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 03 〈始祖的祈祷书〉[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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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之使魔 03 〈始祖的祈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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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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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异世界·哈尔凯尼亚的崭新传说,即将揭开序幕——

  在阿尔比昂激烈的攻防战之中,才人与露易丝顺利完成了汉丽塔公主所托付的任务。这时露易丝开始意识到为了保护自己而战的才人,所以更衣或洗濯这些事情会自己来做,对才人的态度也变得比以前温柔一点~点。但是才人面对露易丝这骤然转变的态度,却误以为这是源自于「露易丝讨厌自己而产生的警戒心」,所以反而变得很自卑。

  就这样,两人如同平行线般毫无交集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情况下,露易丝被任命在汉丽塔的婚礼上担任巫女一职。巫女的任务是捧著「始祖的祈祷书」宣读祝词,因此,露易丝从校长手上藉来了「始祖的祈祷书」,然而……





INDEX

  第一章 第零号的系统
  第二章 露易丝的恋爱烦恼
  第三章 始祖的祈祷书
  第四章 互相试探的三角关系
  第五章 工厂与王室
  第六章 寻宝行
  第七章 龙之羽衣
  第八章 寇伯特的研究室
  第九章 宣战布告
  第十章 虚无

  才人
  (平贺才人)
  被露易丝召唤到哈尔凯尼亚而成为使魔的高中生。
  好奇心旺盛。

  零的露易丝
  (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
  才人的主人。
  虽然魔法老是失败,成绩吊车尾,但身为贵族的自尊心却比别人还强一倍。

  微热的齐儿可
  (齐儿可·奥古斯都·菲列特利加·封·安哈尔特·查伯斯特)
  靠著美貌与匀称的身材,以「没有不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为傲。
  和露易丝之间势同水火。

  雪风的塔帕莎
  (本名??)
  沉默寡言的少女。
  和齐儿可很要好。
  喜欢阅读,如果放著不管就可以一直读个不停。

  青铜的基修
  (基修·杜·格拉蒙)
  十七岁。
  露易丝的同学,喜欢装模作样。
  溺爱著自己的使魔(一只鼹鼠)。

  谢丝妲
  魔法学院的女仆。
  崇拜才人,在各方面照顾著他。



第一章 第零号的系统

  托里斯汀王宫位于布鲁顿尼街的尽头。负责执勤的魔法侍卫队骑著幻兽,在王宫大门前阔步著。从两、三天前,街上就开始流传著战事逼近的传闻——其内容是,压制了邻国阿尔比昂的贵族派「雷空·圭斯塔」,将会对托里斯汀发动侵略。
  因此,守卫王宫周围的侍卫队也变得紧绷起来了。颁布了不论是幻兽还是船只都禁止航行王宫上空的飞行禁令;对于要通过大门的人也非常严格检查。
  就连平常能轻易获得放行的裁缝,或是经常出入的点心店老板等,也会被拦下接受身体检查。例如使用探知咒法确认是否是由魔法师变装而成、或者是否有被人以「媚惑」之类的魔法操控心智等等,受到了非常严格的查验。
  正因为是在这种时期,所以当王宫的上空出现了一匹风龙时,警备中的魔法侍卫队产生了一阵动摇。
  魔法侍卫队是由三队构成。三队排出轮值表,掌管著王宫的警备工作。当某一队值勤时,其它两队便休息或进行训练。今天是由人面蝎尾狮(Manticore)队负责警备。骑著人面蝎尾狮的魔法师们,一齐飞向出现在王宫上空的风龙。风龙上有五个人影。而且那只风龙的嘴里,还衔著一只巨大的鼹鼠。
  虽然魔法侍卫队的队员们大声宣告了现在此地禁止飞行,但是风龙还是无视于警告,降落在王宫的中庭里。
  风龙上的五个人影是——拥有偏桃色金发的美少女,一头红发如同燃烧火焰般的高个子女性;还有金发的少年、戴著眼镜的小个子女孩、以及黑发的少年。那黑发少年背著一柄长度近乎身高的长剑。
  骑乘著人面蝎尾狮的队员们,将著陆的风龙团团包围。他们从腰间拔出状如刺击剑的魔杖,将杖一齐高举起,摆出了随时可以吟唱咒文的架势。然后,有著魁梧的身材、脸上蓄著胡须,看来很威严的队长,向可疑的入侵者们大声地下令。
  「放下魔杖!」
  入侵者们脸上浮现不快的表情,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蓝发少女摇著头对其他人说道。
  「宫廷中。」
  一行人很无奈地点头同意少女的发言,依照命令把魔杖扔到了地上。
  「目前王宫上空是禁止飞行的,你们不知道公告吗?」
  一个有著一头偏桃色金发的少女,轻盈地自风龙背上跳了下来,用著毅然的声音报上了名号。
  「我是拉·瓦利埃尔公爵的三女,露易丝·法兰西斯。不是可疑的人物。麻烦请向公主殿下通报。」
  队长捻了捻嘴边的胡子,打量著少女。如果是拉·瓦利埃尔公爵夫妇的事情,队长是知道的。他们是名声响亮的贵族。
  队长放下了举起的魔杖。
  「你说你是拉·瓦利埃尔公爵的三女?」
  「正是。」
  露易丝挺起胸膛,直视著队长的眼睛。
  「原来如此,仔细一瞧,你的眼睛和令堂颇为相像。那么,有什么要事吗?」
  「这可不能透露,因为是密令。」
  「那么就不能向殿下通报。因为要是没问清楚事情就去通报,可是会丢了脑袋的。」
  队长用困扰的语气回答。
  「就说是密令啦,不能讲清楚也是不得已的啊。」从风龙上跳下来的才人这样说道。
  队长看著插嘴的才人,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这少年穿著从没看过的服装,鼻子又低,皮肤还偏黄。而且,身上还背著一柄大剑。
  虽然不清楚他是打哪个国家来的人,但肯定不是个贵族。
  「真是个无礼的平民。只不过是个随从,没有资格对贵族说话,给我闭嘴。」
  才人瞇了瞇眼,转向露易丝。被说成是随从让他很气愤。虽然实际上才人连个随从也算不上,而是个使魔,但是对方这种瞧不起人的语气让他感到火大。才人手伸向背后握住德鲁的剑柄,问著露易丝。
  「喂,露易丝。可以对这家伙开扁吗?」
  「逞什么强啊。只不过是打赢了瓦德,别得意忘形。」
  听到才人和露易丝之间的对话,队长睁大了双眼。瓦德?他们嘴里的瓦德,是在说那个狮鹫队队长的瓦德子爵吗?将那个人打倒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论如何,「打赢了瓦德」这种话可不能置之不理,队长再度将魔杖举起摆出阵势。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总之,不能向殿下通报。」
  队长以严苛的口气说道。看来事态会变得很麻烦,露易丝瞪了才人一眼。
  「什、什么啦?」
  「都是你说些多余的话,所以才会让人起疑不是吗!」
  「可是,谁叫那个胡子大叔一副践样啊。」
  「少啰唆了,你给我闭上嘴啦!」
  看著两人间奇妙的一来一往,队长使了个眼色。将才人一行人包围的魔法侍卫队,再度举起了魔杖。
  「逮捕这群人!」
  队长下令后,正当队员们打算一起咏唱起咒文时……
  有个披著鲜艳紫色披风与长袍的人,正从宫殿入口探头望向中庭。看到露易丝被魔法侍卫队团团围住,那个人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露易丝!」
  看到跑向自己的汉丽塔,露易丝的脸就像是在抛洒著蔷薇一般,顿时散发出光彩。
  「公主殿下!」
  二人在一行人和魔法侍卫队的注视之下,紧紧相拥。
  「啊,平安归来了呢,真让人高兴。露易丝,露易丝·法兰西斯……」
  「公主殿下……」泪水自露易丝的眼中滚落。「那封信,已经平安无事地取回了。」
  露易丝偷偷地向汉丽塔展示放在衬衫胸前口袋里的信。汉丽塔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握住露易丝的手。
  「果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您这话真是让我愧不敢当,公主殿下。」
  但是,汉丽塔发觉到一行人之中并没有威尔斯王子的身影,面带愁容地说道。
  「威尔斯殿下他……果然还是为父王牺牲了吧。」
  露易丝闭上眼睛,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么,瓦德子爵呢?也没有看到他。他与大家分开行动吗?还是……难道……遭到了敌人的毒手?不会吧……凭那个子爵的能力,应该不可能会……」
  露易丝的表情罩上了一层阴影。才人很为难般地,对著汉丽塔说道。
  「瓦德子爵是叛徒,公主殿下。」
  「叛徒?」
  汉丽塔的脸色黯淡下来。接著,她发觉到魔法侍卫队的成员们,正充满兴趣地凝视著自己与露易丝等人的样子,所以汉丽塔说明道。
  「他们是我的客人,队长先生。」
  「是这样吗。」队长听了汉丽塔的话之后,不情愿地将魔杖收起,催促著队员们,再度返回岗位上去了。
  汉丽塔再次面向露易丝。
  「旅途中发生了些什么事呢?……总之,到我的房间里谈吧。至于其它诸位,我会吩咐人另外准备房间,请到那儿休息一下吧。」
  将齐儿可与塔帕莎,还有基修留在谒见等候室之后,汉丽塔把才人和露易丝带进自己的房间。她在虽小却装饰著精致浮雕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肘撑在桌子上。
  露易丝对汉丽塔详细叙述了一路上的经历。
  在半途中,与齐儿可她们会合之事。
  搭上航向阿尔比昂的船之后,被空贼袭击之事。
  而那个空贼,其实是威尔斯皇太子之事。
  建议威尔斯皇太子逃亡,但遭到拒绝之事。
  然后,因为要和瓦德举行婚礼,所以没有乘上逃难船之事。
  在婚礼进行到一半时,瓦德突然态度急变……杀害了威尔斯,并打算抢夺暂放在露易丝身上的信之事……
  不过,就像这样,露易丝还是成功地把信带了回来。「雷空·圭斯塔」的野心——那个打算统一哈尔凯尼亚,从精灵们手上夺回圣地的荒诞野心过上了挫折。
  但是……虽然托里斯汀保住一线生机,也就是与加尔玛尼亚的同盟得以保全,但是汉丽塔却极度感到痛心。
  「那个子爵居然是叛徒……令人难以置信,魔法侍卫队里竟然有叛徒存在……」汉丽塔边凝视著自己从前写给威尔斯的信,边扑簌簌地落泪。
  「公主殿下……」
  露易丝轻轻握住汉丽塔的手。
  「威尔斯殿下的生命,就如同是被我所夺走的啊。居然将叛徒选为使者,我竟然做出这种……」
  才人摇了摇头。
  「王子殿下原本就打算留在那个国家。这不是公主殿下的错啊。」
  「那个人,有好好把我的信看到最后吗?露易丝。」
  「是的,公主殿下。威尔斯皇太子读过公主殿下的信了。」露易丝点头回答道。
  「那么,这也就是说,威尔斯殿下并不爱我吧。」
  汉丽塔寂寞地摇著头。
  「果然……您有在信中建议皇太子逃亡呢。」
  依旧哀伤地凝望著信的汉丽塔点了点头。
  露易丝回想起威尔斯的话。他坚决主张「汉丽塔并没有建议我逃亡」,否定了露易丝的言论。而那果然如露易丝所料,是个谎言。
  「是啊,毕竟我不希望他死去。我……是爱著他的啊。」汉丽塔表情呆滞地喃喃说著。「比起我来,还是名誉比较重要吗?」
  才人认为不是这样的。威尔斯并不是为了想要守住名誉,才留在阿尔比昂的。他是……为了不给汉丽塔添麻烦……为了向叛乱者显示出哈尔凯尼亚的王族是不可小看的敌人,所以威尔斯他才会留在阿尔比昂。
  「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那位王子殿下,是因为不想造成公主殿下以及托里斯汀的困扰,才会留在那个国家的。这是他告诉我的。」
  汉丽塔用著不解的表情看向才人。
  「为了不造成我的困扰?」
  「王子殿下说过,如果他逃亡到托里斯汀,只是让贵族派有发动攻击的藉口罢了。」
  「无论威尔斯殿下逃亡与否,贵族派要攻过来的时候还是会攻过来吧?而不攻击时就会就保持沉默吧?并不是因为个人存在与否,就会造成战争啊。」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给您添麻烦啊。一定是这样的。」
  汉丽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将眼神望向窗外。
  才人慢慢地,像是要回想起般地说道。
  「王子殿下他……最后要我转告您这句话,『威尔斯勇敢地战斗,勇敢地死去』。」
  汉丽塔寂寞地微微一笑。如同蔷薇般美丽的公主做出这样的反应,让空气似乎也沉滞于忧郁之中。才人也跟著悲伤起来。
  汉丽塔把手肘撑在精雕细琢的大理石桌子上,哀伤地问道。
  「『勇敢地战斗,勇敢地死去』……这是男性的特权吧?那么,被留下来的女性,该怎么办才好呢?」
  才人无言以对。他沉默著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用脚尖踢著地板。
  「公主殿下……如果我当时更强硬地劝说威尔斯皇太子的话……」
  露易丝喃喃这样说道。汉丽塔站了起来,似乎很歉疚地握住露易丝的手。
  「没关系的,露易丝。你很优秀的尽到职责,把信带回来了。你没有任何必要介意这些,而且,我并没有说,希望你劝皇太子逃亡啊。」
  接著汉丽塔嫣然一笑。
  「露易丝·法兰西斯,你们成功阻止了暗中妨碍我婚事的阴谋,我国应该能顺利与加尔玛尼亚结盟吧。那样一来,阿尔比昂也无法轻易攻打过来。危机已经解除了喔。」汉丽塔努力用著开朗的声音这样说道。
  露易丝从口袋里取出从汉丽塔那得来的水之红宝石。
  「公主殿下……这个还给您。」
  汉丽塔摇了摇头。
  「那东西就由你收下吧,起码还能当成谢礼。」
  「如此贵重之物,我实在不能接受。」
  「对于忠诚不予以回报是不行的。好啦,你就拿去吧。」
  露易丝点点头,将戒指套到手指上。看到这一幕,才人想起了他从威尔斯王子手上拔下的戒指。于是才人将放在牛仔裤后面口袋的戒指拿了出来,递给汉丽塔。
  「公主殿下,这个……这是威尔斯皇太子交付给我的。」
  汉丽塔接下戒指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风之红宝石吗?是威尔斯皇太子委托你带回来的吗?」
  「是的。王子殿下在最后把这个嘱托给我,说要我交给公主殿下您。」
  虽然这戒指其实是从已故的威尔斯手上拔下来的……但是才人却没有说出真相。
  这是因为才人认为,自己的说法比较能慰藉汉丽塔的心。
  汉丽塔将风之红宝石套进手指。因为是威尔斯所戴过的戒指,以汉丽塔的手指来说实在太松了……但汉丽塔小声吟诵了咒文后,戒指就缩小到正好能戴在无名指上。
  汉丽塔满怀爱情地抚摸风之红宝石。而后她转向才人,露出羞涩的笑容。
  「谢谢你,体贴的使魔先生。」
  虽然是个既寂寞又悲伤的笑容,但其中也包含了对才人的感谢之意。才人被这个笑容里的高贵与凄美深深感动,在嘴里含糊地嘟囔著「那个,没什么啦」之类的。
  「你告诉我,那个人勇敢地死去。是吧?」
  「是的,正是如此。」才人点头回答。
  汉丽塔边凝视著手指上那颗闪耀著光芒的风之红宝石,边说道。
  「那么,我想我该……试著勇敢地活下去。」


  在从王宫前往魔法学院的空中,露易丝一直保持著沉默。而齐儿可因为想从露易丝跟才人的嘴里,套出从威尔斯那里取回的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所以不断地找著话题向他们搭话,然而两人还是不开口。
  「什么嘛~~都帮了那么多忙,居然还是不肯告诉我任务的内容?而且还说那个子爵是叛徒,真是莫名其妙啊。」
  齐儿可向才人投以热情的视线。
  「但是,是达令打倒他的吧?」
  才人瞄了一眼露易丝的脸后,点点头。
  「嗯,是啊。不过,被他逃了……」
  「那样也很厉害了啊!欸,究竟是怎样的任务啊?」
  才人搔著头。既然露易丝保持沉默,自己也就不能随便开口。
  齐儿可皱起眉头,然后转向基修。
  「基修。」
  「怎么了?」
  嘴里咬著蔷薇假花,呆呆地沉浸在思考中的基修回过头来。
  「汉丽塔公主殿下她命令我们去取回的那封信,内容你也知道吧?」
  「细节我也不清楚啊,知道的只有露易丝。」基修闭上眼睛回答。
  「零的露易丝!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喂,塔帕莎!你觉得呢?我怎么有种被当成笨蛋的感觉啊!」
  齐儿可摇著正在看书的塔帕莎。塔帕莎就任齐儿可摆布,头也跟著摇晃。
  因为齐儿可如此乱动,导致风龙失去了平衡,猛一下子降低了高度。基修因这个震动而从风龙的背上掉了下去。虽然基修他边发出「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边往下掉,但因为摔下去的是他,所以没有人在意。基修在半空中挥起魔杖,用「飘浮」魔法顺利浮了起来,所以避过了差点丧命的危机。
  虽然露易丝也失去了平衡,但才人轻轻伸出手抱住她的腰,帮她支撑住身体。看见搂住自己腰部的手,露易丝脸红了起来。今天早上逃出阿尔比昂的时候,才人吻了自己。那时,自己是在装睡。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要装睡呢?
  虽然认为自己或许是喜欢才人的,但是露易丝并不想承认这一点。毕竟,才人是自己的使魔,而且也不是贵族。对不是贵族的人抱持著恋爱感情这种事情,对露易丝来说连想都没想过。贵族和平民是不同的……对从小被这样教育的露易丝来说,心中的动摇只会让自己感到困惑。只要待在才人身边,连这个心情到底是真是假,她都没有余裕去确认。
  结果,露易丝看著抱著自己的手,用发怒般的口气说道。
  「随、随随便便碰我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你也差点掉下去了耶,就像基修那样。」
  才人也红著脸回答。
  「也没关系啊,基修掉下去又怎么样。反正是基修。」
  露易丝因为感到困惑,所以尽是说些无理取闹的话。
  「当、当然啦,那家伙掉下去是没差啦。但是你如果摔下去的话就糟糕了吧?因为你不会用魔法啊。」
  「只不过是个使魔,竟然敢这样侮辱主人?」
  露易丝哼了一声把头转开。不过,似乎并不是那么生气。
  「而且还一副很亲密的样子,真的很没礼貌。真没礼貌。」
  虽然露易丝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但是她却没有把才人的手甩开。甚至有点像是要把身体倚靠著才人一般,倒向了才人身上。不过,露易丝依旧把脸背向才人。才人偷瞄了露易丝的脸一眼。
  她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桃色,轻咬著下唇的模样,宛如十分惹人怜爱的雏菊。虽然汉丽塔也很美丽……但露易丝果然很可爱,才人这样想著。才人确认了抱在露易丝腰上的手,然后发现到……露易丝的腰围,是不是细到跟自己的大腿差不多啊?
  正当两人表情生硬地靠在一起时,齐儿可回过头来,低喃了一句。
  「欸?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凑成一对啦?」
  「谁跟谁是一对啊!说这什么蠢话!」露易丝像是猛然惊醒般地,霍地一下羞红了脸,使尽全力将才人推了出去。
  才人边发出惊人的惨叫边往地面坠落。正在看书的塔帕莎彷彿嫌麻烦似地挥动魔杖,对才人施加了「飘浮」魔法。
  才人轻飘飘地落到地面后,先前掉下来的基修正一脸不情愿地往前走。那里是蜿蜒在草原上的道路。
  基修停下脚步,以一贯装模作样的派头,对才人搭话。
  「你也掉下来了啊。」
  「是被推下来了。」才人用疲惫的声音回答。
  「那,她们不会来接我们吧?」
  才人抬头往上看。风龙在蓝天之中逐渐远去。
  「……看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算了,那么走吧,大概走个半天就会到了。」
  基修看来不怎么介意,开始走了起来。才人不知为何,觉得这家伙也许挺了不起的。
  「对了,你啊,那个,怎么说呢……有点事想问你,回答我吧?」基修边耍弄著蔷薇假花,边对才人说道。
  「啥啦?」
  「公主殿下她……那个啊,有没有提到关于我的事?例如可靠啦,做得不错啦,会另外给予赏赐之类的啦……或是,托你带来密会约定的信件之类的事情……」
  才人有点觉得基修还挺可怜的。汉丽塔连基修的「基」字也没有提到。
  「走吧。」
  才人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开始大步向前走。基修紧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没有说到什么吗?」
  「喂,好啦,走吧走吧。对健康也有好处。」
  「我说,那个啊,公主殿下有没有提到我的事……」
  在暖烘烘的阳光照射之下,二人向著魔法学院走去。

  曾经被誉为名城的纽卡索城,呈现一片惨状。是让存活者感到绝望,且对死者不敬的惨状。城墙由于多次的炮击和魔法攻击,变成了瓦砾山,四处遍布著惨不忍睹的焦尸。
  攻城所花的时间虽短,但叛军……不,现在阿尔比昂已经没有了国王,叛军「雷空·圭斯塔」已成为阿尔比昂的新政府……所受到的损害大大超出了预测的范围。与三百人的王军对阵后,战死者为两千人。如果再加上受伤者,总数则有四千。如果只从死伤者的数目来看,简直令人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方胜利了。
  地处浮游大陆的岬角尖端的纽卡索城,只能从一个方向进攻。大举进攻的雷空·圭斯塔的先锋部队,由于受到多次魔法与大炮的齐射攻击,而受到了巨大的损害。
  但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铜墙铁壁一旦被敌人入侵到城墙的内侧,其实也是相当脆弱的。王军的成员几乎都是魔法师,而且没有带著作为护卫的士兵。王军的魔法师们,被像是群聚蚂蚁般的「雷空·圭斯塔」那些无名士兵们所打倒,一入接著一人地死去。
  虽然给予敌方的损害很大……但是王军付出的代价则是全灭。是如同字面所写的「全」灭。直到最后的一兵一卒,王军成员奋勇作战,而后死去。
  也就是说,阿尔比昂革命战争的最终决战「纽卡索攻城战」——与百倍以上的敌军对峙,并给予对方高于己方十倍以上损害的一战——已成为了传说。

  战事结束两天后,在猛烈的阳光照射下,有个身材修长的贵族检阅著掺杂了尸体与瓦砾的残骸。他头戴插著羽毛的帽子,身穿在阿尔比昂很罕见的托里斯汀魔法侍卫队制服。
  此人正是瓦德。
  他的身边有个将帽缘压得低低的女性魔法师。
  那是土块之佛肯。她从拉·罗歇尔乘船,来到了阿尔比昂。昨晚,在阿尔比昂首都伦迪尼姆的酒馆与瓦德会合后,来到了这个纽卡索的战后现场。
  在两人的周围,雷空·圭斯塔的士兵们正勤奋地寻找财宝。以金币为目标的一群人,在被认为是宝物库的地点附近发出了欢呼。
  原本是美丽中庭的瓦砾堆上四散著尸体,肩挑著长枪的一队佣兵,掠夺著尸体身上的装饰品或武器,要是发现魔杖就大声喧闹著。
  佛肯很苦闷地看著这一幕,砸了砸嘴。
  瓦德察觉到佛肯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容。
  「怎么了,土块。你不去搜括宝石吗?像那些家伙们一样。从贵族那里夺取财宝,不就正是你的工作吗?」
  「可别把我跟那种家伙同一而论。从尸体上搜刮宝石这种事情,我可没兴趣。」
  「这就是『盗贼也有著盗贼的美学』这回事吗?」
  瓦德笑了。
  「我对捡现成的没兴趣。我喜欢的是看到那些贵族重要的宝物被偷走后,那种慌乱的表情。但是这些家伙……」佛肯斜著眼瞄了一眼王军魔法师的尸体。「已经,连慌张这事都办不到了呢。」
  「阿尔比昂的保皇党应该是你的仇人吧?不是以王家的名义,污辱了你的家名吗?」
  瓦德若无其事地这样一说,佛肯用著冷漠的,压抑住感情的声音同意他的话。
  「是啊,虽然是那样没错。」
  接著,佛肯转向瓦德。瓦德的左手臂从上臂一半处被切断,空荡荡的制服袖子随著风飘荡。
  「看来你也经历了相当的苦战呢。」
  「拿一只手臂换威尔斯的命,这代价该说是相当划算的吧。」瓦德语气不变地回答道。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那个『甘道夫』。居然能砍断你这个风之矩形级魔法师的手臂。」
  「我以为他只是个平民,所以太大意了。」
  「所以我说过了啊,连我的哥雷姆也被那家伙收拾了呢。不过啊,要是他在这城里,应该也没有幸存下来吧?」
  佛肯这样一说,瓦德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就算是甘道夫,总归还是个人类。攻城的部队也没有提出因为类似人物而陷入苦战的报告。那家伙应该在与我战斗中消耗了不少力量,恐怕变回普通的平民了吧。杀掉甘道夫的士兵,应该也没发觉到那就是传说中的使魔吧。」
  佛肯心不在焉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脑里浮现出那个被叫做才人还是什么的,穿著奇异的少年。他真的是那么简单就会死掉的小角色吗?
  「那么,那封信还是什么的,在哪里啊?」
  「在这一带。」
  瓦德用魔杖指著地面。两天前为止,这场所还是礼拜堂。是瓦德和露易丝原本要举行婚礼的地方,也是威尔斯丧命的地方。
  但是,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瓦砾堆成的小山。
  「哼,那封信就放在拉·瓦利埃尔那个小丫头……也就是你的『前』未婚妻的口袋里,是吧?」
  「没错。」
  「你就这样见死不救?你不爱她吗?」
  「爱、或是不爱之类的,这种感情我早忘了。」瓦德以不带起伏的语气说道。
  他咏唱起咒文,并挥动魔杖。一股小型的龙卷风出现,将周围的瓦砾吹散。
  渐渐地,可以看得到礼拜堂的地板了。在始祖布利弥尔的雕像和椅子的缝隙之间,是威尔斯的遗体。因为雕像和椅子成了屏障,所以遗体没什么损害。
  「哎呀,这不是令人怀念的威尔斯殿下吗?」
  佛肯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本是阿尔比昂贵族的佛肯,还记得威尔斯的长相。
  瓦德看也不看被自己所杀的威尔斯的遗体,开始寻找露易丝和才人的尸体。
  但是……四处都没有尸体的踪迹。
  「那些家伙真的死在这里了吗?」
  瓦德喃喃低语著「应该是这样没错」,而后开始仔细地搜寻附近。
  「哎呀?这可不是乔治·杜·拉·图尔的『始祖布利弥尔之光临』吗?」佛肯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绘画说:「哼……结果是个复制画啊。算了,这也对,在这种乡下的城里的礼拜堂……咦?」
  佛肯发现在原本在放著绘画的地板上,开著个直径约一公尺的洞,连忙呼唤瓦德。
  「喂,瓦德,这个洞是什么啊?」
  瓦德皱起眉头,蹲下身子窥探著佛肯所指的洞。这是基修的使魔,一只巨大鼹鼠所挖出来的洞,但是瓦德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洞穴深处吹来的阵阵冷风吹拂著瓦德的脸颊。
  「难道拉·瓦利埃尔那小丫头和甘道夫挖了这个洞,然后逃走了?」
  佛肯说道,这话与事实相去不远。瓦德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要进入洞穴追追看吗?」
  「追也是白费力气吧。由洞里有风吹来这点来看,这洞穴应该是通往空中才对。」瓦德用苦闷的语气说道。
  看到他这副样子,佛肯微微一笑。
  「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原以为你是个像石像鬼(gargoyle)般欠缺感情的家伙……哎呀哎呀,其实是个心情会写在脸上的类型?」
  瓦德回了句「别挖苦我」,之后站起身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对著两人搭话。
  那个声音快活而清澈。
  「子爵!瓦德君!找到目标的那封信了吗?那封汉丽塔写给威尔斯的,那个,什么来著?情书?……你找到了能阻止加尔玛尼亚和托里斯汀联姻的救世主了吗?」
  瓦德摇了摇头,对著出现的男子答话。
  靠过来的男子年约三十过半,头戴圆形的球帽,身著绿色的长袍和披风。穿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神职人员。但是,他的动作灵活,似乎是个军人。有著高高的鹰勾鼻,以及冷静而充满智慧的蓝色眼珠。卷曲的金发从帽子的边缘露出。
  「阁下,那封信似乎是从这个洞溜走了。这是我的失误,实在是万分抱歉。请您给予惩罚,无论是什么惩罚我都心甘情愿。」
  瓦德跪在地上,把头低下。
  被称为阁下的男子,脸上浮现亲和的笑容,靠近瓦德的身边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什么呀!子爵!你可是交出了令人亮眼的成果!你完成了单独一人打倒了敌方勇将的任务啊!你看,在那里睡著的,不正是亲爱的威尔斯皇太子吗?你该感到骄傲!是你打倒他的呢!虽说他相当地讨厌朕……不过,这样看著他还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能感受到奇妙的友情。啊,是这样的。只要死了,不论是谁都是朋友嘛。」
  瓦德察觉到这段独自的最后所蕴涵的讽刺,脸部的肌肉稍微地扭曲了。接下来,他马上恢复为认真的表情,再度向自己的上司陈述谢罪之词句。
  「但是,取得阁下所期望的汉丽塔之信的任务是失败了。我没能响应阁下的期待。」
  「别在意。比起阻止同盟,确实除掉威尔斯这点比较重要。理想是要靠著一步步踏实前进,才能达成的。」
  之后身穿绿袍的男子转而面向佛肯。
  「子爵,向朕介绍一下那边的美丽女性吧。还置身于神职的朕,不方便向女性搭话呢。」
  佛肯盯著男子瞧。根据瓦德对男子恭敬的态度看来,应该是个地位相当高的人吧。但是,佛肯对男子并没有好感。他散发著一种奇妙的气质,从长袍的缝隙间,飘荡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瓦德站起身,将佛肯介绍给男子。
  「阁下,她就是过去曾让托里斯汀的贵族倍倍感颤栗的『土块』之佛肯。」

  「喔喔!久闻大名啊!能见到你真是荣幸啊,萨斯科塔小姐。」
  被以过往舍弃的贵族之名称呼的佛肯微微一笑。
  「将我的名字告诉瓦德的,就是您吧?」
  「正是如此。朕通晓阿尔比昂所有贵族之事,家谱、纹章、土地的所有权……在负责管理辖区的主教时代,我就将这些全都牢记于心了。哎呀,忘记自我介绍了。」
  男子睁圆了眼睛,将手放在胸前。
  「朕是负责担任『雷空·圭斯塔』总司令官的奥利弗·克伦威尔。原先就如这外表所示,不过是一介主教。不过,根据贵族议会的投票被任命为总司令官之后,就必须竭尽微薄之力才行。身为服侍始祖布利弥尔的神职人员,却使用『朕』这种措辞,这一点还请多见谅呢?毕竟要使用绵薄之力,信任和权威是有必要的。」
  「阁下已不仅仅是个单纯的总司令官了,现在是阿尔比昂的……」
  「是皇帝,子爵。」
  克伦威尔笑了。但是,眼神并没有改变。
  「的确,阻止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缔结同盟,是朕期望之事。但是,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吗?子爵。」
  「阁下的深谋远虑,我这等凡人岂能推究揣测。」
  克伦威尔突然睁大双眼,接著,他举起双手,以夸张的姿态开始演说。
  「是『团结』!铁一般的『团结』!哈尔凯尼亚将藉由我等被选中的贵族之手,促成人类的团结,并将圣地自那些可恨的精灵们的手中夺回!这就是始祖布利弥尔赐予朕的使命!对于『团结』来说,信任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朕信任子爵你。不会因为一些微小的失败而加以责备。」
  瓦德深深地垂下头。
  「为了这伟大的使命,始祖布利弥尔将力量赐给了朕。」
  佛肯挑了一下眉毛。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呢?
  「阁下,所谓始祖赐予阁下的力量,是什么呢?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能赐教二一。」
  克伦威尔的语气像是陶醉在自己的演说里一般,他回答道:
  「萨斯科塔小姐,你知道魔法的四大系统吗?」
  佛肯点点头。那可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四大系统正是火、风、水、土这四个。
  「除了那四大系统,魔法还有一个系统存在。是始祖布利弥尔所使用的,第零号的系统。是一个代表真实、根源,以及成为万物之祖的系统。」
  「第零号的系统……虚无?」
  佛肯的脸色发白。虚无在现今,是已经失传的系统。连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法这点,都埋藏于传说的阴影里了。这个男子,是在说自己知晓这第零号的系统吗?
  「始祖布利弥尔将那力量赐给了朕。正因为如此,贵族议会的诸位决定拥立朕为哈尔凯尼亚的皇帝。」
  克伦威尔指著威尔斯的尸体。
  「瓦德君,朕想让威尔斯皇太子也成为朕的友人之一。他确实曾是朕最大的敌人,但正因为如此,朕认为他死亡之后能够成为之好友。你可有异议吗?」
  瓦德摇摇头。
  「对阁下的决定,我当然绝无提出异议之可能。」
  克伦威尔微微一笑。
  「那么,萨斯科塔小姐。就让你见识一下『虚无』的系统吧。」
  佛肯屏住呼吸,凝视著克伦威尔的举动。
  克伦威尔拔出插在腰间的魔杖。低沉而小声的咒文自克伦威尔的口中传出,那是佛肯过去从不曾听过的语言……咏唱结束之后,克伦威尔轻轻对著威尔斯的尸体挥动魔杖。
  而后……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本是具冰冷尸骸的威尔斯,啪地睁开了双眼。佛肯的背脊一阵发凉。
  威尔斯缓慢地站起身子。原本苍白的脸孔,很快的恢复为生前的面容。简直就像枯萎的花吸收了水分一样,生气自威尔斯的身体中满溢而出。
  「早安,皇太子。」克伦威尔低声说道。
  苏醒后的威尔斯,对克伦威尔报以微笑。
  「好久不见了啊,大主教。」
  「很抱歉,现在是皇帝了。我亲爱的皇太子。」
  「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失礼了,阁下。」
  威尔斯屈膝跪下,对克伦威尔行以臣下之礼。
  「朕希望你成为朕的亲卫队之一,威尔斯君。」
  「我非常乐意。」
  「那么,将你引见给诸位友人吧。」
  克伦威尔迈出了步子。威尔斯以与生前无异的姿态走在他身后。
  佛肯呆呆地凝视著这一幕。克伦威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
  「瓦德君,放心吧。让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缔结同盟也无所谓。无论如何,托里斯汀会怎么行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朕的计划没有任何变动。」
  瓦德微微行礼。
  「外交有两种,杖和面包。总之,先给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热呼呼的面包吧。」
  「遵命。」
  「无论如何,托里斯汀都必须并入朕之版图。因为那个王室有『始祖的祈祷书』沉睡著。在前往圣地之时,这可是一定要带上之物。」
  语毕,克伦威尔满意地点点头后离开。

