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 05 〈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4-9 19:36 编辑


零之使魔 05 〈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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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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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忘掉战争带来的纷扰,让人脸红心跳的暑假来临了!

  才人是以为被「召唤」到异世界·哈尔凯尼亚的高中生。他边寻找著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边待在美少女魔法师·露易丝的身边,以她的「使魔」身分生活著……

  露易丝虽然有张可爱的脸蛋,却专横又爱逞强。不知从何时开始,才人与露易丝变得互相在意彼此,然而两人的关系却总是没有进展。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校开始放暑假了。才人跟露易丝受到女王汉丽塔的委托,到街上进行侦查工作,并住进闹区的酒馆开始了附食宿的打工生活,然而露易丝却因为自尊心过高一天到晚惹得客人生气。某天,酒馆内展开「小费竞赛」,比赛看谁能从客人那得到最多的小费……

  以暑假为舞台,系列首本的短篇集,另外还收录大受欢迎的齐儿可与塔帕莎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故事!千万不能错过!





*INDEX

  *第一章 「媚惑的妖精」亭
  *第二章 炎之邂逅与风之友情
  *第三章 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

  *洁西卡
  酒馆「媚惑的妖精」亭的老板的女儿。
  个性开朗,负责统整管理店内的女服务生们。

  *才人(平贺才人)
  露易丝的使魔「甘道夫」。
  虽然能够运用所有武器,但平常则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普通高中生。

