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阶梯 04[櫂末高彰][译/赖逸安][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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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赖逸安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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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阶梯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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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学期开学,时节正是适合运动的秋季!阶梯社当然要在此季节大展身手!可是在运动会后的某天却出事了,三枝竟然要求退社?幸宏等人对三枝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不解,并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在刈谷说出三枝的入社经历之后,他们了解到事情并不易解决。到底驱使路线规划天才退社的原因是什么?这场骚动到底又会如何了结──!?浪费青春时光万岁!受到读者们热烈回响的校园青春小说第四炮隆重登场!!



头上传来三枝的说话声。幸宏抬起头仰望上方,
三枝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的脚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再跑了。
不管怎样你都赢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发一语打算站起来,
可是瞬间袭来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来。
三枝看到他的模样后,嘴角上扬冷笑道:
「你搞什么鬼?算了吧,
你的脚已经没办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登场人物介绍:

神庭幸宏
一年级,通称「瓶盖」。身处险境时的直觉非常准确,可是实力尚不足够。

刈谷健吾
三年级,拥有「必杀V字转弯」别称的阶梯社副社长。阶梯社最强者。

三枝宗司
二年级,拥有「路线规划天才」别称。个性总是冷静沉着。

中村千鹤
三年级,执行部部长。非常仇视阶梯社,与刈谷之间的因缘匪浅?

九重优子
三年级,拥有「寂静子弹」别称的阶梯社社长。非常任性蛮横的女孩子。

天崎 泉
二年级,拥有「黑翼天使」别称,个性温柔的美少女。其实是千金小姐?

井筒 研
二年级,为自己没有别称一事烦恼。个性心直口快,爱慕九重。

神庭美冬
二年级,幸宏的堂姊,网球社成员。虽然态度冷淡,但是内心其实很温柔。


■前情提要
  在校内四处奔跑竞争秒数,那就是天栗浜高校阶梯社的活动内容。今天他们也在阶梯以及走廊上奔驰──因为他们「想要不断奔跑」!!神庭幸宏因为奇妙的契机加入阶梯社,他受到以九重为首的社员们影响,逐渐陶醉于「阶梯赛跑」的魅力中。之后阶梯社在校长的安排下、与田径社对决的阶梯赛跑中获胜,渐渐地巩固了在校内的立场。接着又在全校的共同集训中遭到学生会长游佐设计,输掉了与女子网球社的社员争夺网球赛,致使天崎被网球社夺走。因为打网球时的痛苦回忆而一直无法走出阴霾的天崎,陷入「继续打网球」与「留在阶梯社」的两难之中。但是在美冬的激励之下,她选择成为「黑翼天使」,告别了过去──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23 20:05 编辑 ]



  小学三年级──八月七日(星期四)晴
  今天肚子很痛。跟妈妈说我肚子痛,妈妈说:「你想看看你昨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是因为我昨天没刷牙的关系吗?
  我跟妈妈说了这件事之后,她说:「那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记得刷牙喔。」但是就算我回答:「好。」肚子却还是很痛。
  虽然我今天有刷牙。可是因为肚子还是会痛,所以我明天也要刷。

  同──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五)晴
  今天被老师骂了,老师说不可以一直眨眼睛。
  我去照教室的镜子,发现自己每两秒钟就会眨一次眼。因为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就跟吉竹同学和田中同学一直对着镜子笑。结果我们被老师骂:「不可以把镜子当玩具。」
  虽然我原本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但是因为那样做肚子又会痛,所以没有开口。

  同──一月五日(星期一)阴
  今天和吉竹同学、田中同学、佐藤同学、还有今井同学一起去买游戏。
  我本来也打算买,但是因为妈妈跟我说购物前一定要先认真考虑三天,所以我一款游戏都没买,结果佐藤同学就骂我小气鬼。
  这让我很不高兴。会骂人的家伙都是笨蛋,所以我决定不理他。

  同──一月八日(星期四)下雪
  因为开学了,所以我觉得应该要稍微减少打电动的时间比较好。我对妈妈说这件事,她回答:「很好。」最近妈妈看到我在打电动时就很凶,所以我觉得我做对了。
  虽然我肚子很痛,但是因为我不是要上厕所,所以如果在厕所待太久,妈妈就会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因此我只能忍痛。
  经常会有作呕的感觉,开学后我要注意别被老师指责眨眼的事才行。

  同──二月二日(星期一)阴
  今天肚子非常痛。好怪,好像只要一看到妈妈,肚子就会痛。爸爸说我必须要学会独立自主,所以会尊重我的意见,妈妈也都会让我自己决定事情。但我的肚子就是会痛,好奇怪。
  就快升上四年级了,所以我打算去补习班加强课业。

  妈妈问我要不要去补习班呢?我说要,所以我要去。
  高岛同学把玻璃弄破了,我觉得他真是笨蛋一个。


  聚沙成塔,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
  的确,这世上没有比鸡毛蒜皮小事来得更重要的事情。譬如说这座阶梯吧,在日常生活中上下这座阶梯的人,有多少人会正确地去掌握这座阶梯的级数呢?还有,会拿器具去测量阶梯的宽度与高度的人又有多少?我想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会去做,甚至不会去想这种疯狂事吧。
  但是,这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比如说高度。16.8公分、16.8公分、16.5公分、16.8公分、16.7公分、17.0公分……我不过是测量数段阶梯的高度,就可以发现这么多差异。或许有人会觉得就算差这一、两公厘又如何?大错特错,其实人类的感官意外的敏锐。别说是公厘,就算是微米,甚至奈米的差异都可以感觉出来。而这些感觉上的差异累积起来会如何呢?以刚刚的数据为例,把最初的三个数据累积起来就是50.1公分,接下来三个数据累积起来则是50.5公分,由此可知这之中的差异是0.4公分。你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吗?但是啊,只要有这点差距,就足以让人轻易的跌倒或是受挫。奔跑速度越快、越是心急,就越容易被这些差距影响。
  接着跑者就会在某个地方「喀」地犯下错误。
  即使自己脑中知道该回避,但是,实际上就是会无可避免地犯下错误。

  对,一切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长时间像细沙般在内心深处慢慢堆积罢了。不知不觉中这些事情堆积成山,等到自己也无法抑止,情绪爆发的时候,整个事情经过就会被称之为「案件」。
  大家会开始拼命寻找让当事人情绪爆发的「起因」和「动机」。
  可是,那些原因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不,更正确来说,那种原因随处可见,在日常生活中会三番两次出现在我们内心。不过,只要不让它堆积成山,就不会有爆发的一天。就好比瓦斯只要不是大量聚积,就算丢根点燃的火柴棒进去,也不会引起瓦斯爆炸。相对的,只要瓦斯聚积的份量足够,一点点的小火花就足可引起大爆炸。
  那我们该去调查,并且该加以去除的──
  是「堆积在心中的小事」本身。
  这次要说的,也就是这种故事──

  高中二年级 九月──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6 09:41 编辑 ]


第一阶 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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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同绕过转角。
  目前战况是三枝领先幸宏。对于三枝精致细密的奔跑方法,幸宏找不到一点超前的机会,跑得气喘如牛。就如同刚刚三枝所说,自己的脚根本提不起来。幸宏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吵杂而没有条理。
  「你在待会儿的下行阶梯可要小心点。」
  三枝稍稍把视线朝向幸宏说道。他的眼神冷峻,口中虽然说着「要小心点」,可是态度却让人觉得他似乎期待危险意外发生。幸宏没有答话,只用眼神回瞪三枝。
  两人穿过走廊,冲入下行阶梯。三枝轻盈地一次跃下两段阶梯;幸宏尾随他,同样一次跃下两段阶梯。他觉得每跳下一步,膝盖要承受的痛楚就更深。然后一个踉跄,脚跟绊到止滑条而煞不住车,向前多冲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再一口气跃过剩余的五段阶梯。虽然他在此勉强安全落地,但是与三枝的差距又被拉得更开。
  「呼。」
  幸宏吸口气聚精会神,继续追赶三枝。两人跑过三楼、二楼,在通往一楼的楼梯间附近与其他学生擦身而过。三枝行云流水般地绕过,头也不回地说:「对不起。」学生们看向幸宏,并靠向外侧让出路来。幸宏低头道歉后绕过楼梯间,朝通往一楼的阶梯冲下──
  在踏出脚步的瞬间,跑步姿势垮了下来。
  他的膝盖一阵无力,急忙伸出右脚踩在下方第四段阶梯企图站稳,接着整个人因为煞不住车而顺势撞上墙。幸宏原以为厄运到此为止,可是他的加速度却比想像中的还要快,根本停不下来。
  「呜哇!」
  幸宏不由自主地踉跄下行数段阶梯,最后整个人摔倒,滚到一楼走廊。从楼梯间看见幸宏受伤的学生发出小小的悲鸣。几位正在一楼走廊的学生也转头看向幸宏,其中甚至有人面露不耐烦的神色。
  「啊……这下糟了。」
  幸宏打算立刻站起,可是右脚踝却有股刺痛感,让他不由得蹲下身子。他把重心放到左脚,轻抚右脚脚踝。很痛,而且有灼热感,看来是挫伤了。
  「真难看啊,神庭。」
  头上传来三枝的说话声。幸宏抬起头仰望上方,三枝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的脚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再跑了。不管怎样你都赢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发一语打算站起来,可是瞬间袭来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来。三枝看到他的模样后,嘴角上扬冷笑道:
  「你搞什么鬼?算了吧,你的脚已经没办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
  幸宏保持缄默,拼命想要站起。他把重心放在左脚,缓缓挺直身子。
  三枝微微歪头摇头道:
  「还不放弃吗?我就说你再跑也没用嘛,真是讲不听。」
  幸宏咬牙站起,然后一个踉跄,再度垮了下来。他的脚撞击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周围的学生面露担心的神情,但是三枝继续面露冷笑,对默默仰望他的幸宏耸了耸肩转过身。
  然后背对幸宏说道:
  「再怎么挣扎也没用的啦……神庭,你也等着绝望吧。」

  ──事情要追溯到一个月前。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神庭幸宏回到教室。他才刚在靠窗的席位就坐,同班同学吉田与渡边就立刻上前找他攀谈。两人站在幸宏面前七嘴八舌地聊起天,内容不外乎是暑假的大小事。幸宏在暑假中,只有利用八月初共同集训结束之后的短暂休息期间,和堂姊们去探访祖父和国中时的友人,不过吉田和渡边似乎是充分享受了暑假。
  「那场烟火大会真的是有够热烈的啦。」
  「对了,听说须藤学长和石岛学姊果然还是决定交往了哩。」
  「哇,真的假的!?」
  话题转移到篮球社内部关系。虽然话中出现了几个没听过的人名,不过幸宏大致还能理解内容是什么。但是他觉得只是随口回应似乎不太好,于是在话题的段落问渡边:
  「话说回来,怎么都没听你们提到见城学姊啊?你们暑假前不是还对她一头热吗?」
  「咦?啊,这个嘛……『火焰女神』她不肯出席烟火大会啊。」
  渡边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沮丧。吉田盘起手臂说:
  「其实我们那群人,最近在搞派系分裂啊。」
  「派系分裂?你是说篮球社吗?」
  幸宏惊讶得睁圆双瞳。渡边刚刚还讲的兴高采烈,现在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知道『火焰女神』当上我们女篮社长这件事吗?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她似乎对此干劲十足啊。她在集训结束时,要求大家在盂兰盆节假期结束之后也要继续练球。」
  渡边越说越意气消沉,吉田接着补充道:
  「女同学那边是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男篮社可是一点都不想努力啊。然后我们的学长找女同学去参加烟火大会,就看到她们的人马分成两派。一边决定照见城学姊说的继续练习,另一边则说要跟男同学去玩。
  结果男同学就也跟着分成两派,因为有一些学长跟见城学姊派的人在交往,而怕被女朋友骂,就只好去练球,不跟其他学长出去玩。」
  「意思是说你们两个有跑去玩就是了。」
  「是这样没错……反正那才是主要目的。不过这家伙被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啊啊啊──为什么会变这样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渡边终于因为烦恼过度而抱头蹲了下来,吉田也很难得地「唔」了一声,认真烦恼着。
  幸宏对这件事大感意外。想不到据说每天快乐似神仙的篮球社,竟然也会面临这种危机。果然不管哪个社团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神庭。」
  当幸宏这么想的时候,教室的后门打开,一位少年冲进室内。那是位头发冲天、一脸混混模样,跟幸宏同社团的朋友井筒研。井筒不知为何蹲着跑到幸宏的座位旁,然后叫他站起来。幸宏起身之后,井筒坐到他的座位,再叫他站到吉田身边,让幸宏觉得井筒仿佛是要制造一排人墙似的。
  「井筒,你这是干嘛啊?」
  幸宏开口问道,结果井筒的答案如同幸宏所料:
  「我在造人墙啊。啊,你也站过来把我挡死,让别人没办法从走廊上看见我!」
  连蹲着抱头苦恼的渡边都被井筒强迫叫起,幸宏好奇的转头看向走廊。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但天气还是很热,走廊上的每扇窗户都完全敞开,还可以看到有些同学手拿垫板当扇子拼命对自己扇风。
  「井筒,你干什么这么紧──」
  他原本想说:「这么紧张?」可是却突然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走廊上出现了一位矮个子的美少女。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人。
  「咦?那、那位不就是──」
  幸宏急忙转头看向井筒,只见井筒伸出手掌示意他别说话。幸宏保持姿势,继续用侧眼观察少女。她从走廊上注视一会儿幸宏所站的位置,但是因为没有找到井筒,就立刻小跑步离开了。到这时候井筒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逃过一劫……」
  「井筒。」
  「唔喔!怎么啦?别突然吓我好不好。」
  幸宏说的话让井筒吓得打了个哆嗦。幸宏平常根本没看过他怕成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到底是碰上什么事啦?刚刚那位同学是凪原吧。」
  「对、对啊。你真行,一眼就认出是她。」
  井筒一边注意走廊人影,一边回答幸宏。另一方面的渡边已经恢复情绪。
  「不愧是神庭选手,眼光真好啊。」
  「你竟然能够在一瞬间认出改戴隐形眼镜,而且改变发型的她;不愧是生活在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啊。」
  吉田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幸宏随口应了一声。
  的确,如果是只看一眼,那绝对认不出现在的凪原千绘。况且幸宏跟她不同班,连社团也不同。两人只不过是在暑假的共同集训时,她提出要求想拍摄幸宏所属社团的纪录片而相识。刚认识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位个性温和柔顺,并且在小小的脸蛋上戴着一副不搭调的圆框大眼镜的女孩。但是在集训的骚动中,她表明自己是阶梯社天崎学姊的粉丝,其痴狂程度让人哑口无言。
  幸宏记得在那之后,她光明正大地拿自己的手提式摄影机疯狂拍摄天崎,看起来非常高兴,不过暑假后半的社团活动她就没有参与。或许是因为凪原本来隶属于「电影研究同好会」,所以八成是忙着参与那方面的活动吧。然而今天许久不见,就发现她整个人的样子都变了。首先是没戴眼镜了,可能是改戴隐形眼镜吧。发型也从原本统一垂肩的发型改为层次短发。她现在留着一头妹妹头,头发微卷,发梢则略俏丽地上扬。个性似乎是没有改变,但是如果实际交谈,或许会得到跟以前不同的印象。

  「……看来是谈恋爱啦。」
  吉田小声说道,渡边听了惊讶地大叫出声,幸宏则不禁转头看向吉田。最夸张的是井筒,他剑拔弩张地站起来大喊:
  「你这混帐!凭什么这么说啊!」
  井筒动手打算揪起吉田的衣襟,幸宏赶忙阻止他。井筒气呼呼地喘着气再度就坐,然后用力甩甩头。
  「井筒,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应该知道凪原同学改变造型的原委吧?还有,你干嘛这么害怕啊?」
  「我哪有害怕!」
  井筒高声反驳。就算是在吵杂的室内,也能清楚听见他的叫喊。班上同学都把视线转到幸宏身上。
  「啊,误会啦。没事,没事。」
  幸宏找藉口蒙混过去,然后再回看井筒。他「唉」地叹了口气,接着低着头说:
  「其实──我告白时认错人,跑去向凪原告白了。」
  「!?」
  「各位同学,请回座位──」
  如同与井筒的冲击性发言重叠一般,导师在这时打开门走进教室。井筒惊觉不妙,连忙起身跑回自己的教室。
  但是幸宏等人却吓得目瞪口呆。

  「说穿一句话,就是因为你只认运动外套,所以认错人。想不到还有人会犯这种老掉牙的错误啊。」
  「少啰嗦。」
  导师时间结束之后,井筒再度飞奔到幸宏的教室,把幸宏拖了出来。他们先到餐厅躲了一会儿,然后现在正往「阶梯社」的集社地点──第一体育馆屋顶前进。
  附带说明,「阶梯社」的活动内容是指在校内阶梯,甚至在整个校园内竞速,可说是个会造成困扰的社团。话虽如此,阶梯社在这个「天栗浜高校」内历经各种波折之后,也渐渐占有一席之地。
  「这样说起来,从集训之后我就一直没见过凪原同学。九重学姊也很着急,甚至还差点诬赖我哩……你应该在那时帮我澄清才对啊,害我碰上那种无妄之灾。」
  幸宏一边在走廊上移动,一边想起暑假后半的大小事。
  「嗯,不好意思,那是我不对。可是当时的我不知该说是想忘掉那档事,还是想装做事情没发生过,总之就是不敢开口。老实说,集训后凪原没来我们社团,让我松了一口气哩。」
  井筒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回答幸宏。幸宏摇了摇头说:
  「井筒,你这样很缺德耶。」
  「我也不想这样啊!那件事是个意外好不好。你应该懂吧?能体谅我吧?」
  「你跟我说这种话也没用啊。再说你今天见到凪原同学了吧,直接跟她说清楚不就得了吗?嗯,我是能谅解你有口难言,可是一直误解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才不是哩,事情发展早就已经超越那个层次了。」
  「什么意思?你别故意夸大事实喔。」
  「我才没有夸大事实哩!是真的好不好!」
  井筒大叫,幸宏用目光示意叫他快说。他深呼吸几次后开口:
  「我啊,今天也是做好不得不跟她碰面的觉悟,打算向她低头道歉,并且告诉她当时的告白是我认错人,是一场意外。可是,当我一早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班上所有女同学都用很嫌恶的眼神看我啊。」
  「嫌恶?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她们把我当瘟神看待哩。告诉你,我们班上有个叫山田的恰北北,她总自以为是大姊头,我们男同学都叫她凶婆娘,啊,这是题外话啦。重点是她今天走到我身边说:『你应该有认真考虑凪原同学的事吧?要是你敢让她伤心落泪,我可不饶你。』哩。」
  呜哇,这太惨了吧。
  幸宏越来越能理解井筒的处境。
  「凪原那家伙,把那件意外跟大家说了啊!不过我想八成是那凶婆娘硬逼她说出来的,结果我们班所有女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你应该能想像我的处境吧?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一筹莫展啊。总之,我今天光是躲避凪原的追击就已经没力啦!」
  井筒拼命解释。虽然事情原因出在他身上,但是幸宏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免有点同情。状况在他本人不知情的地方持续发展。
  嗯?
  这时幸宏脑中浮现一个疑问,他忘了一件事。只要提到凪原,应该就会联想到一位跟她同进同出的人物。那个人的名字叫三岛真琴,是与幸宏同班的田径社社员,跟凪原应该是好朋友,当初替凪原跟阶梯社穿针引线的人也是她,不过幸宏今天到现在都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虽然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介意,但是既然井筒与凪原出事了,三岛理论上应该会来跟幸宏说些什么才对,然而今天的她看起来却是全无动静。
  奇怪?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样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当时凪原直接过门不入幸宏教室的举动也颇让人不解。虽然凪原有可能会因为胆小而不敢开口询问幸宏,可是三岛为什么没有跟凪原打招呼呢?话说回来,当时三岛人在教室内吗?
  幸宏一边思索,一边与井筒抵达第一体育馆屋顶。
  「生日快乐!」
  一打开门就听见兴奋的道贺声。眼前有一位矮个子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稍后方一位高个子的少女身边,抓住她的双手跳起了社交舞。
  「九重学姊……请问你在干什么啊?」
  幸宏对矮个子的少女问道。
  九重优子,担任幸宏等人所属「阶梯社」社长的三年级生。她圆睁双眸让人会联想到猫的眼睛,给人强烈的印象。随着她起舞的二年级学姊天崎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让人为之着迷,是位优雅大方的美少女。
  「圣诞快乐!」
  两人转了几圈之后,摆出结束姿势站定,九重还说出不合季节的贺词,让幸宏与井筒不解的歪头思考。她察觉两人不能理解话中涵意,重新说道:
  「叮叮当!叮叮当!」
  根本不能理解在说什么。
  「呃,我根本不了解你的意思,请问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幸宏向天崎问道。因为他认为就算询问九重,也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可是天崎违背他的期待,只是耸耸肩露出微笑,没有给幸宏任何回答。然后九重走到井筒面前。
  「嘿嘿嘿,井筒,我都知道了喔。」
  她出人意料地用手肘去顶井筒的胸膛。井筒有些害羞的红着脸问:「你是在说什么啊?」九重听了之后笑得更愉快了。
  「少来,我早就听人家说啦。三岛真琴告诉我啰,她说你跟凪凪告白了啊。真有你的,你要努力把她带进来我们社团喔。这样你们两个就可以长相左右,而且我们也终于可以得到期望已久的一年级女社员啦,这就叫做鱼与熊掌全收啊。」
  九重再度发出「呵呵呵呵」的奇怪笑声。另一方面的井筒则是──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如果就这样不管他,他大概会化成灰随风而逝吧。幸宏担心地摇了摇他的肩,但没有什么效果。
  (原来如此,她跑来这里告状了吗?真不愧是三岛同学,做了正确的判断啊。)
  幸宏理解了三岛的所作所为,她一定是利用导师时间前的空档跑去找九重。她没找幸宏商量,反而是直接向九重告知井筒与凪原的告白事件。因为幸宏对井筒的发言力根本不够,所以她选择找社团内个性最强势的学姊帮忙。简单来说,三岛也为凪原布下了局。
  (只不过,这些举动都是帮倒忙啊……)
  幸宏在心中喃喃说道。
  「容我多嘴一下,那句话不叫『全收』,是叫『兼得』。我知道社长你想说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延伸,可是我想你还是直接用『一石二鸟』或『一举两得』比较浅显易懂。」
  九重身后传来说话声,她转过身用食指指着缓步走近的少年说:
  「没错,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不愧是小三三,说的真好啊。」
  「……你是已经笃定要叫我那个绰号了吗?」
  被九重指着的少年,用左手推了一下稍微滑下的眼镜说道。他是二年级学长三枝宗司,同时也可说是阶梯社的「智多星」。他现在抱在手边的笔记型电脑,记载着阶梯社所有人的详细资料,以及校内各阶梯的所在位置,甚至还有各阶梯的段数、长、宽、高、材质、破损情形、细微的伤痕和凹陷……等等各种资料。他利用这些数不清的档案规划出最有利的奔跑路线,然后照路线跑出最佳的成绩,可说是阶梯社排行第一的智将。
  「小三三,你对这绰号有什么意见吗?」
  九重用一副全然不解的表情回问三枝,可是三枝只淡淡回答:「不,没什么。」
  「现在的重点是井筒才对啊。井筒!社长命令你,想办法用甜言蜜语把凪凪拐进阶梯社来!懂了吗?」
  九重再度转过身,猛力拍打井筒的胸膛。失魂落魄的井筒突然回过神,反射性地大声回答:「没问题!」幸宏轻轻摇摇头,心想这下惨了。井筒人虽然失了魂,可是却突然回神大声答应了这么破天荒的要求。还有九重那句「用甜言蜜语把凪凪拐进阶梯社」听起来也很有问题,他不认为九重有在正确理解这个词句的意义下说出那句话。
  想到这里,幸宏环顾左右,通常在这时会吐槽九重的人不在现场。他想到的是阶梯社副社长刈谷健吾,同时也是社上唯一能跟九重平起平坐的三年级学长。幸宏问三枝:
  「刈谷学长还没来吗?」
  「喔,刈谷学长他今天似乎不会来参加社团活动。另外凪原也去影研会了,他们今天好像要开会。」
  井筒听到三枝的说明,轻抚胸膛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今天是逃过一劫了。
  此时后面的门「碰」地一声被打开,一位绑马尾的女老师出现。她是神庭小夏,阶梯社的顾问,同时也是幸宏的堂姊之一。她面无表情地环顾所有社员,然后把视线停在井筒身上。
  「大新闻!井筒研疯狂爱恋凪原千绘!?」
  小夏突然举起白板,九重「喔喔──」地拍手叫好,天崎也略带犹豫地一同鼓掌。而当事人井筒──
  看起来真的魂飞魄散了。
  「不愧是夏夏老师,消息真灵通啊!这样我们整个阶梯社都得要出马为井筒加油才对啊!」
  九重轻快地跳跃欢呼,小夏看到她的模样也跟着一起飞跳,两人围绕在垂头丧气跪下的井筒身旁。
  「井筒,不必那么害羞嘛,我们会全面支持你的。」
  「加油,加油。」
  两人看起来相当开心。天崎有点担心地低头看向垂着头,嘴里喃喃念着:「……责任……夏威夷……我的梦想……」等意义不明话语的井筒,可是她的立场大致上也是「九重派」。幸宏想要增加「友军」而看向三枝,希望能请他帮忙。三枝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九重等人起哄。
  「三枝学长,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幸宏觉得应该要把事情真相告诉三枝而靠过去。
  「……看来影响都可以控制在误差的范围之内。说穿了……!?」
  三枝正在自言自语。他察觉幸宏靠近后,转过头看向幸宏,眼镜下的目光非常尖锐。幸宏有点被吓到,暗自倒吸了一口气。
  「三、三枝学长?」
  「……喔,我有听到。神庭,有事吗?你这样会吓到我啊。」
  「啊,没什么……对不起。」
  「那么!我们今天要跑标准赛喔,大家出发!」
  欢呼跳跃的九重宣布社团活动开始。她带领缓缓站起身,口中呢喃着奇怪言词的井筒,意气风发地向前迈步。幸宏见状,无奈地结束和三枝的对话。
  「怎么了吗?」
  天崎对三枝问道。三枝轻轻摇了摇头,回答:「没事。」然后尾随九重走去。

  「我回来了──」
  经过三小时的社团活动之后,幸宏回到这肿。今天井筒似乎变得自暴自弃,情绪特别兴奋。幸宏在阶梯赛跑输给他,所以得留下来打扫。他打开玄关的门后,看到地上有双不属于家人的鞋子。虽然幸宏觉得这双鞋似曾相识,可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过。从鞋子大小以及鞋子朝玄关门整齐排放这两点看来,来的人应该是美冬的女性朋友。
  美冬是与幸宏同居的四位堂姊中的四女,同时也是与幸宏就读同一所高校的二年级生。幸宏直到最近才了解,虽然她平时态度总是有点冷漠,但其实是个温柔的女孩。如果是她的朋友造访,应该是会把鞋子整齐放好吧。
  「小宏──欢迎回家──」
  一位扎着头发、身穿围裙的大姊姊从走廊上快步跑来。看起来是位温柔的女性,微垂的双眼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动人;这位是幸宏四个堂姊中的长女希春。幸宏一如往常地抵挡住飞扑过来的堂姊,向她询问鞋子的事情。希春睁圆双眼回问:
  「是天崎同学来家里啦,你没有听说她要来吗?」
  希春说出让人惊讶的名字。
  「咦?是小泉学姊来了啊……」
  幸宏瞠目结舌,抬头仰望阶梯。
  「啊,小宏你竟然称呼她『小泉学姊』,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嘛?」
  希春突然把脸凑上来。幸宏急忙想要笑着蒙混过去,可是希春的视线依然咄咄逼人,接着突然开始闻幸宏身上的味道。
  「你、你这是干嘛啊?」
  「看来是没有香水味……」
  「你在胡说什么啊。」
  幸宏无视于装作若无其事的堂姊踏上玄关,但是希春又缠上幸宏。幸宏的手臂抵住了希春的酥胸,将近半只手臂埋入希春的胸怀内,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一边拖着希春上楼,一边提出突然想到的疑问:
  「话说希春姊,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因为今天是小宏的开学典礼,所以我提早回家啦。」
  「……请你认真工作好不好。」
  幸宏对我行我素的堂姊感到无力,慢步走过美冬房门前。
  这时,房门从内侧被打开,幸宏也顺势退到旁边。结果身体刚好靠上希春,柔软的感触抵上他的后背。
  「对不起。啊?神庭,你回来了啊。」
  从房间走出来的是天崎。虽然幸宏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突然见到面,还是免不了紧张一下。他慌张的低头问好:
  「小泉学姊,辛苦你了。」
  天崎听到幸宏的问好,「噗嗤」地笑出声。她用手指轻轻按住自己的嘴唇露出微笑,乌黑亮丽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身后。
  「呵呵呵,我今天是来跟美冬商量事情的。我提议在运动会结束之后,办个只限女性参加的过夜聚会。」
  天崎用手优雅地撩起头发说道。她还穿着制服,所以社团活动结束后应该是没有回家,就直接来造访美冬吧。幸宏不禁想起「接送她的车又停在我们家附近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样啊,运动会的日子也近了啊痛痛痛痛痛──」
  幸宏的腹侧突然被用力捏了一把,他痛得扭曲身子,转过身对不高兴的希春抱怨。希春生气地别过脸说出「有个猪哥的丈夫还真让人伤脑筋」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喂,我跟学姊只是……」
  幸宏欲提出反论,可是这时双马尾却如同追打上来般走入两人中间,这个人正是美冬。幸宏从正面承受她宛如永久冻土般的视线,差点没昏倒。
  「你真好色。」
  美冬的会心一击给予幸宏致命打击。
  「美冬,别这样嘛。」
  天崎也出声安抚美冬,两人对希春行点头礼后一起走下阶梯。天崎在途中回过头对幸宏道再见,幸宏也点头与她道别;一旁的希春立刻转头叮咛幸宏:「你不可以偷吃喔!」
  「就跟你说不是那样嘛……」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幸宏烦恼的抱头。这时对面房间的门又猛力打开。
  「美冬!啊,问幸宏也可以啦。你们学校最近是不是要办运动会啊?」
  是三女千秋。参加大学篮球社的堂姊,穿着无袖T恤和紧身牛仔裤走出房间,一边拿着手机一边问道。幸宏一时反应不过来,结果被千秋抓住肩膀使力猛摇。
  「喂──你有没有听到啊?我在问运动会的事啊。」
  「啊,嗯,这个月中旬……」
  「OK!」
  千秋「啪」地拍打幸宏的胸膛,然后把手机拿到耳边,开始讲电话。
  「这是个天大好机会啊……咦?你胡说什么?这种大型活动最适合告白了啦,你就大胆表态嘛。」
  千秋像连珠炮似地接连说道,「砰」地关上房门。
  「……她是在说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千秋是碰上什么问题了吗?」
  幸宏与希春一同不解地歪着头。

  「天栗浜高校」的运动会在第二学期开学后的两周后,也就是大约九月中旬举办。历年来运动会日期都会选在周日,然后把隔天调整为补假日。虽然学校是设立在交通不便的山腰上,但还是会有许多人来参观运动会。
  运动会的实行委员会早在五月就设立完成,接着会在六月初发表各学年班级的所属团队。基本上共分为红、蓝、黄、白四队,并且各自为参赛做准备。在奖励学生自治的「天栗浜高校」内,除了运动会当天的流程是由学生自主规划之外,就连各队为参赛而做的练习与准备也都让学生自己安排。虽然各队还是会分配负责指导的老师,但是他们也大多会尊重学生的意见。为此,学生在运动会的负担其实相当大,担任各队领导的三年级学生,每年都要牺牲暑假为运动会做准备。
  幸宏五、六月都把精神放在别的事上,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关于运动会的事。他直到第二学期开学,全校学生都在为运动会练习之后,才实际感受到运动会的存在。
  「话虽如此──」
  时间是放学后,在设置于操场四个角落的阶梯式学生席一角。幸宏一边坐在那儿准备「应援团比赛」用的各式道具,一边喃喃说道: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负责打杂的,也真是怪事一樁啊。」
  「呵,现在才抱怨也来不及啦。负责工作是先讲先赢,只能怪你自己手脚太慢啊。」
  晒得一身黝黑的班长前田露出清爽的笑容说道。他因为立场关系,只能接下最没人想要负责的工作。
  「不过我是刻意选这个工作的哩。」
  「因为其他工作都还要开会之类的啊,麻烦死了。」
  吉田与渡边坐在对面进行作业。吉田「砰、砰」敲打钉子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渡边则在木棒上缠布条,可是他看起来做得颇为马虎。
  「渡边,布条缠歪了啦。」
  幸宏提醒渡边。只见他搔了搔头,不满地说:「我知道啦。」
  「别这么不爽嘛,那只不过是谣言啊。」
  吉田小声说道,但是渡边的脸色变得更不愉快,幸宏与前田不解的看向他们。
  「唉,最近我们社上有些奇怪的谣言,有人说见城学姊交男朋友了哩。」
  吉田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一边苦笑一边说明。幸宏等人惊讶地「喔?」了一声。
  「你说的见城学姊是那位篮球社的女神对吧?真的假的啊?她跟谁交往?」
  前田出人意料地追问吉田,渡边立刻很不爽的回答:
  「只是谣言啦!那种事情从暑假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四处流传了。其实是有人在共同集训结束之后乱放消息,因为我们社团最近有点派系分裂,所以就有人乱说谣言扇风点火啊。」
  「也有人说看到见城学姊在集训的时候,跟同年级的男同学很要好的聊天。可是见城学姊本来就是一个不论对方是男是女,都能与之谈天说地的人啊。」
  吉田补充道。他似乎顾虑到情绪不满的渡边,刻意转开话题。
  「我跟你们说,运动会结束之后就要投票啦。你们都拿了这个吗?」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并将其摊开。幸宏看了一下,不禁发出「啊啊」的声音。纸上写着「今年的三女神候选人已确定!」并印有约十位少女的照片与姓名,她们是目前一年级的三女神候补。
  「初选终于结束,最后我们挑出十二位候选人。在这之中得票数最高的三个人将会被我们选为本学年度的三女神,请各位记得投票喔!」
  幸宏从喊着宣传文句的吉田手中接过宣传纸,与前田一同打量内容。的确,纸上列出的女孩一看就知道都是美少女。幸宏一边佩服委员会的能耐,一边确认所有候选人的长相时,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位候选人的照片上。
  「凪原同学?」
  凪原千绘的大头照被登在纸上。而且照片上的她还戴着眼镜,也就是第二学期开学前的模样。幸宏抬起头看向吉田。
  「喔喔,她啊。她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收获啊,当我们以为挑选完今年的所有人选之后,竟然在暑假的共同集训有了这么一大发现!她可以说是一匹黑马啊,神庭选手。」
  「你们是什么时候干这种事的……」
  的确,凪原长得意外可爱。因为她总是低着头,好不容易抬起头时又一直拿着手提式摄影机,所以大家很难去注意到她的长相,但其实凪原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幸宏是直到数天前看到她改变造型后才察觉这件事,可是吉田等人却是在暑假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女神委员会」真是不容小觑啊。
  「这样一来,今年的选战也变得更有看头!请你们一定要在运动会后,投下神圣的一票。」
  吉田装腔作势地行了个礼。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2-29 16: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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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一天终于到了!」
  九重擅自站上操场的讲台大放厥词。幸宏仰望她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他的阶梯社社员也都做出与他差不多的反应。
  「喂,那边的!你们看起来很没精神耶,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幸宏被九重点名,只好开口回答:「运动会。」
  没错,九月十八日星期日。今天就是「天栗浜高校」的运动会当天,据说实行委员与各队的领导者从昨晚就住在学校。此外,也有学生从早上四点就开始为运动会做准备,就连幸宏都是一大早六点就到校。虽然他已经忙了很久,但还是有不少杂事还没处理完。
  现在时间接近七点半。阶梯社在九重的火速召集令下,聚集在本部的帐棚前。九重似乎很想把凪原也找来,可是她因为要负责「电影研究同好会」的工作,所以今天几乎一整天都要忙于摄影。凪原从一早就为了准备器材等事而分身乏术,这让井筒露出颇为宽心的表情,可是九重却很不满。
  「没错!今天就是运动会,这次我们要为去年雪耻啊!」
  九重听到幸宏的回答之后,用力握紧双拳说道。刈谷叹了口气说:
  「你是在说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的事吧?我们今年能够顺利参赛吧。」
  幸宏等人一同看向刈谷,他也回看社员们。刈谷是一位五官端正、眼神锐利、隐约带有野性氛围的少年。他面色凝重地承受社员们的视线答道:
  「追根究底,去年的我们比现在还更不配称之为『社团』哩。当时我们社员只有三个人,她却跑去说要参加六人一队的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结果当然被实行委员会一脚踢开了啊。」
  「就是说啊!虽然去年因为委员会打压我们所以无法参赛,但是今年一定要雪耻啊!豪华奖品是我们的啦!」
  九重在讲台上大声叫道。一旁的实行委员虽然用很厌烦的眼神看着九重,可是倒还没有人开口吐槽她。
  「会有奖品吗?」
  幸宏初次耳闻这个消息,他向刈谷确认事情真相。刈谷点头肯定。
  「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和队伍的积分没有直接关系,取而代之的是会有奖品。」
  「我记得去年的奖品,是教世界史的馆山老师在波斯买的地毯吧。」
  三枝一边操作小型的终端机一边说道,九重举起手臂发难:
  「没错,没错!当时大家都说那张地毯一定是仿冒品,可是我在羽球社社办实际摸过之后,觉得它的触感非常柔顺,肯定是真材实料喔!所以我想今年的奖品一定也很棒!」
  「但是话说回来,馆山老师还真是大手笔啊,竟然肯捐赠地毯。」
  「据说实行委员会的人每年都会冲到别人家强制征收奖品哩。」
  「真的假的啊?」
  三枝的说明让井筒大感惊讶。
  「没有啦,这件事应该不是真的。我想实际上只要委员会肯去拜托师长,就应该会有人肯捐赠奖品吧。去年的奖品算是比较昂贵,可是以前的奖品也有出现过等身不倒翁玩具跟健身用哑铃组之类的东西。」
  「那我倒是满好奇那些奖品是谁捐出来的。」
  「其实我也这么想。」
  三枝笑道。
  「顺便告诉你们,听说本校的运动会每年都会接获『请不要在高校的运动会,做出会让学生养成唯利是图心态的举动』的申诉呢。」
  刈谷组起手臂说道,九重在讲台上跳着大叫:
  「这不重要啦,重点是我们要出赛就一定要赢啊──!为此我有准备秘密武器,你们拭目以待吧!」
  九重兴高采烈地说道,幸宏听到「秘密武器」四字后抬起头,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尽管他很想开口问个清楚,可是这时却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喂,九重同学!请你不要站在上面妨碍我们好吗?」
  一位高额头戴眼镜的少女站在情绪激昂的九重身后骂道。她身穿的体育服袖子上,用别针整齐地别着「执行部」的紫色臂章和「运动会实行委员」的橘色臂章。
  「你在这会妨碍我们做准备工作,闲杂人等请闪到一边去。」
  「唔吱──中村你又来捣乱了,我们绝对不会输给你们那队的啦!」
  「……我们同班,所属队伍当然也一样啊,你是白痴吗?」
  九重对眼前的天敌叫嚣,但是对方少女却淡然处之。
  少女的名字叫中村千鹤,是「天栗浜高校」的学生会执行部长,三年级。她非常仇视阶梯社,而且和九重誓不两立。
  「喂,请你快点下台好不好?我们还要装麦克风哩。」
  中村如同赶狗儿似地挥手示意九重离开讲台,可是这动作对情绪昂扬的九重却是反效果。她轻快地跳起充满挑衅意味的步伐,然后反覆作势击出刺拳,仿佛在说:「你能耐我何──」中村见状非常恼火,破口大骂:
  「你快给我下台啦!我要惩处你喔!」
  她愤怒地手指九重。但九重看准时机,「嘿」一声地猛力伸手抓住中村的双峰。
  「!?」

