那很奇怪』,搞不好能够改变这国家那群白痴政治家的想法呢!就算只有些许的可能性,但也要试试看!」
「原来如此。」
「那些政治家跟抱持差别待遇主义的倡导者,都说×××××会破坏人性。还说『它会助长犯罪,让年轻人走火入魔,并轻易坠入犯罪之路』!但是,×××××从几十年……不,从几百年前就存在于这个国家了!那段时间大家都走火入魔了吗?开始作奸犯科了吗?更何况,就算限制×××××也不会让犯罪从这国家消失啊!」
「这个嘛——的确是没错啦。」
「或许真有人受到×××××的影响而犯罪,而且那个数据也不可能到零!但是,基于那个原因就要限制的话,干脆把全世界的东西都限制好了!不要对人生因为×××××而多采多姿的我们置之不理!总归一句话,限制×××××的人们,只是『厌恶』×××××哟!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因为厌恶,就算限制也无所谓。大可不必管其他喜欢×××××的人们的想法』!」
「嗯~」
「所以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把喜欢×××××又遵守规则、伦理,而且把它当做乐趣的人们放在眼里!他们根本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喜欢的理由,又怎么地乐在其中。反倒还认定我们应该是受到唾弃的一群!一旦让他们因个人好恶而建立那种限制法令,那人类将无法保有他们的兴趣、嗜好了!讨厌辛辣食物的家伙,搞不好会建立禁止芥末的法令!讨厌甜食的家伙,就会禁止贩卖蜂蜜呢!」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我大致上都了解了。」
「喔喔!抱歉,请原谅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其实我,也很讨厌别人说自己祖国的坏话。但是,请你帮忙宣传我的国家现在是限制×××××的白痴国家哟!拜托你了!」
「没问题——倒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喔!什么问题?」
「我要进入这个国家的时候,原本骑乘的伙伴汉密斯被禁止骑进国内,也禁止我携带说服者入境。害我不得已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以徒步的方式在这国家四处逛。关于贵国法律全面限制那些东西,你有什么意见呢?」
「那很简单啊!因为摩托车吵得要命,而具有危险性的交通工具受到限制是理所当然的事啊!至于说服者算是杀人的道具,我们国民连碰都不准碰呢!包括我在内的国民,几乎都非常讨厌那两样东西呢!」
第四话「开运之国」
- The Fifth "C",Cozenage -
有一辆车奔驰在广阔的大地上。
那是一辆又小又破烂的黄色车子,虽然以它的状态还能够跑可以算是奇迹,但它还真的正常行驶中呢。
坐在右侧驾驶座的是个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男子,副驾驶座则坐着一名外表美丽的黑色长发女子。两个人都戴着淡色的太阳眼镜。
至于车子的后座,则乱七八糟塞了一堆旅行用品。可见他们并没有很用心整理。
一把口径大到足以轰死大象的步枪型说服者(注:指枪械),就插在睡袋、帐篷、水与燃料罐等用品之中。
这片大地有泥土、草、树丛还有山丘。
这儿的世界辽阔,地平线被绵延的低矮丘陵挡住而看不见。现在正值春天,因此绿叶繁茂。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非常强烈。
有如蛇一般蜿蜒的道路,窄到只能勉勉强强行驶一辆卡车。
道路两侧夹着灌木丛,略带红色的棕色泥土路面,毫不间断地往前延伸。路上处处都是坑坑巴巴,每当通过那些坑洞,小车就剧烈摇晃。
「有人会走这条路吗?师父。」
为了不咬到舌头,在驾驶座的男子趁车子不晃动的空档才开口说话。
被他称为师父的女子,则还是一脸毫不在乎地回答:
「谁晓得呢?我只听说这前方有一个平常就少有人前往的国家。」
「我想也是呢~毕竟这条路真的烂得可以。现在是干旱期倒还可以走,一旦进入雨季的话就到处是泥沼哟——既然特地前去那里,那儿是否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好康呢?是否有听说那个国家的特产是什么呢?」
「有啊——好像是陶瓷器。」
女子的回答让男子戴了太阳眼镜的脸像酸梅干那么皱。
「那样的话~不太好吧~」
男子边握方向盘,边耸着肩说话。
因为陶瓷器是易碎品,光是要运送就很麻烦。若不是什么名贵物品的话,就更别想期待能卖多高的价钱呢。也就是说,其进出口的投资报酬率并不是很好。
「这个嘛,只要有什么美食可吃就好了啦。」
男子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眺望位于山丘下方的城墙。
两人入境的那个地方,是个非常辽阔的国家。
城墙绵延到非常远的地方,完全看不到尽头。国内有大河潺潺流着,绿色的农田有如四角形绒毯般地蔓延。
小车四平八稳地行驶在国内的道路,进入了最繁荣的市中心。虽说是市中心,也只是许多栉比鳞次的砖造或木造平房,说起来算是很恬静的城市。
当他们行驶在商店街的主要干道,陌生人的身分让他们引人侧目。穿着朴素的居民们则手拿着篮子一拥而上,篮子里装的是蔬菜或水果。
虽然看起来都很新鲜可口,不过——
「好好好,请先让开好吗?等一下我们会好好采购一番的。」
男子按喇叭想驱赶那些挡路的居民,结果——因为坏掉而没响。
找到可停车的地方以后,两人便把车子停放在那里,然后徒步走向马路。
他们回到刚刚通过的主要干道,然后女子到处寻找店家。至于男子,倒是一面啃着水果一面跟在她后面。
而看起来似乎闲闲没事的居民们及孩子们,则是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
看到女子的右腿位置闪着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手枪,以及男子的左腰挂着一把自动式的说服者,孩子们抱持着好玩的心态,用手指做出开枪射击两人的动作。
「我说你们,要是拿真枪那么做的话,至少已经死五次了哦!」
男子对孩子们那么说,但他们似乎都没听进去。
女子看了几家店,但卖的都是粮食、简单的杂货及衣服类等等。
然后到了传闻中的陶瓷器店,货架上的确排列很棒的物品,店里的人也很热情地推荐他们购买。不过,女子什么也没买。
「这个嘛~这些做工的确很精细呢……」
那么说的男子用手指在制作精巧的轻薄瓷器上弹了一下,结果发出非常悦耳的高音呢。
正当他们巡游店家的行程大致上快结束的时候,两个人依然被居民们团团围住。
「旅行者,可以耽误你们的时间吗?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
这时候有一位老人对他们说话了。他年纪看起来已届八十岁,旁边还站了一名中年男子,可能是他的同伴吧。
「什么问题呢?若是我知道的事情,我当然很乐意回答。」
一听到女子这么说,老人便带两人到他的店里。
那是一家相当宽敞的店,老人说他是那儿的老板。里面贩卖的东西,跟其他店一样都是很精致的陶瓷器。
「其实,这有关这个东西……可以请旅行者买下来吗?」
此时男店员搬到两人脚边的,是一只大木箱。那只打开以后大到能够当桌子的木箱里,装的是许多石头。
那些是白色但略带透明的石头,形状大小都不一。小的大约像指尖那样,大的则像拳头那样。那样子的石头在大木箱里装满了好几百颗……不,可能有好几千颗吧,实际数量并无法确定。
「这些、应该是水晶吧?」
男旅行者喃喃说道。
女子静静地蹲下来,把手伸向箱子并抓起其中一颗。那是带点淡淡的粉红色又有如金平糖那样的乳白色扁圆石。
「…………」
女子看着那颗石头大约九秒钟,再随手把它丢回箱子里。石头之间轻轻碰撞,发出很细小的撞击声。
「这些,是在这个国家采集到的吗?」
对于站起来的女子所提出的这个问题,老人回答:
「是的,但是我并不需要它们。为了要烧陶瓷,我们从河川采集细泥土,而那些石头就是在那个时候卡在筛子里的。」
男旅行者一面点头一面说:
「原来如此,那些应该很碍事呢。不过……直接丢掉不就得了?」
「关于那点……要是丢到河川的话,就会惹恼在下游采集细泥土的人们。因为他们又得做筛选的动作。但是丢在路上,赤脚走路的人会抱怨那害他们的脚很痛。当然就更不能往农田里丢,也不能往不知何时会划分成农田的国土上丢。带到城墙外面丢又觉得麻烦,所以就像这样收集起来保管至今。我仓库里还有一大堆呢。」
「嗯——……那不然,把它仔细加工成饰品怎么样?其他国家都那么做哟。」
听到男子的建议,老人却摇起头来。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那么做,后来也的确全体国民都人手一个。可是一旦卖不出去,加工就会变得很麻烦,现在不仅没人想做加工这种事,也不想要这石头了。所以我想说最起码让你们买下,帮我带到国外去,那就算是帮了很大的忙。」
「那样的话……我想旅行者跟商人,可能不会想要哟,也别想期待能卖到什么高价呢。若这附近有国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男旅行者把话说得这么白,老人沮丧地垂下肩膀。
「看来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呢……这样该如何是好呢……」
结果,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女旅行者,表情跟先前一样没变地说:
「我倒是有个主意。」
在男旅行者、年老的老板以及男店员们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女子淡淡地说:
「没有人想要这些石头,是因为它们没有价值的关系。」
「这个嘛,说的也是呢。」
男子附和道,女子则继续说:
「既然这样,只要帮它创造价值不就得了?」
「你说……创造价值是……?」
老人转头看着她说道。
「是的。把这石头设定成『具有拥有它就能带来幸运的石头』,而不是『单纯只是有点漂亮的石头』。把它当成从很久以前这国家就有这样的传说,然后把它卖出去。」
「…………」
女子继续对讶异地张大嘴巴的老人与店员解释。
「那个时候并不需要强求全体国民帮忙。如果东西大卖,你就捐款给国家当做是回馈吧。」
「可、可是……」
老人插嘴说道。
「那样的话……就变成是欺骗客人的行为了……那跟卖破了洞的茶杯给客人没什么两样耶。实际上这石头,根本就没有那种力量……」
「你说的没错。它是没有力量。但是,人类却有『确信』的力量。得到它的人会相信『我买到非常棒的东西!接下来好运将会降临在自己身上!』,那将促使那个人得到自信。然后,当一个人有自信就会付诸在行动上,也会帮助他迈向成功之路。就像是对病人说砂糖是特效药并让他服下,结果病因此痊愈了。尽管理由是骗人的,但疾病治好了却是事实。因此,不管是否骗人,应该是视买家的想法来论定吧。」
「…………」
「而且,觉得『谁会相信那种鬼话啊!』的人根本就不会买哟。只有觉得『我愿意相信看看那种石头!』的人才会购买,这样就没问题了。因此,没必要对『骗人』这种想法有罪恶感哦。」
「…………」
「这个时候,你定的价值最好尽可能高一点。就算你因为数量太多而便宜贩卖,反而不会被买家放在眼里,觉得『那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效果吧』。但是价格昂贵的话,买家就会觉得『它之所以那么昂贵,应该是大家都想要的关系吧。既然大家都想要,铁定这石头有那种力量吧』。因此,这其中的诀窍就是慢慢把石头高价卖出。」
「…………」
「至于这些石头,就让它们保持原状。没必要勉强琢磨或修整它的形状,只要标榜『形状自然的话力量最强大』,那你连加工的时间跟费用都能够省下来了。而且,最好不要让外界知道你拥有这么大量的石头,要坚持这是这国家非常稀有的石头。就算遇到打算一次大量购买的人,也要说『只有这颗而已』。要让它的稀少性来强调其高价的理由。」
「嗯、嗯……」
老人迷惑地发出呻吟。至于在旁边的店员,也都露出看不出是讶异或佩服的表情。或许两者都有吧。
女旅行者又说:
「不过,是否真的要那么做,最后的决定权是在你哦。」
「嗯……我确实得到你的意见了。总之,先谢谢你了。我想要好好答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听到老人这么说,女子则说:
「那么,我想拿一颗石头当做纪念。」
说着便从箱子里拿起一颗石头。那颗石头不太大,大概像硬币那么大。
「那样就可以吗?」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说:
「我也不讨厌随处可见的石头哟——若当做对这国家的回忆。」
两名旅行者在那国家过了一夜之后,隔天就出境了。
结果他们买的只有旅途上所需的食物。而且还是非肉干类的生鲜食品,因此只买在几天内就要吃掉的数量。
这时候破破烂烂的车子,再次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厉害的是这辆车还不会故障呢。
「结果,我们并没有赚到钱呢~」
开车的男子如此说道。
「不,我们赚到不少钱哟。」
但是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子却回了他这么一句话。
满脸讶异看着隔壁的男子则说:
「啊,你说那颗石头是吗?」
他看到女子从夹克内袋拿出那颗石头,而且还小心翼翼地用布包着呢。
男子一面看着前方转动方向盘,一面说:
「那个国家的人们,会照我们说的那么做吗?」
「就算耿直的老板办不到,他周遭的那些职员或许办得到呢。」
「原来如此——那就祈祷往后来这国家的旅行者或商人,是『坦率相信幸运的人』哟。」
男子之所以那么说,是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女子并无意结束。
「那个国家的人们——还有你,都没有发现到哟。」
「啊?——发现什么?」
男子相当讶异,并且反问女子。
女子把拿着石头的右手往前伸,在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的阳光照耀下,石头发出暗淡的光芒。
然后——
「这颗,是钻石的原石哟。」
「…………咦?师父……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这颗跟那个木箱里的石头,全都是钻石。这些到底有几克拉,连我都无法想像。或许,应该说几公斤会比较恰当呢。」
「…………」
男子沉默好一阵子并继续开车,最后开口问道:
「你不回头?」
「不了。」
女子立即回答。
男子则不悦地瘪着嘴说: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这要怪你自己没有看出来。只因为数量众多,你就擅自认定『这些是水晶』不是吗?这下子学到教训了吧?」
「这种教训太惨痛了吧……可是,既然这样,当时你大可以多要一些的啊,譬如说多到把包包装得满满的。」
「对我的工作而言,只要拿这颗当酬劳就绰绰有余了哟。只要把这颗拿到把钻石当宝石看待的大国家,应该能换到好几年份的旅费吧。」
「既、既然这样,怎么不连那个箱子一起拿呢……?」
男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不过,女子倒是依旧很冷静。
「那我反问你——」
她反问男子。
「若拿了那么大量的原石,你觉得真有人会出高价向我们购买吗?」
男子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
「不……买方会杀价。而且,应该会追问我们是在哪个国家得到的原石吧?搞得最后,或许我们还会没命呢。」
「所以只要拿一颗就好。就连发现的场所,也瞎掰是在旅行途中某不知名的河畔。」
「是吗……我明白了……」
男子呻吟般地说道。
女子仍然保持沉默,在等他说自己明白些什么。
「未来到那国家的旅行者或商人,若没有看出是钻石——就会觉得那种『带来幸运的石头』是在骗人而不会购买……不过,其中或许有迷信运气而肯花大钱的奇特家伙,或真正相信那种说法的人呢。」
「说的也是呢。」
「不过,若眼力够好而看出是钻石——就会像师父你现在这样,以价格不暴跌的标准买进,在不公布出处的情况下卖出,然后不断重覆这种事情。结果,那国家的人们不仅因此赚大钱,商人跟旅行者还赚得更多。而且也不用担心原石过于大量会被一口气杀价。也能防止那种被钻石迷惑双眼而闯入那个国家的无礼家伙……」
「没错——当然啦,多多少少也会有白目的家伙把事情全说出去的可能性呢。」
「这个嘛~不晓得会怎么样呢。」
男子一面思考那国家的未来,一面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然后——
「不过——」
男子开心地边笑边说。
「钻石这种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呢~那些拼命花大钱,买来送恋人或未婚妻的男人若知道这件事,铁定会呕死哟。」
听到他这么说,女子则冷冷地说:
「只要别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第五话「遗作之国」
- Write or Die -
这是发生在某个国家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的美丽湖畔的事情。
奇诺与汉密斯一面发出「吧吧吧吧吧吧吧吧」的爆裂声,一面奔驰在湖畔的道路上,结果看到一名正在钓鱼的男子。
男子顶着上午的太阳,在路中央坐在倒放着的水桶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钓竿。
系在钓竿前端的钓线笔直往下垂,那条线垂进昨天下的雨在路中央形成的浅浅水洼里。浮标则漂浮在水面。
由于水洼很浅的关系,浮标下的钓线则乱七八糟地盘成一团,连插在钓钩上的蚯蚓都看得见。
奇诺让汉密斯停下来,并用主脚架把他架起来以免倒下。
然后,对完全没把奇诺与汉密斯放在心上的男子说话。
「你在这个国家,是个畅销作家对吧?」
「…………」
男子头一次转头望向奇诺那边。
然后问,你怎么知道?
奇诺回答:
「因为我受托前来杀你。」
奇诺腰际的说服者闪着黑色的光芒。
那是发生在前一天的事情。
就在奇诺与汉密斯入境某个国家的第二天。
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子涌到悠闲吃完午餐的奇诺旁边,并且说「我们有工作务必请你帮忙,可以移驾听听委托的内容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确定是否接受委托哟。」
奇诺那么说,并且跟汉密斯一起进入某栋豪华大楼。
那儿有许多表情更严肃,岁数也相当大的男子。
他们劈头就说希望奇诺帮他们杀一个人。
「这是这个国家的一流笑话哟,奇诺,得好好配合笑一笑呢。」
汉密斯如此说道,但男子们表情正经并淡淡地开始说明。
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杀一个人。
杀人当然是违法的事情,但犯人若逃到国外,这国家的警察当然就无法侦办了。
只要你明天杀了他并立刻出境,这样就毫无问题。而我们会支付许多酬劳给你的。
我们希望你杀的对象,是这国家的某畅销小说作家。
他写的系列作品非常受欢迎,而且在国内爆红,甚至被改编成舞台剧、电影、电视剧或连环画,至今一直受全国读者的爱戴,也成了近年来最热卖的作品。
听到这里,汉密斯说:
「哈哈~我懂了!大叔你们是那家出版社的竞争者对吧?」
但男子们却表情严肃地摇头否认。
然后还说,自己是持有该作家版权的公司的人。
「什么?那么,你们想杀掉会下单的惊奇猫?」
汉密斯说道。
「…………?」
大家沉默没说话。
奇诺则补充说道:
「……你是指『会下蛋的金鸡母』吗?」
「对,就是那个!」
汉密斯那么说以后就稍微安静些。
然后,又再次对讶异地张开大口的男子们说:
「那么,你们想杀掉会下蛋的金鸡母吗?」
里面地位最高的男子回答他那个问题。
「因为他已经下不出蛋了,我们才想杀了他。」
奇诺要求他说明原因,于是男子们便娓娓道来。
那位作家的确写了很棒的书,那也成了全国最受欢迎的作品。而且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以相当快的速度写作,也不断完成一系列的作品。
可是,最近他就是不肯帮我们写续集。
无论编辑怎么催,公司高层怎么拜托或是请他吃饭,那位作家就是不肯写续集。
而读者又不断询问下一集什么时候要出版。
他明明知道若是趁现在正在播映电影与电视剧的时候出版新书,铁定会卖翻的。
以出版社的立场来看,怎么可能眼睁睁错失这赚大钱的机会呢。就算目前现有的作品很畅销,但新书一直没有下文的话,最后销售量也会每况愈下的。
「可是,若杀了他——」
汉密斯本来想继续说「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
「原来如此。」
奇诺却打断他的话。
「让他死掉的话,对出版社来说反而比较有利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奇诺?」
此时奇诺代替表示默认的男子们做说明。
「也就是说呢,汉密斯。当畅销作家去世,那会在国内蔚为话题。」
「是没错啦。」
「如此一来,他的作品就会突然受到注目并热卖。」
「原来如此——!过去对他的作品没什么兴趣,搞不好连看都不看的人们,就会被标示『作者猝死·追悼特集』的书架所吸引对吧!」
「这样他现有的作品就会热卖,这是其中一个理由。而且还可以借作者去世一事,炒作谁或其他人有可能接手他的系列作品这个话题。只要标榜『承袭其遗志与构想的新书终于登场』,那部作品应该也会大卖,而改编的电影与电视剧也能继续推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奇诺,你真的好聪明哦!对了,你从哪儿得知那么厚脸皮的知识啊?」
「以前在某国家看的悬疑小说里曾写过那种内容。只不过,那故事里被杀的角色不是作家而是人气漫画家。」
「我了,看来读书有时候也不是徒劳无益的事呢。」
「有时候吗?反正先不讨论那个。」
奇诺再次把脸转向男子们。
男子们说,既然你已经有这么透彻的了解,那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还说无论多少酬劳都愿意支付,只希望你务必接下这个工作。
然后奇诺,说了她的答覆。
「因此,我拒绝杀害你的委托,现在正准备出境呢。」
奇诺对男子如此说道。
听完她的解释,男子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
「嗯——那么,出版社的人听到你拒绝他们,结果怎么说呢?是不是像这样呢?」
那么说的男子突然粗声粗气地说:
「『为什么不愿意呢!你不是有说服者吗?既然携带说服者,在旅行期间也曾杀过人吧?既然曾杀过人,叫你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况且只是杀一个不肯做事的作家,应该没有多困难吧?而且你立刻出境的话,就不会被问罪哟!反而还能拿到大笔的酬劳!你现在正处于受惠的立场!你答应的话就能帮助许多有困难的人哟!像我们就是正面临困难哟!我们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你都无所谓吗?啊?』。」
男子一口气把自己想的台词说完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汉密斯以嘴巴发出热烈的掌声。奇诺也目瞪口呆地发出赞叹。
「好厉害哦~跟你说的几乎差不多呢。」
「不愧是作家!——不过,你打算怎么办?现在人家想要你的命耶?」
汉密斯如此问道,男子则继续拿着钓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嗯——这个嘛—我不认为公司那些人会不惜抛弃自己的人生,而且这个国家很难得有旅行者会来,所以我应该还很安全吧。」
原本看着奇诺他们的男子把视线又转回来,凝望着浮在水洼水面上的浮标。
「怎么样?有钓到什么吗?」
奇诺询问他。
听到这句话的男子略微吃惊,但笑咪咪地回答:
「旅行者你脑筋有问题吧,水洼是不可能钓到鱼哟。」
第六话「亡国之国」
——Self-destruction -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咪咪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不久前才成为我们的伙伴。
我们正奔驰在草原上。
满载着旅行用品的绿色越野车,在绿色的大地前进。
潮湿的黑土道路无止尽地笔直延伸,也越过好几重又好几重草原山丘。
这一天是天气非常好又温暖的日子。天空一片蔚蓝,高挂在东方天空的春天太阳,持续温暖着青翠的嫩芽。
在驾驶座的西兹少爷依旧穿着毛衣,为了保护眼睛不受强风吹袭,因此戴上了防风眼镜。
蒂跟往常一样穿着长袖衬衫跟短裤,坐在副驾驶座上。
然后我则是坐在蒂的双腿之间,撑住蒂的上半身。这个嘛,虽然是常有的事,但老实说——好重哦。
草原开始看得见树木了。
高大的针叶树聚集在某个空间,便创造出只在那儿生长的森林。道路两侧出现越来越多那一类的绿意。
「蒂,看到森林了吗?那个啊——是人工种植出来的哟。」
西兹少爷开始对蒂说明。
他有时候会看着蒂的脸,语气有如和蔼的老师说:
「若是自然生成的森林,绝不会像那样有同种类树木聚集生长的情况。那是所谓的『造林』,是利用人工的方式创造出来的森林。人们种植树苗,砍掉成长缓慢的树木,以那种方式经过多年培育之后,再砍下来当材料使用。」
「…………」
蒂还是跟平常一样沉默不语,但她每次都很仔细聆听。其证据就是很久以前西兹少爷曾打算重覆先前说明的事情,结果她简短地说「我知道」这句话。
所以就算她没有反应,西兹少爷还是继续他的旅游课程。
「光看到那片森林,就能够了解许多事情。首先,就是我们已经离某个国家很近——也难怪那片森林是人工造出来的。还有,那个国家并不辽阔——因为境内能够造林的空间稀少,所以才会在境外造林。若城墙的状况老旧,也无法轻易扩展呢。」
「…………」
蒂默默地聆听。
之前我曾问过西兹少爷这样的问题。
西兹少爷跟蒂都希望能够在某个国家定居下来,因此没必要让蒂吸收什么旅行常识,也没必要在路上教她这些常识吧?