  克伦威尔和威尔斯离开视线所及的范围后,佛肯总算能张口说出话来。
  「那就是虚无……?死者复活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
  「虚无是操纵生命的系统……根据阁下所说,大约是这样。我原本也无法置信,但亲眼目睹之后,也不得不信了。」瓦德低声说著。
  「莫非……你也像刚才那样,是藉由虚无的魔法而活动的?」佛肯用颤抖的声音对瓦德问道。
  「我吗?我可不同。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条命是天生得来的。」
  瓦德笑了。随后,他仰望著天空说——
  「但是……如果多数的生命都是由降临圣地的始祖所赋予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所有的人类都是藉著『虚无』的魔法而动的呢?」
  佛肯露出惊诧的表情,按住自己的胸口。她在确认自己的心跳,因为突然变得特别想要确认,自己还活著的实际感受。
  「别露出那种表情。这是我的想象,说是妄想也可以。」
  佛肯松了一口气。一声叹息之后,她恨恨地盯著瓦德。
  「别乱吓唬人啊。」
  「但是啊,我想要确认这一点。究竟这不过是我的妄想呢?还是现实?我认为,答案一定就在圣地沉睡著。」
  瓦德一边用右手抚著失去的左臂附近,一边说道。

  才人他们回到魔法学院三天之后,托里斯汀王国公主汉丽塔和帝政加尔玛尼亚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的婚事正式发表了。仪式预定在一个月后举行,在这之前,两国先缔结为军事同盟。
  同盟的缔结式是在加尔玛尼亚的首都文多波纳举行,托里斯汀方面由马萨林枢机卿出席,在条约上署名签字。
  而两国举行同盟缔结式的翌日,阿尔比昂发出了成立新政府的公告。虽然立刻引起两国一阵紧张,但是阿尔比昂帝国的初代皇帝,克伦威尔马上派遣特使前往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询问两国对于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意愿。
  两国协议的结果是接受这个提案。就算结合两国的空军之力,也无法完全对抗阿尔比昂的舰队。虽然像是在脖子上被人架著刀子的情况下,签订了这个互不侵犯条约,但对于尚未整顿好军备的两国来说,这个提议可是求之不得。
  于是……表面上和平又造访了哈尔凯尼亚。虽然对政治家而言,夜里难以成眠的日子依旧持续著,但是对普通的贵族和平民来说,与往常无异的日子正等著他们。
  这一点,对托里斯汀的魔法学院来说,也不例外。



第二章 露易丝的恋爱烦恼

  从阿尔比昂回来之后的隔天早上,露易丝的态度开始转变。
  一言蔽之,就是露易丝变温柔了。
  早上才人醒来后,一如往常地准备了露易丝要用的洗脸盆,然后在洗脸盆里装水。露易丝平常都让才人帮她洗睑。
  虽然很麻烦,但是要是才人忘记准备这个洗脸盆,就会有悲惨的下场。
  忘记是哪一次,才人因为忘记帮露易丝准备洗脸盆,所以被罚不准吃饭。才人非常生气,隔天早上就把在魔法学院后方水池里抓到的青蛙,丢进了洗脸盆里。看到在脸盆里游泳的红色两栖类动物后,讨厌青蛙的露易丝吓得哭出来。而且因为青蛙是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啦,简直是嚎啕大哭。看到自己的恶作剧把露易丝惹哭,才人当然有道歉,可是露易丝无法原谅才人。
  光是不准才人吃饭还无法让露易丝消气,她还打算用鞭子抽打才人,所以才人从房中逃了出去,睡在外面。
  连洗脸盆之类的小事都可以像这样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却因为阿尔比昂之行而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在露易丝的心中对才人的温柔情绪萌芽,而才人也是一样。但双方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早上,感觉才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准备著洗脸盆。低血压的露易丝则保持著充满睡意的表情,坐在床上。
  才人将洗脸盆放在地上,用双手舀起水,但是露易丝却一动也不动。柔顺而带著桃色的金发,软绵绵地塌了下来,垂在露易丝的脸蛋上。她一脸睡意地揉著还张不开的眼睛,用著迷迷糊糊的表情,开口说道:
  「就放在那里吧。我会自己来洗脸,所以放著吧。」
  才人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居然会从露易丝的口中听到「自己来」这种发言。
  「露易丝?」
  才人把手放在露易丝的脸前挥了挥。露易丝像是在闹别扭般地嘟起嘴,把脸转向另一边。她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我会自己洗,放著好了。你别管我。」露易丝用一种好像在生气般的语气说道。
  露易丝把手伸进洗脸盆,掬起水之后,用力地转动头部洗著脸。水花四溅了出来。
  「你啊,洗脸是动脸不动手的类型啊?」
  才人这样一说,露易丝露出猛然惊觉的表情。然后红著脸气愤地说。
  「有、有什么关系啊!」
  「不,是没什么关系啦……」
  接著才人从衣橱里拿出露易丝的替换衣物。把内衣放在床的旁边之后,才人转向后方。在这期间,露易丝会穿上内衣。
  估计露易丝差不多穿好的时间,才人回过身来。他的手上拿著露易丝的制服。这是接下来他要帮露易丝换上的衣服。
  才人一转过身来,只穿著内衣的露易丝露出慌张的表情,立刻用床单裹住身体。
  「把、把衣服放著。」把一半的脸都埋在床单里的露易丝说道。
  到底怎么了?才人心想。平常的露易丝,都会摆著一张充满睡意的脸,懒散地伸出手腕,对著才人说「快点帮我穿上啊,废物。」之类的……
  而且露易丝还用床单遮住自己。明明之前就算被才人看到,露易丝也毫不在乎,到底突然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啊?
  「放著就好?我不帮你穿也可以吗?」
  才人这样一说,露易丝从床单里露出脸说:
  「我就说了要你放著啊!」
  然后露易丝把脸的下半部埋进床单里,瞪著才人,嘴里还「唔唔~」地嘟囔著。
  觉得露易丝哪里怪怪的才人,还是照著吩咐把衣服放在她的身边。
  「转向后面。」
  「啊?」
  「我说要你转向后面啊!」
  看来露易丝似乎不愿意被才人看到自己换衣服的场景呢。虽然这对一般的妙龄少女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情感反应,但是现在做出这反应的,却是至今为止被才人看到也毫不在乎的露易丝啊。
  才人背对著露易丝,一边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的确,在阿尔比昂发生了许多事情。露易丝以为是未婚夫的人却是个叛徒,童年玩伴汉丽塔的恋人则是失去了生命。而且,她自己也差点被杀。也许是这些事改变了露易丝也说不定?
  露易丝真的变了吗?
  才人心不在焉地想著,渐渐回忆起露易丝嘴唇的触感。在风龙的背上,才人偷偷地亲吻了沉睡中的露易丝。在露易丝睡著的时候趁机亲吻她,虽然是件卑鄙且不该做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自己无法忍耐。因为那时才人觉得露易丝实在是太可爱了,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
  难道……才人想著,露易丝是不是知道我偷亲她的事?所以感觉到我很危险……难道是因为认为自己会被侵犯,所以换衣服时才变得遮遮掩掩的吗?
  才人想到这里,又摇著头否定著自己刚才的想法。
  如果那时露易丝是醒著的,不可能会乖乖任自己乱来。
  她一定会起身,生气,揍人。
  应该会发生这个公式才对。
  上次我偷爬到露易丝床上的时候,不就很惨吗!
  ——狗,我被当成了狗。被用锁链绑住,只能说「汪」。
  啊,是这样啊。

  才人察觉到。
  前往阿尔比昂两天前的夜晚,因为我偷袭睡梦中的她,所以露易丝感觉到危险了吧。
  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亲吻这程度的事情上。
  啊啊,因此露易丝不让我帮她换衣服了。
  才人推论到此,消沉了起来。他感到极度的后悔,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作那种事就好了。露易丝不想被我推倒呢。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就是说露易丝不喜欢我。嗯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真让人悲伤。
  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呢?没有,不会有的……露易丝并不喜欢我。我只不过是个使魔。话说回来,现在还是一个危险的使魔了,半夜就会变身成狼的糟糕使魔。露易丝肯定是这样看待我,所以才会对我竖起了墙壁呢。
  才人开始被层层乌云笼罩,但他心中代表希望的意识拼命地游说著。
  「不过,乘著风龙从阿尔比昂回来时,露易丝不是靠在我身上吗?」
  而心中名为绝望的意识则冷冷地回答道。
  「那个只是你想太多吧。证据就是,被齐儿可指出这一点后,露易丝不是把我狠狠推开了吗?」
  ……啊啊。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露易丝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
  因为才人察觉到自己对露易丝的感情,所以相对的他也意志消沉。才人的个性就是,在得意忘形时心情会越来越高昂,在陷入低潮时心情则是持续越来越消沉。而且这速度近乎马赫,程度更是深不见底。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啊?」
  看来才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喃喃自语起来了。
  才人回头一望,已经换好衣服的露易丝以一副惊讶的表情盯著他。
  在仅仅二十秒之内,才人就思考到这程度,还下了结论。意志消沉的他张大嘴巴,用如同幽灵般的声音回答道。
  「真素抱歉,偶以后再也不会自言自语了。」
  「别再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差耶。」
  露易丝很惊讶般地盯著这样的才人瞧了一会,然后开始向外走。
  「好啦,去吃早饭了。」
  「素地……」
  才人垂头丧气地跟在露易丝后面。
  在亚菲斯餐厅里也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情。
  才人一如往常在地上坐下,但是眼前却没有盛汤的盘子。才人感到一阵慌张。难道是我又做了什么让露易丝生气的事情,才会被罚没饭吃?不对啊,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昨天回到学院的五人向欧斯曼氏报告了事情的原委。从汉丽塔那里得知事情始末的欧斯曼氏慰劳才人他们的辛苦,还称赞了大家。
  然后每个人各自回到了房间……立刻就都睡著了。才人没有做出任何会惹得露易丝生气的事情。
  才人一脸没出息地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露易丝。不知为什么,露易丝两颊通红,把脸转向另一边后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桌子上吃饭。」
  「咦?」
  才人诧异地盯著露易丝。露易丝的发言完全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就是这样。好啦,坐下啊,快点。」
  才人一阵茫然地在露易丝旁边的位子坐下。这时感冒的马里寇奴——他总是坐在这个位子——出现,提出了抗议。
  「喂,露易丝,那可是我的座位呢。居然让使魔来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露易丝狠狠地瞪著马里寇奴。
  「没有位子的话,自己去拿个椅子过来不就行了吗?」
  「别开玩笑了!居然让平民的使魔坐著,而我去拿椅子?可没有这种法律呢!喂,使魔!让开!那是我的座位,而且这是贵族的餐桌!」
  肥胖的马里寇奴使尽全力抬头挺胸,虚张声势著。只见他略略发著抖——打败基修,逮捕了那个佛肯的才人似乎是传说中的使魔,这件八卦已经在学院里传开了。
  而且露易丝等人才回来一天而已,但她们似乎在离开学院的这几天中,立下非常了不得的功绩,这事也已经变成新的八卦流传著。
  因为对手是传闻主角的才人,马里寇奴边滴著冷汗边抱怨著。
  虽然才人误以为露易丝把他当成危险的狼,所以非常没有精神,但是一听到瞧不起自己的言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站起来,一把抓住马里寇奴的衣领。
  然后,才人用著沉稳却包含著奇妙魄力的语气,低声说道。
  「喂,少爷。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马上被吓倒的马里寇奴抛下硬装出来的声势,把头用力地左右摇晃著。
  「说了,可是,算了。没事没事。」
  因为才人心情非常差,所以他龇牙咧嘴地瞪著马里寇奴。
  「你说没事?是呗?」
  「是、是的,没事。」
  「那么去拿椅子来啊,大家和和气气地吃饭吧?」
  马里寇奴假装去拿椅子,一溜烟地跑了。
  露易丝以一副不关己事的表情坐著,等待著饭前的祈祷时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露易丝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啊?
  这家伙为什么如此的温柔呢?难道是某种陷阱吗?
  不对,才人心想。露易丝去了阿尔比昂之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一定是……看到那些受伤,迈向死亡的人们,所以内心产生出恻隐之心了吧?才人想起了在历史课上学过的,江户时代的将军德川纲吉的「怜悯生物之令」。内容是犬将军纲吉因为同情流浪狗,所以对那些欺负流浪狗的人予以惩罚。

  就是这个。

  怜悯生物之令,在托里斯汀也被颁布了。
  颁布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
  对象:使魔兼狗,换句话说就是我。
  才人发挥想象力到了这种地步,而后用温和的眼神望著露易丝。
  露易丝,你变温柔了呢。
  露易丝,你变得像个女孩子了呢。
  那样的你真是耀眼啊。
  居然对当成狼警戒著的我都如此温柔……
  你像个女孩子般的成长著呢……
  啊啊,我会好好地守护这样的你。
  我以后不会再企图侵犯你了。
  我会一直守护你,直到我能回到地球的那天为止……
  虽然你对我既不喜欢也没有别的好感,但你变得这么温柔,我真的很高兴呢。
  才人的内心就像这样,一会儿感到耀眼,一会儿感到悲伤或是难过,各种感情交错,让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露易丝注意到了一直盯著自己看的才人,脸都红了。
  「你、你用那什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啊?」
  才人发觉到自己凝视露易丝的方法实在很恶心,所以猛一下焦躁起来,把脸别开,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拳。
  听好了才人,你这混帐可不只是只狗而已。与那么又清纯的露易丝相比,你这家伙只不过是只丑陋的鼹鼠不是吗?可没有法律允许鼹鼠盯著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再度强调,才人非常容易陷入低潮,而且还是个深不见底的低潮。所以才人自卑地喃喃说道。
  「偶这么恶心,真素对不起……」
  露易丝哼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
  啊啊,又让她觉得奇怪了。
  我这只鼹鼠,又让主人觉得奇怪了呢。
  才人垂头丧气地盯著盘子里的菜肴瞧。虽然一大早就吃著这种豪华过头的早餐,但是看来却不是那么的有吸引力。
  然后,惯例的祈祷结束后,开始用餐。才人随便地把料理往嘴里塞。虽然应该很好吃,但是却因为心情低落所以尝不出味道。

  露易丝一进入教室后,立刻被班上的同学团团围住。这是因为有传言说,露易丝等人离开学院的这几天内,似乎经历了危险的冒险,还立下了不得的功劳。
  实际上,和魔法侍卫队的队长一起出发的那一幕被好几个学生看到了。这显然不是个寻常的情况。同学们想要探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心痒难耐。他们在早上吃饭时,因为老师们也在席,所以避开了这个话题。
  齐儿可、塔帕莎和基修已经在位子上坐下了,他们的周围果然也围著一群同学。
  「我说露易丝,你们没来上课时,到底去了哪里啊?」
  将手臂交迭在胸前,这样发问著的是香水的蒙莫朗西。
  仔细看看,齐儿可正在优雅地补妆,而塔帕莎则目不转睛地看著书。
  塔帕莎的个性本来就不会滔滔不绝说话。而齐儿可虽然也是容易得意忘形的人,但是她的嘴还满紧的,不会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同学们述说自己的秘密冒险。
  不论是用软还是来硬的,两人都坚持自己的原则什么都不说。同学们对此感到厌烦,所以将矛头转向基修和刚出现的露易丝身上。
  由于基修最喜欢成为注目焦点并接受众人吹捧,所以似乎得意忘形了起来。
  「你们是想问我对吧?想知道我所经历的秘密对吧?真是让人困扰的小兔子们啊!啊哈哈!」基修边说著边翘起脚,还举起了食指。接著他就被推开人群靠过来的露易丝狠狠揪住脑袋。
  「你做什么呀!」
  「嘴巴太松的话会被公主讨厌的喔!基修!」
  既然露易丝把汉丽塔给抬了出来,所以基修也就闭上了嘴。看著两人这种样子,似乎让同学们更加坚信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所以再度围住露易丝,七嘴八舌的盘问她。
  「露易丝!露易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什么都没发生啦。只是受到了欧斯曼氏的委托,前往王宫一趟了而已啊。基修,齐儿可,塔帕莎,事情就是这样对吧?」
  齐儿可脸上浮现蕴涵深意的笑容,将磨指甲产生的灰尘吹开。
  基修点了点头。
  塔帕莎还是继续看著书。
  由于完全找不到可趁之机,同学们只好很无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来似乎是对于一行人刻意隐瞒的行为感到气愤,只能讲些酸葡萄心理的话语。
  「反正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
  「没错,毕竟是零之露易丝啊。我不认为不会使用魔法的她能立下什么功劳!逮捕佛肯这件事,一定只是偶然吧!那个使魔也只不过是碰巧引发出破坏之杖的力量而已……」
  蒙莫朗西甩著美丽的卷发,讲著些像是在挖苦的话。
  露易丝很不甘心般地紧咬著嘴唇,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才人感到非常愤怒。他心想,这个卷发女人居然敢这样侮辱我的露易丝!不,虽然露易丝不是「我的」,虽然我这只鼹鼠根本连一点机会都不可能存在……但这不重要。
  就算对方是女的,才人在该出手的时候还是会出手。
  在蒙莫朗西一脸痛快地打算离开时,才人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脚伸到了她的前方。蒙莫朗西因为骄傲地仰著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脚边。所以她被才人的脚绊倒,摔倒在地。
  「呀啊!」
  砰地一声,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蒙莫朗西的鼻子通红,极度愤怒地大叫。
  「你做什么呀!只是个平民居然敢绊倒贵族!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自己不看路所以才会跌倒吧。」
  露易丝从旁插嘴说道。
  「什么呀!你要站在平民那一边?露易丝!零之露易丝!」
  蒙莫朗西这样吼叫之后,露易丝放话反击。
  「才人也许是个平民,但可是我的使魔。洪水的蒙莫朗西,你侮辱他就等于是在侮辱我。如果有怨言的话就对我说吧!」
  露易丝这样一说,蒙莫朗西只好很自讨没趣似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才人觉得袒护自己的露易丝看起去非常耀眼,不自觉地瞇著眼睛,陶醉地凝视著露易丝。
  露易丝注意到才人用那种态度望著自己,红著脸朝向另一边。
  「你在看、看什么啊。」
  才人再次猛然察觉到自己凝视露易丝的方式很恶心,所以向露易丝道歉。这只丑陋的鼹鼠怎么又这样了,才人心里想。
  「真素对不起……」
  露易丝发觉从今天早上开始,才人的样子就有点奇怪。感觉好像在回避著自己,变得卑躬屈膝。露易丝心想,什么呀!明明我还特地对你温柔一点耶。讲话的方式也很奇怪,基本上那种「偶」啊「素」啊之类的奇妙发音是什么啊?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露易丝正打算对才人说些什么时,寇伯特老师走进了教室,所以露易丝只好在位子上坐下。要开始上课了。

  「那么,各位同学。」
  寇伯特拍了拍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他到昨天为止,还因为土块的佛肯逃狱之事,觉得「城里有叛徒!这也就是托里斯汀的严重事件!」而感到胆怯。
  但是到了今天早上,寇伯特被欧斯曼氏叫去,还被告知「总之已经没问题了」这句话之后,所以放下心来,回复到他一贯的温吞态度。原本他就是一个对政治或事件不太有兴趣的人。
  他有兴趣的是学问和历史……也就是研究。所以他喜欢上课。因为能彻底的对学生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
  而今天,他似乎很愉快似地,将一个奇妙的东西咚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那是什么?寇伯特先生。」一个学生发问道。
  那是一个奇妙的物体。长长的金属圆筒上连接著同样是金属制的导管。而导管连接在一个像是风箱的物体上,而圆筒的顶端装有曲轴。曲轴则和竖立在筒状物体两侧的车轮相连。
  更奇妙的是,车轮还藉著齿轮连接在一个有门的箱子上。
  寇伯特到底打算开始上什么课呢?学生们充满兴趣地打量著那个奇妙的装置。
  寇伯特像是卖关子般地咳了一声后,开始发言。
  「有没有谁能对我讲解一下『火』系统的特征呢?」
  他这样说完后,环视著教室。教室里的视线都集中到齐儿可的身上。在哈尔凯尼亚提到「火」系统的话,会让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加尔玛尼亚的贵族了。在加尔玛尼亚的贵族之中,查伯斯特家族也是个名门。更何况齐儿可也不愧于「微热」这个别名,擅长于火系统魔法。
  现在虽然是在上课中,但齐儿可仍旧继续修饰著自己的指甲。她继续将注视集中于用磨指甲刀修饰著的指尖,佣懒地回答道。
  「热情以及破坏就是『火』的本事啊。」
  「正是如此!」
  拥有「炎蛇」这个别名,身为「火」的三角级魔法师的寇伯特笑著说道。
  「但是,热情这点暂且不论,如果『火』掌管的部分只限于破坏的话,未免也太寂寞了。这是我寇伯特个人的看法。各位,应该要善用『火』才是。根据使用方法不同,能做到许多有趣的事情。『火』不是只能从事破坏,也并非只有战场才是『火』能发挥之处,这你可以理解吗?查伯斯特小姐。」
  「我没有理由要接受托里斯汀贵族对于『火』系统魔法的诠释呢。」
  齐儿可自信满满地说道。但是寇伯特却对齐儿可的讽刺无动于衷,仍然微笑著。
  「不过,那个奇妙的机关是做什么用的?」
  齐儿可一脸疑惑地用手指著放在桌上的装置。
  「哼哼~~哼哼哼。你问了个好问题。这可是我发明的装置呢,是藉著使用油和火魔法来得到动力的装置。」
  学生们张大嘴巴,呆望著那个奇妙的装置。而才人感觉那个装置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发挥了他天生的好奇心,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个装置瞧。
  寇伯特继续说道:
  「首先,要用这个『风箱』让油汽化。」
  寇伯特用脚踏著风箱。
  「这样一来,汽化的油就会被导入这个圆筒中。
  寇伯特一脸慎重地将魔杖的顶端插入圆筒侧边的小洞。
  他咏唱了咒文。而后传出了断续的点火声,之后汽化的油被引燃,传出了爆炸声。
  「来,仔细看!在这个金属圆筒中,汽化的油爆炸而产生的力量会让活塞上下动作!」
  之后接在圆筒上的曲轴开始动作,让车轮转动。转动的车轮则让箱子上的门打开,而后靠著齿轮,一个蛇形的人偶自箱子中探出了脸。
  「动力传到曲轴让车轮转动!快看!接著蛇小弟就会出现向你打招呼!多么有趣啊!」
  学生们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地看著这一幕。热心看著的只有才人一个。
  某个人用兴趣缺缺的语气发表了感想。
  「请问?那么……那个有什么用呢?」
  寇伯特因为自傲的发明几乎完全不受重视,所以感到很悲伤。他咳了一声,开始说明。
  「嗯~~虽然现在只能让愉快的蛇小弟露出脸来,但是如果把这个装置放在货车上让车轮转动,那么就算没有马也能让货车行驶喔!或是如果在海上航行的船装设巨大的水车,并使用这个装置让水车转动!如此一来就用不著帆了呢!」
  「那种事情,用魔法让它动不就可以了吗?就算不使用那个奇妙的装置也无所谓啊。」
  学生中的一人这样一说,其它学生也像是赞同般地互相点著头。
  「各位!好好看清楚!如果再多多加以改良的话,就算不依靠魔法也有可能使这个装置运作呢!看哪,虽然现在是像这样利用『火』的魔法来进行点火,但是如果能发现断续的点火方式,例如利用打火石,那么……」
  寇伯特兴奋地陈述著。但是学生们一脸「这到底有什么用啊?」的表情。整间教室里只有才人一个人,注意到寇伯特的发明有多么的了不起。
  「老师!那个好厉害!那叫做『引擎』呢!」
  才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大声喊叫著。教室里的视线一口气集中到了才人身上。
  「隐情?」
  寇伯特惊讶地望著才人。
  「是的。在我的世界就是使用这个,做著刚才老师举例的那些事情。」
  「什么!果然会注意到的人就是会注意到!嗯!你是瓦利埃尔小姐的使魔少年吧?」
  寇伯特想起来,才人确实是那个……手上浮现了传说中的使魔「甘道夫」之卢恩符文的那个少年。因为欧斯曼说交给他来处理就好,所以寇伯特暂时把这件事给忘了……刚才才人的发言,让寇伯特重新对才人产生兴趣。
  「你到底是来自于哪个国家?」
  寇伯特探著身体,向才人发问道。
  露易丝拉了拉才人的外套下摆,稍稍地瞪了他一下。
  「……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了,会被人怀疑的。」
  才人想想这也对,所以再度坐下。
  「你到底是来自哪里啊?嗯?」
  但是,寇伯特两眼闪闪发光,走近才人身旁。坐在旁边的露易丝代替才人答话。
  「寇伯特先生。他是,那个……东方的……罗帕·阿尔·卡里耶来的。」
  寇伯特露出吃惊的表隋。
  「什么!他是通过那些令人畏惧的精灵居住之地而来到此地的吗!不对,因为他是被是『召唤』来的,所以可以直接到达哈尔凯尼亚吧。原来如此……听说在精灵统治的东方之地,不管是学问还是研究都很昌盛。你是来自于那里的啊,原来如此。」
  寇伯特像是接受这讲法般地点了点头。
  才人以一脸表现出「那是啥?」的表情看向露易丝。露易丝则踩著才人的脚,好像在说「快点配合我啊」。
  「是、是的。我就是从那个罗帕什么的地方来的。」
  寇伯特点著头,回到了装置旁边。然后他再度站上讲台,环视著教室。
  「那么!各位同学!有没有人要试著让这个装置动作?放心!很简单的!只把魔杖放进圆筒上的小洞,断续的使用『点火』魔法就可以了。只是要掌握使用的时机需要些技巧,但只要习惯的话就能像这样,看好了!」
  寇伯特踩著风箱,再次启动装置。爆炸音响起,曲轴跟齿轮开始运作。然后蛇人偶一上一下地探出头来。
  「愉快的蛇小弟向你打招呼!就像这样!打招呼!」
  可是没有任何人想要举手。寇伯特因为想让学生对自己的装置感到兴趣,所以才采用「愉快的蛇小弟」这个做法。但是看来学生们完全不买他的帐。
  寇伯特感到很失望,垂下了肩膀。这时,蒙莫朗西指了指露易丝。
  「露易丝,你去做做看吧。」
  寇伯特恢复了精神。
  「什么!瓦利埃尔小姐!你对这个装置有兴趣吗?」
  露易丝像是很困惑般地歪著头。
  「如果是逮捕了土块的佛肯,还立下了什么秘密功劳的你,应该很轻易就能做到吧!」
  露易丝察觉到蒙莫朗西的目的。她打算让自己因为失败而丢脸。
  恐怕是因为最近露易丝又是立下抢眼的功劳,又是在舞会上成为主角,受到众人瞩目,所以让蒙莫朗西感到不满。露易丝想起蒙莫朗西是个善妒又爱出风头的人。
  蒙莫朗西继续她的挑衅行为。
  「你试试看啊?喂,露易丝。零之露易丝。」
  被叫做零让露易丝感到火大。居然被蒙莫朗西这种家伙小看,这下可无法继续保持沉默。露易丝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大步走近讲台。才人看著露易丝那副样子,狠狠地瞪著蒙莫朗西。
  「喂,蒙蒙。」
  「什么蒙蒙!我叫做蒙莫朗西!」
  「别故意激怒露易丝啊!可是会大爆炸的呢!」
  刚说完,才人就察觉到事情不妙了。讲台上的露易丝听到才人说的话,眉毛挑了起来。坐在前排的学生都偷偷地躲到了椅子底下。
  寇伯特也因为才人的发言,而想起露易丝的实力跟别名由来。所以他慌张地试著劝导露易丝改变心意。
  「啊,那个,瓦利埃尔小姐。该怎么说,就是啊……嗯,要不要下次再试吧?」
  「我被洪水的蒙莫朗西侮辱了。」露易丝冷冷地说道。赭色的眼眸里,怒火熊熊地燃烧著。
  「蒙莫朗西小姐那边会由我来仔细劝戒她的。所以,那个,把你的魔杖收起来吧?当然啦,我并不是在怀疑你的实力,但是魔法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嘛!那个,俗话不是说,『龙也会死于火灾』吗?」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寇伯特一眼。
  「请让我试试看。我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失败的,偶尔、也会、成功。偶尔、也会有、成功的时候。」
  露易丝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一字一句的说著。她的声音在发抖。才人心想,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露易丝了。因为露易丝只要彻底发怒时,声音就会颤抖。
  寇伯特仰望著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露易丝像寇伯特所操作的那样,用脚踏著风箱。汽化的油被送入圆筒之中。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地把魔杖插进回筒里。
  「瓦利埃尔小姐……喔喔……」
  寇伯特像是在祈祷般地嘟囔著。
  露易丝用著像是银铃般的可爱声音,朗朗地吟诵著魔法。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结果,如同大家所期待的,圆筒连同整个装置都爆炸了,冲击力把露易丝和寇伯特弹向了黑板。学生们发出了惨叫声。爆炸点燃了油,将火焰洒向四周,学生们四处逃窜著。
  在桌椅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露易丝猛地站了起来。仔细一瞧,她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制服被烧焦了,可爱又清纯的脸蛋沾满了煤灰。可是,不愧是露易丝。她看来毫不介意这已经乱成一团的教室,把手腕交叉后说道。
  「寇伯特先生,这个装置很容易坏呢。」
  寇伯特已经昏了过去,所以无法回答。班上的同学们七嘴八舌代替他反驳道。
  「是你弄坏的吧!零!零之露易丝!给我有点分寸啊!」
  「而且都烧起来了呢!快灭火!」
  蒙莫朗西站了起来,咏唱了咒文。是「水」系统的魔法「水之屏障」(Water Shield)。水的障壁出现,扑灭了燃烧著的火焰。
  班上的同学们发出了喝采。
  然后蒙莫朗西夸耀似的对露易丝说道。
  「哎呀?难道我多管闲事了吗?毕竟你是个优秀的魔法师嘛?这点火势一定不算什么的吧?」
  露易丝悔恨地用力紧咬嘴唇。