  一瞬间,中村吓得目瞪口呆。接着她的脸颊渐渐涨得通红大骂:
  「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乱来啊!!」
  中村的怒骂声足以让操场对面的学生听见。
  「任务达成,撤退──」
  九重率先拔腿就距;刈谷骂了句「呆瓜」之后,紧跟在九重后头;接着幸宏等人为了避免再被找麻烦,也慌忙逃走。他们一直跑到本部帐棚看不见的死角位置,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是在想什么啊。」
  刈谷立刻责难九重。九重注视右手,然后把自己的左手按上胸部,露出苦涩的神色,接着朝天崎看了一眼。
  「你给我适可而止。」
  刈谷预先察觉九重的意图,轻敲她的后头部并出言警告。天崎见状用手挡住自己的胸部,一旁的幸宏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来中村同学是看不太出身材的啊。」
  连三枝都对这件事发表意见,井筒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们的重点是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吧?」
  刈谷转回话题。九重拍手称是,再度亢奋地举起手叫道:
  「拔河比赛结束之后就是预赛啦!大家要尽全力表现喔!」
  幸宏等人配合亢奋的九重一同大喊:「加油──!」然后各自回到所属的队伍。幸宏与九重同属红队。九重在移动中一直拍打着他的后背说:「我给你打气。」让他烦到受不了。刈谷与三枝还有天崎都是蓝队,只有井筒一个人是白队。井筒对此似乎颇感懊悔,他大概是很想和九重共属一队吧。
  这样说起来,美冬姊也是蓝队啊。
  阶梯式学生席设置在操场的四个角落。红队的座席在最靠近正门的西南方,接着蓝、黄、白三队的座席位置以顺时针排列下去。幸宏随性地把目光朝向蓝队的位置,却一眼就发现美冬,让他不禁紧张了起来。
  留着双马尾发型,头上绑着蓝色头巾的堂姊,手拿蓝色彩球站在女同学集团的中间。她是在做啦啦队的练习吗?
  「啊,神庭同学!我正在找你呢。」
  神庭在自己座位就坐的同时,三岛跑到他的身边。她是个把直顺的头发绑成马尾,身材苗条的少女。在幸宏旁边坐下后,她把脸凑过来问道:
  「我问你喔,这周的星期天你有空吗?」
  「咦?你、你要干嘛?」
  幸宏紧张地回答。三岛有点不耐烦的说:「就问你星期天有没有空嘛?」
  「呃,所以我问你到底是要干嘛啊?」
  「有空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电营……」
  幸宏的发音有点不标准。三岛不理会受惊的幸宏,继续说道:
  「对啊,就我们跟凪凪,还有井筒同学四个人。藉这个机会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两个可以有进一步发展啊。」
  「…………」
  幸宏总算理解了状况。
  「凪凪也真是的,都已经改变造型了,却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这样只好由我们出马帮忙啦。啊,你放心,我已经用便宜价钱买到电影票了。只要我们用两对约会的形式出去,凪凪她的压力就会减轻,而且我们也方便从旁协助她。九重学姊也说会帮我,所以我想要把井筒同学约出来应该是很简单啦!那就麻烦你啰。」
  三岛「啪」一声轻拍幸宏的肩膀。如果幸宏出口回绝,恐怕会遭受九重制裁吧。幸宏一边这样想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一边看向白队。
  加油啊,井筒,事态越来越恶化了。

  八点过后,全校学生先一度回到教室。待导师点完名与宣传过注意事项之后,才再度前往操场。
  接着,第五十六届天栗浜高等学校运动会就此揭幕。

  「好!今年的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要开始啦,今年总共有三十个队伍参加比赛。首先要进行的是上午的预赛,让我们尽全力表现吧!司低仪由我,广播社的明日之星,一年八班加藤博文来担任。然后我们请到现任学生会长游佐由宇一同学来负责解说比赛。请多多指教!」
  「啊,你好──请多指教──」
  上午的各项活动渐入佳境之刻,原本平和轻淡的播报声突然变得明朗快活。负责播报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的,是文播社的新面孔加藤博文。生趣盈然的揪报风格,让才一年级的他渐渐成为广播社的第一把交椅。坐在他身旁面露微笑的,则是三年级的游佐由宇一。
  「接下来就先发表今年的奖品吧!这次的奖品,可是由加藤博正校长自掏腰包购买的DVD放影机!」
  「YA!」学生们无意义地高声喝采。加藤校长戴着墨镜,在教职员用帐棚内苦笑。来参观运动会的家长与周边住民的人群中也传出笑声。
  「这绝对不是二手货喔!我这作儿子的敢跟各位打包票,机器是为了今天特地新买的!我妈妈在家火冒三丈哩!」
  「YAHOO!」学生们再度无意义地喝采,会场被笑声包围。靠近本部的蓝队做出人浪,沿着红队、白队、黄队绕了一圈。
  「那么,负责解说的游佐同学,请问你觉得今年哪一队最有胜算呢?」
  加藤制造话题游佐。
  「这个嘛,我先为各位简单说明一下这场比赛的进行方式。这场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是不分运动系社团和文艺系社团,同时也不分男女、共同举行的接力赛跑。」
  「一队六人,各自奔跑两百公尺,在总计一千两百公尺的距离内分出胜负,只有在预赛得到第一名的队伍才有资格参加决赛,而决赛由五队互相竞争。我想这场接力赛跑的个中乐趣,就在于各社团都要配合其社团活动内容来奔跑才行。」
  游佐与加藤简单扼要的说明比赛内容。
  「没错,只是单纯奔跑的话没有举办对抗赛的意义。为此我们学生会全力协助比赛,为每个社团提出各种『障碍物』。比方说足球社必须要一边盘球一边奔跑,而田径社则要边奔跑边跨过我们设置的障碍物才行。」
  「听说每年的『障碍物』难度都越来越高哩。」
  「反正越来越难的只有田径社而已。」
  「谁说的!」从学生席一致发出嘘声。
  「还有交棒时的规则,球技类的社团基本上都要用球来交棒。比方说网球社就必须一边用球拍弹球一边奔跑,交棒时不可用手,也不可让球掉落至地面。」
  「对于去年抱怨的棒球社和垒球社,我们今年改为让他们用绳子拖轮胎奔跑。还有橄榄球社因为没有办法向前投球,所以我们要求他们交棒时必须要让前一位跑者超越下一位跑者之后才能交棒。」
  「真是设想周到啊。这样一来裁判一定很辛苦,我怕他们会累垮哩。」
  「反正会累垮的是裁判,不是我。」
  「滚出去啦──!」游佐再度受到学生猛烈的嘘声,可是他和加藤都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么让我们注意比赛吧!首先是第一预赛。第一赛道是去年的冠军队伍,男子羽球社!他们在第一预赛就出现啦。」
  场内传来阵阵欢呼。幸宏坐在操场中央等候出场,并环顾四周。操场外侧拉起绳子禁止群众进入,四个角落则是设置了阶梯式学生席。然后学生席的中间位置与本部帐棚两侧都站满观众。大家似乎都感染到运动会的热烈气氛,非常兴奋。
  (感觉还真像是庙会祭典啊。)
  幸宏的身边有身穿柔道服、剑道服、体操用紧身衣,甚至女仆服的学生。黄色的阶梯社运动外套跟他们比起来,还算相当不起眼。附带一提,女子田径社的三岛与幸宏同样是担任第四棒跑者。幸宏在她身旁坐下,她小声地说:「我们都是最后一场预赛的队伍呢。」

  「啊啊──棒球社暴投──!硬式棒球飞到观众席去了,请小心──!」
  「因为这不算是全垒打,所以请把球还给我们──」
  「羽球社真是身手不凡啊!他们又使出每年惯例的背后交棒了。」
  「因为他们可以不看身后就直接接过羽球啊,真不简单。」
  「请问慈幼社手上抱的婴儿是真人吗?」
  「不,那是救援训练用的假娃娃。做得还颇逼真呢,听说约有五公斤重。」
  俨然化为变相障碍赛的接力赛跑,在众人的笑声与叫声中进行,最后终于到了幸宏等人阶梯社登场。
  「接下来是最后一场预赛,也就是第五预赛!这场比赛也是有不少有趣的队伍喔。而且这场比赛中还有特别队伍参赛!」
  幸宏在起跑点前方坐下。他前面是三枝,后面是刈谷。由于田径社专用运动场一圈是四百公尺,所以参赛选手被分在两边,幸宏是第四棒。第一棒是九重、第二棒是三枝、第三棒是天崎,幸宏负责跑第四棒,然后交棒给井筒。刈谷则负责最后一棒,即是第六棒跑者。
  「特别队伍就是依照惯例要出场的教师队。不知他们今年是怎么搞的,竟然所有人都做了角色扮演。尤其是教数学的神庭老师最不得了,她身上穿的是特攻服吗!?只有她看起来最有模有样哩。」
  幸宏听到加藤的播报后转过头,看到小夏单手持木刀走过来。她身上全黑且绣有黄金升龙的学生长衣迎风飘逸,气势镇压全场,从周围涌起了惊叹声。虽然她身边还有戴起相扑力士头(注:江户时代男子发型的一种)假发的君主,和身穿护士服的中年欧吉桑,可是他们尽是被喝倒采,完全没有得到声援。
  小夏朝幸宏走去,幸宏有股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她像混混般地蹲坐在假发君主后面看来是第四棒跑者。幸宏的预感成真,从背后冒出冷汗。
  「接着第三赛道是女子田径社!然后第四赛道是最近知名度急速上升,天栗浜最异常的队伍,阶梯社!」
  大会广播一一介绍参赛队伍。第一赛道是柔道社,第二赛道是男子游泳社。介绍到第三赛道的女子田径社时,她们很开心的跟大家挥手示意,三岛则看了幸宏一眼露出微笑。接着介绍到阶梯社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雷之女神加油啊──」的声援。
  「第五赛道是元祖角色扮演集团,SF研究同好会。今年他们穿女仆服参战!不过他们的参赛方式和教师队好像有点相似啊。」
  「反正相似的也只有角色扮演这点而已。」
  「去你的──!」学生再度吐槽游佐。
  「游佐同学,请问阶梯社的障碍物是什么呢?总不可能把阶梯搬过来让他们跑上跑下吧?」
  加藤对游佐问道。
  「嗯,我们简单准备了取物用的小梯子给他们。他们必须要先在小梯子来回奔跑十次才能起跑。」
  「原来如此。虽然不算有创意,但这方法可以很确实的拖延到他们的起跑时间啊。附带一提,他们的第一棒跑者身穿黄金鼠布偶装,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喔,那是九重同学自己说要穿,所以我们才帮她准备的,不过我想那件衣服穿起来应该很闷热吧。」
  「尽管现在是九月中旬,可是天气也还是很燥热啊。再说今天又是大晴天,她穿成这样应该很辛苦吧。」
  「我猜她应该后悔了。」
  幸宏边听广播边摇头。他也是到刚才才知道九重把黄金鼠装给穿起来了。黄金鼠装一身厚重的毛皮,光看就觉得热。可是因为她本人宣称不要紧,所以刈谷也不想多管。
  九重学姊还说那是秘密武器,我看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
  幸宏丧气地垂下头,这时坐在隔壁的三岛小声对他说道:
  「阿藤说DVD放影机要拿来当纪录大赛用的机器,所以叫我们一定要赢。神庭同学,我可不会输给你喔。」
  幸宏无奈地苦笑。加藤校长同时也是田径社的顾问,这可能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吧。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员高举手枪站在本部,第一棒跑者全都作出起跑姿势。
  「砰」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起。六人,不,五人同时起跑,穿着黄金鼠装的九重留在原地上下小梯子。她的模样远观起来很可爱,但是本人一定是汗流浃背吧。
  「喔喔!果然是女子田径社一马当先啊。她们很流畅的跨过栅栏呢!紧追在后的是穿着女仆服的SF研。女孩子就算了,连男孩子都穿上女仆服实在是让人感到很恶心啊。」
  「而且他们还很认真的化妆哩。」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们的穿着根本就不会让人联想到SF啊,你觉得呢?」
  「我想他们SF一定是『非常不可思议』(注:原文スゴクフ不思議,读音Sugoku Fushigi,意指非常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之事)的简称吧。」
  如同加藤和游佐的播报所说,身穿女仆服装的男子手拿托盘,在女子田径社跑者的内侧跑道使劲奔驰。看起来的确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情景。
  「啊啊!位居第三的黄金鼠……更正,阶梯社的跑者开始超前啦。这只黄金鼠的速度好快啊──!想不到她个头那么娇小,却可以飞越栅栏!这是只会跑跨栏赛跑的黄金鼠啊!这情景在我们看起来觉得非常可爱,但是衣服内的选手恐怕已经是快累死了吧!」
  「话说回来,她没必要刻意去跳栅栏吧。啊,她超越女仆跑者了。」
  黄金鼠,不,九重顺位仅次于田径社跑者之后,她交棒给三枝,三枝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复小梯子。
  「九重学姊,你没事吧?」
  幸宏跑到晕头转向的黄金鼠身旁,拉开黄金鼠的头部后,看到九重汗如雨下,「哈……哈──」地猛喘息。她把无神的视线朝向幸宏,让幸宏有些惧怕。
  「哈──哈──」
  九重一边像是濒临断气似地拼命吸气,一边拼命地把右手伸往背后,还背朝幸宏步步近逼,幸宏不懂她的意思,只能抵住这厚重的布偶装,九重则面目狰狞的瞪向幸宏。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九重学姊。」
  「她要你帮她拉拉链。」
  刈谷走到幸宏身边,拉下黄金鼠装后背的拉链,接着黄金鼠装像果皮剥落似地滑落下来。九重当场坐倒下来抱怨:
  「热死了──是哪个笨蛋说要穿这种外衣跑步的啊──」
  「是你自己。」
  刈谷冷漠回应。九重满身是汗,被汗濡湿的运动服粘在她的肌肤上。刈谷把肩上的运动毛巾轻盖到九重头上让她擦汗,接着用手指对幸宏示意他差不多该上场了。幸宏转过头看,发现天崎已经在场上奔跑。
  「糟糕,我得快点准备。」
  幸宏急忙就起跑位置,三岛在他旁边的内侧跑道。目前领先的是女子田径社,第二是阶梯社,第三是教师队,第四则是目前正用过肩摔把体育老师斋藤摔向塌塌米的柔道社,其后是穿着女仆服的SF研究会在追赶他们,垫底的则是身穿泳裤和蛙鞋的男子游泳社,他们似乎没想到穿上蛙鞋会这么难跑步。
  天崎在稍远超前女子田径社跑者时交棒给幸宏。幸宏接棒后急忙在小梯上下来回。这时三岛已经奔出,站在一旁的夜叉,更正,是小夏也准备起跑。她打开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纸条,然后轻轻皱眉,接着朝蓝队的学生席冲去。
  小夏姊是要去借什么东西呢?
  教师队以借物赛跑的形式参赛。游佐配合各参赛师长,在纸上写好了他们的「应借物」。他一脸平常地宣称:「从比赛就可以知道他们平常和学生的关系好不好。」
  幸宏结束在小梯子的折返,开始奔驰。幸宏觉得三岛的奔跑速度平平,应该追赶得上,至少要把顺位保持在第二名才行。
  「?」
  幸宏突然感觉到一股吊诡的气势,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
  小夏就在他的正后方冲刺。
  「呜哇!」
  他不禁叫出声。小夏披头散发,挥舞木刀,一鼓脑儿地向前冲。幸宏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要是被追到就死定了」的念头,使他拼命挥动手臂向前狂奔,可是小夏却越来越向他逼近。她一边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一边追赶幸宏。幸宏觉得自己可以体会被肉食动物追赶的草食动物心情。
  阿娘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宏强忍泪水交棒给井筒,然后逃向田径专用运动场的内侧。
  「呼哈……哈……哈……」
  猛然回头一看,小夏就站在他面前。
  「呜哇!等一下等一下,请你等一下啊!」
  「……嗯。」
  幸宏慌张地伸出手制止,小夏见状站定不动,把背在肩上的美冬放下来。没错,她把美冬放下至地面。幸宏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开口问:
  「美、美冬姊?」
  美冬原本很不高兴的怒瞪小夏,但是听到幸宏的声音之后,表情变得有点别扭。她看了幸宏一眼,接着走回学生席。
  「……小夏老师,为什么美冬姊会在这里啊?」
  小夏递出一张纸到幸宏面前,上面写着「妹妹」。
  ……这根本不叫借物吧。
  幸宏在心中对游佐吐槽。
  「神庭同学,你跑得真快,我彻底被你超越了啊。」
  三岛上前与幸宏攀谈,她对小夏低头行礼。但是幸宏听得一头雾水,所以三岛对他说明:「你们两人一起超越我了啊。」幸宏惊讶的回过头一看,刈谷正和女子田径社员并肩奔跑争夺冠军。
  「等一下──!泽田学姊是我们社团的短跑健将耶!给点面子好不好──!」
  三岛尖声惨叫。刈谷渐渐超前,第一个进入终点。
  「好耶!」
  幸宏不禁跳起来喝采。加藤大叫:「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们会输啊──!」
  三岛懊悔的抱头叫道。小夏盘起手臂,不明就里的点着头。

  「喔呵呵呵呵──看来我们决赛也是赢定啦,DVD放影机是我们的东西啦。」
  九重穿着黄金鼠装时的疲劳似乎早已经消失无踪。大家顺利突破预赛,暂时跟随兴奋的九重退场。进入决赛的队伍分别是男子羽球社、男子田径社、男子桌球社、慈幼社、还有阶梯社,这五队要在下午的活动中争夺优胜。姑且不论慈幼社,其他三队可是聚集全国水准学生的强队,幸宏不认为可以轻松获胜。

  之后各项竞技活动顺利进行,上午的运动会节目就此结束,幸宏也离席准备去吃午饭,吉田等人则开口邀他一起去吃午饭。双亲或是单亲假日要上班的情形,在现今社会都已经可说是稀松平常,也因此有不少学生的家长无法参加运动会。为此,学校餐厅就算是在运动会也照常营业。
  「我不用了,你们去吃就好。」
  幸宏一边注意周遭一边婉拒吉田,他不晓得希春什么时候会扑上来。
  「啊,我懂了,神庭要跟美女姊姊一起共进午餐嘛。」
  「原来如此,我真该打你一拳啊,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
  吉田等人消遣完幸宏前往餐厅,其实他们的双亲都有来参加运动会,可是吉田却用「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吃便当」这个理由跑去餐厅。在幸宏眼里看来,他们才真的是不知好歹。
  「小宏──!」
  急促的小跑步声从身后传来。幸宏算好时间扭开身子,让希春扑了个空。
  「看我一跳!」
  突然间,原本冲过头的希春又绕回头朝幸宏飞跳。幸宏想不到她身手如此敏捷,来不及做出反应。
  「抓到啦!这就是我爱的急速转身啊。」
  「你取那是什么怪名字啊?希春姊,不要抓着我啦。」
  当幸宏拼命想要拉开缠着自己不放的希春时,千秋也走了过来。她悠闲地笑着打招呼:「嗨──你们真是打得火热啊。」
  「千秋姊,不要只顾着笑,帮帮我好不好。」
  「我才不要做那么麻烦的事哩,你听我说,小夏姊已经帮我们占好位子了,快走找她吧,不然便当会先被她吃光喔。」
  「啊!」
  希春听到千秋说的话,突然叫出声。她使力拖着幸宏向前走说:
  「糟糕,动作太慢的话,便当会被小夏吃光的!那个便当是要给小宏吃的啊──」
  「就算是小夏姊,也不可能一个人吃完五层便当吧。」
  千秋悠哉悠哉地回答,幸宏在她的带领之下,前往堂姊们的所在位置。
  操场两侧还有不少空位,许多家族都在此铺了塑胶布,与家人一起共进千餐,小夏与美冬也在这之中。小夏如同等待被喂食的狗一般,坐在希春亲手制作的五层便当前,美冬也打直背脊正坐在旁。附带一提,小夏不知何时脱掉了学生长衣,穿上了跟学生一样的体育服。幸宏不知该对她做何评语,刻意视而不见。
  「哈啰──我把他们带来啦──」
  千秋脱掉鞋子,踏上塑胶垫。
  「小夏!你没有偷吃吧?」
  希春从小夏手中抢过五层便当,紧紧拥入怀中。
  「这些全部都是要给小宏吃的啦。」
  「那我们吃什么?」
  千秋喃喃说道。幸宏在空位坐下,他的位子正好就在美冬旁边。美冬转头看向幸宏。
  「…………」
  幸宏遭到美冬沉默的注视,紧张得全身汗如雨下。
  「啊,刚刚的比赛真是辛苦你了……现在蓝队是第一名吧?」
  他勉强展露笑容与美冬交谈,但是美冬只轻轻点头回应,随即别过头去,幸宏一番努力全部泡汤了。
  「来!你尽量吃吧,下午我也会帮你加油的。」
  希春把装满食物的盘子端给幸宏,她用筷子夹起食物打算喂幸宏吃,但是幸宏抵死不从,坐在她对面的小夏则趁这个机会,开始享用拳头般大的饭团。
  「风景真不错啊。要是校地位置再往山内更深入一点,枫叶可能会更漂亮吧?如果有带啤酒来就好啦。」
  千秋说出很像欧吉桑才会讲的话,接着看向幸宏问道:
  「话说回来,幸宏,你们社团是不是有个叫三枝的二年级啊?」
  她突然提起阶梯社学长的名字。
  「有啊,怎么了吗?」
  「嗯,这个嘛……他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啊?他人很善良啊。总之电脑不离手,是个擅用头脑作战的人除了社团活动之外,他在考试时也会指导我念书方法呢。」
  「喔,这样子啊。」
  千秋的回应让人觉得话中有话。可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把话题转到别处。幸宏也忙着应付希春的粘人攻势,没有余暇追问千秋。

  幸宏吃过饭之后去上厕所,回来的途中在第一校舍的玄关旁看到刈谷。
  刈谷正与一位男同学交谈。男同学是一位身材修长而消瘦,发长及肩的少年。他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用手推了推眼镜。
  幸宏茫茫然地观望了一会儿,便看到两人道别,刈谷朝这边走过来。幸宏与他四目相会,自然地低下头行礼。
  「喔,是神庭啊。怎么啦?」
  「啊,没事。对不起,我刚刚看到你在跟别人说话。他是运动会实行委员会的人吗?」
  幸宏看着离开的少年问道,刈谷摇摇头回答:
  「不,那家伙叫木村,是电研会会长。」
  「电研会啊……他怎么会来找你呢?」
  「他来问我关于三枝的近况,以及他过得如何之类的。」
  「这样啊。」
  幸宏觉得很意外。一般来说,会长会对早就退会的会员这么在意吗?那个叫木村的学长,跟三枝那么要好?
  「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最近都没有去参加社团活动。」
  刈谷似乎突然想起这件事。
  「没关系啦,你是在帮忙准备运动会吗?」
  「对啊。」
  刈谷「呼」地吐了口气。与学生会长关系匪浅的他虽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可是却会去帮忙学生会的工作。幸宏心里有数,刈谷在第二学期开学后,会经常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对了,顺便问你一下。呃……我这样问可能很怪,不过,三枝最近看起来有没有比较不一样的地方?」
  「咦?不一样的地方……我想是没有。」
  幸宏吃了一惊,尽管刈谷最近经常缺席社团活动,但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针对三枝的近况发问。
  「是吗……看来还要过一阵子吧。也罢。」
  刈谷独自喃喃自语,然后举起手示意道别,离开现场。
  「…………」
  幸宏一边对刈谷行点头礼告别,一边感到相当不解,可是他并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因为耳熟的叫声又传到了他耳际。
  「啊!瓶盖你在这啊!我找你很久耶。我们刚刚决定要让你参加一个大活动哩!你要代表阶梯社全体参加喔!快点快点!」
  幸宏被跑过来的九重抓着衣袖拖走。他跟着九重跑到红队学生席后面,接着看到──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超乎他想像的情景在等着他。

  午后第一项活动是「应援团比赛」。
  所有队伍会各自表现出别出心栽的应援方式。由师长和贵宾校友担任评审评分。满分高达两百分,评分方式采绝对评价(注:绝对评价是指按内容标准所达到的结果,无师自通成绩评定),因此在此项竞技中所得的点数将会大幅影响总分。
  出场顺序是由目前总分最低的队伍开始,依序是白、黄、红、蓝。大会广播宣布午后活动开始之后,白队周围开始显得有些吵吵闹闹。
  「我记得白队是要表演演舞吧。」
  幸宏独自喃喃说道。他记得井筒曾经很骄傲的对他说:「我被选为演舞团队的队员了。」而且印象中井筒在社团活动的休息时间也不时会练习舞步。
  白队表演演舞「白虎之舞」,紧接着黄队使用时下的流行广告歌曲表演自创舞蹈。双方都是让留在学生席的学生上下举动绘有图案或文字的纸板,来衬托操场上的舞者。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接下来终于轮到红队上队上场。大会广播介绍红队出场时──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树撼山般的一吼打断大会广播。音波让鸟儿们吓得一同飞起,森林中的动物们也纷纷为之觉醒。树木被震得左右摇荡,强风怒号着。
  「山、山在震动啊……」
  某人如此说道。
  「很棒啊!你们这些家伙的肌肉真是太棒啦!现在轮到我们登场啦!给我对所有的肌肉表达敬意,绽放你们鲜红的热情吧。来啊!猛烈地朝我来吧!用自己的肉体表现感动的男子汉们啊!追求真挚之美的男子汉们啊!现在正是你们爆发力量的时候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叫声不只是从红队的学生席传出,就连观众群中都有人发出战吼,接着好几个一身红色的猛男冲出。他们赤裸的上半身涂满了红色油漆,就连仅穿的一件泳裤也是完全呈现鲜红色,当然,他们的双腿也是漆成一片红。这群猛男从四面八方奔入操场,并且被运动会本部前方讲台的数位猛男抱起,搬运至操场中央。在猛男上方英勇摆出健美动作的是全身火红的光头猛男。他身上只着一件红色的泳裤,远远看来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全裸演出。
  「好啊啊啊!」
  猛男们齐聚在操场中央,围绕讲台组起圆阵,各自朝外侧摆出健美动作秀猛男展露隆起的上臂二头肌,亦有猛男把精力灌注在僧帽肌上。此外尚有猛男刻意强调胸部的厚实感,数次伸展手臂,藉以强调胸部的肌肉曲线。猛男们的大胸肌从沉睡中苏醒,三角肌亦随之沸腾;上臂三头肌传出阵阵热气,仿佛像疯狂诉说着自己才是主角一般,这些肌纤维的集合体合而为一指向顶点。猛男们高举手臂,他们的指尖指向太阳。看啊!我们的尺侧伸腕肌!那就是阿波罗的光芒啊!
  「呣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够力!你们这些家伙不够力啊!这种程度我无法满足!让我、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啊啊啊!」
  光头猛男在讲台上呐喊,他的肌肉充斥着怒意。红色的油漆只是衬托,我们要用灵魂把自己燃烧到血红。看啊!强韧的上臂二头肌;夸耀吧!上臂三头肌;我们要用自己的手去抓住明天的太阳!
  「神明降临、神明降临啊……」
  观众席四处有老人双手合十祭拜光头猛男。他们一边流着泪喃喃念着「是金刚降世」、「仁王降世啊」(注:两者皆是佛教的守护神)。
  「你们这些家伙!准备好啊!我们的肌肉都是真材实料!」
  「真材实料!」
  轻快的音乐随着光头猛男的叫喊声传出。以讲台为首,再延伸到周围,猛男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夸耀自己的肉体。
  「好啊!广背肌非常有劲!」
  「肩膀也很孔武有力。」
  「好厉害。他的大胸肌笑的好灿烂,是很开朗的笑容啊!」
  「跃动、跃动啊!大腿四头肌,再使力的跃动啊!」
  「好棒好猛啊!真是太完美啦!」
  「他们的肤色也晒得恰到好处呢!」
  「使劲!再使劲啊!你们的肌肉线条好美啊!」
  「红色跟你们太匹配啦!这颜色是今天的幸运色啊!」
  难以置信的学生席和人群中竟然传出相当疯狂的声援。这些声音似乎带给了猛男们勇气,他们配合音乐,流畅地摆出各种健美动作。首先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正面双手二头肌,接着是正面背阔肌伸展,接续动作如行去流水一般。猛男们如同要激起上半身肌肉般地紧紧握拳,然而他们并非只有隆起肌肉那么简单,而是要把宛如用锐利雕刻刀刻画过的极度肌肉曲线展现给所有人鉴赏。没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的肌肉现在正耀眼地闪烁着光芒啊。
  「对!就是这样!我感受到了!我的腹直肌清楚的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再来啊!再使劲啊!让这个世界见识你们的力量!告诉它你们的存在啊!!」
  猛男们隆起的小山化为岩石,同时内在的灼热从毛细孔喷出。。讲台上的光头猛男每摆出一次健美动作,肌肉的愉悦就呈放射状散出。使力啊!竭尽全力啊!你们的英勇姿势就是最强悍的力量!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这时,一位男子的声音震撼全场,全身晒成鲜明茶色的肌肉猛男傲然踏进操场内,顶着一头有菱有角平头的男子登场,让光头猛男也不禁惊讶。他在胸前互击双拳,爆发憎帽肌、三角肌、广背肌、前锯肌以及绝不可遗忘的大胸肌迎击平头猛男。这是他的自选动作,使出全身力量,至高无上的肌肉演舞。
  「你太猖狂啦!臭小子!」
  平头猛男高举双手,然后以怒涛之势把拳头击向腹横肌。肌肉的收缩声「啪滋」爆出,同时他的前锯肌如羽翼般振翅飞翔,做出正面背阔肌伸展的健美动作。他强而有力的程度就宛如一只巨鹫,绽放满面笑容,确信着自己的胜利。
  「好威猛啊!真的太威猛了,简直可说是这个世纪最威猛的健美动作啊!」
  从人群中传出不知是悲鸣还是吼叫的声音。光头猛男首次颤抖他的肌肉,从汗腺喷出小水珠般的汗水。
  「想不到我会跟你有再见面的一天。」
  「臭小子,让我看看你成长了多少吧!」
  「好吧。我要上啦,学长!」
  「来啊!尽管朝我的大胸肌撞过来吧!!」
  光头猛男的大腿肌四头肌非常愤怒,而大腿二头肌看似冷静,其实犀利无比。就连他的缝匠肌也鲜明地隆起,全身肌肉直到脚尖为止,绝无一点松懈。就是那里,半腱肌,跟半腊肌一起觉醒吧!
  「大家听好!我们快去援护社长啊!」
  「好,神轿部队突击!」
  周围的猛男们朝红队的座席位置振臂高挥。随着「喝呀呀呀!」的怒吼,一批上半身漆成通红的猛男们担着神轿冲进来。但是就如同要与他们抗衡似地,又有一批猛男从观众席奔出。他们所有人都把肉体晒得黝黑,用三角肌与强力的前臂肌群抵挡神轿的冲击,双方的体能都激发到最高潮。
  「呼哈哈哈哈哈哈!舞动吧、舞动吧,上臂二头肌!这瞬间就是你的人生精华啊!」
  「在发光!那腹直肌在发光啊!而且越来越耀眼了!」
  「好啊,这侧面胸大肌太棒了!全美都会为之震撼啊!」
  「我看得见世界!我的视野越来越辽阔了!再使劲提升你们的大圆肌啊!」
  「好棒的健美动作!他的竖脊肌笔直的朝天竖立啊!」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猛男们全身全灵的互相拼斗,让观众的声援越来越热烈。原本轻快的音乐也转为勇猛的和太鼓声,神轿在操场内疾驰,猛男们轮流扛起神轿摇晃旋转。不知不觉中,所有的观众都开始打拍子。
  等、等一下好不好……
  坐在神轿上的人就是幸宏。他被迫脱下衣服,全身涂满红漆,只着一条红色丁字裤。不惧狂风暴雨的猛男们将他连带神轿扛起,幸宏就这样在操场绕了一圈,然后神轿在红队的座席位置突然停下。
  一瞬间,所有猛男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同时做出正面双手二头肌的健美动作。猛男们几近爆裂边缘的威猛肌肉,超越了无尽的词语,压倒一切。
  「红队必胜!」
  光头猛男呐喊。
  「愿荣光与天栗浜高校共存!」
  接着平头猛男手指苍天叫道。
  同时幸宏身穿的红色丁字裤正面前布随风飘落,猛男们大声喊出炽热的言语:
  「肌肉的祭曲没有输家!
  竭尽极限之人皆是赢家!」
  红队的应援表演在综合欢呼、呐喊、掌声、怒吼、茫然、恶心、混乱等等反应下结束。
  「……………………」
  之后蓝队似乎表演了应援用的啦啦队舞蹈,但是幸宏因为大受打击,对他们的表演全无印象。此外,评分结果是黄队第一,第二与第三是小有差距的白队和蓝队。红队因为有校外人士未经许可参与比赛等各种接近违规的事件发生,所以被宣告无法评分。