  *零的露易丝
  才人的主人。
  虽然自尊极高又爱逞强,但是最近稍微对才人刮目相看了。

  *女王汉丽塔
  托里斯汀的女王陛下。
  在最爱之人与世长辞之后,仍旧表现出坚强的态度。

  *雪风的塔帕莎
  擅长「风」系统魔法。
  是个喜欢书籍而沉默寡言的少女。

  *微热的齐儿可
  擅长「火」系统魔法。
  虽然与塔帕莎的个性截然不同,但两人却是最要好的朋友。



第一章 「媚惑的妖精」亭

  1

  「话说,虽然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
  露易丝俯视著使魔说道。
  「是的。」
  才人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势,附和主人的发言。
  「不过你要求我让你放假一周……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奥斯特里广场,一如往常……才人又被露易丝踩在脚下。才人尽可能地以简单易懂的讲法,再度对露易丝说明了一番……而这番话正是害得他被踩在脚下的原因。
  「呃……就是啊,谢丝妲问我要不要去塔尔布村玩玩嘛。我只会在那待一阵子,很快就会去你的领地,所以没什么问题吧?你偶尔过过那种跟家人团聚而且不受外人打扰的日子,这不是很不错吗?」
  语毕,才人的脸被露易丝狠狠地踩了一下,这代表他的建议再度遭到了否决。
  广场对面的大门已经被准备返乡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久未返乡的学生们都相当兴奋,一个个坐上前来迎接的马车。他们接下来将要回到故乡的领地去,或是前往双亲执行勤务的地点——首都托里斯塔尼亚。托里斯汀魔法学院从明天开始放暑假,这是一个长达两个半月的连续假期。
  「那……那个……瓦利埃尔小姐。我认为……才人先生也需要休息的。」
  站在一旁的谢丝妲手足无措地劝说著欺负才人的露易丝。准备返乡的谢丝妲换下了平时的女仆装,穿上草色衬衫配上茶色裙子的便服。
  露易丝眼神犀利地瞪了她一眼。但是……谢丝妲也不是好惹的。她反而凭著恋爱中少女特有的不服输气势,回瞪著露易丝。
  「休、休息是必要的不是吗?你总、总是凭自己的喜怒哀乐来使唤才人先生……实在太过分了!」
  「我要对这家伙怎样都可以吧?因为他是我的使魔啊!」
  露易丝这个态度让谢丝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使魔?哦,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谢丝妲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如同正在设置捕兔用的陷阱般,她的眼神中闪烁著光芒。恋爱中的少女对情敌是很敏感的。
  「嗯?你是什么意思啊?」
  「没、没什么……」谢丝妲故作胡涂地低声回答。
  「你倒是说说看呀。」
  「最近瓦利埃尔小姐看待才人先生的眼神……有点奇怪呢。我只是这样觉得而已。」
  谢丝妲装模作样地说道。
  露易丝狠狠地瞪著她。一个女仆居然敢瞧不起我?这可是才人的错。露易丝之前就听说过一个传言——因为才人明明只是个平民却莫名其妙地活跃,所以连学校里的平民也开始嚣张起来了——现在这情况正符合那个说法。
  王国的权威,贵族的权威……嗯,姑且不论那些,重点是连我的权威都……
  露易丝气得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著。
  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谢丝妲叹了口气,然后解开胸前的衣服,用手帕擦了擦汗水。
  「哎呀……夏天,还真是热呢——」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健康的魅力,就像是绽放在野外的可爱花朵一般。
  谢丝妲符合「脱了之后很有料」这形容的双峰,夹在其间的山谷映入露易丝的眼帘。这景象点醒了露易丝,她连忙看向才人的脸。这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使魔,正斜著眼死命地观察著谢丝妲敞开衬衫后露出的缝隙。虽然这行为让露易丝差点大发雷霆,但是她忍住了。
  我怎么能够输给她呢!没错,我可是个贵族啊。就算不发一语,高贵的气质也会从衬衫的缝隙中散发出来的!
  露易丝嘟囔了一句「呼,好热」后,把衬衫的钮扣解开,并用手帕擦拭著汗水。但是……衬衫底下露出的并不是山谷,而是一片辽阔又清爽的平原。
  两者相比之下,才人似乎较为喜欢具有起伏的地形,他的视线完全不动。
  谢丝妲看到这一幕后,捂著嘴巴发出「噗」的一声,这让露易丝终于爆发。
  「什、什么啊!你刚才笑了吧!」
  「哎呀……我当然不可能笑啊,不是吗?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看了贵族之后笑出来的举动……对吧?」
  谢丝妲笑容满面地安抚著露易丝。接著她背过脸去,低声从嘴里讲出这么一句。
  「……身材像个小孩子一样,还贵族呢?噗嗤。」
  露易丝的嘴里喷出一大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喂!」
  「……咦?我什么都没说啊?毕竟天气这么热嘛……好热好热,啊啊好热。」
  露易丝气得浑身颤抖,这时才人说话了。
  「我说啊,主人大小姐。」
  「什么事啦!」
  「我去一下塔尔布村,可以吧?」
  「你到底是要问同样的事情问几遍!」
  露易丝吐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再次使尽全力地痛殴才人。而谢丝妲则边喊著「冷静点,瓦利埃尔小姐,请你冷静点」边从背后死抱住露易丝。当他们一行人就像这样展开一场如同家常便饭的骚动时……
  一只猫头鹰拍著翅膀出现了。
  「嗯?」
  这只猫头鹰在露易丝的肩膀上停了下来,并用翅膀啪啪地拍打著她的头。
  「这只猫头鹰是什么啊!」
  猫头鹰的嘴里咬著一封信。露易丝拿起那封信,注意到印在信上的泥封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那只猫头鹰是来做什么的啊?」
  谢丝妲凑过来看。
  露易丝恢复成严肃的表情后,催促才人站起身来。
  「干嘛啦?」
  露易丝检查著信封里的内容物,并阅读了里面的第一张信纸。然后低声说道。
  「返乡的行程要中止了。」