被我这么一问的西兹少爷像是头一次察觉到这件事似地,在惊觉之后便难为情地承认「你说的没错」。
尽管如此,西兹少爷还是像这样教导她。
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告诉蒂。西兹少爷觉得只要蒂跟自己一起行动,就希望把能教的全教她。他总是抱持那种想法。
「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国家。不过,大致粗略分的话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能够让人民幸福的国家,另一种是无法带给人民幸福的国家。」
「…………」
「然后——有一点希望你要牢记在心。所谓的国家,是由人民建立的。有时候国王或独裁者会把人民带往不幸的方向,但是拒绝那种事情,有时候甚至豁出性命战斗反抗,也是人民的力量。」
我很担心他讲的内容会不会突然变得太艰深,但是把下巴抵在我头上的蒂却用坚定的语气,边点头边这么说:
「我懂。」
这不仅是西兹少爷,连我都很惊讶。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是让我们瞠目结舌。
「战斗是吗……丢炸弹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蒂从座位后面的行李拿出自己的榴弹枪并这么说。那是以前西兹少爷收到当代替酬劳的武器。
然后在看到石砌的城墙以前,西兹少爷仍滔滔不绝地说明人们为了解决问题,为什么动不动就仰赖炸弹。
刚好在日正当中的时候,也就是正中午的时候,我们抵达了目标中的国家。
那个国家的城墙,被森林团团包围。
在生长着植林的宽阔森林里,有石砌的城墙。从它弧形的样子来看,似乎不是很大的国家。应该是有如巨型都市的国家吧。
但是,那个国家的城墙,却又跟其他国家大大不同。
「这个,是怎么回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兹少爷一面慢慢行驶越野车,一面语气强烈地说出心中的疑问。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因为现在他行驶的道路前方,城墙从原本应该有城门的位置一一拆掉,入口整个是大开的。眼前所见的,只有超重机跟作业员,在附近看不到士兵的身影。
厚厚的城墙对国家的防卫来说,是最为重要的部分。因此无论哪个国家,只有加强防卫这种事,没有削弱防卫这种事。
而城墙开始瓦解又没有卫兵驻守,这真的很不寻常。别说是敌军,连山贼那种家伙都无法应付得了吧。
不过还是有例外,像是为了扩张领土而早就把城墙建在外侧,或是其周边完全没有国家,或是早已跟强大的邻国签署条约等等。
可是根据我们一路走来的景色,以及前几天离开的国家的状况来看,并不像前面所想的那样。这附近有许多国家,而且就我们所看到的,并不认为那些国家有多友善。
过去我们曾造访过没有城墙只有栅栏的国家,那个国家只是因为他们有很大的误会而已。那个国家,现在应该还存在呢。
「…………」
没说话的不是蒂,而是西兹少爷。
我想西兹少爷早就放弃移民到这国家念头吧。没有针对国防做考量的国家,撇开自身的安全不说,对于蒂的未来也不适合。
因此,就算没有入境就这么直接经过也无所谓。但眼前的问题就卡在燃料与粮食的补给。因此「前往能够有所补给的场所」,当然是旅行者的铁则。
「决定了哟。」
经过几秒钟的思考,西兹少爷如此说道。
结果,虽然还是进入这个国家,但我们会马上把该买的东西买完,然后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迅速出境。要是在入境期间卷入什么纠纷,那可就麻烦呢。
在这个国家,我们应该不会留下一丝丝的回忆吧。
这个时候,我们是那么认为啦。但是——
当我们一接近城门,走出一位笑脸盈盈的入境审查官。
还非常亲切的对我们说「欢迎各位大老远地光临我国」。一副完全不会拒绝我们入境的态度。
西兹少爷要求让我们入境做补给,结果他们理所当然似地发下许可,
还说他们也允许我们全体移民至此,希望我们能够就此留在这里,但是西兹少爷婉拒了。然后他问,这国家的防卫体制到底是怎么了?
入境审查官则笑嘻嘻地说:
「我们在新指导者的带领下,把友情与爱情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还重要。因为我们相信人,所以不会遭到背叛——旅行者,如果是你,你会背叛相信自己的人吗?」
西兹少爷一面把越野车开进国内,一面在入境审查官没听见的地方喃喃回答他的问题。
「人类如果饿到不行,可是连朋友都会吃下肚的——只因为自己从未饿过肚子就认定别人也不会饿肚子,那根本就称不上是友情,也不是爱情。」
虽然入境之后才发现,但很讽刺的是,这个国家非常美丽。
充满历史风味的石造房屋栉比鳞次地排列,街道也非常整洁。道路还用石头铺设而成,非常适合车辆行驶。
看路上的居民服装都很华丽,想必生活应该很富足吧。他们对旅行者露出了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笑容。
科技方面也有大致上的发展。街道上立了路灯,也有贩卖收音机,还有小型汽车在路上行驶。
西兹少爷买完东西以后,再来是补充最需要燃料与粮食。于是他拿从其他国家带来,但在这国家是很稀有的物品做以物易物的交易。
西兹少爷在居民们的注目之下,迅速完成买卖的交易。店里那些人都很开朗、亲切。
只不过我们在这国家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没必要久留。于是我们连休息都没有就往正对面的城墙前进。
就在我们穿过拥挤的大马路,看到正对面……当然也开始拆除的城墙时——
「冰。」
蒂指着路旁的小型卡车说道。
那儿停了一辆画着七彩冰淇淋的卡车,孩子们开心地购买叠了三大球的冰淇淋。
「这个嘛,是冰淇淋啊……我也好久没吃了,就去买吧。」
旅途中是买不到冰淇淋的。西兹少爷觉得就算急着出境,稍微停下来吃个冰淇淋也没什么大碍,于是把越野车停在路边。
买了叠得高高的冰淇淋,西兹少爷与蒂就站在越野车旁边吃了起来。西兹少爷还说「这冰淇淋很好吃哟」。
「…………」
蒂没有说话,倒是她大口大口地吃冰淇淋,像是在考验嘴巴的耐冷极限。基本上来说,那并不是冰淇淋的吃法。
当两人吃完冰淇淋,准备出发的时候。
「喂!旅行者吗?」
我们听到有个态度粗鲁的男子声音。
虽然很想回答「这个嘛~应该看也知道吧」,但西兹少爷还是彬彬有礼地说:
「是的,但我们马上要出境了。」
从越野车后面走过来跟我们说话的,是一名年过六十的男子。他的身材微胖,穿着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蓝色连身工作服。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悦,但西兹少爷的回答让他的表情变得和缓些。
「是吗?那就好——要走就尽快走。反正你们很快就能出境了。」
然后他从越野车的旁边走过。
对他最后恨恨说的话感到在意的西兹少爷问:
「你有什么看法呢?就是关于城墙被拆除这件事。」
「…………」
男子停下脚步,并慢慢回头说:
「你觉得呢,旅行者?」
虽然提出的问题又被丢回来,西兹少爷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
「因为我是刚刚才入境的,对这儿的状况完全不了解。但是——如果要我直说的话,我觉得是『愚蠢的政策』。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没错,那是很普通的看法。像我,也是那么认为。」
很难得男子的反应跟这国家的人们不一样,想不到也有这么认为的人呢。
「那么,为什么这国家会容许那种事情呢?」
西兹少爷询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过去遇到的人都很开朗,让他问不出口。而这个男子似乎很与众不同。
「若要说为什么的话——」
果然,这男子回答了。
「因为不久前这国家选出来的新指导者那么决定的。他说为了要增加友好国家,应该要大开国门才对。后来就把所有城墙拆除,打算建立每个人都能够造访,而且『人见人爱的国家』。」
西兹少爷一度环顾四周,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问:
「那位指导者,是不是……受到外国的影响?」
这世上有许多说国家指导者的坏话是违法行为的国家。对行事一向慎重的西兹少爷来说,他这样的发言算相当大胆。应该是他无法不问吧。
然后,男子很干脆地肯定他的说法。
「应该是吧。这国家的西方,有个逮到机会就想拓展领土的大国。我是不清楚是从那个国家拿了钱或被勒索或欺骗啦,搞不好全都有呢。反正这国家的指导者有如傀儡一般。」
「那么,这国家迟早会被并吞啰?」
「没错。搞不好明天就会有大军压境占领这个国家,把反抗的人全杀光,剩下的当奴隶使唤。这种事很常见呢。」
「就战术来说,引诱对手自投罗网那一点都不稀奇。如果我是那个大国的指导者,应该也会策划同样的事情呢。」
「是啊,但是这国家的人都没发现到那一点。」
「那么,你为什么会发现到呢?」
西兹少爷问道,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国家的居民们都没有这种致命的危机感,为什么只有这个男人会这么正常呢?或者该说他「异常」呢?
「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吧,『旅行者』?」
男子意有所指的这番话,让西兹少爷转过身来看他。然后,一副同意他说法似地用力点头。
「你,并不是在这国家生长对吧?——你是移民者。」
「一点也没错。但是现在这里是我的国家哟。虽然它再过没多久就要灭亡了,搞不好是明天呢。你们没有必要一起陪葬,还是快点离开吧。」
接着男子转身准备离开。
「你,打算做什么?」
蒂难得说话。
我完全不知道触动蒂开口说话的契机是什么,有谁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男子再度回头,对蒂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因为这里是我的国家,我不会逃走的哟,绿眼睛的小妹妹。但是,我也不打算眼睁睁看它被人蹂躏。」
「这么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西兹少爷问道。男子朝西兹少爷走了几步,只留极短的距离,再小声地说:
「当他国军队横行霸道地侵入我国,我会展现自尊给他们看的。」
「你有什么对策?」
「啊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管理上下水道的公司社长哟。所以,我已经设好了陷阱。」
「陷阱、是吗?那是——让全国的自来水无法使用之类吗?」
西兹少爷如此猜想,但得到的是更为偏激的回答。
「你太天真了。那只要经过修理就没事了,会感到困扰也只有短暂的时间。」
男子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接着他回答西兹少爷的问题。
「我啊,在国内的下水道装了炸弹。是装满工业用炸药的汽油桶,只不过我骗大家那是控制流水的新装置。刚刚我去巡视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也能准确运作呢。」
「……然后呢?」
「只要我按下持有的开关,就会在国内的地底下爆炸。结果会怎么样,想必旅行者应该很清楚吧?」
「爆发力会整个穿透上面。」
西兹少爷不加思索地说出正确答案,我觉得他又教了蒂不必要的知识。
「没错,届时这个国家会被炸翻,变得毫无用处。」
「但那也会造成许多人死亡吧?」
「包括我在内。不过,与其看到这国家悲惨的下场,我宁愿选择清高地自我了断。能够解除炸弹的只有我,我有想过可能会被人发现并阻止这件事,但我跟那位指导者一样,应该任谁也阻止不了,我们都是同类型的人哟——我的话讲完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西兹少爷听从那男子的话与蒂一起坐上越野车,然后我也是。
当我们超越往前走的男子,西兹少爷说:
「祝你幸运!」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挥手。
越野车通过破坏进度比正对面还要快的城墙后,安全地出境了。这整件事让人觉得很讽刺。
「那个男的,无法离开那个国家啊……」
西兹少爷语气悲伤地说道。
流浪者一旦找到第二个家,对那儿的热爱程度会变得非比寻常,这也是常有的事。
西兹少爷就是找不到让他有那种热情的栖身之地,才会四处旅行到现在。
我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那个留在眼看就要沉没的船上的男人。
但依旧抱着我还把下巴抵在我头上的蒂——
「能够靠炸弹解决的事情,就应该用炸弹解决呢。」
突然讲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她那种想法相当奇怪。
「…………」
一面在森林里开越野车的西兹少爷则是没有说话。
我们遇见那一团商人,是在那天的午后。
当我们走了好一段路,来到已经看不见森林,放眼望去只有草原的世界时,看到了从对向过来的卡车车队。
是两辆中型卡车,载货台上载满了衣服跟布料,以及用布捆卷起来后再以绳索绑住的货物。
西兹少爷的越野车擅长行驶这种荒野地形,因此他方向盘一切,把车子开到路旁。当行驶在草原的卡车开过来——
「嗨,旅行者,谢谢你让路给我们!要不要一起喝个茶呢?」
坐在划驾驶座负责护卫的男子主动跟我们说话。
在路上往来的人们为了收集情报而互相交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此西兹少爷接受他们的邀请,把越野车停下来。
那些商人是六名男性组成的。
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壮年集团,他们战战兢兢握着说服者不离手。既然他们载了能够卖钱的物品,被人锁定、袭击的可能也是很常见。危险度非旅行者所能比。
男子们与西兹少爷互相把车子停下来,并开始喝起自己泡的茶。
若是喝别人泡的茶,很有可能被下毒。若遇到互相一一确认又很麻烦的情况,虽说是茶会,也大多以这种方式举办。
男子们说他们是从相当遥远的国家来的。然后,询问西兹少爷刚离开的那个国家的事情,还说要去那里卖衣服。
西兹少爷在不让对方看出来的情况下稍微思考一下,然后做了决定。
「关于那个国家——或许你们现在别去的好呢。因为会有生命危险哟。」
男子们脸色大变,这也难怪。
然后西兹少爷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还有那个男人的事情,但并没有提及他的身分及长相。
还把那个国家因为随时被占领都不足为奇的关系,地底下到处都装置炸弹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那个……天哪……」
虽然男子们很讶异,但不久表情严肃地说:
「可是,我们都已经来到这里,这时候若折返就会亏钱呢。届时我们会找理由在城墙旁边做买卖哟。」
他们明白表示要前往那个国家。
「那么……请你们务必小心。」
西兹少爷说道。
与商人们分开后,我们继续踏上旅程。
此时太阳渐渐往西斜,再多不久就是寻找今天露营地点的时间。因为是草原,在哪儿露营都没罂。
在驾驶座的西兹少爷说:
「那些商人……可能是那个国家的侦察队呢。他们应该是去确认城墙是否已经拆掉了。」
虽然无法断定,但也相当确定他们就是了。毕竟很少有商人听了那些事情还会坚持前往。
我觉得那非问清楚不可,于是问西兹少爷。
「这样的话,当他们知道有装置炸弹这件事,会不会改变想法呢?」
「不晓得耶。为了让他们稍微考虑一下,所以我把事情全说出来,但如果那男的被杀的话就没用了。」
我跟西兹少爷,都不知道哪一种结果比较好。
也就是那个男人被杀,而那个国家则被他国所控制,许多居民在高压统治下生活的结果比较好呢?
还是那个男人独自反击,国家虽然没被侵略,但大多数的人却死于爆炸这种结果比较好?