  「那么,决赛就让瓶盖穿黄金鼠装吧。」
  接着,下午的竞技活动也结束大半,到了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决赛之前,九重打算把黄金鼠装推给幸宏。那厚重的毛皮让人觉得非常燥热,所以幸宏立刻推回去。
  「我才不要哩。光看上午九重学姊的样子,就知道穿这种衣服去跑步稳死的啊!」
  幸宏二话不说拒绝,而且口气还带有几分怒意,看来他在刚刚受到的「创伤」还没有痊愈,而且这个创伤大概还会折磨他好几天吧。比赛结束后,他把身上能清洗的部分都做了一番清洗,冲掉不少红漆。可是还是有不少部位需要等到回家后才能彻底洗涤。而且不管再如何刷洗,幸宏总觉得他心中已经有了无法抹灭的「污点」。
  「你说什么!这是社长命令耶!」
  可是九重却鼓起腮帮子强迫幸宏,刈谷不耐烦地说道:
  「……说穿了你只是不想自己穿而已吧。」
  这时井筒激动地举手叫道:
  「我!我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喔喔!不愧是井筒,跟瓶盖果然不一样啊,你是勇者!」
  「那是当然啦!可以穿上社长穿过的衣服耶……喔喔喔,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请放心交给我吧!」
  看到满脸通红紧抱黄金鼠装的井筒,幸宏不禁觉得很悲哀。
  (啊啊,这里又多了一位因为九重学姊而受害的人……我觉得井筒一定没好下场啊……)
  此时听到大会广播传唤各队。大家到操场集合就起跑位置,幸宏转头问刈谷:
  「井筒真的不要紧吗?那衣服可是闷热到连九重学姊都后悔穿上耶。」
  「没办法,只能叫他靠毅力硬拼啦。」
  刈谷苦笑着回答,三枝在前头一脸平常的说道:
  「我们社上最适合『毅力』这句话的也就是他啦,别担心。人啊,只要心里想跑,就算有一只脚骨折,也还是可以继续跑下去。」
  「不,那样太乱来了吧……」
  幸宏笑着回答三枝的玩笑,可是三枝却正色回答:
  「是我就会继续跑。」
  三枝这句「毅力论」跟他予人印象相差甚远。
  裁判鸣枪,比赛开始。
  「好,我这次也要有效率的奔跑啦。」
  三枝在小梯子前简单做了一会儿柔软操。
  不愧是决赛,所有队伍都实力坚强。虽然幸宏等人表现良好,但还是只有得到第二名,优胜是从头领先到尾的男子田径社,第三名则是和阶梯社展开激斗的男子羽球社。阶梯社虽在途中冲到第二名,但是在轮到精神受创的幸宏,与身穿黄金鼠装,导致体能不佳的井筒奔跑时被超越。最后刈谷虽然扳回情势,但距离优胜还是差了一步。
  九重大声抱怨:「我不要──我不要当第二名啦──!不然至少也给第二名奖品啊──」但是她完全被无视,最后被刈谷和三枝架起带走。附带一提,井筒也是勾着幸宏的肩才勉强走出场外,可是他的表情却看起来十分满足,让幸宏有点反感。

  之后名项竞技活动顺利进行,今年的运动会宣告结束。
  结果从头到尾领先的蓝队获得了冠军,超越红队却还差临门一脚的黄队位居第二。第三是幸宏等人的红队,第四则是白队。
  「嗯──今年的运动会也很有趣呢。特别是应援团比赛,简直是杰作啊。」
  那样想的只有你而已……
  尽管DVD放影机被男子田径社拿走,而且队伍的排名也只有第三,但九重还是非常愉快。幸宏在九重身后怨恨的瞪着她,于心中念念有词:
  (我好想快点忘掉今天的事……)
  好想哭。
  「那我们庆功宴要到哪办呢──?明天是假日,我看去小泉家玩也不错呢──人家勇勇跟秋子(注:指韩国艺人裴勇俊与日本艺人和田秋子)也都说要多走到户外嘛──」
  即将面临日落时刻的操场,有不少学生聚集一团。除了早早回家和必须留下来善后的实行委员以外的学生,都还沉浸在「祭典」的气氛中,愉快地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幸宏也自然地和阶梯社众人聚在一起。虽然九重提议办个庆功宴,可是小夏接下来似乎要开教职员会议,刈谷也说还有事不能参加,他大概是要去做实行委员的工作,帮忙善后吧。本来善后工作应该是在明天的补假日进行,但是也有些工作似乎非得在今天内做完不可。
  「那我们至少拍张纪念照吧。」
  三枝知道大家马上就要离开之后,举起拍立得说道。
  「好啊!那就到我们队上的背景图那边拍吧。」
  九重手指红队的学生席。刈谷小声说:「得冠军的是我们队耶。」接着三枝进言:「我会帮所有人都拍一张合照,所以用各自队伍的背景图当背景照相吧。」很难得看到他说话会这么积极。
  「话说回来,你不用数位相机吗?怎么会这种时候了还在用拍立得?」
  幸宏一边移动,一边对三枝问道。九重拿出手机说:「可以用手机拍啊──」可是三枝却摇摇头回答:
  「用拍立得就可以当场把照片交给大家啊,而且还可以在照片上写字。」说完拿出一枝萤光笔,九重发出赞叹的声音。
  「我帮你在照片上涂鸦吧!我充满艺术造诣的涂鸦可不是盖的喔,我画遍了世界伟人哩。」
  「你把课本当什么啊?」
  刈谷开口吐槽,这句话让大家都笑了出来。
  接着阶梯社就和留在场上的学生一起召开摄影会。幸宏还被不知从哪出现的健美猛男包围强迫合照,此外还有不少学生拿着手机摄影。直到日落为止,操场还是有不少人。最后中村过来赶人,但还是费了半小时的功夫,所有学生才开始离校。题外话,其实中村也被拉去拍了几张照片。

  「那等会儿见啦──」
  「小遥,你要记得来喔。」
  见城遥向篮球社员挥手告别,转身离去。她快步前往操场找人,还有不少学生留在那儿。他正和同伴道别,准备走向校舍。见城的心中有苦涩的感觉。
  『这种大形活动的时候最适合告白了啦,你就大胆表态嘛。』
  大概在半个月前的开学典礼当天,见城打电话给千秋。见城除了向她致谢集训后也多次来指导练习之外,还向她请益自己毕业后的打算。同时,希望千秋可以倾听她关于恋爱的烦恼。
  『歹势啦──我这个人对恋爱一窃不通喔。』
  千秋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但这反而让见城觉得千秋是可以委以心腹的人。她告诉千秋,自己虽有暗恋的对象,却不知该如何向对方示好。结果千秋就突然叫她在运动会当天向对方告白,让她大受震惊,不小心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可是,或许也因此让她有所觉悟。她在这之后又跟千秋讨论多次,然后做出决定。
  说出一切吧。
  就在今天鼓起勇气告白吧。
  不需要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宅男」、「怪人」,但是他对自己却很温柔,而且还是自己的「恩人」啊。
  见城与千秋谈过之后,变成就算和他碰面,也无法冷静交谈。她会非常紧张,害怕过度矫情饰貌的自己,会使对方反感。
  今天我要坦率地说出来。
  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你。」
  见城再一次下定决心。当她往前走时,他正在离自己数步的地方,正要穿过「外圈」的铺装道路。见城想要叫住他,却又突然踌躇起来。虽然自己已经换好衣服,也拿好行李了,但是他还穿着运动服,必须要先回教室换衣服才行。现在叫住他的话,是不是会造成困扰呢?
  啊,不行,不能犹豫。
  如果一直给自己找藉口,机会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流失掉。
  「三枝同学。」
  三枝转过身子。这时夕阳已经西落,余晖默默地残留在山峰棱线上。他离街灯有点距离,昏暗中见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眼镜框有些许反光。
  「那、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喔,有事吗?」
  「嗯,我想……」
  即使这里很少人经过,但毕竟也还是校舍与操场间的必经之路,很有可能会被看到。见城察觉这点,不敢告白。她希望可以换个地点,到隐密的地方。
  「我赶时间。」
  可是,三枝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耐烦。看来是没有办法顾及地点。见城深呼吸一口气,正视三枝说道:
  「那、那个……恭喜你们得到冠军!我们还是最后一名耶,真差。」
  见城先随便找了个话题攀谈。她假装出笑容,可是三枝的态度却全无改变,脸色似乎也毫无变化。
  「说完了吗?那我要走啰。」
  三枝转过身。见城慌忙叫道:
  「等一下!」
  三枝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见城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三枝同学,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稍嫌冰冷的晚风吹过。见城紧张得动弹不得,在不知不觉中握起双手祈祷。
  「见城。」
  三枝头也不回地说道。见城的心脏激动的跳了一下,向前踏出一步。这时──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别再来找我好吗?」
  冰冷的刀锋刺进她的胸口,见城无法反应过来,惶惶地看着三枝的背影、头发,以及他的肩膀曲线。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之物。那物品看起来非常单薄──好像是一张照片。他低头看着照片,喃喃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重复确认这件事。
  「你是说什么?是什么事结束了?」
  见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尽力尝试走进三枝的心房。
  可是,她的心意还是无法传达给三枝。
  三枝轻轻地、微微转过身说道:
  「见城,可不可以请你以后别再自以为亲切的跑来跟我说话?我觉得你很碍眼。老实说,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种麻烦。」
  世界瞬间崩溃。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三枝离去。
  见城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三枝的身影消失在校舍的队影为止。当他的身影从视界里消失后,见城双膝颤抖……
  蹲下来哭泣。
  她强忍着不出声,用手臂遮掩不断溢出的泪水,伤心地啜泣。

  小学六年级──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从明天开始就是黄金周假期,母亲的态度让我很不爽。虽然她是用发问的形式在跟我说话,但是只要我一回答她不满意的答案,她就会说:「你确定吗?要慎重考虑喔。」真是烦死人了。
  明天补习班就要开课了,但是我不去。母亲问我:「你打算去吗?」所以我回答:「我不去。」然后她又一如往常的问我:「你确定吗?」我回答:「确定。」因为我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所以当她问我:「那你放假期间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休息,适当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家的母亲当然没有那么干脆,她再说:「你应该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吧?」我就单纯回答:「当然。」说到这里,母亲已经似乎有点不高兴,她又接着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我同样回答她:「我要休息。」于是她说:「那你做个计划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渡过假期。」我答应之后就走回房间。当然,我是不会去做计划表的。
  同样的事情去年跟前年也发生过,但是我家母亲就是不懂得记取经验,我在去年跟前年也被她烦到受不了。前年在假期中途因为觉得太麻烦,所以最后干脆跑去补习。去年虽然作了计划表给她看,可是她就是不首肯。对母亲来说,发问不单纯只是发问而已。在直到我说出她想听的答案之前,她绝对不会跟我妥协。所以我认为跟她沟通根本就是白费力气,所有事情她都会无视我的意见擅自决定。

  同──五月七日(星期天)
  我可能要稍微对父亲重新评价。在黄金周假期中,因为我根本不听话,所以母亲很不高兴。父亲似乎顾虑到这件事,因此在原本宣称要工作的假期中带我去闹区,买了电脑给我,我刚刚把电脑组好了。虽然还有些申办网路的手续要处理,不过我已经从父亲的电脑拉了网路线过来,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母亲的心情还是很差,她现在八成在和父亲说我的不是,可是我懒得理她。我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我经常会觉得无所适从,还有我为什么有时会莫名想发怒的理由。我已经不会再听母亲的话了,像她那种不尊重他人意见,我行我素的人,我要彻底无视。

  同──八月十三日(星期天)
  盂兰盆节期间果然是到处人山人海。或许趁这时刻意远离网路一段时间也不错吧,反正我也已经脱离了『Winnet』。那种有政治诉求的骇客团队跟我个性不合,我想要照我的做法来玩。
  母亲的亲戚好像在伦敦定居,后天要去探亲,我早就把行李准备好了。最近我对母亲先发制人,以免她啰嗦。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所以在昨天跟今天晚上就先把行李整理好,接着她今天还没开口叫我做旅行准备之前,我就把旅行包放在客厅沙发给她看。她虽然目瞪口呆,但是因为没有对我啰嗦,因此我想我做得是对的。毕竟我还需要靠父母抚养好一阵子,所以在这方面我也应该跟她妥协吧。
  话说回来,我该考虑一下参加ira邀请我加入的团队。据说那个团队内有人可以用超级电脑等级的配备
(注:超越目前一般电脑等级配备的划时代电脑),一次跑十个演算程式,应该可以让我学到不少。

  同──十月八日(星期天)
  干下社会上那起入侵MMORPG事件的人好像是BOO。主办单位虽然宣称要立刻抓到犯人,但是BOO还是很正常的寄电子邮件给我,看来他没事。的确,我也觉得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也曾经入侵主机非法收集游戏中的珍贵道具,但是那跟BOO擅自修改系统资料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幸好我跑得快。我决定今后再也不跟他们联系。
  ira跟我说他新组了一套网路窃听工具。我觉得他寻找系统漏洞的本事真的是高人一等,而且判断通讯协定的速度又快。他那「网路的事网路解决」的态度很不错,和gon的社交主义截然不同,果然从骇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个人的品味差异。
  最近经常听到有人藉由搜寻引挚进行入侵,难道那样做就可以介入root权限吗?我也有点想跟着试试。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盗取他人的IP当代理伺服器使用,也可以轻易得知别人的卡号,要盗取人头资料也会方便许多。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2 11:26 编辑 ]


第三阶 崩坏



  异变发生在星期二。
  放学后,幸宏一如往常来到第一体育馆屋顶。他看到小夏很稀奇地第一个抵达而且跪坐在地,便好奇地移动到地势较低处;小夏看到幸宏后默默示意要他一同跪坐。幸宏虽不明就理,但还是走到小夏的对面位置,跪坐在水泥地砖上。他觉得膝盖很痛,毕竟水泥地砖很硬,而且他又不习惯跪坐。时间还不到一分钟,身体四处就开始叫苦连天。
  「小夏老师,请问……」
  「咦?你们在干什么啊?」
  当幸宏正要开口询问跪坐的意义时,井筒来了。他也在幸宏的身旁跪坐下来。
  「怎么啦?你闯了什么祸吗?」
  井筒小声问道,幸宏用力摇头回应。他询问小夏原因,但是小夏却不发一语,两人只好继续默默和跪坐的痛苦奋战。
  然后天崎也加入跪坐行列。当幸宏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
  「哇!你们在干什么啊?瓶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九重与刈谷出现,凪原站在他们后面一步的位置。
  「……小夏老师,难道你是要说三枝的事吗?」
  刈谷一边跪坐,一边开口对小夏询问。接着九重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就自己在水泥地砖上跪坐。但是不到一会儿就开始哀嚎。凪原也同样慌张地把手上正在摄影的摄影机放下,靠到左侧角落跪坐,还畏首畏尾地对井筒投以羞怯的视线。
  「这个。」
  除了三枝以外的阶梯社五人与凪原都跪坐之后,小夏从西装暗袋内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大家面前。
  信封上写着「退社申请书」。
  「这是谁写的?」
  幸宏惊讶地环顾左右问道。井筒、天崎,还有九重都与他做出相同反应,五人之中仅有刈谷静静地注视着信封。
  「夏夏老师!这封信怎么回事!?是谁开这种恶劣玩笑啊,真是太没品了!」
  九重举起手臂叫道。虽然幸宏很想吐槽:「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但现在不是那种场合,他看向不发一语看着刈谷的小夏。
  「那封信八成是三枝写的,而且应该也不是开玩笑或恶作剧。」
  幸宏等人追随小夏的视线朝刈谷看去,他面色凝重的说道。众人在惊讶的同时,也觉得不是那么意外。因为当下连凪原都来了,三枝却不在现场。
  「老师,你是几时收到信的?」
  刈谷面对小夏问道。听到小夏只回了一句「午休」之后,不禁咋舌。
  「看来他今天是已经回家了……」
  「他似乎明天会来听我们的答覆。」
  「也就是说,他要我们在今天内作出决策吧。」
  刈谷说完后小夏点头称是。
  「你们──!」
  突然,九重用身体冲撞刈谷。
  「不要尽说些只有你们两个人听得懂的对话啦──!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啊!」
  「嗯,我现在就跟你们解释。」
  刈谷推开任性女孩,接过信封。他在询问可否拆信,并得到小夏首肯后抽出信纸。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
  『我会守约定,请让我退出社团。』
  整齐写在信纸上的,只有短短数字。
  「这里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井筒第一个发难。幸宏心中也有相同的疑问,所以他静静等刈谷回答,一旁的天崎和九重也看着刈谷。
  「那家伙……三枝他在入社的时候,有跟我做过一个约定。内容是『在胜过我之前绝对不离开社团。』他所谓的遵守约定,大概就是在宣告要准备战胜我了吧。」
  「你的意思是……」
  「等一下!这件事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耶。那么,因为社长根本不知情,所以这个约定不算──数!我绝不承──认!」
  九重「哼」地把头甩到一边,可是刈谷的面色却更加凝重的说: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只不过如果我们这么做,他也不一定会接受。社长,难道你想让三枝变成幽灵社员吗?」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我绝对不──准!小三三是我们阶梯社的社员!这没得谈啦──!」
  九重在水泥地砖上翻来覆去。幸宏一边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啊?」一边举手发问:
  「那个,为什么学长会跟他约定呢?难道三枝学长不是因为喜欢阶梯社才入社的吗?」
  「当然是因为喜欢才加入的啊!」
  九重猛力撞到大腿的瞬间,幸宏突然觉得有股电流直冲上脑。他的腿已经麻痹到没了知觉,只能一边呻吟,一边急忙把腿伸直。
  「……详细经过我就不说了,但是我跟他初次见面是在去年的九月底,不然就是十月初左右。社长和小泉应该还有印象吧?当时我们想要校内的3D地图,所以去拜托电研会的朋友制作时,遇上了三枝。」
  「喔喔,我记得、我记得,他那时跑输健吾了吧──!然后小三三就因此察觉到我们社团的美好,进而入社啦。我们又没有强迫他。」
  九重似乎记得此事,但是她一脸不满的反驳健吾。
  「我印象中,三枝是说『我要证明我的理论是对的』、『奔跑阶梯这种事连小鬼都不屑做』,然后一口咬定就算现在立刻比赛,他也不会输。」
  天崎冷静且详细地解释当时情况,刈谷也点头回答:
  「因为他乱找麻烦,所以我就跟他比了一场。那场比赛你们也有看到吧?」
  刈谷看向九重与天崎说道。
  「所以我就说那个约定无效啦──!健吾,为什么你要答应那种约定啊?这都是健吾的责任啊。」
  九重不高兴的鼓起腮帮子说道,并且朝刈谷滚去。
  「你说的对,这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希望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全权处理。」
  刈谷抓住滚过来的九重,环顾所有社员说道。他的眼神比平常还更强而有力。
  「我绝对不会让他退社。」
  「呣──」
  九重在刈谷身下吟咏一声。她虽然觉得不能接受,但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词表达自己的不满。幸宏也一样,他觉得不论原因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这件事只让刈谷与三枝决定。这应该是阶梯社全体的问题,可是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外人。
  「照过来。」
  小夏突然站起身高举白板。
  「对决!阶梯社VS三枝宗司」
  力道强劲且庞大的红色文字写在白板上。
  「阶梯社与三枝学长对决吗……」
  的确,或许幸宏期望的就是这种解决方案。这方法是让阶梯社全体一起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只交给刈谷一个人处理。可是具体上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对,就是这方法!」
  幸宏在等小夏说明,这时九重跳起来叫道:
  「我要的就是这种方法啊,才不能把问题交给健吾一个人解决哩,我们所有人都要跟他比赛啊!」
  「所有人都要吗!?」
  井筒瞠目结舌。
  「没错!如果他能够胜过我们所有人,那退社这件事我就觉得说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啦。」
  九重用拐弯抹角的说道。她说要三枝胜过所有人,也就是要让三枝跟阶梯社全体社员比赛阶梯赛跑吧。
  「我懂了,这样做的话社长就能接受吧。」
  刈谷点头说道。
  「话先说好,我只是说不是不能考虑喔,可没准许──」
  白板「啪」一声往九重脑袋敲下去。九重大叫:「好痛!」并抬头仰望小夏抱怨:
  「夏夏老师,很痛耶──!」
  「你要做好觉悟。」
  小夏平静地说道。
  九重沉默下来。
  「那就这样决定啦。关于三枝退社一事,许可条件就是要和我还有阶梯社所有社员比赛并且获胜。我们明天就这样回答他,没问题吧,社长?」
  「……嗯。」
  九重点头答应,表情显得有点沉重。

  「好啊,但是比赛的时间和内容请让我来决定。我应该有权利拥有这些优势吧?毕竟我是要跟所有社员比赛,在体力上可说是非常不利啊。」
  三枝很干脆地答应。
  隔天午休,幸宏等人被等不及放学的九重叫去一起拜访三枝。三枝一边吃着八成是从福利社买回来的面包,一边操作笔记型电脑。他察觉到幸宏等人便来到走廊上,大家在打过招呼后向他提起关于退社的事。天崎与井筒制止想要叫骂的九重,刈谷把昨天的讨论结果告诉三枝,他听了以后露出贼笑。
  「你看起来似乎是在想我们的要求都如你所料啊?」
  刈谷问道。三枝回答:「怎么可能。」笑着走回教室。大家离开校舍,移动到可以看见餐厅的中庭才把九重放开。她因为想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到,所以非常不高兴,像野兽般鬼叫:
  「你们几个──!干嘛擅自决定事情啊?我原本预定要去对小三三饱以老拳耶!」
  「我就是知道你想这样干所以才制止你,要是在那边起纠纷的话就糟了。社长,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们是『未经学校认可』的社团耶。如果发生暴力事件,一定会立刻就会被逼着解散。你不能因为最近我们一帆风顺,就掉以轻心啊。」
  「啊。」
  幸宏在九重之前叫出声。他也是经刈谷一说,才发现现况的确是这样。最近的阶梯社不会没来由地遭执行部取缔,也不会有学生对他们社团胡乱造谣,因此幸宏放心了。但其实阶梯社本来就是个连存在意义都会遭人质疑的社团,随时都有可能被击溃。
  「……可恶。」
  九重似乎总算认清事实,只见她嘟起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并没有继续开口叫骂。
  「那我们就讨论一下今后的方针吧。因为比赛日期跟内容的决定权都在三枝身上,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特训,对吧?」
  井筒插嘴说道。
  「我们的资料都在三枝手上。如果我们的能力能够超越他的计算,那胜利就会是我们的。」
  「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胜过他就好了吧,那怎么看都是我们有利嘛!好── 我们一定要给小三三一点颜色瞧瞧!任性的小孩真是伤脑筋啊!」
  九重看起来干劲十足。她无视刈谷的吐槽,兴奋地朝天举起双手。
  「我们要干掉小三三!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
  「喔──!」
  井筒配合九重诡异的呼声呐喊。幸宏把目光从激昂的两人身上转开,仰望三枝所在的教室。他在内心思考对方的想法,同时重新调适自己的心情。
  并且看到了三枝的身影。
  三枝站在窗户旁,低头看着幸宏等人。他与幸宏四目交会之后,立刻转身走回教室。

  放学后,众人跟小夏报告午休时做出的结论,和讨论「特训」的方法。大家认为到目前为止的资料都在三枝手上,所以必须要从头再来。可是出乎意料的,三枝竟然给予了他们帮助。小夏把存有阶梯社资料的DVD-ROM交给大家,并说这是三枝在提出退社申请书时一并交出的。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条件相同,谁也不欠谁吗?」
  井筒低头看着DVD-ROM,苦涩地说道。刈谷思考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那我们就不客气地收下吧。」只是在场没有人持有可以浏览DVD的机器,如果凪原在的话还有办法,可是她今天请假,同班的井筒也不清楚她请假的理由。其实幸宏也知道凪原请假这件事,因为三岛在下课时间有跑去问他:「凪凪昨天讲电话时听起来很没精神,她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吗?」可是从反面来看这个情况,就代表连三岛也不知道凪原请假的原因。
  难道是昨天的事情伤害到她了吗……应该不至于吧。
  幸宏尝试回想昨天凪原的情况。他记得凪原来到第一体育馆屋顶之后,在幸宏等人为三枝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时,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
  不论如何,幸宏等人起身前往电脑教室。如果电研会还在,应该可以跟他们借一台电脑。小夏说她还有考卷要改,所以回去教职员室继续办公。
  「打扰了──」
  九重大大方方地跑进电脑教室。原本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敲打键盘的学生们瞬间抬起头,可是似乎又立刻觉得没趣,把视线转回萤幕。
  「打扰了。」
  「打扰了──」
  接着学生们看到阶梯社众人鱼贯进入,露出讶异的表情。有些人开始不顾萤幕,注意起事情发展,同时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都停下手边作业。
  幸宏觉得他们的视线统一朝着一定的方向,他随众人的视线看去,结果看到的是天崎的面容。天崎察觉幸宏的视线,不解地微微歪头,结果幸宏只能急忙摇摇头,然后转头朝向正面。
  「你们在干什么啊?」
  「木村,有没有一台多的电脑可以借我用?」
  九重与刈谷已经走到教室里面,坐在那边的看起来大多是上级生。幸宏对现在与刈谷交谈的三年级似乎有印象,他应该就是木村学长,同时也是这里的会长。
  「哇!这是电脑游戏吗?是不是方块游戏(注:俄罗斯方块类型的益智游戏)?是不是方块游戏?要怎么玩啊?」
  「九重同学,我们在设计程式耶,请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九重在两人附近骚扰其他同学,看起来她已经忘了拜访此地的目的。幸宏意外地看到熟面孔,大感惊讶。
  「吉田,你在这干嘛啊?」
  高人一等的吉田,在距离电研会成员稍远的地方和数位学生交谈。幸宏才靠过去,他们就筑起人墙,禁止他进入。
  「回去回去!明天才会正式公告,在那之前我们必须保密啦。」
  「你在说什么?」
  「神庭,这个地方被『女神委员会』借用了,我们正在决定一年级的女神,今年的结果很有趣喔。」
  吉田在人墙的另一端说道,接着渡边也从人墙中露面说:
  「期待明天的结果吧──」
  他们在搞什么鬼啊……
  幸宏离开此处,这时刈谷等人已经借到电脑,正打算移动过去。教室角落有一台个别置放的电脑,刈谷坐在电脑前开始操作。
  「这台电脑虽然比学校的电脑新一些,可是在电研会来说算是老旧电脑耶,他们是故意整我们吗?」
  井筒在刈谷身旁抱怨。刈谷一边回答:「只是要浏览文字档的话,用这种电脑就绰绰有余了。」一边把DVD-ROM放入机器。接着点击数次滑鼠后,萤幕上就出现了许多数据。
  九重看到数据不禁兴奋起来,刈谷确认过几个档案之后,确定档案没问题,便转头面对幸宏等人说道:
  「我们的资料和校内的相关情报都在里面。不过,里面没有三枝的资料和他自己收集的校内相关详细情报,看来他是没打算放水。」
  刈谷的语气颇为严肃。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没那些资料我们也会赢的!一定会赢!」
  九重大声说道,电研会的成员纷纷用很不耐烦的视线看过去。
  就这样,特训的日子再度开始了。

  幸宏与井筒在结束晨间练习前往教室的途中遭遇到大批人群,他们聚集在井筒所属班级的教室外面。幸宏停下脚步,井筒则是一脸狐疑。
  「请你发表关于被选为三女神之一的感想。」
  「请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请看这里!」
  闪光灯与按下快门的声音此起彼落,人群的外侧似乎大多是看热闹的学生。两人挤进人群中一探究竟,整条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喂,让路啊,这样叫人怎么走啊!」
  由于围观的大多是一年级,所以井筒说起话也相当不客气。他有点强势地卡入人群之中,幸宏则是等到有路可走为止。他的情况和井筒不同,没有必要穿过人群进入教室,大可绕别条路走。
  「啊!烦死了!给我滚开!滚!」
  井筒在人群内怒骂。看热闹的学生急忙散开,幸宏也变得能够看见人群中心的状况:井筒正在对手拿照相机的学生叫骂,由于对方就堵在教室门口,所以让人非常恼火。可是手拿照相机的少年却不断顶嘴: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想妨碍报导自由吗!」
  「少啰嗦!你别以为只要搬出报导自由这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是阻碍交通啊!」
  「放尊重一点!我们有义务要在最短时间内为读者传达最正确的讯息啊,我不会向你的野蛮和暴力屈服!」
  「你说什么──!」
  井筒的声音非常凶悍,他平常的面貌就已经够吓人,现在发起怒来更是有魄力。只不过静静踏出一步,就让对方吓得大叫:
  「哇啊啊!我反对暴力!」
  相机少年拔腿就跑,向周围看热闹的学生求救。
  「你们看!这个人意图欺压纯粹的新闻工作者啊!」
  他故作夸张地向周围喊冤。井筒脸上爆出青筋,幸宏急忙跑上去制止。
  「你这混帐,真敢说啊。」
  幸宏吃力地挡住欲往前冲的井筒。在近距离被井筒怒目注视,让他觉得有点恐怖。可是,他不能在此时放手不管。
  「井筒,你冷静一点!要是吵起来会有麻烦上身啊!」
  「……啧。」
  井筒总算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一直瞪着相机少年,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相当僵。幸宏觉得自己应该要快点把井筒推回教室内。
  「井筒,快回教室吧。」
  「…………」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闪光以及按下快门的声音,让幸宏一惊。接着周围众人又连续按下数次快门,学生们也越来越吵闹。相机少年看到机不可失,大声叫道:
  「你、你们是阶梯社的吧?可恶,这是对我们一般善良学生的冒渎行为啊,我要彻底对你们──」
  「那边几个,给我住手──!!」
  相机少年的发言被打断。走廊上的人突然散开至两侧,让别着紫色臂章的集团走了过来。带领队伍的人当然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少女,学生会执行部部长中村千鹤。
  「距离早上的导师时间开始只剩五分钟了,请立刻回教室。」
  「啊,执行部长!请听我说。」
  相机少年看到中村,跑到她面前快嘴告状:
  「请、请看那些家伙,那些阶梯社的人干扰我们一般学生──」
  「请立刻回教室。」
  「什么?」
  相机少年维持夸张的姿势不动。他遭到凶狠的视线瞪视,不解地微微歪过头。
  「你们没听见吗?在场所有同学请立刻回教室,距离早上的导师时间只剩四分钟了。」
  「那、那个……执行部长,他们……」
  「你是新闻部的人吧?难道你是想被学生会执行部处分吗?」
  中村说的话毫不留情。相机少年脸色一绿,转身从走廊逃走。其他的看热闹人群也早就消失无踪。
  最后剩下幸宏跟井筒,以及到刚刚为止一直被大批学生包围的两位女同学。
  「啊,中村学姊……」
  幸宏想要找些理由蒙混中村,可是她却叹口气说道: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么吵闹,真是烦死了。」
  也没看幸宏两人一眼,就转身走掉了。
  「她是特地来救我们的吗?」
  「怎、怎么可能,只是凑巧而已吧。」
  井筒很不情愿地回答幸宏的问题。
  「不说了,赶快回教室吧,你们两个──」
  井筒转过头看到两位女同学后哑口无言,幸宏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是凪原站在那里。
  她怯怯差差地看着井筒。虽然她已经改戴隐形眼镜,留着一头微卷的妹妹头,但是给人的印象还是非常文静柔弱。不过这造型相当适合她,幸宏再一次体认到她的可爱。
  「凪原。」
  井筒出乎幸宏意料之外地对凪原开口说话,且语气非常冷静。他朝教室门口走去说道:
  「我想我们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但是我现在顾不及这件事,请你等我到三枝学长这件事解决之后吧。」
  井筒不等凪原回答就走进教室。凪原小声的回应井筒,她身旁的少女不满地抱怨。少女眼角挑起、态度强势,与娇小柔弱的凪原形成对比,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少女。她担心地低头看着凪原,但是凪原态度平常地默默尾随井筒走回教室。在进入教室之前,也不忘对幸宏轻轻点头致意。
  幸宏发现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之后,立刻走回自己教室。
  「啊──真是的!他们在干嘛啊,凪凪该积极一点啊!」
  三岛站在教室门前,似乎是在这个位置静观事态发展。她与幸宏四目交会后招手示意,并且问道:
  「约会的事,井筒同学方不方便啊?他这个星期天应该会来吧?」
  「……关于这一点。」
  幸宏并不是受到井筒感化,只不过──
  不行,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啊。
  「我晚点有事想告诉你,你午休方便吗?」
  「咦?啊、嗯,可以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幸宏勉强露出个笑容给略为担心的三岛看,就先回座位了。