  「中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得谢丝妲邀请我去玩耶……你看她失望成那个样子。」
  回到房间之后,看著露易丝把为了返乡而整理好的行李又再次打开重新整理,才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露易丝对著才人展示刚才猫头鹰送来的信件。
  「欸,我看不懂这边的文字啊。」
  于是露易丝跳上床,摆出危襟正坐的姿势开始发言。
  「之前那次事件之后……公主殿下相当的消沉,这你也知道吧?」
  才人点了点头。那是个令人悲伤的事件,汉丽塔已故的恋人被经由敌人之手复活,甚至还想要绑架她。碰上这种事情,会变得消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真的很可怜……不过,殿下她似乎无法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深渊里呢。」
  「怎么回事?」
  露易丝向才人说明了信中所写的内容。
  阿尔比昂在重建舰队之前,一定会放弃正式的侵略攻势,而开始采用一些非正规的作战——这似乎是以马萨林为首的大臣们一致的预测。例如煽动民众造成街上暴动,或是引起叛乱等等,藉著此类卑鄙无耻的方法从托里斯汀内部发动攻势……要是被对方如此下手,这可让人难以忍受。因为担心敌人的此类阴谋,所以汉丽塔他们决定要加强治安的维护工作……
  「加强治安是好事啦,不过,是要你做什么事情啊?」
  「公主殿下要我隐藏身分并进行情报收集的任务。就是要调查是否有什么不正当的运动正在进行?或是平民之间正在流传著怎么样的谣言之类的。」
  「哇啊,要你当特务啊!」
  「『特务』是什么啊?」
  「呃,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称呼从事这种情搜工作的人啦。」
  「是喔……总之,就是所谓的『间谍』了吧……」
  不知为何,露易丝看起来似乎对此感到不满。
  「怎么啦?」
  「因为……这工作,不是很不起眼吗?」
  「不会啦,情报不也是很重要的吗?我爷爷也说过,过去日本就是因为过于轻视情报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战败啊。」
  「啊?」
  「呃,没什么别在意……那么,接下来呢?」
  汉丽塔寄来的信上还指示著,要露易丝他们在托里斯塔尼亚找个旅馆住下,隐藏身分进行卖花之类的工作,并收集流传于平民之间的一切情报。用来支付任务所需经费的支票,也一并放在信封里。
  「原来如此。」
  「因为这样呢,所以我在重新整理行李。毕竟也没办法带那么多衣服去吧。」
  露易丝指了指被塞进皮箱里的简单行李。
  「意思就是……明明是暑假,却得工作吗……」
  才人似乎很心酸地碎碎念著。
  「别嘀嘀咕咕地抱怨!好啦!立刻就出发吧!」
  如此这般,两人就朝著托里斯塔尼亚出发了。因为要隐藏身分,所以他们不能使用马车。而学院里的马则是属于学院的财产,当然也无法使用。于是,只好用走的了。
  在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才人与露易丝走在通往托里斯塔尼亚的道路上。用徒步旅行,需要花费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托里斯塔尼亚。
  才人一脸怨恨地仰望著太阳,嘟囔道。
  「可恶……这时候我本来应该在谢丝妲家里喝著冰水的说……」
  「少抱怨!喂,快点走啊!」
  将行李全都丢给使魔的露易丝怒吼道。