当西兹少爷与我陷入沉默,原本沉默的蒂却说:
「到底有几分真?」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蒂?」
「那个男人,真的准备了炸弹吗?或者,只是希望我们宣传而说谎呢?」
「…………」 「…………」
西兹少爷跟我都沉默了。
听到蒂的话,就像她那样沉默没说话。
越野车在道路静静地跑了好一阵子,一路上只听见轮胎踢着大地的声音,以及在车体后方低鸣的引擎声。
「那个男的说谎」——我们完全没想到那个可能性。
的确,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实那男的说的话是否真实。他说的那个设置在下水道的炸弹,我们也没有亲眼看到。
西兹少爷跟我,只是从城墙的状况就随随便便相信那男人的话。
西兹少爷说:
「如果……那男人说的话是『故弄玄虚』……那个男人一定会对旅行者那么说,还说旅行者是间谍,就算没那么做,而他早就料到旅行者会像我这样在国外泄漏情报的话……」
我则接着他的话继续说:
「我们全都上了那男人的当,也参与了防卫那个国家的行动。」
西兹少爷一面点头一面说:
「是啊……但事实到底是怎样,也无法追究了……」
毕竟现在也不可能回去那个国家,若旅行到远一点的地方,应该就不会听到有关那个国家的传闻吧。
西兹少爷跟我的心境变得好复杂。
在我们忘记那个国家以前,应该会再想起那个心情吧。
目前在越野车上的生物之中,心情最爽快的,应该只有蒂一个人呢。她用应该是开心又有点兴奋的语气说:
「这世上有许多用炸弹也无法解决,或者不用炸弹也能够解决的事情。」
看来,她似乎学到了什么呢。
「…………」
越野车载着不发一语的驾驶,继续奔驰在草原的道路上。
第七话「结婚之国」
- Testament -
奇诺用说服者瞄准在距离仅有短短二公尺前探出头的男子,并且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男子还没有察觉到奇诺的存在。
伴随着瓦斯「啪咻」喷出的低沉声音,直径六毫米的塑胶弹跟着飞射而出,说服者的滑套也来回滑动。
圆形子弹在那极短的距离瞬间移动,命中男子戴在眼睛上的防风眼镜,并且在那上面反弹。
「哇!」
直到被击中才察觉到奇诺的男子,一面大叫一面抖动着上半身。他连忙把脸跟手上的说服者转向奇诺那边,但是_
「命中!确认中弹!」
同时间,一个响亮的声音透过广播传出来。
「知道了……」
被击中的男子握着说服者把两手举高,然后从所在的位置离开。
奇诺置身在一栋大型建筑物里。
那是长约五十公尺,宽有三十公尺的长方形室内。
里面没有任何窗户,所有墙壁是暗银色的,完全分辨不出是金属制或玻璃制的。而且到处都有上面标示了「出入口,紧急出口」的门。
高约五公尺的天花板是纯白的颜色,而且有圆形灯具以等距离的方式嵌在上面,把室内照得像白昼那么亮。
整片地板则覆盖了硬质橡胶,以防走路的时候发出脚步声。
那个空间,没有任何家具。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挡墙——也就是大约三公尺宽的塑胶墙,或者四处散放着包裹了缓冲素材的汽油桶。
然后奇诺,就位于那其中一面墙的前方。
她白色衬衫与黑色背心的装扮跟往常一样没变,但却系上尼龙制的腰带,取代平常系的皮带跟枪套,上面还另外附了两个腰包。里面装着她手上那把说服者的弹匣。
她头上戴着最爱的帽子,眼睛则戴着防护眼镜,跟平常骑汉密斯时所戴的那一副并不一样。脸上则包裹厚布当做保护。
至于手上的说服者,既不是「卡农」也不是「森之人」,是利用低压瓦斯让塑胶弹以低速击出的非致命性武器。
男子被击中没多久——
「枪托好大哦……」
奇诺一面用右手重新握稳前后两端都很长的说服者枪托,一面小声碎碎念。
接着用左手扶着那个枪托,一面让自己的视线与瞄准的目标同步移动,一面慢慢往前走。
对于战斗的奇诺——
「又干掉一个了耶!已经摆平八个人呢!」
「那个旅行者好厉害哦~」
「她真有两把刷子……那动作实在与众不同!」
「应该说她很有胆识吧?她都会选在正确的时机,确实缩短双方的距离。」
「照这情况来看,最高纪录有可能会被刷新哦!」
「可是,就算那样又如何……?她是旅行者耶?」
大约三十名的男性透过画面观看,并纷纷说出感想。
他们全都穿着方便行动的运动服,膝盖与手肘都套着厚厚的护具。除了里面有一名是中年男子,其余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那儿是有如秘密基地般的一个房间。
宽敞的室内摆了好几排的沙发,为了让坐在里面的人都能够清楚看见,因此整面墙装设了十个大型萤幕,以及两个更大的超巨型萤幕。
其中一个超巨型萤幕上,映出奇诺的身影。是从斜上方的角度拍摄,连她眨眼的动作都能清楚辨识的极鲜明影像。
现在奇诺手里拿着说服者从一面墙迅速移动到另一面墙,而且在较低的位置探出头窥伺前方。
十个大型萤幕以各式各样的角度,显示出奇诺所在的室内影像。
然后现在,设置在墙上的某道门打开,又一名男子手持着跟奇诺同款的说服者进入室内。
同时另一个超巨型萤幕开始显示他的特写镜头。男子脸上戴着防护眼镜,在那眼镜下方还有一层塑胶制防护面具。因此看不出他的表情。
「好了~来看看这次的家伙能拿到几分呢?」
此时停放在沙发间空出来的轮椅用空间的汉密斯,回答某位坐在沙发上的观众所说的这句话:
「谁晓得呢~只希望奇诺不会对这场游戏感到厌倦。」
汉密斯上面的行李全被卸下来,然后以主脚架撑住。
「可恶!被干掉了!那家伙真厉害呢!」
此时传来夹杂着半不甘心与半佩服的言词。
说这句话的,是被奇诺打中后走进这房间的男子。他也是一身运动服的打扮,然后摘下脸上的防护眼镜,手上连说服者都没拿。
此时四周的男子们——
「是你动作太迟钝哟!」
「你不够果断啦!」
「谁叫你那么没胆!」
对那名男子投以无情的批评。
「你们自己还不是中枪了——!」
男子也不甘示弱地回呛。结果某人发出劝告说,「别那么多废话,仔细看吧」。
画面里的奇诺与男对手慢慢缩短距离,全体男性的目光全锁定那里。
根据从正上方捕捉到的大范围影像,能清楚了解两人所在的位置。奇诺就在房间的中央附近,而男对手是在一道细长形的墙壁附近。
男子跟奇诺边躲在挡墙后面,边确认敌人是否在视野范围内或行进路线的前方,然后一口气迅速行动。
双方的距离一点一滴地拉近,但最先察觉到对方的是男子。
奇诺大略动一下的时候,只稍微露出她躲进墙壁前的后脚,于是男子把枪口对准那边。但是又马上看不见她的人影,加上还有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因此男子错失开枪的机会又躲起来。
「喔!旅行者先被发现到了哦!」
「这一次,是否能打倒她呢?」
「上啊!干掉她!」
「让她见识见识这国家的『男人』怎么样!」
那些男子的情绪开始激动,其中还夹杂了已经被奇诺打中的八个人。
而画面中的男子,已经展开行动准备绕到奇诺的后面。
奇诺目前应该是在正前方,因此他往右边绕了大大一圈。加上他早就预测到对方的位置,因此他的动作毫不犹豫也非常快速。
另一方面,奇诺从刚才就一直保持高度警戒,稳健地慢慢前进。
男子继续行动,此时终于看到奇诺进入自己的视野范围。他距离站在挡墙前方的奇诺背后,还有十五公尺左右。
男子保持瞄准目标的状态,一面做出随时能够开枪的架势一面闪躲碍事的挡墙,然后慢慢地接近。
「好耶!上啊!」
「有可能赢吗?」
「继续保持那样!」
面对那群情绪沸腾的男子——
「都已经看到了,大可以快点开枪射击啊。」
汉密斯喃喃说道。此时其中一名男子说:
「那不是使用火药的说服者,因此必定命中的距离是十公尺以内,可以的话,他希望在五公尺左右一枪决胜负哟。刚刚旅行者不也是那么做吗?」
「那我当然懂啦,可是——」
当汉密斯发言的时候,男子也慢慢走近。
「过于接近也是个难题呢~」
「怎么说?」
「因为奇诺,经常做让对方接近的练习呢——」
距离剩下七公尺,男子做出决定。他从挡墙探出身子,踢着橡胶地板往前跑。他一口气拉近距离,然后扣下扳机猛烈连续开枪。
击出的子弹往奇诺的肩膀与头部所在之处飞去,然后通过那些位置。
奇诺察觉到男子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当男子开枪的时候她立刻扭转身体闪躲。她一面回头看一面让身体往左边倒下,使左肩于橡胶地板直接着地。
当没有停下脚步的对手还来不及往下瞄准,奇诺已经先他一步开枪。只开一枪而已。
男子击出的子弹全都没中,而奇诺击出的子弹,打中了男子的手。
此时汉密斯对目瞪口呆的男子们说:
「看吧~迅速逃跑的话,反而会让一切变得更顺利哟。」
结果,就在奇诺击倒第十二个人的时候——
「不好意思,可以停止比赛了吗?否则就算我故意被击中,也觉得对你们很失礼。」
而比赛就在她那么说以后结束了。
「表现得太棒了哟!奇诺!」
那场所唯一的中年男子,开心地对奇诺那么说。
那个地方是饭店的餐厅。宽敞的空间摆放了许多餐桌,但现在没有半个客人。仍然穿着运动服的男子、奇诺以及汉密斯都在桌边,服务生则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还下起雨来。
「那个……谢谢夸奖。」
穿着衬衫的奇诺答道,并喝着自己的茶。而插着「卡农」与「森之人」的皮带与枪套,则是放在汉密斯的载货架上。
「这一集的内容是奇诺大活跃之卷。然后是,奇诺毫不客气接受请客之卷。『好了,从白天起毫不客气地吃吧!尽管把料理送上来吧!』。」
汉密斯开玩笑地说道。
「好痛!」
结果轮胎被奇诺踢了一脚。
「料理马上送过来,不要客气尽量吃吧。对了,那场『格斗比赛』你觉得如何呢?若能够听到你的肺腑之言,将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呢。」
对于男子的提问,奇诺则回答:
「这个嘛……若当成互相射击的训练就很有趣。这儿的豪华训练设施让我非常讶异,连说服者都制造得非常棒。而且威力那么弱的话,打到也不会太痛呢。」
「嗯嗯,还有呢?我国那些年轻人的动作怎么样?」
「对喔……」
汉密斯从下方对支支吾吾的奇诺说:
「就老实说吧,奇诺,算是答谢人家请你吃午餐哟。」
「这个嘛……应该说有点『拼过头』吧。」
男子表情开心地回应「是吗~」,奇诺则继续说:
「他们对于对手——也就是我,只一心想着『打倒、打倒』。行动积极固然很好,但那样就会出现许多不必要的动作,最后就会变得焦虑。至于我的话,是抱持如果被打中或许就是死掉的想法,因此也会做一旦遇到机会就逃跑的考虑。反正就不勉强得到胜利,也正因为我是抱持那种心态,才很容易看出对手的行动喔。」
「原来如此……哎呀呀~果然比不上有实战经验的人呢~我们会参考你的意见的。」
男子那么说,还佩服地不断点头。
此时料理送上桌了。
那些是把鸡肉炸过以后再跟洋葱、胡萝卜炒过,然后淋上酸甜酱的料理,还有水煮蔬菜沙拉、刚出炉的圆面包以及鲜榨的柳橙汁。
奇诺道了声谢以后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吃完以后,男子跟奇诺一起喝茶。
然后奇诺边喝茶边问:
「那么,我有个要紧的问题……那场格斗比赛是做什么用啊?」
「对对对,那得问清楚呢!」
汉密斯也拉高声调说道。
茶杯碰到嘴唇的男子,稍微动了一下眉毛,然后放下茶杯。
「呃——之前我跟你说到哪里呢?」
「『这国家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未婚男性,全都会参加那场格斗比赛』——昨晚我听到这边。」
「对喔对喔。结果,我觉得与其用言语解释那是什么比赛,倒不如让奇诺亲身体验会比较快,所以从早上就请你参与对吧?」
奇诺点了点头。
「是的。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大家借由那场比赛想做什么?倒觉得好像要借由比赛的能力测试什么事情……」
「哎呀,你连那个都察觉到了,不愧是奇诺呢……」
男子佩服地说道。
然后——
「其实那个,是结婚活动哟。」
「什么?」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奇诺感到不解,汉密斯也发出声音询问。
「『结婚活动』——我们把它简称为『婚活』,也就是找寻结婚对象的活动。」
「呃——哪个部分是找寻结婚对象的活动啊?」
汉密斯立刻询问,奇诺也跟着问:
「你是指,那个比赛吗?——那哪是结婚活动啊?」
「在向你解释以前,我得先提一下关于我国的事情——我们其实是个和平又悠闲的国家。税金虽然高,却也因此拥有完善的社会保障,大家生活安定,并没有什么贫富差距的状况。」
「看起来的确是那样呢~」
「我一入境就感受得到。」
奇诺与汉密斯分别说道。
「只要男性与女性认真工作,生活就能够得到保障。只不过,为了延续这个国家的命脉,大家一定要结婚生子才行。」
「的确没错呢。」
「嗯!嗯!」
「那么,又该怎么找寻适合的结婚对象呢?所谓有魅力的结婚对象,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在其他国家,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女性要求结婚对象的第一优先能力,是什么呢?」
男子提了好几个问题,奇诺稍微思考之后回答:
「像是『经济能力』之类。」
「你也那么认为吧?大部分的国家,都是注重那个条件。若是一般国家,具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不必为生活或抚养孩子等事情烦恼的人是很容易结婚哟。但是,现在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年轻男性,经济能力全都平等并没有任何差距。」
「那简直是无意义之争嘛!」
汉密斯开心地说道。
「啊?」
男子不解地歪着头。
「对不起,有时候请不要理会汉密斯说的话。」
倒是奇诺讲的话很毒,并且继续不理会汉密斯。
「也就是说……一旦男性借着格斗比赛变强,那么这个国家的女性就会觉得对方很有魅力,并把他当成结婚对象是吗?」
「是的,一点也没错。格斗比赛不仅全程录影,连过去有多少人被干掉都有做重点式的记录。而那些都会让所有参赛者心仪的女性看,像是在联谊的场合。」
「什么是『联谊』?」
「那是男女联谊——简单说的话,就是适婚期的男女找寻对象的喝酒众会。」
「反正奇诺又不会受邀,对她来说是没有必要的知识——好痛!」
奇诺朝汉密斯的轮胎踢一脚。
「然后女性就会爱上擅长格斗比赛的男性,不久两人将开始恋爱,甚至于步上红毯。这中间的过程很快哟。毕竟在这个国家,男性在三十岁以前,女性在二十五岁以前还没有结婚的话——」
「没结婚的话?」「没结婚的话?」
「对男女来说是有点……不,是相当悲哀的事情。你们想详细了解过了那个年龄的未婚者,在这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男子反问他们,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还套了个闪闪发亮的戒指呢。
「不想。」
奇诺摇摇头。只是后来汉密斯拼命央求说他想知道,但奇诺就是充耳不闻。
男子则是继续说明。
「因此,大家才拼命寻找配偶……格斗比赛成绩若不佳,根本就不会得到女性的青睐。即便是长得非常帅,一旦比赛成绩排名在是最后面就惨了。所以男性从十八岁就开始参加比赛,而且拼命利用闲暇时刻锻炼自己,为的是要比对手更强。」
「所以,昨天也那么拼啊。比赛结束后,还拼命问我问题呢。」
「那也难怪,如果奇诺是男的,可就大事不妙了呢。其中也有人没发现——好痛!」
踢了汉密斯一脚后,奇诺询问那名中年男子。
「比赛的事情我了解了,但女性的想法我就不懂了。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她们相信,只要在格斗比赛有好成绩就能成为好丈夫呢?」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答案是『因为大家都那么认为』。」
「什么?」「咦?」
「这国家都是那么教育女性的,也就是『擅长格斗比赛的男性,是会成为好丈夫的完美男性』。那还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上性教育课程的时候开始灌输的。在国中、高中、大学以及女性杂志,模特儿选择的恋爱对象都是擅长格斗比赛的男性。就连电视剧的主角,也全都是格斗比赛的高手。如此一来,就会在社会上带动风潮,也彻底教育了女性。而确实那么择偶的女性,也会向亲朋好友大肆炫耀,所以这股风潮就会一直维持下去。」
「也就是说……」
汉密斯非常欢欣鼓舞地替奇诺辩解。
「那个格斗比赛的能力与才华!在结婚后完全派不上用场对吧!」
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一点也没错。话说回来,大多数婚后的男性也不再投入格斗比赛。更何况,我们国内并不需要这种室内的说服者互击技术吧?而结婚也几乎不会要求什么敏捷性与射击的本领。」
「没错……」
「的确是呢。」
奇诺与汉密斯表示同意。这时候,奇诺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会选它呢?」
「不晓得耶?」
男子歪着头回答。
「…………」
「这种做法是在五十年前左右兴起的,但为什么挑格斗比赛,原因倒是没人知道。可能是国内的伟人决定的吧。在那之前,快速记忆扑克牌的人很受欢迎——在更早之前,是能够快速切小黄瓜又尽量切细的人——在更早更早之前,是能够快速倒退走的人。」
「…………」
「奇诺,幸好你不是那时候来呢——大叔,未来会不会出现擅长骑摩托车的人这种风潮啊?」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出现也不足为奇呢~」
「那么那么,像是超爱漫画又很会记故事人物的名字,或是很会画画的风潮呢!」
「当然,那种风潮也是有可能出现呢。」
奇诺说道。
「没错。主要是得到全体国民的同意……只要大家的意见一致就没问题。对全国而言,『这种人能成为理想丈夫!』的理念是必要的。」
「如果就这么结婚,接下来那两个人会怎么样呢?」
「如果两人合得来,婚姻生活就会很平顺。若是合不来,当然就没那么好过了。毕竟这世上有人过得幸福,也会有人过得不幸福呢。」
「也就是说,那跟格斗比赛的才能完全扯不上关系对吧?」
「没错,主要是双方的感觉跟努力的问题。而且这个,已经不是国家能帮上忙的问题。有关婚后的幸福,永远在最后——」
男子直视着奇诺并斩钉截铁地说:
「必须接受考验的,是『夫妇的力量』哟。」
第八话「寄生虫之国」
- Cure -
夏季的山岳地带有一条道路。
这里是高海拔的世界。那些山涧还留有残雪的险峻山峰,正俯瞰着冒出些许绿草的宽阔山谷。草丛间点缀的淡红色花朵,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摆。
天空是淡淡的蓝色,澄净地连一朵云都看不见。几只娇小的猛禽则一面啼叫,一面仿佛把弦月包围起来般划出圆形。而疑似松鼠的小动物,为了不被那些猛禽发现,只敢在一块接着一块的岩石后面奔跑。
这里有一条宽敞的道路,沿着充沛又清澈、滚滚而流的河川延伸。这条泥土坚硬的道路,在草地上划出一道棕色的线。
此时一辆摩托车正行驶在那条路上,而其后轮两侧的箱子上面堆放了旅行用品。
骑士是一个年轻人,大约十五、六岁,黑发上戴了附有帽檐跟耳罩的帽子,脸上还戴了到处斑驳的银框防风眼镜。
虽然时值盛夏,但空气冷冽。骑士身穿黑色夹克,腰部系了一条宽皮带,右腿位置有一把插在枪套里的掌中说服者,腰后还有另一把自动式的。
骑士以绝不太快的速度,也不让自己太疲劳的情况下,静静地骑着摩托车。
骑士一面带着直接可生饮的干净雪融水往前进——
「在这种容易取得干净水源的场所——」
一面隔了好久才开口说话。
「『在这种场所』怎样,奇诺?」
摩托车紧咬不放地追问,叫做奇诺的骑士则继续说:
「总之,很难取得当做燃料的木柴。」
「原来如此。」
摩托车说道。因为目前所在的场所海拔太高,四周并没有长什么高大的树木。
「反倒是资源丰富的森林,水比较容易混浊。那边0K的话,这边反而不0K呢,汉密斯。」
「也就是捉牛喂鸟呢。」
奇诺苦思了一会儿,然后说:
「……你是说『左右为难』?」
「对,就是那个!」
说完那句话以后,叫做汉密斯的摩托车沉默了一下。然后又说:
「可是,应该也有两者皆可成立的场所吧?」
「偶尔啦——像这处山岳地带若沿着河川往下走,不久应该会到森林界限以下,若这条河川的水到那里都还很干净,那就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旅行者会非常开心呢。」
「只是说,若有狐狸的话就不行吧?」
「嗯,犬包囊条虫很可怕呢。」
「那是什么?」
「那主要是狐狸才会有的一种寄生虫,根据师父的说法,是从虫卵进入体内至发病为止,大约是十年的时间。」
「那还真漫长呢,跟被寄生的宿主比起来,寄生虫搞不好反而忘了时间呢?」
「人家记忆力很好的,应该啦。最起码比把我昨晚说的话忘记的汉密斯还要好呢。」
「昨晚,你有说过什么吗?」
「我说『要早点起床哦』。」
「那我是不会忘记哟,只是不确定自己做不做到而已。」
「原来如此……那这次就试着让汉密斯整晚都不要睡吧。让露水一直滴在你的油箱上如何?」
「摩托车的睡眠不足,是引擎润滑的大敌哟。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做啦。」
「对旅行者跟钓客来说,错失早上的时间是很痛苦的事情哟。」
「可是奇诺你不是很不会钓鱼?」
正当奇诺与汉密斯一面聊着非常不着边际的对话,一面沿着大弯度的山谷行驶时,他们的目的地从旁边滑进了视野范围。
「发现城墙了!」
「发现国家!」
汉密斯与奇诺开心地大叫。
过了弯的前方,是庞大的城墙。
用灰色石头堆砌而成的城墙,像水坝那样地遮住山谷。河川是从凿开的洞穴吸进那国家里,其旁边的道路则一路通往城门。
「听说那个国家啊,是一个所有国民在去世以前都不会生任何病的国家。之前遇到的商人跟旅行者都跟我说过那件事。」
「咦?如果是真的,那很酷耶!到底是什么样的医疗技术呢?还是魔法呢?」
「所以,我们去确认看看啰!」
奇诺与汉密斯慢慢接近城门。
偌大的城门紧紧关闭着,旁边则站着手持大刀当武器的卫兵。
奇诺申请入境三天,许可很轻易就下来了。沉重的城门慢慢往左右两边开敔,奇诺便推着汉密斯通过。
这国家位于山谷里,城墙就建在左右两侧的斜坡上并顺着山谷延伸。大地放眼望去都是农田,带状的绿意顺着坡道蜿蜒而下。
那简直就像蛇一般细长的国土,从这儿完全看不到其尽头。
奇诺看着借来的地图。
根据上面所示,河川从这国家中央流过并当做脊柱,紧接着是大片的农地。其尽头也就是这国家的另一头,则有一座大湖。
那似乎是在相当宽阔的山谷利用正对面的城墙堵住的水坝湖。而城镇就围绕在那周边。
「我们过去看看吧,只是好像会花很多时间。」