  之后幸宏认真上完早上的课程,午休和三岛一起前往第一校舍屋顶,虽然屋顶上还有其他学生,但是对话应该不至于会被他们听见。幸宏在确认过周遭后对三岛低头道歉:
  「抱歉。星期天的事,我想是没有办法。」
  「看来如此啊,刚刚凪凪也跟我提了。」
  幸宏鼓起勇气的坦白,竟然被三岛一语带过,似乎是跟凪原在上午有请她再等一段时间吧。
  「真是的──凪凪也太客气了吧。话说回来,神庭同学你们不要紧吗?你们社团有学长要退出对吧?」
  「…………」
  「那位学长怎么啦?这样说起来,凪凪最近也有点怪怪的呢。你记得她昨天请假吧?我问她请假的理由,她也不告诉我。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耶,我觉得好糟喔。我跟她可是唯一从国中就认识到现在的朋友耶。」
  三岛身子靠上铁窗喃喃说道,幸宏不知该如何回应。到底该不该说实话呢?或许不要说比较好。从比率来看,不说实话比较好的比率大概是七比三,不,八比二吧。但是,幸宏总觉得一直采取这种态度会让他感到内疚,尤其是对三岛。
  所以,他决定要说个明白。
  「对了,最近凪凪也都不提有关天崎学姊的事了。会不会是跟这点有关系呢?你觉得哩,神庭同──」
  「三岛同学。」
  幸宏沉重的语气让三岛呆了一会儿,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还是没办法,我觉得一直抱持这种态度不行,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咦?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神庭同学没有必要对我道歉吧。」
  「我现在就告诉我我必须跟你道歉的理由。三岛同学,我没有办法帮你忙。对于井筒和凪原同学之间的事,我不能插手,很抱歉。」
  「…………」
  三岛瞪大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对不起,我想这件事应该让本人亲自说明,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这样我不能接受啊。」
  「嗯,我想也是,对不起。」
  「不要道歉,跟我说明原因啊……神庭同学,你跟井筒同学感情不好吗?」
  三岛有点坐立难安,幸宏只能继续低头道歉:
  「我想我跟他是好朋友。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办法帮你,对不起。」
  「…………不能告诉我理由吗?」
  「嗯。」
  三岛陷入沉默之中,她低下头盘起手臂,而幸宏则依旧低着头。
  「……神庭同学。」
  三岛突然很含蓄地叫了幸宏,他稍微抬起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只要是在我所知范围内,我乐意回答。」
  「啊,嗯。那个,该怎么说呢。如果我想错,希望你别介意。可是这也是因为神庭同学不愿意说明原因啦……啊,我不是要说这个。就是啊,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啊?」
  三岛说完竖起食指,幸宏不禁看向她的手指。
  「其实神庭同学也对凪凪有意思?是不是那种情况啊?是吗?」
  三岛刚说完就「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可是,她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带有几分勉强。幸宏仔细思考三岛说的话后──
  「咦咦咦?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们才不是什么三角关系哩。」
  幸宏急忙否定。三岛见状突然绽放笑容,一副「搞不过你」的样子。
  「原来不是啊──害我白担心一场──我还想说这样就有趣了耶──那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啊?神庭同学,跟我说嘛──」
  「不,对不起……我想这个还是该让井筒亲自说明。」
  「是这样啊──可是,我还是打算为凪凪加油喔。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开始对男孩子产生兴趣,我一定要让她有个好的结果啊。神庭同学,我就先不跟你追究理由,但是你绝对不能妨碍我喔。」
  三岛一脸认真地把竖起的食指用力指向幸宏。幸宏回看三岛,诚恳地点头应允。
  与三岛分开回到教室后,吉田等人缓缓走近幸宏并包围他,露出变态的笑容问道:
  「结果如何啊?她答应了吗?」
  「去你的青春男孩,现在才想当运动会情侣已经太迟了啦。」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幸宏听得一头雾水。
  「咦?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别装傻啦,刚刚你去跟三岛告白对吧?用那种凝重的表情把人家带到屋顶,谁看了都知道你是要告白啊。」
  「神庭选手,你胆子可真大啊。」
  吉田勾上幸宏肩膀,幸宏挥开他的手。
  「什……不、不是啦,才不是告白哩!你们别乱误会,我只是拒绝她拜托我的事情而已啦,因为不想被别人听到所以才到屋顶说啊。」
  「是吗──事情有那么单纯吗?你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面色凝重吗?」
  「啊啊,烦死了,真受不了耶──」
  幸宏转身打算走出教室,这时他看到渡边垂头丧气的蹲在教室角落。
  「渡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你别管他,他只是有点沮丧而已。」
  幸宏回头看看吉田,他继续说明:
  「就是那个谣言啦。之前我们不是提过见城学姊似乎在跟别人交往吗?据说她后来被甩了,对象听说是你们社团的学长耶。我说的就是那个总是电脑不离手的怪异学长。有些学长姊说他其实是电研会的人,不过无论如何,就是有人看到那两个人在运动会结束后见面谈话,再加上最近见城学姊又很没精神,所以大家猜想她一定是被甩了──」
  「少啰嗦──」
  渡边突然站起来怒骂,他绞住吉田的脖子,泪眼汪汪地说道:
  「火焰女神、火焰女神才没有被玷污哩!」
  渡边勒住吉田的脖子猛摇,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
  「就说那只是谣言嘛,你别那……么在……意啊。」
  吉田一边被勒住脖子拉扯,一边精神恍惚地回话。幸宏有点摸不着头绪,见城应该是自己也看过几次的篮球社二年级学姊,与天崎、美冬同为二年级三女神之一。
  那个人被三枝学长甩了?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平常的幸宏根本不会理会,可是现在的幸宏却非常在意这件事。
  「那个谣言──」
  「去你的,神庭!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幸宏遭到渡边眼红地叫骂,无法把话问出口,只好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可恶啊……你们这些家伙。」
  幸宏低头看着愤慨的渡边,思考了一会儿。
  三枝学长跟见城学姊吗……

  同一时刻,大津也在教职员办公室处理关于三枝的问题。
  而且还是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拜托他的。
  「所以,家长希望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三枝在校的情形,真是让我胃痛死了。」
  「这样啊。」
  大津冷淡地回答。
  「可以请大津老师帮我向她转达这件事吗?我对她实在是──」
  话没说完,主任就「哈哈哈哈哈」地用笑容带过,这是他的恶习。大津面向同年级的同事,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不能因为拿她没办辄就退缩啊。你可是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耶,该由你直接向神庭老师沟通才对。你有向她直接说明的义务,况且也就不过是把事情说清楚而已啊,跟有没有辄没关系吧。」
  「你说的是,但是……她那个人个性比较独特啊,教数学的怪人比较多嘛。」
  学年主任再度展露虚伪的笑容,让大津越来越恼火。眼前这位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说好听是个性敦厚,但其实他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虽然此人对学校无害,但也绝非有益。没有发生问题的话,他便会守本分地把工作做好,可是只要一发生问题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他就是这种人。
  「……我明白了。我们两个男人一直在这里耗时间也不是办法,你告诉我详细时间是什么时候?」
  「她说会再跟我联络。大津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劳你了。」
  主任再度「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大津不想再听到他虚伪的笑声,起身准备离开。
  大津走向二年级导师的座位区。小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工作,大津走到她身旁,准备开口──
  这时,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小夏正以极快的速度把玩魔术方块。
  魔术方块接连发出「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被小夏完成。
  「………………啊,神庭老师,方便跟你谈谈吗?」
  小夏再度把方块的颜色转乱。她在听到大津的说话声后停止动作,转过身面对大津,头上出现「?」的符号。
  这并非譬喻,小夏的头上真的出现写有问号的圆形纸片。她把手伸到背后拿着指挥棒,棒子前端贴着圆形纸片。
  「……不要跟我开无聊的玩笑。」
  纸片翻到背后,上面写着惊叹号。
  「神庭老师,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是指阶梯社的事吗?」
  小夏一边放下指挥棒,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大津有点不是滋味地回答:
  「你已经知道了吗?」
  「是啊,因为有不少流言传进我耳中。」
  「…………」
  大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看来会乱说话的不是只有学生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事可不能用『我们是非公认社团』当藉口处理。你那边有一位叫做三枝的二年级生,他的双亲亲自打电话到校,要我们告诉他们三枝的在校情形。」
  「在校情形……」
  小夏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大津可以理解她的话中涵义。
  「我就老实说吧,他们想知道关于阶梯社的事。这可是你该负的责任,记得要冷静跟对方家长沟通。」
  小夏仰望上空,过了一会儿站起身。
  大津抬起头看着她。
  「换个地方谈吧。」
  小夏举起白板。她似乎是从大津看不见的死角快速地取出白板,再将其举起。大津虽然讶异,但还是先听从她的意见。
  大津在快要走出教职员办公室时回头一看。如他所料,二年级的学年主任和半数以上的教师都急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小夏带大津到第一校舍中庭。她先到平时人烟稀少,设有花圃的地方,接着绕到生物老师栽培授课用植物的温室后方,来到一个非常隐密的场所。
  小夏当场蹲下,开始拉扯裙子。她似乎想要张开双腿,可是碍于穿着短裙,无法办到。大津猜想她是想要像混混般地蹲坐下来吧。
  「你带我到这里是想说什么?」
  大津把视线从勉强张开双腿的小夏身上移开问道。小夏有如惊觉一般抬起头高举白板。
  「阶梯社大危机!?三枝宗司提出退社申请书!」
  「…………你在说什么?」
  「我接下来要说的句句属实。」
  「…………」
  大津面色凝重的听小夏把话说完。
  他听完阶梯社的现状之后点了点头,基本上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大津希望阶梯社社员全都尽快离开那个愚蠢的社团,回到正常的校园生活。而且当事人是三枝更是恰到好处,只要处理得当,或许可以在和家长对谈之前就解决这次的问题。
  但是他也无法全心感到欢喜。
  执了三十年的教鞭,让他不自觉地对「学生的转变」很敏感。即使是往好的方向,只要学生毫无理由的转变,就必须要特别留意。尽管是老字号的大津,以往也好几次因为疏于注意而令他后悔莫及。一年前刈谷的事虽然不适合拿来当例子,但也让他一直挂心到现在。
  「是因为阶梯社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大津试探性地问道。小夏摇摇头,站起身说:
  「关于这次的事,我打算让他们自己处理。」
  「什么?这样做不会太危险了吗?只要一个不注意,很可能就会铸成大错。你还是和三枝好好谈──」
  「大津老师。」
  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大津停下说话。
  「我们不应该随便插手这件事。的确,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但是孩子也有孩子的自尊,这点跟我们相同,甚至他们比我们还更重视那份自尊,因此──」
  「……你说的方法实行起来很艰难喔。只要一不注意,事态会很轻易地彻底恶化。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但我还是认为你先筑起防护网,预防他们出事会比较安全。」
  「那样做就没有我存在的意义。」
  小夏的眼神非常认真。尽管她现在穿着套装,但是她的神情会让人联想到她两个月前的「那个模样」。
  「……虽然那时我说的有点冲动,可是毕竟我还是当众宣言会为阶梯社负责任,你可要谨慎处理。」
  大津一边与小夏妥协,一边叹气说道。小夏用力对大津敬礼。
  「谢谢你。」
  大津跟当时一样,故意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

  由于天崎往返学校是靠专车接送,所以比其他社员来得有空闲。因此她一直都认为至少该由自己负责准备运动饮料。
  五月时为了锻炼学弟神庭,天崎制作了富含蛋白质的运动饮料,但是这回她则是准备了所有人的份。要为每个社员制作饮料,就必须每天确认社员的健康状况,以及考虑饮料与练习方法是否合适。以前这些事只要参考三枝的资料来处理就好,但是这次却没有办法,这使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一次体认到三枝的重要性。
  同时她本身也需要加紧锻炼。
  天崎需要花时间强化自己。她增加练习量,回到家后会使用运动器材自我锻炼,在学校也把短暂的十分钟下课时间拿来整理阶梯社的资料;而且这还是跟社员分摊工作后的结果。天崎一想到以往三枝都是一个人处理这些资料,就不禁流下冷汗。原本天崎打算带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到校使用,但是因为她不懂得有效利用相关程式,所以还是作罢。目前她使用小型的终端机在整理资料,可是她也只懂得把数字输入档案。结果这和用手写整理资料比起来,并无太大差异。
  「呼。」
  天崎不禁叹气。她伸了个懒腰,确认午休还剩下十五分钟,剩余的时间似乎不够让她在放学前整理完今天的资料。
  「泉同学。」
  听到同学呼唤的她抬起头,对方告诉她「火焰女神外找」的消息。她看向教室的门,见城就站在那里。
  「见城同学,找我有事吗?要拿运动会时的照片给我?」
  天崎与见城一同移动到走廊,在窗边聊了起来。见城用带有试探性的眼神看了一下天崎,问道:
  「听说三枝同学要退出阶梯社,是真的吗?」
  「咦?你怎么会……」
  「见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天崎的语意原本是如此,但是见城似乎将这句话判断成别种意思了。
  「因为大家都很在意啊,班上都在谣传阶梯社分裂了。」
  见城一边眺望窗外景色,一边说道。
  「大家都很在意吗……原来如此。」
  天崎一年级的时候跟见城同班,当时天崎都跟不参加体育活动的同学处在一起。可是即使如此,见城还是积极地找她聊天,让她和其他女同学可以打成一片。其实那时美冬也和天崎同班,男同学们还私下评论一年二班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不过见城和冷漠的美冬以及披着「千金小姐」外衣的天崎不同,是个会自然大方和男孩子交谈的人。
  因此,天崎也自然而然的把见城当作是一个「表里相应」,同时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可是她刚刚却拐弯抹角地用了「大家都很在意」这种说法,让天崎感觉事情并不单纯。见城不是一个会不负责任地使用「大家」这个言词的人,然而眼前的她似乎隐瞒着真正想说的话,含糊其词。
  「他只是先提出退社申请书而已,还没有正式决定要退社……不,应该说,我们社上的前辈有表示绝对不会让他退出,我自己也不希望他离开,所以现在阶梯社所有人都在尽力阻止三枝退社。」
  天崎故意照实回答见城。而见城则是眼神闪烁不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天崎虽然不了解她忧心的原因,但也可以确实的感觉到她的动摇。
  「这样子啊……谢谢你,再见。」
  见城说罢看也不看天崎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见城同学,为什么你要问关于三枝的事呢?」
  天崎鼓起勇气提问,见城停下脚步回答:
  「没什么特别用意。只是因为大家都很在意,所以当代表来问个明白罢了。我走啦。」
  见城头也不回地说完就快步离开走廊。
  又是「大家」吗?
  天崎「呼」地叹了口气。
  「这秋天真是充满罪恶啊,竟然让少女叹息。」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天崎吓了一跳,学生会长游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他从打开的窗户眺望秋季天空,露出微笑。
  「游佐学长,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件事要办,刚好经过这里,结果在走廊上看到黑发的天使忧愁地叹气,就忍不住走过来关心一下。」
  「我先告辞了。」
  天崎行点头礼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啊哈哈,这样子真伤人啊。这是刈仔对你教育的成果吗?啊,你可能是给九重同学教也说不定?」
  「请问有什么事吗?」
  天崎回过头问道。游佐把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稀松平常地说道:
  「你知道我们学校目前正由学生会制作网站这件事吗?」
  「我有听说过。」
  天崎谨慎的回答,游佐很满足似地点头说道:
  「我们打算这次更新时把运动会的照片放上网站。你们社上那位叫神庭的学弟在应援团比赛时的表现非常亮眼,照片也都是杰作,所以我想把他的照片上传,不知方不方便?」
  「……这种事情请你去问他本人。」
  「嗯,这当然,你说得对。」
  游佐回答时,校内刚好响起了告知午休结束前五分钟的预备铃声。
  「喔,那我告辞啦,你们要加油喔。」
  游佐说罢就离开了。

  国中一年级──六月十四日(星期四)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笨蛋满天下,这句话说得真对。只要找到没有对外公开的情报,就可以知道平常我们看到的新闻是经过多少的篡改与虚构。这个世界真是太腐败了,让人想到就恼火。啊啊,真烦,能不能砸一颗核弹下来让世界毁灭啊?早点让第三次世界大战或什么战争开打吧,这种丑陋的世界毁灭就算了,真是愚蠢腐败到极点,尤其是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家伙最有问题。

  同──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天)
  网路上四处有各种危险的事件在流传,其中也有些内容过于夸大不实,所以得加以忽视。像那种家伙,大概也是把自己当作是正义使者,可是我倒希望他们早点去死──(中略)──他们一点存在价值都没有。欺负人的家伙绝对是最差劲的,我希望他们早点下地狱。这个社会依然是以打压受害者为乐,让人看不下去。

  同──八月十五日(星期三)
  高唱捍卫自然的环保团体被查出私底下贩卖毒品,叫人作何感想啊?口口声声高呼爱护动物,其实却一直提出政治诉求的团体说的话能信吗?一天到晚煽动群众,等达成目的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这简直就是──(中略)──明明问题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该说他们太傻了吗?到底是笨到什么程度啊,那群混帐欧吉桑。
  还有,我决定要放弃统计每日的死亡人数了。因为东京都的人口没多久就超过上限了,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统计的意义,这个世界果然该毁灭。

  国中二年级──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父亲只要有在赚钱就够了。
  我最近领悟了,我明白想要一个人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尊敬我的父亲。他根本没有值得尊敬的地方,身上唯一的价值就是会赚钱供我生活。我知道我的生活都是仰赖父母,但是凭什么我要因为这样就尊敬他们?总而言之,父亲只要有在赚钱就够了。

  同──十一月七日(星期四)
  我们班导果然是个白痴,他太笨了。他似乎很不满富永不肯道歉,但是我想富永并非没有察觉自己的错误。只不过导师无法理解这一点,他是个没脑袋的家伙,大概无法理解那种想道歉却又无法拉下脸道歉的感觉吧。简单来说就是缺乏想像力,一点生存价值都没有。连那种人都能当老师,可见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人类如果不是在会被宽恕的前提之下,就不可能会道歉的嘛。人就是因为觉得会被宽恕,所以才会说「对不起」的啊。在这世界上被责难之后还会保持沉默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毫不反省,不如一死的家伙;还有一种就是因为罪恶感太深,导致无法开口的家伙。富永那个人满文静的,所以他明显是后者。可是那个笨蛋导师却没来由地对他怒吼,他以为自己就是正义之士,真希望他早点消失在这世上。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4 10:52 编辑 ]


第四阶 再会



  十月初的星期三,与三枝「比赛」的日子终于来了。
  众人先在第一体育馆屋顶集合。在场的包含三枝在内的六位阶梯社员、小夏以及负责纪录摄影的凪原共八人。全员到齐之后,一起重新确认了一次比赛规则。
  「比赛内容是一对一的阶梯赛跑,项目及赛道由我决定,出战顺序随你们便。就算一开始让刈谷学长出赛也没关系。」
  三枝狂妄地说道,九重不悦地鼓起腮帮子回答:
  「健吾这次是最后大魔王!小三三在遇到他之前就会落败啦,然后我要把你改名为小三做为惩戒。」
  九重话说到此突然灵机一动,接着说:
  「三……这个字很可爱耶,我看就叫你『三太郎』好啦!」
  九重兴高采烈地宣告。
  「先不管这个。」
  刈谷推开九重,正视三枝问道:
  「比赛裁判就由小夏老师和凪原担任,你没异议吧?」
  「没问题,我想这两位都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比赛结果。」
  三枝的态度相当猖狂,他似乎认为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胜利。
  「你们应该想看比赛的中间经过吧?用我的电脑没关系,反正两位裁判应该也需要。」
  说罢开启笔记型电脑,将其置放在地上,萤幕上已经显示出校内的模样。
  「那就开始吧。」
  刈谷喃喃说道。停了一拍之后──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三枝与五位社员同时彼此行礼。

  「好!我上啦。」
  井筒振奋精神叫道。他自告奋勇担任第一炮,而且当然打算获胜。他要在一开始就赢得比赛,让这场闹剧结束。
  「首先是井筒吗?如我所料啊。」
  三枝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他这时的笑容与往常不同。三枝这些小动作的挑衅让井筒非常不愉快,把两个星期的怒意叫骂出来:
  「那真是太好啦!你应该也有料想到会败给我吧!」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赢得过我啊。」
  「我先告诉你,我在这两个星期可是更加进步了!我是不知道你多会运筹帷幄,但是我这次赢定了!我才不会输给像你这种啥理由都不说,就喊着要退社的没担当家伙哩!三枝学长,你真的太任性了,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
  井筒对这次的事情一直很不满。三枝毫无预兆的突然提出要「退社」,而且到最后才说这是一年前他跟刈谷学长就说好的约定,让他觉得包含自己在内的其他人都被忽略了。一年级的自己与神庭就罢了,可是三枝却连社长都隐瞒。社长虽然个性开朗,但是这次的事一定对她造成伤害,井筒对这点最感愤怒。
  「井筒,我要跟你比标准赛,地点是第三校舍的第三赛道,总共往返五次分胜负。」
  三枝冷漠地宣告比赛内容。接着以三枝为首,井筒、阶梯社的同伴与凪原开始移动。抵达第三校舍的一楼北侧之后,两位选手在正面玄关的阶梯前站定脚步,开始做最后的暖身运动。围观的学生对井筒等人严肃的气氛感到怪异,可是他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事情大概。
  「我、我会负责测定秒数,请多指教!」
  凪原的说话声音量微弱,但是跟以往比起来,这已经算是宏亮不少。她抬头注视站在起跑位置的两人,与井筒四目交会时,便红着脸小声说:「请你加油。」井筒也对她点头回应。就算不用她说,井筒也想尽全力胜过三枝,不打算让自己之后的同伴上场,尤其是最后王牌的刈谷。
  「各就各位,预备──」
  小夏开始喊起跑口令,两人一同弯腰做出起跑姿势。
  「开始!」
  井筒与三枝同时冲上阶梯。
  先冲先赢!就算人家说太过单纯或是没创意,但井筒就是只有这一套。奔跑时不需要多加思索,一口气冲到底,然后在遇到障碍物的瞬间随机应变,这就是他的奔跑方法。井筒这两个星期以来,做了不少特训藉以提升动作的正确与敏捷度。从使用三角椎的奔跑练习为首,到紧急回避障碍物的反应训练为止,井筒反覆做了不知多少次的特训,把技巧完全融会贯通。他相信自己的步法绝对不会输人,只要在比赛使出全力奔跑就对了。
  「呼啊!」
  不一会儿井筒奔至四楼。他向右转在北侧走廊上奔跑,朝顺时钟方向前进。转弯时稍微转头向后确认三枝的位置,三枝正在他三步后方奔跑。目前是井筒领先,只要能保持现况,就一定会赢。
  「喔,是久违的阶梯社啊。」
  「又在到处乱跑了。」
  两人与数位三年级的男同学擦身而过。井筒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快速地穿过他们身边。其中一位学生抱着好玩的心态作假动作阻挡井筒,可是井筒毫不受其影响。他流畅地改变身体的重心位置,轻盈地踏出步伐冲过学生身旁。接着井筒听到后面传出:「呜喔?」的叫声,或许是他的回避动作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喂,前足球社的,你怎么被人家吓成这样。」
  「不,是刚刚那个人动作太夸张啦……」
  三年级生的声音渐远,三枝的位置似乎更加落后。不,应该说是井筒更加领先了吧。井筒打算就这样一鼓作气冲下去,绕过弯角奔过南侧走廊,准备跑回北侧走廊,接着冲下阶梯。
  「呼、呼、呼。」
  井筒下行阶梯的步调越来越顺畅,他现在可以一次飞越两段阶梯前进,不一会儿就抵达一楼,一旁的九重高兴地拍手叫好。他触击对面的墙壁,折返回头,眼前就出现了写着「还剩四次往返」的白板。井筒吐出一口气,再度冲上阶梯,与三枝擦身而过。
  好!很顺利。
  差距逐渐拉开,井筒只要继续保持领先就能得胜。他在阶梯上奔驰,闪躲一位同学冲至四楼,然后照顺时钟方向奔跑,在毫无撞见任何学生的情况下跑回一楼。触击墙壁后再度折返,目前还剩下三次往返。
  (什么嘛,看来我可以轻松获胜啊。)
  井筒与三枝差距将近五公尺。尽管比赛中不可大意,但是从现况看来,井筒可说是胜券在握。他一边冲上阶梯,一边肯定自己会赢。第三圈井筒依然保持领先,在剩余两圈时再度奔上阶梯。
  「你差不多快没力了吧?」
  突然背后传来说话声。
  什么?
  三枝不知不觉中来到井筒身旁,让他不禁慌了。井筒觉得自己并没有减速,至少肯定绝对没有刻意减速,然而现在还是被三枝追上了。
  「喂,我要超前啰。」
  三枝一边奔上阶梯,一边尝试卡入内侧。井筒拼命阻挡三枝,敏捷而小幅度地过弯,不让三枝有机会卡进内侧。他除了要注意速度不能降慢之外,还需要持续警惕偶尔会出现在走廊上的学生。
  第四圈结束,剩下最后一圈。井筒触击墙壁折返,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全身汗流浃背。
  「喝啊!」
  两人进入最后冲刺。井筒抢先一步发足狂奔,卯尽全力冲上阶梯。他稍微超前三枝,奔到四楼走廊。
  「时机成熟了。」
  三枝在这时超前井筒。
  「!?」
  井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三枝行云流水般地冲过走廊,速度与井筒截然不同。井筒不管如何追赶都赶不上,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却一直维持在约三公尺前后,三枝仿佛就是刻意配合井筒的步调在奔跑一般。
  「可恶!」
  井筒拼死追赶三枝,两人一同冲入下行阶梯。他想要冒险超前,于是奋力从阶梯一跃,然后在楼梯间落地,顺利领先三枝。但是当他心想:「太好了!」的瞬间,整个人垮了下来。
  「呜啊!?」
  井筒撞上墙壁,肩膀狠狠地承受冲击,双脚一上站不稳,被三枝轻松地超前。他虽然毫不气馁地继续追逐三枝,可是他的双脚却不停地颤抖。一次飞越两道阶梯后,双脚因为无力支撑体重而踉跄,逼得他只能手抵墙壁,摇摇晃晃地走下阶梯。现在的他别说要追上三枝,就连要用同等速度奔跑都办不到。当他伸手触击终点的墙壁时,三枝正在一旁表情冷漠地等着他。
  「啊啊……可恶啊。」
  井筒筋疲力尽,缓缓地坐倒下来。大家担心地跑到他身旁,天崎递出毛巾给他。
  「对不起……我的脚突然不听使唤。」
  「别在意别在意!你已经跑得很好了。」
  九重轻拍井筒肩膀。井筒恢复平静,同时也开始懊悔。他彻底输了,而且完全不是三枝的对手。
  「真难看啊,井筒。」
  三枝对他投以冷酷的话语,他低头看着井筒笑道:
  「话说的那么满,结果到了后半却跑得要死不活。你是想让社长看到你有好的表现,结果努力过头了吗?你真笨啊。」
  「小三三!」
  九重愤怒地叫道。可是三枝却继续说:
  「你完全没有考虑到体力分配的问题。你是因为在这两个星期中变强,所以自信过头啦?真是笑死人人,其实你的笨脑袋一点都没有改善。如果你以为这样就是有努力,那你可真是个乐天派。」
  「…………」
  「你是都在钻研步法吗?原来如此,双脚能锻炼,但是头脑是锻炼不来的啊。你连藉由调查每一圈的秒数,来了解自己体力的弱化程度都不懂。连这点自我管理能力都没有,还敢叫嚣说你有努力,不觉得丢脸吗?啊,你可能是笨到无法察觉这件事吧?」
  三枝不断说着尖酸刻薄的言词。九重按捺不住,举起手臂骂道:
  「小三三!你不要欺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天崎抢先九重站在三枝面前开口叫道,井筒抬头看向天崎,倒吸了一口气。平时总是温柔婉约的她,现在正相当愤怒地瞪着三枝。

  「井筒这两个星期是真的非常努力,我不允许你这样嘲笑他。」
  「喔,那你想怎样?难道接下来是你要跟我对决吗?」
  天崎目光一变,看了神庭一眼。接下来应该是要让神庭上场。原定的出场顺序是井筒、神庭、天崎、九重、刈谷,可是天崎却很明确地回答三枝:
  「没错!接下来就由我当你的对手。」
  「OK,那么我要跟你比赛短跑。」
  三枝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微笑。

  天崎愤怒到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一想到这两个星期的事,就变得比较没有理性。因为她在辛苦的同时,也清楚看到大家的努力。正因为如此,当三枝责骂井筒时就咽不下这口气。
  (我必须冷静下来。)
  天崎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不要紧,我很冷静。」在平复心情之后,重新准备比赛。
  「小泉学姊……」
  天崎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神庭一脸担心的站在身旁。她露出微笑,先开口道歉:
  「对不起。本来这场应该是神庭的比赛,可是我却耐不住性子抢先了。」
  「不,这没关系啦……」
  「别担心。我在家有自主练习,实力也变强了,而且这场是短跑啊。跟拉力赛比起来,我比较擅长跑短跑。」
  这是事实。天崎不用看秒数也知道,自己对拉力赛实在很不拿手。她一直认为三枝会选择拉力赛或标准赛来跟她竞争,可是没想到三枝却选择短跑,这样一来天崎的胜算就变得颇高。
  「……你说的对。」
  神庭露出微笑,退到后方。三枝站在天崎身旁问道:
  「准备好了吗?天崎同学。」
  「就算你故意用姓氏称呼我,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受到刺激。」
  天崎无视三枝,抬头仰望眼前的阶梯说道。然后她听到三枝「呵呵」地微笑。
  「比赛规则很简单。冲上这座阶梯到四楼,触击眼前的墙壁后折返回起点即可。我们平常练习也经常使用这个场地,所以我想你跑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吧。」
  这里是新校舍特别大楼一楼。关于短跑的练习和秒数测定大多都在这举行,可说是阶梯社全员已经相当熟悉的场地。天崎不能理解为什么三枝要选择此地作为比赛场地。她拿手的墙壁飞跃技巧,在此可以毫无阻碍的发挥,对三枝来说应该是相当不利才对。对天崎来说,校内的阶梯中有些楼梯间是没有设置窗框的,她在那些地方会很难施展跳跃技巧。如果三枝要比赛短跑,不是应该选择那些阶梯才对吗?
  当然,天崎也在这两个星期中针对这个弱点做训练。可是就算三枝在比赛前就已经知道天崎有在特训,也应该不会选择在此挑战占尽地利的天崎。如果三枝想要确实获胜,就该选择那些楼梯间没有设置窗框的阶梯。
  (他是太小看我了吗?)
  天崎在心中猜测。三枝和天崎的短跑秒数在伯仲之间,顶多就是天崎略胜三枝一点而已。或许他的想法是认为两人在一般情况下公平竞争,也还算势均力敌,而且现在他还很干脆地把内侧跑道让给天崎,这些动作会不会是在表示他在「轻敌」呢?
  那可是大错特错啊。
  天崎这两个星期以来,以拉力赛为训练目标不断特训,现在她的整体实力已经比以往更强了。换句话说,她强化了下梯速度以外的所有能力。现在的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上梯时被对手拉开差距。
  「请、请退到起跑线后方……」
  凪原站在天崎等人的斜前方,手拿摄影机和马表说道。天崎低头确认双脚站立位置,她的脚尖稍微超越了起跑线,于是把脚微微向后滑动,一旁的三枝「哼」了一声。
  「各就各位,预备──」
  小夏喊出口令,天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开始!」
  天崎在口令喊出的同时向前飞奔。
  她有效利用自己在阶梯内侧的优势,阻止三枝冲上阶梯。只要能够不让对手超前,就不会在上行阶梯时被拉开太大的差距。对下楼梯速度极快的天崎来说,胜负关键其实就在于上行阶梯时是否能够不被拉开差距。因此,她要在此彻底卡死三枝。
  「!」
  当要绕过二楼走廊时,三枝大幅绕到外侧奔跑,刻意诱导天崎,但天崎冷静地从中央奔上阶梯。如果在这里胡乱跟着三枝从外侧奔跑,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就被他卡入阶梯内侧。
  天崎在快要抵达三楼楼梯间时,再度跑回楼梯内侧,不让三枝在转弯时卡进来。她紧沿着阶梯扶手向上奔驰。绕过楼梯间。双脚因为施边过度而稍微踏到阶梯的中央部位,但是这点误差还不要紧,因为除了刈谷的V字转弯以外,所有人在转弯时都会或多或少向外移动。
  「我就知道你会踏到外侧。」
  可是三枝却在这时流畅地冲进楼梯内侧,令天崎不敢相信,三枝看起来并没有降速过弯。证据就是他现在还不断在加速奔跑拉开与天崎的距离,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什么?这怎么可能……不行!我不能分心!比赛还没结束啊!
  天崎立刻重整心情。就算在此被超越,但是也已经跑到三楼了。三枝就算在抵达四楼之前拼命狂奔,也不可能拉开和以往同等的差距,只要在下行阶梯时再超越他就可获胜。
  三枝触击四楼的墙壁后折返,天崎也随后立刻触击墙壁折返追赶三枝,她认为自己一定能超越这点差距,能赢!
  当天崎开始要下行阶梯时,三枝正奔跑至楼梯间。天崎奋力一跃,首先飞过五段阶梯,然后踏上楼梯间的窗缘──
  「!?」
  天崎确认飞跳的落点之后,心中一急。
  三枝还待在楼梯间。他就站在窗户前方,看着下行阶梯。如此一来,三枝就挡在天崎的飞跃路线上,使她无法从窗缘飞跳。
  不,他是故意挡在那里!
  天崎瞬间理解到三枝所站的位置是楼梯间的墙角,也就是外侧。通常跑者在奔跑时会沿着扶手,可是三枝却故意在此大幅度转弯,妨碍天崎进行跳跃。比赛规则中有规定,跑者如果碰触对手,即以失格论。因此只要天崎稍微碰到三枝,就会当场失格输掉比赛。
  ……他竟然使用这种手段。
  天崎只能无奈地从楼梯间奔跑而下,这时三枝已经奔下三楼。接着天崎一口气跳至三楼,但是她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又遭到三枝妨碍跳跃,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超越三枝。
  (不快点想办法的话会输。)
  天崎在通往一楼的楼梯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尝试跳跃,可是在她快要踏足窗缘前,三枝的头就挡了过来,只好立刻把原本要立足的脚收回,同时三枝一边弯下腰一边向下奔跑,天崎整个人撞上墙壁,在楼梯间倒下。三枝的身影消失在下行阶梯,楼下传来了九重的悲鸣。
  「还没结束呢!」
  天崎站起身,从楼梯间往一楼飞跳。
  此时三枝已经抵达终点。
  「可恶啊──你刚刚都在妨碍小泉耶。这是小三三犯规啦,犯规要算输!」
  天崎抵达终点,这时九重已经在怒骂三枝。天崎虽然也有话想说,但是在那之前三枝提出反论:
  「你说我犯规还有妨碍?阻挡对方奔跑本来就是一种技巧吧?天崎在上行阶梯时不也同样在阻拦我吗?」
  「唔。」
  九重无言以对。她看向刈谷,刈谷靠在墙上沉默不语。小夏也在后面数步的位置静观事情发展,凪原在一旁焦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神庭与井筒一脸不满地想要开口,但是三枝又抢先说道:
  「说这种话可能很怪,但是我想反问你们,难道天崎她没办法正常的跑下阶梯吗?我只不过在楼梯间大幅度转弯而已喔,她只要单纯地从阶梯内侧冲下来就可以超越我了吧。说实在的,我没有办法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停在窗缘飞跳。」
  天崎被说中肓点,开始责怪自己的天真。太过坚信自己的跳跃力,结果反而本末倒置输了比赛。三枝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不能跳上墙壁,直接奔下楼就好了。自己和三枝的差距并不大,如果当时趁三枝绕大圈时冲入内侧下楼,还十分有可能获胜。满脑子只想着要飞跳,结果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忘了。
  「对了,我想你应该很在意,所以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在跑上三楼的时候能够超越天崎?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把转弯的重心放在阶梯的中央部位,而不是靠扶手的内侧,我之所以会跑到外侧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我不会V字转弯,但只要我从外侧稍微把重心偏离再转弯,就一样可以卡进内侧。」
  天崎一阵愕然。三枝的答案非常单纯,但是她在比赛时完全没有察觉这一点。
  「附带一提,那座阶梯的凹陷很明显。它在中央部位的平均高度比两侧还要低上两公厘,而且因为刈谷学长总是在扶手附近使用V字转弯,所以那里的凹陷已经是一目了然。虽然凹陷的程度不算崎岖,但是最深处与两侧比起来可是相差了1.3公分。天崎,你应该也觉得那里跑起来很顺畅吧?因为那里本来就是你熟悉的阶梯,而且双脚也早已适应了阶梯上的凹陷。正因为如此,你在转弯时就会因为动作太过流畅而导致加速冲过头,接着冲出内侧,跑到阶梯的中心部位。」
  说到这里,天崎终于恍然大悟。
  她理解了三枝选择这里作为比赛场地的原因。
  「天崎。」
  三枝露出傲慢的笑容说道:
  「所谓对事物的熟悉,意思是指能够彻底应对其大大小小的状况,而不是指态度有余裕,我想你是在这一方面彻底疏忽了。我问你,你是只只会到处跳的笨兔子吗?」
  接着三枝又笑着说:「啊,这句话好像对兔子太失礼了。」
  「小三三!」
  鼓起腮帮子的九重,再度愤怒的骂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泉呢!你太过分了吧!」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啊。也罢,你想怎样?接下来是九重学姊要跟我较量吗?」
  「那当然!我绝不饶你,一定要把你改名成三太郎啦!」
  「如果你胜过我,就请便。」
  「你给我走着瞧──!」
  九重气得不断跺脚踩踏地砖。天崎看向刈谷,他还是靠在墙上不动声色。神庭看起来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天崎有股受人操控的感觉。她想到这里不禁背脊一冷,总觉得事情到目前为止的发展,都在三枝的计算之中。
  「那么,九重学姊,我要跟你比拉力赛。」
  三枝淡淡说道。