  两人抵达街上后首先前往金融机构,将支票兑换成金币。支票共换得新金币六百枚,也就是四百通用金币。
  才人想起他从汉丽塔那里拿到的钱,那些钱正放在绑在皮带上的腰包里。里头还剩下约四百枚的新金币,也就是说约有二百七十通用金币。
  才人首先走进服饰店,帮露易丝买了套朴素的服装。虽然露易丝不怎么高兴……但是穿著斗篷再加上五芒星,就等于在四处宣扬自己是个贵族,根本不可能混在平民里收集情报。这样一来,两人特地徒步走来的行动不就等于是白忙一场了吗?
  但是,被迫穿上朴素服装的露易丝似乎十分不满。
  「怎么了?」
  「不够。」
  「什么不够?」
  「领到的活动经费啊。才四百通用金币,要是买匹马不就会花光了吗?」
  「买马做什么啊。不是写著要你隐藏身分吗?这意思就是要你伪装成平民吧?用走的啊,双脚万能。」
  「不管要不要装成平民,没有马的话,就不能完善地执行公务啊。」
  「那就买匹便宜的马就好了吧?做点妥协啦。」
  「便宜的马到了关键时刻不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吗!而且还得买马具,再说……住宿方面,也不能去住奇怪的地方啊。这点钱,只住两个半月就会全用光的!」
  才人心想,会喷掉新金币六百枚的旅馆,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啊?
  「住便宜旅馆不就得了?」
  「不行!住在便宜的房间的话,不是会让人睡不好吗!」
  不愧是贵族的大小姐,明明这任务是要混进平民里收集情报,她却好像打算去住高级旅馆……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才人内心嘀咕著。
  「因为我身上也有钱,所以要我藉你也行啦……」
  「……那也还是不够啊,执行公务可是很花钱的呀。」
  「那你说要怎么办啊?」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钱增加呢?」
  两人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边争吵著各种论点,例如「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钱增加」或是「果然还是该住便宜旅馆就好吧」之类的话题,边走进一家小酒馆。才人注意到店内的一角设置著赌场。有些醉醺醺的男人或是穿著低俗的女人们,正展开一场失而复得得而后失的筹码战争。虽然露易丝皱起了眉头,但才人仍毫不介意地盯著那些赌局。
  「你啊,到底在看什么啊!」
  「呃,用那个来让钱变多……如何?」
  「那不是赌博吗?真受不了!」
  「欸,你就看著吧。我以前打电玩时可是玩了不少呢。」
  才人把三十枚金币……也就是约二十通用金币换成筹码后,前往其中一张桌子。那桌子上放著一个会转动的圆盘,圆盘的外侧圆周上,有著三十七个被分为红色或黑色的沟槽,并各自标有不同的数字。
  有一个小小的铁球在圆盘中滚动著。四周则围著一群眼神诡异的男女,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著小铁球的动向。
  这是个赌博轮盘。
  才人望著那群围在桌旁的赌客,首先得试试手气如何。才人跟著赢钱赌客的选择,也押了约十枚通用金币的筹码在红色的格子上面。
  结果,铁球滚进了红色的沟槽里。
  「你看,钱变多了哦!我真了不起!」才人其实还挺小气的,所以他很慎重地一点一点下注,赢到的筹码约值三十通用金币。
  「你看吧!用来执行任务的经费又变多了哦!哎呀,这跟某个只会不停抱怨的某人可是完全不同呢?」才人抬头挺胸地说著。
  露易丝的眼里闪耀著光芒。
  「藉给我试试。」
  「最好不要,你不行啦。」
  「这什么话。如果使魔能赢,那主人来做就至少能多赢十倍!」
  露易丝把才人赢来的筹码全都押在了黑格子上……然而却没有中。才人赚到的部分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让经费增加的耶!」
  「啰、啰嗦!」