奇诺说道,并再次骑着汉密斯前进。
贯穿农田的道路变成了石板路。因为变得更方便行驶,所以奇诺加快速度。这时候,有一只鸟从奇诺他们头顶飞过呢。
由于正忙着农事的人们全开心地挥手,因此奇诺也向他们打招呼,边挥左手边往前进。
其实这群熟练工作的居民,全都穿着用自然纤维做成的服装。农事现场完全看不到任何机器,只看到体型娇小的马匹正悠哉地拖着犁头。
「嗯~看样子应该是买不到零件跟燃料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则回答「早就料想到了」,然后——
「不过……既然这儿的医疗不是靠厉害的科学力量才发达,那他们健康的秘密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什么无法想像的厉害药草呢?奇诺若喝下那个,铁定一辈子都很健康呢!」
「若真有那种东西,我倒想试试看呢。可是……搞不好要持续吃呢。」
「而且,那一定非~常昂贵哟。」
「若是那样,就无法解释全体居民为什么健康的原因了。」
「经你这么一说也对,那还真是个迷呢。」
奇诺与汉密斯继续沿着山谷行进,景色从农田转换成到处可见骆驼科长颈动物的牧草地,不久又变成灌木森林。
那是为了当柴火而种植的灌木,居民们都是汲取河水灌溉的。其他居民把砍下的灌木捆起来堆在马背上,排成一列前进。他们跟奇诺一样都是要下山谷。
不过他们却笑咪咪地让路给奇诺他们,让他们得以更快往前行。经过好几栋石造小屋,太阳也已经西斜的时候,终于看到大湖与紧邻在旁的城镇。
这个城镇全都是用石头建造起来的。
像是石板路,与石造房屋。再完美搭配同样石造的平房,与街道形成几何学的图案。
从那儿开始延伸的湖泊,荡漾着美丽的湖水,然后就消失在蜿蜒山谷的另一头,而沿着两边的湖岸有通往城墙的道路。
奇诺与汉密斯进入城镇。那儿有好几百个居民,大家都开开心心地等待奇诺他们到来。
当奇诺一从汉密斯上面下来,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走上前来并向他们打招呼。
「欢迎光临,旅行者与摩托车。我是这国家最年长的人,请让我代表大家当你们的向导吧。」
「非常感谢。我叫奇诺,这位是我的伙伴汉密斯。」
奇诺一面向向导道谢,一面看了看这儿的居民。这些居民们都比眼前的向导年轻,里面没有半个老人。
汉密斯询问居民们怎么知道他们入境的消息。
「全多亏了他。」
男子指着一个小孩。而那小孩戴的厚质料帽子上,停了一只鸟。
奇诺他们被带到一间充当住宿场所的房子。
地点就位于城镇郊区地势稍高处,从那儿眺望的景色非常漂亮。马赛克图案的城镇,以及像蓝色镜子般的湖泊都可一览无遗。
这儿跟其他石造房屋一样,是用厚布代替门。把门往左右一开,走进去马上就是厨房兼容厅的空间。因为里面很宽敞,连汉密斯都能够进去,然后最里面是寝室。
里面的橱柜跟桌子等等家具,全都是石造的。连床铺都是用石头堆叠而成,再以厚厚的毛毡代替床垫。里面有利用家畜毛制成的暖呼呼毛毯、油灯,还有水瓶。
居民说这个国家只有这种建筑物,觉得很过意不去,奇诺则是很郑重向他们道谢。
接着奇诺被招待享用晚餐。她与刚才的向导,以及自称是现今国家指导者几名大人物,一起在黄昏的天空下围着桌子用餐。
建造在湖畔像宽广公园般的场所,排列了用石头造的低矮椅子跟桌子。石制的盘子排列在漂亮的纺织品上,接着送上利用石窑烤出来像面包的食物跟蒸鱼。众人熟练地使用细木棒,把鱼肉跟鱼骨分开。鱼骨回收后就马上被磨成粉,听说是要加在面包里。
奇诺边吃饭边听他们说这国家的事情。
居民们的祖先原本是随着季节移动的游牧民族,却从很久以前开始在这块土地定居。
他们在短暂的夏季培育农作物与家畜,在非常严寒的冬季则是一面使用存粮一面待在家里静静生活。这儿没有货币制度,大家一起分担工作,也一起分配成果。他们没有改变长久以来的生活,也没有必要改变,是悠闲又和平的国家。
当奇诺提到这个国家所有人到死以前都很健康的传闻——
「没错,那是真的。这国家的居民在去世以前都不会生病。」
向导如此回答,奇诺问「可以询问那个秘密吗?」
「正好,明天就让你看看这个秘密是什么。」
向导边微笑边回答。
隔天早上,奇诺随着黎明醒来。
气温极度低,跟平地的冬天没什么两样。穿着夹克的奇诺,一面吐着白烟一面到房子外面活动筋骨。
城镇与湖泊笼罩着薄薄的朝雾。山谷像是覆盖了一层薄绢,还有微风吹拂。
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有许多居民开始一天的生活。有的把动物群带到牧草地,有的集合准备上山砍柴,湖泊那边则在进行拖曳网的作业。
做完简单的运动,奇诺准备要叫醒汉密斯。
「…………」
但她停住准备敲油箱的手,而是改用轻声细语对他说:
「那么,要不要去请他们告诉我们秘密呢……」
「要!」
汉密斯立刻回答,奇诺则嘟着脸说:
「要是你每次都这么快醒来,就省去我不少麻烦呢。」
「别在意这些细节啦!这可是健康与长寿的秘诀哟!」
「伤脑筋……我们现在就要去请教真正的秘诀哟。」
奇诺跨上汉密斯,以没有发动引擎的方式滑下山坡。
当他们来到城镇的广场,再度受到居民的迎接,而担任向导的男子也马上赶到。打完招呼之后,奇诺受邀吃早餐,也再度吃了鱼类料理。跟晚餐比起来,早餐的分量反而比较丰富。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家也吃完早餐。在围了许多居民的餐桌旁,向导对奇诺他们说: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们的健康秘诀吧!」
「好极了!就等你说这个呢!」
汉密斯大声喝采,居民们也笑了起来。
然后,向导站起来,双手朝蓝天大大张开并开心地说:
「我们之所以到死都这么健康,是因为我们在体内饲养了寄生虫的关系!然后——我今天就会死了!」
「…………」
「什么?」
奇诺说不出话,汉密斯则如此反问。
「那么,我再从头说明。」
向导「咚」地坐下来。
奇诺转头看那些居民,发现他们的表情跟刚刚一样都没变,也就是说,大家只是开心地看着那名向导。
「…………」
奇诺又把视线移回仍然露出开心笑容的向导身上。
「……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我们祖先之所以决定定居于此,有好几个理由。像是水资源丰富、石头很充裕、有适当栽种农作物的土地。然后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寄生虫。」
「寄生虫,是吗……什么样的寄生虫?」
「没有人知道那寄生虫长在我们体内哪个地方,或长什么样子。那些答案唯有解剖活人才能够知道。」
「原来如此……」
奇诺表示了解,漠密斯则问:
「这么说,要等它们出来外面才知道啰!」
「是的。不过,关于那点我等一下再解释——当我们祖先游牧到这块土地的时候,刚好是夏天,而且半数的人都被从未见过的虫子叮到。那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向导像在演讲似地继续说道。
「到了冬天,我们祖先很快就发现到一件事,那就是被虫子叮到的人们,似乎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在如此严酷的大自然中,因病死掉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唯独被虫子叮过的人们,得到了与疾病绝缘的的顽强肉体!」
「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呢?」
「我们祖先冒出这样的想法,也就是『搞不好被那种虫子叮咬是一种好事呢?』。」
「原来如此……」
「那时候当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证实。于是等到隔年夏天,我们祖先开始寻找那种虫子,后来是在野生动物的巢穴附近找到它们的。最后是筛选掉害怕的几个人之后,大家刻意让那种虫子叮咬,接着冬天到来了。」
「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粮食也变少,所有人都面临饥饿之苦。然后,当冬天过去的时候——」
「…………」
「咕噜……」
「所有被叮咬过的人,在没有罹患任何一次感冒的情况下迎接隔年的春天。」
「原来如此……」
「实验结束——!」
「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后来我们祖先决定永远在这块土地定居,也开始建立国家。他们切割石头建造城墙及水坝,也建立了家园,开垦农地。」
「从此以后,大家都过着健康无病的生活是吗?」
「没错,这里没有任何人因病死亡。就算有人受伤或烫伤,也不需要上什么药,不久就会自然痊愈呢。」
「好酷哦……」
「真轻松耶~」
「就这样,岁月不断流逝。只要谁家有小孩诞生,就一定让他在夏天被虫子叮咬。由于都没有人生病,大家都健康地成长。就连当母亲的,也不需要像过去那样生一大堆小孩。不仅如此,为了不让人口过度增加,我们还得调节生育数量呢。那就是这个国家现今的状况。」
「原来如此……这下我完全明白,结果你们是借由连自己都不了解的自然力量。」
奇诺如此说道,然后又问:
「那么,你刚刚说『今天就会死了』是……?」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我今天就会死掉,因为我已经五十岁了。」
「……?」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男子继续说:
「当宿主一满五十岁,寄生虫就会从他体内出来。那个时候,宿主就会死亡。」
「这么说的话……」
「截至目前为止,所有人都在五十岁就死掉?」
听到汉密斯这么问,男子坚定地点头回应。但表情跟刚才没什么两样,依旧挂着笑容。
「就在祖先们决定永远居住在此,岁月也不断流逝地过了五十年,第一批被叮咬的那些人开始一一死亡。他们表示脑子会听到一种声音,隔天早上——」
「…………」
「然后呢?」
男子一面看着奇诺的眼睛,一面听着汉密斯的声音,然后慢慢站起来。
接着,在许多国民的正中央拉开嗓门大喊:
「谢谢大家!让我有一段非常棒的人生!我真的很幸福!」
他的声音在山谷回响,紧接着,就听到男子倒地的声音。
「…………」
男子从奇诺的视野范围消失,消失在她眼前的桌子底下。
「咦?」
就在汉密斯发出声音的同时,居民们靠近倒地的男子,然后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抬起来,让他躺在奇诺眼前的石桌上。他们让男子的手心向上,然后双手摆在腹部前面。
此时奇诺站起来,盯着他的脸看。
「…………」
男子已经没有呼吸,他闭着眼睛,表情也很安详,看起来像在睡梦中死去。
这时候一名三十几岁男子进入奇诺眼帘,用沉稳的语气说:
「我父亲死了,接下来,由我继续说明吧。」
男子跟死去的男子长得很像。
看起来就像是本人返老还童的样子。
「我懂了!大叔是刚才那位大叔的儿子!虽然你刚刚有讲过了!」
汉密斯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奇诺说道。
「别这么说——那么,你请坐。因为,还要花点时间解释呢。」
虽不晓得还要花多少时间,但奇诺还是听他的话又坐回椅子上,而男子也隔着遗体坐了下来。
「我父亲今年正好五十岁。一生下来就立刻让虫子寄宿在他体内,然后活了五十年,最后在今天去世。这一切,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因此,我跟家人,以及所有国民都不会觉得悲伤。」
「原来如此……那个,是寄生虫所造成的影响对吧……」
「是的。虫子让人类保有完善的健康。但是一到了五十年,它就会以成虫之姿出来,因此人类就无法再活下去。第一批被寄生的人们在被虫子寄生后活了五十年,所以那一定是虫子的成长年数吧。」
汉密斯问:
「当发现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以前的人决定怎么做呢?」
男子回答:
「我猜他们有做过比较。」
「做比较?」
「是的。就是拿过去严苛的生活,与现在安定的生活做比较。」
「啊,原来如此。在那之前,你们过得很辛苦呢。」
奇诺确认似地说道。
「也就是说,比较的结果,大家都有在五十岁死掉的觉悟,也接受这个事实……」
男子点了点头。
「一点也没错,我们有许多逃出虫子的手段,但是却没那么做——后来,我们全都活到五十岁整,然后死掉。我今年三十五岁,是在我父亲十五岁的时候出生的,而我也在十五岁的时候当了父亲。我现在有两个小孩,四个孙子。」
「那就是,这个国家『到死前都很健康』的秘密啊……」
「没错。然后,奇诺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如果奇诺你愿意的话,可以从今天起得到五十年的健康哦。」
「…………」
「过去我们也曾跟几位旅行者提起这件事,其中也有人接受呢。」
「…………」
「你意下如何呢?」
奇诺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男子。
「我不想要。」
并且那么回答。
「我知道了。」
「那么,摩托车可以吗?我倒想试试看耶~」
听到汉密斯的话,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说:
「实在很遗憾……这就帮不上忙了,因为寄生虫只栖息在生物体内。」
「咳!亏我还想让它借住在油箱里呢!」
「那么奇诺,现在有件事物想让你看看,请你稍微离我父亲远一点。」
男子说道,奇诺站起来并往后退了几步。
反倒是有四个年龄与奇诺不相上下的女子,抱着婴儿来到桌边。
然后她们把自己正在睡觉的孩子摆在遗体旁边,并且把缠在婴儿身上的布打开,让他们露出肚子。
接着,男子走向父亲的遗体,双手小心翼翼地抬高死者的下巴,使其往下打开。也就是说,让死者的嘴巴大大张开。
在场的居民们都很平静地看着那幅景象,奇诺则看着居民们、男子以及遗体。
过没多久,死者的嘴巴慢慢动了起来,那张开的下巴微微抖动着。
「…………」「…………」
在奇诺与汉密斯默默凝视的前方,有个物体从死者的嘴巴跑出来了。
那是一只包覆着死者黏呼呼的唾液,暗奶油色的虫子。大小只有三公分左右,奇诺以前所看过的虫子之中,蛞蝓应该跟它长得最像。
它一面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一面从遗体的嘴巴爬出来。
虫子仿佛紧抓住遗体的上唇爬出来,然后直接爬到其鼻子上面。到了最高的位置以后就停止动作,然后它的背部裂开了。
刹那间,一道裂痕从它身体的前端裂到尾部,然后从里面出现了另一种形态的虫子。看起来像蜜蜂、像蜻蜓,也像蝴蝶。只见那虫子慢慢张四片翅膀。
那透明的翅膀,当着众人之面在太阳底下变干,颜色也跟着变深。
几十秒以后——
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美丽的翡翠绿颜色。
接着虫子振动着翅膀,一面发出尖锐的振翅声一面飞起来。它慢慢移动,从遗体往上升没多高就马上找到降落点。
虫子降落在置于遗体四周的婴儿肚子上,再把尾巴前端贴在上面。这个动作持续三秒钟左右,再次飞起的虫子则飞向旁边的婴儿那边。
「现在,是在产卵吗?」
汉密斯用非常小的声音询问,男子则回答:
「是的,你发出声音讲话也没关系哟,那虫子不会在意四周的环境,它只会朝离自己最近的生物飞去,然后在上面产卵。」
虫子飞越遗体停在第三名婴儿身上,不久是第四个婴儿。它依然在那儿产卵并把翅膀张得大大的。
「请仔细看——这是极限了。」
然后它没有再张开翅膀,而是像失去风儿吹动的旗帜,无声无息地倒下。
其中一名年轻的母亲走向自己的孩子,一面对倒在婴儿肚子上的虫子尸骸道谢:
「非常谢谢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一面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包着虫子,轻轻地捧起来,放在死去男子的手心上,再慢慢把他的手合起来,最后才用布包裹自己的孩子并抱在怀里。
「结束了,这就是整个过程,是在这国家进行的仪式。也是我父亲希望给你们看的事物。虽说是奇迹般的偶然,但我父亲昨晚非常开心地谈论今天将死亡的事情哟。」
男子说道,奇诺则说:
「我非常明白了,谢谢你。」
她先向眼前的男子道谢。
「也非常感谢你。」
然后,对嘴巴张得大大的男死者道谢。
此时汉密斯问:
「那是什么虫子啊?以前看都没看过耶。」
「不知道。我们仅知道它只出现在这座山谷,长至成虫产下四颗卵以后就马上死亡。」
「这五十年来,以幼虫之姿进入人体,出来产完卵就马上死翘翘啊——」
「是的,所以那虫子——」
男子开心地微笑说道:
「是这国家如假包换的居民哟!」
奇诺与汉密斯也参加那名男子的葬礼。
全体居民看着死去男子的脸,抚摸他的脸颊。在场没有半个人看起来很悲伤或放声哭泣。
最后奇诺把帽子贴在胸前默礼以后,男子的遗体就被放进用灌木编成的篮子里,接着众人就扛着那个篮子走在湖畔道路上。
奇诺与汉密斯也跟在队伍后面,结果他们在湖水较深的地方,在遗体绑上沉重的石头并使其沉到湖底。
「如此一来,人就会成为水中鱼儿的粮食,再过不久,就会变成我们的粮食。」
男向导说那是预定十五年后发生的事情。
隔天早上,也就是入境第三天的早上。
奇诺与汉密斯从山谷下游处的城门出境。一走下山谷斜面的曲折山路,道路再度通往谷底。
奇诺停下汉密斯并回头看,她看着挡住山谷的水坝与旁边用来让水流动的引水路,以及往那里灌注的瀑布。
奇诺向站在水坝挥手的居民们与卫兵做最后一次道别后,就发动汉密斯往前进。
此时平稳奔驰的汉密斯开口说:
「你没有让自己得到健康呢,奇诺。那可是免费的礼物耶!」
「因为只有五十年……」
奇诺稍微眯起防风眼镜下的眼睛。
「五十年好短哦……」
「是吗,说的也是呢。」
汉密斯表现出一副非常了解的样子。
这时候奇诺问他。
「如果,这件事让很多人知道的话,不晓得会怎么样呢?——我曾想过那个问题。」
「嗯……希望身体健康的人,会大举涌来这里吧?」
「那样的话,应该会引发争夺战吧?」
「这个嘛,也是呢。」
「然后,得到手的人——」
「会怎样?」
「应该会没命吧。」
奇诺一说完她的答案,汉密斯便接着说:
「的确是呢!可能会被活生生解剖呢~只是不晓得事情会不会那么顺利啦。」
「大多数的人都会在死前后悔『早知道应该多注意一下健康的』。」
「也就是平常就没注意保健,但也有相当长的时间很健康的人对吧?」
「或许吧,况且不是有『一病息灾』的说法?」
「那么,那种人还是会很后悔吧?到时候会不会又说『我不要拿五十年的健康代替明天死掉这种事!早知道不应该做那种事』?」
对于汉密斯的问题,奇诺只是轻轻耸肩回应。
第九话「差别待遇之国」
- We Are NOT Like Us. -
这是发生在某天某时的事情。
正当奇诺与汉密斯准备入境造访的国家之际——
「你应该不是滋姆托拉塔拉人吧?应该不是吧?并不是对吧?」
在城墙的入境审查官一而再地强烈确认。
「我完全没听说那个『什么来着的人』,所以我应该不是。」
当奇诺那么回答,便顺利获准入境。
这是发生在那天下午,奇诺与汉密斯正在休息时的事情。
「我猜应该是不可能,但还是问问看。旅行者你应该不是滋姆托拉塔拉人吧?」
卖冰淇淋的大婶表情严肃地问道,奇诺则回答她并不是。接着大婶便露出非常安心的样子。
这时候无法吃冰淇淋的汉密斯,便代替正在吃冰淇淋的奇诺询问:
「请问,你口中的『滋姆托拉塔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是栖息在我们北方的国家的居民,他们是有点肮脏又差劲的家伙!」
大婶的语气开始粗暴起来。
奇诺一面默默吃她的覆盆莓冰淇淋,一面听汉密斯与大婶的对话。
「嗯——那些人在这里好像很惹人嫌呢。」
「那当然哟!我实在不愿认同滋姆托拉塔拉人跟我们一样是人类!那些家伙是吝啬又狡猾的守财奴,又臭又胆小,但是却很傲慢哟!我一秒都不想跟他们在一起!」
「这样~那还真的相当糟糕呢。」
「总之,这国家的居民都很讨厌滋姆托拉塔拉人。而『滋姆托拉塔拉』这个名词,在古代说法是『废人』的意思哟。」
「嗯嗯嗯,那大婶你见过他们吗?」
「我很庆幸还没见过他们,老实说我也不想见到他们呢——我应该会视而不见吧。」
开心吃完冰淇淋的奇诺,又跨上汉密斯在这国家观光。
然后,在这国家各个地方都会听到有关滋姆托拉塔拉人的事情。
有时候是,小孩子不听父母亲的话冲到马路上——
「要是再做那种蠢事,有一天会变成滋姆托拉塔拉人哟!」
「对不起……我不想变成滋姆托拉塔拉人……」
又有时候,是上司对工作失败的部下这么说:
「我说你啊~我可不想跟滋姆托拉塔拉人一起工作哦,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真是非常抱歉!我跟滋姆托拉塔拉人不一样!下次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
然后又有些时候,是年老的男性对某个对女性不礼貌的年轻男性说:
(你是那个滋姆托拉塔拉人吗?因为我的视力并不太好,但希望你并不是。」
「不、不是……我并不是滋姆托拉塔拉人……真的非常抱歉……」
然后然后又有些时候,是对不小心绊倒的伙伴这么说:
「你没事吧?瞧你的微笑跟滋姆托拉塔拉人没什么两样。来,抓住我的手吧!」
「不好意思。可恶的滋姆托拉塔拉人,他们真是一群可恨的家伙!」
「看来滋姆托拉塔拉人在这个国家非常受欢迎哟,奇诺。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呢。」
「我还真无法断言你的说法未必是错误呢……」
结束观光行程的奇诺与汉密斯抵达他们投宿的饭店。
想不到玄关——
「野狗与滋姆托拉塔拉人禁止进入!」
出现了这么一块牌子。
这是发生在两天后的事情。
奇诺与汉密斯从那个国家出境了。
当他们奔驰在往北走的单行道上,遇见了一名背着行李往前走的男旅行者。
「喔~那个国家是我的故乡哟,我正准备回去呢。会出国旅行的,应该只有我一个吧。」
奇诺边说「那刚好」边询问:
「有关滋姆托拉塔拉人的事情——」
「啊啊,你是指在我祖国一直被众人瞧不起、嫌弃、轻蔑的那些人是吧?」
「那件事你非常了解吗?」
「是的。因为我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于是立刻出发到北方造访那个国家哦。」
「结果呢?」「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奇诺与汉密斯问道,男子则轻松地回答。
「是很普通的国家哟。虽然风俗习惯跟我故乡不同,但也只是那样。那些传闻全是骗人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过,倒是有一点跟我故乡一样呢。」