  九重似乎相当不满。光是看她一边摆动双脚热身,一边「哼」、「哼」地吆喝,就可以感觉到她的怒意。幸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不详的感觉,除了三枝的性情大变让他感到困惑之外,还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而且原本出场顺序第二的自己一直被延后,让他越来越紧张。
  「好,准备开始啰,就算你是小三三我也不会留情的啦!」
  九重猛然指着三枝叫道。三枝微微上挑眼镜,嗤鼻冷笑一声说:
  「说的对,不早点结束比赛,学校就要关门了。」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时间也过了下午六点,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也渐渐开始准备回家。
  幸宏等人聚集在焚化场空地,因为这里是三枝指定的拉力赛第七赛道起点和终点。拉力赛的第七赛道是从焚化场空地起跑,必须经过特别教室大楼二楼的电脑教室,新校舍特别大楼一楼的阶梯教室L103、新校舍A大楼的图书室、第二校舍三楼中庭的蒸气锅炉室共四个定点,最后再回到焚化场空地。需要通过的的阶梯数是上下行各五次。
  凪原站在两人面前,小声地确认阶梯数目。接着她拿起马表,小夏配合她的动作喊出起跑口令。
  「各就各位──」
  九重与三枝并肩摆出起跑姿势。相对于聚精会神念念有词的九重,三枝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两人随着「开始」的口令一起飞奔而出,不一会儿九重就领先前头。
  「社长!干掉他啊!」
  井筒大声地声援九重。九重听着众人的加油声,前往特别教室大楼。三枝则是从反对侧的坡道下行,似乎是要前往新校舍特别大楼。
  「看来三枝学长是要先前往阶梯教室啊,他是要从特别大楼穿越到A大楼吗?」
  幸宏看着三枝的背影说道,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阴影之中。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用他的电脑观战吧。」
  刈谷回答,手指着凪原面前的电脑萤幕。为了防止作弊,三枝和九重身上都装有追踪器,幸宏等人可以藉此确认他们的行动。幸宏注视电脑萤幕,产生一股怀念的感觉,这是久违了半个月的画面。凪原操作电脑,让萤幕的角落出现另一个影像,显示九重的比赛情况。
  「搞什么鬼啊,又有人装隐藏式摄影机吗?怎么还不拆掉啊?」
  井筒抱怨,刈谷喃喃说道:
  「这应该不是学生会干的,该不会是……」
  「……对不起,这是我们社团学长装的。」
  凪原用几近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井筒只能尴尬地支吾其词。
  「这次倒要谢谢他们。托他们的福,我们可以好好观战啊。」
  「是啊!」
  井筒莫名亢奋地附和刈谷所说的话。幸宏一边露出苦笑,一边注意观看萤幕角落。九重正在特别教室大楼二楼流畅地躲避学生前进,阶梯和走廊上也都有学生在行走,看来她是碰上了文艺系社团的返家人潮。运气真差啊。
  「可恶啊,这些家伙太挡路了吧,为什么要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家啊。」
  井筒很不高兴,刈谷转头对天崎问道:
  「小泉,你有把今天的路况告诉社长吧?」
  「有。可是文艺系社团学生的返家时间其实非常不定,我想她今天是运气差了点吧。」
  天崎注视小型终端机说道。
  「运气……是这样吗。」
  刈谷的面色变得凝重。
  凪原再度操作电脑,这次萤幕上显示出三枝的比赛情况。他已经跑过新校舍特别大楼,正往新校舍A大楼前进。路上没有任何学生,通行无阻。
  「啊啊,混帐!为什么他那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啊?」
  井筒再度骂道。天崎交互观看终端机与电脑萤幕说:
  「资料上显示,这里同样会有学生经过,也不时会出现人群啊……三枝他运气真好。」
  「运气?又是运气的问题吗?」
  刈谷皱眉说道。幸宏突然一惊发问:
  「刈谷学长,会不会是资料有问题呢?」
  幸宏察觉这件事的瞬间背脊发冷,目前天崎看到的资料大多是三枝留下来的东西。如果大家打从一开始拿到的资料就是假的,就可以合理解释三枝的「幸运」和九重的「厄运」了。
  「不,那不可能。」
  可是刈谷立刻否定幸宏的意见。
  「我也觉得应该不是那样。」
  天崎接着说道。
  「我和刈谷学长从一开始就先调查过资料的真实性。虽然不是所有资料都查过,但是我们有拿部分资料和自己手上的纪录比对,结论是出现的数据和结果都相同。而且我们也有相当的经验啊,如果他在资料上动手脚,我们会立刻察觉的。」
  「这样子啊……那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幸宏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沮丧,原来学长姊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件事,可是这样一来,三枝的「幸运」又该做何解释呢?
  「马上就会真相大白了。」
  刈谷说道。天崎、井筒、凪原,还有小夏都一同看向刈谷。
  「三枝没有特别幸运,瞧,他现在就碰到阻碍了。」
  众人回看电脑萤幕。刚触击完新校舍A大楼图书室大门的三枝,在行进途中遇到一群学生从第二校舍出现,并阻碍他前进。仔细一看,这些学生身上都别有紫色的臂章,他们都是执行部员。
  「呜哇,三枝学长竟然在这时碰上执行部的人。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啊!」
  井筒击掌说道,中村的身影也出现在阻碍三枝的学生之中。三枝折返回头,有数名学生追了上去。
  「看来现在换社长鸿运当头啦。」
  刈谷说道。幸宏听到这句话后转移焦点,萤幕上标示九重的光点正飞快地朝蒸气锅炉室接近。虽然无法看见中庭的景象,但那里大概是没什么人吧。
  「好!情况不错啊,照这情形一口气逆转情势吧!」
  井筒兴奋地叫道。实际上,九重也立刻奔入新校舍A大楼,快速抵达图书室,让井筒大声叫好。可是,九重在此动作又开始变得迟缓。
  「这是怎么回事?」
  凪原仿佛回应井筒疑问般地把图书室附近的影像打开,看似图书管理员的人正推着载了大量书籍的推车前进。如此一来,九重也只能靠到角落把路让开。
  「搞什么鬼?怎么专挑这种时候运书啊!」
  「那应该是在为校庆做准备吧,我最近经常看到他们把书籍资料调阅给有需要的人。」
  幸宏看着在叫骂的井筒,询问天崎路况资料。她回答:「根据资料,这类意外发生的机率也很高,看来社长是运气太差了。」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运气一下好一下坏,真叫人搞不懂……哇啊?」
  井筒突然叫出声,幸宏也跟着认真观看萤幕。他们看到九重不靠向墙边,笔直地朝推行过来的推车冲刺。她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呼叫迎面而来的学生,结果手推推车的学生反而靠向了墙壁。九重「咚、咚」地轻盈奔跑飞跳过推车,矫捷的身手让看似图书委员的学生们个个瞠目结舌。九重对他们挥手告别,奔离图书室。
  「好厉害!真不愧是社长。」
  「她的长处就是善于应对意外啊。」
  井筒紧握双拳叫道,幸宏也点头附和。就算碰上「厄运」也能与之对抗,那就是九重的过人之处。
  「太好了!这样应该没问题吧,我看社长会赢啊。」
  井筒非常兴奋,可是萤幕上却再度出现执行部员的身影。中村开始追逐九重,她们一边彼此叫骂一边在走廊上奔跑。
  「呜哇,有没有这么惨啊?这样不行啊!凪原,快把萤幕切换过去。」
  「好、好的……」
  事态恶化让井筒发出悲鸣。凪原受到井筒指示,急忙切换萤幕。九重正一边回避在走廊上行走的学生,一边尽力甩开中村,接着再把萤幕切换至三枝,他同样遭到数位执行部员追赶。无法顺利移动。
  「这对三枝学长来说应该也是在意料之外吧?」
  幸宏充满期待地询问刈谷,他认为执行部的出现应该是三枝始料未及的事,这样一来,局势对身上具备「野性的直觉」的九重较为有利。
  「……不,我们彻底输给他了。」
  「什么?」
  幸宏对刈谷的回答感到不解,刈谷不甘心地轻咬下唇。
  「刈谷学长,有什么不妥吗……?」
  井筒不安地问道,刈谷盯着电脑萤幕回答:
  「当三枝要求跟社长比赛拉力赛时,你们有没有大吃一惊?」
  「咦?啊,有的。我当时在想,他也知道九重学姊擅长拉力赛,那为什么还要故意用拉力赛来分胜负。」
  「我也以为他应该会选择短跑来跟社长较量。老实说,我听到要比赛拉力赛,还想说这下稳赢了哩。」
  「我原本也以为会是要比赛短跑。社长的直觉很灵敏,如果比拉力赛,对三枝来说应该很不利才对啊。」
  社员们各自回答刈谷的问题,可是刈谷却一脸苦涩的说道:
  「你们的想法正是误会的根本。」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幸宏问道。可是刈谷摇摇头,点了一下下巴示意大家注意电脑萤幕。幸宏、井筒,还有天崎都只好继续注意萤幕上的发展。
  九重似乎终于甩开中村,抵达新校舍特别大楼。她从弯曲的走廊奔跑前往第一体育馆,以距离上来说是绕远路,但是众人看过目前第一体育馆玄关附近的影像之后,就能理解九重的做法。因为现在玄关有不少返家学生在移动,如此一来,想必是从校舍内前进会比较快。
  「三枝学长跑到哪了?」
  幸宏寻找光点,代表三枝的光点正在特别教室大楼。凪原在电脑上显示隐藏式摄影机的影像,井筒不禁「啊」地叫出声。
  特别教室大楼的走廊上,除了三枝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三枝也甩开了执行部员,而且需要通过的阶梯次数和定点都已经达成。
  「……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办到的?」
  「……三枝学长的跑法让我觉得与其说是被追赶,倒不如说他是在诱导执行部的人跟着他奔跑。」
  凪原小声地回答幸宏的疑问。井筒靠近想观看萤幕,但是他发觉自己快在碰到凪原的身体,于是又急忙缩回身子。幸宏继续追踪萤幕上的光点,咽下一口口水。
  九重从第一体育馆一楼奔出,她应该马上就会到达终点了吧。三枝的光点位在特别教室大楼一楼,但是他离终点的距离较近,只要冲出门马上就会抵达。这样一来,到底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社长,请跑快点啊!」
  井筒对着昏暗的前方叫道。突然,众人看到个子娇小的黄色轮廓朝终点奔来,同时也听见她的脚步声。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楚,只差一点了。大家已经可以听见她喘气的声音,九重正奋力冲上坡道。
  「很可惜。」
  这时,三枝的声音在极近距离传出。幸宏回头看到汗流浃背的三枝,正露出贼笑触击焚化场空地的墙壁。
  「呼,哈!」
  再过一会儿,九重总算抵达终点,她累得就地坐下。
  「九重学姊,我赢啦。」
  三枝看起来已经恢复元气。坐在地上的九重沉默不语,天崎跑到九重身旁扶起她。
  「我说过好几次了,你那野性的直觉根本不可靠。你以为跑拉力赛就能轻松获胜吗?真是笑死人了。」
  「什、什么态度嘛!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社长只差一点就要胜过你啦!」
  井筒骂道。三枝嗤鼻一笑,故意一边叹气,一边把头发往上拨说:
  「刈谷学长,请你跟那群笨蛋说明一下情况好不好?」
  「……我拒绝。」
  刈谷苦涩地回绝三枝。三枝再度嗤鼻哼了一声说道: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啦。井筒,你听好。你说我是因为运气好才获胜,但是我敢跟你说,这场比赛就算比一百次,我也有自信一百次都能胜利。我靠的不是运气那种没根据的东西,这场比赛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机率可推算的。」
  「机率?」
  井筒不解地张开口。三枝兴趣盎然地看着他继续解释:
  「第七赛道是一个很容易困为时间带、日期以及其他各种要因而改变路况的赛道,像现在这个时间带就要注意不要碰上返家人潮。还有因为最近图书委员的工作变多了,所以原则上是尽可能不要在图书室附近待太久。想要在这个赛道获胜,就要先把这些情报都记在脑里,然后在比赛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说得明白一点,就是需要能够随机应变的能力。」
  「你说的社长也都办到了啊!关于路况的情报她早就记住了,而且她在发生突发状况时的野性直觉也非常灵敏,根本没有输给你啊。刚刚你虽然没看到,但是社长可是用很厉害的技巧奔跑耶。就算执行部的人突然闯出来,社长也很完美地甩开他们了。」
  井筒提出反论,可是这却让三枝哑然失笑。
  「野性直觉?厉害的技巧?那是什么鬼东西?从统计的数据来看,那些东西可以产生多少的偏差?井筒,你听好,九重学姊那『野性的直觉』在数据在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虽然那偶尔会让她跑出亮眼的成绩,但是那是在本来就可以跑出好成绩的情况下,偶然作出正确判断,使得秒数更加缩短罢了。以机率来说,数十场比赛中只可能会有一场出现那种情形。」
  「那、那有什么不妥的?如果是要比赛无数次就算了,可是社长的力量在一战定江山的时候很有用啊!」
  「你说的对,所以她才会输。」
  出人意料地,三枝肯定了井筒的反论,但是他马上又接着说:
  「所谓『一战定江山时很有用』,意思是指九重学姊『野性的直觉』在比赛中只要成功个一两次,就能够反败为胜。但是如果她碰上的是光靠一两次直觉还无法解决的比赛该怎么办?在那种比赛中,她『野性的直觉』到底能够帮上多少忙?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拉力赛来较量?就是因为拉力赛不像短跑或标准赛,需要随机应变的状况很少。如果要比的是很容易一次就被反败为胜的比赛,那对我来说的确不利。但是如果要比的是有许多胜负关键的拉力赛,我就有胜算。尤其是这『第七赛道』,我有自信不论跑几次都能胜过九重学姊,这是根据资料统计出来的获胜机率。这次比赛中,九重学姊倚赖偶然发生的『直觉』跑赢我的机率约是0.0000185%。换句话说,比赛五万次才有可能获胜一次。这正如我刚才所说,九重学姊是绝对赢不了我的。」
  「…………」
  井筒哑口无言。幸宏理解三枝为什么要选择拉力赛和第七赛道来和九重对决的原因之后,也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三枝乍看之下让人难以理解的抉择,其实也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必胜的局势。
  「还有,关于执行部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是随机应变的表现。我当然一开始就有把他们的存在算在计划内了。你们以为我会忽略这种资讯吗?」
  三枝给予众人最后一击,井筒丧气地垂下头。
  「好啦,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剩下的比赛明天再说吧。」
  三枝拿出手机确认时间说道,到刚刚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夏「嗯」地点头附和。没有人提出异议,幸宏甚至还庆幸比赛可以延到明天。
  「那么,明天见。」
  三枝收起他的电脑,悠然离去。
  剩下的社员们,气势非常低迷。

  『那我明天会过去,你们可要拿出干劲来练习喔。』
  「好的,再见。」
  见城说完挂掉电话,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行,明天千秋会特地过来指导我们,我要打起精神才是。)
  她在第一体育馆的一楼玄关坐下。其他的篮球社员都已经回家了,只剩见城一人。
  今天又有两个人退出啊……
  她看着手上两封「退社申请书」,今天又有社员申请退社。现在男子和女子篮球社的人数都减少许多,全是因为社团方针大幅改变造成的结果。虽然见城对此早有觉悟,但还是觉得很难受。
  ……刚刚好像有看到三枝同学的身影。
  可是对她来说,三枝并不是心中最大的问题。虽然他的存在本身对见城来说是问题,但是她却无计可施。千秋在那之后数次奉劝见城放弃,同时也安慰她好几次,可是见城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三枝同学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退出阶梯社了吧?啊,不对,他现在应该还没有退社。
  结果见城满脑子想在想着三枝。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但是她就是会去思考关于三枝的事。就算看着三枝也只会徒增痛苦,然而她却无法把视线移开。
  「回家吧。」
  见城慢慢地走出学校,一会儿后看到前方有一道人影。虽然只不过是隐约被街灯照亮的背影,但是这却足以让见城为之怦然心动。她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小跑步,那道背影变得越来越硕大,终至可以看见对方的全身。可是,见城却在距离几步就能追上的位置停下脚步。
  啊……不行,我不能靠近他……
  见城悲痛地颤抖,他的距离看起来好远。明胆就近在咫尺,却让人感觉好远。
  他突然回头。眼镜的镜框反射街灯的光芒,在一瞬间映出闪光。两人四目交会。
  「……搞什么鬼,原来是见城啊。」
  眼前的他──也就是三枝小声说罢转回身子,默默地向前走。见城慢慢尾随在他背后,两人保持约一公尺的间距,前往脚踏车停车场。
  「很讨厌耶。」
  三枝再度转过头,不耐烦地推动眼镜说道。见城愧疚地低下头。
  「烦死人了。你先走吧,不然就离我远一点。」
  「……对不起。」
  残酷的言词。见城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迷恋上这种人,可是她就是无法自拔。
  见城站在原地不动。三枝转过身快步离开,离见城越来越远。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见城喃喃自语,踏出脚步。
  抬头向前已经看不到三枝的身影。她突然有种想要冲出去追上三枝的冲动,想到这里──
  她办不到,只能继续缓步前进。

  怎么办……
  幸宏抱着心中的大石返家,希春一看到他就飞扑上去。可是在幸宏还没说出「我回来了」之前,希春就停下脚步,露出狐疑的表情。
  「小宏,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很没精神耶……」
  「咦?啊,嗯……我没事啦。」
  幸宏随口回应,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无精打采,希春不停地对他付出关心。幸宏看着身边担心忧虑的堂姊,不禁露出苦笑。
  啊啊,这个情况让人想起过去啊……
  幸宏想起六月初的「吵架」。希春一直都是这种个性,有时他也会为此感到不满,但是现在却非常感谢希春。
  「…………」
  这时,幸宏再度感觉到他在社团活动中察觉的异样感,这感觉并非直接感受而来。虽然不是直接感受,但是幸宏却觉得这感觉和「那时候」有所关联,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跟厌恶感有点像,可是……
  幸宏觉得他只差一步就能掌握这种感觉。只要再给他一点线索,他就能找到真相。
  「小宏?」
  希春把脸凑上来。幸宏摇摇头,觉得大概是想太多了,原本快要掌握到的「某种感觉」,就这样从手中滑落消失。
  之后希春也一直不放心地询问幸宏的状况,但是幸宏只暧昧的回应希春,然后回到房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思考关于明天的赛事。幸宏今天彻底见识到三枝的实力,他认真地思考对策,但最后只能坐在书桌前无奈地叹气。
  不行,根本胜不过啊……总觉得不论做什么,都在三枝的预料之中,根本是输定了。怎么办?明天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幸宏看向桌上的闹钟,时间已经是晚间十一点。再过一小时就会变成「明天」,然后他很快就要跟三枝一决胜负。
  好害怕,好害怕明天到来,幸宏甚至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放学。从以前到现在,他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压力。尽管在他之后还有刈谷会出赛,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两回事,他害怕的是这场胜负。「明天跟三枝比赛过后,自己会不会变得一厥不振呢?」他一直受到这种「恐惧」的情绪威胁。
  叩叩。
  有人敲门,大概是希春又来探望自己吧?幸宏回过头对门口说:「我不要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已经不知是他今晚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
  可是,这回门口的反应与之前截然不同。幸宏听不到希春温柔的说话声,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压力的沉寂,他感觉得到门外的人还没有离去。过了一会儿,门再度「叩叩」地被敲响。
  「…………」
  幸宏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但他还是起身走去开门。他手握门把,缓缓地打开门。
  接着看到手拿木刀的夜叉站在他面前。
  「!」
  幸宏反射性地关上门。他虽然立刻想要把门锁上,但是门外的人却快速转动门把,「碰」地一声把他连人带门推开,害他差点跌倒。接着全身黑色的学生长袍在他面前随风飘逸。
  那个人放下平常绑高的马尾,让长发披散在身后。身穿的长袍上锈有黄金色的升龙,并且用细长的皮带系紧漆黑的长裤,脚上厚重无比的工业安全靴一步踏入房间。
  「我进来啰。」
  出现的人是小夏。化身为「夜叉姬」的她走进幸宏的房间,吓得幸宏手忙脚乱地退到窗边,做出防御姿势,先开口喊道:
  「干、干什么?你来这干什么!?我做了什么事吗?我应该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小夏眼神犀利地看向他,静静说道:
  「你在害怕明天的比赛对吧?」
  幸宏吃了一惊,小夏完全说中他的心事。
  小夏打量了一下幸宏的表情,用力挥动木刀说道:
  「我来帮你提振一下精神。」
  然后向前踏出一步。

  高中一年级──四月十九日(星期一)
  结果我还是决定参加电研会。虽然我很清楚他们水准不高,但是能够在学校明目张胆使用电脑这点,就让人觉得很有入社的价值。同时网路费用也是由学校支付,我想藉这个机会放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选择天栗浜就读可以说是选对了。这里校规不严格,讲好听是自由,讲难听就是放任主义,欺骗父母让我就读这里可以说是正确的选择。山上因为是主修学科制,所以如果我去念那所学校,一定是整整三年都被学校绑得死死的,我可一点都不想听母亲的号令。

  同──五月二日(星期一)
  今天发生了一件好事,只不过写这种事似乎不太符合我的风格。
  我在学校遇见了见城。现在明明是黄金周假期,她却一个人在练习篮球。她是个美少女,所以平时身边总有一堆人围着她,能看到她一个人练球可说是满难得的。虽然我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可是因为她主动跟我开口,所以我也跟她说了几句话。老实说当时我很紧张,因此只能随便回应她几句。也因为这样,我从一回家就一直在调查有关蓝球社的练习方法。早知道就不要随口乱批评她的练习方式,我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当时的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想来想去,才觉得真不该跟女人扯上关系。
  我明天该怎么办呢?被她以为我逃避的话感觉很差,而且我也想再跟她见面。只不过,今天约好要告诉她的练习方法到现在还没理出头绪啊……

  同──五月六日(星期四)
  黄金周假期结束后,木村学长有惊人宣言。
  他突然发表了「会内独立宣言」。他说因为电研会一年到头都要帮忙学生会的工作,导致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打算从目前所属的电脑研究会独立,设立一个可以充分满足自己兴趣,名叫「资讯研究社」的新社团。虽然这名字很老土,不过我赞成他的想法。现在的电研会动不动就要帮学生会更新网页,或是把办公用的文件建档。有时甚至连运动会和校庆的行政工作都要帮忙,根本就没有可利用的社团活动时间。据学长解释,电研会是因为一直在帮学生会的忙,所以才能够免费使用网路,但是这样我们一点自由都没有,还能够叫做社团吗?我看根本就只是群头脑简单,被利用还浑然不自觉的愚民罢啦。
  总之,造成独立的二年级与一年级开始有所动作,担任「社长」的是二年级的木村学长。他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面黄肌瘦、一头长发且戴着俗气眼镜的人,我大概要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同──五月七日(星期五)
  三年级的老大们开始对木村学长的「造反」采取行动。他们打算办场比赛,用比赛结果来决定哪一边才正确,果然双方都还是有面子问题的啊,不过我觉得这很愚蠢就是了。比赛内容是由「电研会」和「资讯社」各自开发电脑游戏,藉游戏的完成度来定高下。他们要在校庆时公工发表游戏,然后让一般学生评价,赢家可把输家的社员吸收合并。
  一年级除了我以外都加入了「资讯社」,所以今天也有人跑来问我要不要一并加入。其实我是无所谓,反正尝试看看开发游戏也不错。因此,我从今天开始就成为了「资讯社」一员。

  同──六月十五日(星期二)
  我从网路上找了专用的软体,解决了糸山一直抱怨的问题。这种时候同为骇客的朋友就满有帮助的,他们把本来要花大钱买的软体免费拿给我使用,让我省了不少麻烦。不过我看软体大概也是gon那家伙从别人电脑偷来的。
  村上提出的企划,应该勉强做得来。虽然坂城学长一直在唠叨容量过大的问题,但是那只要把图档压缩就可以解决了。毕竟角色的立姿图可以重复使用,而效果画面只要稍微调整颜色,就能做出截然不同的产物。只要我们从各方面节约容量,那就算用那台老旧电脑也可以顺利开发游戏。
  问题是朝井的文笔,他太不会写文章了,根本该叫他重念小学。他跟我抱怨分岐和路线啥的内容增加太多,我才懒得理他,那些问题他该自己去处理。文字档案容量很小,所以就算内容变成两倍或三倍,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倒是战斗场景消耗了不少容量,而且还有很多除错工作需处理,看来我有必要重新检查程式码有无错误,这部分大概只能由我和木村学长来做。对于程度码,别说一年级生,就连二年级生也有很多人不懂,他们真是一群笨蛋。
  北岛说要去「电研会」当间谍探查他们的动向,老实说那根本没有意义。或许「电研会」的行动对「资讯社」的存亡来说会是个重要问题,但是跟我可没关系,我该做的是尽可能拨出时间来检查程式码的正确与否。程式码只要有一点小错误,就会让游戏当机。而如果想要一一排除当机的危险性,就必须全面检查程式码。

  同──七月十九日(星期一)
  三年级生的老大们惊慌失措。这也当然,因为暑假结束后马上就是运动会了。他们除了要处理学生会交代的工作之外,还要兼顾跟我们之间的比赛。木村学长虽然说暑假期间可以自由参加社团活动,但是我想那么松懈是不行的,我希望他们可以拿出毅力,每天都来这里制作游戏。不过,其实我一个人做起来比较轻松而且快速。
  我希望有人可以借朝井那个白痴辞典,或是把他的工作跟堤或是跟岛津对调,他动不动就找藉口说:「文章写得烂也没办法,毕竟我的专长是理工科啊。」但是不管是理工还是文学,没有语文能力的话根本就无解吧,他可别以为光靠C语言就能过一辈子。
  糸山跟坂城为了是否要在战斗场景加入新构想而吵得不可开交。因为那点子颇有趣,所以我想是应该要加入游戏当中才对。至于容量,我想真的会很吃紧,而且工作时间也会变得非常紧凑。不过如果那两个人愿意在暑假回来协助工作,倒是还有得救。

  同──九月十七日(星期五)
  日子过得很快,后天就是运动会了,不过那方面随便应付一下就好。倒是现在游戏的基本架构都已经完成,再来只要把细节搞好即可。战斗场景的完成时刻可能会很紧迫,但是我想没问题。老实说,我觉得我们会赢。照这情况下去,程式码除错的工作应该可以全部处理完毕。这样一来,我们不但能让游戏不当机,甚至还可以有时间再进行改良。
  最近木村学长经常一个人陷入沉默之中,他是紧张吗?我们一年级看到三年级的老大哥手忙脚乱,个个都士气大振。可是已经跟他们相处一年的二年级学长们,似乎还是会为此感到忧愁啊。不过,我们当然不会因此而放水。
  岩谷与清水目前负责解析资料。刚好我最近又找到了解析资料用的专用软体,所以就把软体下载下来准备拿给他们使用。不过由于直接连结外国网站太过危险,所以我做了几个代理伺服器作为中断,这样应该就不会被查到吧?基于保密,我想我还是要再扫过一次病毒之后才拿给他们安装,不过那大概要等到运动会过后才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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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阶 后悔



  「神庭老师。」
  午休时刻,大津叫住正要离开教职员办公室的小夏,并在小夏把「?」符号拿到头上之前就先出手制止,然后告诉她刚刚二年级学年主任所说的话。
  「对方家长今天放学后就会来学校拜访。他们会等到工作结束之后才过来,所以时间大概会是六点前后。你可要好好跟人家沟通。」
  小夏不解地歪头。大津有点担心地继续说道:
  「三枝的家长要来学校访问,你该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小夏「啪」地一声击掌,看来她彻底忘了这件事。
  「交给你啰。不过你们昨天好像也起了一场风波啊?」
  「大津老师。」
  大津皱起眉头看着一派认真的小夏。
  「请你代替我去。」
  她说得如此干脆,大津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你之前话说的这么满,可是现在却说这什么鬼话啊。」
  「我今天不方便,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你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最终决战。」
  「最终决战?」
  大津不懂小夏的语意。小夏再度带大津到中庭,在温室后方跟他提起三枝的事。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乱来!?真是一群不知长进的家伙,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今天还要去当裁判啰?」
  「今天是关键时刻,我有必要目睹一切。」
  「可是这样一来……」
  大津苦恼地盘起手臂。他个人觉得阶梯社的做法太过幼稚,同时也有很多话想对允许、甚至鼓励他们的小夏说。可是,现在没有时间去讲这些,因为三枝的双亲再过几小时就会来拜访学校。
  「听起来满有趣的啊。」
  突然从别的地方传来说话声。
  大津环顾周围,发现有一位中年男子身穿运动服,戴着墨镜,从温室中走出来。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举手向大津及小夏打招呼。
  「校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喔,这个嘛,我想尝试看看种植蔬菜啊,所以借了一部分的温室使用。倒是关于三枝双亲的事情,要不要让我接手处理啊?神庭老师你要去顾着学生吧?」
  「不,校长,用不着你亲自出面啊……」
  「我是学校的负责人啊。而且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忙,同时我对阶梯社也还算熟悉,应该可说是不二人选。神庭老师,我只要照实说明就好了吧?我想我应付得来。」
  「可是……」
  「交给你了。」
  小夏站在面色凝重的大津身旁,轻拍校长的肩膀说道。她的举动让大津看得目瞪口呆。
  「神庭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不必生气,先冷静下来吧。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啦。大津老师,你有准备好谈话的房间吗?」
  「啊,有的……校长,我觉得您不能太偏袒阶梯社啊。」
  「我不会偏袒他们,我只是无法放他们不管。我会把他们的活动内容一五一十说出来,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好的。」
  大津无奈地点头答应。校长拿下墨镜,用毛巾擦去脸上汗水说:
  「可是话又说回来,要培育种子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大津无法判断他是在形容什么事物。

  突然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刈谷来到走廊,把北侧的窗户整个敞开靠上窗缘。一边茫然地望着第三体育馆,一边深呼吸数次。
  (不妙,竟然在紧张。)
  刈谷确定自己目前的状况绝对称不上完善,不管怎么做都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
  (到目前为止,比赛情形完全都在三枝的掌控之中。)
  他回想昨天的事。他认为三枝是故意把自己和神庭留到今天再分胜负,而目前的事情发展恐怕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吧。说到底,「阶梯社与三枝对决」这个构想,就已经是中了他的计。三枝为了要能够确实胜利,与其和刈谷一对一较量,他选择把阶梯社所有人都拖下水。
  所以才在那个时候提出「退社申请书」,想不到他连这种小地方都推算到了……
  事情要从运动会隔天,三枝突然提出「退社申请书」的时候开始说起。当时他单方面把信交给小夏是有意义的。只要这么做,刈谷就只好把一年前的「约定」跟大家说明清楚。如果三枝在场,其他社员一定会对他提出不少问题。但是他偏偏故意缺席,让刈谷来跟大家说明情况,藉此让其他社员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这样一来,大家就会对「一对一决胜负」这个状况抱持不满。结果也如他所料,小夏提议让所有社员都跟三枝较量,大家也表示赞同。
  可是这正是三枝设下的圈套,而且是只针对刈谷一个人的圈套。
  本来是只有三枝和刈谷两个人的比赛,现在变成阶梯社全体的共同胜负,无形中增加了刈谷的负担。他无法只顾自己特训,还需要照顾其他社员。而且这个时期是运动会刚结束,要接着准备校庆的期间。校庆的实行委员会是由学生会兼任,所以学生会成员的工作量也会增加。有在私下帮忙学生会事务的刈谷,同样要为了这些工作消耗时间。
  刈谷原本有打算向游佐说明事情原由,请他让自己休息一阵子,可是……
  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学生会长先发制人。他把到校庆为止刈谷该做的工作行程都排好,再告知刈谷,让他无法拒绝。如果刈谷跟中村商量,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他不想和中村商量这件事。
  最后,刈谷必须在肩负学生会的工作和照顾阶梯社两个包袱的状况下,准备和三枝的比赛。接着这两个星期的准备期间,确实让刈谷累积了疲劳。这段时间对刈谷来说,不是「准备」,而是成了「疲惫」的时间。这也一切都在三枝的计算之中。三枝在这段期间一个人做最后的赛前调整,而刈谷逐渐变弱。他为了要得到完全的胜利,对刈谷使用了各种手段。
  三枝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可说是完美进行。照这情况下去,恐怕神庭也会被轻松打倒,他们比赛的项目一定会是标准赛。三枝把一年级的两位学弟当作暖身工具使用,昨天是井筒,今天换神庭。他们两人都还没摸熟在标准赛的体力分配,对三枝来说正好是个绝佳的热身对手。三枝也是为此而在昨天故意和天崎及九重起口角,然后与她们对决。他要故意预留一位热身对手以供今天使用。
  最后,他今天要让我一败涂地……
  刈谷没有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怯弱。说老实话,他心里在期待神庭会不会像以往一样有惊人之举。这场比赛原本是他和三枝的胜负,可是现在他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很想倚赖他人。
  ……可恶,我太没用了吧。
  当刈谷咬牙咒骂自己的时候──
  「刈谷,能跟你聊聊吗?」
  有人对他说话。刈谷转过头,看到一位身材瘦高,戴眼镜的长发少年。他是电脑研究会会长木村马。
  「怎么了?是有校庆的事要问我吗?」
  刈谷调整心情,询问木村的来意。可是木村却摇摇头说:「换个地方谈吧。」两人走到第三校舍地下一楼,在贩卖机旁的椅子上并肩而坐。
  「看来你们社团又起了一场风波啊。」
  木村一坐下就丢出这句话。刈谷摇摇头答:「不是什么大事。」
  木村嗤鼻哼了一声,靠上椅背继续说:
  「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办了,三枝那家伙可没那么好对付啊。」
  「……是啊,现况正如你所说。」
  刈谷犹豫一会儿,向木村承认目前的劣势。因为他觉得就算在这里争面子,也无法跟木村有效沟通。
  「时间过得真快,介绍三枝给你认识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木村面向前方侃侃而谈。刈谷随口回应,但是其实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跟三枝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只依稀记得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期。
  「我提这件事倒也不是因为陷入感伤。刈谷,三枝那家伙似乎说要退出阶梯社?」
  「是啊,这是我跟他在一年前做的约定。只要他能胜过我,就可以退出社团。三枝在当时宣称要在一年之内超越我。」
  「……你们干嘛死守着这个约定?」
  木村叹了一口气,调整坐姿,他完全不看身旁的刈谷,把手肘放上膝盖,手指交叉沉思。在注视了地砖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说道:
  「刈谷,我知道我没资格拜托你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想麻烦你,求求你,不要让三枝变成孤独一人。」
  刈谷默默地看着木村。木村低下头,从刈谷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