  「真是的……你啊,老是摆著架子,结果呢?能好好赚钱的事情你却连一个也不会。稍微学一下谢丝妲吧!人家至少学个做菜下厨……这样一来就可以去餐厅当打工的厨师之类的。所谓赚钱,就是要这样才对!」
  「学一下谢丝妲。」这句话,点燃了露易丝内心的某种事物。
  「你、你给我好好看著!谁会输啊!」
  「露易丝?」
  露易丝的态度让才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三十分钟后……
  露易丝泄气地垂下了肩膀,一脸怨恨地盯著轮盘的盘面。她刚刚押下去的筹码就这样被庄家的手给全部没收了。这个金发美少女暂时垂头丧气了一阵子,而后又缓缓地昂然抬起头来,想把眼前的全部筹码都推到赌盘的一个位置上。在后方看著这一幕的才人一把抓住了露易丝的肩膀。
  「露易丝。」
  「干嘛啦!」露易丝低吼著。这语气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情差到极点,但是才人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够了,停手吧。」
  「下次就会赢了,一定会赢!」
  「你啊,知道你已经说过这句话多少次了吗!」
  才人的悲痛的叫喊声回响著。正打算下注的赌客们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脸上露出苦笑。这一幕在赌博场里是个如同家常便饭的光景。
  「你不是一次也没有赢过吗!」
  才人指著露易丝的鼻尖吼道。他还是第一次碰上不该赌博到了这种程度的人。露易丝已经把四百通用金币……也就是把任务的必要经费几乎都输光了。而她手上剩下的筹码如果换回现金的话,也只能换到约三十通用金币。要是连这些也输掉的话,可就身无分文了。
  「没问题啦!接下来我自创的必胜法就会让我大赚一笔的!」
  「讲来听听?」
  「我到目前为止,都是在赌红色或黑色的其中一边吧?」
  「是啊,而且猜红黑你还可以连续十五次都没猜中,我看你去死一死好了。」
  「你很吵耶。听好了,这种赌法若是赢了钱就能加倍,是这样吧?」
  「一般来说就是这样啊。」
  「所以啦,我察觉到了。选红或黑,就算中了也只不过是变成二倍,但是呢……」
  「但是什么啊?」
  才人发起抖来。露易丝那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如果中的是数字,就是三十五倍哦!不但可以拿回至今输掉的份,甚至还会多出些零头不是吗?真是的,要是一开始就这样做的话就好了!」
  「这就是你的必胜法?」
  露易丝重重地点了点头。
  才人一言不发地扯著露易丝的手腕离开。
  「你做什么啦!」
  「押中的机会只有三十七分之一而已啊!」
  「那又怎么样嘛!我啊,可是连输了十五次耶,不管怎么看下次就应该会赢了!如果还赢不了的话那不是很奇怪吗?反正都会赢,当然要大大赢一次才好!不是吗?」
  露易丝那对赭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著,让才人回想起他那因为炒股票失败而半夜逃走的叔叔。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叔叔的眼神的确是跟现在的露易丝一模一样。那一天叔叔宣称会「大涨特涨」的股票,结果是狠狠地跌到了谷底。
  「你冷静点。把剩下的筹码换成现金,然后去找住得起的地方吧,好不好?」
  「我不要!要是在失败的局势下退缩,拉·瓦利埃尔的名字可是会哭泣的!」
  「那种玩意你就放给它哭啊!」
  这句话从才人嘴里冲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他的跨下就理所当然的被踢了一脚,他痛苦地滚到了地板上。
  「呜啊啊啊啊啊啊……你、你对我的敏感部位是有什么仇啊……」
  把搅局的使魔排除掉后,露易丝再度转身面对轮盘。这时庄家正要把小铁球放进轮盘里,还来得及下注。露易丝将所有的筹码一个不剩地放到了一个格子,那是先前在她脑海中浮现的数字。