  那天夜里……
  把教室的整理工作完成时,已经是晚上了。换掉烧毁的桌椅,擦干淹水的地板等作业非常的辛苦。才人和露易丝精疲力尽地回到了房间。
  才人一下子就瘫倒在稻草堆上。
  露易丝也在床上坐下。差不多是就寝的时间了。按照平日的习惯,才人为了帮露易丝拿替换衣物走向衣橱。但露易丝站了起来开始做著某件事。
  「你在做什么啊?」
  虽然才人发问,但露易丝只是羞红著脸不做回答。她的手上握著床单,然后,露易丝开始将床单挂在天花板上。
  露易丝用床单所做的帘幕遮住床铺上方之后,从床上下来靠近衣橱。她斜眼瞧了瞧一脸吃惊的才人,从衣柜里拿出替换衣物后,又回到了床上。然后露易丝躲进了用床单做成的帘幕里,从床上传出了衣物摩擦的声音,看来露易丝是在换衣服。
  才人边陷入低潮边钻进稻草堆里。
  那么不想让我看吗?安心吧。就算是看了,也不会再产生奇怪的想法了。不,虽然还是会有,但不过不会再乱来了。应该说,我不会再乱看了,所以就算你不把自己藏起来,我也不会再偷看了啊。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狼……我是只鼹鼠啊。
  虽然我只不过是只鼹鼠,居然还对你动手……是没错啦,因为得意忘形所以乱来过一次。但那是因为这只鼹鼠误以为你迷恋上了自己才会那样的。
  不过,我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露易丝……
  我会温和地保护你的……
  这只丑陋的鼹鼠,会从这个稻草堆里,好好地关心你的……
  在才人像这样躲在稻草堆里,边忍著眼泪,边自虐地胡思乱想时,帘幕被拉开了。
  穿著睡衣的露易丝,浮现在明亮的月光下,她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在灿然的月光照耀下,梳理著头发的露易丝既清纯、美丽又可爱,简直到了神圣的地步,让在稻草堆里的才人心跳加速鼓动著,简直都要爆炸了。
  梳理好头发后,露易丝在床上躺下。
  她挥动魔杖熄灭了桌上的煤油灯。那是魔法的煤油灯,被施加了能反应主人关灯动作的魔法。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不过这似乎仍然很昂贵的样子。只有从窗外射进的月光照亮著房间,呈现出梦幻的氛围。
  才人睡意渐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露易丝坐立不安地从床上起身,对著才人搭话。
  「才人。」
  「素低。」
  才人回答后,又是一阵沉默。
  接著,露易丝好像难以启口般地说道。
  「一直让你睡在地板上也好像有点过分呢,所以……那个,到床上来睡也行。」
  才人的身体僵住了。
  「你说什么?」
  「不要误会了。如果做奇、奇怪的事情,我可会揍你的。」
  才人非常的感动。啊啊,露易丝,真的变温柔了呢!简直成了另一个人。果然那段痛苦的体验改变了你啊……居然对我这种恶心的鼹鼠如此温柔……才人边感动得痛哭流涕,边决定接受露易丝的好意。
  才人每靠近床一步,心跳的速度就会再增加一倍。
  露易丝把身体转向窗外,在床的边缘用被子将自己裹起,缩成了一团。
  「可、可以吗?鼹鼠,可以吗?」
  才人这样一说,露易丝用闹别扭般的语气说道。
  「不是都说了可以了吗!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还有鼹鼠是什么啊?」
  才人窸窸窣窣地钻进了床的角落,用被子盖住自己。
  「真素对不起。」
  「鼹鼠还有那种奇怪的发音都别再用了!」露易丝用像是在发怒的声音说。
  「为、为什么?」
  「感觉很差啊。还有你那个莫名其妙低三下四的态度也一样,别再这样了。」
  就算被露易丝这样说著,才人还是感动万分。居然让该当成狼来警戒的我,跟她在同一张床上睡觉,露易丝真的很温柔呢。而只不过是一只鼹鼠的我,对这么温柔的露易丝做了什么呀!
  我居然过于得意忘形,误以为露易丝迷恋自己,还想把露易丝推倒。我得道歉才行。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决定要「守护」露易丝……可是,还是要道歉呢。
  「对不起,那个……之前做出袭击你的行为。」
  露易丝没有回答。
  虽然才人在想露易丝是否是睡著了?但是并没有听到睡著时的呼吸声,所以才人继续说道。
  「我……之前下了决心。那个,我和威尔斯皇太子订下了约定,我会守护你。不过,所谓守护并不只是保护你不受到敌人威胁……那个,例如说,也要守护你不受到我的欲望威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算是有好好的守护你吧?所以对不起,我道歉。」
  才人把自己的想法照实说了出来。
  「算了啦。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露易丝小声地回答道。
  才人紧紧地握住被子的边缘,苦闷地低声说:
  「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那不是废话吗?」接下来,露易丝也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不过,我也得向你道歉才是。对不起,随便地就将你召唤来这。」
  「算、算了。虽然不怎么好,但是算了。」
  「我会好好帮你寻找回去的方法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毕竟,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异世界啊。」
  「谢谢。」才人率直地感谢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自己好好地道了歉,所以他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
  露易丝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转动身体,边问著才人。
  「你的世界……没有魔法师吧?」
  「没有。」
  「只有一个月亮吧?」
  「嗯。」
  「好奇怪啊。」露易丝说道。
  「才不奇怪呢。这个世界才奇怪,什么魔法使的……莫名其妙嘛。」
  「什么莫名其妙啊。算了,不跟你计较。那,你在那边做什么的?」
  「是高中生。」
  「高中生是什么?」
  「嗯~~就和你们做的没什么差别。念书就是我的工作,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呢?」
  今天的露易丝不断发问。才人边想著她到底是怎么了啊?边回答问题。
  「一般来说,是当上班族吧?」
  「上班族是什么?」
  虽然解释起来很麻烦,但才人还是回答道。
  「工作,然后领取薪水。」
  「是喔。虽然还是不太懂,不过,你想成为那样吗?」
  才人沉默著。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想做什么,原本的他,每天都做著自己喜欢的事情,过著悠闲自在的日子。自己的将来既不算是前途无「亮」,也不算是一片光明。只是,边觉得大概这种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吧?边漫无目的地去上学。所以,才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不知道。这类事隋,我从没有考虑过。」
  「瓦德说你是传说中的使魔呢。他说出现在你手背上的卢恩符文,就是『甘道夫』的记号。」
  「嗯,似乎是这样。算了啦,我也搞不太懂。不过那把剑……德鲁弗林加也好像是那个甘道夫所使用过的配剑呢。」
  「那个说法是真的吗?」
  「大概是真的吧?如果不是真的,我又怎么可能会精通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呢。」
  「那么,为什么我无法使用魔法呢?你明明是传说中的使魔,为什么我只是零之露易丝呢?真讨厌啊。」
  「那种事情我哪知道啊。」
  接著,露易丝沉默了一阵……然后用著略为正经的口吻开口说道。
  「那个,我啊,一直想成为优秀的魔法师。当然啦,没有成为那种强大的魔法师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能够成功的使用出魔法而已。既不清楚自己擅长的系统,而且无论使用哪种魔法都会失败,这样真的很糟。」
  才人想起白天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和平常一样,露易丝又失败了。
  「从小我就不被看好。连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对我也不抱著任何期待。班上的同学也都当我是傻瓜,老是被人称为『零』……我还真的是缺乏才能呢。也没有擅长的系统。就算使用了魔法,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对劲,这点我自己也明白。老师跟母亲大人,或是姐姐们都说过。当咏唱的魔法属于自己擅长的系统时,体内会涌出某种东西,而且能感觉到它在体内循环。然后那东西会转化为节奏,当那个节奏达到最高潮时,咒文也就完成了。可是,那样的事情,我连一次也没有经历过。」
  露易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不过,我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像个普通人一般,做到大家都能办得到的事隋。如果连这都办不到,总觉得无法变得喜欢自己。」
  露易丝似乎很消沉。但是才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露易丝才好,所以感到非常的困惑。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人好不容易张开口。
  「我说啊……即使不会魔法,你也很普通啊。不,那个……也不是普通啦。你这么可爱,而且,最近又变得很温柔,也有很优秀的部分呢。我觉得啊,即使你不会魔法,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才人颠三倒四地说到这边,鼓起勇气望向露易丝。然后他吞了一口气。露易丝正朝著自己露出了天真的睡脸,似乎是在才人考虑著该说些什么的那段时间内睡著了。露易丝的手轻轻地握著,带著桃色的金色长发宛如融化在月光中一般地闪闪发亮。
  睡眠时的呼吸声从她那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嘴里传出。
  「呼……」
  看著那样的嘴唇,想要把自己的嘴唇迭上去的冲动再度闪过才人脑中。他不自觉地倾著上半身,探出脸去。
  不过,才人猛然回神,停下了动作。在不是恋人的女孩睡觉时,趁机亲吻对方是个卑劣的行为。这样不好,虽然我无法让你接受我成为你的恋人……但是我会好好地守护你的。所以露易丝,你放心吧。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才人脸上浮现的微笑实在相当诡异。他凝视了露易丝一会儿后,闭上了眼睛。才人把露易丝的呼吸声当成摇篮曲,落入了梦乡。

  装睡的露易丝听到了才人的酣睡声之后,张开了眼睛。
  然后她蹙著眉喃喃说道:「居然睡著了」。
  露易丝紧紧地抱住枕头,咬著嘴唇。她心想,才人还真的很极端呢。明明袭击我的时候就像笨蛋一样地冲过来,但是低声下气的时候就越来越没出息。
  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也完全不懂。
  露易丝把手放到胸前。果然,才人在身边时,自己的心跳就会加速。这样说来,之前想要确认的心情果然是真的吗?
  让才人百思不解的,自己变得如此温柔的原因,是打算对于才人多次救助自己给予一些回报……但是,并非只是因为这样。
  对于异性,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心情。露易丝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这正是露易丝不让才人替自己换衣服的原因。一旦开始在意对方,突然变得羞于让才人看到自己的肌肤。甚至,其实连早上起来时的睡脸,都不想被才人看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才人抱有这样的心情的呢?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露易丝心想。
  在快要被佛肯的哥雷姆捶扁的那一瞬间,被才人抱在怀里。那时心跳突然加速。明明是可能会丧命的情况,但是心脏还是怦怦地加速跳动。

  最高兴的是,自己快要被瓦德杀掉那时,才人飞奔而来这件事情。不过,最心动的则是……在风龙上,才人亲吻自己那次。从那之后,自己已经不敢直视才人的脸了。
  才人到底对于自己是抱著怎样的看法呢?是个讨人厌的女孩?还是个心眼坏、爱面子、又任性的主人?或者是,对我抱持著好感?
  因为他主动亲了我,所以应该是有好感吧?还是才人其实跟基修一样,只是爱拈花惹草?到底是哪一个?我想知道答案。总之,为什么在人家睡著的时候,却什么也不做啊!
  当然,就算是现在,如果被袭击的话,我也打算狠狠地踢向他的胯下。
  不过,不过……
  露易丝「呜呜」的呻吟著,用枕头砸向才人。没有反应。
  然后,她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
  除了月亮,没有任何东西看著自己。露易丝大胆的将脸靠近了才人的脸。心跳声的节奏持续加速著。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才人的嘴唇。只持续了仅仅约两秒,是个好像有碰到,又像是没碰到般地,暧昧的吻。才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露易丝慌张地把脸移开,迅速钻进了被子里,抱紧了枕头。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居然对使魔……
  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我是怎么回事?
  看著睡著了的才人。才觉得他也有帅气的地方,他却一下子就变得低声下气,一下子又得意忘形,真是莫名其妙。这个从异世界来的男孩……而且是自己的使魔。传说中的使魔……到底是怎么样呢?果然自己是喜欢著他吗?这种心情应该是喜欢吗?
  露易丝边在心里想著这些事情,边用手指轻轻地滑过自己的唇。只有这里,就像是碰到了烧红的铁块般灼热。
  要怎么做,才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结果还是弄不明白……露易丝嘟囔著「讨厌啦,真是够了」然后阖上了眼睛。



第三章 始祖的祈祷书

  欧斯曼氏边盯著自王宫送来的一本书,边不自觉地捻著胡子。那本书的封面是用陈旧的皮革装订而成,已经破破烂烂,彷彿只要一碰就会裂开一般。而羊皮纸内页则已经褪成黯淡的茶色。
  「嗯……」欧斯曼一边沉吟著,一边翻著书。书上什么都没有写。这本约有三百页左右的书,无论翻到哪一页,内容都是一片空白。
  「这就是托里斯汀王室所流传的『始祖的祈祷书』吗……」
  虽然在传承里流传著,此书中记载著六千年前始祖布利弥尔向神祈祷时所朗诵的咒文,但是这书里别说是咒文用的卢恩符文,连个字都没有。
  「是不是伪造品啊?」
  欧斯曼氏怀疑地望著这本书。伪造品……在这类的「传说之物」上是常常发生之事。证据就是,原本应该只有一本的「始祖的祈祷书」,却在各地都有。有钱的贵族、寺院的祭司、各国的王室……全都主张自己手中的「始祖的祈祷书」才是真货。「始祖的祈祷书」的数量多到……若是不论真假全部收集起来的话,能成为一座图书馆呢。
  「但是,就算是伪造品,这也做得太差了吧。连个文字都没写上不是吗?」
  欧斯曼氏曾在各地多次见过「始祖的祈祷书」。都是些内页记载著卢恩符文,也具备著祈祷书的格式之物。但是,这本书上连一个字都找不到。这不管怎么说,都算是诈欺不是吗?
  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欧斯曼氏边想著该雇个秘书才是,边催促著访客入室。
  「门没锁,进来吧。」
  门开了之后,一位身材苗条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有著带桃色的金发,以及赭色的大眼睛。是露易丝。
  「我听说您传唤我……」露易丝说道。
  欧斯曼氏张开双手站起身子,欢迎这位小小的来访者。然后,再次慰劳了露易丝前些日子的辛苦。
  「噢,瓦利埃尔小姐。旅途的疲劳已经消除了吗?光是回想起来也很痛苦吧。但是,多亏了你们的活跃,同盟才能顺利缔结,也解除了托里斯汀的危机啊。」欧斯曼氏语气温柔地说道。「然后,也顺利地决定了下个月将在加尔玛尼亚,举行公主和加尔玛尼亚皇帝的结婚仪式。这都是托你们之福,挺起胸膛感到自豪吧。」
  听到此话,露易丝变得有点悲伤。童年玩伴汉丽塔将被当成政治的道具,和自己并不喜欢的皇帝结婚。虽说这是为了两国同盟不得不为之事,但露易丝只要一想起汉丽塔带著悲哀的笑容,就觉得胸口像是被勒紧般难受,
  露易丝沉默著垂下头。欧斯曼氏默不作声地看著露易丝一段时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将手上的「始祖的祈祷书」递向露易丝。
  「这个是?」
  露易丝惊讶地盯著这本书瞧。
  「是始祖的祈祷书。」
  「这本书就是始祖的祈祷书?」
  流传于王室的传说之书。这应该是国宝吧……为何会在欧斯曼氏的手上呢?
  「根据托里斯汀王室的传统,王族举行结婚仪式时,必须准备好从贵族中挑选而出的巫女。而被选中的巫女要拿著这本『始祖的祈祷书』,宣读仪式的祝词。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俗。」
  「是、是吗?」
  因为露易丝对于宫中的礼仪行事并不是那么的了解,所以漫不经心地响应。
  「然后公主殿下指定了瓦利埃尔小姐,也就是你担任巫女。」
  「公主殿下她?」
  「正是如此。巫女必须在仪式前就随身携带这本『始祖的祈祷书』,并拟出要在仪式上宣读的祝词。」
  「咦~~!祝词要由我来想吗?」
  「没错。当然,宫里的那些人会先推敲出个草案来吧……传统这种东西,还真是麻烦哪。但是,公主指定的可是瓦利埃尔小姐你啊!这是非常光荣的事。参予王族的仪式,并且宣读祝词,这可是一生也难有一次的经验啊。」
  汉丽塔选择了身为童年玩伴的自己担任仪式的巫女一职,露易丝严肃地抬起头。
  「我明白了,诚惶诚恐地接下此任命。」
  露易丝从欧斯曼氏手上接下「始祖的祈祷书」。欧斯曼瞇起眼晴,凝视著露易丝。
  「很干脆的接受了吗?太好了太好了。公主也会高兴的吧。」

  这天的傍晚,才人准备入浴。托里斯汀魔法学院是有澡堂的,是用大理石制成,如同罗马澡堂那样的形式。浴槽如同游泳池宽广,里面放著混有香水的热水。虽然是如同天国一般的场所,但是才人当然不能进去。那里只允许贵族入内使用。
  虽然也有让在学院内工作的平民使用的澡堂,但是和贵族的澡堂相比,可是简陋了许多。平民用的共享澡堂,感觉像是个临时搭建的小屋,里面是三温暖浴室。坐在装有烧得滚烫石头的暖炉旁让身体出汗,当身体充分变暖后,再到外面淋浴好将汗水冲掉。
  因为是这样的澡堂,所以才人进去一次就觉得讨厌了。对于生长在日本的才人来说,在澡盆里装满热水,把身子浸到里面的行为才叫做洗澡。三温暖对才人来说是不够的。
  感到困扰的才人,向厨师长马托大叔一再请求,拿到了一口陈旧的大锅。才人把这口锅子当成了澡盆。依照五右卫门风吕的诀窍,在锅子下方燃烧柴薪,然后将锅盖沉入锅底当作底板,就可以泡进去了。
  才人把这个澡盆设置在威斯特里广场的角落里。因为那里人烟稀少,所以正好适合。
  日光暗了下来,两轮月亮隐约露出身影。因为水已经烧开了,所以才人迅速脱下衣服,踩著锅盖把身子浸进大锅里。
  「啊~~好赞的热水啊~~」
  才人把毛巾放在头顶上,用鼻子哼著歌。
  「好像很舒服哪?」被放置于大锅旁边墙壁上的德鲁弗林加对才人说道。
  「是啊,很舒服。」
  「话说伙伴,上次为什么没对那小姑娘霸王硬上弓?」
  才人以温和的眼神凝视著德鲁弗林加。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乱恐怖一把的,伙伴。」
  「我说啊,传说之剑。」
  「我的确是传说之剑,怎样?」
  「你活了六千年,没有想过要守护谁,或是认为谁很重要过吗?」
  德鲁弗林加微微抖动著。
  「要守护谁的并不是我,这是握著我的家伙要做的事。」
  「真是可怜的家伙啊……」
  才人用打从心底同情的语气说道。
  「这样可怜吗?反而无牵无挂的,很好啊。」
  「是吗。话说,你有没有记得些什么?关于那个『甘道夫』的事。比如是怎样的穿著啦,或是到底做了些怎样的事之类的……」才人发挥天生的好奇心,询问著德鲁弗林加。
  「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呀。」
  「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比起这个,伙伴,好像有谁过来了。」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谁?」
  才人一发出声音,人影猛地跳了一下,然后手上拿著的某物品掉到了地上。哐啷一声,陶器类东西摔破的声音在月夜里回响著。
  「哇哇哇……打破了……又要挨骂了吧……呜~~」
  这个声音让才人明白从黑暗中出现的人是谁。
  「谢丝妲?」
  在月光下现身的正是在亚菲斯餐厅工作的女佣谢丝妲。是刚结束工作吗?虽然谢丝妲跟平常一样穿著女仆装,不过头上的蕾丝发圈已经拿掉了。在肩膀处切齐的黑发柔艳地闪闪发亮。
  谢丝妲蹲低身子拼命地捡拾著刚才掉到地上的物品。
  「你在做什么啊?」
  才人这样一问,谢丝妲转过身来。
  「啊!那个!这个!就是啊!因为得到了非常珍贵的东西,所以想让才人先生尝尝看!今天本来想在厨房请你喝的,但是才人先生没有来……哇!」
  谢丝妲神色慌张地回答。她的身旁有个托盘。托盘上放著茶壶和茶杯。看来才人发出声音时似乎吓到了谢丝妲,所以她摔碎了一个茶杯。
  「要让我尝尝?」才人边泡在洗澡锅里边问道。
  谢丝妲似乎注意到了才人赤裸著身体,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
  「是的。据说是从东方的罗钹·阿尔·卡里耶运来的稀世珍品。叫做『茶』。」
  「茶?」
  那种东西,哪里珍贵啊?谢丝妲把茶从茶壶倒进没有打破的茶杯里,然后递给才人。
  「谢谢。」
  才人把茶杯端近嘴边,茶的香味刺激著鼻腔。喝了一口,这味道和在日本喝过的绿茶没有太大的差别。
  才人胸中突然涌上一股怀念的感觉。啊,日本。让人怀念的祖国。泡在澡盆大锅中的才人,不由得擦擦眼角。
  「怎,怎么了呢?不要紧吧!」
  谢丝妲朝向洗澡锅探出身子。
  「没、没事,只是有点感到怀念。我没事的,嗯。」
  才人这样回答后,再度将茶杯送到嘴边。在泡澡时喝茶虽然是个奇妙的组合,但是两方都让才人沉浸于乡愁之中。
  「怀念?啊,对了,才人先生是来自于东方对吧?」谢丝妲露出娇羞的笑容。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啦。不过,亏你还真知道我会在这里呢。」
  才人这么一说,谢丝妲的脸都红了。
  「呃,这个,就是啊……因为……偶尔会在这里看到才人先生像这样在泡澡……」
  「你偷窥我啊?」
  才人愣愣地这样一说,谢丝妲慌慌张张地摇头。
  「不,那个,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溅出来的水让大锅的周围既湿又滑,所以谢丝妲一慌张就失去了平衡。她「哇」地惊叫一声,往前滑进了锅子里。
  「呀啊啊啊——!」
  「噗通」一声,谢丝妲的惊叫就被她摔进锅中所造成的水声给盖过去了。
  「你没事吧?」
  才人目瞪口呆地问著。
  「没……没事……哇~~全身都湿透了啦……」
  成了落汤鸡的谢丝妲从热水里探出头来。她身上的女仆装全都湿透了,成了一副凄惨的模样。接著谢丝妲想起才人没穿衣服这件事情,红著脸低下了头。
  才人也慌张了起来。
  「对、对不起!不过这毕竟是个澡盆嘛!」
  「不、不,那个,我才该说对不起!」
  虽然谢丝妲道著歉,但是她并没有要从澡盆中出去的意思。事情到了这地步,才人也干脆看开了。反正被看到也不会少块肉,而且慌慌张张把人赶开的行动似乎不像个男人。
  这种时候要泰然自若。才人心想,这才像个男人吧?——不管怎么说,才人是个笨蛋。
  「嘻嘻。」
  就这样穿著女仆装泡在大锅里的谢丝妲笑了。虽然不是该笑的情况,但她却笑了。
  「怎、怎么啦?」
  莫非她是在嘲笑自己的「尺寸」?突然感到不安的才人低头盯著水面,但是因为很暗所以看不到水底下的情况。
  「不,没什么。不过,真是舒服呢。这就是才人先生的国家使用的澡堂吗?」
  才人边放下心来,边回答说:「是啊,虽然一般来说泡澡时不会穿著衣服啦。」
  「哎呀?是这样的吗?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呢。那,我要脱了。」
  「咦?」
  才人睁大双眼,问著谢丝妲。
  「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虽然谢丝妲似乎很害羞地扭扭捏捏了一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是豁出去了。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地凝视著才人。
  「我是说,我要把衣服脱掉。」
  「那个,谢丝妲小姐?我是男的耶……」才人目瞪口呆地问道。
  「没问题的。因为我知道,才人先生不是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的人。」
  虽然这是听起来很刺耳的一句话,但是才人还是点点头。
  「嗯、是啊,我当然是不会做那样的事……」
  「对吧?所以我也想好好试一试这个『澡堂』,而且又这么舒服。」
  于是,在才人讶异的注视下,谢丝妲自锅里起身,开始把衣服脱掉。才人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不、不好啊!谢丝妲!等等!果然还是不好吧!」
  才人虽然说著「不好」,但却说不出要谢丝妲「不要脱」,这是才人糟糕的地方,也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可是,衣服都湿透了……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会被寝室长骂的。我想如果用火烤一烤的话,马上就会干了吧。」
  谢丝妲好像是看来很温顺,但一旦下了决心后就会变得很大胆的那种类型。她接二连三地把衬衫钮扣以及裙子的挂钩一个个解开。还真是个爽快的脱法。
  谢丝妲用柴木把脱下来的女仆装和内衣等晾在火旁,然后她再度踩进了澡盆里。才人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谢丝妲的腿部。那是平常被裙子盖住而无法看到的部分,是双白皙且看来很健康的长腿。啊,如果把脸朝向那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欣赏到谢丝妲的全身呢?
  「哇!好舒服~~虽然那个公用的三温暖澡堂也不错,不过像这样泡在热水里也很舒服呢!就像是贵族们在使用的澡堂一般。对嘛,如果觉得羡慕的话,像这样自己做一个出来就对了呢。才人先生好聪明啊。」
  「没,没什么了不起啦。」
  才人边把头转开边回答道。他觉得热水好像突然变得更热了。自己的身旁坐著一位全裸的少女。才人从来没有碰过这种状况,简直热到快昏倒了。
  谢丝妲的睑上浮现出羞涩的笑容。
  「请不要那么害羞,不然连我也会感到害羞。朝向这边也没关系的。你看,我有用手把胸部遮起来了……而且,水面下很暗所以看不到,没问题的。」
  才人以一半喜悦,一半困扰的心情转过头来。
  在才人的前方,谢丝妲她缩著身体泡在热水里。因为周围很暗,所以的确看不到泡在水里的身体。才人不知为何感到放心。
  这样想著时,才人又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夜色里,谢丝妲一头湿润的黑发,闪耀著艳丽的光泽。
  像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之后,才人发觉谢丝妲其实非常可爱。虽然至今为止,才人都没特别留意谢丝妲,但是她有种和露易丝或汉丽塔不同的魅力,像是朵绽放于野外的可爱花朵。大大的黑色眼睛让人有种亲切感,稍低的鼻梁也很讨喜又可爱。
  「那个,才人先生的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我的祖国?」
  「嗯,请讲给我听听。」
  谢丝妲探出身子,天真烂漫地问著才人。这行动让才人陷入一阵惊慌。啊啊,谢丝妲你身体往前靠那么多……会看得到啊~~哇啊啊~~
  「呃,那个!月亮只有一个,没有魔法师,还有,灯是用开关来关闭的,想要飞上天的时候就坐飞机……」
  才人杂乱无章地这样一说,谢丝妲鼓起了脸颊。
  「真讨厌。说什么月亮只有一个啦、没有魔法师什么的啦,是在戏弄我吧?觉得我是个乡下姑娘,所以当我是个傻瓜对吧?」
  「我、我才没有在戏弄你啦!」
  才人心想,如果说出真相的话,只会让谢丝妲感到混乱。毕竟,现在知道才人来自于异世界这件事的人,只有露易丝、欧斯曼氏和汉丽塔而已。
  「那,请你告诉我真正的事情吧。」
  谢丝妲从下方仰望著才人。这样的谢丝妲,有著黑发和眼眸,让才人回忆起怀念的日本的女孩子。当然谢丝妲的轮廓和日本人并不相同。但是,她却散发著纯朴而令人怀念的魅力,使才人心慌意乱。
  「嗯、也对……例如饮食习惯不同吧。」
  才人在不碍事的范围内,述说著日本的情况。谢丝妲两眼发亮,专注的听著这些话。
  才人以为这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但是谢丝妲却非常认真地听著。不知不觉中才人忘记了时间,对著谢丝妲讲述著故乡的事。
  过了一段时间,谢丝妲遮著胸部站了起来。才人慌张地移开视线。但是,才人一瞬间从手腕的缝隙中瞥见了谢丝妲的胸部,鼻血差点喷出来。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谢丝妲似乎是那种穿著衣服时看起来比较苗条的类型。谢丝妲在捂著鼻子把脸转开的才人身旁穿上已经烘干的衣服后,低下头向才人行了一礼。
  「谢谢,这真是个愉快的经验。这个澡堂很棒,才人先生所说的事情也非常有趣呢。」谢丝妲堡很高兴地说道。「能再讲给我听吗?」
  才人点点头。
  接下来谢丝妲红著脸低下头,似乎很害羞般地边扭著手指边说。
  「那个啊……虽然谈话内容和泡澡都很棒,不过最棒的……」
  「谢丝妲?」
  「也许……是你……」
  「什、什么!」
  谢丝妲小跑步离开了。
  谢丝妲那句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暧昧发言,还真是合乎异国少女的行动。而才人因为听到这句话和长时间泡在热水里的缘故,所以整个头昏了,精疲力尽地靠在大锅上。
  才人洗完澡回到露易丝的房间后,露易丝在床上似乎正做著某件事。一看才人来了,就慌慌张张地用书把那东西盖住。而那本书是本从没见过的陈旧书籍。
  虽然才人心想「是在干什么啊」?不过因为是露易丝个人的事,所以他也不怎么在乎。况且露易丝都把那东西藏了起来,所以就算问了也不会回答吧。比起这些,才人的脑袋全被先前所见的谢丝妲的肌肤所占据。从手腕缝隙中窥见了「真材实料」的证据,和谢丝妲离去时所说的暧昧发言,都让才人满脑子妄想。
  才人边把脑中的妄想甩开,边靠近装著待洗衣物的篮子。他接下来要去洗衣服。如果利用洗澡后剩下的水来洗衣服的话,手指就不会冻著了。
  但是,篮子里空无一物。
  「露易丝,要洗的衣服呢?」
  才人这样一问,露易丝摇摇头。
  「已经洗了。」
  「你说已经洗了?」
  然后才人看向露易丝,哇的吓了一大跳。露易丝竟然穿著才人洗澡前脱下来放在房间里的尼龙外套。才人总是在去洗澡前把那件尼龙外套脱掉,只穿著T恤去洗。因为只要泡过热水后,身体就会变得热呼呼的。
  露易丝大概是直接在内衣上套著尼龙外套吧。因为袖子和下摆都显得松垮垮的,换个方式来看,也像是件奇妙的连身裙。
  「你干嘛穿我最好的那件衣服啊!」
  才人这么一说,露易丝就把嘴巴埋入尼龙外套之中。不知为何,她红著脸说道:
  「那是因为……衣服拿去洗了,所以没有衣服穿啊。」
  「明明有啊!而且还很多!」
  才人打开衣橱,里面挂著大量露易丝的衣服。而且毕竟露易丝是个贵族,所以衣橱里排列著看来很高价的礼服之类的服装。
  「可是……那些都是正式场合用的衣服啊。」
  露易丝端坐在床上,用著闹别扭的语气说道。
  「也有便服啊!」
  才人伸手抓住一件朴素的连身裙。
  「我不想穿那种衣服啊。」
  「可是,我就只有那么一件耶。还给我啦。」
  但是,露易丝还是没把衣服脱下来。别说把衣服脱下,她反而用指尖戳弄著床单。
  「这件衣服,轻轻的穿起来很舒服耶。是用什么做的啊?」
  原来如此。因为穿起来很舒服所以喜欢吗?才人下了结论。也拿露易丝没办法,所以才人只好放弃。反正在房间里,就算只穿一件T恤也不会冷。
  「尼龙。」
  「泥龙?」
  「在我的世界里有叫尼龙的布料,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
  「食油?」
  「浮游生物的残骸沉积在海底,经过长时间累积就会成为石油。然后用那个油做成尼龙。」
  「浮油生物?」
  露易丝用著茫然的眼神,像个小孩一样重复著才人的话。因为脸的下半部藏在外套里,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表情。看著露易丝这个样子,才人心想。
  「唔,这家伙还满可爱的不是吗?」
  再加上露易丝连衣服都自己洗了,好厉害,这没道理啊……才人不禁担心起来。这可是以过去的露易丝来说,令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行为。
  再加上露易丝的脸红红的,让才人忍不住担心露易丝该不会是在发烧或是生病了?所以才人决定要确认一下。
  才人一接近露易丝,她就猛然震了一下。然后嘴里发出「唔~~」的声音。
  才人边想著「别这么讨厌我啊」,边抓住露易丝的肩膀,然后把自己的额头靠向露易丝的额头。露易丝虽然身体紧绷著,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吗?才人心想。
  「好像没在发烧。」
  才人这样说著,然后把贴著的额头移开,不知为何露易丝紧紧地握住拳头。才人问她怎么了,露易丝突然转过身去,窸窸窣窣地钻进了被子里。
  「喂?」才人继续追问,但露易丝只说了句「我要睡了」,就不再说话了。
  算了,看来也没在发烧,就不管她吧。才人这么想著,然后钻进了稻草堆里。
  就这样在稻草堆里躺了一会后,一个枕头飞了过来。
  「什么事啦?」才人问道。
  「拿著那个枕头过来。我不是说过可以睡床上的吗!笨蛋。」露易丝别扭地说道。
  虽然这是露易丝的好意,但是这态度还是不知道该说是高傲还是什么。才人边想著「她是怎么啦?」边钻进了露易丝的床上。
  露易丝不知为什么在被窝里乱动著,过了一阵子后才好好躺著。
  才人虽然觉得「搞什么啊」,不过露易丝从昨天开始就这个样子。总之,现在才人的脑子里全是谢丝妲。谢丝妲离开时所说的话在他的脑中徘徊不去。
  谢丝妲的确说了「最棒的也许是你……」这话吧?
  以某种角度来看,这算是告白?不,只是在戏弄我吧?应该只是这样吧?我受欢迎吗?没理由受欢迎吧。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即使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对我有好意的齐儿可,也绝对只是在戏弄我而已。
  啊~~但是,谢丝妲好可爱哦。虽然露易丝也很可爱,不过谢丝妲还有其它的魅力……
  朴实、纯洁,但是她是穿了衣服看起来瘦小的类型。虽然没有齐儿可那么夸张,不过一脱可是很精采的。可恶啊~~那,那个家伙。不能原谅。唔唔唔,那是怎样?可恶,伤脑筋啊,我好困惑。
  因为才人至今为止都不太留意谢丝妲,所以受到的冲击也特别大。才人的心动摇著。
  具有魅力的女孩像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让才人产生「总之回地球这事就下次再说吧」的想法。虽然不要说什么下次不下次,目前连回去的方法也毫无头绪。
  才人用昏沉的脑袋,考虑起露易丝的事情。自己也喜欢露易丝,不过,露易丝是贵族,而且根本不把我的事情当一回事。更何况她是自己下决心要保护的对象,这或许和恋人有些不同也不一定。
  要选恋人的话,果然还是要那种服服贴贴的女孩……不,或许谢丝妲也只是在戏弄我而已。啊,到底是怎样呢?
  才人在胡思乱想之中渐渐感到困了,以幸福的心情落入了梦乡。

  在露易丝房间的窗外,塔帕莎的希儿菲朵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它的背上照例有著齐儿可和塔帕莎的身影。塔帕莎正藉著月光看书,而齐儿可则是从窗户的缝隙里直直观察著房间里的情况。
  「什么嘛~~两人感情真的变好了不是吗?」
  齐儿可想起露易丝在从阿尔比昂回来途中的表情。那时在风龙背上,露易丝红著脸依靠在才人身上。那时的露易丝,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对才人全无好感。
  「真是的,虽然说我当然也不是认真的啦?不过啊,我的攻势却被拒绝到那种程度,会让人不由得开始在意呢,是吧?」
  至今从来没有男人拒绝过自己的求爱。这是齐儿可感到自傲之处。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但是齐儿可的优点就在于,她马上会忘记对自己不利的事。
  齐儿可感到很焦躁。刚才,才人竟然和平民女孩一起洗澡。居然无视自己,还脚踏两条船。齐儿可的自尊激烈地动摇。输给了露易丝,要是连平民女孩也赢不了的话,「微热」这名号可要哭泣了。而且,若是露易丝想要亲近才人的话,那可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才人夺过来。因为从拉·瓦利埃尔那里抢走恋人,可是封·查伯斯特的传统。
  「嗯,虽然我不擅长使什么小技俩,不过是不是该稍微拟个作战方案才好?你觉得呢?塔帕莎。」
  塔帕莎阖上书本,指著齐儿可说道。
  「嫉妒。」
  齐儿可的双颊染红了,这可是很少见的情况。接著齐儿可抓住塔帕莎的衣领,使劲地摇晃。
  「你还真敢说!不是嫉妒啦!我怎么可能会嫉妒!这是游戏!是恋爱游戏啦!」
  即使如此塔帕莎也不畏缩,她重复了同样的发言。
  「嫉妒。」