  「从根本来说,这是我们和我犯下的错。要是我们没有干下那种白痴事,他现在应该会继续待在我们社团才对。他会离开社团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们不好。」
  「…………」
  「去年的黄金周假期结束后,我提出了『会内独立宣言』。」
  「『会内独立宣言』?」
  「对。以反对现任体制为基本信念,我设立了『资讯研究社』。我召集当时所有的一年级社员,还有部分二年级社员,一起跟『电研会』挑战。」
  刈谷第一次耳闻这件事,学生会应该不会承认他们的创社申请。当时还待在执行部的刈谷,从来没有听过关于这件事的任何风声。
  「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当时你们跟『电研会』有起争执,而且你们竟然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为运动会和校庆做准备啊?」
  刈谷提出疑问。木村吸口气回答:
  「你会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件事就是我身负之罪的核心啊。我……不,应该说我们全体,在那个时候杀死了三枝。」
  木村轻描淡写地开始说起关于一年前骚动的始末与真相。
  「结果因为三枝离开,所以『电研会』跟『资讯社』最后都只做出半吊子的成品,比赛结果就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结束。校庆过后,学长们也因为要准备考试而退出社团。我想学长们大概也对这个结果感到很内疚吧。虽然最后由我当上会长了事,但是还有一些二年级社员主张『资讯社』没有输给『电研会』,直到现在,当时的一年级都还称呼我为『社长』。」
  木村嗤鼻哼了一声挺起身子,然后又靠上椅背继续说道:
  「我根本是如坐针毡啊。只要有人称呼我社长,我就会想起恼人的过去。要不是同年级的社员还很敬重我,我大概也退出社团了吧。我有好一阵子一直很厌恶自己,之后开始痛恨三枝。虽然我知道我不该恨他,但是当时的我不那么做,大概根本没办法保持理智。
  前阵子我久违地跟他碰面,当时我有点吃惊。原本老是一张扑克脸的他,竟然会故意对我们恶作剧。当时我松了一口气,认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待得愉快的地方。」
  木村讲到这里,转过头面对刈谷说:
  「我觉得如果他能在阶梯社快乐的待下去,那也是好事一件,可是现在他却说要退出社团。他要退出的理由我不清楚,只是我认为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刈谷,拜托你,要让你收烂摊很抱歉,但是拜托你不要让他退出。他不能再孤独下去,如果这次再让他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他一定会崩溃。那家伙总是会把一切恩怨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当他认为只要牺牲自己就可以了事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请你不要让他陷入孤独,虽然他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家伙,可是他总还算是我们的学弟。」
  木村深深地低下头请求刈谷,然后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让人感觉到他的决心。相信除非刈谷给他回答,不然他就不会离开。
  「木村。」
  刈谷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
  「我的确没有理由要帮你处理三枝的事。」
  木村慌慌地抬起头。刈谷看着他的双眼,明确地说:
  「但是三枝是阶梯社的一员,直到今天一直都是,往后也一样。这件事是永远不会变的。」
  预备铃声响起,刈谷在转过身离开之前补上一句:
  「谢谢你,木村。其实我刚刚陷入了低潮,但是我现在不要紧了。」
  没错,不管三枝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我一定要赢。
  刈谷再一次把这个意念记在心中。

  高中一年级──九月十九日(星期日)
  人生是一场闹剧,我今天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我知道世界上充斥着愚民集团,但没想到我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其中一员,真是太愚蠢了。
  今天是运动会,不过这不重要,反正只不过是想要大闹一场的三年级,强迫二年级和一年级参加的无聊活动罢了。老实说,我也不记得自己所属队伍的名次,因为我除了全体参加的项目以外根本都没有参与。
  今天的重点是在运动会之后。我在活动结束准备前往电脑教室的途中,被木村学长叫住,他说有事要和我谈,但是我跟他走了一会儿,竟然见到会长,现在就是他率领着岌岌可危的「电研会」。我原本不懂为什么我非得要和他见面不可,但是听过木村学长和会长说明后,我就能理解他们找我的理由。
  还有这出闹剧的真相。
  说穿了,这一切都是「表演」罢了。从基本架构来说,就是由二、三年级串通起来一起欺骗一年级,据说这还是「电研会」每年固定的传统。虽然模式有许多种,但是基本的大纲就是由一部分的二年级跟三年级起争执,然后找一年级一起跟学长一决胜负。他们藉此在校庆准备期间凝聚社员的向心力和提升技术力,并且让社员了解学长们的伟大。我看创下这种传统的家伙,个性一定相当恶劣。
  胜负的方法各式各样,但是结果一定是三年级这方会获胜,毕竟三年级的技术水平较高。表面上看起来三年级会因为要一边应付学生会的工作,一边与后辈对决而处于劣势;但是其实所有二年级都在背地里协助三年级,所以其实他们的劣势只是假象。
  一般看来,这场胜负的结果是显而易见,因为这其实是一年级对三年级的战争。基本上一年级连喜欢电玩游戏的人都很少了,更遑论会有高超的技术力;三年级则是已经有两年的活动经验,双方根本不能相比。至今为止,一定都是三年级这边获胜。
  他们今年的失策就是碰上我。老实说,我有自信我的能力在现在的三年级之上,会长也承认我的实力。除了写程式以外,会长承认我精明干练的办事手腕、能够把他人构想完成的实行力,还有灵活的头脑、细腻的逻辑思维等各项能力都在他们之上。不过,这些话多少也包含奉承的意味。
  会长提议──或者说半强迫的「请求」,希望我可以放水。因为这样下去三年级会输,所以他希望我可以手下留情,而且情况许可的话,还希望我去帮三年级制作游戏。据他所说,二年级和三年级现在都很困扰。要是「资研社」真的获胜,三年级会非常没面子,然后木村学长也必须要以「资研社」社长的身分和学生会抗争才行。因为这种事不可能实现,所以会长和木村学长请求我,不要破坏电研会的「和气」。
  这真是一场愚蠢到极点的闹剧。一年级其实对这场假比赛信以为真,每天一边抱怨一边开发游戏。我只要想到我也是其中一人,就忍不住想吐。因为我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在背地里都已经被人操控,愚笨的一般民众都只能随之起舞,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也会成为愚笨的大众之一。
  总而言之,从明天开始要改变工作方向。因为别无选择,所以我也只好配合演出这场闹剧。老实说,我已经没兴趣了。这件事的结果会变怎样,我都懒得管。
  感觉很累,今天早点睡好了。

  高中一年级──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状况大幅改变,我放弃把解析资料软体拿给岩谷等人。用容量不足当藉口,退掉糸山的企划案。唯独朝井的文案实在太差,所以我还是叫他重写。但是这应该不会造成太大问题。倒是三年级那边的游戏系统还有不少故障问题要立刻修正,还有太单调的程式部分也必须调整,不然会消耗掉太多容量。真是一群专惹麻烦的家伙。
  我认为琐碎无意义的工作太多了。平心静气来看这群人,可以发现他们全都是呆子。上岛学长和大川学长都在偷懒,我在花时间配合你们耶,你们也该拼命工作吧。

  高中一年级──十月二日(星期六)
  今天遇到了讨厌鬼。我有听说过那群突然从第二学期开始活动的团体,他们每天在校内四处奔跑,是非常幼稚的一群人,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的副社长会来我们社团。来的人是一位叫做刈谷的学长,我当然没有理会他,但是木村学长却把我介绍给他认识。木村学长是白痴吗?我光是配合你们演出闹剧就忙得不可开交了耶,你们以为你们自己能完成游戏吗?再笨也该有个限度。
  那个叫做刈谷的非常嚣张。我对这种人就是没啥好感,他们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虽然木村学长想把事情交给我,但是因为我完全没打算帮忙,所以开口拒绝他了,同时还顺便叫他别成天搞些小孩子的恶作剧。他说他还会再来找我,这让我觉得很不爽,他最好去死死算了,别再来烦我。

  高中一年级──十月三日(星期日)
  我一直认为会被挑衅到动怒的家伙根本就是笨蛋,然而我今天却非常生气。也就是说,我成了笨蛋。我完全着了对方的道,让我想到就不爽。
  我今天为了笨蛋学长们特地放弃休假到电脑教室工作,结果又遇到昨天那个刈谷。因为他实在太烦人了,所以我就向刈谷解释他有多么愚蠢,可是大概就是这点做错了吧。因为最近心情一直很差,所以对他破口大骂的我真是太傻了。最后我还跟他比赛无聊的阶梯赛跑,他强迫我接下输比赛就要帮他制作地图的条件,让我无法敷衍了事。
  结果,说穿了就是我败了。理论上应该是没有任何错误,我想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可是对方胜利之后却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叫做九重,身材像小学生的二年级非常过分,明明什么功劳都没有,却最是耀武扬威。我希望她下地狱。
  还有,我在近距离看到了「雷之女神」。她是位名符其实的美少女,我也多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一堆笨蛋为她疯狂。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型。我觉得「火焰女神」比她漂亮。
  看来我只好帮阶梯社制作地图了,真麻烦。

我很意外,原来冲上阶梯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


  高中一年级──十月五日(星期五)
  我对自己的愚蠢无法忍受。
  我在今天退出电研会,然后加入了阶梯社。
  关于这件事的始末,我不想多写,也没办法写清楚。简单来说,除非胜过刈谷,不然我没办法超越自己。我要在一年之内胜过他,然后让一切结束。

  高中一年级──十月二十日(星期三)
  我好像有好一阵子没写日记了,但是没想到会是两个星期这么久。日记不会有别人看,所以我也不需要找藉口,不过我这两个星期是真的很忙。我带着卷尺和直角尺,去仔细测量校内的各个角落。
  学校的平面图我很轻松就弄到手了,可是光看图无法了解实际状况,所以我决定去实际测量。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做,但是因为社长莫名地有兴趣,所以变成所有社员一起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每天测量校内各走廊和阶梯的长、宽、高、凹陷、歪、伤痕、以及有损坏的地方,把这些资料全部都输入我的电脑。如果只是要制作3D地图,根本不需要做这种测量。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熟悉环境,以便在将来可以胜过刈谷学长。可是社长他们却为这件事来帮忙我,让我觉得他们真是群乐天派。阶梯社那三个人的心地都有够善良,我可以给予他们伪善者的称号。

  很快就到了放学后。
  幸宏在第一体育馆屋顶做热身运动,井筒在一旁协助。
  「总之你要给我赢!没别的路好走啦。」
  「没错,一定要赢啊!不能再让小三三得意下去了!」
  「你至少要消耗他的体力,让他跑不赢刈谷学长!拿出骨气跟他拼命啊!」
  「然后你要给我干掉他,让他吃点苦头!懂了吗!」
  井筒跟九重今天一直都是这副德性。天崎虽然沉默不语,可是她的表情也比往常来得凝重。凪原安静地操作着摄影机,她身旁的小夏盘着双手等待比赛开始。刈谷不在现场。他刚刚穿着运动外套过来,然后跟大家说:「我去跑一跑热身。」之后就离开了。
  「平手也没关系,反正你一定要结束这次的比赛啊!」
  「瓶盖!你要把秘藏的绝技拿出来使用,在这次的比赛中反败为胜啊!」
  两人不停地在幸宏的耳际叫嚣。九重说的话可谓彻底不切实际,幸宏根本就没有秘藏什么「绝技」。
  「你那古怪的第六感就是要趁这场比赛发挥啊。像以前一样,飞上天然后获胜吧。」
  井筒,我从来没有在空中飞过耶。
  「我以社长身分命令你,要以光速奔跑!」
  九重学姊,你说的事我不可能办到,那已经超越了人类的体能极限啊。
  幸宏在心中吐槽两人诡异的激励,然后重整心情,集中精神准备面对比赛。
  接着,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你在害怕明天的比赛对吧?」
  面对气势逼人的小夏,幸宏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眼前的堂姊轻轻挥下木刀,刀身「咚」地停在幸宏肩上。
  「我跟你说点陈年旧事。」
  「咦?」
  幸宏瞪大了眼。
  「这是一位少女的故事。」
  小夏的目光轻轻移开,开口说道:
  「那个女孩因为各种原因,使得她的思考逻辑变得非常钻牛角尖。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敌人,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破绽,就一定会受到袭击。相对的,只要她看到对方有所疏忽,就非得将之打得溃不成军不可。她就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
  「…………」
  「女孩大概是没有办法打从心底信任别人吧,所以她干脆和一群轻浮又不务正业的家伙混在一起。她不懂得讲藉口敷衍、或是无视那些人,所以她也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只会不断为自己树敌。再加上跟她相处在一起的也都是些病态的家伙,结果这种环境让她觉得自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夏姊说的该不会是……?幸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故事,可是他却又有种错觉,认为自己以前好像听过与这内容「相同」的故事。
  「现在女孩回想起来,其实当时她身边还是有一些认真为她着想的人,只是当时女孩根本不相信他们,当作那些都只是虚情假意而已。在女孩眼中,他们全都是敌人。女孩认为只要对他们多少施与暴力,他们就会闭口不再啰嗦,而实际上也真是如此。总之世间的一切都让女孩觉得难以忍受,每天愤世嫉俗地过日子,她甚至想要见人就打。」
  幸宏的错觉渐渐转为肯定,小夏姊现在说的故事八成是……
  「其实那个女孩有位姊姊,只是她一直不把姊姊当一回事。她的姊姊是位非常温柔贤淑的女性,光是跟女孩四目交会,就会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姊姊却从不会把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开,所以经常挨女孩怒骂。女孩总是在心里觉得有话想说就说啊,反正量你也没那个胆。」
  说到这里,小夏的目光焦点变得有点茫然,或许是回想起往事了吧。
  「有一天,她跟看不爽的人打完架回到家之后,看到姊姊站在玄关等她,还说要谈一谈。女孩对姊姊破口大骂,但是姊姊却不动声色,女孩原本可以无视姊姊直接回房间,但是看在姊姊态度坚定的份上,她跟着姊姊走进客厅,想要看看姊姊打算搞什么鬼。」
  木刀从幸宏的肩上轻轻滑下。小夏手叉腰,低下头喃喃说道:「然后女孩跟姊姊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老实说,女孩认为姊姊大概是要跟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一样,讲些摸不着边际的废话,不然就是要哭闹一番,所以原本打算用暴力制服姊姊。可是女孩万万没想到姊姊竟然会反击。虽然女孩早就身经百战,但是她完全没料想到姊姊会跟她大打出手,而且就算女孩骑在姊姊身上饱以老拳,姊姊也还是很用力地抓着她不放手。结果两个人开始拿东西互砸,还对彼此叫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最后竟然闹到天亮,两个人都累瘫了。」
  小夏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可是她的语气却让人觉得越来越坚定。幸宏这时已经了解,小夏故事中所说的姊姊是指谁。
  「吵了一晚,女孩莫名地觉得空虚走回房间。然后当她躺上床要睡觉时,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女孩明明就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痛苦或悔恨,但是眼泪就是一直掉不停,她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内。」
  小夏撩起放下的头发哼笑了一声。
  「那时女孩觉得自己真傻。她发觉尽管自己一直摆出强硬态度不去相信别人,也不去尝试相信别人,可是实际上她却连一个柔弱的姊姊都打不赢,让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幼稚。
  于是女孩改变了,不知不觉中,她身边也聚集了不少人,所以当她说要放弃当领导的时候,也起了一阵风波,大家都吵着要跟她算帐或是要她选出下一任领导者。因为他们太啰嗦了,所以原本打算要脱掉的这件学生长衣,到现在都还由我保管。」
  小夏说到这里,突然瞪大眼睛对幸宏强调:
  「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故事喔,是某位不知名少女发生的事。」
  「……这、这样啊。嗯,我了解了。」
  幸宏拼命忍住笑意。小夏不理会他,重新看向幸宏说道:
  「过了一阵子,女孩尝试重新审视当时的自己。结果她发现,当时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劣等感。那是一种充斥着什么都做不到的悔恨、挫败、无力,还有即使如此,也拼命想要改变现况的感觉。她选择孤独地承受这些负面情绪,但这却使她的性格变得扭曲,所以她开始用些简单的手段来实现她的愿望。比方说她把比自己弱小的人当做敌人,然后将其打倒,藉此以为自己很强;或是大声怒骂那些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显示出自己的存在价值。女孩相信只要打架打赢,就不会感到挫败和无力。结果,她就一直用这些错误的方法去掩饰那份劣等感,逃避真正该解决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去面对现实。说明白一点,她根本就是个会错意,不了解自己内心有多脆弱的傻女孩,可是却一直强装出强悍的样子。」
  「……嗯。」
  幸宏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小夏说的劣等感。虽然很难用言词说明,但是幸宏认为现在他身上就有与那种劣等感相近的情感存在。
  「我今天看到三枝,就联想到那位少女。我也不知道这个联想有什么意义,但是幸宏你或许可以理解。最起码你和三枝相处的时间比我来得久,也许你会想到解决方法。」
  「解决方法──」
  幸宏不禁喃喃说出口,与昨天相同的异样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他认为自己一定遗忘了些什么,必须要找出被遗忘的答案才行。
  「我不会叫你明天一定要『赢』,但是如果你因为惧怕三枝,而跑出丢人现眼的比赛,我可饶不了你,因为那样一点意义都没有。我要你拿出坚强的意志力去跟他较量。」
  小夏再度举起木刀,刀尖直指幸宏的心脏。她直视幸宏,幸宏也正面承受她的视线。
  小夏点点头放下木刀,转过身说道:
  「以上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幸宏也点了一下头。

  「神庭?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幸宏的肩膀被强烈摇动,使他回到现实。井筒在面前怒瞪着他。
  「你在这种时候发呆不行啊!瓶盖你输掉的话,我要把你降格为别针(注:别针的原文发音近似于瓶盖)作为惩罚喔!」
  九重大声叫道,难道别针的地位比瓶盖低吗?还有,别针这个绰号已经跟神庭的发音没有任何关系了耶?幸宏虽然有不少地方想吐槽九重,但是因为说了也是白说,所以他选择沉默,然而井筒跟九重却是更加变本加厉。幸宏不予理会,抬头向上看。
  「你做好败战准备了吗?」
  三枝站在地势较高处说道。他身穿的不是阶梯社的运动外套,而是学校制式的红色运动外套,腋下夹着笔记型电脑。西边的日光打在眼镜上造成反射,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开始吧。」
  幸宏仰望三枝说道。三枝点点头,把笔记型电脑交给凪原保管。幸宏把小型追踪器装在身上,两个光点显示在电脑萤幕的3D地图上,目前两个光点都还在第一体育馆屋顶。
  「神庭,我要跟你比赛标准赛第二赛道。」
  三枝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九重对他大叫:「这次你输定啦──!」天崎似乎因忧心着刈谷迟到而询问小夏刈谷的去向,但顾问只是摇摇头,敦促天崎注意比赛。
  「走吧。」
  幸宏对三枝开口,向前迈步。
  标准赛的第二赛道是以第二校舍作为舞台。幸宏一边往起点移动,一边在心里反刍自己的决心。
  (我要使出全力战斗,那就是我现在唯一做得到的事。)
  昨晚过后,幸宏一直在思考关于小夏说过的话,还有他感觉到的那股「异样感」。虽然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是他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要不畏惧败北,勇敢地跑到最后,至少一定要守住昨天和小夏的约定。
  两人就起跑位置。
  标准赛第二赛道,地点是位在第二校舍南侧走廊的南东角,以通往新校舍A大楼的直线穿廊旁的阶梯,与北西侧的阶梯为竞赛路线。从东南角的一楼起点处的阶梯冲上四楼,沿着走廊跑到西北侧最底,再从这里的阶梯下行至一楼,最后顺着一楼的走廊跑回起点,总共往返六次定胜负。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今天的表现吧。」
  三枝在一旁露出让人厌恶的笑容。幸宏不予理会,把目光朝向阶梯。他必须注意体力分配,以防重蹈昨天井筒的覆辙。
  「各就各位。」
  小夏喊出起跑口令,两人做出起跑姿势。九重在幸宏身后打气。
  「预备,开始!」
  两人在小夏喊出声音的同时一起冲上眼前的阶梯,幸宏刻意放慢速度奔跑。现在不过是第一次往返,不能在此消耗过多体力。
  「!?」
  三枝在冲上二楼后超越幸宏,他看起来像是在加速奔跑,两人之间产生了五段阶梯的差距。幸宏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追赶三枝,他打算趁此机会配合三枝的步调奔跑,保存体力为后半战做准备。
  两人跑到四楼走廊,朝西侧直进。遇到转角后过弯,继续朝北西侧的阶梯奔跑。幸宏觉得目前的状况不错,应该可以带给三枝压力。
  「瓶盖,冲啊冲啊!」
  「跟紧他!」
  幸宏奔下阶梯回到起点,听见九重等人的声援。虽然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但体力还很充沛,情况不错。幸宏打算先保持现况往返四次,等到第五次才开始真正的胜负。
  「呼……哈……」
  幸宏越喘越急。他奔上阶梯,在走廊上冲刺,接着又跑下楼结束第二次的往返,开始第三次。当跑到通往四楼的楼梯间时,感觉三枝似乎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冲进四楼的走廊。
  「!」
  三枝突然加速冲过转角。幸宏暗叫不好,也跟着加快脚步。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脚扭了一下。幸宏摇摇晃晃地移动到走廊,三枝已经领先他数公尺。
  (糟糕,我中计了。)
  幸宏开始提升速度。然而前方教室的门却刚好在这时候打开,几个学生慢慢走出教室。他们看了一下幸宏,摆出极为厌恶的表情。
  「对不起。」
  幸宏低头道歉并穿过学生身旁,虽然这些学生并没有阻碍幸宏,但是这样一来他和三枝的差距又被更加拉开,三枝绕过转角,身影消失在阶梯之中。
  被先发制人了。
  幸宏算错了拼胜负的时机。他本来想先配合三枝的步调,然后在后半战超越三枝,却突然在此被一口气拉开差距。如果想要扳回劣势,就必须要从此拼命追赶才行。
  幸宏顾不得体力分配的问题,现在的他只能尽全力追赶三枝。他冲下阶梯,在一楼走廊奔驰,途中超越两位学生,绕过弯角。九重等人在终点大声为幸宏打气:
  「瓶盖!快点、快点!」
  「还剩三次往返喔,你给我死命跑啊。」
  幸宏奔上上行阶梯,拼死冲上四楼后转进走廊。他在此很意外地看到了三枝的背影。三枝似乎是刻意放慢速度等他。幸宏认为要超前就只有趁现在,于是发足狂奔。
  「?」
  心中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幸宏在转角前放慢速度,三枝则是开始大幅度转弯。这时幸宏──
  急忙把身子靠上墙壁,停下脚步。
  「对不起。」
  三枝冷静地说道,接着有三位女同学从幸宏面前走过。她们本来只有注意到三枝,可是当发现到幸宏的存在后都不禁惊呼。幸宏低头致歉后立刻绕过转角,与三枝齐头并进。
  「你没中计啊。」
  三枝小声说道。幸宏趁这时超越三枝,打算一口气甩开他。
  「你的脚抬得不够高喔,看来累积了不少疲劳嘛。」
  三枝的说话声从背后传来。幸宏无视他的话,意志坚定地向前冲。
  幸宏开始下行阶梯。他用跳跃的方式下楼,膝盖渐渐地感到疼痛,他的脚已经快不行了,可是他还剩下两次往返,希望能勉强撑下去。
  「所以我说过要注意体力分配的啊。」
  三枝的说话声再度传来。位置很接近,难道他紧跟在后吗?
  「!」
  幸宏跑到一楼走廊,朝终点全力冲刺。他已经气喘如牛,绕过弯角时,还跌了个踉跄,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做出细腻动作了。
  (还剩两次往返!我一定要撑下去。)
  九重等人在起点拍手,要幸宏快跑。玄关有几位正在换穿鞋子的学生看向幸宏,他们挡住路使幸宏无法直线前进。幸宏意图从侧边前进,可是他们却意外的向左靠,再度挡住幸宏的去路。这时三枝在斜后方说道:
  「时机差不多了。」
  幸宏咬紧牙根冲上阶梯,死守内侧。他现在必须卡死三枝,防止他超前。三枝刚刚尽全力奔跑,所以现在应该也相当疲劳才对。
  ……不对,难道三枝刚刚是在休息吗?
  幸宏猛然惊觉。三枝故意在第三次往返时加速冲刺,接着在第四次往返时放慢速度。当幸宏拼死追赶,甚至超越三枝的时候,其实三枝是在保存体力。
  「脚抬高一点,你这样会摔倒。」
  幸宏绕过楼梯间时听见三枝的话,他从外侧过弯超越幸宏。幸宏被段差绊到脚尖,虽然勉强站稳身子,可是三枝已经彻底超越他,直到抵达四楼为止,三枝都轻松地卡死幸宏,让他没有超前的机会,两人跑出走廊。幸宏努力追赶三枝,气喘吁吁地绕过转角,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吵,正如同刚刚三枝所说,他的脚抬得太低了。
  「你在待会儿的下行阶梯可要小心点。」
  三枝稍稍把视线朝向幸宏说道。他的眼神冷峻,口中虽然说着「要小心点」,可是态度却让人觉得他似乎期待危险意外发生。幸宏没有答话,只用眼神回瞪三枝。
  两人穿过走廊,冲入下行阶梯。三枝轻盈地一次跃下两段阶梯;幸宏尾随他,同时一次跃下两段阶梯。他觉得每跳下一步,膝盖要承受的痛楚就更深。然后一个踉跄,脚跟绊到止滑条而煞不住车,向前多冲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再一口气跃过剩余的五段阶梯,虽然他在此勉强安全落地,但是与三枝的差距又被拉得更开。
  「呼。」
  幸宏吸口气聚精会神,继续追赶三枝。两人跑过三楼、二楼,在通往一楼的楼梯间附近与其他学生擦身而过。三枝行云流水般地绕过,头也不回地说:「对不起。」学生们看向幸宏,并靠向外侧让出路来。幸宏低头道歉后绕过楼梯间,朝通往一楼的阶梯冲下──
  在踏出脚步的瞬间,跑步姿势垮了下来。
  他的膝盖一阵无力,急忙伸出右脚踩在下方第四段阶梯企图站稳,接着整个人因为煞不住车而顺势撞上墙。幸宏原以为厄运到此为止,可是他的加速度却比想像中的还要快,根本停不下来。
  「呜哇!」
  幸宏不由自主地踉跄下行数段阶梯,最后整个人摔倒,滚到一楼走廊。从楼梯间看见幸宏受伤的学生发出小小的悲鸣。几位正在一楼走廊的学生也转头看向幸宏,其中甚至有人面露不耐烦的神色。
  「啊……这下糟了。」
  幸宏打算立刻站起,可是右脚踝却有股刺痛感,让他不由得蹲下身子。他把重心放到左脚,轻抚右脚脚踝。很痛,而且有灼热感,看来是挫伤了。
  「真难看啊,神庭。」
  头上传来三枝的说话声。幸宏抬起头仰望上方,三枝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的脚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再跑了。不管怎样你都赢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发一语打算站起来,可是瞬间袭来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来。
  「你搞什么鬼?算了吧,你的脚已经没办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
  幸宏保持沉默,拼命想要站起,他把重心放在左脚,缓缓挺直身子。
  三枝微微歪头摇头道:
  「还不放弃吗?我就说你再跑也没用嘛,真是讲不听。」
  幸宏咬牙站起,然后一个踉跄,再度垮了下来。他的脚撞击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周围的学生面露担心的神情,但是三枝继续面露冷笑,对默默仰望他的幸宏耸了耸肩转过身。
  然后背对幸宏说道:
  「再怎么挣扎也没用的啦……神庭,你也等着绝望吧。」
  三枝说罢就向前迈出脚步,他大概是认为已经连奔跑的必要都没有了吧,幸宏则蹲在地上回答道:
  「我不会绝望的。」
  三枝停下脚步。幸宏正视着他的背影继续说:
  「我现在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说是使出了全力。三枝学长,你在运动会时也说过,只要心里想跑,就算有一只脚骨折,还是可以继续跑下去。」
  这点痛楚不算什么。
  幸宏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口气站起身。原本椎心刺骨的痛楚,现在似乎有点缓和。
  「你干嘛这样逞──」
  幸宏突然冲过回头说话的三枝身旁。他强迫自己无视刺痛难耐的炽热痛楚,向上奔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混帐。」
  三枝轻轻咋舌,开始追赶幸宏。幸宏闪过忧心观战的人群不断向前奔跑,他从转角转弯,看见九重等人。如果是直线奔跑,疼痛感就比较不强烈。三枝追上幸宏与他齐肩奔跑,九重见状不禁惊呼。两人到了阶梯前方时,三枝再度超前,幸宏也跟着踏上阶梯咬牙冲刺。很痛,身体的震动让痛楚不断传来,每往上跑一步痛楚就更深。在楼梯间转弯的时候,身体甚至有一点僵硬的感觉。幸宏这时察觉到自己在害怕,他担心如果再挫伤一次,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态,而在不知不觉中不敢使出全力奔跑。
  不行,我不能畏惧啊!
  幸宏在心中怒斥自己,大力举脚向前奔驰。很痛,疼痛感越来越强,这样下去一定撑不住。绕过三楼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确实拉开。幸宏的额头开始冒汗,每一次停下脚步,脚踝就会传来刺痛感,他跑过楼梯间,看到三枝正要奔进四楼。
  「!?」
  三枝突然停下脚步,两人刚刚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很吵杂的说话声。三枝闯入难以奔驰的走廊。幸宏则追着他抵达四楼,看到眼前景象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对不起。」
  走廊上四处都是肩背大型运动背包的少女,大概是社团活动刚结束,准备要离校吧。少女们各自组成小团体,在走廊上闲聊或等人。三枝穿梭在她们之中,少女们看见三枝,一边说:「啊,是阶梯社。」一边把路让开。
  (糟糕……)
  右脚已经快要逼近极限。如果在这种状态下继续重复做出细腻的奔跑动作,一定会无法跑步。直线追赶三枝会比较易于奔跑,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超越他。可是,如果要幸宏从女同学之间穿越,那恐怕他的脚会让他痛彻心腑。
  (先跟在他身后,然后再找机会超越吧……)
  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几名女同学走出教室。其中一位少女开朗地举起手对走廊上的女同学打招呼,然后走廊上的学生全部开始移动。三枝在这时慢下脚步,恐怕是因为少女们突然改变动作,使得他判断失误了吧。
  这是个好机会,但是──
  幸宏与三枝的差距逐渐缩短,可是却只能追逐他的背影,无法超前。
  「只差一点。」
  幸宏的耳际传来说话声,他立刻把目光朝向说话者。
  是美冬,她站在几乎可以与幸宏并肩的位置。虽然她的目光没有朝向幸宏,但是她很明确地对幸宏说了这句话。
  对,只差一点了!
  疼痛感瞬间消失无踪,幸宏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许多。
  把握这个机会,超越三枝!
  幸宏冲入这群肩背大型运动背名的女学生之中,在狭长空隙中穿梭。他一边道歉,一边以左脚为轴心,让身子朝右侧滑动。在右脚着地的同时,左脚立刻踏出步伐,如同回转般地闪躲过下一个学生,接着再使力踏出右脚穿越这群女学生,奔至前头。
  「!」
  幸宏没看到三枝。他用侧眼环顾两侧,发现他正在斜后方。
  「可恶!」
  幸宏听着三枝的咒骂,在走廊上冲刺。他以左脚为重心绕过转角,朝北侧直进。
  就这样跑到终点!
  这是美冬还有女子网球社为自己带来的最后机会,幸宏拼死奔跑。虽然三枝逐渐追上,但是幸宏奋力阻挡他超前。两人奔入下行阶梯,幸宏宛若要抛开恐怖一般,使力飞跳,然后硬生生地用右脚落地。他承受强烈的痛楚与疲劳,但还是用快倒下的身体冲下阶梯,三枝带给他的压力越来越薄弱。
  「……你这混帐!」
  幸宏隐约听见背后传来三枝的喃喃自语。他奔至一楼走廊。只差一点,只要穿过这个走廊,弯过转角就是终点。
  「啊,又是阶梯社……」
  「别理他。」
  几位学生从第一校舍走过来。他们发现幸宏之后,小声地口出恶言并且露出不满的神色,幸宏仔细确认他们的长相,然后──
  停下脚步。
  「……你想干嘛?」
  学生看到幸宏在面前停下脚步,不愉快地挺起胸膛问道。幸宏退后一步把路让开,低下头大喊:
  「谢谢你们!我终于明白了!」
  「你说什么啊?这家伙是傻子吗?」
  「走吧,别跟他浪费时间。看,三枝也来了,你们这些阶梯社的真是烦死人啦。」
  其中一位学生瞪视从幸宏后方走廊奔出的三枝。两人擦身而过,三枝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然后看了幸宏一眼。
  「你在搞什么?」
  接着三枝超越幸宏,他放慢速度奔跑。再过了一会儿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对幸宏问道:
  「……你干嘛停下来?」
  「因为我理解了异样感的真相。」
  「异样感?」
  三枝轻轻推上眼镜回问。幸宏点点头说道:
  「对,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所以我只跑到这里为止。三枝学长,请你把这场比赛跑完,然后和刈谷学长较量,因为答案就在那场比赛之中。我所不知道的三枝学长真正想法,以及三枝学长不惜被大家厌恶也要退社的真正理由,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
  三枝的表情明显的变化。可是他立刻转过身子冷淡回答:
  「说穿了你只是不服输而已。我看你是右脚已经跑不动了对吧?我才懒得理你。」
  说罢继续在走廊上奔跑,幸宏朝他的背影深深地低头致敬。