  然后,露易丝这辈子最为认真的眼神,狠狠瞪著正在急速转动的轮盘和小铁球。
  伴随著「喀啦喀啦」的声响,命运的小球滚进了沟槽里。露易丝的表情瞬间因为希望散发光芒,但随即就被绝望所取代。那个位置正是露易丝所押数字的隔壁。
  才人一边揉著疼痛的跨下,一边站了起来,拉扯著露易丝。
  「走吧。」
  「你在说什么啊!」
  「啊?」
  「这次就在隔壁啊!下次就会来遥访我家了!」
  「你不是已经没钱可赌了吗!」
  「你腰包里放的钱可都还没动过吧。」
  「笨蛋!这可是我的钱!」
  才人紧紧压住自己的腰包。这些钱绝对不能再拿来赌了,不然就连自己都会变得身无分文。
  「你听好。使魔的东西,就是主人的东西。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你在放屁!」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被露易丝听进耳里。毕竟她被拿来与谢丝妲比较,而且连脑髓的深处都被赌博带来的灼热亢奋感烧得滋滋作响。她以电光火石般迅速的动作,再次抬脚踢向才人的跨下。
  不过才人也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他将双腿紧紧靠拢防御住这一击。然后一把抓住露易丝抬高的脚踝。
  「谁会被你踢中两次啊!」
  「……瓦斯拉。」
  露易丝用冰冷的语调低声说道。
  语毕,绑在才人身上的魔法的拘束用具就通过了一股电流。他边激烈地抽搐,边再次滚倒在地上。
  「对喔,这玩意还绑在我身上啊……」
  才人边虚弱地喃喃自语,边对自己的好奇心感到深恶痛绝。啊啊,如果我没对什么赌场感兴趣的话,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露易丝翻找著才人的腰包,然后把金币一枚不剩的全部摸走,通通换成了筹码。才人稍微松了口气,在自己身体的的麻痹感退去之前,就算是赌博才能挂零的露易丝应该也不可能输掉这么多的筹码吧?等麻痹感退去恢复正常后,就来堵住露易丝的嘴不让她再多啰唆,然后离开这鬼地方。才人下定这样的决心。
  「看来只赌一个数字是不行的呢,还是回到基本玩法好了。」
  「没错……赌红黑。一点一点的赌红黑,拜托你最少这样做……」
  「为了向忠心的使魔表示敬意,就押在你头发跟眼睛的颜色上吧。」
  「黑色?」
  「对。」露易丝点点头,将筹码推向了黑色那边。
  下注的总金额是……价值二百七十通用金币的筹码,也就是全部。
  才人吓得快尿裤子了。
  「住——手——啊!」
  露易丝对才人嫣然一笑。
  「你真笨。就算赌中后退回的钱只有两倍,但这金额可不小呢。赢了的话,不但可以填平之前输掉的份,还能多赚不是吗?而且,只需要赌一回,仅仅只要赢一次就够了喔!」
  「求——求——你!」
  「早知道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呢。」
  庄家转动了轮盘。小铁球承载著主人与使魔的命运,开始在盘上转动。
  伴随著喀啦喀啦的清脆声响,球在沟槽的上方转动著。轮盘的转势慢慢地减缓下来,为了分配出命运,小铁球朝著该停留的沟槽滚去。由于露易丝在黑色上押注了大笔金钱,所以周围的客人全押了红色,选黑色的只有露易丝一人而已。
  小球滚进红槽,跳了出来,接著又滚进黑槽,又跳了出来……露易丝用朦胧恍惚的语气喃喃说道。
  「我可是传说啊。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没错,怎么能在这里输掉呢?」
  然后球进入了一个构槽,停了下来。
  露易丝不禁闭上了眼睛。
  从周围传来了悲哀的叹息声。
  「……咦?」
  露易丝以外的人都押了红色。而那些人嘴中发出叹息声来,换句话说,是押红色的人输了?这也就是说……
  「果然,我是『虚无』……『零』的承担者啊!」
  露易丝大喊之后睁开双眼,随即张大了嘴当场呆若木鸡。
  那颗球……并没有进入黑槽也没进入红槽,而是进了仅有一个的绿槽。就像是在祝福露易丝一般,「零」这个数字……在代表庄家全赢的那个沟槽上闪闪发著光。