第四章 互相试探的三角关系

  露易丝坐在位于魔法学院东侧,被称为「奥斯特里广场」的长椅上,拼命地打著毛线。虽然春天的气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转变为初夏的日照,不过露易丝今天的穿著与春天仍旧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这一带的夏天也十分干燥。
  从阿尔比昂归来至今,已经过了十天了。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露易丝吃完午餐后,连饭后甜点都没吃就来到这个广场,像这样打著毛线。她偶尔会停下手,拿起「始祖的祈祷书」,盯著空白的内页,思考著适合在公主婚礼上使用的祝词。
  在她的周围,其它学生们正开朗地玩乐著。有一群人正在玩球,是不用手接触球,而是使用魔法把球投入挂在树上的篮子里,然后比较得分的竞争游戏。露易丝瞄了那群人一眼之后,忧郁地叹了一口气,瞧著自己正在制作的作品。
  若从旁边看著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一幅画。露易丝真的是一个美少女,她只要安静坐著不动就很赏心悦目。
  露易丝的兴趣是打毛线,这是小时候母亲教导她的。希望露易丝如果魔法不行的话,至少也要让手变得灵巧点。
  不过,似乎上天并没有赋予露易丝打毛线的才能。
  露易丝基本上,是打算织一件毛衣。不过似乎慢慢成型的这件东西,用再怎么宽大的眼光去看,也只能算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围巾。或者该说.根本是一件由复杂的毛线缠绕而成的物体。露易丝恨恨地看著手中的物体,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想起了那个在厨房工作的女仆,露易丝知道她经常给才人饭吃。虽然才人似乎以为露易丝并不知道在厨房里发生的施舍,然而露易丝可不是什么都没看见。
  那个女孩擅长做菜,而齐儿可拥有美貌。那么,自己有什么呢?
  因为考虑到这些,所以露易丝才试著著手自己有兴趣的编织……看来这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就在露易丝望著自己的作品,沉浸在轻微的忧郁中时,她的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一下。露易丝回头一看,原来是齐儿可。露易丝慌忙用放在身旁的「始祖的祈祷书」把手中的「作品」藏了起来。
  「露易丝,你在做什么?」
  齐儿可脸上浮现出常见的轻蔑笑容,然后在露易丝身旁坐了下来。
  「看、看就知道了啊。我在看书啊、看书。」
  「不过,那本书不是一片空白吗?」
  「这可是『始祖的祈祷书』,是国宝级的书呢!」露易丝说明道。
  「为什么你手上有这种国宝级的书啊?」
  露易丝向齐儿可解释,自己将在汉丽塔的结婚典礼上宣读祝词,以及那个时候要用到「始祖的祈祷书」等事情。
  「原来如此。之前的阿尔比昂之旅,跟这个公主的婚礼有关吧?」
  露易丝稍微考虑了一会,但她想起,之前齐儿可也算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任务而当了诱饵,所以点头承认了齐儿可的推论。
  「也就是说,我们是为了让公主的结婚典礼能顺利举行,而冒险犯难的啰?这可是很名誉的任务呢?换句话说,那也跟不久之前才公布的,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的同盟有关系吧?」
  齐儿可实在太敏锐了,露易丝用不悦的表情说道。
  「这件事可不能跟任何人说啊。」
  「我怎么会乱说。我又不像基修那么大嘴巴。话说,我们两人的祖国已经成为同盟国了耶?所以我们今后也得好好相处才行啊。对吧,拉·瓦利埃尔?」
  齐儿可伸手搭住了露易丝的肩膀,然后露出了很诡异的微笑。
  「你听说了吗?阿尔比昂的新政府好像提出了互不侵犯条约了哦?为我们带来的和平干杯吧。」
  露易丝用著心不在焉的语气回应著。为了这个「和平」,汉丽塔必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加尔玛尼亚皇帝。虽然这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是露易丝的心情就是无法开朗起来。
  「话说回来,刚才你在编织什么东西啊?」
  露易丝的双颊染成了蔷薇色。
  「我、我才没有在编织任何东西啊……」
  「你明明有。看,在这里对吧?」
  齐儿可利落地从「始祖的祈祷书」下面把露易丝的作品拉了出来。
  「快、快还给我啦。」
  露易丝虽然挣扎想把东西拿回来,不过被齐儿可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啊?」
  齐儿可张大嘴巴,惊讶地看著露易丝编织出来的物体。
  「毛、毛衣啦!」
  「毛衣?怎么看都是个海星的布娃娃,而且还是新品种的……」
  「我怎么会去编那种东西啊!」
  露易丝好不容易从齐儿可手中抢回了编织品,很难为情地垂下头。
  「你啊,织这个毛衣是要用来做什么?」
  「这个跟你无关吧。」
  「好了啦,露易丝,你的打算我可是一清二楚呢。」
  齐儿可再度用手环绕住露易丝的肩膀,把脸贴近她。
  「你是要编个什么东西给你的使魔吧?」
  「我、我才没有呢!这真是蠢话!」露易丝满脸通红地怒吼道。
  「你还真是容易看透呢。你喜欢上他了?为什么?」
  齐儿可直直地盯著露易丝的眼睛,问道。
  「我、我才没有喜欢他!喜欢他的是你吧!虽然我不知道那种笨蛋到底哪一点好。」
  「我说啊,露易丝,你说谎的时候耳垂就会发抖。这你自己知道吗?」
  露易丝吃了一惊,伸手握住了耳垂。可是马上就明白那是齐儿可在说谎,又慌慌张张地把手放回膝盖上。
  「不、不管怎样,我不会把他给你的。因为才人可是我的使魔呢。」
  齐儿可暧昧地笑了笑,然后说道。
  「独占欲强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你现在应该要担心的,可不是我哦?」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叫什么来著。那个,厨房的女仆。」
  露易丝的眉毛挑了起来。
  「哎呀?你心里有数?」
  「哪、哪有……」
  「要是你现在回房间去看看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到有趣的事情哦?」
  露易丝猛地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对他既不是喜欢也没别的吗?」齐儿可用很愉快的语气说道。
  「我、我不过是要去拿忘在房里的东西而已!」
  露易丝怒吼著,然后飞奔了出去。


  才人正在打扫房间。用扫把清扫地板,然后用抹布擦拭桌子。因为最近露易丝变得开始会自己洗衣服或是自己打点自己,所以才人的工作也就只剩下打扫这事了。
  打扫工作一下子就完成了。露易丝的房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衣橱旁边有著一张附有抽屉的小桌子。
  而摆著水壶的圆形木造小茶几旁边有两张椅子,然后就是床和书架了。露易丝还算是个满用功的人,所以书架上排列著又厚又重的书籍。
  才人取下其中一本,书上都是些从没见过的文字。当然没见过,才人心想。但在才人把书放回书架上时,他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为什么我和露易丝他们能对话呢。
  明明使用的语言不同啊。但是,却可以听懂彼此说的话。
  被搭在房间的墙边的德鲁弗林加对著茫然呆站著的才人发问。
  「怎么了,伙伴?」
  「德鲁!为什么我听得懂你说的话啊?」
  才人跑到德鲁弗林加旁边。
  「要是听不懂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啊。」
  「可是我是从『异世界』来的耶!但是我竟然听得懂你们的语言!这说不通啊!」
  才人想起了大约在三十年前,救了欧斯曼老翁的那个人。那个人也是来自于才人的世界,听说也曾经和欧斯曼说过话。
  「伙伴你是从经由哪里来到哈尔凯尼亚的?」
  「问我哪里也……我记得我穿过了一道奇怪的发光闸门……」
  「如果是这样的话,答案就隐藏在那个闸门之类的东西里吧。」德鲁弗林加满不在乎地回答。
  「那,那道闸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
  才人顿时傻眼,他恨恨地说道。
  「你啊,说什么是传说中的剑,结果都一问三不知。如果真的是『传说』的话,好歹也该知道一些事情吧。例如可以让我回去的方法之类的……」
  「哎呀。我很健忘啊,而且对与我无关的事情也没有兴趣。我说啊,你对『传说』过于期待可是不行的啊。」
  就在德鲁这样说著的时候,有人敲著门。
  是谁呢?才人想著。如果是露易丝的话,她才不会敲门,而是直接进来的。是齐儿可或者基修吗?
  「门没锁。」才人这样一说,门卡锵一声被打开,谢丝妲从门后探出脸来。
  「谢、谢丝妲!」
  「那,那个……」
  虽然谢丝妲和往常一样穿著女仆装,不过看起来却和平时不同。用蕾丝发圈束起来的黑发,轻柔地披在额头上。带点雀斑的脸颊散发著具有亲切感的魅力。
  谢丝妲的手上拿著大大的银制托盘,托盘上面放著许多菜肴。
  「那个啊,就是,最近才人先生好像都没怎么来厨房了不是吗?」
  才人点点头。因为露易丝变得随便才人爱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所以才人就很少去厨房了。
  「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饿肚子……因为有点担心,于是就……」
  谢丝妲就这样捧著托盘吞吞吐吐地说。她那样子不知为何显得非常可爱,让才人胸中一热。
  「谢、谢谢你。不过最近伙食问题获得改善,所以肚子没再那么饿了。因为露易丝说我可以坐在椅子上吃饭……」
  「原来是这样啊。最近我都在老师们的桌子那边服务,所以没发现这一点。那么,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呢……」
  谢丝妲很失落地垂下头。
  「没、没这种事啦!你送吃的东西来给我,真的让我非常高兴呢!而且,我刚好也肚子饿了!」
  虽然才在亚菲斯餐应吃得很饱,但是才人还是这么说。
  「真的吗?」
  谢丝妲的脸色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么,请你吃饱一点哦。」

  小小的桌子上堆满了菜肴。谢丝妲满脸笑容地坐在旁边。才人摸了摸肚子,觉得刚才把肚子塞得满满的自己真是可恨。但是,也不能浪费了谢丝妲的好意。
  才人下定决心,开始把菜肴往嘴巴里送。
  「好吃吗?」谢丝妲问著才人。
  「好吃。嗯,真的非常好吃。」
  那并不是谎言。不过,要是自己肚子正饿的话,一定会觉得更好吃。
  「嘻嘻,那你要多吃点哦。」
  谢丝妲用陶醉的眼神凝视著狼吞虎咽的才人。
  「啊,我是不是吃相不好啊?」才人有点担心地问道。
  「不,没有这回事!正好相反!我是在想,实在太好了!能让才人先生这么拼命的吃,不管是菜肴本身,还是制作的人,都很幸福呢!」
  谢丝妲满脸通红,睁大眼睛摆著手解释道。
  「是、是吗……」
  这样子的谢丝妲实在太可爱了。才人开始无法体会菜肴的味道了。
  「这些菜……是我做的……」谢丝妲用害羞的表情说道。
  「真、真的吗?」
  「是的,我拼命拜托厨房的人让我下厨。不过,看见才人先生像这样吃得这么开心,做这些实在太值得了……」
  才人的胸中充满了感动。果然、谢丝妲、她对我……喔喔喔,果然、谢丝妲她是、对我……妄想在他的脑中不断盘旋。
  两人之间飘荡著微妙的气氛。谢丝妲以慌张的样子说道。
  「才、才人先生!」
  「是、是的!」
  「那、那个!」接下来谢丝妲像是在挑选用词般地开口道:「之前的,那个,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很有趣!特别是那个!叫什么的!飞机!」
  才人点点头。之前两人一起泡澡时,才人对谢丝妲说了一些地球和日本的事物。由于谢丝妲是个对不知世事的乡下女孩,所以她把才人所说的当成了其它国家的情况。所以即使才人没有向她强调这是异世界的事,谢丝妲也都相信了他的话。
  「嗯嗯,飞机吗?」
  「是的!就算不会魔法也能在空中飞,这实在太了不起了!那也就是说,像我们这种平民也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自由飞翔了吗?」
  「不是有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船吗?」
  「那只是飘浮著而已。」
  谢丝妲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她探出了身子。
  「那个啊……我的家乡也是很棒的呢。是一个叫做塔尔布的村子。从这里去的话……嗯……骑马大概要三天吧。在拉·罗歇尔的对面。」
  才人边把菜肴往嘴里塞边回应。
  「是喔……」
  「虽然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偏僻村子……不过有著宽广而美丽的草原。一到春天,就会开满春天的花朵。到了夏天,又会开夏天的花。花海会一直延伸,远到地平线的那一端呢。现在这季节,一定很漂亮吧……」
  谢丝妲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似的,闭著眼睛这样说。
  「我真想乘上那个叫做飞机的东西,飞过那片花海啊,只要一次就好了……」
  「喔喔……」
  「对了!」
  谢丝妲把双手合在胸前大声说道。才人吓了一跳,差点向后倒去。
  「怎、怎么啦?突然……」
  「才人先生,你要不要到我们村子看看呢?」
  「咦?咦咦咦咦?」
  「那个,公主殿下不是很快结婚了吗?所以我们可以得到特别的休假呢。虽然说,我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如果才人先生愿意的话,也一起来玩吧?我想让才人先生你也看看那片草原……那片非常美丽的大草原。」
  「嗯,嗯嗯……」
  「还有哦,我的村子里有非常美味的炖菜料理呢。叫做莳菫获锅!虽然是用一般人不屑一顾的野菜植物做成,不过非常好吃呢!真希望能让才人先生也务必能尝尝看呢!」
  「为什么……想让我看草原?还有吃那个料理呢?」
  谢丝妲很害羞般地低下头。
  「……因为才人先生……让我看到了『可能性』……」
  「可能性?」
  「是的。你让我知道,就算是平民也能赢过贵族。我们这些平民,经常用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在对贵族的恐惧中过著日子。不过,也有不这样想的人存在。当我知道这件事时,不知为什么,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高兴。不只是我,厨房里的人大家也都是这么说呢。」
  所以希望那样的人,能来看一看我的家乡。谢丝妲如此说道。
  「是、是吗……」
  才人也感到有点难为情。其实我根本不厉害啊,我只不过是碰巧成了那个传说中的使魔而已。这并不是值得谢丝妲如此称赞的事情啊。
  「当然,那个啊,也不只是因为这样。我只是,想让才人先生来看看……不过要是我突然带男孩子回家的话,家里的人一定会吓一跳的。怎么办呢……」谢丝妲拍了一下膝盖。她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一般,低声说道。
  「对了,只要说、说是我的丈夫的话就行了……」
  「咦?什么?」
  「要、要是说我要结婚的话,家人会很高兴吧。妈妈、爸爸、弟弟妹妹们……大家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谢丝妲?」
  谢丝妲看到才人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猛然一下回过神来,甩著头。
  「对、对不起!这、这样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很困扰吧!而且!明明才人先生你还没有答应要来玩呢!哈哈!」
  才人也因为害羞而手足无措地说道。
  「谢、谢丝妲,你有时还真是很大胆呢。例如上次洗澡时……」
  谢丝妲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我、我并不是在谁面前,都会那么大胆的……」
  「咦?」
  「在我离开家的时候,妈妈曾经对我说……我的身体,不能给自己决心要嫁的人之外的男人看见……」
  谢丝妲轻轻地伸出手,将才人的手紧紧握住。
  才人的心脏怦怦地激烈跳动。
  「要、要是才人先生说了想看的话,我、我那时就不遮遮掩掩了呢……」
  「你、是在开、玩笑、吧……?」
  才人费尽力气总算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现在也……」
  「就算是现在也、怎怎、怎么样?」
  谢丝妲抬起头,直直地凝视才人。
  「我没有魅力是吗?」
  「没、没有这种事……」
  当然有魅力,简直是有得过头。
  「真的?」
  谢丝妲下方仰望著才人。别这样啊~~才人心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谢丝妲的黑色眼眸给吸进去一般。
  「那么,为什么……那时在澡盆里,你什么都没做呢?」
  呜喔喔喔喔喔。
  谢丝妲很悲伤般地垂下了睫毛。啊啊,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害我真的觉得自己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了啊啊……
  「……我果然没有魅力呢。那也是当然的,在才人先生身边,有著那么可爱的瓦利埃尔小姐……有著贵族的小姐在嘛。我……只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谢丝妲像是丧失了自信一般的,叹了一口气。
  「没、没有这种事!」
  「才人先生。」
  「你非常有魅力的!这点我可以保证!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脱了之后很壮观啊!」
  要是在平时的话,才人这句无脑发言应该会挨揍,不过谢丝妲也已经失去平常心了,反而十分感动。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
  就在才人啰哩啰唆的说著些不知所云的发言,例如「所以啦你端盘子分甜点时要有自信……」之类的话之际,谢丝妲闭上了眼睛,像是下了决心般地站了起来。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把手伸向围裙。把围裙的上半部从肩膀褪下。
  「谢丝妲——!」
  才人吃惊地大叫道。
  然而谢丝妲有著那种看来很温顺,但一旦下了决心后就会越来越大胆的性格。她解开了绑在腰后的缎带,让围裙滑落到地上。接下来,她开始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个地解开。
  「谢丝妲!那样子不行!不行啦!」才人摇著头大叫道。
  「请、请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负责的。」
  衬衫的钮扣已经解到一半了。谢丝妲那雪白而深邃的乳沟映入才人的眼帘。啊,果然还真的不小啊啊——才人边这样想著边向谢丝妲扑去。
  「等、等等!还是等一下!要好好想想才行啊!这种事情不能随便来!」才人甩著头怒吼道。
  「哇!」
  被才人抓住肩膀的谢丝妲失去了平衡。
  而两人的后面则是露易丝的床。
  谢丝妲以像是被才人推倒般的姿势,倒到了床上。
  「对、对不起……」
  衬衫半开的谢丝妲就这样被才人压在下面。她把双手在胸前交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绝佳的时机,露易丝打开门走了进来。

  在那之后的短短十秒,其实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
  第一秒,露易丝发现了把谢丝妲推倒在床上的才人。
  第二秒,露易丝确认了谢丝妲的衬衫是解开的。
  第三秒,谢丝妲和才人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谢丝妲满脸通红的开始把钮扣扣上,她花了三秒来做这件事。
  然后,她向露易丝行了一礼冲出房间。到此为止总共经过了七秒。
  才人大喊著「谢、谢丝妲、等一下!」这是第八秒。
  第九秒,露易丝好不容易从僵硬中回过神来。
  才人对露易丝说总之让我解释一下,跟露易丝使出的上段回旋踢狠狠地击中才人的太阳穴,这件事情同时在第十秒发生。
  所以,在露易丝打开门十秒之后,才人滚倒在地上。

  按照往例,露易丝一脚踩在了才人头上。她的声音颤抖著,身体也发著抖。
  「你,是在做什么。」
  「不是啦!那个、不是的……露易丝,不是那样……」
  「你在我的床上,做了什么啊?」
  「这说来话长,首先,是谢丝妲在我洗澡时端茶给我喝……」
  「不要狡辩了!不管怎样,只不过是个使魔,竟然敢在主人的床上做出那种事情……这可绝对不能饶恕!」
  「所以我说不是那样啊,我没有打算那样做的啊……」
  「这次我可真的是生气了!」
  泪水从露易丝的眼中滚落。
  才人站了起来,抓住露易丝的肩膀。
  「你听我说啊,你误会了。」
  「已经够了。」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才人一眼。
  「什么够了啊!」
  才人不明白露易丝为什么会气成这样。毕竟,露易丝不是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吗?这事情有必要气到哭吗?
  「给我出去。」
  「我说啊,刚才那是因为不可抗力……」
  「够了!出去!你已经被解雇了!」
  才人一听也火大了。自己任意把我召唤来,现在居然说什么解雇?那我要怎么办才好?
  「解雇?」
  「没错!解雇就是解雇!你这种家伙,干脆就死在路边最好!」
  才人觉得不管怎样,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真的那么无法原谅我和谢丝妲在你的床上吗?明明我们什么也没做耶。
  「你以为贵族的房间是什么地方啊!」
  原来是这样啊。
  才人想起露易丝是个贵族这件事。她并不是因为我跟谢丝妲在她床上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身为「平民」的我和谢丝妲用了她的床,所以她才会觉得不可原谅。
  还以为她变得温柔点了。什么嘛,那些都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吧。
  「知道了啦!」才人用不爽的声音回答道。
  「知道的话就快点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才人闷声不响地拿起德鲁弗林加,走出了房间。

  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的露易丝瘫倒在床上。
  她伸手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
  太过分了,露易丝心想。
  「不只是今天,在我去上课时,他也把那个女孩带进来,总是做著那种事吧。不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吧。太过分了,不可原谅。」
  露易丝咬紧了嘴唇。
  那个时候想要确认才人心意的想法,现在已经涂上了层层的谎言,被固定住了。
  露易丝的眼泪不断地流出来,沿著脸颊滑落。
  「什么嘛,明明都吻了人家。最讨厌他了!」
  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般,露易丝不断地低声重复著。
  「……明明都吻了人家的……」

  正在寻找维儿丹蒂的基修,在威斯特里广场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像是帐篷的陌生东西,旁边不知为什么还放著一口大锅。这个帐篷跟这口大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基修心想。
  用木棒和破布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的周围,散布著一些像是厨余的骨头和水果皮。看来似乎有人住在这里。
  基修边疑惑地想著「究竟是谁住在这里啊?」边审视著帐篷,这时候他疼爱的使魔从帐棚入口冒了出来。
  「维儿丹蒂!原来你在这里啊!」
  基修马上单膝跪地,用脸颊摩擦著那只巨大的鼹鼠。巨大的鼹鼠很高兴地抽了抽鼻子。
  「维儿丹蒂,你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帐篷中有某人爬了出来,呼唤著鼹鼠。
  「鼹鼠,过来。我和你是朋友吧?」
  没想到那竟然是才人。而且醉醺醺的。他的手中拿著葡萄酒瓶,两眼因为酒醉而浑浊。
  「你是在做什么啊?」
  基修傻著眼问道。才人又喝了一口葡萄酒,无视于基修的存在,继续叫著鼹鼠。
  「过来啊,鼹鼠仔。我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知心好友啦。」
  巨大的鼹鼠很困扰地看著才人,又看了看基修。
  「维儿丹蒂,愚蠢是会传染的,可不能过去那边哦。话说回来,为什么维儿丹蒂是你的朋友?」
  听见基修这么一问,才人瘫倒在地面上,用要死不活的声音说。
  「因为我也是一只鼹鼠。一只没出息又微不足道,而且很凄惨的鼹鼠。」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拿维儿丹蒂跟你相提并论。」
  基修望向帐篷的内部。那里面有德鲁弗林加,不知为何,齐儿可的火蜥蜴也在。
  「咕噜噜~~」
  「你想做什么啊。」
  火蜥蜴和德鲁弗林加看见基修,发出了吼声。
  帐棚的地上铺著稻草,还扔著一个杯子。这就是帐篷中的所有家当。
  基修默默地把入口的布帘放下来,然后转向才人。
  「你是被露易丝从房间里赶出来了吧?」
  才人依旧倒在地上,点了点头。
  「所以就架起了这个帐篷?」
  才人再次点了点头。
  「然后因为寂寞,所以把别人的使魔集中起来,喝个酩酊大醉吗?」
  才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基修闭上了眼睛,点点头。
  「嗯……你还真是有够窝囊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就算叫我滚,我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啊!也没有可归之处。除了喝酒以外还能做什么!」
  才人直接从酒瓶里喝了一口葡萄酒。
  这时有某人向著这边跑来。原来是谢丝妲。
  「哇!抱歉,我来迟了!这是你的午饭!」
  看来才人的生活都是由这个厨房的女仆在打点照顾。她把面包和放著火腿的篮子放在帐篷前面,然后抢走了才人手中的酒瓶。
  「啊呀!都已经喝了那么多了啊!我不是说一天只能喝一瓶吗!」谢丝妲把手在胸前交迭,生气地说。
  「真、真素对不起……」
  才人无精打彩地低下了头。
  谢丝妲把头伸进帐篷里,向著里面的成员怒吼道。
  「你们!我不是说过了,要你们别让他喝太多吗!」
  「咕噜噜~~」
  「抱歉啦。」
  从帐棚里面传出带著歉意的,德鲁弗林加的回应和火蜥蜴的叫声。
  接下来谢丝妲就在因为惊讶而张大嘴巴的基修面前,手脚利落地打扫起帐篷的四周,并扶起躺在地上的才人。
  「那么,傍晚我会再来的!喝太多是不行的喔!」
  「好~~啦。」才人无精打采地回答道。
  然后谢丝妲就跟来的时候相同,用慌张的步伐跑走了。
  基修在一旁看著这一幕。而后他嘴里依旧叼著蔷薇假花,很伤脑筋般地说道。
  「我说啊,被人脚踏两条船,露易丝当然会生气啊。」
  「我才没有脚踏两条船!跟她们两个都没有什么!不管是跟露易丝,还是跟刚才的谢丝妲!」
  虽然有趁露易丝睡觉时偷亲她,不过这件事才人并没有说出来。算了,说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问题吧。
  「算啦,那种事怎样都好。不过你打算在这里住下去吗?」
  「不行吗?」
  「这可是明显地影响了学院的美观呢。」
  「啰唆。」
  「要是被老师们发觉的话,你一定马上会被赶出去的喔。」
  才人沉默著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鼹鼠紧抱在怀里,回到帐篷里去了。鼹鼠用困惑的眼神看著基修。
  「喂,所以我说,你把维儿丹蒂放开啊!」

  另一方面,露易丝的房间的情况则是……才人被赶出去之后,已经过了三天。这段期间中,露易丝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没去上课,闷闷不乐的躲在床上。
  她思考著被赶出去的使魔的事情。明明吻了我明明吻了我明明吻了我,露易丝躲在被子里,脑中不断地重复著这句话。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让她既悔恨又伤心,真的让她的胃都痛起来了。
  房间的角落里,才人用来睡觉的稻草还堆在那里。一看见那个,露易丝就觉得悲伤。曾经想把那些稻草丢掉,却又舍不得。
  当露易丝正这样胡思乱想著的时候,有人敲门了。她以为是才人回来了。悲伤变成了喜悦。接著这种喜悦感让露易丝觉得恼火。我是在高兴个什么啊。什么嘛,事情到了这地步,就算才人回来了,我可也不会放他进来。
  门卡锵一声被打开了。
  露易丝猛然跳起,怒吼著。
  「笨蛋!就算你现在……咦?」
  进入房间的人是齐儿可。她甩著那火焰般的红发,嘻嘻一笑。
  「抱歉是我呢。」
  「你、你来做什么!」
  露易丝再次钻进了被窝里。齐儿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一把扯掉了露易丝的被子。只见穿著睡衣的露易丝,像是在闹别扭一般地缩成了一团。
  「我可是因为你三天没来上课,所以来看看啦。」
  齐儿可像是很受不了似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弄到这地步,她还真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她没想到露易丝只不过是目击了吃饭的场面,就真的把才人赶了出去。
  她原本是打算让他们两人吵吵架,感情疏远一点就好的。可是露易丝单纯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齐儿可的想象。
  「那,你打算如何?居然把自己的使魔赶了出去。」
  「这跟你无关吧?」
  齐儿可用冷淡的眼神瞧著露易丝。露易丝那玫瑰般的脸颊上还残留著泪痕,看来似乎哭过好几次了。
  「虽然我也知道你是个傻瓜又爱吃醋,而且又骄傲自大,可是没想过你会这么冷漠。不就是两个人快乐地一起吃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才不只是那样呢!他们居然,在我床上……」
  露易丝嘴里嘟囔著。
  「哎呀?两人抱在一起?」
  露易丝点了点头。看来她真的是受到相当大的打击。竟然把送饭来的女孩压倒在床上,才人也还真是满行的嘛,齐儿可心想。
  「也是,喜欢的男人竟然在自己的床上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那还真是很大的打击呢。」
  「谁喜欢他了!那种人!只是,这可是贵族的床……」
  「那只不过是狡辩吧?就因为你喜欢他,才会气到把他赶出去吧。」
  虽然齐儿可的话屡屡一针见血,可是露易丝仍然不肯承认,嘟著嘴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反正你啊,应该什么也不肯让他做吧?那样的话,他当然会想跟其它女孩子亲热啊。」
  露易丝沉默了。
  「拉·瓦利埃尔,你还真是奇怪呢。为了一个连跟他接吻也不愿意的男人的事情,就又是哭泣又是生气的。你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足以当我的对手呢。」
  齐儿可摆出一副很无趣的模样,说完以后,便站了起来。
  「才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虽然一开始我是觉得从你手上把他抢过来的话会很有趣,所以才会对他出手……不过现在,看他被你这样子又打又踢,甚至还被赶出去,我开始同情他了。他可不是你的玩具啊!」
  露易丝紧紧地咬著嘴唇。
  「使魔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可是搭档啊。没办法好好珍惜使魔的你,没有资格当魔法师。算了,反正你是个零嘛,会这个样子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齐儿可离开了。而露易丝完全无法反驳她。
  露易丝又是悔恨又是悲伤,她再度钻进床里。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缩成一团哭泣。

  齐儿可在接近半夜时来到了才人的帐篷前。
  从破烂的帐篷中,传出了醉汉的吵闹声。还混杂著火蜥蜴弗雷姆咕噜噜的叫声。这么说来,刚才在自己的房间里都没有看见弗雷姆的身影。似乎是在齐儿可上街去,房间没人的时候,跑到这里来玩了。
  齐儿可掀起帐棚入口挂著的布帘,只见里面呈现出一片惨状。
  基修正趴在鼹鼠身上哭泣。而才人则抱著弗雷姆的头,一手拿著酒瓶,胡言乱语著。
  「没错!你缩得对!女人都素些笨……笨蛋啦!」
  才人大声地怒吼著。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太厉害了,说话时口齿都不清楚了。
  「我啊,不管是对蒙莫朗西,还是那个凯蒂,我可都没对她们做过什么啊。跟凯蒂不过是牵了一下手,至于蒙莫朗西,也只是轻轻亲过一下而已啊!可是……可是……其实我啊……!」
  基修嚎啕大哭。看来他是那种一醉就会哭的类型。齐儿可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男人都是这种笨蛋呢?
  「女人都素笨蛋!」
  「听我说啊!」
  德鲁弗林加看到齐儿可进来,扬声说道。
  「绅士们,有客人来了。」
  「客人?」
  才人用醉醺醺的眼光看著齐儿可。
  「齐儿可?」
  齐儿可脸带微笑地说:「看来你们玩的很开心啊,能不能让我也加入呢?」
  才人已经醉到了极点,光是看见女人就觉得火大。他猛地站了起来,转向齐儿可。
  「要是让我看看你的巨乳的话,我就让你加入!」
  基修也站了起来,拍著手说。
  「完全同意!赌上托里斯汀贵族之名!绝对!同意!」
  齐儿可拔出魔杖,吟唱起咒文作为答案……

  「酒醒了没有?」
  齐儿可这么一说,正襟危坐的才人和基修点点头。
  只见两人的周围都被烧焦了,才人和基修也被烧焦了。才人的头发,还有基修那自傲的衬衫,都被齐儿可的炎之魔法烧得破破烂烂。虽然听说过用水让酒醉者清醒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自己会碰上用火醒酒的情况。
  「那么,快点做好出门的准备。」
  「出门?」
  基修和才人面面相觎。
  「没错。哪,才人。」
  齐儿可没有用达令称呼才人,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什、什么?」
  「你打算在这种地方搭著帐篷混过一辈子吗?」
  「可是……我被赶出来了啊……又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回去的方法?齐儿可和基修互相看了一眼。才人摇了摇头。
  「不、我是说那个、叫什么来著……东方的罗钹什么的……」
  「啊,对了,你是那里出生的呢。」
  看见齐儿可点头表示理解,才人松了一口气。
  齐儿可摸著才人的脸,问他说:
  「你想不想成为贵族?」
  「贵、贵族?」基修惊讶地说道。「齐儿可,他可是平民啊!不是魔法师的他,不可能变成贵族的啊?」
  「在托里斯汀的话的确是这样。用法律明确规范,禁止平民『购买领地』和『担任公职』呢。」
  「正是如此。」
  「不过,如果是加尔玛尼亚的话,就不一样了哦。只要有钱的话,不管你是平民还是什么,都能购买土地,冠上贵族的姓氏。连买个担任公职的权利,成为中队长或征税官等事也是可能的喔。」
  「所以才说加尔玛尼亚是野蛮之地啊!」基修很不屑地说道。
  「欸,老是拘泥于『不是魔法使就不能当贵族』之类的传统或是规定,导致国力越来越弱的国家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就是因为这样,托里斯汀才会无法独自对抗阿尔比昂,所以来找加尔玛尼亚结盟不是吗?」
  才人张口结舌地听著齐儿可的话,现在总算挤出了一句话。
  「啊,所以说齐儿可。也就是说,那个,你要我靠钱的力量成为贵族?在你的国家?」
  「没错。」
  「哪来的钱啊,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啊。」
  「所以才要去找啊。」
  齐儿可把手中的羊皮纸卷丢到才人的脸上。
  「这是什么?」
  基修和才人盯著那堆纸束,上面画著看来像是地图的东西。
  「宝物的地图。」
  「宝物?」
  基修和才人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没错!我们要去寻宝!然后把找到的宝物卖掉换钱!这样子的话,才人……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了哦!」
  才人吞了一口口水。齐儿可温柔地搂著才人,然后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前。才人快要窒息了,全身颤抖起来。
  「哪,要是你能成为贵族……要好好的按照规矩,跟我求婚哦?我喜欢那样的男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没关系。能克服困难,把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弄到手的男人……我喜欢那样的人。」
  齐儿可妩媚地笑了。
  研究著地图的基修,疑惑地喃喃说道。
  「我说啊,齐儿可。这么多的地图,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这可是我四处奔波,找了许多家魔法店、情报站、杂货店、露天地摊……等等,才找回来的哦!」
  「肯定都是假的啦!我知道好几个把随便一张地图说成『藏宝地图』来卖的商人呢,还有贵族上当受骗最后搞到破产的呢。」
  「这样想是不行的!」齐儿可握著拳大喊。「当然啦,这些说不定大部分都是垃圾,可是说不定其中也混著真的地图啊!」
  基修把手搭在下巴上,唔唔唔地低声沉吟道。被齐儿可这么一说,他也开始觉得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才人,我们去吧?你老是睡在这种地方也不是办法啊。找到宝藏,让把你赶出来的露易丝刮目相看……然后向我求婚吧?」
  才人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让露易丝刮目相看这句话,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露易丝那家伙,以为自己是贵族就自以为是……连我救过她一命的恩情都忘了……才人下定了决心。
  「好吧上啦!这个提议,我接受了!」
  「就是要这样才对!」
  齐儿可紧紧地抱住才人。这个时候有人冲了进来。
  「不行不行不行!」
  「谢丝妲?」
  那是穿著女仆装的谢丝妲。
  「才人先生不能结婚!」
  谢丝妲拉扯著才人。
  「你啊,不希望心爱的男人获得幸福吗?」
  被齐儿可这样一说,谢丝妲脸上露出了猛然惊醒的表情,凝视著才人。然后,她摇了摇头。
  「不是只有成为贵族才会幸福!到我的村子,用那些钱买一块葡萄园吧。」
  「葡萄园?」
  「我的村子出产很多高质量的葡萄呢!我们两个人齐心协力制作美味的葡萄酒吧。酒的名字就叫做才人谢丝妲,也就是两个人的名字哦!」
  齐儿可和谢丝妲互不相让地拉扯著才人。这可是才人出生至今,第一次被两个少女这样拉拉扯扯,让他陶醉地红了脸。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基修很没趣地说道。
  「哼,你们以为宝藏有那么好找吗?」
  「哎呀,基修。要是能够找到珍奇的宝藏,送给公主做礼物的话,说不定公主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哦?」
  基修猛地站起身来——
  「各位,出发吧!」
  「请、请带我一起去吧!」谢丝妲大喊著。要是自己没跟著一起去的话,齐儿可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诱惑才人。
  「不行。要是带个平民一起去的话,那岂不是多了个累赘?」
  「请不要看不起人!我……我……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不过……」
  谢丝妲握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抖。
  「虽然看起来是这样?」
  齐儿可目不转睛地看著谢丝妲。她的态度充满了自信。说不定这个平民也和才人一样,身怀某种绝技也不一定。
  「我会做饭!」
  「早就知道了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狠狠地吐槽。
  「可是!可是可是!吃饭是很重要的哦!寻宝的时候,有可能会要露宿吧?要是光靠干粮的话,肯定不够的。如果带我一起去的话,不管何时何地,我都能提供美味的饭菜呢!」
  谢丝妲说的没错。基修和齐儿可都是贵族,绝对无法忍受难吃的饭菜。
  「可是,你不是有工作吗?能够随便请假吗?」
  「只要跟厨师长说是『去帮忙才人先生』的话,不管何时都能获得休假的。」
  管理厨房的厨师长马托大叔,十分喜欢才人。谢丝妲说的应该是行得通的。
  「知道了,那就随便你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废墟、遗迹、森林、山洞之类的,都充满著危险喔?还有一大群的怪物和魔物喔?」
  「不、不要紧的,才人先生会保护我的!」
  谢丝妲这样说著,抱著才人的手臂。脱了之后很壮观的女仆胸部贴著才人的手臂,让才人彷彿在做梦。
  齐儿可点了点头,环视著一行人。
  「那么准备吧。既然下了决定,那就出发吧!」