当男子一那么说,随即「嘻」地笑起来。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那个国家的人们,称我们是『贝塔拉姆尼特人』——就他们的说法,意思是『没有智能的生物』。看来他们也是每天一面数落我们,一面引以为戒哟!」
第十话「正确之国」
- WAR=We Are Right! -
在郁郁苍苍又深邃的森林里,停了一辆摩托车。
那是后轮两侧装了黑色箱子,上面的载货架堆了行李袋与睡袋的摩托车,用主脚架立着,绿色的森林景致映照在银色的油箱上。
摩托车停留的地方,是夏季的森林里。
这片绿意一到冬天就几乎消失不见,整个区域将笼罩着白雪。然而此刻这儿的树木正争奇斗艳着变化万千的绿意。这是个从树叶缝隙透下的阳光里可见许多昆虫飞来飞去,鸟儿热闹鸣叫的世界。
这儿的道路是石板铺成的,平坦的石块整齐排列,铺设得几乎毫无缝隙。路面的宽度大约是卡车可交会的程度。
虽然建造以来已过了许多年,可能是维护做得相当彻底的关系,路面少有凹凸不平的状况,也没有被花草侵占。绿色的枝叶之间,划着一条灰色的直线。
「还没好吗,还没好吗——」
摩托车像在唱歌似地自言自语,但没有人回答。
此时一只淡绿色羽毛的鸟儿,飞下来停在摩托车的龙头上休息。
「喂,不要在那里大便哦!」
摩托车对鸟儿如此说道,但没有得到回答。
过了数十秒后,鸟儿飞走了。几乎在那同一时间,森林里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摩托车骑士在树叶缝隙透下来的阳光中现身。
那是一位年轻人,年纪约十五、六岁,身上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背心,腰际系了一条宽皮带,黑色短发上面戴着帽子,银框的防风眼镜则挂在脖子上。
然后右腿悬挂着枪套,里面插着左轮手枪型的掌中说服者。腰部后面还有另一把说服者,但这把是细长型的自动式手枪,以枪托朝上的方式插在枪套里。
「欢迎你回来,奇诺。」
摩托车说道。
「我回来了,汉密斯。」
叫做奇诺的骑士穿过森林回到石板路,然后站在自己喊「汉密斯」的摩托车旁边。
接着奇诺从后轮旁边的箱子里拿出金属制的水壶。
那是类似军队所使用的那种简单型水壶。里面装了早上烧好的开水,奇诺喝了两口已经变温的开水。
「结果,有什么发现吗?」
奇诺边回答汉密斯的问题——
「什么也没发现到。」
边把水壶放回箱子里。
她一度摘下帽子,用衬衫的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们在找的国家,真的就在这附近吗?」
汉密斯问道。
「听说是在这附近啦……照理说是在这盆地之中没错。」
奇诺边回答,边环顾四周。森林的视野不佳,看不见除了道路以外的人工物品。就连道路的前方,也只看到远处有隐约的山脊。
「况且国家也不可能轻易移动……」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汉密斯也同意她的说法。
「即使那国家真的迁移或灭亡,最起码也会残留城墙或什么残骸吧,」
「没错——只不过,有件事倒是让我有些在意。」
「咦?什么事?」
「我们正在找的那个国家,是在距离相当遥远的国家听说的。那也是相当久远的情报,应该是从一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事情吧?听说在盆地有个科学技术的发展,远比周遭国家还要来得飞快的国家。」
「然后呢?」
「可是,当我们接近这片土地却完全得不到相关的情报。过去入境的国家跟不久前入境的国家,这两个国家的居民跟卫兵都口径一致地说『没听说过有那种国家』。」
「嗯~很奇怪呢。」
「是很奇怪哟,而且连这条路也很奇怪。虽然是从邻国一路连接过来,但是……」
奇诺低头看,并用靴子轻轻踢了一下石头。
「的确没错的确没错。如果真有国家,不可能没有衔接这么好的道路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又抬起头说:
「可是,这条路又笔直延伸到遥远的山区呢。」
「若继续顺着这条路走,就会通过盆地了呢。当然啦,若路上有什么十字路口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但是,又没有理由存在于这样的大自然里。」
「嗯……」
奇诺轻声呻吟,然后——
「纵使旧情报有误并不无可能性,但我就是想不透。所以还不放弃地寻找。」
「你要寻找的东西还真庞大呢——若某人拿去使用,希望他能够归回原位呢。」
「一点也没错。像汉密斯,就一直待在昨晚停留的这个位置呢。」
「不过,这全归功于平日严格的训练啦。」
「那我倒不知道呢。」
「老实说,人要找的东西,总会在找的时候找不到哟,奇诺。要不要先暂停寻找?或许反而就发现了哟?」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奇诺笑着说:
「搞不好呢——那么,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吧。」
于是奇诺跨上汉密斯,踢开主脚架并发动引擎。
奇诺一面慢慢行驶在非常平稳的道路上,一面仔细注意左右两侧的景色。
不太安静的引擎声在森林里四处流窜,但鸟儿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而逃走。停留在枝头上且色彩缤纷的鸟儿们,低头看着下方的摩托车与旅行者。
「资源好丰富的森林呢~」
汉密斯说道。
「那些鸟,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奇诺喃喃说道。
就在他们往前进好一阵子的时候——
「停一下!我发现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奇诺慢慢刹车并往右边看。
「…………哪里?」
眼前所看到的,只有树木的枝干跟绿草。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红色小鸟,从景色跟先前没什么改变的森林前面飞过。
「你看地面。刚才经过没多久的地方,不是有个隆起处吗?虽然只是微微隆起。」
汉密斯说道。定睛凝视的奇诺,终于看到那处的确是微微隆隆的地方。大概是一辆车的大小,而且隆起处的上面并没有长树。
「你说那个吗?」
「没错,调查看看吧。」
奇诺一面让汉密斯前进,一面改变方向。她稍微往森林里面走,前进到那个隆起处的前面,然后从汉密斯上面下来,蹲下来仔细观看地面。
「…………」
有草跟泥土,以及偶尔蠕动的虫。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稍微挖挖看嘛。」
「知道了。」
奇诺听从汉密斯的话从箱子里拿出摺叠式的小铲子。
接着往开始隆起的地方插进去,然后开始挖掘。
「要是挖到金块,你打算怎么办呢?奇诺。」
「我会尽可能堆在你上面,能堆多少就堆多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奇诺继续挖掘的作业。在这闷热的森林里,奇诺飘出许多汗。她一次又一次地擦汗,也不断向下挖。
然后,就在奇诺挖到差不多膝盖那么高的深度时——
伴随着「嘎铿」的低沉声音,铲子前端似乎撞到什么东西而弹开。
「宾果!是金块!」
听着汉密斯开心的台词,奇诺也满脸喜悦地挖掘那四周。她把土拨开,推开里面那些虫子,然后看着从里面挖出来的物体。
「…………是水泥块。」
奇诺相当失望地说道。结果挖出来的,是沾满泥土的暗灰色水泥块。
「哇塞,完全如我想像的!」
汉密斯看起来毫不沮丧还那么说,于是奇诺反问:
「『想像』?汉密斯你早就猜出这是什么了?」
「嗯。」
干脆表示肯定以后,汉密斯说出他的答覆。
「是碉堡哟,奇诺。」
「你说的『碉堡』……是军队进行防御时用的那个?」
「没错,它还有『堡垒』或『火力点』等其他说法。就是挖一个洞,建造能够挺住敌人的炮弹,也不会被邪恶的大野狼吹跑,有着圆~圆碗状屋顶及厚实水泥墙的房子。上面还会凿出小洞,以便利用说服者射击敌人。」
「碗状……原来如此。难不成那个碉堡就整个埋在这里……不过『邪恶的大野狼』又是?」
奇诺在说出最后那个名词也同时不解地歪着头,汉密斯则简短的回答她:
「那是童话。」
看着碉堡隆起的地方,奇诺与汉密斯讨论起来。
「这么说,那个国家还是存在啰?」
「是啊,奇诺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国家若不存在,就没必要建造那种东西。从刚才我就不时看到类似的痕迹哟,可见这里以前曾经是防御线呢。」
「防御……防哪一边?是单纯保护国家呢?还是保护国家免于外来的攻击呢?」
「这就不晓得了。只要把碉堡全挖出来,或许可以从洞穴知道些什么呢,你要做吗?」
「不了——我们又不是战争调查团,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再往森林前进吧,搞不好会有什么发现呢。」
「了~解!」
奇诺骑着汉密斯慢慢进入森林。
在湿润的泥土上,她一面确认轮胎不会陷进去一面慢慢前进。
「这座森林,说它怪也有点怪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问「哪里怪?」
「因为只有这盆地里面的树木是繁茂的。」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呢。」
「会不会是有人种植呢?若是人工种植的话,常常会出现只有那个地方的植物与众不同。」
「会是谁种的?这么说,真的有个国家啰……?」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不过,我看到有趣的东西哟,你仔细往前面看。」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奇诺定睛往行进的前方……森林的枝叶缝隙看。
「咦?」
她看到有如天空的蓝色。
从森林走出来的奇诺与汉密斯,目前的位置是在湖畔。
「哇塞……」
「好美哦~」
眼前是一处直径达十几公里的大湖。
从大地延伸而出的森林突然中止,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草原,然后直接连接到湖畔。水资源充沛的湖泊,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
而往左右两侧延伸的湖岸线,划出漂亮的弧度并围了一个大大的圆。而那个弧度再次重叠的地方——也就是另一头的湖畔,距离非常遥远,只隐约看得见而已。
光滑的水面倒映着天空,偶尔还被吹来的风激起涟漪。只有一次因为大鱼在附近跃起而发出些微声响。
「明明有这么大一座湖,怎么从山岭都没看见呢……」
跨在汉密斯上面的奇诺,以夹杂了讶异与感动的语气说道。
「刚好我们是从位于北边的顶端后面进来的,之后都在森林的树荫里。」
「尽管如此,这景色真的好美哦……就算想找的国家没找到,我也心满意足了哟。」
「那真是太好了——」
「我看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反正也有鱼,下午就一直待在这里钓鱼吧。」
「这么优雅的活动的确不错呢——不过……」
汉密斯在最后把语调拉低。
「嗯?『不过』?」
「先跟那位大叔聊聊吧,请看你的左手边。」
「唔!」
奇诺讶异地转头看。
往左侧延伸的湖畔,在距离他们相当远的位置,有一名男子茫然地呆站着。
男子年约七十岁。
虽然汉密斯叫他「大叔」,但他实际上是个老人。
只不过,他的背脊比一般老人还要挺,身体也很硬朗。
他的身子纤细,穿着薄衬衫以及钓客常穿的那种有许多口袋的背心,头上绑了围巾代替帽子,肩上则背了一只布包。
看起来像是从森林走出来的男子,表情讶异地看了奇诺他们好一会儿,但不久就稍微举高右手并慢慢挥动。
奇诺则大大地挥手回应,以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此时男子一度消失在森林里,但很快又出来。他的手上拉着马缰,接着轻快地跨上那匹黑色英挺的马儿,朝在湖畔的奇诺他们跑过来。
奇诺则是从汉密斯上面下来,再用主脚架使其立起来。
接近他们的男子,马鞍上虽然绑了旅行用品,但尺寸并不是很大,数量也不多。
汉密斯则推测地说:
「若没有其他藏起来的行李,应该是来自离这里很近的国家呢。」
奇诺点头表示赞同。
男子以纯熟的驭马技术,让马儿在奇诺他们前面稳稳停住。然后,虽然是老人的他,却以轻快的动作从马鞍跳下来。
「嗨、嗨!旅行者!摩托车!」
男子以夹杂了讶异、喜悦与兴奋的表情说道,让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格外明显。
奇诺回答:
「你好,我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人呢。」
「意见同右——」
「是啊!真的很开心呢,我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遇到其他人呢!」
奇诺立刻询问看起来很开心的男子。
「我们是听说这附近有个科技进步的国家才来的,后来离开石板路、进入森林才发现到这座湖,但就是没找到那个国家。」
男子的表情慢慢变得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是说啊。」
汉密斯接着说道。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们好吗?」
「咦,你怎么认为我会知道呢?」
男子笑咪咪地问。
「就凭你刚才的态度。」
汉密斯立刻回答。
一度瞪大眼睛的男子,忽然露出笑容叹了口气说:
「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这故事有点长,可以坐下来说吗?」
湖畔有一辆摩托车、一匹马跟两个人类。
马儿在附近吃草,摩托车则是用主脚架立起来。
人类则坐在绿草上望着湖水,手上各自拿着装了茶水的茶杯。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男子没有看奇诺,而是望着湖面说道。他眯着眼睛,深棕色的眼睛倒映着映了天空的湖水。
因为男子没把话说下去,于是汉密斯问:
「大叔,你是考古学者吗?」
「不是的,但也很像呢……对了,那个国家,的确存在过哟。」
「嗯嗯。那个国家,就位于这座湖泊所在的位置吗?」
「位于这座湖泊所在的位置……没错。」
奇诺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然后视线从男子转移到湖那边。那座宽敞的湖泊就静静躺在那里。
汉密斯又继续追问。
「那个国家,一直存在到几年前?」
「一直到四十二年前。」
男子立刻回答,让奇诺脸上露出小小的讶异。
「你好清楚哦。」
「是啊……」
「那么,我再多问一些吧。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进步到什么程度呢?」
汉密斯的提问让男子滔滔不绝地说:
「以科技来说,是明显脱颖而出的国家哟,邻近的国家根本就比不上。那国家有他们自己研发的技术,但也有来自他国但立刻做改良的技术。」
讲到这里,男子眼睛流露出一抹惆怅。
「只是……那是个非常不得了的国家。是很可怕的、国家……」
男子稍微喝了口茶,并没有继续说明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反倒是询问奇诺他们——
「有了突飞猛进的科技之后,你们知道那个国家想对其他国家做什么?有什么企图吗?」
隔了几秒钟,奇诺回答:
「你的意思是,使用优秀的武器进行胁迫或攻击吗?」
「嗯嗯,是会想做那种事呢。就像那种自认『我很会打架哦——』的人,老是会给周遭添麻烦那样。」
男子点头回应。
「没错,那是正确答案。」
「结果——」
奇诺问道。
「原本在这里的国家非常好战,以压倒性的军力攻击周遭的国家是吗?」
男子回答:
「不,不是的——原本在这里的国家是非常『爱好和平的国家』,所以才攻击周遭的国家。」
「啊?」「咦?」
奇诺与汉密斯不约而同失声惊叫。
「可能你们并不相信,但我会告诉你们真相。」
男子说道。
「原本在这里的国家,是个尊重和平的国家。他们主张和平优于一切,并当成国家理念。全体国民被彻底教育,认定战争是绝对不可为的邪恶的行为。国家宪法也明订禁止战争,甚至还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交火。虽然,这国家过去不曾因为战争而吃过什么苦头。」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就这样,国家维持了好几百年。尽管拥有先进的技术,也不曾转用到武器去攻击其他国家,与邻近国家都保持良好关系。」
「嗯嗯嗯,到这里都还很好呢。」
「我想周遭的国家,也不敢攻击技术那么进步的国家吧。」
「后来,这是发生在四十五年前某个时候的事情……发生了某个事件,而那也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契机源自于很小的事情,当时的人们完全没想到那会变成『事件』呢。现在回过头来讲的话,那既是大事件,也是历史的转折点。」
「这个嘛,对于创造历史的人们来说,历史不就是那回事吗?」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们创作了一首歌。」
「什么?」
「你说『歌曲』吗?」
「没错,就是歌曲——是某一首歌。首先创作出来的是诗,后来配上曲子以后就变成歌曲,而且在这国家瞬间窜红。」
「什么样的歌曲?」「什么样的歌曲?」
「让你们看那首诗会比较快吧,我这里有。」
男子从布包拿出来的,是金属板。
尺寸约杂志大小,而且不只一块,是重叠了好几块的金属薄板。角落还穿了圆孔,用铁环串在一块。
「这些是过去在那个国家张贴在城市里的金属板。那首诗就雕刻在这几块金属板上。」
照理说那应该是有四十二年以上历史的东西,但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工厂送过来,闪耀着没有任何雾面磨损的银色光芒。男子把那个递给奇诺。
「谢谢。」
奇诺接过来以后就把它拿到自己面前,而且是连汉密斯都看得到的位置。金属板上面,满满雕刻着精密又完美的大型文字。
「那是雷射雕刻呢,了不起。」
接着奇诺与汉密斯开始念那上面的文字。
首先,最上面是写了「和平之歌」的标题。
然后就是歌词了。
(第一块)
我们绝对无法容许战争。
我们绝对不认同战争的存在,也无法认同。
这美丽的世界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武器,也不需要军队。
认同战争的人们,永远不肯放弃武力的人们,以「必要之恶」的卑鄙借口肯定战争的人们——他们才是如假包换的邪恶。
大量残杀同种族的人类,算什么万物之灵?
他们总是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正义之战」。
他们总是这么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战争根本就毫无正义可言。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必要的战争。
奇诺看完第一块,询问汉密斯说:
「可以翻下一块了吗?」
「请翻请翻。」
(第二块)
战争是万恶根源。
这世上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战争。
愚蠢的人们呀,你们可曾想过,若没有发动战争,可以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
将不会有人死去,可以把那些努力投注在建设的方向!无论多愚蠢的人,照理说都能够立刻想出答案的!
毫不考虑就制造武器的人,开心得到武器的人。
难道他们都没发现吗?没发现战争不会产生任何好处。
竟然如此充耳不闻?只想待在自己安全就好的场所。
因为轰炸而失去手臂的女子。
因为地雷而失去脚的男子。
以及几千几万个因为战争而失去父母的婴儿。
没有人听到那些哭泣声吗?或者捂住耳朵当做没听见?只想待在自己安全就好的场所。
战争绝不容许存在,也不能认同战争这种行为。
他们总是这么回答:
「这场战争或许是个悲剧,但结果却能拯救更多人。」
那些话他们敢对死去的孩子们说吗?
能够说服失去孩子的父母亲吗?
「嗯嗯嗯,这些诗写得相当乱七八糟,而且一点都没押韵呢。」
汉密斯说道,男子则淡淡地回答:
「没办法,因为这位作词者从来没写过诗。他只是某天突然灵感一来,就半好玩地写下来。」
「…………」
奇诺沉默地眯着眼睛,汉密斯则毫不在乎地继续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奇诺,看下一块吧。」
(第三块)
把士兵们送上战场的政治家,总是待在安全的场所。
他们绝不会让自己去送死。但他们发表演说称那是有价值的行为,为什么不自己率先前往呢?
为了杀死他人而手持说服者的军队呀,你们何不先杀死自己的朋友?杀死自己的父母呢?你们用那丑陋的说服者开枪射击的,又是谁的朋友?谁的父母呢?
若上级命令你们对某人开枪,何不用说服者对准那家伙问个清楚?
「真的可以开枪吗?你跟对方都一样是人类哟?」
所有肯定战争的人都是邪恶的。
热爱和平的我,只想追求那个真理哟!
「呃——请问这个,以这种方式写的诗还剩几块啊?」
汉密斯沮丧地说道。
「我已经看腻了……」
奇诺瞄了汉密斯一眼。
男子说道:
「别担心,只要看到第四块就可以哟。所有问题都在那上面。」
(第四块)
所以,我热爱和平的同志呀!
杀死肯定战争的人们吧。
把他们全部杀光,让世界不再有战争。让世界找回和平。
我们大家站起来吧!热爱和平的我们,手牵着手站起来吧!
把他们当人看根本就没用,他们都是被战争这种愚蠢的行为蒙蔽心志的人渣们!不,根本就是不配当人的生物!
所以把他们杀光!将他们斩草除根,让他们灭亡吧!让热爱和平的我们,把肯定战争的人们,引发战争的人们一举歼灭吧!
行动吧!
「…………」 「…………」
结果奇诺与汉密斯看完以后,沉默了大约五秒钟。
奇诺首先用不太愉快的语气说:
「这个实在……很极端呢。」
然后汉密斯——
「好一群正直的人呢~」
他开心地这么说。
接着奇诺动手翻到下一块金属板。
(第五块)
行动吧!
把所有军人都杀掉!
杀死支持军人的人们!
杀死想当军人的家伙!
也杀死父母亲当军人的人!因为他们是靠沾满血腥的薪水过活的!你的父母是杀人凶手!因此身为他们小孩的你也是杀人凶手!