  街道被越来越暗的天色笼罩,而才人和露易丝则茫然地坐在中央广场的一角。
  圣雷米教堂敲起六点的报时钟,铛铛铛地回响著。
  虽然肚子饿了也很疲倦,但是两人却无处可去。
  露易丝身穿才人之前买给她的造型朴素的褐色连身裙,脚上穿著简陋的木靴。至于斗篷和手杖则收进了才人手上的包包里。
  如果只看服装的话,露易丝看来就像哪个地方来的乡村姑娘。但由于她拥有与穿著不相称的高贵五官,以及一头带桃色的金发,所以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戏剧里刻意装扮出的穷孩子。
  至于才人,虽然还是穿著平时的衣服,不过因为不能挂著一把没剑鞘的大剑在街上走,就把德鲁弗林加用布捆起来后背在背后。
  「怎、怎么办……」露易丝以终于发现事情严重性的语气低声嘟囔道。
  才人狠狠地瞪了露易丝一眼。
  「我可绝对不会再让你碰钱了!」
  「呜~~」
  露易丝抱著膝盖,悲伤地呻吟著。
  「那,钱要怎么办啊?这下子既没法找地方住,也不能吃饭。还有任务要怎么办才好呢?伟大且地位崇高的殿下直属女官大人,请教导我这个无能的使魔吧?您说啊?」才人充满酸意的说道。连自己的钱都被用光了,他总有一天要让露易丝一毛不差的全数赔偿,但现在总之得先解决眼前的住宿和食物问题。
  「我、我正在想。」
  露易丝板著脸回答道。
  「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向公主殿下认错,再拿点钱吧。」
  「这可不行。公主殿下是凭著自己的判断来赋予我这个秘密任务的。所以能动用的钱,应该也只限于她能自由运用,不需要经过大臣审理的部分才对。我想,之前那些就已经是极限了。」
  「那样的钱,你却在三十分钟内就花得精光……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
  「因为,才四百通用金币根本不能让人完善地执行公务啊!」
  「这都是因为你一直讲著些奢侈的需求吧!」
  「那都是必要的啊!」
  「总而言之,那这样吧,去跟你的老家联络。去找伟大的公爵大人帮忙啊!」
  「不行啦。这可是秘密任务呢……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能轻易泄漏的。」
  露易丝抱住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这家伙,果然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啊……连买个东西都无法好好完成。就连异世界来的才人,现在都比露易丝还善于与人交涉。想靠她解决问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问题是才人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呆呆眺望著广埸上的喷水池……
  「嗯?」
  才人察觉到路过的行人们都以一种类似感叹的态度注视著露易丝。就算没有兴趣,但露易丝那可怜与高贵兼具的气质还是会吸引人们的目光。加上她又穿著像个村姑般的服装并抱著膝盖坐著,这就更引人注目了。人们偷偷地瞧著露易丝,眼神中包含著这样的猜测——这女孩大概是从哪个戏团里逃出来的吧?
  才人灵机一动,站起身来。
  露易丝愣了一下。
  「怎么了啊?」
  才人不理会露易丝的疑问,开始向著路过的人们发表演说。
  「啊,各位先生小姐们……」
  行人们停下了脚步,猜测著究竟是什么事。
  「这边这个女孩,是从马戏团逃出来的狼少女。」
  「……啊?」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由于她是被狼养大的,所以不但会乱吠还会嗷呜大叫,真是令人困扰。不过呢,最惊人的一点,就是她可以用脚搔头!来啊请来看吧!接下来她就要用脚搔头了!」
  「好啦,用脚搔头吧,快啊。」才人对露易丝小声说道。
  才人抬抬下巴对露易丝示意。然后那张脸就与露易丝的脚底发生了激烈的撞击。才人滚倒在地面上。
  「你在想些什么啊!居、居然要我模仿野兽的样子!」
  爬起身来的才人抓住了露易丝的手腕,也对著她怒吼道。
  「不卖艺也不行了吧!你有别的方法可以赚钱吗?你说啊!」
  露易丝披头散发地开始和才人扭打成一团。这样子反而莫名其妙地让客人们接受了「这女孩确实是个狼少女」的论点。
  但由于两人只是单纯地扭打著,让客人们很快的就感到无趣并转身离开,结果他们连一毛钱都没赚到。才人垂头丧气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露易丝也因为疲劳而很快地失去了体力,坐到了才人背上。
  「肚子饿了……」
  「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忽然叮当一声,有人对著他们扔出一枚铜板。才人立刻跳过去捡了起来,而露易丝则站起身来愤愤地大喊道。
  「谁?给我出来!」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外型独特的男子。
  「哎呀……人家还以为你们是乞丐呢……」
  那人还诡异地使用女性的口吻说话。
  「啊?你立刻给我把这个想法修正过来!我啊!可是令人敬畏的公爵家的……」
  露易丝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才人站了起来,把她的嘴巴捂住。
  「宫绝佳?」
  「没、没事!是了!这家伙的脑袋有点问题,就是这样!」
  虽然露易丝唔唔嗯嗯地奋力挣扎著,不过才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压制著她。如果她再继续这样子引起他人注意,就别想要进行啥秘密任务了。
  男子好像很感兴趣地看著才人和露易丝。他的穿著打扮相当华丽。虽然基修也打扮得十分华丽,但类型却微妙地有所不同。这男子……头上的黑发用了发油抹平,显得又油又亮—身上穿的紫色缎质衬衫大大地敞开,可以从开口处看见浓密的胸毛。在鼻子下方与有明显直沟线的下巴上,则蓄著风格洗炼的胡子。他身上还传出浓烈的香水味,刺激著才人的鼻子。
  「那,为什么你们躺在地上?」
  「呃……就是啊,因为没地方去也没东西吃……」
  「但是我们不是乞丐!」
  露易丝斩钉截铁地说道。男子兴味盎然的打量著露易丝的脸蛋。
  「这样啊。那么,来我家吧。人家的名字是斯卡龙,经营著旅馆。我可以提供房间哟。」男子笑容满面地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和装扮让人觉得恶心,但似乎是个亲切的人。才人高兴得脸上放光。
  「真的吗!」
  「恶。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
  「我在旅馆一楼开了间店面,那个女孩必须到店里帮忙。这就是条件,可以吗?」
  虽然露易丝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但被才人恶狠狠地瞪著,也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Tres bien!」(注:Tres bien,法文,意思为「非常好」。)
  斯卡龙把双手交握贴到脸颊边,抿起嘴唇微微笑著……这动作还真像个人妖。不,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是个人妖。真恶心,异世界也有人妖啊……而且还说什么「Tres bien」……让才人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悲哀。
  「那就这么决定了。跟著我来吧。」
  斯卡龙一甩一摆的扭著腰,像是踩著节拍一般踏出脚步。才人握住似乎心不甘情不愿的露易丝的手,跟了上去。
  「我有种讨厌的感觉……那家伙好奇怪。」
  才人用带著熊熊怒火的眼神,盯著露易丝的睑瞧。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立场嫌东嫌西吗?」