第五章 工厂与王室

  阿尔比昂空军工厂所在的城市罗赛斯,坐落于首都伦迪尼姆的郊外。在革命战争——这是雷空·圭斯塔对先前刚结束的内战的称呼——爆发之前,这里就是王家空军的工厂。因此,这里林立著各式各样的建筑物。那个竖著许多巨大烟囱的建筑物,是制铁工厂。在它的旁边,是一片堆满用来制造或修理船只所用木材的空地。
  那座由红砖砌成的巨大建筑物,就是空军的司令塔。在那之上,「雷空·圭斯塔」的三色国旗正傲然地迎风飘扬。
  而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艘让人必须抬头仰望的巨舰。
  挡雨用的帆布,宛如巨大的帐篷般覆盖在停泊著的阿尔比昂空军本国舰队旗舰「列克星敦」号之上。这艘全长达到两百米的巨大帆船被放置于同样巨大的平台上,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改装工程。
  阿尔比昂皇帝——奥利弗·克伦威尔,如今正带领著众随从,视察著这个工程。
  「这确实是一艘巨大而可靠的战舰啊。如果给你一艘这样的战舰,你会不会产生一种能自由操纵世界的感受呢?改装主任?」
  「对在下来说,这是超乎我所能承担的光荣。」
  用兴趣缺缺的语气这样回答的,是被任命为「列克星敦」号改装主任的亨利·博伍德爵士。他在革命战争中曾担任雷空·圭斯塔侧的巡洋舰舰长。由于在战时击坠两艘敌舰的功绩获得承认,所以被任命为「列克星敦」号的改装主任。改装主任在完成舰艇改装之后,将会直接就任舰长。这是从王家空军的时代延续下来的,阿尔比昂空军的传统。
  「看吧,那尊大炮!」
  克伦威尔用手指著突出于船舷的大炮说道。
  「那是新兵器,象征著朕寄予你的信赖。这是集合了全阿尔比昂的炼金魔术师铸造而成的长炮身大炮!根据设计士的计算……」
  站在克伦威尔身旁的长发女性开口回答:
  「其射程约为托里斯汀或加尔玛尼亚的战列舰所装备的加农炮射程的一点五倍。」
  「的确是这样,雪菲尔小姐。」
  博伍德注视著那位被称呼为雪菲尔的女性。那是一位缠绕著奇妙的冷漠气氛,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她身材细瘦,身上穿著一件贴身的黑色大衣,是一种从没见过的奇妙打扮。她并没有披著披风,也就是说她并不是魔法师了?
  克伦威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博伍德的肩膀。
  「她是从东方的『罗帕·阿尔·卡里耶』来的。根据从精灵那里学来的技术,而设计出了这尊大炮。她精通各种未知的技术……也就是那些不遵循我等魔法体系的崭新技术。你最好也跟她交流一下,改装主任。」
  博伍德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在情感上比较偏向保皇党,可是他却是一个强烈奉行「军人不该与政治有所牵扯」宗旨的纯粹军人。
  因为身为他上司的舰队司令加入了叛军,所以他也不得不以雷空·圭斯塔侧的舰长身分,参加了革命战争。他总是努力体现阿尔比昂的传统「位高则任重(Noblesse Oblige)」,也就是高贵之人应尽的义务。对他来说,如今的阿尔比昂仍旧是个王国,而克伦威尔只不过是一个令人忌惮的篡位者而已。
  「这样的话,恐怕找遍全哈尔凯尼亚,也不会有能敌得过『皇家主权』号的船舰了吧?」博伍德故意装作说错了话,以旧名来称呼这艘巨舰。克伦威尔察觉到他的发言里包含的讽刺,微笑著说道。
  「博伍德先生,『皇家主权』在阿尔比昂已经不存在了。」
  「的确是这样。但是,只不过是要出席婚礼,却搭载这些新型大炮前往的话,恐怕会被视为低劣的示威行为啊!」
  初代神圣皇帝兼贵族议会议会长——克伦威尔和神圣阿尔比昂共和国(阿尔比昂的新国名)的阁僚们将以国宾的身分,出席托里斯汀公主和加尔玛尼亚皇帝的婚礼。而届时的御用船舰,就是这艘「列克星敦」号。
  在亲善访问之际,居然搭载著新型武器前往,真可以说是炮舰外交的极致了。
  克伦威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说著。
  「对了,好像还没有跟你说明『亲善访问』的行动概要呢。」
  「行动概要?」
  又是新的阴谋啊?博伍德的头不由得痛起来了。
  克伦威尔轻轻地把嘴凑近博伍德的耳边,说了两三句话。
  博伍德的脸色改变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由此可见,克伦威尔所说的话,完全超脱了博伍德认知的常轨范围。
  「怎么可能!那么不知羞耻的行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识过!」
  克伦烕尔一脸不在乎地表示。
  「这是军事行动的一环。」
  「我们不是刚跟托里斯汀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吗?在这个阿尔比昂的漫长历史里,从来不曾有过背弃与他国间条约的历史!」博伍德激动地大喊著。
  「博伍德先生,不得再针对此事进行政治批判。这是议会做出的决定,并得到朕承认的事项。你是打算违抗朕和议会做出的决定吗?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政治家了?」
  被他这么一说,博伍德就无法再多说什么了。对博伍德来说,军人就是不会说话的剑和盾,是祖国忠实的看门狗。是值得自豪的看门狗。只要是政府……身为指挥系统高层的人所做出的决定,就只能默默遵从而已。
  「……阿尔比昂的丑态将暴露在整个哈尔凯尼亚中。会被当作一个卑劣且背信弃义的国家,而臭名远播的。」博伍德闷闷地说著。
  「臭名?哈尔凯尼亚将会在我们雷空·圭斯塔的旗帜下,统合为一体。当我们从精灵们手里抢回圣地的那一刻,那些琐碎的外交上的细枝末节,根本不会有人去关心。」
  「你说背弃条约是外交上的细枝末节?你难道打算背叛祖国吗?」博伍德逼近克伦威尔说道。
  守候在克伦威尔身旁的一个男子倏地把魔杖递出,制止了博伍德。被兜帽所掩盖的脸孔,是博伍德曾经见过之人。博伍德惊讶地喊道。
  「殿、殿下?」
  那竟然是据传已经战死的威尔斯皇太子。
  「舰长,你能对过去的上司也说出同样的话吗?」
  博伍德反射性地屈膝跪地。威尔斯则把手伸了出来,博伍德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那瞬间,博伍德的脸色发白——威尔斯的手,竟然冷得像冰一样。
  接著,克伦威尔催促著他的随从,往前走去。威尔斯也恭顺地跟在他身后。
  被留在原地的博伍德只能一脸茫然地呆站在那里。
  在那场战斗中应该已经死去的威尔斯,现在竟然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走动。博伍德是「水」系统的三角级魔法师。然而,就连身为掌管生物构成的「水」系统魔法专家的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能让死者复苏的魔法存在。
  难道是哥雷姆吗?不,那个身体里确实流动著生命的气息。就因为是「水」系统的魔法师,才能感受到的,在生物体内,在那个令人怀念的威尔斯体内,那个水的奔流……
  那一定是未知的魔法。而且,那个克伦威尔能够使用那未知的魔法。博伍德回想起外界流传著的那个煞有介事的传闻,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据说,神圣皇帝克伦威尔能够操纵「虚无」系统的魔法……
  也就是说,那就是「虚无」了?
  ……传说中的「零」的系统。
  博伍德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
  「……那家伙,到底打算要把哈尔凯尼亚变成什么样子?」

  克伦威尔向走在他身旁的贵族搭话。
  「子爵,你就以龙骑兵队队长的身分,乘上『列克星敦』号吧。」
  瓦德覆盖于羽毛帽子之下的眼睛炯炯发光。
  「您是说……要监视他吗?」
  克伦威尔摇了摇头,否定了瓦德的推测。
  「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虽然顽固而不懂得变通,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值得信赖。朕只是看中了你曾经率领过魔法侍卫队的能力而已。你曾经骑过龙吗?」
  「没有。不过,我想在这个哈尔凯尼亚中,并不存在著我无法骑乘的幻兽。」
  我想也是,克伦威尔微笑道。接著,克伦威尔突然转身面向瓦德:
  「子爵,你为什么要服从朕呢?」
  「您对我的忠诚感到怀疑吗?」
  「不是的。朕只是觉得,你立下了那么大的功绩,却没有对朕提出任何要求。」
  瓦德轻轻一笑。然后,用手抚摸著最近刚装上去的义手。
  「我只是想看一看,阁下将要让我见识到的东西。」
  「是『圣地』吗?」
  瓦德点了点头。
  「因为……我认为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是信仰吗?你真的没有欲望呢。」
  原本身为神职人员,却没有半点信仰之心的克伦威尔这样说道。
  瓦德摆弄著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坠子,那是一个古老的银制雕刻小盒。「卡」的一声,盒子打开了。
  那里面描绘著一个美丽女性的肖像,是个小小的肖像。瓦德注视著它,他的内心——总是让旁人感觉冷若冰霜的内心深处——有一股热气骚动著。
  瓦德凝视了那个小小的肖像一段时间后,低声说道。
  「不,阁下。我是世界上,欲望最深最广的男人。」

  另一方面,这里是托里斯汀的王宫。在汉丽塔的居室里,女官和仆人们正在为新娘试穿婚礼上用的婚纱而手忙脚乱。太后玛莉安娜的身影也出现于此。她瞇著眼睛,守候著身穿著纯白色婚纱的女儿。
  可是,汉丽塔的表情却好像冰一样冷。当为她试穿的裁缝师们,询问她袖子的松紧以及腰部的位置是否适当时,她也只是茫然地以点头作为回答。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太后忍不住让裁缝师们先退下了。
  「我心爱的女儿,你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呢。」
  「母后。」
  汉丽塔把脸埋进母亲的膝上。
  「我知道你并不期待这个婚姻。」
  「没有那回事。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我活著,而且能够结婚。母后您不是说过,结婚是女人的幸福吗?」
  跟她嘴里说出的话相反,汉丽塔美丽的脸孔罩上一层阴影,她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玛莉安娜温柔地抚摸著女儿的头,说道:「你有恋人了吧?」
  「应该说『曾经』有过。我感觉自己正被一条非常湍急的河川冲走。一切都跟我擦身而过,稍纵即逝。无论是爱,还是温柔的话语,什么也没有留下。」
  玛莉安娜摇了摇头。
  「恋爱就像是麻疹一样。只要冷却下来,马上就会忘记的。」
  「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忘记吗?」
  「你是公主啊。如果是必须忘记的事情,你就得忘记。如果你一直摆出这种表情,人民也会感到不安的。」
  玛莉安娜用著像是在劝导汉丽塔般的语气说道。
  「我是为了什么结婚的呢?」汉丽塔苦闷地问著。
  「是为了未来啊。」
  「是为了人民跟国家的未来吗?」
  玛莉安娜摇了摇头。
  「也是为了你自身的未来。掌握了阿尔比昂的雷空·圭斯塔的克伦威尔,是个充满野心之人。根据传闻,那人能使用『虚无』魔法。」
  「『虚无』不是传说中的系统吗?」
  「是的。如果传言为真,那可是令人畏怖之事。汉丽塔,过大的力量将使得人发狂。就算已经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但我不认为,那样的男子会安分地从空中俯视哈尔凯尼亚的大地。待在军事强国加尔玛尼亚,对你来说才是好事。」
  汉丽塔抱住自己的母亲。
  「……真是非常对不起,我说了些任性的话。」
  「别在意。对正当青春年华的你来说,恋爱就是一切吧。母亲我也不是不懂啊。」
  母女两人紧紧地相拥。



第六章 寻宝行

  塔帕莎屏住呼吸,躲在树木后方。在她眼前有著一座已变成废墟的寺院。过去自豪的壮丽门梁已经崩毁,长满铁锈的铁制栏杆也已经腐朽。
  照明窗上的彩绘玻璃龟裂破损,而庭院里四处是茂盛的杂草。
  这里是数十年前被舍弃的开拓村,村里的寺院已经完全荒废,现在杳无人迹。但是,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产生了一种乡村情调。如果有旅行者经过此处,也许会想要在这儿稍做停留吃个午饭也说不定。
  这样的乡村情调被突然发生的爆炸声给破坏了。
  是齐儿可的火焰魔法,让矗立在门柱旁边的树木烧了起来。
  躲在树荫下的塔帕莎握紧了魔法杖。
  让这个开拓村被舍弃的理由从寺院内部冲了出来。
  那就是食人鬼。
  身高约有二公尺高,体重应该有一般人的五倍以上吧。用从兽类身上剥下的皮毛覆盖著丑陋而肿胀的身体。脸上有著突出鼻子,跟猪的长相非常相似。它们晃动著身体——「用两只后脚站立的猪」这个形容实在非常贴切。

  数量约有十几只。因为受到了嗜食人类儿童的食人鬼袭击,村民们只好放弃村子逃走了。虽然村民们有向领主求助,但是领主不愿意派兵到森林里,所以无视于村民的请求,丢著这件事情不管。像这样的村庄,在哈尔凯尼亚中满地都是。
  食人鬼以猪的叫声互相对话,指著在门柱旁边燃烧的火焰。然后各自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噗叽!噗噗噗!叽叽叽叽叽!」
  食人鬼们勃然大怒,挥舞著手上的棍棒。有火就代表附近有人类在。人类既是敌人,也是食粮。
  塔帕莎边观察著食人鬼们的样子,边考虑著该使用的咒文。敌人的数量比预料的还要多。而魔法无法连续使用,如果不慎重地进行,很轻易就会失去奇袭造成的优势。
  就在此时,食人鬼们面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了。塔帕莎还在想是怎么回事?七只青铜女战士就现出了身影。是基修的哥雷姆。塔帕莎皱起眉头,这和当初的预定不同。急躁的基修抢先动手了。
  基修的女战士向著最前方的食人鬼突击而去。它们刺出手中的短枪。枪尖刺进了食人鬼的肚子里。
  被七只青铜女战士袭击的食人鬼倒向地面,但是厚皮跟脂肪成了盔甲,枪尖并没有深入内脏,所以伤口很浅。倒下的食人鬼马上爬了起来,发挥出一点小伤根本毫不碍事的强韧生命力,挥舞著棍棒。在周围的食人鬼也马上聚集到同伴身边,攻击著打算把枪刺入食人鬼体内的青铜女战士。食人鬼所使用的棍棒,大约跟人的身体一样粗。体型纤细的哥雷姆只要一击就会被打飞,摔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塔帕莎咏唱了咒文,挥动魔杖。「水」、「风」、「风」,水一个加上两倍的风。两种系统缠合,完成了咒文。空气中的水蒸气冻结,变成了数十只冰柱,化成箭矢从四面八方将受伤的食人鬼刺成蜂窝。这是塔帕莎擅长的攻击咒文「疾风之冰柱(Windy Icicle)」。负伤的食人鬼在一瞬间就死亡,倒到了地上。
  在距离塔帕莎藏身之处有一段距离的树上,观察著情势的齐儿可也挥动魔杖。「炎」、「炎」,两倍的炎。比「炎球」魔法用出的火球还要大一圈的火团袭击了食人鬼。是「烈焰球(Flame Ball)」。被瞄准的食人鬼以不符合庞大身躯的敏捷动作,想要闪避那个火团。但是那团火球像是被线牵引著一般,追击著食人鬼。最后火团飞进食人鬼发出咆哮的嘴里,食人鬼的头一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但是塔帕莎等人的有效攻击就到此为止,强力的咒文是无法连续使用的。

  同伴被打倒的食人鬼们虽然畏缩了一下,但马上察觉袭击自己的人类只不过是几个魔法师。食人鬼们在与人类的漫长战争中,学到了与魔法师的战斗会在一瞬间决定出胜负。如果会输,那应该会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全部消灭。但是魔法攻击却只有打倒两只而已。
  也就是说,人类的攻击失败了。
  愤怒很快压过了恐惧。食人鬼们使用嗅觉灵敏的鼻子,寻找著人类们的藏身之处。
  从寺院的庭院之外,传来了闻起来很好吃的年轻人类的味道。
  食人鬼开始向外奔跑。
  这时,庭院大门前突然闪出了一个背著大剑的人类。在他的身旁可以看到一只火蜥蜴。食人鬼们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突击。虽然火蜥蜴是个强敌,但是这么多只一起上的话,火蜥蜴也不成问题。
  至于人类的战士……根本不被放在眼里。食人鬼被称为一只可以抵上五个人类的战士。连受过正式训练的老练战士都有这样的实力差距,像那样的小孩,只要用棍棒打下一击就可以解决。

  才人对著身边的火蜥蜴低声说道。
  「我会从右边上。弗雷姆,你要挡住前往齐儿可那方向的怪物们。」
  火蜥蜴一边咕噜咕噜地从嘴边喷出一点火焰,一边点点头。
  巨大的猪形怪物成群结队的袭击而来,直觉的恐惧感正让才人陷入恐慌。才人的手发抖著。这不是开玩笑的吧?那是啥玩意啊?超恐怖~~~~
  食人鬼的脖子上挂著装饰品。仔细瞧瞧那项链可是用粗劣的绳索串起来的人头骨。果然这里是个残酷的地方,我的世界的规则在此并不通用。食人鬼发出的,像是野兽的恶心恶臭刺激著才人的鼻子。
  才人以颤抖的左手握住了背后的德鲁弗林加。手背的卢恩符文开始发光。愤怒和从体内涌起的兴奋,让才人的身体不断升温。他像是要取得节奏般地用食指敲著剑柄,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他正在测量著跳跃的时机。
  咚、咚、咚。心跳的节奏。
  才人睁大双眼,瞪视著边发出咆哮,边向自己袭来的食人鬼们。

  食人鬼向著人类的小孩挥下了棍棒。本来应该会感觉到一种将他击扁的手感,但是,棍棒击中的是地面。
  食人鬼刚打算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情况,可是视野却往下滑落。脑袋动弹不得。它慌忙地想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却发现本来在那里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原来,才人在棍棒挥下的瞬间以更快的速度跳了起来,把眼前的食人鬼的脑袋砍了下来。「咚」的一声,失去脑袋的食人鬼倒落地上。
  才人落地之后,又朝向附近的食人鬼再次跳了起来,对著那个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僵在原地的食人鬼的身躯挥出一记横砍。而后顺势把剑往上劈出,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他用眼角余光往左方瞥了一眼,只见火蜥蜴正边吐著火焰,边跟一只食人鬼战斗著。弗雷姆以自己的力量压住食人鬼,向其头部喷出了火焰。
  瞬间被连毙三名同伴的食人鬼们提高了警觉,包围住才人。才人举著剑,以冰冷的目光盯著这群食人鬼。食人鬼们感觉自己似乎正被龙瞪视著一般,不由得脊背一凉。本能正在告诉它们,这家伙很危险,本能警告著它们根本无法得胜。食人鬼们相互对视了一下。
  可是,无论怎么看,那家伙只是个人类啊,自己不可能会败给这种家伙。刚才的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而已。食人鬼以至今为止的经验和常识来抑制住来自本能的警告,一边发出「噗唧!咕唧!」的咆哮声,边同时对才人发动攻击。
  然而这个行动,就成为它们命丧于此的原因。
  配合魔法的掩护攻击,才人和弗雷姆只用了两分钟,就把食人鬼们全部消灭了。

  啪沙啪沙……塔帕莎的风龙降落到地面上。由于这头风龙一旦受伤,众人就会陷入得自己走路回家的窘境,所以一开始大家就决定不让它参加战斗。
  从树上下来的齐儿可,首先就戳了基修一下。
  「好痛!你这是做什么啊?」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差点身陷险境啊!」
  本来的作战策略,是要把食人鬼引诱到由鼹鼠维儿丹蒂挖的陷阱上,让它们落入洞穴中,然后点燃陷阱里预先准备好的油,一口气把它们烧成灰烬。
  「它们会这么老实地掉进洞里吗?战斗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我只是实践了这个原则而已。」基修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那是你的鼹鼠挖的洞吧!该相信那个洞啊!」
  「算啦算啦,结果一切顺利,这不就好了。」
  才人这么说道。原本躲在暗处害怕得浑身发抖的谢丝妲跑了过来,似乎感动万分般地抱住才人。
  「好厉害!实在太厉害了!竟然瞬间就消灭了那群凶暴的食人鬼!才人先生真了不起!」然后谢丝妲战战兢兢地注视著食人鬼的尸体。「可是,有这样的玩意在,可不能安稳地去森林里采蘑菇吧。」
  才人用摘下来的树叶,擦掉附在德鲁弗林加上面的食人鬼的血和脂肪。他的手还在颤抖,才人心想,我果然还没有习惯战斗。
  对手虽然是怪物,但毕竟也是生物。讲好听点是战斗,但重点却是生物之间的互相杀戮。即使赢了,也不会觉得好过。虽说自己有传说中的使魔「甘道夫」的力量,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要是脚步一滑挨了一记棍棒的话……现在倒在那里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谢丝妲察觉到才人的手在颤抖,轻轻地握住了才人的手,用眼神问著:「你没事吧?」
  才人勉强挤出微笑,点了点头。
  「虽然很厉害……可是危险的事,还是不太好呢。」谢丝妲低声说道。
  另一方面,明明经历了那样的战斗,齐儿可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一边看著地图,一边开口说道。
  「嗯~~这个寺院里面有个祭坛……似乎在那个祭坛下藏著一个箱子。」
  「然后在箱子里面……」
  基修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放著这里的祭司放弃寺院逃出去时所藏起来的金银财宝,还有传说中的秘宝『布丽欣嘉梅尔』。」齐儿可得意地拨起头发说道。
  「布丽欣嘉梅尔是什么?」
  基修这么问著,于是齐儿可把地图上写著的注释读了出来。
  「嗯……似乎是用黄金做成的首饰哦。据说是用『火焰之黄金』做成的耶!真是个听起来就让人万分期待的名字呢!听说能自各种灾难中保护把首饰戴在身上的人……」

  当天夜里……一行人在寺院的后院里,围坐在篝火堆旁边。每个人都露出一脸疲累到极点的表情。基修恨恨地说道。
  「那么,所谓的『秘宝』就是这些吗?」
  基修指著的东西,是一些已经褪色的装饰品,以及几枚肮脏的铜币。祭坛下面果然藏有一个箱子,可是从里面找到的东西,却是些连带回去也嫌麻烦的破铜烂铁。
  「这个用黄铜做成的廉价项链和耳环,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布丽欣嘉梅尔』吧?」
  齐儿可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没趣地修整著自己的指甲。塔帕莎一如往常地看著书,才人则躺在地上眺望著月亮。
  基修大吼大叫道。
  「我说齐儿可啊,这已经是第七次了!我们辛辛苦苦地按照地图,跑去所谓埋藏著宝藏的地点,结果找到的不要说是金币,顶多也就是几枚铜币!注释在地图上面的什么秘宝,根本连个影子都没啊?这不都是些骗人的地图吗!」
  「吵死人了。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说不定其中『也』混著真的地图啊。」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那些废墟和洞窟都成了怪物或猛兽的巢穴!辛辛苦苦除掉那些家伙,得到的报酬只是这种东西的话,很明显的超不划算啊!」
  基修咬著蔷薇假花,躺在地上的毛毯上。
  「那当然了。如果只是收拾一下怪物就能简单拿到宝藏,大家都不必那么辛苦啦。」
  现场弥漫著险恶的气氛。可是,谢丝妲开朗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气氛。
  「各位,晚饭做好了哦!」
  谢丝妲从架在篝火上的锅子里舀起炖菜,分给了众人。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个看来好好吃哦!嗯,真的很好吃!到底是什么肉做的?」基修一边吃著炖菜一边问道。其它人也把炖菜送进嘴里,然后七嘴八舌地说「真好吃」。谢丝妲微笑著回答:
  「是食人鬼的肉。」
  基修噗地把炖菜吐了出来,所有人都哑然地望著谢丝妲。
  「开、开玩笑的!其实是野兔的肉!是我设陷阱抓到的。」
  接著,谢丝妲开始向众人说明,自己在大家集中于寻宝的那段时间里,用陷阱抓到野兔和鹧鸪,又收集了一些香草跟野菜植物来制作炖菜。齐儿可用松了一口气。
  「别吓人啊。不过你也真灵巧,能像这样用森林里的材料,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呀。」谢丝妲腼腆地说道。
  「这是什么样的炖菜呢?香草的用法也很独特呢。而且,还放进了许多从没见过的蔬菜。」齐儿可一边用叉子戳著不敢吃的蔬菜一边问著。
  「那是我村子里流传著的炖菜,名字叫『莳菫获锅』。」谢丝妲一边搅拌著锅子,一边说明。「做法是父亲教给我的。可以吃的野菜植物,和树根之类的……父亲说那都是曾祖父教他的。现在已经是我们村子的名产了。」
  多亏了美味的晚饭,一行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从学院出发之日开始,已经过了十天。才人呆呆地仰望著夜空,心里想著,露易丝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才人先生,好吃吗?」
  谢丝妲在他的身旁微笑著。才人一边吃著炖菜,一边露出了笑容。谢丝妲的笑容,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而放进了野菜植物和蘑菇的这种炖菜的味道,也让他觉得很怀念。让才人想起了遥远的……连距离自己有多远都不知道的故乡。

  吃完晚饭后,齐儿可再次摊开了地图。
  「还是放弃寻宝回学院去吧。」
  虽然基修这样提案,但是齐儿可并没有点头。
  「再找一次,再一次就好。」
  齐儿可就像是著了魔似的,两眼闪闪发光,研究著地图。然后,她挑出了一份地图,用力摊到地面上。
  「这个!就是这个!要是这个也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学院去。」
  「这是叫什么的宝藏啊?」
  「叫『龙之羽衣』。」齐儿可双臂交迭,沉声说道。
  等众人都吃饱后,才刚开始吃著炖菜的谢丝妲马上「噗」地把肉吐了出来。
  「那、那是真的吗?」
  「什么啊?你知道这个吗?地点就在塔尔布村附近。塔尔布是在哪一带啊?」
  听齐儿可这么一说,谢丝妲就以焦急的声音喃喃说道。
  「就在拉·罗歇尔对面。那里有一个宽阔的草原……是我的故乡。」

  隔天清晨,一行人乘坐在飞翔于天空的风龙背上,听著谢丝妲的说明。
  谢丝妲的说明不是很详细。总之就是在村子附近有个寺院。有个被称为「龙之羽衣」的东西被放在那个寺院里。
  「为什么被称为『龙之羽衣』呢?」
  「据说身上披著那东西,就可以在天上飞翔。」
  感觉谢丝妲有点难以启口。
  「在天上飞翔?难道是『风』系统的魔法道具吗?」
  「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谢丝妲一脸困惑地低语道。
  「为什么呢?」
  「那是骗人的。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有名无实的『秘宝』。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当地的大家还是对那东西抱有敬意……所以才摆放在寺院里,偶尔也会有些老奶奶来祭拜。」
  「噢……」
  然后,谢丝妲腼腆地继续说道。
  「其实……那东西的主人是我的曾祖父。我听说曾祖父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村子里。然后,他对大家说,他就是用那个『龙之羽衣』从东方飞到这个村子里的。」
  「那不是很厉害吗?」
  「不过,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大家都说,曾祖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为什么呢?」
  「有人这么对他说,『那么你就用那龙之羽衣飞给大家看看』。可是曾祖父却说什么没办法飞,他似乎说了很多原因作为辩解,但是大家也没道理相信他。后来他甚至说『已经不能再飞了』,所以就这样在我们的村子定居了下来。他拼命工作赚钱,然后用那些钱拜托贵族为『龙之羽衣』施加了『固定化』的魔法,很爱惜地保存起来。」
  「真是个怪人呢,你的家人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不,除了『龙之羽衣』的事之外,据说他是个很勤劳的好人,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所以简单的说,『龙之羽衣』就是村子的名产吧?就跟刚才那莳菫获锅一样。那种东西,拿走不好吧?」才人这样说道。
  「不过……那基本上算是我家里的私有物品……如果才人先生说想要的话,我可以试著跟父亲说说看的。」
  谢丝妲语气中带著些微的苦恼。
  虽然才人心想那种骗人的东西我可不想要,可是齐儿可却提出了解决办法。
  「嗯,如果是骗人的东西,也是有办法卖的。毕竟世界上满地都是傻瓜和好事者嘛。」
  基修像是受够了似地对齐儿可说:「你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啊。」
  承载著众人的风龙,笔直地朝向塔尔布村飞去。

  另一方面,这里是魔法学院。
  露易丝一直没有去上课。像现在这种心情的时候,她什么人也不想见。她只是把自己关在被窝里,只有到餐厅吃饭和洗澡的时候才会离开房间。
  她知道才人在威斯特里广场上搭了一个帐篷,并且在那里生活这件事。但是之前到那里看看样子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向路过的蒙莫朗西一问才知道,才人跟基修,还有齐儿可和塔帕莎,几个人丢下课业,外出寻宝去了。老师们都暴跳如雷,似乎打算等齐儿可他们回来之后,就要惩罚他们负责讲堂的大扫除工作。
  露易丝心想,那好像很有趣啊?可是这样一想,反而让自己更加难过,有种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今天露易丝也还是躲在被子里哭泣。只要看到空空如也的稻草堆,泪水就会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有人在敲著她的房门。
  她回答门没锁之后,门就被打开了。露易丝吃了一惊。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校长欧斯曼老翁。露易丝慌忙披上一件睡袍,从床上起身。
  「身体的情况怎么样了?」
  「真、真是抱歉让您操心了。不过,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不太舒服而已……」露易丝有点尴尬地低声回答。
  欧斯曼把椅子拉了出来后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休息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有点担心。不过你的脸色看来也不太差。」
  露易丝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然后,以忧郁的表情望著窗外。
  「祝词已经完成了吗?」
  露易丝猛然惊觉,低下了头。接著,她很抱歉般地摇了摇头。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没有完成吧。」
  「实在很对不起。」
  「距离婚礼还约有两个星期。你慢慢想就好了。这是你重要朋友的婚礼,要用心挑选用词,向她表达祝福之意吧。」
  露易丝点了点头。她对于自己只考虑到自身的事,连该准备祝词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的行为,感到很可耻。公主殿下她这么重视和我之间的友谊,把巫女这个重责大任交给我,结果我居然……
  欧斯曼氏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那个使魔少年到哪儿去了?」
  露易丝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沉默了起来。欧斯曼氏的脸上浮现了微笑。
  「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露易丝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年轻的时候,就是会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吵架呢。因为年轻人不懂得让步,有时候,这个裂缝会发展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你要注意,千万别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呢。」
  欧斯曼氏笑著说完这些之后,就离开了露易丝的房间。房门关上之后,露易丝喃喃自语道:「才不是琐碎的事情啊。」
  接著,露易丝坐到书桌前面,把最近放著没动的「始祖的祈祷书」翻了开来。而后她为了排除杂念所以闭上眼睛。为了思考祝词的内容,她要集中精神。为了汉丽塔,她必须尽全力想出一篇完美的祝词才行。
  过了一会儿,露易丝睁开了眼睛。咦?视线变得有点朦胧。然后一瞬间,她似乎看见白纸上出现了类似文字的东西。嗯?露易丝再度凝视著页面。
  可是下一瞬间,那些文字就宛如过眼烟云般,从页面上消失了。露易丝心想,刚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然后盯著页面瞧。可是,那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大概是眼睛累了吧?露易丝这样想。
  「这一切都是才人害的啦!」露易丝喃喃自语道。