把他们全都杀掉。只要他们活在世上一天,战争就不会消失。
把他们全集中在一处,等他们全被烧得灰飞烟灭的时候,世界一定会变美丽的。
将变成一个没有战争,比过去更加美好的世界呢。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将是充满和平的理想世界呢。
「…………」
奇诺不发一语地翻开第五块,结果出现的是第一块金属板。
「没有了?」
男子对汉密斯回答「没有了」,然后——
「那就是曾在那个国家流行的『和平之歌』。后来配合了轻快的音乐,在国内每个人都朗朗上口。全体国民非常热衷唱这首歌,还说『这正是我国追求的东西!既是我们建国的理由,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呢。」
「可是,这个——啊,没事。现在讨论那个也没有意义呢。」
汉密斯开心地说道。奇诺则是一面「唉~」地叹气,一面把金属板整理好并归还给男子。
「刚才那些诗的意思,我非常了解了。后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对吧?」
男子一面点头一面接下金属板。
「是啊——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那国家的人们因为那首歌而激发勇气,并下定决心『为了世界和平,要把不爱和平的人们都杀光光』。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幸的事情,但他们有行动力,因此为了实现梦想而出动。但更加不幸的是,他们就是有那种实力。」
「也就是技术能力对吧!那么,他们不就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了军队?」
「没错。当然啦,因为他们痛恨军队,因此对自己建立的组织不称为『军队』。当时在那个国家,是叫做『实现世界和平协力队』或『实现梦想队』。」
「但实情是……?」
奇诺问道,男子再度点头。
「没错,完全就是一支武力强大的军队哟。有优秀的连发式说服者、长射程的大炮、坚固的战车……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无论多严厉的训练他们都熬过了。」
「然后呢然后呢?原本在这里的国家,后来怎么了?」
「大概就如你们所想的——他们得意扬扬地为了『世界和平』出发。然后把大炮对准最近的国家,还要求『立即解散你们的军队!』。当然他们脑子里应该有『为了不要再有愚蠢又悲惨的战争,为了世界和平』等主题——」
「但那不是行不通吗?」
「没错,当然行不通。突然受到威胁的国家陷入恐慌,并派传令兵向其他国家求助。当传令兵带着情报回来的时候,他的祖国已经不在了。」
男子不带任何感情,只是淡淡叙述历史事实。
「结果因为没有在时间内回应,那个国家便遭到炮火集中轰炸,不到一个晚上就被灭掉了。抵抗的人们跟提出投降建议的人,包括伤者、女性及小孩,全都被杀了。可能认为他们这些『肯定战争的国民』都是『害虫』,就算让他们活下来也没用吧。即便对方毫无抵抗,他们也不在意。」
「…………」
「哎呀呀。」
「毁灭了一个国家,觉得『世界稍微变和平』的他们,意气风发地回到自己国家,并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结果,为了不让国民遭到虐杀,周遭国家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情。你们想得到吗?」
「可以——就是结成联合军,包围原本在这里的国家。」
「这个嘛,也只能够那么做呢。」
「是的。这些国家的交情并不是很好,过去也曾因为各种理由而打仗,但他们只有在这个时候决定携手合作。为了解决这种情况,他们心甘情愿地选择战争这个手段。原本在这里的那个国家,他们也因为无法理解『追求和平』的自己为什么遭到攻击而愤愤不平,想抵抗『那些阻止世界和平的愚蠢家伙』。然而包围盆地的联合军,在人数上就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武器的性能处于天壤之别的劣势。」
「铁定形成非常激烈的战争吧~」
「是的,联合军拼死拼活地战斗。联合军这边的死亡人数是几十倍,非常多呢。若重要的补充与补给有任何延迟,大概就会吃败仗吧。」
「可是,最后还是赢得胜利,『超爱战争的联合军』果然有两把刷子呢。」
汉密斯用俏皮的语气讽刺,但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联合军从头到尾都豁出性命战斗。在盆地里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联合军在盆地里挖战壕,才让他们得以在猛烈的炮击中以龟速慢慢前进。」
「埋在森林里的碉堡,就是当时的建筑物对吧?是联合军建造的对吧?」
奇诺说道。男子则讶异地瞪圆眼睛,满心佩服地说「你居然找得到啊」。
「没错哟。那国家的步兵,还穿了在战争期间开发的强化装甲服。那是利用动力就能够辅助行动,是类似镗甲的物品。而且能够弹开说服者的子弹,持有的武器则是大又强而有力。他们似乎事先就估计好极短的时间,把碉堡埋在战壕里,才好不容易熬过敌人的攻击。」
「战情很惨烈吧——那么在那段期间,那个国家的人仍一直相信那是『为了和平所采取的行动』吗?」
「应该连一秒都没有怀疑呢。战死者被拱成是为了追求和平这个至高无上的行为而牺牲性命。那是『必要且高贵的牺牲』,而且那个国家的人们还打从心底仇视前来杀死伙伴的联合军士兵。」
「那么,最后有什么样的演变呢?还有——」
奇诺一面用手指着眼前那座湖一面说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男子边看着湖边回答:
「那个国家,后来是寡不敌众——终究还是敌不过联合军的人数而被逼到走投无路。最后城墙被团团包围,还遭到大炮的胁迫,也听到联合军劝他们投降。」
「嗯嗯嗯。」
「然后呢?」
「他们拒绝了。『要是向肯定战争的残忍、野蛮生物投降,我们铁定会遭到虐杀!我们内心仍保有人类的自尊,为了世界和平,不到最后一秒钟绝不放弃!』——结果得到的是这种回答。当时联合军的指挥官在报告上这么写的,『听到那个回答,大家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男子抬头望着天空,遥望跟湖水一样但前方却空无一物的蓝色。他大大地倒吸一口气,发出声音说:
「在无可奈何下,联合军对国内发动炮击之后便突破城墙,并杀了抵抗的人们。也就是说……只能够把他们全杀了。那国家的人们,不仅是老人跟女性,连小孩子都拿起武器反抗。为了要打倒『阻止世界和平的愚蠢家伙』——联合军士兵们不得不杀死跟自己儿女差不多大的小孩,有些人的心理因此受到极大创伤,到死都无法振作呢。」
「这样——但事情算是解决了呢,只是世界并没有变和平啦!」
男子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汉密斯的话。
「是啊,事情算是解决了。这中间还花了两年的时间——不过最后还剩下一件事情要做呢。」
「封锁那国家的技术对吧?」
奇诺问道,男子简短地回答「没错」。
「但如果是那么强大的技术,照理说任谁都想要吧?只要得到手就能让国家变强大哟?只要把它当做『战果』抢下来就好了啊。」
「若是普通战争,或许就会那样。胜利的一方或许就能得到高额的赔偿金,抢夺技术等等。」
「后来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奇诺问道。
「因为很讽刺的是,经过一场激战的国家,变得非常厌恶战争。每个国家都不希望因为得到那项技术,而让历史再度重演。所以,大家都放弃了。我想那是经过冷静的判断哟。结果,为了让一切当做不曾存在过——」
「就把那个国家给轰掉了,轰隆隆!」
「没错。当那国家的尸体全火葬处理之后,从城墙到房屋、武器跟设计图,全都破坏殆尽。最后还在全是瓦砾堆的地方挖了很深的洞穴,把所有的炸药埋在里面引爆。那些是花了一年以上所收集的炸药。爆炸的威力撼动大地,也炸出巨大的洞穴,一个国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接着联合军在变成荒地的盆地上大量种植树木,试图掩盖那些痕迹。并且开另一条新的道路,为的就是不让旅行者接近湖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下子森林的迷团全解开了!」
「然后邻近的国家,还把过去曾存在于此的国家这件事当成不能说的秘密对吧?难怪不管我怎么问,都没有人愿意回答我呢。」
听到奇诺这么说,男子轻轻耸着肩说:
「他们当然不可能告诉你,因为,大家巴不得忘了那件事哟。就算是学校,历史课也完全不会教这些事情,也不会告诉子孙。记得的人就会带着那个秘密进棺材。因为大家,都想把它当做『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他们不想花心思让无法理解的人理解那件事哟。」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这座湖的迷团跟神秘国家的真相全搞清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汉密斯用古早的说法做结尾,但是奇诺——
「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一面盯着男子看一面问道。
「为什么你会对那些事情这么了若指掌呢?」
「…………」
男子用四周都是皱纹的眼睛回看奇诺,然后反问:
「你觉得呢?我想你心中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
于是奇诺立刻回答:
「因为你,是那个国家的人。」
风强劲地吹着,把森林吹得沙沙作响后又吹拂过湖面。
男子半开玩笑地盯着奇诺看。
「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
「虽然那只是我经过各种状况所推断出来的结论——」
奇诺答道。
「首先,你一直用肯定的语气述说过去所发生的事情。照理说你不应该那么说的。」
「只有那个吗?」
「不——你对发生的事情太了解了。我猜联合军他们,对歌曲这件事了解的都没那么详细,还有最初毁灭的国家这件事。」
「嗯……不过,你这些理由还有点弱呢。或许还包括了『套话』吧?」
「这个嘛,那也是呢。」
「你好诚实哦。」
汉密斯询问嘻嘻笑的男子说:
「那么,真相到底是怎样?」
「其实是正确答案哟——我过去是曾经存在于此的国家的居民。对于歌曲的事情也非常了解。那些金属板,也是我从以前的国家带出来的。」
「哇喔!那很酷耶!这表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啰?」
汉密斯抬高声音说道。
「这个嘛~可以那么说呢。」
奇诺一度满意地点头之后又说:
「只是我想不透,为什么只有你能逃离那个国家的『想法』,最后幸存下来呢……其中应该有什么秘诀吧?」
「不愧是热心研究如何活下来的旅行者呢——好吧,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啊~在歌曲流行的时候……也就是极盛时期清醒了哟。只有我一个人『脑筋变得有问题』,所以害怕一直待在那个国家,希望有一天要逃出那里。其实在遭到联合军包围的时候,我骗长官说要去侦察敌情,结果是跑去投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然后你以知道内情的线民身分,藏匿在联合军那边啊!」
「没错,我出卖了国家。是卖国贼,也是阵前逃亡者。」
男子以自嘲的语气说道,但表情并没有变化。汉密斯又用刚才的语气说:
「这个嘛,先不谈那个。结果,那么做的……不,敢那么做的,只有大叔你一个?」
「没错,只有我而已。」
「为什么……?」
奇诺并不是在提问,而是因为自己思考的事情而喃喃自语。她思考了好一会儿,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沉默了十几秒以后……
「啊!难不成……」
奇诺似乎发现到什么,讶异地大叫。男子则是面不改色也不发一语,一直看着蓝色的湖泊。
「奇诺,你有什么发现吗?譬如说大叔其实早就死了?或者他是幽灵什么的?」
奇诺完全不理会汉密斯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对男子说:
「该不会是你?——那首诗是你写的。」
「没错。」
男子用今天不晓得说第几次的话回答。
「那首诗是我作的,就在我还很年轻,还住在那个国家的时候。」
「真想不到!」
汉密斯用真的大吃一惊的口吻说道,然后——
「如果是人类,现在应该已经名气一飞冲天了哟!」
他又补上这句话,但两名人类都没有反应。
过了几秒后,汉密斯问: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写这首诗的你要逃出来呢?」
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
「正因为是我写的。」
奇诺问:
「当你写那首诗的时候——也那么认为对吧?」
「没错,我打从心底那么认为。因为我从小就接受『战争是绝对恶』的教育,即『绝不能有一丝丝肯定战争的心态,因为不可行的事情就是不可行!』这种连思考或讨论都不允许的教育。所谓的教育,其实是很可怕的东西。若要说我在那个国家所学到的,就是『白即是黑,黑即是白』。」
「我明白了。还有要反抗那种思想,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奇诺若无其事地说道。
「咦……?你似乎记性也满好的呢。不过,关于那个并不在话题里面哟。」
男子一面看着奇诺一面说道。
「那么,大叔后来怎么做?」
汉密斯催促他继续说。
「我后来认真思考。觉得国外那些不肯放弃战争仍持续保有军备的人是疯子,是精神异常者,是脑筋有问题,根本不配当人。当时的我,的的确确是那个国家的国民——就这样,有一天我因为工作上出了很细微的过失,而那微不足道的契机促使我对总是不肯停止战争的人们爆发愤怒。我认真思考用诗所写的事情,但当时已经如你刚刚所说的,只是凭着一时的情绪乱写一通。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月亮很美。」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我隔天把写好的那首诗,投稿到政府办的报社。因为是难得写出来的东西,觉得只要能在读者投稿栏被采用就够开心了,而且还能向周遭的亲友炫耀——我的想法就那样而已。」
男子不露情感地淡淡叙述。
「隔天,我被媒体团团包围。还被当成写出绝妙诗词的天才——老实说,当时我真的很洋洋得意。过没多久那首诗就变成了歌曲,而且很快就变成国内每个人朗朗上口的歌曲。街道上到处都张贴着板子,国民齐心一致地每天高歌。就在那个时候,我的情绪开始冷却下来,也慢慢觉醒。我不知道触动我变成那样的直接契机是什么。」
男子轻轻把头转到旁边。
「我只是……想远远离开目前情绪正高亢的人们。反正又不可能改变『其实战争似乎是好事』等宗旨,也觉得只要能平定进行战争的诸国就是件好事……但是又受到说不出来的恶寒侵袭,结果我在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继续过我的生活。只是最后,就像刚刚所说的——我只顾着隐藏『疯狂』这点,认定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于是就逃离了祖国——这就是我能够告诉你们的全部事情。」
「原来如此……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奇诺彬彬有礼地向他道谢,男子则轻轻挥手表示这没什么好谢的。
「对了对了,既然你觉得『疯狂』,难道没有想过在国内做什么改变吗?你是作词者的话,应该有相当的发言权吧?」
汉密斯毫不客气地说道。
「说的也是呢。因为我被当成作词者受众人崇拜,就算跟国家的所做所为唱反调,或许只是把死刑改判成无期徒刑呢。」
「哇——那就不行了!你没那么做是正确的!」
汉密斯轻易就推翻自己的意见。听到他那么说的男子开心地轻声笑起来。
「…………」
奇诺全都看在眼里。
嘴角仍浮出微笑的男子,面向湖泊又说:
「我抛弃过去,在邻近国家生活。当一切结束也过了漫长的岁月,我至今仍会偶尔来这里凝视这片湖水。过去,我曾在这里『做错事』。但后来因为发现到了,现在才能像这样活着。」
男子一度把话打住,然后看着天空与湖泊又说:
「一旦只追求『正当性』,人们就看不到除此之外的事物。毕竟有维持原状就好的事情,也有做了就无法让人活下去的事情。若不重视后者,就只会产生悲剧而已。」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不过——」
「这些事情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听到奇诺的话,男子笑着说:
「那就好。还有,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别人说我祖国事情呢。」
停顿短短几秒钟,男子对奇诺说:
「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呢……」
「啊?」「嗯?」
正当奇诺与汉密斯没搞懂男子的语意时,远处传来了引擎声。那声音来自森林里,不久一辆四轮驱动车从距离奇诺他们相当远的树林间冲到湖畔。那车速非常猛烈,差一点就冲进湖里。
四轮驱动车上坐了三个男人,驾驶座上的是年约五十岁的男人,副驾驶座上的是看起来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后座的则相当年轻,是大约二十岁的男子。
在奇诺旁边的男子站了起来。
「他们是我的客人哟。」
他对奇诺留下这句话以后就往前走。
四轮驱动车朝男子靠近,男子也走向四轮驱动车,不久双方都停了下来。
奇诺与汉密斯从稍微有点距离的为止观察情况。
虽然奇诺听不到他们讲话的声音,但男子对四轮驱动车上的老人说了些什么。
经过数十秒的对话,两个男人似乎有了什么共识,最后双方轻轻点头。
男子朝着湖泊前进。当他一站到岸边就背对四轮驱动车,眺望着蓝天与湖泊。
四轮驱动车里的老人站了起来。在后面的年轻人递了一挺步枪给他,然后朝刚才跟他们说话的男子背后开枪。
连奇诺都听到那枪声。
胸部被大型子弹贯穿的男子,整个人直接倒向湖泊并溅起水花。
然后就再也没动了。
「嗨~你是旅行者吗?」
四轮驱动车在奇诺面前停下来,开车的中年男子笑咪咪地对她说话。
而副驾驶座的老人,则是一副什么都看开似地面无表情。至于后座的年轻男子,从脸上看得出他内心的紧张。
「是的。」
奇诺语气坚定地回答。
「你好像跟那个男的曾讲过话……可以请教你问了他什么事吗?」
「我请他告诉我过去曾存在于此的国家的事情。然后,他说你们是他的『客人』。」
「原来如此……你也知道了啊……老实说,我不希望你跟太多人讲这件事。但又无法强制你那么做,这算是『请求』哦。」
奇诺回答「我知道了」以后,换汉密斯询问:
「大叔你们是在进行报复吗?」
男子回答:
「我只是司机而已。坐在后面的是我儿子,他跟旅行者你们一样都只是见证人。真正做了什么……想做什么的,只是坐在隔壁的我父亲。」
「…………」
奇诺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转头对老人说:
「你就是那个国家被灭的传令兵对吧?」
老人的身体动也没动,反倒是他的孙子瞪大眼睛非常讶异。老人他儿子则是跟先前一样,以冷静的态度回答:
「没错。他跟我父亲——对他们两人来说,今天才是战争结束的日子。因为根本就没有『不曾有过的战争』。」
「原来如此啊~」
只有汉密斯回答。
「那么再见啰,旅行者们。」
说完那句话,四轮驱动车便往前行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森林里。
映着青空的湛蓝湖泊,只有男子的尸体在那儿漂浮着。
然后随着摇摆的波浪,慢慢又确实地沉到湖底。
奇诺把茶杯收拾好以后,走向失去主人的马匹,然后把它身上的马具都拿掉。
「尽管到你想去的地方吧。不要有任何烦恼,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奇诺最后对马这么说道,然后又走回汉密斯那边发动引擎。
第十一话「卑鄙小人之国」
- Toss-up -
这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在无限宽广的蓝色空间里,白云像被撕下的棉花,无声无息地飘浮着。
在那片天空下有一座公园。位于高楼大厦栉比鳞次的都市某个角落,建有水池跟人行步道,还有整片绿色的草皮跟多株叶子已转红的大树。
在公园中央有处用石板铺设的平坦空间,那里摆放了桌椅,形成宽敞的露天咖啡座。一辆备有厨房设备的拖车型活动房屋开了进来,提供客人暖呼呼的料理。
遮蔽视野的高大建筑物在较远的位置,柔和的光线灌注在露天咖啡座,时有凉风吹拂。许多客人心平气和地谈笑用餐,只有服务生在桌间敏捷穿梭、熟练地工作。
其中一张桌子的旁边,停了一辆摩托车。是后轮旁边跟上面,都堆放了旅行用品的摩托车。
那儿是露天咖啡座最边边的桌子,而摩托车骑士则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
骑士是年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黑色短发、一双大眼睛以及精悍的脸庞。她穿着黑色夹克,腰部系着皮带,右边挂着插了说服者的枪套。
骑士悠哉地喝茶,然后把茶杯放到桌上,抬头看着高高的天空。忽然间她吐了口气——
「好棒的地方哦。」
她喃喃地说道,摩托车问:
「是因为午餐有附茶吗?」
骑士很坦率地点头说:
「嗯,那也是原因之一。汉密斯觉得呢?」
叫做汉密斯的摩托车说了一句「这个嘛~」,又继续说:
「当时我们在叉路丢铜板做决定,可见这个选择是对的呢。果然有历史的国家,建筑物给人很沉稳的感觉,这感觉很不错呢。等奇诺喝完茶,我们到处去逛逛吧。」
叫做奇诺的骑士抬头看着天空说「说的也是呢」。
「不过,我还想多享受这悠闲的感觉一会儿,毕竟心情好不容易感到沉静。」
「那住的地方怎么办,奇诺?」
汉密斯在旁边问道。
「这儿有太多历史性与排场,而且我也不想住太昂贵的饭店呢。」
「加上这个国家很辽阔,卫兵不是说森林里有设备完善的露营区吗?」
「那不是跟平常的生活一样……我好想冲个热呼呼的澡,盖着纯白的被单睡觉呢。」
在奇诺与汉密斯继续对话以前,正好有个男子走过来坐在距离他们七张桌子远的位置上。他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打扮,手里还拿着一只厚重的公事包。
男子小心翼翼地把公事包摆在脚边,然后把服务生叫过来点餐。
「那买东西呢?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
汉密斯询问奇诺。
「要买携带粮食跟燃料,还有些许液体火药呢。不过这些东西等最后一天再采买就行,况且城墙旁边的商家也有卖。」
等服务生离去之后,男子轻轻抚摸公事包。然后站起来,像在找人似地稍稍左右张望。当他的视线望向奇诺与汉密斯,与奇诺眼神交接的那一瞬间突然停止动作,但又马上一副没发生什么事情似地把眼神别开。
喀!