  刚刚擦身而过的学生对幸宏来说是非常令人怀念,而且因缘匪浅的人。
  他们就是幸宏在四月参观社团的时期,对三枝砸水桶的人。刚刚幸宏看到他们的面孔,想起当时发生的事,然后察觉自己心中牵挂许久的异样感真相。
  对,那时应该是听见三枝学长的「心声」了吧?
  幸宏察觉这件事之后,肯定这场比赛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始终是三枝与刈谷之间的战斗,他们两人也打从一开始就说过要对决。只要他们两人没有正面交锋,这场比赛就不会有真正的「结果」。就算今天幸宏就此获胜,三枝大概也会择日再和刈谷挑战。
  那不如就赌一赌,然后让三枝把他的「心声」表露出来。
  幸宏落魄地坐在走廊的角落,伸出疼痛不堪的右脚,茫茫然地想着这件事。过了一会儿,九重等人跑到幸宏身旁询问他是否要紧,小夏则用力一捏幸宏的脚踝。
  「呜……」
  幸宏理所当然地感到一阵刺痛,不禁痛苦地呻吟。九重道:「快带他去保健室吧!」井筒伸手搀起幸宏。
  「三枝学长呢?」
  天崎与凪原也都在此,唯独不见三枝的踪影。幸宏开口一问,九重立刻面色不满地回答:
  「你问得好!小三三那家伙一到了终点,就很冷淡的说你脚挫伤倒下来了,让我们吓了一跳呢!然后我们叫他先中止比赛过来看看你的状况,可是他却说要去找健吾,自顾自个儿地跑掉了。小三三这个人怎么会这么任性自私啊?还有健吾也是一样!一直不见他人影,不知跑哪去了。」
  「……请问,一年前三枝学长和刈谷学长较量的比赛内容是什么?」
  幸宏再提出一个疑问。九重「嗯?」地歪头思考,天崎代替她答道:
  「是拉力赛的第四赛道。当时三枝说只要有一分钟的优势,他就一定能胜利,可是最后刈谷学长还是反败为胜。然后在隔天,三枝就跑来说要加入社团。」
  「没错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
  九重点头表示赞同。幸宏很肯定的说道:
  「那么现在刈谷学长一定就在正门,我想他正在等三枝学长过去。三枝学长现在应该也在那里了吧。」
  「你是说,他们要选择与一年前相同的赛道?」
  天崎瞠圆眼瞳问道。此时九重惊讶地「啊」了一声。
  「你们看,你们看!看来真的跟瓶盖说的一样耶。」
  她手指凪原手上抱着的笔记型电脑萤幕,注意一看就可发现正门前有两个光点在闪烁。
  「健吾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追踪器拿走的?」
  「他们两个人该不会是要直接开始比赛吧?」
  两个光点在正门前并排,宛如是要肯定天崎的发言一般。
  「糟糕!我们得快赶过去啊。」
  井筒叫道,天崎也点头附和。幸宏与井筒互相打量了一下,打算前往观战。
  「瓶盖你不准去喔,你该去保健室治疗。」
  但是九重先发制人,幸宏对社长提出抗议:
  「九重学姊,现在是关键时──」
  话还没说完,幸宏的大腿侧边就遭到膝击,让他叫苦连天。动手的人是小夏。
  「你给我去保健室。」
  小夏用威吓般的口吻说道,幸宏只能服从。
  「那么井筒,幸宏就麻烦你啦。我们快去正门前吧!」
  九重把照顾幸宏的责任交给井筒之后,快步从走廊上奔离,天崎与小夏也跟在她身后。幸宏勾上井筒的肩膀前往保健室,凪原跟在他们身后。
  「凪原,你跟社长她们去正门那边吧,你也是裁判之一啊。」
  井筒对凪原说道,可是她摇摇头回答:
  「裁判的工作,有这个就够了……」
  她举起三枝的笔记型电脑示意。
  「……这样啊?随你便吧。」
  井筒没有强逼凪原,扶起幸宏向前迈步。
  「不知道三枝学长和刈谷学长鹿死谁手啊?」
  井筒细声说道,幸宏思考一会儿说:
  「刈谷学长一定会赢,而且我们应该要相信三枝学长啊。」
  井筒瞠圆了眼,幸宏所说的话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可是他又立刻点头附和:
  「嗯,你说的对。」

  高中一年级──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明天开始就是寒假,社长似乎在假期中排满了各种行程。虽然她擅作主张要大家到小泉家集训,但是我也的确想去见识看看小泉家,想必会是相当高级的豪宅吧。话说回来,我经常会忘记她是天马财团的千金这件事。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在阶梯上来回奔跑,而且学不怕走光的四处飞跳,这只能说是世间无奇不有啊。除此之外,她前阵子又找到了新的奔跑路线。难道她其实是默默努力的人吗?她外表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是奔跑的秒数却在逐渐缩短,莫非是打扫工作有什么奇效?
  说到打扫工作,我最近有个新发现。被丢弃在楼梯间垃圾筒的垃圾,其被丢弃的方式以及数量,都可以作为资讯以供参考。垃圾总是很多的地方,代表那里往来的人数众多,应该要避免通过。垃圾筒脏乱的也很危险,因为那代表经常有习惯不佳的人在附近出没。最适合作为奔跑路线的,是垃圾筒布有尘埃,而且垃圾量极少的地方。新校舍研究大楼大概就符合这个条件吧?我觉得那里最适合用来跑短跑。
  上周在拉力赛中胜过刈谷学长之后,社长给我取了一个叫做「路线规划天才」的奇怪别称。虽然我的确是喜欢去构思最理想的奔跑路线,但是做这种事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有效率的奔跑才是最完美的比赛。我反而觉得社长那套野性的直觉很不可信任,不过反正她那个人本来就很怪。
  总之,今年的赛假看起来是有得忙啊。

  同──一月四日(星期二)
  正月初四,社长又跟我联络,说要找社员一起去神社新年参拜。老实说我原本是打算整天浏览网路资讯,可是她实在太啰嗦,所以只好跟着参加。理所当然的,外头很冷。
  社长和刈谷学长初三都是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对于这件事,刈谷学长一脸不愉快的说:「我跟她是孽缘。」但是我觉得学长未免也太照顾她了吧?
  另外,我是有料想到小泉会穿和服来,但是那件和服的价格让我再一次了解到我们之间的贫富差距。小泉,拜托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身穿价值高达数千万和服的事实,因为那会让穿着破旧夹克的我感到悲哀。

  同──二月十四日(星期一)
  今天差点惹来杀身之祸,想不到小泉竟然会送巧克力给我。当然,她是送巧克力给所有社员,而不是只有送给我。不过,不知为何她还和社长交换巧克力,这该说是偏离了情人节的主题,还是说这才是情人节的真意呢?毕竟现在的日本根本是彻底被巧克力业界的行销策略欺瞒,原本华仑泰神父
(注:Sanctus Valentinus,不惜牺牲生命为情人做主的神父,最后在公元二七零年二月十四日被送上绞架处死,后世即把二月十四日订为纪念华仑泰神父往生之日)的博爱精神荡然无存,纪念日变成了用来表达爱意的日子。
  这就罢了,重点是今天有许多男同学态度古怪地一直在号称「雷之女神」的小泉身边徘徊。要是小泉当面把巧克力交给我,我很有可能被他们围殴。因此我在事先就告知小泉,要她别当面拿巧克力给我。尽管刈谷学长一脸平常的收下小泉的巧克力,但那是因为他胆识过人的关系,我可学不来。
  结果我的巧克力是先由社长代收,然后社长再把她和小泉的巧克力一并转交给我。可是,社长的巧克力似乎是她亲手制作,外观和味道都相当可怕,吃了以后差点没哭出来。

  同──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六)
  我久违地让大家见识到了「路线规划天才」的真正实力,那条路线可说是无懈可击。今天比赛中的时机掌控和赛况都非常完美,我想今后应该会以此成绩为标准来测定秒数吧。

  同──三月一日(星期二)
  想到些旧事,就久违地重新翻阅了一下以前的日记。看了以后觉得内容真是不堪,满篇充斥着恨意,光是阅读就觉得心情会变差,而且一直想起当时的过去也不是好事。我最近不当骇客了,那毕竟是一种犯罪行为。仔细想想,我以前胆子还真大,竟敢一天到晚干那种危险事。可是,说穿了我根本不能算是正式的骇客。因为我做的事没有丝毫建设性,就连帮人检查程式漏洞都办不到啊。

  同──三月十二日(星期六)
  结业式近了。社长说明年要招收社员一百人,然后被刈谷学长吐槽,她总是这么胡来。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现在说这话可能很奇怪,可是入社时许下的约定,最近一直让我觉得很沉重。我在阶梯社被当作冷静的智将,但其实那跟我所想的自我形象差很多,努力收集资料这个举动只不过是反映出我胆小的个性罢了。其实我也会想像社长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狂奔,那样一定非常畅快。然而我办不到,因为我太胆怯了。我是那种就算只是要玩个游戏,也非得要买攻略本,不然根本过不了关的人。
  我觉得我总是隔着一张面具待人,我一直想要守住自己身为智将的形象。真奇怪,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想啊。以往就算别人用各种有色眼光看我,我也还是可以做我自己。但是最近我却会没来由地害怕,而且不希望我的形象崩坏。
  我是不是变得软弱了呢?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5 09:12 编辑 ]


第六阶 临界点



  两人并肩站在正门前。
  「对了,大家都很在意刈谷学长的行踪呢。他们一直在问你上哪去了,九重学姊还怀疑你畏惧比赛逃走哩。」
  三枝面对前方,露出贼笑说道。
  「…………」
  可是刈谷沉默不语,不做任何回应。三枝继续说道:
  「神庭那家伙输得很难看。他最后脚挫伤摔倒,还哭着大喊刈谷学长的名字呢。」
  三枝阴险的笑着。刈谷不予理会,直视前方说道:
  「三枝。」
  「什么事?」
  三枝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刈谷。
  「你干嘛那么焦急?难不成是神庭让你尝到一点苦头了吗?」
  「…………」
  这次换成三枝陷入沉默,狠狠地咬牙。刈谷无视三枝的举动继续说道:
  「我会先来这里是有理由的,我是特地来此效法你的作战方式。当你在和神庭比赛的时候,我就来这里勘查路况。换句话说,现在我手上有最新的路况资料。」
  「你难道不怕我选择别的赛道,或是提出用标准赛或短跑决胜负吗?」
  「不可能。你一定会选择这个赛道跟我决胜负,不然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一年前就是在这个拉力赛第四赛道战败。」
  「……呵,也罢。」
  三枝耸了耸肩回答。
  「你准备好了吗?这次还需要我让你五十六秒吗?」
  「不需要,我就是为了克服这个差距而努力了一年。这次的比赛一定是我会胜利,绝对无庸置疑。」
  「好,那比赛开始吧。」
  这时有两位女同学和一位女老师,从第一校舍朝两人的位置奔出。其中一位个头较娇小的女同学高声呐喊,接着女老师超越两位学生跑到最前头。她一边跑一边举起白板,上面写着「各就各位」。然后她又快速地改写内容,举起写上「预备」两字的白板。两人见状,弯下腰摆出起跑姿势。
  「开始!」
  两人在小夏喊出起跑口令的同时冲了出去。
  「啊?你们等我一下啊!」
  九重高声叫道。
  两人冲过小夏身旁,避开九重与天崎奔上坡道,目标是第一校舍。
  并同时冲入校舍内。
  拉力赛第四赛道,在各种拉力赛赛道中堪称是赛程最长的赛道。需要经过的定点共有六个,分别是特别教室大楼四楼的音乐室、衔接第一校舍与第二校舍直线穿廊十字路口上的任一告示板、天栗浜纪念馆、网球场前初代理事长的胸像、第二校舍的蒸气锅炉室,以及旧社团大楼。必须通过的阶梯数是上行十七次,下行三次。
  两人一同从中央走廊东侧的阶梯奔上二楼。由于教职员办公室设置在一楼,所以不适合作为奔跑路线。但是二楼只有设置大型会议室和少有人在的理事长室,较能快速奔跑,因此两人都从这里前进。刈谷与三枝并肩奔驰,在中央走廊的西侧左转,冲上南西侧的阶梯。
  「!」
  刈谷先发制人卡入内侧,准备施展V字转弯。可是三枝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稍微跑向外侧,注意观察刈谷的动作。当刈谷快要使出V字转弯时,就从外侧一口气冲入靠近扶手旁的位置,结果三枝就这样在楼梯间卡进刈谷与扶手之间。刈谷因为动作被妨碍,所以不由得膝盖着地顿了一下。三枝趁此机会向上冲刺,变成刈谷在三层阶梯之后追赶。
  两人冲过三楼、四楼,奔上通往屋顶的阶梯。刈谷大帽绕到三枝外侧,而三枝则是继续死守内侧。因为有可能会重蹈昨天天崎的覆辙,所以他没有移动到外侧。三枝在绕过楼梯间的时候把内侧让出来,刈谷趁机用两步绕过楼梯间切进去,可是却立刻碰上通往阶梯室的门,必须放弃内侧跑道。这时反而是绕到外侧的三枝距离门较近。
  两人抵达屋顶继续往北方,朝通往新校舍特别大楼的直线穿廊奔驰,目前是三枝领先。他们从直线穿廊的窗户看到穿廊上有数位学生通行,等到两人要冲入穿廊时,那些学生恐怕也会抵达屋顶,双方会撞个正着。
  同一瞬间,刈谷与三枝四目交会。
  「然后啊──」
  一位男同学一边跟身后的女同学交谈,一边走到屋顶。三枝继续向前奔跑,一边对男同学说:「对不起。」一边如风般从他面前穿过,立刻绕到他的后方。刈谷在男同学面前停下等待其他学生走出穿廊。当学生尽数走出时,三枝已经奔入直线穿廊内,刈谷在后追赶。
  两人跑出直线穿廊抵达新校舍特别大楼一楼,他们在受到夕阳映照的弯曲走廊上奔驰,跑进位在北侧底端的阶梯。三枝与刈谷在奔上阶梯的途中,渐渐缩短彼此的差距。抵达四楼时,刈谷已经紧跟在三枝背后。
  两人突然往不同方向奔跑。刈谷朝与第一体育馆相连的直线穿廊前进,三枝则是在与特别教室大楼衔接的直线穿廊冲刺。
  「!」
  「!」
  四目交会。可是下一瞬间,两人又笔直朝目的地奔跑。刈谷冲进体育馆,一边闪避四处练习的篮球社员,一边奔往二楼,然后进入特别教室大楼。
  三枝奔离直线穿廊之后,直接跑入特别教室大楼。他从东侧的阶梯一口气奔至四楼,阶梯上完全没有其他学生,使他可以流畅地冲上楼。三枝奔至四楼后,从衔接东西的穿廊笔直前进,朝西侧奔跑。当他快要抵达西侧的阶梯时,刈谷也从阶梯冲出,变成三枝紧跟在刈谷背后的局面,在北侧走廊以顺时钟方向奔跑,并在途中伸手触击音乐室的门。
  「!」
  刈谷在要跑入下行阶梯之前施展V字转弯。他奋力往前跳,一次飞越六段阶梯,拉开与三枝之间的差距。三枝谨慎地一次跃过两道阶梯下楼,流畅地奔跑。两人下行至一楼,刈谷朝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线穿廊前进,三枝则是回头往通往新校舍特别大楼的直线穿廊奔跑。
  虽然三枝选择的路线距离下一个定点比较近,可是刈谷在赛前有确认过今天第二校舍屋顶没有社交舞社在练习,所以他选择在空无一人而且宽敞的屋顶上奔跑,可说是较为有利。而且新校舍特别大楼应该快要到慈幼社和英语辩论社会议结束的时间,到时人潮会更为拥挤。刈谷从第二校舍的屋顶朝南方奔跑,冲入位在西南角的出入口,在途中穿过三位学生,一口气奔到一楼。
  三枝抵达新校舍特别大楼之后,立刻冲下至一楼,并在尚未完全下楼之前仔细聆听走廊上学生的说话声。他从人群中间笔直前进,因为他知道这个时间点会出现的学生大多是慈幼社、英语辩论社,或是天文社的人,而这些人基本上都会让路。虽然他也有必要考虑到慈幼社在照顾幼稚园儿童时会刻意把路挡死,但是这点在今天并不适用。
  两人几乎同时抵达十字路口,从左侧路口奔出的刈谷微微领先直进的三枝之前。两人同时轻触告示板,继续朝新校舍A大楼一楼奔驰。

  高中二年级──四月十二日(星期二)
  今天又有新社员加入。不过他是遭到社长要胁,而不是自愿加入的,听起来真可悲。那位学弟似乎叫做神庭,他给我感觉不像井筒那样有干劲,所以大概很快就会退社吧,明天刈谷学长应该就会说话了。不管怎样,我觉得他早点逃走比较好。不然到时就会跟我一样,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最近我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很多事,或许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吧。就像我昨天写的,我总觉得自己正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侵袭。越是有人倚赖我,我就越感到恐惧。
  因为我很清楚,我根本不是那种值得倚赖的人。

  同──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好久没被恶整了,想不到那些人竟然会拿装水的水桶砸过来,我的眼镜被他们弄坏了。原本还以为只是镜框弯掉,但是回家仔细一看,发现镜片也有裂痕,或许我该庆幸至少眼睛没受伤吧。
  让我意外的是,神庭竟然对此事打抱不平。我本来以为他会嘲笑我,或是吓得逃走。但是他大概是对我们有亲切感了吧,他竟然对学长叫骂。因为他今天就要离开阶梯社,所以我刻意叫他收口以免双方关系恶化,但其实我也觉得那些人太过分了。
  我很清楚我是在干傻事。我已经中了阶梯社的毒而无法自拔,这件事我在日记上已经写过好几遍了。我只有在放纵自己依照异常的奔驰冲动狂奔时,才能忘记国中与小学时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同──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神庭竟然说想要正式入社。真不知该说这是爆冷门,还是出人意表。我不清楚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不过如果他的入社原因跟周六的事有关,那我或多或少也该负点责任。虽然他本人没有那么想,可是(下略)

  同──六月四日(星期六)
  就结论来说,今天的比赛是神庭获胜。我觉得他真的干得很好,而且今天和昨天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我不清楚他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当他在赛前跟我致谢时,我真的颇惊讶。
  但是赛后的情况跟我预料的一样。除了每次必要的窃听器之外,他们这次连摄影机都装上了,而且当比赛结束后,学生会立刻出现说要把阶梯赛跑的影像在学生集会公开播放,丝毫不给我们一点赛后感动的时间。
  刈谷学长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地答应让他们播放影像呢?或许察觉窃听器和摄影机存在,却保持缄默的我没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认为刈谷学长跟我这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退社的人不同,他是彻底投入阶梯社的人啊。他怎么会答应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说不定这样也好。这样的落幕虽然让人感到寂寥,但是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不必信守那个约定,直接离开阶梯社。如果社团本身先解散,那么约定就没什么好争论的。这可以说是很完美的结果,几乎接近我的理想。相对的,我也可以在维持我身为智将、以及最近的新形象「善良且体贴后辈的学长」的情况下离开社团。在大家察觉我的真面目之前,一切都会了结。

  同──六月七日(星期二)
  老实说,我觉得今天的事只能说是奇迹,刈谷学长可能事前就大致预测到今天的情况了吧。我完全输给了他,对此我感到有点沮丧,也有点恼火。
  今天的事情明显证明,阶梯社就算没有我也还是可以正常运作,所以我想我应该离开社团。神庭只要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大概就会对我失望了吧,因此我希望至少可以在维持目前形象的情况下让事情结束。
  资研社也一样,要是没有我的话事情一定会做得更好。不,就算我在,其实也有更多可以好好进行制作的办法,可是我却临阵脱逃,把事情搞砸了。我最近经常在想,要是我当时坚持己见到最后,结果会变得如何呢?就算那只是场假比赛,也不至于会因此丧失所有的乐趣。只要双方可以乐在其中,并且制作出优良的成品就好啦。我觉得当时的我实在太幼稚了。
  去年校庆我没有靠近电研会一步,原因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去了解在我临阵脱逃之后的比赛结果,绝对不是电研会避着我。
  是我单方面在逃避电研会。错的都是我,如此罢了。
  我决定要让事情结束。在一切都变得一团糟之前,我要自己离开这个舞台。
  最后做个结论──我要退出阶梯社。达成约定后,我就可以离开阶梯社,那是最好的结果。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为此做准备。

  同──六月十三日(星期一)
  今天找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我以为已经拆掉的摄影机竟然还留着,这是个不错的把柄。从机器的款式看来,这八成是电研会的玩意儿。我本来就认为不会只有学生会安装摄影机偷拍比赛,但是没想到电研会也有参与。我要用此机器威胁电研会──(中略)──如果他们就此轻视我,也没关系。
  社长要任命我当会计,但是我拒绝了。都已经要退社的人了,没有理由去当干部。

  同──六月二十七日(星期一)
  如果我今天没看走眼,我应该是看到了很令人怀念的机器。我看到了当我还在电研会,不,应该说资研社时,那台几乎专属于我的电脑。我不清楚为什么那台电脑还留在电脑教室。
  木村社长一点都没变,我想他应该很恨我。但是听村上说他也很担心我,或许他是感到内疚吧。其实木村学长根本不需要那样想,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太不成熟罢了。
  而我一定会因自己的所作所为受到报应。

  同──七月十六日(星期六)
  阶梯社不断在进步。神庭今天再度有杰出的表现,社长拒绝成为正式社团的决心也让阶梯社变得更加团结。果然阶梯社中只有我是异类,大家的个性都非常纯真无邪,唯独我愤世嫉俗。我一定要快点离开阶梯社,我是不该留在这个社团的。比赛资料已经渐渐收集完毕,我打算尽可能在第二学期提出挑战。不过我希望至少可以再一次,再一次让我跑出一场惊人的比赛。只是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

  同──七月十八日(星期一)
  今天下定决心去拜托游佐学长给予协助。在跟刈谷学长的对决中,能否得到他的协助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关键。我把我的想法说明清楚,请他帮助我。虽然他爽快到让我有点难以信任的地步,但是既然能得到协助,我也就不想多管。他似乎会在暑假中掀起一场风波,可是我还是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幸宏等人注视着电脑萤幕。
  「双方谁都不让谁啊。」
  「嗯,他们两个都很厉害。如果我们是在近距离观战,大概就更能感受到他们的强悍吧。」
  「可恶啊,我们现在就只能靠刈谷学长了啊!」
  幸宏与井筒两人在保健室用萤幕观看刈谷与三枝的比赛,凪原慌忙地寻找贴布。尽管三人刚才抵达保健室,但是室内空无一人,因此只好在此等待师长回来。保健室的位置虽是在第三校舍一楼,但是广大的天栗浜高校内,还在其他校舍设有一种比保健室稍小,叫做「救护室」的房间。保健老师现在大概正在校内巡回,看看其他地方有无伤者等待治疗吧。三人猜想保健室内应该有贴布可以应急,因此就由井筒与凪原分头寻找。但是比赛开始,井筒啦到幸宏播报实况之后,也忍不住坐到电脑前观战,剩凪原一人继续找。
  「从此开始是要跑到天栗浜纪念馆吧。」
  「嗯,然后是网球场前的胸像,接着再回到第二校舍。最短路线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更改。」
  「是啊。因为准备返家的人潮多寡满不稳定的,到时候他们两个大概要较量谁的临场判断力较强吧。」
  井筒说道。这时凪原小声说:「啊,我找到了……」然后手上拿着尚未开封的贴布封袋。
  「啊,找到了吗?歹势歹势,让你一个人找。」
  井筒站起身。凪原手上拿着塑胶封袋,一副紧张的模样。大概是因为还没开封,所以她在犹豫是否可以擅自拿来使用吧。
  「安啦安啦。反正这都是学校的资产,给学生使用也是当然的吧。」
  井筒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封。
  就在这时,保健室的门「喀」地被拉开。
  「呜哇!对不起!」
  井筒吓得跳起来,然后一个人猛道歉:
  「老、老师,神庭他的脚、脚挫伤了,所以我拿贴布,而且老师又刚好不在──」
  「打扰了──咦,你们怎么会在这?」
  可是走进教室内的却是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千秋姊!你怎么会在这里?」
  幸宏惊讶地叫唤堂姊的名字。千秋看到幸宏,「嗨──」地举手打招呼。
  「我来指导这里的篮球社啊,然后这位同学她的手指有点挫伤了。」
  千秋一边说,一边把学生从走廊上拉进保健室。原来受伤的学生是见城。她用手轻握住食指走进室内。
  「保健室的老师不在吗?话说回来,你们是在这里干啥啊?」
  「啊,我脚挫伤所以在这休息,老师好像刚好外出啰。」
  幸宏伸出自己的右脚回答千秋的疑问,千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粗心大意?这代表你们根本不够专心啊。」
  「才不是哩。我是在跟三枝学长拼胜负时受伤的,这是我拼尽全力的证明啊──」
  「你胡说什么──?没有道理因为拼尽全力就可以名正言顺受伤,小心防范自己受伤可是成为一流选手的必要条件哩。」
  千秋反驳幸宏的理由,环顾室内。
  「没有冷却喷剂吗?这种简单的药品本来就应该要随时常备,可是这里的篮球社却连急救箱都没有哩。」
  千秋一边看向幸宏一边说道,接着把视线转到桌上的笔记型电脑。
  「幸宏,你在看什么?」
  千秋注视萤幕,幸宏跟她简单说明状况。
  「……所以,如果三枝学长胜过我们所有人,他就可以离开阶梯社,因此刈谷学长不论如何都得要战胜他。啊,他们快要回到第二校舍了。」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你就不该输啊,幸宏!我看你还不够努力啦!」
  「不,我是发现了问题症结,所以才输掉的……」
  「少啰嗦!不准顶嘴!」
  千秋用手扣住幸宏的头。幸宏拼命挣扎,此时井筒对他伸出援手。
  「那个,我找到冷却喷剂了喔。」
  井筒一边苦笑一边把喷剂递出去,千秋道谢后接过喷剂,面向门口说道:
  「见城!喷剂拿去自己──」
  门依旧开着,但是门口空无一人。
  「咦?见城跑哪去了?」
  幸宏等人看向凪原,她紧张地小声回答:
  「她……她在神庭同学讲话讲到一半时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你说什么?」
  「为什么她要跑走啊?」
  幸宏与井筒不解地歪头。千秋喃喃说道:
  「那家伙……算了,这样也好。」
  幸宏抬头看向千秋,她也把视线转回幸宏身上──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年少轻狂啊!」
  又再度扣住幸宏的头,逼得他挣扎着大喊:
  「千、千秋姊你住手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这份感情是什么?
  是愤怒吗?嗯,或许这是最恰当的解释。
  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却还是无法割舍。千秋也劝我「忘记他吧」,但是我就是办不到。
  我无法遗忘他。那一天过后,我的目光也还是一直追着他。即使知道这样做也只是让我每天徒增痛苦,可是我就是无法放弃。
  我想,这已经疯狂到不能称之为恋爱了。
  我只不过是一直在为执着而执着。我甚至欺骗自己,只要这样追着他,或许有一天就能在情感上给予他些许报复。我固执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不断意识着他。我在内心期待,他能为我有一点点改变。就算是为了我而生病也好,我就是希望他会察觉到我的心意。
  我不清楚我的行为在法律上是否无罪,但是在道德上应该是有罪的吧。可是,就算是有罪也没关系。只要我能给予他任何零碎的印象,纵使要我付出一切也无所谓。
  索性杀了他吧。
  我心中甚至有这种邪恶的情感出现,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恋爱。我的感情不像恋爱那么纯净无邪,而是更自私、更加恣意妄为。
  所以这应该是愤怒、是憎恨,是我对他长久以来无视于我的复仇心。一股疯狂的思念驱使我奔驰,激昂而无法停止,狂乱且无法抑止,一心强烈地渴望对方。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丝毫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他不理睬我,我也一定要把这句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讲出来。
  三枝同学,我好喜欢你。

  见城心无帝骛地在走廊上冲刺。

  高中二年级──八月八日(星期一)
  这样一来资料就收集完全了,所能的相关计算也应该可以在暑假结束时完成。我觉得我好像利用了小泉的过去来收集资料而感到内疚,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自责下去。毕竟我本来就是个惹人嫌的家伙,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倒是昨天真的是千钧一发。因为这种事我不会写第二次,也不会被别人看到,所以我在此写下。其实我喜欢见城,我想我对她大概是俗称的一见钟情。她昨天竟然穿着浴衣突然坐到我隔壁,让我紧张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我知道她那个人很大方,但是那种态度也该注意一下吧。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会错意的。
  总之,再来就只剩下构思作战计划了。目前面面俱到,我一定能赢、一定能胜过刈谷学长,然后我就可以离开阶梯社。

  同──九月十八日(星期日)
  我很痛恨自己,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管了,甚至觉得有点轻松。老实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烂到底了,想不到还有机会继续向下沉沦。
  她跟别人在一起比较好,跟我送作堆只会糟蹋了她,我想她一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且这只是我个人判断,然后单方面结束话题而已,说不定她要说的根本和告白无关。
  我刚刚把照片放到相框内。这样一来,我就能够保留对阶梯社愉快的印象,然后封印关于阶梯社的一切回忆。同时我也能够以智将的形象被大家记住,虽然他们应该会觉得我是个讨厌鬼,但是至少我不必露出本性。我想这是最好的结果,与其让他们对我幻灭,倒不如被憎恶比较好。
  等会准备就寝,我必须要养精蓄锐为后天的比赛做准备。

  同──九月二十日(星期二)
  一切都开始了。

  同──十月五日(星期三)
  事情顺利到让人想发笑的地步,目前几乎可说是毫无失误。神庭看起来怕得要命,看他那样子,大概会自己害死自己。我会这么做,是因为他莫名的直觉不易对付,而且他有时比社长还要更不按理出牌,我猜不透他的举动。不过,他在精神面还很脆弱,我故意从此下手。
  想不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如果他们就此认为这就是我的本性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性扭曲的人,我一直都是诅咒他人和世间活过来的。但是说穿了,我只不过是在对无力的自己忿忿不平罢了,真是难堪啊。
  以前的我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只懂得每天把咒骂的言语写在日记上。当时的我在内心藐视所有人,可是那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自己太软弱的关系。我对自己的无力视而不见,然后用扭曲的优越感伤害他人,藉此遗忘自己的痛苦与忧郁。
  一切都会在明天结束。我要跟阶梯社告别,然后平淡的度过剩余的高中生活。我要随波逐流地过日子,反正我这个人也比较适合那种生活,我已经不想再为了现实而痛苦了。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6 09:02 编辑 ]


第七阶 完美解答



  两人从第二校舍开始就是互相较量研判力。
  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从第二校舍一楼到进入第三校舍为止,最短路线即会是最适合奔跑的路线。双方都理解这件事,所以必然会想尽办法阻挡对方,让自己能够在有利的位置奔跑。同时,他们还需要注意返家学生的人潮是否会出现。关于这点,手上握有最新情报的刈谷略占上风,但是三枝较为了解这个时间带的学生行动心理,双方可说是势均力敌。
  「呼。」
  两人吐一口气,一同冲上第二校舍东南角的阶梯。
  从二楼开始就可以听见学生们的谈话声。刈谷刻意跑到外侧,三枝也跟在他的背后。当学生要从走廊走入阶梯的同一瞬间,他们两人一起奔出至走廊并立刻道歉。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一边回头寻找道歉声的来源,一边走下阶梯。
  两人在学生集团尚未全部走下阶梯时绕过弯角,冲上上行阶梯。刈谷抢入内侧,三枝则是流畅地从阶梯的中央位置向上奔驰。接着刈谷在通往三楼的楼梯间施展V字转弯,与三枝拉开两段阶梯的差距。三枝追着刈谷抵达三楼,立刻朝对面的门直进。当刈谷在开门时,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然后并肩奔至中庭,同时触击蒸气锅炉室的门,继续冲往餐厅的所在位置──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位肌肉猛男从餐厅奔出。他彻底散放身上的力量,鼓起快要爆裂般的大胸肌站在两人面前说:
  「干得好啊!你们的左跑太漂亮了!看看你们的下腿三头肌──」
  「请别挡路。」
  「让开。」
  三枝与刈谷从肌肉猛男的身旁穿过,继续在中庭奔驰。
  「…………」
  光头猛男只能无言目送他们离开。

  夕阳笼罩前方,中庭被第二校舍、第三校舍以及餐厅包围,平时大多是覆盖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下。同时因为特别教室大楼就耸立在中庭的左侧,所以就连夕阳都少有机会映照至中庭。
  可是现在西沉的太阳却宛如从第一体育馆屋顶滑入一般,潜入第二校舍三楼一部分空旷的直线穿廊上,朝两人绽放今天最后的余晖。对两人来说,夕阳的光芒不至于刺眼,仅只是会稍微遮掩住视界。他们微微眯起眼,横越过直线穿廊,从转角右转朝北侧冲刺。中途双方交换数次左右位置,但几乎都还是并肩前进。
  「哈……哈……」
  刈谷在穿越与新校舍特别大楼衔接的空中走廊时,吐出炽热的气息。
  「呼……呼……」
  三枝在冲入与特别教室大楼相连的空中走廊下方时,呼出热气。
  两人自第二校舍北西侧的门重新奔入第二校舍内。
  「啧。」
  刈谷咋舌一声,因为三枝率先冲上阶梯。两人奔出至四楼后左转,进入通往第三校舍的直线穿廊。
  左手侧的橘色光芒射进昏暗的直线穿廊映照各处,两人脚步声「哒哒哒」地作响,还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双方的体力都在逐渐减少,流出的汗水已经渗透到运动外套上。
  「!?」
  「!?」
  当两人看见通往第三校舍的出口时──
  那里出现了一位女同学。一瞬间,刈谷往右,三枝往左各跨一步,让出道路给她前进。那位女同学发现两面人之后停下脚步,站在走廊正中间,仿佛祈祷般地在胸前握紧双手。
  「!」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到了可以清楚看见对方面孔的位置时,两人同时确认她的容貌。
  「三枝同学。」
  出现的人是见城遥。她也同样全身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专注地看着三枝,大声呐喊:
  「我喜欢你!」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穿过见城身旁。
  接着他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并肩奔跑离去。见城站在原地反覆深呼吸好几次后──
  坐倒下来。

  两人穿过夕阳映照的走廊,冲入昏暗的第三校舍后立刻左转,就看到橄榄球社的一年级生收拾好行李站在那里。他们发现刈谷与三枝后马上大叫并且严阵以待。
  对他们来说,阶梯社是带给他们痛苦回忆的集团。上次学生集会之后,他们不但被学长骂「你们侮辱了橄榄球社」,还被狠狠修理了一顿。虽然这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但他们还是无法忘怀当时的懊悔与愤恨。
  「可恶!放马过来吧!」
  「这次我们不会输!」
  即使对方是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学长,他们也毫不畏惧地丢下书包,组好斗牛阵(注:scrum,橄榄球争球队形的一种)。
  「!」
  刈谷与三枝看到橄榄球社员的反应后──
  「抱歉。」
  「失礼了。」
  突然在社员面前左转,冲上南侧的阶梯。
  「……什么?啊!你们别跑啊!」
  「太卑鄙啦!」
  两人听着橄榄球社一年级的哀嚎,奔上第三校舍二楼。
  抵达二楼的同时左转,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直进,到转角再右转。三枝在此迟了一步,领先在前的刈谷看到三枝落后,开始加速奔跑。
  两人的目标是前方北侧走廊的窗户。刈谷冲到距离最近的窗户,三枝则是伸手去开他右侧的窗户。刈谷已经先一步打开窗户的错,然后开窗跳了出去。
  刈谷「磅」一声在倾斜的铁皮屋顶着地,接着三枝也在他右侧落地。这里是从第三校舍一楼通往旧社团大楼的专用阶梯,两人跳落在其屋顶上。阶梯朝旧社团大楼以右而上的方式延伸,换句话说,目前是三枝的位置领先在刈谷之前。
  「!」
  但是刈谷早一步起跑。他敏捷地跑到三枝左侧,两人在狭窄阶梯的屋顶上齐头并进。他们奔至空中走廊的屋顶向左弯,卡住内侧的刈谷稍微领先。
  两人奔驰在屋顶上,发出「铿铿」的声响。接着在旧社团大楼的三楼外侧墙壁前减速,伸手触击墙壁后折返,跑回第三校舍。以高度来说,两人目前的所在位置与第三校舍三楼同高。但是即使他们就此巧妙地跳回三楼走廊,上行阶梯的次数也还差一次,所以他们一起从阶梯上的铁皮屋顶,朝二楼的窗户减速奔跑跳下。这次刈谷往刚刚三枝打开的窗户飞跳,三枝则是轻跳一下,从刈谷刚刚打开的窗户入内。两人回到第三校舍后,一起关窗并将之锁上后从走廊往东侧奔驰。
  最后只剩下第三校舍北侧阶梯的上行阶梯,终点就在屋顶,先抵达者获胜。三枝虽然稍微落后刈谷,但是他位在右方,也就是内侧。北侧阶梯是设计成以顺时钟方向朝上延伸,所以三枝只要保持现况继续在刈谷的右方奔跑,自然就能够在有利的位置奔入最后的阶梯。而刈谷如果不趁现在卡进右方,最后必然会处在劣势。
  「!」
  「?」
  可是刈谷却向前直冲,完全不理会三枝在右方的优势。三枝为了要死守内侧,刻意紧靠墙边奔跑。
  阶梯近在眼前。
  就在这一瞬间──
  「你失误了半步,会赢的是我。」
  刈谷小声说道。
  三枝当然不会被这种话语影响。
  但这是事实。
  如同刈谷所说,三枝就真的踏在与他计划中误差半步的位置。
  那是一个无关紧要,在平时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误差」。
  然而,这对现在的刈谷来说却是最完美的──
  对三枝来说却是最致命的──
  关键「误差」。