第七章 龙之羽衣

  才人瞪大了眼睛,凝视著「龙之羽衣」。
  这里是谢丝妲的故乡,塔尔布村附近的一座寺院。这个「龙之羽衣」就被安置在这座寺院里——正确的说法是,这座寺院的架构,就像是要把龙之羽衣包围住一般。据说是由谢丝妲的祖父所建的这座寺院,让才人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寺院就伫立于草原的一角。有用圆木组合而成的大门。还有以木板及灰泥取代石头做成的墙壁、木头梁柱……以及用白色的纸加上绳子做的绳饰……然后,用偏黑的深绿色涂装而成的「龙之羽衣」,就坐镇于以木板铺成的地板上。大概是因为固定化咒语的作用吧,完全没有生锈的迹象。「龙之羽衣」维持著当初被做成的样子,展现在众人眼前。
  齐儿可跟基修兴致索然的望著「龙之羽衣」。而这东西似乎刺激到了塔帕莎的好奇心,她很难得兴致盎然地看著「龙之羽衣」。
  至于才人,由于他看著「龙之羽衣」的样子实在是一整个目瞪口呆,所以让谢丝妲很担心地问道。
  「才人先生,你怎么了?我该不会是让你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才人没有回答。他似乎非常感动地,直直地盯著「龙之羽衣」瞧。
  「真是的,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飞起来嘛。」
  齐儿可这么说道,基修也点头赞同。
  「这是小艇之类的东西吧?而且还像鸟的玩具一样,弄上了这种翅膀的东西来唬人。你们看,这个翅膀。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做成能挥动翅膀的构造。这种体积,跟一只小型的龙差不多吧?无论是龙也好,有翼飞龙也好,都是因为可以拍翅才能在天上飞的。至于这个……说什么『龙之羽衣』嘛。」
  基修用手指著「龙之羽衣」,煞有介事地点著头。
  「才人先生……你真的……没事吗?」
  谢丝妲担心地看著才人的脸,而才人抓住她的肩膀,用稍为有点激动的口吻说道。
  「谢丝妲。」
  「是、是的?」
  谢丝妲脸红地回望才人。
  「你的曾祖父,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嗯……其它就没有重要的东西了……只有他的墓,以及一点点遗物。」
  「让我看看那些东西吧。」

  谢丝妲的曾祖父坟墓,就位于村子的公墓一角。在众多以白石做成的宽墓碑之中,只有一个墓碑的形状与众不同。用黑石做成的那块墓碑,有著跟其它墓碑不同的特色。
  墓石上刻著碑铭。
  「这个墓碑,据说是曾祖父在死前自己做的墓石。因为上面写的是异国的文字,所以没有人看得懂碑铭,不知道上面写著什么呢。」谢丝妲低声说道。
  才人把上面的字读了出来。
  「海军少尉佐佐木武雄,沉眠于异界。」
  「咦?」
  看到才人流畅地读出碑铭,谢丝妲不禁瞪大了眼睛。
  才人凝视著谢丝妲。被这种热情的视线注视著,谢丝妲又再次面红耳赤了起来。
  「讨、讨厌啦……不要这么看著人家嘛……」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让人不由得感到怀念的气息……才人察觉到让他有这种感受的理由,心里想著,原来如此啊。
  「我说谢丝妲,你一定常常被别人说,你的头发和眼睛很像你的曾祖父吧?」才人这么一说,谢丝妲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是的!你怎么会知道?」

  重新回到寺院之后,才人试著碰触「龙之羽衣」。然后他左手手背上的卢恩符文就开始发光。原来如此,这东西毫无疑问的,也是一种「武器」。注视著从两翼上突出来的机关枪的枪管,才人如此想到。卢恩符文一旦发光,内部构造和操纵方法等等信息,就会以一个清晰的系统流入才人的脑内。他心想,自己能够操纵这东西。
  他找到了燃料舱,打开了阀门。原来如此,那里面果然是空空如也。就算原型保持的再好,没有燃料的话,还是没办法飞起来的。
  乘坐著这东西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闯进这个哈尔凯尼亚的呢?才人很想知道这些线索,无论是什么都好。
  这时回老家拿东西的谢丝妲回来了。
  「哎呀,因为我比预计中还早了两个星期回来,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谢丝妲马上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才人。那是一个老旧的护目镜,大概是谢丝妲的曾祖父身为海军少尉时曾经用过的东西吧。跟打败佛肯的巨大哥雷姆时,被才人使用的「破坏之杖」的主人相同,是来自过去的异世界的闯入者。跟才人一样,是外来者。
  「曾祖父的遗物似乎只有这些。好像没有留下日记和其它什么东西。不过父亲说过,他似乎留下了一个遗言。」
  「遗言?」
  「是的。内容好像是,如果出现了能读懂那墓碑上碑铭的人,就把『龙之羽衣』交给那人。」
  「这么说的话,就代表我有这个权利了吗?」
  「的确是这样。我跟父亲说过这件事,他说交给你也没关系。因为管理也很麻烦……又这么巨大,虽然也有人来这里祭拜,可是现在似乎是村子的负担。」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才人说道。
  「还有,曾祖父还说要向那个人说这么一句话。」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把『龙之羽衣』交还给陛下。陛下到底是指哪里的陛下呢?曾祖父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呢?」
  「跟我是同一个国家啊。」才人喃喃地说。
  「真的吗?原来如此,所以你能看懂那个墓碑的文字呢。哇呀,真是让人感动呢。没想到我的曾祖父竟然跟才人先生来自同一个国家,我感觉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呢。」
  谢丝妲一脸陶醉地这样说道。
  「那么,曾祖父真的是乘著龙之羽衣来到塔尔布村的吧……」
  「这东西的名字,并不是叫『龙之羽衣』喔。」
  「那么,在才人先生的国家,这是叫做什么呢?」
  才人一边注视被称为「龙之羽衣」的这个东西,边想起小时候做过的模型。为什么会被叫做这种名字呢?大概是因为,用「龙之羽衣」这种名称,比较容易流传跟理解吧?「破坏之杖」应该也是因为如此。
  他凝视著描绘在两翼和主体上的国籍标记,一个红色的圆点。原本红点的周围描绘著一圈白边,但那部分都被跟机身同样的深绿色涂料给盖住了。另外,在作了防反光处理的引擎罩上,以白色写著一个「辰」字……这大概是部队的特殊标记吧。
  一切都令人感到怀念。由于这东西在才人的世界里也是个古老的物品,因此让才人更加感到怀念了。
  六十多年前的战斗兵器,不会说话的机械。翱翔于天空的翅膀……「龙之羽衣」。
  「这是零战,是我的国家过去用过的战斗机。」才人回答道。
  「零战?战斗机?」
  「也就是飞机啦。」
  「也就是才人先生之前说过的那个『飞机』?」
  才人点点头。

  当天晚上,才人等人决定在谢丝妲的老家过夜。由于是让贵族的客人留在这里过夜,就连村长也跑来致意,引起一阵骚动。
  谢丝妲把才人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包括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原来谢丝妲是八个兄弟姐妹中的长女。她的父母起初虽然一脸讶异地看著才人,但当谢丝妲介绍到「这是在我工作的地方经常照顾我的人」之后,就马上换上了笑容,还说随便他留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久久不曾与家人团聚的谢丝妲,现在既幸福又快乐的样子,才人感到好羡慕。
  仔细想想,露易丝、齐儿可、塔帕莎、还有基修,都有自己的亲人吧。虽然自己也有,可是却无法家这样团聚。就算想见他们,他们也远在云的另一端,连该到哪儿去才见得到家人都不知道。
  傍晚,才人在凝视著村子旁边展开的草原。夕阳渐渐没入了草原另一端的山谷中。周围真的只有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正如谢丝妲所说,到处都盛开著花朵。原来如此,怪不得谢丝妲说想让自己看看,这的确是一片美丽的草原。
  搭乘零战闯进了这个世界的飞行员……恐怕是在空中飞行著,寻找著回去的方法吧。不过,燃料却在中途用光了。于是,他就在这片草原上著陆。因为这里宽广又平坦,看来很适合用来著陆。人家叫他飞来看看的时候,无法再飞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燃料的缘故。
  才人一边望著草原,一边回忆著遥远的故乡。这时候,谢丝妲来到他的身边。她的穿著与平常的女仆装不同,茶色的裙子配上木鞋,还有草色的绵衬衫。这打扮跟宽广的草原相同,带著阳光的味道。
  「你原来在这里呀。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哦。父亲说请你务必跟我们一起吃饭。」谢丝妲有点害羞地说:「我曾经说过请你来这里玩,没想到这下子真的来了呢。」
  谢丝妲向著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伸展出双手。夕阳西下,让周围染上一层幻想般的气氛。
  「这个草原很美吧?我就是想让才人先生看看这个。」
  「嗯。」
  然后谢丝妲低下了头,边扭著手指边说道。
  「父亲刚才说,和来自曾祖父的国家的人相遇,应该是某种命运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也住在这个村子里呢?那样的话,我也……那个,可以辞掉工作,一起回来这里就好了。」
  才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凝视著天空的那一端。
  他考虑过了,关于温柔的谢丝妲。要是她再继续对自己说著温柔的话语,自己恐怕要头晕目眩了。看到跟亲人团聚的谢丝妲,才人感到非常寂寞。可是……自从看到了那架零式战斗机后,归乡的念头果然还是越来越涌上心头。
  看到才人凝视著天空不回答,谢丝妲微笑道。
  「不过,不要紧。果然还是行不通吧。才人先生就像鸟儿的翅膀一样,一定会飞到别的什么地方去的。」
  才人想要把真相告诉谢丝妲。
  「你的曾祖父曾经说过,他是从东边飞来的吧?」
  「咦?是、是的……」
  谢丝妲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谢丝妲,你的曾祖父和我,都不是出生于这个世界的人。」
  「你们是从东方的罗帕·阿尔·卡里耶来的吧?」
  「不是那样的。其实,是比那更遥远的地方。」才人以认真的口气说道。「那是不属于这里的,不同的世界。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啊。」
  「你又在戏弄我了吧。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讨厌我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啊。」
  谢丝妲嘟起嘴巴。
  「不是的,我绝对不是在戏弄你。」
  「那边有等著你的人吗?」
  「没有。不过,有我的亲人。总有一天,我必须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才人正视著谢丝妲,犹豫了一会之后,下定决心对她说道。
  「所以,我没办法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才人的表情显得非常认真。谢丝妲领悟到,他绝对不是跟自己开玩笑。
  「在这里的期间,我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别人。可是,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没有跟某个人共同生活的资格。我想我一定没有。」
  「不过,我的曾祖父他……也不是那样做了吗?」
  才人盯著自己左手上的卢恩符文,说道。
  「你的曾祖父没有甘道夫的力量,而我却有。至今为止,虽然碰上了各种的敌人,但是我都靠这种力量将他们一一打败了。所以,这个力量,一定会引导我走上归途的,我有这样的感觉。」
  「那、那么,我可以等你吗?虽然我只是个没有任何优点的女孩,但最少我能够等待。如果才人先生努力找过了回去的方法之类……但最后还是没找到的话……」
  接著,谢丝妲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才人思考著,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子的话,自己会怎么样呢?
  他看了看谢丝妲,一阵怦然心动。她既可爱,脱下衣服之后又很壮观。个性温柔,还擅长于做菜,是个很棒的女孩。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人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和她订下前途不明的约定。
  谢丝妲彷彿是要重新振作一般,微笑著说:「刚才传信的猫头鹰从学院飞来了。听说因为旷课这么多天,老师们正暴跳如雷呢。查伯斯特小姐和格拉蒙先生,脸色变得好苍白。另外,也写著有关我的事。说我可以不回学院,直接继续休假也没问题。因为公主殿下快要举行婚礼了。所以,到休假结束为止,我都会留在这里。」
  才人点了点头。
  「那个……你能让『龙之羽衣』飞起来吗?」
  只要能准备汽油,也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才人这样想。
  「不知道。不过,我有应该能找他商量的对象。如果那个能飞起来的话,我希望到东方去看一看。谢丝妲的曾祖父就是从东方飞来的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才人一边凝视著将消失在草原另一端的夕阳,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如果能飞的话,就太棒了呢。那个『龙之羽衣』……本来是叫做零战吧?那个如果能飞起来的话,只要一次就好,能让我也搭上去试试吗?」
  才人点点头。
  「那、那当然了,多少次都没有问题。因为那本来就是谢丝妲家人的东西啊。」

  隔天,才人等人把零战放到一个用绳索做成的巨大网子之上。通过基修父亲的管道,藉来了龙骑士队和龙,就这样,要把零战运到学院去。
  虽然基修等人一脸讶异地问道「为什么要运这样的东西」?但才人却说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去,拼命地拜托他们,所以他们无奈的屈服了。因为又是叫来龙骑士队,又是制作巨大的网子,运送费用可是非常的庞大。
  才人当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所以他非常的困扰。
  可是,看到了四平八稳地出现在学院中庭里的零战后,有一个人爽快的代替才人,付清了运输费用。
  那个人就是寇伯特先生。



第八章 寇伯特的研究室

  寇伯特先生今年四十二岁。在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已经任职了二十年,是一个别名为「炎蛇」的魔法师。他的兴趣……或者应该说是生存的目的,就是研究和发明。他从研究室的窗户发现到被吊在龙的下方,现身于魔法学院广场的东西后,就慌忙跑了过去。因为那东西强烈引起了寇伯特先生求知的好奇心。
  「我说啊!这、这个究竟是什么?可以的话,能向我说明一下吗?」
  才人正注视著将零战放到地面上的作业。他一看到寇伯特先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找老师您商量。」
  「找我?」
  寇伯特愣了一下。这个平民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呢?被瓦利埃尔小姐召唤而来的,传说中的使魔「甘道夫」。他出身于罗帕·阿尔·卡里耶,是唯一一个称赞寇伯特的发明品「很了不起」的人……
  「这东西叫做『飞机』,在我们的世界里,这是普通的飞行工具。」
  「这个会飞吗!啊!真是太棒了!」
  寇伯特兴致盎然地四处打量著零式战机的各个部位。
  「噢噢!难道这是翅膀吗?并不具备拍翅的构造吧!那么,这个风车是做什么的?」
  「那是螺旋桨,让这东西旋转,然后就能前进。」
  才人这么回答之后,寇伯特惊讶地瞪大眼睛,凑近才人道。
  「原来如此!是让这东西回转以产生风力吗?原来如此,做得真好!那么,能不能马上就飞起来让我瞧瞧呢?你看!我已经因为过于好奇,所以手都发起抖来了!」
  才人困扰地搔了搔脑袋。
  「那个啊……为了让那个螺旋桨转动,必须要有汽油。」
  「汽油是什么东西呢?」
  「那个,我其实就正想跟老师您商量这个问题。上次老师您在上课时示范的那个发明品……」
  「你是在说愉快的蛇小弟吗?」
  「没错!为了让那东西动起来,您让油发生了气化对吧?」
  「你需要那种油吗?没问题,这是件小事!」
  「不,我想那个的话是不行的。不是汽油就不行。」
  「汽油?嗯……光是油也有很多种类呢……」
  接下来才人察觉到那些龙骑士的家伙们正盯著自己和寇伯特,还贼贼地笑著。基修靠了过来,在才人耳边小声地说道。
  「虽然很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不过不付运费给那几位的话……」
  「那些家伙也是贵族吧?整天钱钱钱的,真啰唆。」
  「我说你啊,军人可是很穷的耶。」
  才人对著寇伯特一笑。
  「老师,在继续对话之前,能不能请您先垫一下运费呢?」

  寇伯特的研究室就位于本塔和火之塔之间的一个角落。是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像个违章建筑的小屋。
  「刚开始我是在自己的居室里面进行研究的。可是因为研究当然会伴随著噪音和异臭,所以马上就收到隔壁的人们的抗议……」寇伯特边开门边向才人说明。
  用木头做成的架子上,杂乱地摆放了各种药瓶、试管、用来搅拌秘药的大瓮等东西。架子旁则是整整一面墙壁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本。还有用羊皮纸贴在球体上做成的天象仪或地图之类的。另外,还有一些装有笼子里的蛇和蜥蜴,甚至还有从没见过的鸟。一种既不是灰尘也不是发霉的奇异刺鼻臭味充满了整个房间,才人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没关系,味道的话马上就会习惯了。可是,女士们似乎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所以就像这样,我到现在还是单身。」
  寇伯特一边说著别人根本没有问他的事,一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拿起一个瓮闻了闻味道,那里面装著粘附在零式战机燃料舱底部的汽油。因为那是被施加了「固定化」魔法的零式战机里的汽油,所以没有发生过化学变化。
  「嗯……这是我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没想到不加热也能发出这样的味道……看来这东西应该很容易气化?这东西发生爆炸的时候,威力一定相当惊人吧。」
  寇伯特这样喃喃说完之后,就拿起手边的羊皮纸,流畅地做起笔记来。
  「只要能做出跟这种一样的油,那个『飞机』就能飞起来吧?」
  才人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当然,也要那东西没有坏掉啦。」
  「太有趣了!虽说调制会相当费功夫,不过我就试试看吧!」
  接下来,寇伯特一边自言自语,嚷著「不是那样」、「也不是这样」,一边开始做著些拿出秘药,或是点燃酒精灯之类的行动。
  「你是叫才人,对吧?」
  才人点点头。
  「你说在你的故乡,那东西是普通的飞行工具吧?在精灵统治的东方之地,果然所有的技术都超越哈尔凯尼亚大陆的水平呢。」
  才人心想,实际上是如何他也不知道。但是由于寇伯特爽快地接下调制汽油的请托,甚至还帮忙付了零战的运费,让才人觉得对他说谎的行为,让自己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老师,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和那架飞机,还有曾经打倒佛肯的哥雷姆的那个『破坏之杖』……其实都是从这个世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来的。」
  寇伯特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寇伯特仔细打量著才人。然后,好像感触颇深似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您不觉得惊讶吗?」
  「那当然是很惊讶啦。不过,也许你说的是真的。毕竟你的言行举止,全都超出了哈尔凯尼亚的常识范围。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老师,您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呢。」
  「我常常被人称为奇人、怪胎什么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娶妻。但是,我有自己的信念。」寇伯特喃喃说道。
  「信念?」
  「没错。哈尔凯尼亚的贵族,都把魔法当作普通的道具……就像是平常不须思考就拿来用的扫把一般,顶多只把魔法当作一种方便的道具来看待。但是,我却不那么认为。魔法会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而改变其效能。基于这一点,应该要尝试各式各样的使用方法,不应该拘泥于传统才是。」
  寇伯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看到你,这个信念就变得越来越强烈而稳固了。嗯,居然有异世界!也就是说哈尔凯尼亚的真理并不等于所有一切的真理!太有趣了!这不是个饶富深意的事情吗?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一定会有新的发现吧?一定能在我的魔法研究里加上新的篇章吧!所以啊,才人君。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困扰,不管是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商量吧。我炎蛇之寇伯特,不论是何时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才人坐在被被放置于奥斯特里广场上的零战的操纵席里,检查著各个部位。每当他握住操纵杆或是碰触各种开关的时候,左手的卢恩符文就会发光。而后传达到他的脑海里的情报,就会告诉他各部位的状况如何。
  他推了一下操纵杆之后,侧翼上的副翼或是尾翼上的升降舵等用钢索相连的部分,就「铿」的一声动了起来。接著他又踩下了脚踏板,垂直尾翼的舵也嘎吱嘎吱地移动著。
  按下仪表板上的瞄准器按钮后,机体发出嗡嗡的声音,玻璃板上描绘出圆圈和十字光点。看来安装在机体左右两侧的发电机还能正常运作。甘道夫的印记发出光芒,告诉才人各部分的使用方法和内部构造。才人脸上浮现了笑容。
  被摆在一旁的德鲁弗林加用呆呆的声音问道。
  「伙伴,这东西真的能飞吗?」
  「能啊。」
  「这样的东西也能飞,伙伴你原来的世界,也还真奇怪咧。」
  周围有著好几个学生,一脸好奇地观察著才人和零战。可是他们马上就失去了兴趣,纷纷离开了。才人心想,看来像寇伯特那样对这东西感兴趣的贵族还真是稀奇。
  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位自豪地甩动著偏桃色金发的少女。
  露易丝交替地瞪视著才人和他乘坐的东西。然后,她像是在生气般地伸出手指指著零战,问道「这是什么」?
  才人从操纵席抬起头来,说了一句「飞机」。由于两人还没有和好,他并没有直接面对露易丝说话。
  「那么,你就从那什么飞机上给我下来。」
  露易丝噘著嘴巴,两手叉腰,命令著才人。才人装做没听到,继续进行检查后,露易丝就握住机翼的尖端,开始摇晃机体。
  「我说了叫你下来啦!」
  好啦,才人咕哝一声,从零战上爬了下来,走到露易丝的面前。
  「你到哪儿去了?」
  「寻宝啊。」
  「竟然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就跑出去,你是什么意思?」
  露易丝环抱著双臂,瞪视著才人。露易丝的眼睛似乎有点黑眼圈。
  「你不是已经把我解雇了?」
  才人这么一说,露易丝就低下了头。然后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没、没有给你辩解的机会,好、好像挺过分的。所以,如果你有话要说,就趁现在赶快说一说。」
  「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啊。我就说啦,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做。你是在说我跟谢丝妲的事吧?那只是因为谢丝妲差点摔倒,所以我去扶著她,没想到连自己也倒了下去。就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我把她推倒了一样。」
  其实这都是因为已经「做好准备」的谢丝妲突然脱起衣服来所造成的。但是为了谢丝妲的名誉著想,才人没有把这段事情说出来。
  「那么,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吧?」
  「是啊。你啊,是有什么毛病?那可是她第一次进你的房间。才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发生你想象中的那种事嘛。可是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我跟谢丝妲就算发生了什么,也跟你无关吧?」
  才人这样说道。因为他认为,露易丝应该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使魔。之所以变得温柔,也只不过是因为类似怜悯生物之类的缘故。
  「虽然没关系,但是有啊。」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露易丝瞪著才人,发出了「呜~~~~」的声音。
  她扯著才人的衣袖,喃喃说著些「你快道歉啊」、「害人家这么担心还摆出这种态度」之类的话,可是才人已经没有看著露易丝了。他只是陶醉地看著零战。
  露易丝也感觉到这次是自己太急著下结论了。就因为这样,自己就变得整天躲在房间里畏畏缩缩地足不出户,这种行为还真是太没出息了。
  露易丝越想越伤心,最后使出了必杀绝招。总之就是把疑问或是怒气、说词上的矛盾、明明是自己赶他出去之类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这可是女孩子专用的必杀绝招。怎么说呢,她哭起来了。
  珍珠般的泪水从她的眼里不断滚落。以此为开端,露易丝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嘛……真是的……笨蛋,讨厌死了……」
  露易丝边用手背揉著眼睛擦去泪水,边呜呜呜地啜泣著。
  「你、你别哭啊。」
  才人慌慌张张地把手放到露易丝的肩上。他这样一做,露易丝反而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讨厌死了,最讨厌你了……」
  这时候,齐儿可等人出现了,手里还拿著拖把和抹布。他们因为无故逃课,所以被罚要擦拭魔法学院里的窗户。而才人,因为他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学生,所以跟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基修看见哭著的露易丝和正在安慰她的才人,贼贼笑著说。
  「你呀,把主人弄哭了,可是不行的吧?」
  齐儿可则一脸没趣地嘀咕了一句。
  「哎呀,已经要和好了吗?真没意思。」

  塔帕莎则指著两人,说道。
  「雨过天青。」

  当天晚上……露易丝紧紧抱著枕头,瘫倒在床上。才人把尼龙外套脱下来之后,露易丝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理所当然似地穿上了才人的外套。她似乎正拼命地读著什么书。才人环视著阔别约一星期的露易丝的房间。餐具被乱丢著。
  「听说你一直没有去上课啊?」
  这是听刚才在宿舍走廊里遇到的蒙莫朗西说的。当时她跟露易丝说「你请假也请得太久了吧」,但露易丝没有理她就走了。
  才人这么一说,露易丝就狠狠地瞪了才人一眼。
  「有什么关系啊?」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才人担心地说道。露易丝原本想说「你以为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请了这么久的假啊!」但还是受到自尊心的阻挡而没有说出口。她用被子把头盖住,躲进被窝里去了。才人搔了搔脑袋,注视著自己的稻草堆。一想到露易丝没有扔掉这些东西,不知为何就感到露易丝还挺不错的。

  然后,三天过去了。
  公鸡的叫声让寇伯特醒了过来,他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这三天的期间内,他都请假没去教课,一直窝在研究室里。
  在他的眼前,有一个放在酒精灯上的烧瓶。玻璃管延伸著,而放在左边的烧杯里,放著被加热的触媒经过冷却凝固后而成的东西。
  这是最后的加工了。寇伯特闻了闻才人给他的汽油味道,然后慎重地咏唱出「炼金」的咒文。他在脑海里强烈地想象著那种气味,对著被冷却的烧杯内部用出了魔法。
  砰地一声冒出了烟雾,烧杯里被冷却的液体变成了茶褐色。寇伯特闻了闻那种液体的味道。飘出来的正是汽油特有的刺鼻味。寇伯特马上用力推开门,向外面奔去。

  「才人君!才人君!完成了!我完成了!配制出来了!」
  寇伯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向正在检查零战的才人。
  在寇伯特递出来的葡萄酒瓶里,装著一些茶褐色的液体。才人见状,打算开启挡风板前面的圆形燃料舱盖。可是因为是锁著的,于是他请寇伯特使用了「开锁」魔法。然后,才人把寇伯特带来的两个葡萄酒瓶里装的汽油倒进打开了的燃料喷嘴。
  「首先,我调查了从你那里拿到的油的成分。」
  寇伯特很得意地说道。
  「那似乎是用微生物的化石做成的东西,所以我就寻找了一下类似的东西。木头的化石……也就是煤炭。然后我把煤炭浸入特别的触媒中,把类似石油的成分抽取而出,花了好几天来对其施加『炼金』咒语。最后做出来的就是……」
  「就是汽油吧。」
  寇伯特点点头,然后催促著才人。
  「快点让那个风车转动吧。我现在很兴奋,连睡意也全部被赶走了呢。」
  把汽油倒进去燃料舱之后,才人再次坐回操纵席上。启动引擎的方法,跟起飞的操作模式已经以清晰的情报流入他的脑中。为了启动引擎,就必须让螺旋桨转动起来。才人从防风罩里采出头来。
  「老师,可以用魔法让这个螺旋桨转动起来吗?」
  「让这个转动?这不是用那种油燃烧的力量来转动的吗?」
  「一开始……为了驭动引擎,必须用手动来转动内部的曲轴。但是因为现在没有能转动曲轴的道具,所以请你直接用魔法让螺旋桨转动吧。」
  寇伯特点头表示理解,而才人开始进行各部位的操作。
  首先把燃料活栓切换到刚才放进了汽油的机体的主油舱。
  接著把混合比控制杆和螺旋桨转速控制杆都调整到适当的位置。藉著甘道夫的力量,才人的手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
  进气整流照罩打开了,而滑油冷却器的盖子关上。
  寇伯特的魔法让螺旋桨缓缓地开始转动。才人张大双眼估算著时机,用右手按下了点火开关。
  然后,他稍微往前推了一下左手握著的节流阀控制杆。
  随著一阵「啪嘶啪嘶」的引燃声响起,火星塞点火而启动了引擎,螺旋桨也开始「啪啪啪啪啪啪」地回转了起来。机体开始震动。
  要不是事先踩住机轮煞车的话,机体就会往前冲吧。
  寇伯特感动地凝视著这一幕。才人确认了一下油压计,然后也确定所有跟引擎相关的计量都有正常运作之后,让引擎暂时运转了一段时间,就把点火开关推向关闭位置。
  才人从操纵席跳了下来,就跟寇伯特拥抱在一起。
  「成功了!老师!引擎启动了!」
  「噢噢噢!那实在太好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飞起来呢?」
  「汽油还不够!如果要让它飞起来的话,至少也得准备五桶左右才行。」
  「原来得做出那么多才行吗?算啦,我都已经搭上这条船了,就来做吧!」
  在寇伯特回去研究室之后,才人则继续留在零战旁边进行整备工作。虽说如此,因为他没有工具,所以能做的就只有把各部位擦干净而已。当他正沉迷于整备工作时,露易丝来到广场,向才人搭话。
  「该吃晚饭啦。天都黑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引擎可以启动了!」
  才人很高兴似地喊叫著。可是,露易丝却兴趣缺缺地响应。
  「是喔,那很好啊。那么,那个什么引擎启动的话,有什么用?」
  「就可以飞了啊!可以飞起来耶!」
  「飞起来之后,你打算怎么样?」露易丝语带寂寞地说道。
  才人把这两、三天以来,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告诉了露易丝。
  「我想飞到东方去看看。」
  「东方?你是在想什么啊?难道你想前往罗帕·阿尔·卡里耶?真令人傻眼!」
  「为什么啊?这架『飞机』的主人是从东方飞来的。关于让我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我想那边也许会有一些线索。」
  才人稍微激动地说道。可是,露易丝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露易丝只是寂寞地这么说著:「你可是我的使魔啊,不可以随便乱来。而且五天之后,公主殿下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必须在仪式时为她宣读祝词,可是我完全想不出优美的词句,正在伤脑筋呢。」
  才人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依旧把全副注意力都摆在零战上。一旦知道这东西能飞起来,他就沉迷到不想离开这台飞机了。
  露易丝扯住了才人的耳朵。才人自从回来以后,都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而是整天沉迷于这架「飞机」,让露易丝感到非常无趣。
  「你好好的听我说话啊!」
  「我在听啊。」
  「你根本就没在听啊,心不在焉的。我可没有那种边做著别的事边听主人说话的使魔!」
  接下来,露易丝就把才人拖回了房间去。

  露易丝在才人的面前摊开了「始祖的祈祷书」。
  「那么,总之你就先把已经想到的祝词读出来听听吧。」
  露易丝可爱地咳了一声,然后开始朗诵自己想到的祝词。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边祈愿始祖的旋律之降临,本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将诚惶诚恐的在此献颂祝福之祷词……」
  然后,露易丝就沉默下来。
  「继续啊。」
  「接下来应该要提出对火的感谢、对水的感谢……也就是按顺序提出对四大系统的感谢之辞。而且,还必须用富有诗意的词句,沿袭著音韵来朗读……」
  「那你就沿袭著音韵来读啊?」
  露易丝像是在闹别扭一般地嘟起嘴巴。
  「我什么都想不出来啊。就算告诉我得写什么富有诗意的词句,我也很困扰啊。我又不是诗人……」
  「算了,你就把你想到的东西讲出来听听吧。」
  露易丝很困惑般地,把似乎是她努力想出的「富有诗意」的词句说了出来。
  「嗯……因为火焰很热,所以必须小心。」
  「什么『必须』啊,根本不诗意吧。那是在提醒人家注意吧。」
  「吵死了。风一吹起,卖桶子的就赚大钱。」
  「你拿谚语来说是想怎样啊?」
  露易丝似乎完全没有是作诗的才能,她耍起了脾气,砰地就倒在床上,嘟囔著「够了,我要睡了」。
  她像往常一样用床单遮住身体,窸窸窣窣地更衣,然后熄掉油灯里的火光之后,露易丝向钻进到草堆里的才人说道。
  「所以啦,我说过你可以睡在床上啊?」
  才人的心跳也照例加速了起来。虽然他问了露易丝「真的可以吗?」但是并没有得到回答。不过事隋都这样了,要是自己不去的话露易丝一定会生气,于是才人就钻进了床的角落。
  本来才人以为露易丝马上就睡著了,不过其实她还没有睡。她似乎想跟才人聊聊般地开了口。
  「我说,你真的要去东方吗?」露易丝问道。
  「嗯。」才人回答。
  「那里很危险啊,精灵们又很讨厌人类……」
  「不过,在更东方也有人类居住的土地吧?就是那个罗帕什么的……」
  「但是他们跟这里的人类的性情完全不同,很危险的。」
  露易丝看来似乎是为了才人要去那里而感到担心。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才人考虑了一会,回答道。
  「因为……那里也许会有能让我回去的线索啊。」
  露易丝突然动了起来。才人还在想她是要干什么,结果她竟然把头枕到了才人的胸口」。
  「你做什……!」才人这样一说,露易丝用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闹别扭般的声音,回给他一句「只是当成枕头的替代品啦」。露易丝把手放在才人的胸前,轻轻地用手指抚摸著才人的胸前。
  才人的背脊有一阵电流窜过,露易丝用害羞的语气说道。
  「你不要误会。就、就算我做这种事,也不代表我喜欢你还是什么的。」
  然后,露易丝又用平常那种带著怒气的声音说道。
  「就算我命令你不要去,你也要去吗?」
  才人沉默著没有回答。露易丝低声说,是啊。
  「这里……并不是你的世界嘛,所以你当然想回去了。」
  露易丝的头发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呼吸声也非常接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人思考著各式各样的事隋。
  因为才人不说话,而自己似乎也弄不懂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露易丝紧紧地抱住才人的胸膛。她抱住才人的胸膛之后,用简直快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真讨厌。看来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能放心地睡好觉。这实在让我生气。」
  她的黑眼圈,看来是因为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露易丝这样说完,马上就在才人的臂弯里,发出像个孩子般的鼾声。还真是容易入睡。
  这真是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爱撒娇的露易丝。看来我不在的话,她就会觉得不安。嗯,毕竟我也算是个使魔嘛。
  才人边听著露易丝的呼吸声,边思索著。
  在这个世界相遇的人们……
  虽然只不过是在这里度过了短短几个月,但却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其中有坏心眼的人。不过,也有温柔对待自己的人。
  让自己能饱餐一顿的,厨房的马托大叔。
  曾经说过只要有困难,会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欧斯曼氏。
  爽快地接下调制汽油的请托,热爱研究的寇伯特。
  虽然老是装模作样又爱酸人,但其实颇豪爽有著优点的基修。
  不是人类而是一把剑,但却是自己可靠伙伴的德鲁弗林加。
  美丽的公主,汉丽塔。
  勇敢……并因此而死去的王子,威尔斯。
  总是沉默寡言,但在紧急时却多次帮过自己的塔帕莎。
  也许只是在开玩笑,但却说过喜欢自己的,性感的齐儿可。
  温柔又可爱的女仆谢丝妲……大概对自己抱持著好感的,黑发女孩。
  还有仅仅是待在她身边,就会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主人。
  虽然态度高傲又很自大,但偶然表现出的温柔,却会让自己胸中一紧的露易丝。
  有著带著桃色的金发和大大的赭色眼眸的女孩……
  如果要跟这些人离别,自己也会很难受吧。我的确是很想回家,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够回去日本……那时我能够笑著和这些人道别吗?
  我能够笑著跟露易丝道别吗?
  不知道。
  可是……才人却如此想到。
  只要是自己能力所及,希望能为温柔对待自己的人们,尽量多做一些事。
  因为自己这样的感动,所以相对的,想要为了这些亲切对待自己的人们……至少,在自己依然留在这个世界的期间内,想要为他们多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这种感情,是才人从来不曾拥有过的……
  总之,睡在自己身旁的露易丝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才人抱住了她的头。
  睡得迷迷糊糊的露易丝,「嗯嗯」地嘟囔了一声。