奇诺把茶杯放在桌上,还剩一半的茶水晃动着。
当奇诺咻地站起来,同时对汉密斯那么说:
「他是故意的呢。」
奇诺往汉密斯的主脚架一踢,立刻推着他离开露天咖啡座,然后把挂在大灯上的帽子戴上。
「来得及吗?」
汉密斯问道。奇诺继续推着汉密斯走了几秒,然后回答:
「不晓得,不过,那么大的话……」
「只希望是奇诺你不小心会错意呢~」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可惜了那些茶。」
下一秒钟——
公事包在奇诺后方……在露天咖啡座的中央爆炸了。
在震天价响的警笛声中,救护车、消防车与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驶进公园,草皮也不断被那些轮胎蹂躏。
赶过来的救护人员不断把呻吟大叫的人们送上救护车,与之后赶来的车辆交错进出。还有几名队员,在过去曾是人类的肉块盖上蓝色防水布。
警官在分工合作下,有的拍摄好几张现场的照片,有的小心翼翼地收集炸弹碎片,有的开始讯问周遭的人们,有的阻挡试图闯入的人们,但还是有媒体闯进来并拼命按快门拍照,于是要把他们全请出去。还有的是在广场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封锁线,还差点绑在停在现场的汉密斯的载货架上,结果被汉密斯大骂一顿。
一起救护伤者的中年男子,对在公园的饮水处洗手的奇诺说:
「旅行者特地造访这个国家,让你留下这么不好的回忆真不好意思。幸好没有波及到你呢。」
奇诺让出水龙头给对方,然后男子边洗手边愤愤不平地骂:
「可恶的炸弹客……又干这种事了……」
「还没抓到吗?」
奇诺问道。
「是啊——是从以前就存在的反政府主义者。说什么『财富要公平分配,拯救贫穷的人』这种不可能实现的话。只因为得不到理解,这次就在人潮集中的地方放置炸弹。最近逮到他们不少党羽,因此事件变少了,想不到又开始活动了。」
「都抓不到他们吗?」
「是啊。他们超会跑的——只是居然把无辜的人们牵扯进来。他们都没有想过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吗?那些家伙,根本就是不敢正大光明一决胜负的卑鄙家伙。」
男子一面冲洗沾在手上的他人血液一面说道。
一名身穿牛仔裤及黑色短夹克的女子,走向回到汉密斯这边的奇诺。她大约二十五、六岁。短夹克的胸前与背后都标示着「警察」两个字,右边腰际还悬挂着枪套。里面插着一把三五七口径的左轮手枪。
「你们是当时在场的旅行者与摩托车对吧?我叫莱雅,是刑警哟。」
奇诺与汉密斯也向她回礼。
「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看到放置炸弹的男子呢?」
奇诺与汉密斯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莱雅又说:
「没看到的话就算了,只是你们难得造访我们国家,却遇上这种奇怪的事情——」
「我看到了。」「有看到哟。」
奇诺与汉密斯同时回答。莱雅讶异地张着嘴巴没说话,然后立刻从怀里拿出几张照片并摊开来给他们看。
那是一群年龄相仿的男性照片,全都站在背后画有身高线的墙壁前面。
「那个男的……是否在这里面呢?」
奇诺看过以后,马上回头望向汉密斯。
「的确没错呢。」
汉密斯说道,然后奇诺便指着从左边算起来第二个人。
「嗯,是那个人哟。虽然发型完全不一样。」
就在汉密斯说这句话的同时,莱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闷闷不乐,并且马上把照片收回怀里。
「谢谢两位的帮忙。我们警方将要封锁这里,请你们从公园离开哦,那我先告辞了。」
莱雅表情僵硬,还用非常制式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身跑向正围成一圈讨论的几名警官与刑警那边。
「……走吧,已经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奇诺踢开汉密斯的主脚架,然后开始往前推。
就在他们走在人行步道,步出喧嚣的公园没多久。
「啊,糟糕!」
奇诺说道,汉密斯则是从下方询问:
「怎么了吗?」
「我应该问刚刚那个刑警小姐,哪里有便宜的旅馆。」
隔天早上。
奇诺随着黎明同时醒来。在有床也有冲澡设备的便宜旅馆房间里,她站在镜子前面用叫做「卡农」的左轮手枪做拔枪练习。接着把它拆开来维修,然后又放回枪套里。
「呼哇……对了,你要的热水澡呢?」
「早就洗过了。」
奇诺把行李堆放在被敲醒的汉密斯上面,然后离开那间便宜的旅馆。
奇诺与汉密斯在拥有许多古老建筑物的市区四处走走看看,途中,奇诺突然这么说:
「我刚刚在报刊架看到,昨天那场恐怖事件,造成三人死亡八人受伤呢。」
「好险哦~」
汉密斯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果我当时有警告大家……伤亡会不会稍微减少呢?」
汉密斯先说了一句「谁晓得呢?」,又接着说:
「搞不好会变更多呢。你有没有看到剩余的茶水翻倒洒出来的情景?而且,事到如今再讲这些也无济于事哟。」
奇诺喃喃地说:
「的确也是……」
在这国家大约中央的位置有一座湖。
对这平坦的国家来说,是又大又宽阔的湖,而国内的宽大水路就源自于那里。而湖的四周有红叶林团团包围,其颜色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
沿着湖畔道路而行,可见零零星星的屋舍。其中有座显眼的白墙豪宅,所在的位置仿佛突出于湖水上。
「位于森林与湖畔的房子是吗?在国内能充分享受大自然的洗礼,感觉好优雅呢。最起码,也不需要担心野兽或山贼呢。」
「不过,倒是很有有钱人家的气氛呢。」
奇诺与汉密斯一面前进一面说道。
过了中午,奇诺骑着汉密斯从湖畔的碎石子路进入森林里。她把汉密斯立起来并坐在旁边,吃着买来当午餐的三明治,然后趁那段时间煮开水。
奇诺慢慢坐下来并说:
「我要悠哉吃午餐,悠哉喝茶哟。」
「的确没错,这里应该没有会引爆炸弹的家伙呢。」
汉密斯说道。
用完餐后,奇诺发动汉密斯的引擎,并且再回头确认是否有留下垃圾或什么东西忘了带走。
正当奇诺准备离开森林转向马路的时候——
「有一辆车,速度超猛的。」
却因为汉密斯这句话而停下来。
有辆车从右侧左转切入眼前的碎石子路,并且高速通过。是一辆跑车型的敞篷车。细碎的石子四处飞扬,还扬起薄薄的尘埃。而车上的驾驶看起来并没有看到奇诺他们,就这么扬长而去。
「好危险哦……」
就在奇诺慢慢骑着汉密斯往前走,眼睛仍望着远离的那辆车。此时在尘埃落定的后面,车子停在某户人家门前,不久便驶进围墙的另一头。
「那么,我们往这边走吧。」
就在奇诺让汉密斯朝那辆车开过来的方向时——
「刚刚开车的,是那个男的对吧?想不到昨天跟今天连续两天,我们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呢。」
汉密斯如此说道,奇诺大吃一惊并马上停住往前走的汉密斯。
「是他没错哟,奇诺。」
「这该怎么说呢……我到底算运气好还是坏呢?」
奇诺转头往后看并喃喃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要报警说我们发现他们的大本营吗?」
「说的也是呢……」
奇诺那么说之后思考了几秒钟。
「反正我们明天就要出境,这件事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原则上就是通报一下好了。」
「为什么?」
「搞不好可以得到什么奖赏呢。」
「我了。」
然后奇诺发动汉密斯,在碎石子路上边跳动边往前奔驰。
道路的左边是湖,右边是森林。
他们拐个弯之后没多久,便进入位于湖畔的杂货店。
「就是你报警的是吗?谢谢你!」
与中年刑警一起下车的莱雅,一看到奇诺跟汉密斯就那么说。
好几辆赶来的车子,停在奇诺借用电话的店家前面。其中一辆载了警官的巴士,车窗还嵌了铁格窗。
从车上下来的刑警们与奇诺走进森林,他们偷偷从树丛后以望远镜窥伺转角前方。从拉上的窗帘缝隙可看见室内透出的灯光。
此时众人先回到车上。
「你确定是那栋房子没错?要是搞错的话,可不是道歉就能够了事哦!」
西装笔挺的中年刑警用没什么礼貌的语气问道,奇诺点了点头。至于汉密斯则补上一句「如果人还在里面啦」。
不久一名警官跑到刑警这里,报告说已经确认那栋别墅的主人目前正在其他地方。那儿并没有租借给他人,他本人也许久没使用那栋别墅了。
好不容易刑警说:
「很好,剩下就是我们警方的工作,接下来你们就不用管了。」
结果刑警连一句像道谢的话都没说,就往警官队待命的巴士走去。
莱雅则随后追上。
「你也待在这里。」
回头的中年刑警如此说道。
「为——为什么?」
莱雅跟中年刑警争论了一会儿。她强硬主张要跟准备冲进去的警官们一起行动,但中年刑警却驳回她的请求。
「不要让我老是讲同一句话!菜鸟女刑警在现场只会碍手碍脚!」
「可是我——」
「你给我待在这里就是了!」
中年刑警以严厉的口气说完那句话,便跟其他警官们开始做准备。大约十五人的警官队穿上防弹背心,并且帮连发式的长步枪装填子弹。
「那个……莱雅小姐。」
奇诺从后方推着汉密斯走近杵在原地看着同僚做准备的莱雅,不过这时候她回头了。
「警方打算要包围、冲进那栋房子吗?」
「咦?是的。旅行者,目前情况很危险,请你们待在这里哦。」
「我是那么打算啦,可是……」
奇诺欲言又止的,汉密斯则从下面念念有词地说:
「你就把要讲的话大致讲一下吧?」
奇诺简短地说「你说的对」,然后对莱雅说:
「我猜你们警方打算从森林接近,但如果想一口气进行突击,我觉得警官的人数太少了,最好还是多调派人手过来支援比较保险。」
「咦?」
莱雅回头看着奇诺。
「而且,那些步枪太长了,不便于冲进屋内使用。最好是分成负责掩护的步枪小组,跟持掌中说服者的突击小组。否则很可能因此造成人员伤亡,导致行动失败呢。」
穿着防弹背心的中年刑警也听到她那些话,他的心情很明显……根本就一副非常不爽的样子。他走向奇诺与莱雅两人及汉密斯这辆摩托车——
「而且——」
「少啰唆!这是警方的工作!外行人少在那边插嘴——莱雅,你把那个旅行者顾好!并且站在旁边看!」
然后对着话还没说完的奇诺,以及站在她旁边的莱雅大骂。
「反正,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别再多管闲事了。」
「…………!」
莱雅回头看那么说的汉密斯与奇诺并瞪了他们一下。
她张口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又马上摇着头说:
「想不到害旅行者你们扫到台风尾……真是抱歉呢。」
中年刑警准备就绪并向警官队发号施令。
说他怀疑里面可能潜伏了几个……最多大约四名的恐怖份子。要大家从森林接近并包围那栋房子,然后再伺机冲进去。还说自己完全不期待顺利逮捕已经杀了许多人的他们,就算把房子破坏殆尽也要歼灭那群人。
接着警官队进入森林。
莱雅什么事也没做地站在原地一会儿,但不久她开始出现明显焦虑的情绪。她摇了好几次的头,并且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可恶!」
然后她突然从车子里拿出防弹背心,穿在夹克里面。接着确认位于右腰的左轮手枪的子弹,把它拿在右手之后,便沿着左边的森林慢慢往前走。
至于孤伶伶被留在原地的一人与一辆摩托车
「怎么办?刑警小姐走掉了哟。」
「……我们是否可以不用再待在这里呢?」
「不晓得耶,对了,反正难得有这个机会——」
汉密斯说道。
「要不要偷偷在旁观摩,看看奇诺的说法是否正确呢?如果是在道路旁边接近转弯的地方,应该不会清楚看到我们哟。」
「嗯——……」
这里是远远看得见湖畔那栋房子,也是转弯处的顶点。
莱雅弯着身体躲在森林的树木后面,她紧握着左轮手枪并盯着那个房子看。然而那房子却啥事也没发生,静静地矗立在湖畔。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叫她。
「还没吗?」
「还没哟。」
莱雅立刻回答,不过她吓得马上回头。
原来奇诺推着汉密斯离她很近,就在道路与森林的交界处。
「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汉密斯悠哉地说道,接着奇诺则说:
「我算是不请自来,为了莱雅小姐的监视不得已而跟过来,结果怎么样?」
「…………」
莱雅不发一语地看着奇诺好一阵子之后,突然「呵!」地忍不住笑出来。
「谢谢你们的关心。」
奇诺把汉密斯稍微往前推,让自己看得到那栋房子,然后蹲在莱雅旁边。
这时候莱雅看着眼前的房子并且说:
「旅行者,你刚刚曾说突击行动很可能会失败对吧?」
「我的确说过。」
「那样的话,他们是否有可能逃往这条路呢?」
「……」
奇诺沉默了一下下,然后问:
「你无论如何都要亲自逮捕那个男子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次换莱雅没说话,然后——
「伤脑筋耶~」
她那么喃喃说道。
「那个是,秘密。事情结束后我或许会告诉你,倒是——你觉得呢?」
莱雅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嘛~应该是不无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是我,我会把那栋别墅当大本营是有其他理由的。」
奇诺如此说道,正当莱雅转头看她的时候,房子传来一声枪响。
然后,又立刻转变成激烈的枪战声。宛如巷子里放鞭炮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还看得见子弹反弹在屋内墙壁的烟雾。接着,警宫队从道路一起冲向房子并躲在墙壁前面。
「什么?不是应该很顺利吗?」
莱雅用半期待半失望的语气说道。
「真是那样就好了……」
奇诺说道,汉密斯则接着说:
「因为,对方不是炸弹客吗?而且这房子不是在湖畔吗?」
警官队已经一起冲进屋内。
「没错,我刚刚没机会说,如果我是恐怖份子——」
就在这时候,房子爆炸了。
墙壁与屋顶随着熊熊列焰被轰得远远的。还在道路上的警官也被轰飞,从莱雅的视野里消失不见。紧接着是稍晚一点发出来的低沉又长的爆炸声。
「…………」
莱雅吓得目瞪口呆,此时奇诺以冷静的声音继续说:
「我就会那么做……然后屋檐下有船哟,再利用它从湖泊逃走。」
「!」
莱雅往湖泊那边看,发现从突出到湖水的房子下方出现了一艘马达船。而且船首扬得高高地往前驶出。
马达船划破映着红叶的白浪朝湖泊中央前进,然后往奇诺他们所在的地方疾驶。很快就看到上面搭乘了一个男人,而且——
「又~是那个人哟。」
正如汉密斯所说的,是昨天那名放置炸弹的男子。莱雅一度皱起眉头,然后躲到树木后面。
船从奇诺他们面前离去,就在那时男子跟奇诺四目交接,脸上还露出开心的微笑。
男子放开掌舵的右手,握着掌中说服者往旁边伸出去,对着奇诺开了一枪,结果子弹还没看出往哪边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奇诺被开枪了。」
汉密斯说道,奇诺则一面回看对方一面说:
「毕竟距离这么远又在船上,若只是靠掌中说服者,对方也无法打中我哟。」
「你还真舍不得呢——!」
不过汉密斯讲这句话的时候,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然后男子往前看,船则留下白色的轨迹,伴随着清脆的引擎声变得越来越小。
「…………」
莱雅只是愣在原地目送它离去。混入水面反射景象的马达船,很快就看不见了。
「可恶!」
走到道路的莱雅边骂边踢脚下的石头。
这时候奇诺问:
「……你的意思是『不服输』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舍不得』你的才华跟子弹。」
汉密斯答道。
隔天,也就是奇诺入境后的第三天早上。
奇诺随着黎明醒来,结束平常的训练之后,便把握难得的冲澡机会梳洗干净,然后穿上昨晚洗干净也晾干的衬衫。
奇诺行李整理好并绑在汉密斯上面,当一切准备就绪,窗外呈现的是日出前的晴朗天空。
她一度走出房间,然后有所顾忌地敲这家便宜旅馆的隔壁房门。
过了一会儿,睡眼惺忪且顶着一头乱发的莱雅把门打开了。
「啊啊,早安……你真的起得很早呢。」
在狭窄的房间里有张床铺,旁边还停放了汉密斯。
奇诺坐在床上,穿着跟昨天一样服装的莱雅则坐在椅子上,几乎快碰到汉密斯。然后两人——
「我实在不喜欢耶——真是的!」
把那么碎碎念的汉密斯载货架上的行李袋当桌子吃起早餐。托盘上分别摆了面包盘、浓汤与茶杯。还有果酱跟奶油瓶。
「说好的哟。」
奇诺一面撕面包一面对莱雅说道。
在自己的面包上涂果酱的莱雅——
「嗯?——啊啊,对喔。我都给忘了,我说要边吃早餐边对你做全部的说明呢。」
她那么说以后就把面包塞进嘴巴咀嚼,然后咽下肚子。
「不过,我猜你应该大致看出来了——我没说错吧?」
奇诺喝着茶杯里的茶,并马上轻轻点头。
「是那个男的没错吧?」
莱雅对汉密斯简短回答「没错」,然后用膝上的手帕擦拭沾在手上的面包屑。
「你们前天在中央公园被他看到,然后昨天,在大本营也被他看到。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能够借由电话得知旅行者的入境情报,与预定出境日、预定出境的城门等等资讯。」
「所以我们,很可能会遭到报复。」
「是的,而且不是『或许』哦。昨天他开的那枪,意思是『我绝对会杀了你』哟。所以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莱雅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喝她的浓汤。
奇诺把面包沾过果酱以后送进嘴巴里,汉密斯说:
「因此,请好假的刑警小姐要陪着我们到出境为止?」
「昨天那场爆炸有一名警官殉职,也造成许多人受伤……那个讲不听的刑警则是骨折。目前这案子转交给更高层处理了,已经无法当做普通案件处理——」
「而你也无法亲手逮捕那个男人。」
奇诺说道,莱雅则是露出锐利的眼光点头回应。
「可以问你非要亲自逮捕他的理由吗?」
奇诺把面包吃光光,然后边说话边拿起汤杯。这时候莱雅的眼神与汤杯贴在唇上的奇诺交接。
「…………」
莱雅什么话也没说,奇诺则开始喝她的浓汤。
等她把汤喝完,莱雅才开口说话。
「简而言之,因为我们是朋友哦。」
「…………」 「…………」
「我还没跟你们提起对吧?我知道了——我跟他是在同一个村子长大的,因此交情很好,也是青梅竹马。我们在贫穷的农村常常玩在一块,一直到幼年上学为止呢。」
奇诺静静地喝茶,汉密斯一面扮演好餐桌的角色,一面静静听她说。
「后来我跟家人搬到都市,跟他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面。所以,等我知道他成了无法控制的炸弹客时,已经当警官了。可以的话——不,我说什么都想亲手逮捕他哟。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射杀的。这样有没有回答了你的问题呢?」
「有,非常谢谢你的回答。」
奇诺说道,但是又补了一句「但如果抓到他,不是会被处以死刑?」
莱雅有点开心地笑着说:
「这个国家并没有死刑的制度,而且一生最多只能处以五次的无期徒刑。」
「也就是说,逮捕他是唯一让他活下去的手段啰——」
「没错,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只要他活着……最起码还能够面会。虽然他害死了很多人,我知道那些人的遗族巴不得他能够死掉……我也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亲手逮捕他。」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虽然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
奇诺欲言又止的,于是汉密斯代替她把话讲明。
「那么粗暴又危险的男人,有那么简单抓到吗?」
莱雅立刻回答「我不知道」。
「虽然我不确定……但他并不知道我是警官。」
「…………」
奇诺没有说话。汉密斯则是「嗯——」地回应。
「那么,今天你预定做什么呢?虽然我很碍事,但要到哪儿我都奉陪哦。」
莱雅问道。
「我们马上要出境哟。」
奇诺如此回答。
「你有什么打算,奇诺?」
趁莱雅回自己房间整理行李,汉密斯马上小声询问。
奇诺想了几秒钟之后,看着汉密斯说:
「如果我们真的被追杀……警方应该也不希望在国内制造出什么麻烦吧?若有警官陪在旁边,问题可能多多少少会变小。一旦有什么问题发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还要来得妥当。只要能够顺利出境,当然就没什么好拒绝的。」
「知道了。不过,我们几乎是诱饵哟?」
奇诺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也就是『永远不可以大意』,况且对方或许不只一个人呢。」
「?」
「就算是这样而搭乘卡车,未免太过分了吧。」
汉密斯不满地碎碎念。
「这个嘛~但是跟骑摩托车比起来,如果遭到狙击,奇诺也比较容易应对吧。」
辽阔的国家里,一辆农业用小卡车行驶在夹在森林与农田中间的农业道路上。汉密斯被摆在满是泥土的载货台上,用绳索固定住。
左边的驾驶座是穿着粗犷的夹克,好像要去健行的莱雅。衣摆很长,盖住她腰际的枪套。左手肘则搁在打开的窗框上。
至于右边的副驾驶座,是坐着穿了黑色背心的奇诺。她始终把右手摆在靠近车门旁边的「卡农」的枪托位置。
早上的天空非常晴朗,红叶也显得特别美丽。卡车背对着朝阳,缓缓行驶在略宽但毫无交通流量可言的道路上。
「小时候——」
忽然间,莱雅开口说话了。
「我常常跟他玩在一块,因为村子里没什么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小孩。」
「那是个小村庄吗?」
奇诺问道,莱雅有些讶异地看了奇诺一眼。
「是的,没错哟。那里是再怎么说也称不上是资源丰富的土地呢。毕竟这国家很辽阔,因此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地方。」
莱雅盯着前面看。这道路仿佛沿着左边宽广的森林区块建造似的,忽左忽右弯弯曲曲地延伸。至今还没看到城墙。
「然后,说到当时我们玩的游戏……」
莱雅苦笑地叹了口气。
「?」
「很讽刺的是,我们是拿玩具说服者互击对方呢。我们非常向往当时很受欢迎,描写开拓时期的时代剧电影,所以常常玩这样的游戏。就是那种把硬币往上弹,等它落下来就拔枪射击。」
「那么,是哪一方赢呢?」
汉密斯从载货台大声询问。
「咦?你听得到啊……?这个嘛,大部分——」
「是你赢吗?」
「我输了。虽然还不至于每次都输,但『就是』没赢呢。」
莱雅如此回答,汉密斯则说「那你根本就不行嘛!」
「我真的很不甘心。虽然做了好几次快速拔枪的练习,但就是没用。硬币掉下来以后,他的反应总是比我快上许多。当我在警校握住真正的说服者时,一想到那件事就拼命练习呢。」
「那现在呢?你会赢吗?」
汉密斯问道。
「我不知道。」
莱雅回答。
路边有一家小店。是为了服务附近村庄而开的杂货店,还连系着细长的电线与电话线。
那儿相当接近国家西边,隐约看得见在森林那些树木后面的城墙顶端。
奇诺左手拿着简单的饮料,站在停止的卡车旁边盯着道路看。这条路连一辆车都没有经过。
不久莱雅从杂货店小跑步回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我从总部那儿得知他还没有被抓到,也没有他的下落……」
「是吗?不过,我们再过没多久就出境了呢。」
奇诺说道。莱雅则笑脸盈盈地对着奇诺说:
「只要你们能平安出境就好,到时候我再想其他方法——趁这个时候我先说一下,谢谢你们的帮忙。」
奇诺回答:
「不客气。不过,要道谢还太早哟。」
他们一离开杂货店,就进入道路变窄的森林里。原本散落在宽广森林左右两侧的落叶,被卡车卷起而四处飞舞。
过了一个弯以后——
「嗯?」
莱雅把车速放慢。
原来前面停了一辆把道路占去一半的卡车,冒着烟的引擎盖是打开的。
「…………」
莱雅紧张地用力握方向盘,但不一会儿从卡车后面走出一名男子。
「啊……搞什么啊!」
莱雅吐了口气,那是穿着农业用工作连身服且长满胡须的老人,对方一看到他们的卡车便用力挥手。
莱雅把车子驶近那辆卡车,并从车窗探出头大喊:
「老爷爷,不好意思请你让路好吗?这样我们过不去耶!」
但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拼命挥手。
「真是的!」
莱雅不悦地骂了一句,并拉起卡车的手刹车。就在那一瞬间,一名男子出现在卡车旁的老人身后,并从后方把老人打昏。接着马上大喊:
「你们两个人都不要动哟!」
是前天跟昨天都逃之夭夭的炸弹客,他全身上下穿着黑色服装,右腰佩带着枪套。然后——
「谁敢动,我就轰掉她的脚!」
他高举的手上握着像无线电的物体,还有细长的天线突出来。
「无论我按下按钮,或是这玩意儿掉到地上,卡车下面的炸药就会——不需要我详细解释,你们应该都知道会怎样吧?如果想对我开枪,就尽管来吧!」
男子边大声咆哮边走近卡车。
「…………」
莱雅的右手慢慢从方向盘移动到腰际。
就在那个时候!