  刈谷尽全力冲上阶梯,三枝则在内侧谨慎地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如果刈谷使出V字转弯,他就必须要小心地配合刈谷的角度奔跑。
  两人进入转角。刈谷向前大跨一步转身过弯,用两步绕过转角。三枝敏捷地移动位置卡到刈谷前方,接着刈谷在楼梯间踏出第一步。
  并在踏出第二步时从三枝的视界内消失。
  「什么?」
  三枝忍不住回头寻找刈谷的身影,此时刈谷出现在他的右方。
  「怎么可能!」
  三枝瞠目结舌。刈谷马不停蹄,向前倾斜身子,使出V字转弯。
  刈谷并未在第一步就过弯。他刻意大幅度向外侧移动,然后在第二步进入可供使用V字转弯的位置并施展出来。以奔跑的轨迹来说,这不能称之为V字,反而比较接近L字。他在几近直角的角度转弯,把原本应该要流向侧边的力道强硬地扭至前方。这可说是会对左脚造成相当大负担的技巧,只要一承受不住,整个人就会摔向侧边。
  其实此技巧尚未完成。刈谷自从在暑假的共同集训遭天崎封锁V字转弯之后,就私底下反覆尝试改良与练习出这项绝技。他把这招当作是对付三枝的秘密武器,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使用过。然而因为三枝巧妙的安排,使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技巧练习至炉火纯青。再者,如果此技巧没有在今天让他致胜就没有意义。今天这场比赛,刈谷抱持的不是必胜的「自信」,而是绝不能输的「坚持」。
  「可恶。」
  三枝愤恨地咬牙。他立刻改变奔跑方向,试图对刈谷施加压力。
  可是,他有半步的误差。
  这个微小的失误阻碍了他的行动。与刈谷之间的差距本来或许触手可及,但是三枝现在却差了半步。
  然后,刈谷超前了三枝。
  三枝仿佛看到刈谷的转身动作「飒」地一声席卷了周遭空气。
  接着刈谷竭尽全力施展V字转弯,以惊人的速度从三楼走廊上消失。尽管三枝拼死追赶,还是无法再超越刈谷。
  V字转弯。V字转弯。V字转弯。刈谷绕过屋顶的最后三个转角,一路领先。先冲出开放中屋顶出入口的人是刈谷,接着三枝才狼狈地跑至外侧。

  三枝承受着从侧面吹过来的强风。
  他眯起眼摇摇晃晃地前进数步,刈谷倒在前方不远处呈大字型不停地喘着气。
  「万岁──!赢了,赢了耶!健吾获胜啦──!」
  九重在他身旁兴高采烈地飞跳,相当激动,刈谷挥动手臂赶她走开,她双跑到天崎身旁,两人一起跳起像是社交舞的舞蹈。
  三枝在刈谷身旁躺下休息。
  「看来我调查的不够彻底,想不到你还藏有那种技巧。」
  「因为尚未完成,所以我从没有在大家面前使用。今天只是运气好成功罢了,而且要不是你有半步误差,胜负还很难说。」
  刈谷淡淡地回答,三枝面露苦笑继续说:
  「那半步的影响的确很大。要是没有那点失误,说不定我就可以阻挡你超前。」
  「是啊,你应该办得到,因为你的计算根本万无一失,我在赛中也一直觉得这次胜负对我来说真是太不利了。不过,最后胜利女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你的意思是『万般皆是命』?」
  「不。」
  刈谷否定三枝的猜测,转过头对三枝说:
  「我说的就是女神。你那半步的失误并非从第三校舍才开始,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出了问题。你一直没有察觉到问题,所以最后也来不及更正。」
  「…………」
  「那个女孩子是二年级的见城吧?你当时看起来虽然毫无反应,但是其实你内心有所动摇对吧?你就是在那时犯下了半步的失误。」
  「…………」
  「她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位同学罢了,但是对你而言似乎不同。托她的福,我获胜了。」
  「…………」
  「总之就是这样啦。」
  「…………刈谷学长。」
  三枝仰望在西侧残留些许赤色余晖的群青色天空说道:
  「我觉得我不该再继续留在阶梯社。」
  刈谷沉默不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一直以来都是个缺乏自信,非常胆小的人。我总是担心,如果我继续在这个社团待下去,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一切搞砸,或是我恶劣的个性会让大家失望。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像大家想像中的那种人。」
  「…………」
  「刈谷学长,求求你,请让我离开社团。我不该待在这里,也没有待在这里的价值。是大家都太看得起我了。」
  一旁可以听见九重的嘻闹声。天空从群青色转为黑色,赤色的余晖早已消失无踪。
  「……我不了解你在想什么,也不想去了解。」
  刈谷回答三枝:
  「我只清楚知道一件事。三枝,只要你没有战胜我,你就不能离开阶梯社,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三枝面向刈谷,两人四目交会。刈谷露出贼笑说:
  「很遗憾,你依然是阶梯社的一员。这件事千真万确,绝不会更改。」
  「…………………………是啊,你说的对。」
  出入口传来新的声音,听起来是欣喜若狂的叫声。井筒大声鬼叫,神庭则用很兴奋的声音在喊话,九重听到他们的声音更加雀跃了。
  三枝坐起上半身。神庭走了过来说:
  「辛苦你了。」
  神庭手拿毛巾递给两人。三枝接过毛巾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对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四个月前彼此立场是颠倒的。
  「你们两位真是太厉害了,比赛秒数缩短在十分钟内耶。刈谷学长是九分五十五秒一一,三枝学长是九分五十六秒三四喔!」
  神庭非常高兴地向两人报告。凪原有开启电脑的计时程式,所以他大概是用那程式计算秒数的吧。
  「对了,神庭,我有事想问你。」
  三枝抬头看向一脸欢喜的神庭,先问起面色转为认真的学弟脚的状况。神庭害羞地笑着回答:「啊,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走路了啦。」可是其实他走路时仍然拖着右脚,而且一看就知道脚还很肿。但是三枝顾及神庭的意愿,点头没有多问,紧接着提出真正的疑问:
  「『请你把这场比赛跑完,然后和刈谷学长较量,因为答案就在那场比赛之中。』你跟我比赛时,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
  「……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无法除去心中的异样感。」
  神庭轻轻地歪过头,缓缓说出每一句话。
  「异样感?」
  「是的。我直到那一瞬间为止,不知为何一直对三枝学长的态度抱有莫名的异样感。但是遇见他们之后,我才想起我曾在大约半年前,有听三枝学长说过一次真心话。当时学长的言行和现在的学长比较起来,该怎么说呢……让我有一种不一致的感觉,所以我想学长可能是在欺骗我们。」
  「半年前?我在前年前有跟你说过真心话吗?」
  不记得有这种事。
  「倒不是直接说。你还记得吗?当我还在参观社团时,我们曾有一次一起奔跑,然后学长被别人用水桶砸。」
  「我记得。」
  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件事,但是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
  「当时三枝学长说过『我们了解自己在做坏事,可是我们就是想要不停奔跑』。」
  「!!」
  太惊人了,实在让人无法不吃惊。想不到竟然会在那种时候──
  「因此,当我发觉那才是学长真正的想法之后,我认为现在的学长只是在说谎。尽管我仍然不清楚为什么学长想要退出,以及刻意用恶劣态度对待我们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想要找出原因就必须让学长和刈谷学长拼胜负才行,所以我才……」
  神庭不再多说,似乎是在等待三枝的回应。三枝点了数次头,再度躺下回答:
  「……我害怕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把一切都搞砸。总有一天大家会看穿我的真面目,到时候我就真的会丧失所有……神庭,我不是你所想的善人啊。其实我是个阴险又无情的家伙,你不要太高估我,我根本就──」
  「喝啊──」
  九重飞扑过来,一股脑儿地压在三枝与刈谷的腹部,让两人同时痛苦地呻吟。
  「小三三你真是会找麻烦耶!总之这样就是可喜可贺啦。好,我们回家吧!啊,对了,小三三你今天要负责打扫工作喔,因为你输了,所以要清扫场地。」
  九重一个人举手朝天比出「YEAH」的手势,刈谷把她拎起来往旁边一扔。
  「你这家伙……是想压死我吗?」
  「干嘛啦──我只是打个招呼啊。」
  「你很重耶。」
  「喂──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说这种话。」
  「你给我闭嘴。」
  刈谷按住腹部站起身。三枝也同时站起,轻轻拍掉臀部的灰尘笑了。
  「三枝学长,你怎么了?」
  神庭不安地问道。三枝摇摇头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想笑而已。」
  这太可笑了。
  三枝看了一会儿四处高跳的九重,然后再看看一脸不舒服注视九重的刈谷。接着转移视线看向天崎,同时发现一旁的井筒跟凪原正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自觉地对看一眼,随即慌张地转开视线。凪原羞红了脸低下头,井筒则是不停的摇头,然后拍打自己的脸颊两三下。这幅景象让人觉得颇为温馨。
  然后,三枝把视线转回到一脸茫然的幸宏身上。
  「果然我是最傻的。」
  三枝喃喃说罢,轻轻笑了。

  「好好好,让我们围成一个圆圈!阶梯社所有人集合,围成一个圈吧!」
  九重再次跑过来,拉住三枝的手臂。天崎、井筒还有凪原都一步步靠近。
  「三枝学长,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井筒笑着吐槽三枝,三枝不禁露出苦笑。
  「三枝,你终于笑了。到比赛结束为止,你看起来都很可怕啊。」
  天崎愉快地说道。三枝摇头回应,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啊!夏夏老师,你上哪儿去啦──?健吾大胜利,小三三要留在阶梯社了耶──!现在我们要围成一个圆圈……咦?」
  三枝听到九重的话,转头看向出入口,小夏正悠闲地走至屋顶。这样一想,刚刚的确都没有看到她,她是去哪儿了呢?
  「!」
  当三枝看到从小夏身后出现的少女之后,目瞪口呆。
  是见城站在那里。她低着头躲在小夏背后,完全不是她平常会做的事。
  「见城同学,有事吗?」
  天崎开口问道。小夏快速举起手说:
  「谁负责打扫工作?」
  「什么?」
  幸宏反问小夏。
  「夏夏老师!要负责打扫工作的人已经决定是小三三了!所以……喔~」
  亢奋的九重说到一半,突然把头转回来。虽然不像神庭那般敏感,但这时三枝也有非常不祥的感觉。
  「打扫工作。」
  小夏把见城推到面前。她紧抓着丈二金刚的见城双肩,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不是真的吧……」
  三枝不祥预感成真,苦恼地抱头。

  游佐在学生会室「呼」地松了口气。
  「这回真是千钧一发啊,想不到他可以把刈仔逼到这种地步。幸好我有提早把木村同学加入布局中。」
  游佐频频点头说道。然后他切换放在桌上的电脑画面,萤幕上显示出天栗浜高校的网站。游佐点击滑鼠数次之后,连结至目的地,露出满足的神色。
  「要是阶梯社在这种地方半途倒社可就麻烦了,我还得让刈仔他们更活跃才行啊。」
  萤幕上排列着前阵子运动会时拍的照片,上面各自留有说明。他点击其中一张照片,放大显示。
  那是红队在表演应援时的照片。照片下的说明写着「应红队应援团长的要求,应援团与阶梯社的热心社员也参与表演」。说明文中的应援团与阶梯社两者的文字色彩与其他文字不同,把游标移过去点击文字之后,就可连到社团的介绍网页。
  「接下来总算可以更新网页啦。」
  围棋棋盘放在电脑旁。游佐在棋盘上放下新的棋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加藤说完话,三枝夫妇同时叹息。
  「他竟然在干这种傻事……」
  父亲面有难色地说道,母亲低下头陷入沉思。
  「真是抱歉,我们家的宗司给贵校添麻烦了。虽然我们是双薪家庭,但一直以来还是尽可能注意对他的教育,只是看来我们应该更严加管教才对。特别是最近,我们连跟他交谈的机会都很少。」
  父亲稍微调整西装的衣襟,用低沉的声音说话。原本在沉思的母亲接着喃喃说道:
  「他以前是个成熟且听话的孩子,只要是我讲的话都会遵守。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突然变得完全不听我的话,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反抗我。三枝会就读这间学校,也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啊,对不起,我没有要贬低这里的意思。只是,他当时完全不跟父母沟通,就擅自填写入学申请书,然后私下办理入学手续。当时我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他身上,可是我还是希望他多跟我们谈谈。
  从小我就很注重孩子的教育,但是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我觉得我已经丧失了自信。」
  加藤看着垂头丧气的母亲,以及面色凝重,闭口不语的父亲,低吟一声。
  「双亲这种存在,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一边看着因夕阳西沉而转暗的窗外,一边开口说道:
  「我也有个跟三枝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其实他就念这所学校,可是却一点都不听我的话。明明就没什么本事,却还老爱挑别人毛病,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个性。老实说,他也经常让我不高兴。」
  「…………」
  三枝夫妇趣味盎然地看着加藤,他继续说道:
  「可是,有一次我父亲竟对我说,我的儿子跟我年轻时很像。父亲说我以前也都不听他的话,只会成天夸口胡言乱语。然后这件事让我想到一句话,不过我已经忘了是在何时知道这句话,也忘了是听人说还是书上看来的。」
  讲到这里,加藤站起身走向窗边。他勉强可以看见中庭,以及隐约浮现的温室。
  「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双亲』也随之诞生。人如果没有子女,就不可能会成为双亲,这是一个恒久不变的事实。小孩呱呱坠地时,『双亲』也同时来到这个世间,只不过不会哭闹。当小孩一岁,双亲也是一岁;孩子们长大成人,双亲也同时成人。所以我觉得双亲这种存在,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啊。」
  「……原来我们身为双亲的资历,也只不过是生涩的高中生啊。」
  父亲喃喃说道。加藤面向他回答:
  「再者,就算当了十年、或是二十年的双亲,只要有新的小孩诞生,那又得要回到零岁,因为这时才刚成为『两位子女的双亲』。简直就可说是恶斗连连啊。」
  母亲叹了一口气。
  「可是即使如此,教育子女这件事还是让人乐此不疲,双亲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啊。
  没关系,请你们不要想得太复杂。我要说的重点是,包含我在内,我想所有的双亲都可以更加倚赖他人的。如果我们总是想要自己来处理问题,我想我们会累到喘不过气来,而且对子女而言亦同。倘若我们太过严厉,子女一定无法承受。」
  「但是,根据您刚刚所说的内容,三枝他现在做的事根本就是乱来啊,这样我们还该认可他吗?」
  父亲所说的话相当严苛。加藤点了点头回到椅子上就坐。
  「您觉得听起来像是在乱来吗?虽然不应该,但请容我说一句个人意见,我不认为他们是在乱来。」
  「这是为什么?」
  父亲挺身问道。加藤稍停一会儿继续回答:
  「因为他们在自己的集团中有订好规则。这个不可行,那个不可做。懂得对自己订下规则的学生,不会去做真正『乱来』的事情。当然,我想他们一定有不够成熟的地方,可是,真正应该要严格指导的不是他们,而是不懂得规范自己言行举止的学生。
  那些学生随随便便就会『乱来』,而且他们不认为自己有错,或者该说,他们不懂得去思考自己是否犯了错误。因为他们没有规范自己,所以会轻而易举地把责任归咎到周遭的事物上。我们真正该严厉教育的是那些学生,而不是像令郎那样的学生。」
  「…………」
  三枝夫妇陷入沉默之中。加藤微笑说道:
  「请你们的心情别那么沉重。为子女着想是重要的,但是我想做法可以不要那么闭塞。除了我们校方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很多人可以协助你们。说穿了我们只不过是比孩子早出生二、三十年罢了,会有所迷惘和烦恼也是理所当然,因此我们才更应该寻找伙伴啊。
  放心吧,孩子观察家长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肯持续付出真心,就算一时半刻还无法打开他们的心扉,最后也总有一天做得到。我相信,即使我们不刻意去鞭策,孩子最后也是会卓尔不群。」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母亲,突然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说: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跟宗司好好谈一谈。」
  「……不,且慢,我们应该先给他一点空间。」
  父亲提出反论。不一会儿,夫妇两人开始争论。
  「培育种子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加藤看着他们,引以为鉴般地喃喃说道。

  需要打扫的区域是第三校舍北侧阶梯的屋顶到一楼。
  三枝与见城默默地打扫。两人不只没有交谈,连眼都没对上过。
  「……唔,真让人看不下去耶,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那个,我刚刚也说过好几次,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偷看比较好。」
  「你胡说什么!掌握社员的大小事也是身为社长的重要工作啊。」
  「这种藉口你也说得出来……」
  幸宏等人在第三校舍某间房内,从监控摄影机的影像观察两人。除了幸宏以外,九重、井筒、天崎凪原、以及小夏等合计六人。唯一不在场的刈谷则是在刚刚丢下「别干傻事」一句话之后,就先回家了。
  「那你就回家啊,干嘛留在这?」
  井筒在幸宏身旁吐槽,让他露出暧昧的微笑。其实幸宏也想离开,但是小夏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他走。
  「小三三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我看他一定是想要退出阶梯社,然后和见城同学快快乐乐地谈恋爱!他们打算一起回家,一起待在房间情话绵绵,啊,说不定还会接吻哩!?好大胆喔──」
  九重一边偷看两人的举动,一边拍桌叫道。幸宏露出苦笑,看来九重对这次的事情下了个与事实完全不同的结论。
  「啊,他们好像已经扫完了耶……」
  井筒失望地说道。九重不知为何抱持着危机感,紧张地说:「这样不行啊。」
  「既然这样只好使出那招了,瓶盖,上啊──!」
  九重突然手指幸宏,但是幸宏完全不能理解九重的举动。
  「你在发什么呆啊?还不赶快去骚扰见城同学!你就对她说:『小姐,你很正喔。』然后小三三就会高喊:『不准对她出手!』出面英雄救美啊。」
  「……你说的剧情未免太老套了吧。」
  「喝啊!」
  幸宏的腹部挨了一拳,井筒在这时瞪大眼睛自告奋勇。
  「很好!井筒,上啊──!」
  「我明白了!」
  这群人怎么这么疯狂啊……
  当幸宏感到不敢置信的时候,一旁专注看着电脑萤幕的凪原小声地惊呼:
  「社长,萤幕整个暗下来了。」
  天崎也面向九重说道:
  「咦?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幸宏等人重新看向萤幕,直到刚刚还显示三枝与见城的影像,现在变成一片黑暗。凪原尝试切替其他摄影机,但都无功而返。
  「怎么搞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九重怒踏地砖,幸宏则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三枝学长技高一筹啊……」
  他再一次体认到这件事。

  「你在做什么?」
  见城看到三枝把湿抹布盖上摄影机,好奇地询问。三枝转过身回答:
  「嗯,我在防范狗仔队。」
  「狗仔队?」
  见城一脸讶异地环顾四周。当然,她所见范围内没有其他人。
  「……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做这种麻烦事。」
  三枝在脑中确认是否已遮掩好所有摄影机。
  「啊,没关系,这没什么啦……」
  三枝说的话让见城惊讶了一下。她一边低着头扫动扫把,一边回答。
  「我想,我应该还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没那回事啦。倒是……我、我问你喔。」
  见城猛挥扫把,像是拼命地想要把灰尘从角落扫出来般急促地说道:
  「你、你刚刚应该什么都没听见吧……?我刚刚好像有点失常,你可别太在意,我说的不是什么需要特别介意的事啦。」
  「嗯。」
  三枝先给予见城肯定的答案。他死也不能说因为见城的告白,使他的计划完全失败。不,其实该说的不是这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见城。
  三枝抬起头注视见城。他在日落的校内,专注地看着见城那仿佛要融入昏暗阴影中的姿态。见城朦胧的脸庞微微变得清楚可见,她突然抬起头,视线与三枝交会。
  「…………」
  三枝几乎窒息不能言语,她的眼瞳在暗夜中依然淡淡地散发着光辉。她静静地注视着三枝,眼神中带有几分不解和几分焦虑。
  三枝勉强自己开口说话:
  「见城──」
  「……嗯。」
  见城的表情变得相当认真,可以看得出来她用力抓紧扫把。
  「这句话我原本没有打算对任何人说。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迟疑了。或许我说的话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是请你听我说。」
  「好、好的……」
  见城点点头。她虽然有稍微摆动头部,可是视线还是一直集中在三枝身上。
  「……嗯,我……我喜欢你。」
  三枝的说话声相当沙哑,根本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否有传达给对方。可是,开了一次口之后,他感觉喉咙似乎清爽许多,于是转移视线一口气告白:
  「我想,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对你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跟你在体育馆交谈时,内心激动得不得了。但是,说穿了我跟见城同学也不算是好朋友,对彼此也不熟,所以你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话,就是这样。」
  「…………」

  「嗯,你就忘记我现在说的吧。我只是觉得不把心意表达出来会很难受而已。打扫工作做到这就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回家没关系,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三枝扫起残余的垃圾倒入垃圾筒,接着把抹布放进水桶内──
  他的臀部被扫把轻轻打了一下。
  温柔的轻拍只为了挽留。

  「好好好,准备鉴赏今天的爱情便当吧!瓶盖,把便当打开!」
  「……九重学姊,虽然我已经懒得抵抗了,但还是请你别这样做。」
  「懒得抵抗就不要抵抗啊──!这是社长命令。」
  「你怎么可以滥用权限啊?」
  「啊,我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应该帮爱情便当拍照啊!然后汇整一年份一字排开,看起来一定很壮观。好,就从现在开始行动好了。小三三过来!帮瓶盖的爱情便当做纪录。」
  「请你住手!这根本是恶作剧嘛!」
  「照片拍下来当成手机的待机画面来用也不错。」
  「一点都不好啦!」
  星期六中午,阶梯社成员正在第一体育馆屋顶这个老地方,上演「爱情便当嘻闹剧」这出老戏码。
  三枝一边看着电脑萤幕,一边啃着自餐厅买来的「乌贼烧」。九重在离他不远处,一如往常地抢走神庭的便当嘻闹,天崎则微笑看着他们两人。
  「对了凪凪,你先帮这个便当拍照,然后我们尽可能在校庆之前整理出爱情便当相簿啊!」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快把便当还给我好不好!」
  凪原很高兴地拍摄着九重与幸宏的争论。小夏在一旁展示自己的便当,里面好像有一条像蛇的东西。
  「好──!照片拍好了喔,这样一来校庆就有看头了!」
  「我怎么这么惨啊……」
  附带一提,三枝吃的「乌贼烧」并不是煎饼烤成乌贼模样,而是把「章鱼烧」的馅从章鱼改成乌贼的料理。这是料理同好会平时常在研究的创作料理之一,或许是因为道地的味道颇受好评,所以餐厅将此料理采用为正式菜单,成为广受支持的餐点。
  「…………」
  真是和平。
  三枝仰望秋高气爽的天空,凉风虽让人感到寒冷,但同时又让人觉得豁然开朗。
  不,说不定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嗯,大概是想太多了。
  因为心情愉快,所以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美好。
  三枝把视线转回电脑萤幕。桌面的一角置放着一个资料夹图示,他注视图示一会儿,不禁露出微笑。

  在那之后,三枝趁「电脑研究会」没人在的时候,跑去电脑教室。
  他要找的机器在教室的角落,是一台看起来被弃置已久的古老电脑。一年前,这台机器被三枝当作专用机使用。
  不知为何这台机器没有被丢弃。三枝轻轻拭去机壳上的灰尘,尝试按下电源开关。与暑假时相同,机器依然可以使用。
  「?」
  三枝浏览着排列在蓝色画面上的各个图像,然后发现在右上角有一个陌生的笔记本图像,他对此图像点击两次,开启内容。
  「给三枝。打开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那里有我们要给你的礼物。」
  内容写着简短的一句话。三枝不禁猛然回头,但是教室内空无一人,现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
  「…………」
  三枝轻轻打开抽屉。当他以为抽屉内空无一物的时候,就在深处找到一张DVD光碟。三枝取出它,盒子上写着「前资研社诚心献给你」。
  他思索一会儿后,把DVD放进电脑内开始读取。
  接着视窗开启,喇叭开始播出朴素的BGM。萤幕上出现巨大的艺术字「koesn-mistakSis」。
  「!」
  令人怀念的画面,以及令人怀念的文字阵列。这并非英语,也不是任何一国的语言,单纯是把「资讯研究社」所有社员名字取罗马拼音的第一字排列而成罢了。如果硬要读音,大概是念做「康思·密斯塔克希斯」吧。
  但是只有一处与三枝的印象相违。原本应该是全小写的游戏标题,现在加入了一个大写S。虽然三枝大概可以理解原因,但是他刻意不去思考追究。
  三枝试着开始游戏。
  游戏做的相当差。
  才开始一会儿,就马上找到文字中有错字和漏字。
  街道的画面也还留有错误。不过那些地方是无法移动之处,所以不会对游戏造成影响。
  战斗场景颇豪华。使用魔法时的特效很漂亮,但是只能给予敌人大约五十点的伤害值。「在游戏初期就把威力不强的魔法做这么漂亮,后期的演出要怎么处理呢?」当三枝这么想的时候,竟找到了可以无限攻击的连段。只要使用这招,就可以在敌人反击之前再度进行攻击,玩家再弱也都可以过关。
  进入某个区域之后,敌人突然变得很强。
  虽然游戏中有不少笑料,但是大多都跟故事本篇没关联。
  在事件场景中,因为角色的立姿图太多,就出现了台词与说话者搭配错误的情形。
  还有些时候会无法使用已经习得的战斗技巧。
  原本应该令人感动的场景,却因为文字上的错误太多而扫兴。
  而且这游戏的对话设计还很长,难道是设计成电子小说故事了吗?
  道具数量多也就罢了,可是竟然有些道具是仅仅名字不同,内容与效果完全一样,这是怎样啊?
  原来如此,这个游戏的设定是小女孩角色较强,猛男角色较弱,所以中头目会被猫拳一招打飞出去。
  故事剧情太过突兀,这也是因为容量不足的问题吗?
  还有,这个美少女剑士也太强了,光靠这个配角就可以过关了吧?
  ……诸如此类,问题一堆。
  这是个把制作者心中有趣的、崭新的、想做的、想诉说的,以及觉得帅气的构想全部大锅炒的作品──
  制作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构想都搅和在一起,结果整个游戏变得乱七八糟,水准幼稚又拙劣──
  可是却是个非常拼命做出来的成品。
  「…………」
  三枝在途中结束游戏,取出DVD,将其放回盒子。
  然后低头看了一下,再把它放入书包中。
  接着关掉电脑的电源开关。他本来想在电脑内留一两句话给大家,但是因为被先发制人,所以干脆作罢。
  三枝走出教室,要关上门的时候,他停下动作……
  低头行了个礼。
  然后,他这回才真正与「电脑研究会」告别了。

  如果要问这次骚动到底改变了什么,或许最简单的答案就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我没有辞去阶梯社,那场骚动也没有破坏自己和社员之间的关系,而且自己与刈谷的约定也还是有效。倘若我再度跟刈谷提出挑战,刈谷也一定会接受,然后其他社员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我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现在我也还是会有被无力感压迫的时候,也不时会怨叹自己的软弱,并且嫉妒他人的坚强。可是,我觉得这些情感已经不会再让我去期待破灭或感到绝望。我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负担世界上的全部,但是我也不会因此放弃一切。
  至于双亲,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全盘接受,但是我想总有一天隔阂会自然消灭。对,或许再过十年,我就能够更加了解父母的心情。我现在就是用这种心态,来面对双亲。
  我变得有余裕能够去思考这些事。
  或许我是运气好吧。因为我找到了一个能够接受半吊子且个性恶劣的我的地方,他们给予了我一个安定而坚固的生存场所。
  因为得到了这个立足点,我才总算能够有余裕环顾周遭,同时也变得可以乐观地看待未来的人生。在以往我无可依归时,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事,我甚至不相信我的人生还有未来。
  我觉得我终于可以向前迈进,寻找下一个人生目标。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刈谷与井筒出现了。刈谷下达指示,众人起身准备离开屋顶,不理会九重在一旁喊叫:「明天也要拍爱情便当照片喔──」
  三枝也盖起笔记型电脑,站起身。
  「好──」
  今天他也要继续努力寻找「最完美」的前进路线。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6 09:05 编辑 ]


后记



  我不是肚子没墨水喔。

  刚刚那句话感觉上好像是很丢脸的开场白。大家好,我是櫂末高彰。如果有人期待短篇故事,那我要跟你们道歉,因为这次我没有打算写短篇故事。啊,倒不是因为肚子没墨水,而是因为这回的页数不适合写故事,我没有办法把故事浓缩在一页之内。啊啊,这说不定也算是肚子没墨水……?我会继续努力。

  先不管这些(可以不管吗?)我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恭喜自己出道一周年!」
  嗯,总算是撑过一年了(注:以上为日文版的状况)。我能够写到第四集,也全都是仰赖读者们的支持,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缘分使然吧。我的路途还很长,希望各位未来还肯不吝指导。因为俗话说的好:「三年菜鸟,三十年老鸟。」啊,这不是我突然乱说的喔。以前宫本武藏也说过:「千日修以返初心,万日炼以达极致。」这句话让我来解读,大概就是刚刚的意思。总之就是要不断努力啊……虽然我常常会忘了这件事。

  接下来,我这次有要宣传的事情。大家应该有在折口的作者自介中看到,《学校的阶梯》似乎要拍成真人电脑(注:以上为日本的情况)。说是「似乎」,其实我有去参观片场,和导演以及各个演员打过招呼。没能见到饰演校长的先生很可惜,不过其他演员都很俊俏可爱。糟糕的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让我回家以后为此沮丧了好久。
  但是,老实说我还是不敢相信。
  直到现在,我都还是半信半疑。
  总之我会一直怀疑到电脑上映为止。
  不过我想就算电影上映,我也还是会再怀疑一阵子。
  我必须要谨慎的面对这件事,就像是要破坏石桥(注:日本谚语,意指非常小心谨慎)一般。

  ……桥可别真的坏掉啊。

  最后,责任编辑川崎先生,真是谢谢你,谢谢。以及目前最受瞩目的甘福あまね老师,谢谢你,谢谢。还有人际关系越来越扩大的各位相关工作者,谢谢你们,谢谢。最后各位读者,真的是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们,谢谢。

  那么,我们有缘再相会。

二〇〇六年 十二月 櫂末高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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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3-6 09: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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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tle100 王爵
日记的内容真是有够阴沉黑暗的,不过细想下,三枝还真就应该是那样的人,如此的个性才是符合他那个形象吧,推下眼镜阴笑,超赞的(邪恶黑角的魅力)。最后由健吾来了结,应该是那个因缘吧。那个井筒入社的原因是倾慕社长,下卷会是他为元素的故事?

14 年前 0 回復

池天辰 公爵
三枝黑化大战阶梯社全员,眼镜腹黑属性果然不可以小看……

15 年前 0 回復

liu760910 伯爵
看到必殺V字轉彎時,嘴角總是不由得上揚呢~
錄入辛苦啦!

15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这不还蛮黑暗的啊,不过崩得不怎么严重罢了
话说三枝黑也就算了,硬是把火焰女神也崩那么一次,还真是,呵呵
期待5吧,虽然我更想看学生会的故事了

15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回的故事同學是很有趣
不知下回又是誰的故事呢

15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突然发现这部小说原来比想象中感人.青春啊.

15 年前 0 回復

bzz8363 騎士
等最新的第七卷....
过来主要是补看插图的....

16 年前 0 回復

ranperuji 王爵
一开始看到这本书名的时候,以为是在说鬼故事,因为学校的阶梯带给我的想法就是如此。
但是,当我看到书里内容的时候,心中响起了“惊讶”这个词,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把学校的阶梯描述成一个社团活动,这种思维我只能说佩服之外,还是只有佩服而已,于是,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一口气从第一卷看到第四卷。

阶梯社,是一个在阶梯上奔跑的社团,这种行为是不被大家所认同的,因为危险,因为没意义,危险这句话说的很对,但是没意义这句话却有待商确了,一件事情,或者说一个行为,每个人对其的看法都会不同,如果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是错的,则对其否定的话,或者说大多数的人认为是对的,而去赞同的话,这样到底是自己做决定,还是跟着多数人的脚步走而已呢?

阶梯社的人都很有特色,而且都有自己的一个故事,因此让我感觉这个社团是一个可以包容任何人的地方,人都不喜欢被束缚,人都喜欢自由,这个社团就是完整体现此向往的地方,没有教练要求你该怎么训练,也没有任何强人所难的要求,你可以自己选择想跑的路线,可以规划自己的路线,可以自己设定终点,可以自己设定规则,只要不妨碍他人,我想,这的确是最棒的社团,也是每个人最想呆的地方。

“没有尽头”,“只想奔跑”,这两句是我很喜欢的话。
如果有了终点,当你到达的时候,你将会怎么做?
寻找下一个目标,还是已经满足,就此打住?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你在某个阶段已经结束了,结束了,这是很可怕的词,会让人提不起劲,也会让人伤心,那这样的话,没有终点的确是很棒的事情,因为不会结束,所以可以无限的超越。
只想奔跑也是同样的,当你在奔跑的时候,你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眼中就只有前方,不会踌躇不前,只管向前跑,这样也能超越现在,迎接未来。...

16 年前 0 回復

志成 侯爵
終於出現一對感覺像是正式的情侶檔啦~
等了好久了說~
不過畢竟對方是女神呢 三枝會不會被追殺啊...
如果是這樣就有趣了
不過我還是比較期待瓶蓋跟美冬的進展~
每一集裡兩人短短的互動
都讓我感覺到淡淡的愛情味阿~

16 年前 0 回復

b250736 子爵
第四集找了好久了~~
終於在這裡找到
感動啊~~~~~
真是謝謝樓主了

16 年前 0 回復

黑羊Ace 平民
对这本小说很有爱啊~~~优子很萌~~

16 年前 0 回復

siryu 騎士
奔跑吧!!熱血的階梯社!!!
這集只有熱血,故事都在配角身上 XD,
很想看到主角有更進一步的愛戀……但看起來只好期待下一集了 QQ
另外,真是覺得這畫風實在根據情不搭阿…女神都是羅莉樣 = ="


PS 感謝開板大無私的分享 orz

16 年前 0 回復

angeljude 平民
没怎么看过!不过听说满热血的! 
应该不搓吧!

16 年前 0 回復

kcnegima 騎士
每次看完都有種熱血的感覺
為啥我們學校沒有階梯社ㄋ

16 年前 0 回復

?坏ヤρì滊 子爵
 =这个好久拉   谢谢LZ拉

16 年前 0 回復

twoholes 伯爵
最近两天一口气把1-4给补完了,觉得这本小说写得很有趣,阶梯赛跑这个点子很新颖。
感觉1是个展开,2-4基本上把社团成员全部做了详细描写加黑历史曝光,再往后应该是主题展开了吧。
学生会长很让人在意,作了很多幕后工作,看似对阶梯社不利其实却是在帮忙,感觉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总觉得他有什么企图。看看第五卷会不会有线索。

16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下个月就出5了,好期待。

16 年前 0 回復

深红祭典 伯爵
学校的阶梯这本书还算是比较热血的。
不过听说女主至今尚未出现,实在令人吃惊。

16 年前 0 回復

janz1988 騎士
感觉现在有好多书,看不完啊~~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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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gou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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