第九章 宣战布告

  加尔玛尼亚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与托里斯汀公主汉丽塔的婚礼最新进展,是决定在加尔玛尼亚的首都文多波纳举行。而日期则订定为下个月……也就是三天后在纽伊之月的一号举行。
  而今天的托里斯汀的舰队旗舰「墨卡托」号,则为了迎接来自新生阿尔比昂政府的客人,正率领著舰队停泊于拉·罗歇尔的上空。
  在后甲板上,身为舰队司令官的拉·拉梅伯爵为了迎接国宾,穿著正式服装正襟危坐地等待著,在他的身旁,舰长费维斯正在捻著自己嘴边的胡子。
  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但是阿尔比昂的舰队还是不见踪影。
  「那些家伙还真慢呢,舰长。」拉·拉梅以烦躁的口气说道。
  「那些对自己国王下手的阿尔比昂狗辈们,大概还在为自己做一些适合狗的打扮吧。」
  讨厌阿尔比昂的舰长刚这么说完,负责监视的水兵,大声通报著有舰队靠近。
  「左上方,出现舰队!」
  顺著水兵报告的方位望去,以一艘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云层的巨舰为首,阿尔比昂舰队正静静地往下降落。
  「唔,那就是阿尔比昂的『皇家主权』号吗……」
  拉·拉梅以非常感动的声音喃喃说道。要出席公主和皇帝婚礼的大使,应该就乘坐于那个舰队之中。
  「可是……那艘领头的船舰实在是太巨大了。跟在后面的战列舰群,看起来就像是小型的单桅帆船一样啊。」
  舰长哼著鼻子,边注视著巨大的船舰边说道。
  「是啊,可不想在战场上遇到它呢。」
  从上方降落的阿尔比昂舰队开始跟托里斯汀舰队并行后,就在桅杆上升起了国际信号旗。
  「感谢贵舰队的欢迎。阿尔比昂舰队旗舰『列克星敦』号舰长。」
  「我们这边可是载著舰队总司令官啊。他们竟然用舰长的名义来发出讯息,这还真是被瞧扁了呢。」舰长边环视著托里斯汀舰队单薄的阵容,边自嘲似地低喃道。
  「要是得到了那样的巨舰,就会产生世界就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错觉吧。算了,送出回应吧。就说『衷心欢迎贵舰队的来访,托里斯汀舰队司令长官。』这样吧。」
  听到拉·拉梅的话之后,身旁的军官重复了一次,紧接著,站在桅杆上的水兵又重复了一次。然后与命令相符的国际信号旗就往桅杆上爬升。
  碰!碰!碰!阿尔比昂舰队放起了大炮。
  那是礼炮。
  炮管中并没有放进炮弹。只是把塞在大炮里的火药引燃,使其发生爆炸而造成的空炮。
  可是,巨舰「列克星敦」号仅仅是放出了空炮,就让周围的空气产生了震动。面对这样的震撼力,拉·拉梅不禁后退了一步。纵使大炮里填充了炮弹,以这个距离来看,也绝对不可能射到这里来。但是即使明白这一点,「列克星敦」号的射击还是充满了不吉利的威力,足以让具备实战经验的司令官畏缩。
  「好,发射答礼。」
  「要发射几发呢?如果是最高级的贵族,规定要发十一发。」
  礼炮的数量是根据对方的级别和地位来决定的。舰长正是就这个问题向拉·拉梅提出询问。
  「七发就够了。」
  舰长嘻嘻一笑,望著像小孩子赌气般的拉·拉梅,然后下达了命令。
  「准备礼炮!按顺序连发七炮!准备好就开始发炮!」

  在阿尔比昂舰队旗舰「列克星敦」号的后方甲板上,舰长博伍德正注视著位于左舷的托里斯汀舰队。站在他身旁的人,正是舰队司令官,兼全权掌管托里斯汀征伐军的指挥权的乔斯敦爵士。身兼贵族议会议员的他,众所周知,是一个深受克伦威尔信赖的人物。可是,他从来没有实际担任过实战的指挥。乔斯敦爵士是一位政治家。
  「舰长……」
  乔斯敦用担心的语气,向身旁的博伍德说道。
  「先生?」
  「我们跟对方这么靠近,真的没有问题吗?舰上不是搭载了长距离射程的大炮吗?把距离拉远点吧。毕竟阁下已经把贵重的军队托付给我了啊。」
  博伍德在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只克伦威尔的蠢走狗」,然后用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先生,虽说是新型的大炮,但是如果离开目标那么远的话,是不可能命中的。」
  「可是啊,毕竟,我现在身负把阁下交给我的军队平安无事运送到托里斯汀的重任。可不能让士兵们感到害怕,会降低士气的。」
  博伍德边想著,会感到害怕的不是士兵吧?边无视于乔斯敦的发书,直接下达命令,因为在空中时,自己就是法律。
  「准备左弦炮战。」
  「准备左弦炮战!遵命(Aye,sir)!」
  发炮甲板的水兵们开始往大炮里填充火药,并把炮弹往里推。
  从天空的另一端的托里斯汀舰队,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声。
  托里斯汀舰队旗舰发射了答炮。
  作战开始了。
  就在那一瞬间,博伍德马上转变为一名军人了。不管是政治上的经纬,或是自己身为人类的感情,还是对这次这个卑劣的骗局战术的批判,全都被他抛出脑外。
  神圣阿尔比昂共和国旗舰「列克星敦」号舰长——亨利·博伍德爵士开始迅速地下达命令。
  位于舰队最后的旧型舰「霍巴特」号上的船员完成了准备,乘坐著藉著「飞行」咒语的救生船脱离——这一幕已看在博伍德的眼里。

  正在持续发射礼炮的「墨卡托」号上的拉·拉梅,目睹了令人大吃一惊的景象。位于阿尔比昂最后的……那艘最旧型的小型舰发生了火灾。
  「怎么了?失火了?是意外吗?」
  费维斯喃喃自语道。下一瞬间,让人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发生火灾的船舰在短短时间内就被火舌包围,在空中发生了爆炸。
  化成残骸的那艘阿尔比昂船舰,随著熊熊燃烧的火焰,慢慢地向地面坠落。
  「发、发生什么事了?火灾蔓延到火药库了吗?」
  「墨卡托」号上一阵骚动。
  「冷静点!马上冷静下来!」
  舰长费维斯喝斥著水兵们。在「列克星敦」号的舰上,信号旗手正传送著讯息,以望远镜观察著信号旗的水兵,报告著讯息的内容。
  「『列克星敦』号舰长,告托里斯汀舰队旗舰。请贵舰对击沉我军『霍巴特』号的意图作出说明。」
  「击沉?他在说什么啊!那不是它自己发生爆炸的吗!」
  拉·拉梅一阵慌张。
  「快作回信!『本舰的射击为礼炮,并非实弹』!」
  「列克星敦」号马上传来响应。
  「刚才贵舰的炮击并非空炮,我方决定迎战贵舰的攻击。」
  「混账!在说什么蠢话!」
  可是,拉·拉梅的吼叫,却被「列克星敦」号发动同时炮击的轰鸣声给掩盖了。
  「墨卡托」号被击中了。
  「墨卡托」号的桅杆折断,而甲板上也被打穿了好几个大洞。
  「距离这么远,大炮居然射得到!」
  在摇晃的甲板上,费维斯发出了惊愕的声音。拉·拉梅怒吼道。
  「快传信!『请马上中止炮击,我方并无交战意图』。」
  可是,「列克星敦」却以下一轮炮击作为响应。
  「墨卡托」号再度中弹。船体震动著,四处都发生了火灾。
  从「墨卡托」号上,送出了数次如同哀嚎般的信号。
  「再度重申!请马上中止炮击,我方并无交战意图!」
  可是,「列克星敦」号的炮击根本没有中止的意思。
  「墨卡托」号中弹。
  拉·拉梅的身体被炮弹碎片撞飞,从费维斯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同时,中弹所造成的冲击让费维斯重重地摔到了甲板上。
  费维斯醒悟了。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攻击行动。那些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进行什么亲善访问。
  我方陷入了阿尔比昂的圈套。
  舰上正发生著火灾,周围受伤的水兵们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费维斯边甩著头边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舰队司令官战死!从现在开始,将由旗舰舰长来负责指挥舰队!马上报告各区域的状况!舰队全速前进!右弦炮战准备!」

  「那些家伙似乎总算察觉到了呢。」
  站在博伍德身旁的瓦德,边眺望著缓缓移动的托里斯汀舰队边低声说道。瓦德也不认为那有名无实的司令官乔斯敦能有什么作为。登陆作战方面的实际指挥,是由瓦德来执行。
  「看来是这样吧,子爵。可是,胜负已经分晓了。」
  拥有船速的阿尔比昂舰队,已经针对开始全速前进的托里斯汀舰队的最前锋,采取机动性的行动。
  阿尔比昂舰队边跟对方保持固定的距离,边冷静地给予对方炮击。光是舰艇数量就是对方的两倍,再加上己方还有装备了最新型大炮的巨舰「列克星敦」号。火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彷彿在折磨托里斯汀舰队一般的炮击,依然持续著,十几分钟后,发生火灾的「墨卡托」号的甲板翻转了过来。这一瞬间,伴随著震耳的轰鸣声,「墨卡托」号从空中消失了。是爆炸造成的沉没。其它的托里斯汀船舰,也没有任何一艘是完好无损的。失去了旗舰的舰队发生了混乱,开始像是一盘散沙般地各自采取行动。
  全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也已经能看到升起白旗投降的船舰。
  在「列克星敦」号上,由四处传来了「阿尔比昂万岁!神圣皇帝克伦威尔万岁!」的欢呼声。博伍德不由得皱起眉头。过去阿尔比昂空军还是「王家空军」的时代,不曾出现在战斗还持续进行时就欢呼万岁的家伙。他仔细一看,就连身为司令官的乔斯敦也一起接连喊著万岁。
  「舰长,历史的新篇章已经开始了。」瓦德说道。
  看著连痛苦的哀号也来不及发出就被击溃的敌军,博伍德以像是在哀悼对方般的声音低声回应道。
  「这没什么……只不过是战争开始了而已。」

  在战事发生之后没多久,为了欢迎国宾而停泊于拉·罗歇尔上空的舰队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托里斯汀的王宫。
  几乎在同一时刻,阿尔比昂政府派出急使送来了宣战布告。上面写著对于「托里斯汀无视于互不侵犯条约,毫无理由地攻击亲善舰队的行动」的指责,最后则以「出于自卫,神圣阿尔比昂共和国政府在此公告,对托里斯汀王国政府宣战」作为结束。
  一直在为了汉丽塔前往加尔玛尼亚之事而忙个不停的王宫,突然面对这样的局面,一下子都慌乱了起来。
  将军和大臣们马上集中了起来,召开会议。但是会议却整个乱成一团。有人认为首先必须向阿尔比昂寻问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有人主张马上派紧急特使到加尔玛尼亚,要请对方基于同盟关系派兵支持。各种意见交错著。
  坐在会议室上座的是一脸茫然的汉丽塔,她的身上穿著刚缝制完毕的耀眼婚纱。她原本预定要在这时间乘上马车,出发前往加尔玛尼亚。
  虽然她的样子,就像是在会议室盛开的一轮美丽的花朵,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会去留意这件事。
  「阿尔比昂一直坚持说是我方舰队先发动攻击的!可是,我方只不过发射了礼炮而已!」
  「看来应该是偶然事故引起的误会吧。」
  「我们马上向阿尔比昂提出开会的建议好了!现在的话也许还有可能解开误会!」
  听取各方的有力贵族的意见后,枢机卿马萨林点了点头。
  「好,我们马上往阿尔比昂派出特使。一切事情必须慎重进行。趁这场因为双方误会而产生的,令人遗憾的交战还没有发展到全面战争之前……」
  就在此时,传来了紧急报告。
  拿到传书猫头鹰送来的书简的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会议室。
  「紧急报告!阿尔比昂舰队降落并开始了占领行动!」
  「场所在哪里?」
  「拉·罗歇尔的近郊!似乎是塔尔布草原一带!」

  谢丝妲在老家的庭院里,紧紧抱住年幼的弟妹们,一脸不安地凝视著天空。刚才,从拉·罗歇尔那边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她大吃一惊,跑到庭院仰望天空之后,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幕恐怖的光景。许多熊熊燃烧著的船只从空中坠落下来,撞上山壁,掉进了森林里。
  村子马上开始骚动。过了没多久,有一艘巨大的船舰从空中降落。看起来就像云层般巨大的船舰,在村民的注视下,往草原上抛下了带著锁链的船锚,停泊在空中。
  从那艘船上面,飞出了好几只龙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姐姐?」
  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紧抱著谢丝妲问道。
  「我们先进房子里吧。」
  谢丝妲隐藏著不安,催促著弟妹们进入家中。家里的父母都一脸不安地从窗子观察著情况。
  「那不是阿尔比昂的舰队吗?」
  父亲看著停泊在草原上的船舰说道。
  「真讨厌……难道是战争吗?」
  听母亲这么一说,父亲马上否定道。
  「怎么可能?我们跟阿尔比昂应该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领主大人不久之前才刚发出了告示不是吗?」
  「那么刚才掉下来的那些船是怎么回事?」
  从舰上起飞的龙正向著村子这边飞来。父亲慌忙抱著母亲远离窗边。承载著龙骑士的龙发出了吼叫声,飞进村里,开始向著附近的屋子喷火。
  「呀啊啊!」
  母亲发出了尖叫声。
  家里被龙吐出的火焰喷中,窗户的玻璃裂开,碎片散落一地。整个村子到处充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怒吼跟尖叫声。
  父亲抱著晕过去的母亲,向著全身发抖的谢丝妲说道。
  「谢丝妲!你快带著弟弟妹妹们逃到南边的森林去!」

  骑乘在一匹大风龙上的瓦德,边露出残忍的笑容,边蹂躏著过去的祖国。在他身旁,接受他指挥的龙骑士队的火龙不停地盘旋著。瓦德所乘坐的风龙虽然在喷火的威力上不及火龙,但在速度上却占优势。这是他为了执行指挥而特意挑选出来的风龙。
  为了在正式部队上陆前先清除地面上的障碍,瓦德毫不留情地在村子放火。他往后方看去,只见从「列克星敦」号的甲板上已经垂下绳子,士兵们一个接著一个降落到草原之上。这个宽阔的草原,正适合作为征伐部队的据点。
  从草原的另一端,可以看见有数十人的军队向这边发起了突击。似乎是附近的领主的军队。要是被他们冲进了才开始上陆的部队中,情势就会变得棘手。瓦德向龙骑士们发出了信号,为了击溃那个小部队而急速前进。
  火焰魔法对著瓦德所率领的龙骑士飞来。可是,瓦德等人却完全不害怕,直直往前冲去。然后,他们让这群有勇无谋的家伙们受到火焰的洗礼。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报告接二连三地传进了托里斯汀王宫的会议室里。
  「塔尔布领主,阿斯顿伯爵战死!」
  「派往侦察的龙骑士队并未归营!」
  「阿尔比昂方面依然没有对我方提问做出答复!」
  就算如此,会议室里依然持续著毫无结果的议论。
  「我们还是向加尔玛尼亚邀请援兵吧!」
  「那样把事情搞大似乎太……」
  「让龙骑士队全体从上空进行攻击如何呢?」
  「把剩下的船舰集中起来!全部!要全部!无论小船也好旧船也好,什么都可以!」
  「马上派出特使吧!要是我方攻击的话,就正好给予阿尔比昂发动全面战争的藉口了!」
  会议依旧毫无共识,马萨林也无法做出最后决定。因为他依然希望透过外交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在各种吼声此起彼伏的会议室中,汉丽塔注视著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风」之红宝石。这是威尔斯的遗物。她想起了把这个戒指交给自己的那位少年。
  那个时候,自己不是已经向这个戒指发过誓了吗?
  如果自己所爱的威尔斯,已经勇敢的死去的话……
  那么自己就要试著勇敢的活下去。
  「塔尔布村,燃烧中!」
  这个紧急报告的声音让发著呆的汉丽塔回过神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众人的视线一致集中到了她身上。汉丽塔以毫不畏惧的声音发话道。
  「诸位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公主殿下?」
  「我们的国土正在遭到敌人的侵略啊!讲什么同盟,什么特使,在争执这些之前,我们应该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可是……公主殿下……这可是因为误会而发生的小磨擦啊?」
  「误会?哪里有什么会让人误会的余地?被礼炮击沉了船舰?这种藉口你们不觉得荒唐到极点吗?」
  「我国与阿尔比昂之间,已经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这是事故啊。」
  「看来条约比纸片还容易被撕破呢。他们原本就没有打算遵守这种条约吧。这很显然的,是为了拖延时间,乘虚而入的藉口啊。阿尔比昂是怀著明显的战争意图,来采取这一切行动的。」
  「可是……」
  汉丽塔大力一拍会议桌,大声叫道。
  「当我们像这样迟疑之时,国民们可是正在流血啊!保护他们不正是我们贵族的职责所在吗?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自称为王族和贵族的?就是因为能在这种危及之际保护人民,所以我们才会被允许于立于统驭者的地位不是吗?」
  没有人能够再多说什么了,汉丽塔以冷冷的语气说道。
  「你们一定是很害怕吧。原来如此啊,毕竟阿尔比昂是个大国。就算我们加以反击,也没有多大胜算。所以你们不想成为反击的立案者,以免在战败后被追究责任吧?既然如此,你们打算就这样对阿尔比昂低头讨饶以苟延残喘吗?」
  「公主殿下。」
  马萨林想安抚一下她,可是汉丽塔却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领军吧。诸位就继续在这里开会吧!」
  汉丽塔就这样冲出了会议室。马萨林或其它几位贵族打算阻止她。
  「公主殿下!您现在可是即将出嫁的万金之躯啊!」
  「可恶!这服装真碍事!」
  汉丽塔把婚纱裙摆给扯断,只留下膝盖以上的部分。然后她把扯下来的部分丢到了马萨林的脸上。
  「你自己嫁过去不就得了!」
  来到宫廷中央的广场后,汉丽塔大声叫道。
  「把我的马车拉来!侍卫队!快集合!」
  以圣兽独角兽来拉车的公主用马车被牵了过来。
  而在中央广场待命的皇家守卫「魔法侍卫队」,马上因应了汉丽塔的召唤集合而来。
  汉丽塔从马车上解开一头独角兽,然后纵身骑了上去。
  「从现在开始,全军都由我来指挥!你们马上把各连队集中起来!」
  了解当前状况的魔法侍卫队的众队员,同时向著汉丽塔敬礼。
  汉丽塔踢了一下独角兽的腹部。
  独角兽额头上突起来的角傲然地反射著阳光,高高抬起了前脚之后,开始往前飞奔。
  在她的身后,骑乘著幻兽的魔法侍卫队边呼喊著边跟随著汉丽塔。
  「跟随公主殿下前进!」
  「前进!要是落后的话,可是对自己的家名侮辱!」
  中央广场上的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飞奔,而出击的联络已经传达到了散布在城外的各连队。
  茫然地注视著这一幕的马萨林不由得抬头仰望著天空。
  虽然他一直认为,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总有一天还是必须跟阿尔比昂一战……可是国内的准备还没有完成。他其实也不是吝惜自己的性命。这是他以自己的方式为国家担忧,为人民著想,所以才会做出的判断。即使付出小小的牺牲也好,他并不想进行必败的战争。
  可是,事实正如公主所说的那样,他倾注于外交上的所有努力全部都化成了泡影。就算死死抓著不放,又能得到什么呢。在争执之前,的确是有其它应该要做的事。
  一位高级贵族走了过来,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枢机卿,关于派遣特使的事情……」
  马萨林把自己戴著的圆帽扔到了那个贵族的脸上。然后,他捡起了汉丽塔扔向自己的那块婚纱裙摆,绑在自己的头上。
  「诸位!上马吧!要是让公主殿下单身赴战的话,可是会让我们流传后世的奇耻大辱啊!」



第十章 虚无

  阿尔比昂发布宣战布告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早上传进了托里斯汀魔法学院。这是由于王宫现在正一片混乱,所以在联络上也有所延误。
  那时候,露易丝正跟才人一起站在魔法学院的大门前,等待著从王宫来的马车。那是要把露易丝等人送到加尔玛尼亚去的马车。可是,在晨雾中来到魔法学院的,却是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使者。
  他向露易丝她们询问了欧斯曼氏的居室位置后,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露易丝和才人看到他那副慌张到了超乎常情的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到底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呢?对此感到在意的两人,也跟在使者后面追了上去。

  欧斯曼氏正为了准备出席婚礼的事而忙得不可开交。由于要离开学院一个星期,所以他一直处理著各式文书,还得收拾行李。
  门那边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是谁啊?」
  在回答之前,来自于王宫的使者就冲进房内,大声宣布传话。
  「我是从王宫来的使者!现在宣布通告!阿尔比昂向托里斯汀发出了宣战布告!公主殿下的婚礼无限期延期!王军现在正驻军于拉·罗歇尔!因此学院方面为了安全起见,请您下达对学生和教员的禁止外出令!」
  欧斯曼氏的脸色大变。
  「你是说宣战布告?是战争吗?」
  「正是如此!敌军已经在塔尔布草原立下据点,正在与布阵于拉·罗歇尔附近的我军处于对峙状态!」
  「阿尔比昂军很强大吧。」
  「敌军以巨舰『列克星敦』号为首,拥有十数艘战列舰。登陆的总兵力估计约有三千左右。我军的舰队主力已经全灭,勉强号召起来的兵力也仅仅只有两千。国内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能够紧急配备的兵力,似乎这数字就是极限了。可是最致命的是,制空权已经完全被敌方掌握。敌军只要从空中发炮,恐怕就能轻松地把我军击溃。」使者以悲怆的声音说道。
  「现在的战况如何?」
  「听说由于敌军龙骑兵的袭击,塔尔布村已经烧起来了……虽然我们基于同盟关系,向加尔玛尼亚请求派遣援军,可是听说先锋部队要三周后才能到达……」
  欧斯曼氏叹了口气后说道。
  「……他们是打算见死不救吧。敌人在这段时间里就能轻易地攻下托里斯汀首都吧。」
  把耳朵紧贴在校长室的门上,偷听著这番对话的露易丝跟才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一听到战争发生,露易丝的脸色发白。
  而听到塔尔布这个名称让才人的脸色变了。那不就是谢丝妲的村子吗?才人马上冲了出去,而露易丝慌慌张张地追在他的身后。

  才人跑到学院的中庭广场,抓住了零战的机身。
  露易丝从才人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你要去哪里啊!」
  「去塔尔布村!」
  「你、你要去干什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救谢丝妲了!」
  露易丝抱住才人的手臂。才人想要甩开她,可是她抓得紧紧的,甩也甩不掉。
  「不行啊!那里可是在战争啊!就算你一个人去那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有这个东西。敌人那艘是飘浮在空中的巨大战舰吧?这个也能在空中飞,我想也许会有办法的。」
  「你是打算用这种玩具做什么啊!」
  「这可不是玩具啊。」
  才人用左手握著零战的机翼,卢恩符文开始发光。
  「这是我的世界里的『武器』,是杀人的道具,才不是什么玩具。」
  露易丝摇了摇头。
  「就算这是你的世界的『武器』,也不可能敌得过那么巨大的战舰吧!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一个人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那些事就交给王军去办吧!」
  露易丝直直地凝视著才人的脸。她心想,这家伙……这个我的不自量力的使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战争。这次跟先前在阿尔比昂的冒险是完全不一样的。战争跟冒险不同,战争中,死亡和破坏才是常识。门外汉要是闯进战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使者不是说,托里斯汀的舰队已经全灭了吗?」
  才人慢慢地摸著露易丝的头,沉声回答著。
  「的确,也许我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也不认为我能打倒那艘战舰。可是……」
  「可是什么啊?」
  「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得到了那什么传说中的使魔的力量。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满地都是的一般人,我也不会想要去救人。大概只会是浑身发抖,躲在一边看而已吧。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拥有『甘道夫』的力量,如果是我也许能够做到。如果是我,也许能把谢丝妲……把那个村子的人们救出来也说不定。」
  「那种可能性几乎是零啊。」
  「我知道。不过,几乎是零并不等于零。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试试。」
  「你是傻瓜啊?你不是要回去原来的世界吗?万一死在这里的话要怎么办啊!」露易丝傻著眼说道。
  「谢丝妲一直对我很好。还有你也是,露易丝。」
  露易丝的两颊染上红晕。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关我的事。可是,最少,我想要保护温柔对待我的人。」
  露易丝察觉到才人的手正在发抖,于是抬起头来说道。
  「你不害怕吗?笨蛋,你明明那么害怕,还装什么样子!之前还曾经那么自卑,现在别装成英雄!」
  「我很害怕啊。嗯,我的确是在逞强。可是,那个王子殿下说过,应当守护之物的价值,能让我们忘记死亡的恐怖。我觉得这是真的。那时候,在阿尔比昂即将有五万大军攻来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要想到我必须保护你,我就变得不害怕了。我并不是在骗你。」
  「你在说什么嘛,你只不过是个平民而已,又不是什么勇敢的王子殿下或是别的啊。」
  「我知道。不过,不管是王子殿下还是平民,其实都没有关系。出生的国家和时代……乃至于『世界』,也都不重要。我想这一定……只要是男人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的。」
  露易丝的表情马上软了下来。
  「你要是死了的话,怎么办啊……讨厌啦,我才不要那样……」
  才人把露易丝拉近自己,将她抱在怀里。才人心想,露易丝果然很温柔。
  「我不会死的,我绝对会回来。我要是死了的话,就不能保护你了啊。」
  「我也要去。」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
  「不要。」
  「不行。」
  好不容易挤出的勇气似乎快消失了,所以才人放开了露易丝的身体。从机翼爬进了操纵席。
  然后他突然想起,燃料舱里面没有汽油呢。
  才人把露易丝留在原地,向著寇伯特的实验室跑去。被留下来的露易丝,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嘟嘟囔囔著。什么嘛什么嘛,这家伙真的很不听话!明明就说那里很危险了啊……露易丝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但她还是咬紧嘴唇,忍了下来。毕竟哭也没有用啊。接下来,露易丝凝视著那架零式战机。
  「就凭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赢得了阿尔比昂军嘛!」

  才人把正在睡觉的寇伯特叫醒了。
  「唔噢?怎么了啊?」
  「老师!汽油已经做好了吗?」
  「唔?那个的话,我已经做出了你所说的分量了。你看,就在那儿。」
  「那么,请把那些汽油运送过来好吗?现在马上就要!」
  于是,寇伯特就帮才人把汽油运送到零战的旁边。还没睡醒的寇伯特,还不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之事。因为说明起来太麻烦,才人也没有对他解释。
  「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要飞吗?最少也等我睡醒了之后再飞啊。」
  「那样的话就来不及了。」
  没看到露易丝的身影,才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再被露易丝说一次「不要去」的话,自己的决心大概就会发生动摇。当然,自己非常的害怕。虽然王子说过,应当守护之物的价值,能让我们忘记死亡的恐怖……不过事实并非如此,果然还是会害怕啊。
  尽管如此,才人还是坐到了操纵席上,开始进行启动引擎的准备工作。然后,就像之前那样,拜托寇伯特帮忙让引擎启动起来。
  引擎发出声音开始运转,而螺旋桨也开始转动了。
  才人开始确认各部位的仪表计量器。左手的卢恩符文告诉他,各部分正常的运作。
  然后,他确认了一下眼前的机枪,里面充填著子弹。而机翼上的机关炮也塞满了子弹。
  他放开煞车,零战卡当卡当地开始向前移动了。才人让它移动到最适合的离陆位置。
  才人看了看前方。虽然「奥斯特里」广场的面积绝对不算狭窄,但是甘道夫的卢恩符文却告诉他,要把广场当离陆前的滑行道的话,距离还有点不足。
  就在这个时候,被放在操纵席旁边的德鲁弗林加开口说道。
  「伙伴,你拜托那个贵族,让他从前面吹一阵风过来吧。」
  「风?」
  「没错,那样的话,这东西在这个距离也可以飞得起来。」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啊?你不是连飞机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这东西是武器吧?只要贴著这玩意,就能了解大概的情况啦。你忘记了啊?我毕竟也算是『传说』之一哦?」
  才人从防风罩采出头来,喊著寇伯特。可是声音却传不到他那边。所以才人只好比手画脚地试著用手势表达「请用魔法,从前面刮一阵大风过来吧」的请求。脑子灵光的寇伯特似乎看著才人的手势和零战,就理解到现在的状况,对才人点了点头。
  他咏唱著咒文、然后完成。之后由零战的前方刮来了一阵强风。
  才人戴上谢丝妲交给他的护目镜。
  然后踩住了煞车踏板。
  进气整流罩全部打开。
  然后他把螺旋桨的转速控制杆对准了离陆上升的位置。
  才人放松煞车,打开用左手握住的节流阀控制杆。
  就像弹簧反弹出去一般,零战猛烈地开始加速。
  才人轻轻地将操纵杆往前推。
  后轮离开了地面,然后就这样继续滑行。与魔法学院的墙壁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才人吞了一口口水。
  「伙伴!就是现在!」
  听德鲁弗林加这么一叫,才人在就几乎要撞上墙壁的那一瞬间,把操纵杆往后拉。
  零战浮了起来。承载著才人的零战稍稍扫到一点墙壁,然后就这样飞上了天空。机轮已经收起,位于仪表板左下角的机轮指示灯已经由蓝色转变为红色。
  零战一路往上攀升,才人用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注视著自己左手上的卢恩符文。
  「噢噢,飞起来啦!太有趣了!」
  德鲁弗林加似乎很兴奋地大喊著。
  「当然能飞了,这就是做来飞的啊。」
  零战的机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破风翱翔于异世界的天空中。

  塔尔布村的火灾虽然已经平息了,但那里却成了凄惨的战场。草原上集结了庞大的部队,正在等待著跟驻扎在港都拉·罗歇尔的托里斯汀王军之间的决战。
  在这一带的空域,为了从空中保护己方的部队,从「列克星敦」号起飞的龙骑士队,正不断地盘旋。虽然托里斯汀的龙骑士队也零星发动了一些攻击,但全部都被轻而易举地击退了。
  作为决战的前哨战,阿尔比昂军决定对托里斯汀王军进行舰炮射击。因此,以「列克星敦」为中心的阿尔比昂舰队就在塔尔布草原的上空紧锣密鼓地进行著炮击的准备工作。
  而负责塔尔布村上空的警戒工作的一名龙骑士,发现了在自己的上空,距离约两千五百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骑龙骑兵正在向这边靠近。
  骑在龙背上的骑士让龙发出叫声,通知己方同伴有敌人接近。

  才人从挡风罩内探出头来,凝视著位于下方的塔尔布村。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个朴素而美丽的村庄已经不存在了。村里的房屋都被烧成一片焦黑,冒著滚滚黑烟。
  才人愤怒地咬牙。
  而后草原映入眼帘。那里充满了阿尔比昂的军队。
  才人回想起之前跟谢丝妲两人一起凝视著这片草原的情景。谢丝妲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这个草原很美吧?我就是想让才人先生看看这个。」
  一个龙骑兵正操纵著龙,对村庄外缘的美丽森林吐出火焰。嘭的一声,森林燃烧了起来。
  才人咬住嘴唇,血的铁锈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他狠狠地说道。
  「看我把你打下来!」
  才人把操纵杆往左斜方推去,然后将节流阀转紧。
  他让机体翻转,零战就开始往塔布尔村的方向急速下降。

  「竟然单枪匹马前来,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为了迎击急速下降而来的龙骑兵,阿尔比昂的骑士边让龙爬升边自言自语道。可是,那还真是不熟悉的形状。那笔直地向左右张开的翅膀,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没见到有拍翅的动作。而且还发出一种从来没听过的声响。
  哈尔凯尼亚有这样子的龙吗?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龙,只要被栖息于阿尔比昂的「火龙」的喷火击中,就不可能逃过一劫。会因为翅膀被烧毁而重重摔落地面吧。他已经用这种方法,击坠了两骑托里斯汀的龙骑兵。
  「这是第三只。」
  他嘴角上扬,等待著急速降下的龙骑兵。然后他吃了一惊。速度好快!简直让人无法相信那是龙的速度。

  他连忙让龙张大了嘴巴准备吐火。就在这一瞬间,敌方急远下降而来的那只龙,翅膀闪了几下光芒。有无数个闪著白光的物体向著自己飞来。伴随著啪!啪!的声响,自己骑乘的龙在翅膀和身体上开了好几个大洞。其中一发则射进了火龙张开的嘴巴里。火龙的喉咙里有一袋用于喷火的易燃性油,而在喉咙深处炸开的机关炮弹引燃了袋子里的油,整只

火龙因此爆炸。

  才人的零战与在空中爆炸的龙骑士擦身而过,然后继续急速下降。装备在零战上的机关炮的射程,比火龙的喷火范围还长了好几十倍。才人在盛怒之下,正面瞄准龙骑士,射出了二十毫米的机关炮弹和七点七毫米的机枪弹。
  在村子的上空,还有几匹龙骑士在盘旋。他们确认了己方的龙骑士遭到突然出现的敌人攻击,并且立即发生爆炸。那并不是喷火,这么一来,就是魔法攻击了?不管是哪一种,单凭对方一骑也难有多少作为。
  三骑龙骑兵并排在一起,为了迎击敌人而向上方飞去。