「要不要先下车?在还没开枪前应该不会有事哟,反正先跟他说说看吧。」
奇诺说道。莱雅刹那间讶异地看着她,然后轻轻点头。
此时两人下了卡车,男子则自信满满地走过来。不过——
「好久不见了,托鲁斯。」
「!」
莱雅的话让他脸色大变并且愣在原地,与奇诺、莱雅站在路中央,形成对峙的画面。双方处于不用大声喊叫都听得到对方说话的距离。
「你是莱雅吗……真叫人想不到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做什么……?」
莱雅慢慢把夹克右下摆往后拉开,露出系在牛仔裤皮带上的枪套与警徽。
「我当上警官了,现在是首都警察的刑警。」
「…………」
男子瞪大眼睛说不出话,现场寂静无声地过了几秒钟。
「我真是不敢相信呢……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然后他狠狠瞪着奇诺。
「那位旅行者,可以跟你谈谈吗?」
「我不要。」
奇诺立刻回答。男子气歪了脸,并摇晃右手与天线说:
「什么?你想跟卡车一起被轰掉吗?」
「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才不可能那么做呢!」
这次换汉密斯从载货台说道。奇诺接着他的话继续说:
「你之所以想追杀我们,应该有两个理由。第一是报仇并把我们炸死。但你若有心那么做,应该早就做了吧?所以应该不是那个理由。另一个则是——」
莱雅看着奇诺,奇诺则继续说:
「抢走汉密斯。然后假扮成我的模样逃到国外,你想要的是汉密斯,因此不可能引爆的。我看连那个引爆装置,都是假的吧。」
奇诺淡淡地说道。莱雅讶异地看着奇诺,男子则歪着脸露出笑容。然后,把手上的装置忽然往旁边一丢。
「啊……」
那个物体就在莱雅的注视之下,掉到路面并一度「嘎唰」地反弹。
「嘿嘿,真是败给你了。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开枪打我呢?难道你腰际那玩意儿是装饰品?」
「毕竟我人还在国内,加上你也还没拔枪。况且,我还得对昨晚帮我出旅馆费的人感恩呢。」
「啥?」
奇诺看了莱雅一眼,莱雅点头示意后往前走一步。
「我们稍微谈一下吧,托鲁斯。」
「有什么事?」
「我打算以你有多到说不完的嫌疑将你逮捕。」
「啥?」
「我要逮捕你,让你接受司法审判,进监狱服刑——」
「我才不要咧!」
「上级有发布看到你就开枪射杀的许可哟,托鲁斯。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变成蜂窝的。」
「所以你特地跟旅行者在一起吗?……真是败给你了。」
男子以夸张的表情表现内心的讶异,接着莱雅问他: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打算说服我吗?」
「没错,你觉得呢?」
「你知不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场所或哪个时代,最后的争论都是靠暴力解决哦。我们双方腰际都挂了沉重的家伙,所以应该靠它来做决定吧?虽然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怨恨啦。」
「说的也是——那么,用这个决定怎么样?」
然后莱雅提议两人在这里,以硬币落下的那一瞬间拔枪射击的方法做决定。
男子沉默了两秒,第三秒的时候本来想说什么而动了嘴巴,但后来却笑了出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
「那个提议不错!哈哈哈,这提议很好!堪称杰作!好吧——!不过,你曾经赢过我吗?」
莱雅说:
「这时候我才跟你说真话,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故意输你的哟。因为我不想伤你的心。」
「少盖了你!你以为我会怎样吗?」
「哎呀,我是说真的哟。真是不好意思呢。」
「马上就见分晓了……」
莱雅慢慢脱下夹克,毫不犹豫地往路上一丢,即便会弄脏它。
「我要逮捕你,并送你到医院。届时你要忍痛哦。」
「我要打倒你并逃走,这次是玩真的,就算没命也不要怨我哦。」
在红叶森林里,有宛如电影般站在路中央对峙的两人,以及退到卡车旁边的奇诺。
莱雅从左边口袋拿出一枚硬币。
然后用大姆指把它弹得高高的,只见硬币在两人之间边回转边高高往上弹。
男子的眼神盯着硬币看。
莱雅的眼睛并没有看硬币。
她把右手伸向枪套,拔出左轮手枪。
当硬币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莱雅开枪了。
子弹命中了被莱雅的动作吓到,而连忙拔出说服者的男子心窝。
「嘎!咕啊啊!」
他倒地痛苦挣扎,硬币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在地上。
莱雅迅速冲向男子那边,并把落在他右边的说服者踢开。
「你、你这家伙……」
仰躺在地的男子,一面瞪着莱雅一面痛苦呻吟。莱雅则边用两手把枪口对准男子,边回答他:
「反正你跟我一样都穿了防弹背心对吧?所以你是不会死的。腹部很痛吗?真的很抱歉呢。」
「你的手法真是卑鄙……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没有资格说我哦!」
莱雅若无其事地回呛他。男子后来因为痛得受不了,头用力一垂就失去意识。
此时莱雅回头对奇诺说:
「旅行者,谢谢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的帮忙了,趁事情还没变复杂以前出境吧,城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哟。」
「好的,那我们出境了。我把汉密斯卸下来哟,对了——」
「嗯?」
「等我们到了城门那边,会帮你向警方请求支援的。我会跟他们说你已经逮捕到那名男子。」
「…………说的也是。若你能那么做,可就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那我知道了。」
奇诺那么说并回头往卡车那边看。莱雅继续看着奇诺,并且把自己的左轮手枪对准她。
此时森林里,响起了枪声。
摩托车奔驰在森林与草原的道路上。
「你还真舍得呢,奇诺。」
「嗯?——是啊。」
「我知道你一点都没有大意,但最后是怎么办到的?」
「全靠卡车的挡风玻璃。」
汉密斯小声地说「原来如此啊」。
「老实说,汉密斯。」
奇诺说道。
「那个国家相当美,我本来打算再多留一会儿,等傍晚再出境呢。」
「真是想不到耶。」
汉密斯说道,正午的太阳在天空闪耀着。
「所以,真应该拒绝刑警小姐的邀约呢。」
「既然这样,你怎么没那么做呢?而且,你大可不必到最后像那样试探她,甚至不要理那两个人啊!」
对于汉密斯的质问——
「第一个原因是,有多出来的住宿费跟餐费。第二个原因是,要报那杯茶的仇。」
奇诺如此回答。
草原响起顺畅的引擎声,汉密斯沉默了好几秒之后;
「看来你早已经突破『天生穷命』的性格呢,奇诺。」
用相当讶异的语气那么说,然后又接着说:
「要是听到你那些说法,我猜那位刑警小姐铁定会对你这么说哟。」
「嗯?她会怎么说?」
「她会说——『你这个卑鄙小人』!」
「啊哈哈!」
隔天。
那个国家的报纸,全都以整版头条报导。
那是过去让全国人民陷入恐慌的男炸弹客,已经被逮捕的新闻。
男子在西城门旁没什么人烟的森林里被农夫发现,接着被赶到的警察逮捕。穿了防弹背心的他腹部中弹并失去意识,而且被人绑在树上。目前正在调查到底是谁干的,但如此一来,大多数的市民应该都能够回归安稳的生活呢。
然后很奇妙的是,在同一个地点还发现到一名女刑警也被人绑在树上。
搜索其住家发现,她跟那名男子是同乡,而且接受他家人与村民的委托,打算把男子藏匿在村子里,好让男子规避无期徒刑的刑责。
她也立刻遭到逮捕,但一直保持缄默。这次的丑闻造成警方极大的冲击,责任的追究问题将无法避免。
她的防弹背心中了非男子射击的子弹,但究竟是谁那么做并把她绑在树上,至今仍查不出来。
序幕「在朝阳中·a」
- the Dawn·a-
「护卫的工作是吗?」
「没错哟,奇诺。我就是看上你那厉害的枪法,以及女性这点。我希望你能够当我跟两位伙伴这一路上的护卫,因为大家都是女性哟。」
「工作的内容是……?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我们要离开这个国家,专心攀登东边的山岳地带。」
「你们要怎么攀登?一旦往高海拔移动,森林里全积满雪哟?」
「我们有配备履带的雪地履带车,那是唯一能够攀登雪山的车种。而且有一条通往东边的路线开通了,我们将往那边走。」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将前进山岳地带及山谷之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在单程不到三天的时候就能通过雪原地带,然后再折返。总之最短七天,最长是十天的时间。」
「即使那是危险到需要有人护卫的行动,你们也执意要做?」
「原则上这一带并没有什么山贼,但山上有灰熊与雪豹出没。好几名旅行者被它们吃掉,因此这个国家严禁一般徒步或骑马进入山区。即使是驾驶雪地履带车,也附带必须有一名步枪枪法高竿的护卫同行这种条件。既然你是习惯在野外生活的旅行者,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更何况,我们大家都是女性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找我……」
「没错哟!当我们得知奇诺你的事情,当下就觉得『非常符合我们条件的人选出现了』!奇诺你明天预定要出境对吧?我们可以配合你一起出发哟。」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从十年前就开始存钱,练习驾驶雪地履带车。剩下就只等雇用到护卫就可以出发了。」
「你们在这国家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
「很遗憾的是,如果是男性,那的确多得是呢。」
「原来如此。」
「我们支付给你的酬劳是燃料及粮食等物品,至于护卫期间的三餐及弹药也都由我方提供。」
「姑且先不提那些,我还有个很大的疑问。」
「请说。」
「我的伙伴怎么办?」
「你说摩托车是吗?你可以暂时放在这个国家,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移到雪地履带车一起载着走,反正载货台很宽敞呢。」
「原来如此。既然你这么说的话,这个问题应该是能够解决。毕竟留在这里迳自与你们同行,他一定会抓狂的,所以应该是不可能把他留下来。」
「你愿意接下这个工作吗?」
「我还无法给你确切的答覆。不过,我可以先听听看你们的计划并让我看看路线图,届时我再考虑看看。」
「谢谢你!那么,约明天中午在你投宿的饭店见面怎么样?我把大家都带过来,也会把计划书一并带来的。当然啦,午餐我请!」
「那我知道了,我会等你们来的。对了,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所以,明天中午要跟对方讨论相关事宜。」
「这样啊——奇诺你觉得OK,我就没问题哟。体验一下雪地之旅也不坏,偶尔让人家载着走也不赖。」
「我还没决定哟,要等谈过再说。」
「倒是那些人费尽千辛万苦,甚至花十年的时间存钱要到东方的雪原,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我也是在最后才问那个问题,因为我觉得那里是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结果对方怎么回答?」
「其实我也吓一跳哟,汉密斯你也会吓一跳,而且被她的答覆打败。」
「喔~那么,她的回答是什么?」
「是『日出』。」
「什么?」
「那些人想看日出。她说就算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但就是想看看从大地升起的太阳。」
「啥?这个国家——这个嘛~的确是看不到呢。」
「没错。这国家的东边是绵延的山区,早上可能是整年起雾的关系吧,因此总是在下雨。所以这国家的人从一生下来,似乎就没看过日出呢。」
「所以为了看日出,才花了十年的时间啊——哪像奇诺老是看到晴朗的太阳呢。」
「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未必适用在别人身上哟,汉密斯。」
「奇诺,你刚刚说了一个谎哦。」
「咦?哪里?」
「你说『等谈过再说』那里——其实你并没有打算拒绝,想接下这个工作对吧?因为你想让那三个人看到朝阳。」
后记
- Preface -
各位读者,让你们久等了!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然后这本是睽违一年的奇诺新书!是第十四集哦!
抱持每年十月绝对要出书这种想法,今年也设法把奇诺的新书呈现给大家。因此感到安心而松口气的我,在此写了这篇「后记」。
按照惯例,内容完全不会提到本文,因此大可以安心先看没关系。
那么后记,要开始了哦!
今年是奇诺诞生的十周年。第一集是在二〇〇〇年的七月出版的。当然,那也是我人生出的第一本书(顺便一提,若连同在「Media Works文库」出的书一起算,这是我第三十四本书呢)。
出道至今的十年——我觉得是非常棒的十年。
一直以来憧憬的作家生活,掺杂了比想像中还要辛苦的部分、正如自己想像那么辛苦的部分,以及比想像中还要更快乐的部分。
当然截稿日也很伤脑筋。截稿前的一个月,我一刻都不得闲。要是没赶上截稿日,来不及交稿的话,书就无法准时在发售日出书。
但是无论作业或毕业论文,就是有规定缴交的日子,大家才会努力完成。因此我认为截稿日是推动作家的原动力。要是编辑说「随便什么时候交稿都没关系哦——」,铁定没有人会想工作的。所以截稿日万岁!往后我也会继续跟截稿日缠斗下去的。
然后只要遵守截稿日,把自己的妄想写成文章,就能够靠此过活(=就有钱赚)的作家这个职业,可是非常非常快乐呢。
经过种种历练走过光辉十年的我,现在敢说的话就是,我会做到「未来的十年我也会努力,并且乐在其中」这件事。
当我在一九九九年写投稿作品的时候,作梦都没想到十一年后自己还持续写作。之前我也写过,刚开始是预定出两集就结束哟!
接下来十年后的二O二O(现在觉得那是好酷的未来,若一旦做到,或许就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很普通吧),自己到底会写些什么作品?做什么呢?现在开始就已经好期待哦。
我会照顾自己的健康,努力让自己的名字摆在各大书店的店头。
然后是许多感谢与联络。
在此要谢谢写信给我加油打气的各位读者。
当我看到你们亲笔写来的信,就会开始想像你们写信的模样而不禁感动起来。有时候……不,说「我是在上课中写的」的还格外多呢……小心不要被老师抓到哦!
而小学生跟国中生的读者——真的很谢谢你们花零用钱买《奇诺の旅》。
对了,在之前出的《学园奇诺》第四集的后记也有提到,我开始在玩推特了。
所谓的「推特」是类似只能写短文的部落格。如果不登入也想看我的碎碎念,只要上http://twitter.com/sigsawa,及完整版http://twilog.org/sigsawa就可以看到。我所使用的ID是「sigsawa」。
我会发表每天发生的事情及感想、简单的笑话、与作家跟业界伙伴之间的对话等等短文。
偶尔还会回答大家提问的问题。但因为不是一定会回答,若因为时间及内容上的不方便而无法回答,还请各位见谅。
不过大家对我发表内容的回应,我都会看的。若有什么直接感想,我真的会很开心哦。往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呢。
最后,请让我在此献上符合后记的感谢词。
插画家黑星红白老师,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每次看到你的插画,都让我兴奋地「哇~」大叫。真的很庆幸能够跟你一起工作。
还有编辑大大、ASCII MEDIA WORKS的各位,以及跟校阅、印刷、流通、贩售等作业有关的各位,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也谢谢你们的照顾。
就这样,第十年的后记也要结束了。
果然还是正常的后记比较好呢!就算过了十年再重新看一递,应该不会有「唔哇——!」或「唔唔——!」这些痛苦情况,真是既安全又安心呢。
那么,我们在下一集的奇诺再见哦。
二〇一〇年十月十日 时雨沢惠一
大家好,我是黑星☆红白。
《奇诺の旅》终于迈入10周年!
我的插画生涯也一样,差不多是10周年!
想不到我跟奇诺一起携手走了10年呢。
今天的我会有现在这些成就,全都是拜《奇诺の旅》所赐。
能够让我想这样自由发挥的作品,好像是少之又少呢。
我觉得我的插画,「奇诺」这部作品占了大部分。
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是靠它栽培的呢。
往后我仍然会抱持感谢这场邂逅的心情,把阅读作品时所感受到的感动!还有爱!充分的灌注在我的插画,把最好的插画呈现给各位。
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指教。
后记歌留多 - Preface -
あ
あとがきや、あああとがきや、あとがきや。
后记呀,啊~后记,后记呀。
い
いつだって、同じ場所だと、思うなよ。
不要以为,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哟。
う
うるだいな、あとがき読んでる、静かにせい。
吵死了!我正在看后记,给我安静点!
え
延々と、どこまで続くの、このあとがき。
这一篇,落落长的后记,何时才会写完。
お
おじいちゃん、それ本文じゃ、ないんだよ。
爷爷,那不是,本文哟。
か
覚悟しろ。今度のあとがき、百ページ。
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次的后记,有一百页。
き
気づいたか?カバーの裏の、あとがきに。
发现到了吗?后记,就在书衣里。
く
苦しいな。既にネタが、尽きたのか?
苦恼啊~难道灵感,已经用光了吗?
け
健全な、本には健全な、あとがきが。
健全的,书就有,健全的后记。
こ
子供には、読ませたくない。あとがきを。
不希望,让小孩子,看后记。
さ
さっと書ける。本来そんな、はずなのに。
一下子就可写出来。照理说,本来应该这样的。
し
閑さや、岩にしみ入る、あとがきだ。
后记,静静地,渗进岩石里。
す
澄み渡る、あの空の様な、あとがきを。
后记,就像那片天空,晴朗无云。
せ
セルバンテス。君もあとがきで、悩んたかい?
赛凡提斯,你也为了后记,烦恼不已吗?
そ
そうじゃない。あとがきは本来、そいじゃない。
不是那样的。后记本来,就不是那样。
た
たぶんだが、作者はちょっと、変なんじゃ……?
这纯属猜测,作者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ち
散り散りに、本文に挟むな、あとがきを。
把后记,分散在,本文里。
つ
ついてこい!あとがきの国は、すぐそこだ。
跟上来!后记之国,就快到了。
て
手を掲げ、あとがき力を、吸い上げる。
把手举高,将能够吸收,后记的力量。
と
とんでもない。このページは、あとがきよ。
太扯了。这一页,是后记耶。
な
なんてこと!普通のあとがきしか、ないなんて!
搞什么!竟然,只有平凡的后记!
に
ニヤニヤと、あとがき書いてる、マジキモイ。
笑嘻嘻地,写后记,老实说很恶。
ぬ
脱ぎ捨てろ!見せろ裸の、あとがきを。
脱掉脱掉!让我看看,赤裸裸的后记。
ね
寝静まる、深夜に書いてる、この文章。
在万物沉睡,夜深人静之际,写这篇文章。
の
ノーサンキュー。普通のあとがきじゃ、満ただれない。
No Thank You。普通的后记,并无法满足我。
は
始まるよ。見たことのない、あとがきが。
从未看过的后记,就要,开始了哟。
ひ
人は何故、求めるのだろう?あとがきを。
人们,为什么要追求,后记呢?
ふ
不思議だね。普通のあとがき、ホッとする。
好不可思议哦。一般的后记,让人松一口气。
へ
ヘイベイベー!俺とあとがき、読まないか?
Hey Baby!不看我,跟后记吗?
ほ
本当は、あとがきなんて、いらないの。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后记。
ま
間違えた。あとがきと本文、間違えた。
搞错了。竟然把本文跟后记,给搞错了。
み
見てごらん。あとがき作家の、成れの果て。
仔细看清楚。后记作家,有什么样的下场。
む
無理言うな。あとがきだけで、一冊だと?
不要强人所难了。希望整本书,都是后记?
め
目を開け!あとがきをしかと、見届けろ。
张开眼睛!确实地看完后记!
も
もう嫌だ。普通のあとがきに、帰りたい。
我受够了。真希望,回到普通的后记。
や
やっぱりね。予想がついたよ、あとがきの。
果然没错,后记正如,我所猜想的。
ゆ
夢がある。あとがきアニメ化の、夢がある。
我有一个梦。一个把后记,改变成动画的梦。
よ
よく読むと、後ろから読んでも、意味通じた。
仔细看过之后,发现从后面倒着回来看,意思也通呢。
ら
ラリってない。作者は決して、ラリってない。
没有上瘾。作者绝对,没有上瘾。
り
理論的。期待しないで、あとがきに。
就理论上来说,不要对后记,抱持任何期待。
る
ルール無用。あとがきは文庫の、ワイルドウエスト。
规则没用。后记,有如文库版版的西部荒野。
れ
レッツリード!今あとがきの、扉が開く。
Let's lead!现在后记之门,即将开启。
ろ
ロックだぜ。このあとがきは、ロックだぜ。
这是摇滚乐。这篇后记,是摇滚乐。
わ
私達、一体何を、読んでるの?
我们,到底在,看什么?
注1:「歌留多」是日本利用五十音为规则所进行的纸牌游戏 。
注2:因作者以日文五十音创作,故保留原文以中日对照方式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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