  「接下来是三骑,正从右下方上升而来。」
  德鲁弗林加以一如平常的语气说道。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三个龙骑兵并排成一列,向上飞来。
  「可别被那些家伙的喷火击中啊,一瞬间就会被烧成焦炭的。」
  才人点点头,在那三只龙的上空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水平回转。他采取的航线就像是水沿著漏斗边缘冲进瓶口中一般,让机体绕到了龙骑士们的背后。龙骑士们无法跟上他的速度。龙骑士们骑乘著的火龙,其速度如果换算成才人世界的单位,大约等同于时速一百五十公里,而零战则拥有近乎时速四百公里的高机动力。对才人来说,简直是在攻击著固定的标靶。
  龙骑士们慌慌张张地想让火龙掉头,但是这时他们已经完全被瞄准了。
  才人让机体接近敌方,直到火龙的身躯快要超出描绘著十字准星的瞄准器,然后他握紧了节流阀操纵杆上的发射开关。
  咚咚咚!机体伴随著钝重的声音发生震动,两翼的二十毫米机关炮喷出了火光。被瞄准的火龙的翅膀被炮弹扯裂,一边骨碌碌地打著转,一边往下坠落。才人马上又踩下右脚的脚踏板,让机体滑翔,瞄准下一头火龙。发射!身体被数发机关枪炮弹打中的火龙很痛苦似地叫了一声,随即向著地面落去。
  第三头火龙在打算藉著急速下降逃走的途中,被装备在机头的七点七毫米机枪打成了蜂窝。火龙当场毙命,垂直地往下掉落。
  才人马上让机体切换到爬升状态。
  才人让速度能源转换为高度。他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操作。比起幻兽的龙,搭载往复式引擎(reciprocatingengine)的零战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个速度,而机体会藉著下降而加快速度。总之,首先必须要占领敌人的上空。靠著左手发光的卢恩符文,才人就像是个老练的飞行员一般,让零战展现了高机动力。
  注意著周围动静的德鲁弗林加告诉才人下一个目标的位置。正当才人打算把机体转向敌人的时候,他的身后传出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这这这、这不是很厉害吗!被誉为天下无双的阿尔比昂龙骑士,居然像个小虫般地掉下去了!」
  才人惊讶地回头一看,露易丝从后座和机体的空隙间探出头来。后座后方本来放著一个非常庞大的无线电通讯器。但是这个世界里没有可以透过无线电来联络的对象,所以才人在整备的时候,把无线电给拿掉了。
  拿掉了那个东西之后,机体内就只剩下用来连接各控制舵的缆线而已。露易丝就是躲在那个空洞中。
  「你!怎么也坐上来了啊!快下去!」
  「现在要我怎么下去啊!」
  露易丝的手里依然抱著那本「始祖的祈祷书」。看来在那之后,她什么地方也没去,直接就躲进了机体里面了。
  「太危险了啊!笨蛋!」
  露易丝狠狠勒住才人的脖子。
  「你别忘了!你啊!就是!我的使魔!所以!我不允许!你擅自行动!听懂了吗!」
  因为发言会被引擎发出的噪音掩盖而听不清楚,所以露易丝在才人的耳朵旁用力地吼叫。
  「我可是你的主人啊!要是主人不走在前面的话,使魔当然不会听话了!我讨厌那样!」
  才人很无奈地觉得有点苦闷。因为就算是对露易丝说什么「很危险啊!别跟来!」之类的话,讲了也是白搭。
  「你死了的话怎么办啊!」
  「那你就给我努力点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我都会杀掉你的!」
  露易丝瞪大眼睛,对著才人大怒吼道。听到她这句矛盾到极点的发言,才人觉得头都痛了。
  「伙伴,抱歉在你正忙的时候……」
  「干啥啦?」
  「右方来了十骑左右耶。」
  「嘭」的一声,火龙喷出的火焰飞了过来。才人刹那间把操纵杆往左一推。机体翻了一圈,避开了火焰。露易丝边惨叫著,边在机体里滚来滚去。
  「给我开得平稳一点啦!」
  才人大吼著「别讲那种无理的要求!」然后让转了一圈的机体急远下降。仅仅是这样,龙骑士就已经无法跟上。然后,才人藉著这个冲力让机体爬升,在顶点处来了一个失速翻转。背对太阳光的零战就这样往下俯冲。才人瞄准了追赶而来的龙骑士们,让他们饱餐了一顿机关炮弹和机枪弹。

  滚倒在机体中的露易丝,差点要因为恐惧而落下泪来。果然还是不该来吗?恐惧感正企图要抓住她的心。她紧咬住嘴唇,用力握住手上的「始祖的祈祷书」。正是因为自己不想让才人一个人去送死,所以才跟上来的不是吗?什么嘛!露易丝心想。别露出那种只有你一个人在战斗般的表情。我也一样在战斗啊!
  话虽如此,现在的自己完全无事可做。虽然平常也大概都是这情况,但是现在的让露易丝特别的不甘心。总之,要是输给恐惧感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了。露易丝翻找著口袋,把汉丽塔送给她的「水」之红宝石套进手指。然后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公主殿下,请保佑才人和我吧……」露易丝喃喃低语著
  然后她用左手轻轻地抚摸著拿在右手上的「始祖的祈祷书」。
  结果祝词还是没有完成。露易丝不由得诅咒起自己诗词天分的低落。她本来是打算在马车上继续考虑祝词,所以才把「始祖的祈祷书」拿在手上。
  是啊,自己本来是为了出席公主殿下的婚礼,所以站在魔法学院的大门前,等候著马车的到来。结果,不知为何突然参加了战争。「命运真是讽刺呢……」露易丝边喃喃自语著,边翻开「始祖的祈祷书」。因为她想顺便向始祖祈祷一下,保佑自己和才人平安无事。
  露易丝不经意地翻著内页。这真的是个心不在焉的动作。
  所以,当「水」之红宝石和「始祖的祈祷书」开始发出光芒的那一瞬间,她打从心底感到震惊。

  「你是说……全灭吗?仅仅在十二分钟的战斗内就全灭了?」
  「列克星敦」号为了进行舰炮射击,正巡航于塔尔布草原上方三千米的空中。在后甲板上,托里斯汀征伐军总司令乔斯敦爵士,在听到了传令官的报告之后,脸色大变。
  「敌人有多少骑?一百骑吗?托里斯汀还残存著那么多龙骑兵吗?」
  「先生,那、那个……根据报告,敌人是一骑。」
  「你说一骑……?」
  乔斯敦目瞪口呆地站立在原地。
  然后,他把自己戴著的帽子甩到甲板上。
  「开什么玩笑!二十骑的龙骑士竟然因为仅仅一骑的敌人而全灭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总司令的怒骂让传令官因胆怯而倒退了一步。
  「据说,敌人的龙骑兵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敏捷地盘旋,并使用一种射程很远的强力魔法攻击,将我方的龙骑士一个接一个歼灭了……」
  乔斯敦打算抓住传令官。
  「瓦德呢!到哪儿去了!负责指挥龙骑士队的瓦德呢!那个嚣张的托里斯汀人到底怎么样了!那家伙也被打倒了吗?」
  「我军的损伤之中并不包括子爵大人的风龙。可是……似乎也不见他的身影……」
  「他是背叛了吧!还是说他害怕了!我早就知道他不可信任……」
  博伍德伸出手来,提醒著乔斯敦。
  「在士兵面前如此慌乱的话,会影响士气的啊。司令官大人。」
  情绪激昂的乔斯敦马上把矛头转向了博伍德。
  「你说什么!龙骑士队之所以全灭,舰长,这都是因为你的错!就是因为你的拙劣指挥,导致我方贵重的龙骑士队的全灭!这件事我会向克伦威尔阁下报告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乔斯敦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打算拉扯博伍德。博伍德拔出魔杖,往乔斯敦的腹部狠狠地捶了一下。乔斯敦翻著白眼倒到了地上。博伍德命令勤务兵把昏过去的乔斯敦抬走。
  该在一开始就请他睡著才对啊,博伍德心想。除了炮击声和爆炸声,其它的杂音只会让人感到焦躁。在这种一瞬间的判断将会决定胜负的战斗行动中就更是如此了。
  面对一脸担心地看著自己的传令官,博伍德以冷静的声音说道。
  「即使龙骑士队全灭,以本舰『列克星敦』号为首的舰队依旧毫发无伤。而且,瓦德子爵应该有著什么策略吧。大家大可放下心来,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以一人之力就歼灭了二十个龙骑士吗?唔,这可是个英雄。博伍德暗忖道。可是,只不过是个英雄而已,也就是「单一的个体」。无论他拥有多强大的力量,有些情势的确会被其扭转,但也有个体无法颠覆的潮流。
  「这艘巨舰就是属于后者的了。」博伍德喃喃自语道。
  接著,他下达了命令。
  「舰队全速前进,准备左弦炮战。」
  经过一会儿,在遥远的下方,可以看到位于塔尔布草原另一端的,四周巩固著岩山的天然要塞——港都拉·罗歇尔。以及驻扎在那里的托里斯汀军的阵容。
  「舰队微速,向右转舵。」
  舰队转了过来,采取俯视左下方的托里斯汀军的阵势。
  「左弦炮击开始。在收到其它命令之前,持续发炮射击!」
  然后,他又像是在补充说明一般,继续命令道。
  「上方、下方、准备右弦炮战,使用散弹。」

  托里斯汀军在拉·罗歇尔固守著阵势。在其前方五百米之处,可以看到塔尔布草原上的敌军。是阿尔比昂军。高举著「雷空·圭斯塔」的三色旗帜,敌军正静静地向这边前进。
  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敌人,骑著独角兽的汉丽塔颤抖著。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察觉到这一点,汉丽塔闭上了眼睛,略为祈祷了一下。
  可是……敌军带来的恐怖并不仅止如此。
  汉丽塔发现了位于敌军上空的大型舰队,脸色一白。那是阿尔比昂的舰队。舰队的船舷发出光芒。是舰炮射击。在重力推动下加速前进的炮弹,正朝向己方军队飞来。
  被击中了。
  几百发的炮弹袭击著固守于拉·罗歇尔的托里斯汀军。
  岩石、马和人,全都被打得四处飞溅。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力量,己方的士兵都失去了冷静。四周被巨大的轰隆声包围。
  在恐怖感的驱使之下,汉丽塔大叫著。
  「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
  马萨林走近她的身边,在汉丽塔耳边低声说道。
  「殿下,您必须先冷静下来。要是统率者慌了手脚,军队就会在一瞬间溃散的啊。」
  马萨林迅速地跟附近的将军们商讨对策。虽然托里斯汀是个小国,但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聚集了许多正统的贵族。和各国军队的组成比例相比,托里斯汀的魔法师所占的比例是在各国中最高的。在马萨林的号令下,针对岩山之间的空隙,贵族们在空中做出了许多的空气障壁。炮弹撞上了障壁,碎裂四散。可是,还是有一部分炮弹会飞进来。每次被击中的时候,就会由各处传来哀嚎声,碎裂的岩石和鲜血飞舞著。
  「这个炮击结束之后,敌人马上就会突击而来吧。不管怎样,我们也只有迎击了。」马萨林喃喃说道。
  「我方有胜算吗?」
  马萨林确认到,炮击造成士兵们越来越动摇。虽然是凭著气势而出击……但人类的勇气毕竟还是有限度的。
  可是,面对这位让自己想起某些早已忘却之物的公主,马萨林并不想把现实摊在她的眼前。
  「我看……大概有五成的把握吧。」
  此时,阵地再度中弹。周围就像是在地震般的激烈摇晃著。
  马萨林其实痛切地理解著目前的状况。
  敌方是受到来自空中的强大支持的三千人。而我军,则是在炮击下逐渐崩溃的两千名士兵。
  胜算是——零。

  露易丝在光芒中发现了文字。
  那些是……用古代卢恩符文写成的文字。由于露易丝很认真上课,所以她读得懂那些古代文字。
  露易丝阅读著光芒中的文字。

  前言。

  以下、将把吾所通晓之真理记载于此书。此世上所有的物质,均由微小的颗粒构成。四大系统正是干涉此类微小颗粒,对其施加影响,且让其产生变化之咒语。而此四大系统,即为「火」、「水」、「风」、「土」。

  明明处在这种险境之中,露易丝的求知的好奇心却膨胀了起来。她以焦急的心情,翻开下一页。

  神赐予了吾更强大的力量。受到四大系统影响的微小颗粒,其实是由更微小的颗粒所构成。神赋予吾的这个系统,并不属于四大系统的任何一种。此系统是能够干涉更微小的颗粒,对其施加影响,且让其产生变化之咒语。不属四大系统之者为零。「零」者,即为「虚无」。吾将神赐予吾之零命名为「虚无的系统」。

  「虚无的系统……只是传说不是吗?……只是传说中的系统不是吗!」
  露易丝不由得边自言自语道边翻向下一页,她的心脏噗通噗通跳著。
  把龙骑士队尽数歼灭的才人,发现在天空的那一端……在草原的遥远上空云层里,一艘巨大战舰在云缝里若隐若现。正是那艘在开往阿尔比昂的船上见过的巨大战舰。而那艘船的下方,就是过去曾经住过一宿的港都拉·罗歇尔。
  「伙伴,那就是敌人的头头啊。就算干掉无数的小兵,要是没法解决那玩意的话,也还是白费力气啊……」德鲁弗林加喃喃说道。
  「这我知道。」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啊。」
  才人一言不发地打开了零战的节流阀。增压推进器全开。零战往巨大战舰的方向往上爬升。
  「没用的伙伴,无论你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力气啊。」
  德鲁弗林加在一瞬间分析了敌我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以和平常无异的语气告知才人。但是,才人并没有回答。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伙伴你还真是个傻瓜啊。」
  才人让零战靠向那艘巨舰。
  持续著舰炮射击的舰队右舷突然闪著光芒。下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对著才人的零战飞来。原来是无数的细小铅弹。机体各处都被击出许多个小洞,机身晃动著。挡风罩也被打破,碎片擦过了才人的脸颊,流下了一条血痕。
  德鲁弗林加喊叫著。
  「别靠近,那是散弹!」
  才人紧急让零战下降,逃过了第二轮攻击。
  「可恶,那帮家伙竟然把小铅弹塞在大炮里发射!」
  才人咬紧了嘴唇。
  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击沉对方,甚至连接近也是不可能的。

  露易丝窝在操纵席后方的隙缝中,聚精会种地读著「始祖的祈祷书」。周围的轰鸣声已经传不进她的耳里。她现在能听到的,就只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能读出此文章者,将成为继承吾的行为、理想与目标之人。同时要成为承担为此而存在的力量之人。操纵「虚无」之者需铭记在心:为了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吾与同胞们,必须努力不懈,以夺回落入异教手中的「圣地」。咏唱「虚无」之者需留心注意:「虚无」为强大之力,同时其咏唱极为费时,并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根据情况,会因为「虚无」过于强大而缩短使用者之生命。基于以上,吾要挑选此书之阅请者。就算不具资格之人戴著戒指,也无法窥见此书的内文。被选中的阅读者则必须戴著「四大系统」的戒指,如此一来,就能得知此书之内容。

  布利弥尔·路·庐米尔·尤尔·维利·瓦尔特里

  以下,将记载吾所使用的「虚无」之一咒文。
  基础中的基础的基础魔法——「爆炸(Explosion)」。

  接下来出现的是以古代语写成的咒文。
  露易丝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我说始祖布利弥尔啊,你是不是少了根筋啊?要是没有这个戒指的话,就看不到『始祖的祈祷书』的内文了吧?那么你把什么阅读者的资格……写著那些注意事项之类的不是毫无意义吗?」
  然后,露易丝猛然察觉到。上面写著「挑选阅读者」之类的说明,那就是说……
  自己就是书中所指的阅读者吗?
  虽然露易丝也不太明白……但她的确看得懂书中文字。既然能看得懂的话,那么也许能让写在书里的咒文发挥效果。露易丝回想起,每次自己使用魔法时,总是会引起爆炸。那个……以某种角度来看,是不是符合这书上所写的「虚无」呢?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没有人解释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不论是父母也好、还是姐姐们、学校老师……甚至朋友们……都只是嘲笑我的「失败」,没有人深入研究这个爆炸的涵义。
  这么说来,也许自己真的是阅读者也说不定。
  虽然难以置信,但也许这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么应该也有试试这个「虚无」的价值。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也已经没有其它可以依靠的东西了。

  露易丝的脑袋沉静了下来,她变得冷静而清醒。先前注视著的魔法的卢恩符文,就像是经常挂在嘴边的问候语一般,顺畅地自由她的口中念出。
  这个咒文的音调,就像是小时候曾经听过的摇篮曲一般,让露易丝感到莫名的怀念。
  试试看吧。
  露易丝爬了起来。
  她窸窸窣窣钻过后座后侧的缝隙往前方爬去。
  「你干麻啦!给我安分一点啊!哇!我看不到前面了!喂喂!」
  露易丝像条蛇似地巧妙扭著自己纤细的身躯,从后座和机体之间的缝隙钻了出来,爬到了坐在操纵席的才人面前。然后,她把自己小小的屁股挤进才人张开的双腿间空隙上,轻轻地坐了下去。
  露易丝开口,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那个……虽然我也觉得难以置信……该怎么说才好啊?总之,我也许被选中了也说不定。不,说不定只是弄错了,不过……」
  「啊?」
  「你别管,反正你就让这什么飞机的接近那艘巨大战舰吧。虽然这也许只是个骗人的玩意,但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试一试比较好啊。而且,好像也没有其它方法可以对付那艘战舰……嗯,就只能硬著头皮试试看了。嗯,没错,总之我就试试看吧,我们来试试看吧!」
  听了露易丝这段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发言,才人哑然无言了。
  「你啊,没问题吧?难道你终于因为害怕过度,连脑子也坏掉了?」
  露易丝对才人怒吼道。
  「我不是叫你接近那艘战舰吗!我可是你的主人啊!所谓使魔!就是要闭上嘴!遵从主人的命令!」
  才人明白,就跟往常一样,面对露易丝这种气魄时,想要反抗也是白白浪费力气。所以他无奈地让零战朝著那艘巨大战舰飞去。
  炮击再次出现,散弹飞了过来。就算绕到左舷那边去,结果也是一样的吧?在船的正下方也同样有炮口伸出来。「列克星敦」号就像一只刺猬似的,全身都装备著大炮。
  「你在干什么啊!」
  「不行啦!没法靠近啊!」
  「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不就是你的职责吗!」
  德鲁弗林加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扬声叫道。
  「伙伴,让这家伙升到那艘船的正上方吧。」
  「咦?」
  「那里有个死角,是个大炮无法瞄准的死角。」
  才人按照德鲁弗林加的指示让零战的爬升,占据了「列克星敦」号的上空位置。
  露易丝跨坐到才人的肩膀上。然后打开了挡风罩。激烈的风吹袭著他们的脸。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啊!快关上!」
  「在我给你指示之前,你就一直在这里转来转去吧。」
  露易丝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双眼。
  她开始吟诵著「始祖的祈祷书」上所写的卢恩符文。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混入了吟诵著咒语的露易丝她清脆响亮的声音。而才人就按照露易丝吩咐的,让零战盘旋于「列克星敦」号的上空。
  就在这个时候。
  「伙伴!后面!」
  才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骑龙骑士正如烈风般地冲向自己。
  那正是瓦德。

  瓦德在风龙之上,冷冷地笑了起来。他一直躲藏在「列克星敦」号上空的云层里,等待著这个时刻的到来。那个将己方龙骑兵接二连三地击坠了的神秘龙骑士。若以自己的风龙跟对方正面交锋,胜算实在不大,这样一来,就必须趁其不备。
  这次的作战若要顺利完成,这艘巨舰比其它什么都重要。那么敌人也必定会以这艘巨舰作为目标。而且,如果对方是个优秀的敌人,必定会找出这艘巨舰的死角。根据以上,自己只要在那里守株待兔就行了。看来事情正如瓦德所预料。
  目标开始急速下降。原来如此,面对火龙的时候,就是靠这种能力来避开攻击的吗?可是,自己风龙的速度,和那些火龙可是完全不同的。
  瓦德迅速地缩短了自己和零战之间的距离。
  他兴致盎然地注视著零战。那并不是龙,那个物体……并不是以哈尔凯尼亚的理论制作而成的东西。果然是……「圣地」吗?然后,瓦德发现到,在防风罩里有著他熟悉的,露易丝那头带著桃色的金发。瓦德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露易丝还活著啊。
  这么说,那个类似龙的奇怪物体的操纵者就是……
  瓦德失去的左臂抽痛著。
  虽然风龙的喷火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自己能使用强力的魔法。瓦德用左手的义肢握住缰绳,咏唱了咒文。「大气之枪(Air Spear)」。他要以凝固的空气形成的枪,刺穿才人他们。

  后方的风龙紧跟著自己,无法甩开。
  让露易丝继续坐在自己肩上的才人感到一阵焦急。
  可是……要是在这里死掉了的话,就无法保护露易丝,还有谢丝妲了。在才人脑中闪过这念头的一瞬间,他左手的卢恩符文发出了更强烈的光芒。
  他把节流阀关到最小,襟翼切换到全放状态。零战就像是从后方被拉住一般地降低了速度。
  才人把操纵杆往左下方推去,同时用力踩下了脚踏板。零战精采地回旋,让天地翻转了过来。

  瓦德完成咒文之后,发现零战突然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他环视著四周,却找不到零战的踪迹。然后,他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杀意,将身子向后转。
  零战顺畅地描划出如同瓶子内侧一般的圆滑轨道,绕到了瓦德的风龙的背后。机头闪著火光。和火龙比较起来,鳞片较薄的风龙的身体被机枪弹给撕裂。
  瓦德的肩膀和背后也被击中,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风龙也发出了哀鸣声。承载著瓦德的风龙,像是滑翔一般地缓缓往下坠落。

  才人再次让零战往上爬升。明明作出了这么大的动作,露易丝却依然稳稳地坐在才人的肩膀上。对了,露易丝总是轻松地骑著马呢,才人想到。而且,吟诵咒文的低语声依旧不停的从露易丝的口中传出。才人不禁觉得,这家伙可真夸张啊。

  「耶欧露·斯努·菲尔·亚伦萨库莎」

  露易丝的体内回荡著节奏。这是让人感到某种怀念感的节奏。每当露易丝吟唱出一句咒文,或是念诵出古代的卢恩符文时,节奏就强烈的起伏。她的感官敏锐而清醒,周围的杂音已经完全无法进入她的耳里。
  露易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产生了某种东西,那种东西正盘旋著,寻找著目的地……
  露易丝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言论。
  据说,吟诵著自己擅长的系统的咒文时,就是产生这种感觉。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是我擅长的系统吗?
  总是被蔑视为「零」的自己……
  被父母、姐姐、老师斥责为没有魔法才能的自己……
  难道,现在这样才是自己的真正姿态吗?

  「奥斯·斯努·乌疏·路·拉德」

  体内产生了波浪,然后更加强烈地起伏著。

  「贝奥兹斯·尤尔·斯维耶尔·卡诺·奥谢拉」

  露易丝体内的波浪,为了寻求目的地开始翻滚著。
  露易丝用脚对才人发出指示。
  才人点了点头,把操纵杆放倒。
  零战对著位于正下方的「列克星敦」号,开始了急速下降。
  露易丝瞪大了眼睛,计算著时机。
  「虚无」。
  传说中的系统。
  到底有什么样的威力呢?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当然,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那本来是位于传说中的遥远彼方的东西。

  「杰拉·伊沙·温修·哈格尔·裴奥肯·伊露……」

  在漫长的咏唱后,咒文终于完成了。
  在这一瞬间,露易丝理解了自己的咒文的威力。
  这魔法将把所有的人都卷入其中。
  映入自己眼帘的所有人,都将被此咒语卷入。
  选择有两个。是杀,还是不杀。
  该破坏的是什么东西。
  在烈风的吹袭下,倒著往下落去的自己。
  在眼前展开的光景是——战舰「列克星敦」号。
  露易丝遵从自身的冲动,瞄准空中的一点,挥下了魔杖。

  汉丽塔目睹了难以置信的光景。至今为止,一直对著我方不断施予炮击的那艘巨舰的上方……
  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那个球体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太阳,放射出光芒,然后膨胀了起来。
  接著……将一切吞没。
  那个光球吞没了在空中巡弋的舰队。
  而后光球进一步膨胀,其范围占据了视线所及之处。
  无声无响。
  汉丽塔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光芒甚至会让人产生眼睛会被灼伤的错觉。
  然后……光芒消失后,整个舰队都燃烧著。以巨舰「列克星敦」为首,所有船舰的风帆和甲板都燃烧著。
  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一直让托里斯汀军尝尽苦头的阿尔比昂舰队,一艘艘舰首下沉,向著地面坠落而去。
  伴随著巨大的响声,整个舰队都滑落到地面上。
  汉丽塔暂时茫然地看著这一幕。
  周围笼罩著一片可怕的寂静。不论是谁,每个人都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是枢机卿马萨林。他在舰队原本盘旋之处,发现了在空中闪耀著银光的翅膀,那正是才人他们所乘坐的零战。
  马萨林大声叫道。
  「诸位!请看!敌人的舰队被消灭了!被传说中的凤凰消灭了!」
  「凤凰?您是说不死鸟吗?」
  周围一阵骚动。
  「没错!你们看那在空中翱翔的翅膀吧!那就是据说会在托里斯汀陷入危机时出现的,传说中的不死鸟——凤凰了!诸位!我方拥有始祖的祝福!」
  欢呼声自四面八方涌出,而后马上就汇聚为一股巨大的声浪。
  「喔喔喔喔喔喔喔!托里斯汀万岁!凤凰万岁!」
  汉丽塔悄悄地询问马萨林。
  「枢机卿,所谓的凤凰……是真的吗?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什么传说中的凤凰啊?」
  马萨林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是我的一派胡言啊。可是,现在无论是谁都失去了判断力。因为他们无法相信展现在眼前的光景,我当然也是一样。但是实际上,敌人的舰队已经坠毁,而天空中不是也飞著一只从来没见过的大鸟吗?那么,怎么能放过利用这些的机会呢?」
  「是吗……」
  「没问题的,我刚才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大家所在意的,可是死活问题而已,也就是谁胜谁负之事了。」
  马萨林直直望向公主的眼睛。
  「能够利用的东西,都要尽量利用。这就是政治和战争的基本原则,殿下您可要好好记住。因为,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托里斯汀的女王了。」
  汉丽塔点了点头。正如枢机卿所说,这些事……都留到以后再考虑吧。
  「敌人现在一定比我们更为震惊,也一定乱了阵脚。毕竟,他们当作靠山的舰队已经被消灭了。对我方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是的。」
  「殿下,就让我们去取得胜利吧。」
  马萨林说道。汉丽塔再次用力点了点头,举起了闪耀著水晶光芒的魔杖。
  「全军突击!王军!跟我一起前进!」

  露易丝全身无力地倚靠在才人的身上。
  「喂,露易丝。」
  「嗯?」
  露易丝茫然地回话。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疲劳感包围,全身无力。可是,那却是一种让人感到舒畅的疲劳感。就像是努力完成了某件事情之后的……那种伴随著满足感的疲劳。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刚才那个是什么?」
  「是传说啦。」
  「传说?」
  「我以后再跟你说明吧,累死了。」
  才人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微笑,他轻轻地抚摸著露易丝的头。
  在下方的塔尔布草原上,托里斯汀军正对著展开阵势的阿尔比昂军展开了全面突击。托里斯汀军的气势,即使在门外汉的眼中也是一目了然的。面对著在数量上优于己方的敌军,他们反而展现出压制对方的气势。
  「是啊,以后再说也可以吧。」
  看到烧得一片焦黑的村子,才人心想,不知道谢丝妲是否平安无事呢?

  傍晚时分。
  谢丝妲带著弟弟妹妹们,战战兢兢地从森林里走了出来。这是因为托里斯汀军把驻扎在草原上的阿尔比昂军击溃了的消息,已经传到躲在森林里避难的村民们那儿去了。
  在托里斯汀军的突击下,阿尔比昂军溃散并逃走,据说还有许多士兵投降。
  的确,白天在村里横行霸道的阿尔比昂兵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持续到刚才著的怒吼、剑戟交错的声响,还有爆炸声都平息了下来。
  虽然草原上还冒著黑烟……不过看来战争似乎真的是结束了。

  从空中传来一阵轰隆声。
  谢丝妲抬头一看——
  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在空中飞翔。
  那正是「龙之羽衣」。
  谢丝妲的脸上闪出了光芒。

  让零战在塔尔布草原上著陆后,才人打开了防风罩。这时候,他看见有人从村子南边的森林里向著这边跑来,那正是谢丝妲。
  才人从零战上跳下,向著谢丝妲跑去。
  露易丝看著跑走的才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当然啦,那女孩平安无事是很好没错,可是你多慰劳我一下也没关系吧?她心想。
  刚才的咒文……虚无的系统,「爆炸(Explosion)」魔法。好像欠缺真实感?也许因为是零(虚无)的系统,所以才会没有真实感也不一定?自己真的是「虚无的使用者」吗?该不会是弄错了什么吧?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是「虚无的使用者」,那么才人被赋予了传说中的使魔「甘道夫」之力的原因,也因此得到解答了。传说还真是有够多啊,露易丝自言自语道。
  不管怎样,接下来会变忙吧。实在是过于缺乏真实感……所以露易丝还是很难相信自己就是传说的承担者……她茫然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在做梦的话,不知道会多轻松啊。不过,露易丝决定不要思考得那么深入。这方面还是效法一下那个少根筋的使魔好了。才人他啊,明明是传说中的使魔,却完全不会自负自满。也许那样才是正确的态度吧。无论如何,所谓的「传说」这个包袱,对自己来说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被竖立在操纵席旁的德鲁弗林加对著露易丝搭话。
  「喂,传说中的魔法师。」
  「什么事啊?传说中的剑。」
  德鲁弗林加以像是在逗弄她的口气对露易丝说道。
  「你要坚持己见是没关系啦……不过要是你不赶快追上去的话,才人可就要被那个乡下姑娘给抢走了哦?」
  「我才无所谓呢!」露易丝鼓起脸颊说道。
  「你确定?」
  德鲁弗林加咕哝一声。
  然后露易丝就大喊著「啊!真是的!」从操纵席上爬起,冲出去追赶才人。
  德鲁弗林加望著露易丝的背影,大声笑了起来。
  「明明知道了自己是传说的继承者……结果谈情说爱还是比较重要啊?青春期的人类啊,还真是无可救药呢。」
  露易丝一边跑一边思考著。只要注视著才人的背影,心跳就会加速,脑子就会变得一片空白。真奇怪。什么嘛,你这笨蛋!明明吻了人家。那个女孩就真的那么好吗?没错啦那女孩也许是很可爱,而且还擅长做菜……我也知道男孩子就是喜欢那样的女孩。可是,我、我也……
  无论是始祖的祈祷书,还是虚无的系统,这一瞬间,都被露易丝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管怎样,要是那个使魔开始跑,而自己却没有追上去的话,他可就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如果没有好好张开双眼,努力往前跑的话,就会被他丢下来的。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自己也会不断追著他跑。
  不管到什么地方,自己都会追上他……然后等到他回头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就给他一拳——露易丝心里这么想著。




后记——史实上的露易丝·法兰西斯

  Louise Francoise de La Baume Le Blanc de La Valliere(1644~1710)是法国历史上实际存在的人物。她有一只脚行动不方便,又很瘦弱。以当时的审美观来说,算不上是个有魅力的女性。但是就算如此,她还是被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看中,成为了他的爱妃。但是最后,国王的宠爱被丰满的女性,蒙特斯庞夫人夺走,露易丝就在失意的情况下,在修道院结束了她的一生。
  关于露易丝,在后世的小说中,有这样的叙述。

  她以蓝而清澄、又维持著纯真的眼神眺望著同伴,他们正开朗地打闹成一团。她带著灰色的金发卷曲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就像是一束绢布般地,垂落在她如同珍珠一般的脸颊上。(中略)虽然她像是不太高兴般地耸了耸洁白的肩膀,但是那肩膀美得简直令人陶醉。如果她的手臂或手腕能更丰满圆润,她就会美得让人不禁发出叹息。

  自大仲马(Alexandre Dumas)著作「达塔尼昂物语将军与二个阴影」中引用(注:台湾出版社以「三剑客」、「铁面人」等书名等分册出版。)

  也就是说,她是个苗条的美女吧。常常被拿来与丰满的女性比较,虽然逐渐陷入自卑,仍旧为爱情殉身。这样的女性身影,就浮现在我的眼前。身为路易十四爱妃的她,心中应该总是充斥著恐惧与不安吧?是不是有一天,所爱的男性会被比自己更有魅力的女性夺走呢?她一定在乎得无法控制自己。
  本作品中的露易丝,也是个像这样的女孩子。脑里充满自卑感,总是对自己缺乏自信。历史上的露易丝,是个单脚不便于行动的女性。而这边的露易丝,则是个不会使用魔法的吊车尾。在这样的露易丝心中,总是充满著恐惧与不安。然后这些表现于外在,就成了虚张声势。
  我想要为这样的女孩子加油打气。史实上的露易丝是个只会等待的温婉女性,但是这边的露易丝则不一样。她是个勇往直前,冲锋陷阵的女孩子。她是个以爱与勇气把自认为不如人的自卑感给劈开,赌上自尊与名誉来使用魔法的魔法师。
  只要闭上眼睛,露易丝的样子就会在我眼前浮现。我的眼前会浮现,追随著心爱的使魔,就算面对数万的敌人也不畏惧,张大眼睛瞪著对方,咏唱著卢恩符文的露易丝的身影。这正是值得夸耀的爱与勇气之象征。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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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

10000
毕舒郁 公爵
考古,现在的工业糖精对比老物真的感觉业界下坡路

6 个月前 0 回復

(り.﹏_烨 平民
ls 有补 才好呀 老实说我挺喜欢这部小说的-。-
动画也看了三四次 每次都好感人
结婚那段呀 还有 最后被迫分开啥的 催泪呀

12 年前 0 回復

59971442 伯爵
各种补零之使魔小说- -

12 年前 0 回復

nirvaphreak 王爵
感谢楼主分享
我最近才开始要念这部的说,刚好有台版的就更好了

12 年前 0 回復

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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