  2

  「听好了,各位妖精们!」
  斯卡龙用力一摆腰,然后环视店内。
  「是!斯卡龙店长!」
  一群身穿五颜六色的华丽服装的女孩们,同时应和道。
  「不对呦喔喔喔喔喔喔!」
  斯卡龙使劲地左右扭著腰,否定了女孩们的响应。
  「我不是说过了,在店里要叫我『咪小姐(Mademoiselle Mi)』吗?」(注:Mademoiselle,法文,用来称呼年轻未婚的女性。)
  「是的,咪小姐!」
  「Tres bien!」
  斯卡龙一边摆著腰部,一边彷彿很高兴地抖著身子。看到把自己带来此地的中年男性这个德性,害才人都快吐了。
  可是店里的女孩们也许早就已经习惯了,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
  「好啦,首先咪小姐要告诉大家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本店『魅惑的妖精』亭近来的生意正在走下坡。大家也都知道吧?有一些叫『咖啡厅』的下贱店家,推出了最近开始从东方输入的饮料『茶』,然后一点一点地把我们的客人抢走了……呜呜……」
  「请不要哭!咪小姐!」
  「是啊!要是输给了『茶』这种东西,『魅惑的妖精』这名号可是会哭泣的!」
  「是的,咪小姐!」
  斯卡龙跳到了桌子上,然后激动的摆出各种姿势。
  「魅惑妖精们的公约!Un(其一)!」
  「接待客人时要露出满面笑容!」
  「魅惑妖精们的公约!Deux(其二)!」
  「整理环境时要保持清洁囊丽!」
  「魅惑妖精们的公约!Trois(其三)!」(注:Un,Deux,Trois,法文的一、二、三。)
  「收取小费时要切记毫不手软!」
  「Tres bien!」
  斯卡龙似乎很满意地露出微笑。然后,他扭动著腰部摆好姿势。虽然才人的胃液已经涌到了喉咙边上,但是他还是拼命的吞回去。
  「接下来,我要告诉妖精们一个很棒的消息。那就是……今天有新同伴加入了!」
  女孩们纷纷鼓掌。
  「那么介绍给大家认识吧。露易丝,过来吧!」
  露易丝在掌声之中现身,她的脸因为羞耻心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看到她的模样,让才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露易丝那头带桃色的金发被店里的发型师扎了起来,垂在两侧的头发则被编成细细的辫子。她身上的服装是一件长度短得极为暧昧的纯白色细肩带贴身背心裙,而且上半身部分就像束腹一样紧贴著肌肤,呈现出身体的曲线。后背还有大面积的镂空露背部分,散发出一种尚未成熟的性感魅力。露易丝这副模样,的确就像个楚楚动人的妖精。
  「露易丝的父亲因为沉迷于赌博藉了不少钱,为了抵债,她差点就被卖到马戏团。在紧要关头之际,她跟哥哥一起逃了出来。是个非常可爱,但也极为可怜的女孩呢。」
  女孩们发出同情的叹息。这些都是才人在前来的路上胡乱捏造出来的谎言。一阵慌乱之下,他把自己说成露易丝的哥哥。虽然以外表来说,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但这方面斯卡龙却没有详加追究,看来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那么露易丝,对往后要成为你同伴的妖精们打个招呼吧。」
  露易丝浑身颤抖著。这是因为她正怒火中烧,而且这股怒气非常地激烈又强大。那个自尊心极高的贵族……露易丝她居然被迫穿上那样的衣服,还被要求得对著平民低头行礼。她应该马上就会大吵大闹,接连使出魔法「爆发」(explosion)吧?想到这里,让才人感到一阵害怕。
  然而……必须完成任务才行——这种责任感抑制住露易丝胸中的怒火。
  换个角度思考,酒馆可是一个传闻与谣言汇集的场所。想要收集情报?这可是最适合不过的地点了。况且自己身无分文,所以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露易丝用「这也是任务的一环」来说服自己后,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行了个礼。
  「我我我、我叫露易丝。请请请、请大家多多指教。」
  「好,大家拍手!」斯卡龙催促著众人。
  店内响起一阵盛大的掌声。而后斯卡龙凝视著挂在墙壁上的大时钟,差不多是该开店的时间了。
  他「啪」地弹了一下手指。放置在店内角落的魔法人偶们对这个声响作出反应,开始演奏起华丽的音乐,那曲调是首进行曲。斯卡龙以兴奋的语气宣布。
  「好了!开店营业啰!」
  店里的对开式门扉碰地一声被打开,等候多时的客人们一下子就涌进店里。
  才人他们来到的这家「魅惑的妖精」亭,虽然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酒馆兼食堂,不过店内的可爱女孩们会身穿糟糕服装来为客人端酒上菜,所以是间颇受欢迎的店家。斯卡龙就是看中了露易丝的美貌和惹人怜爱的样子,才会把她带来这里当女服务生。
  至于才人,他拿到一条上面刺有店家商标刺绣的围裙,并被要求担任清洗碗盘的工作。既然这边也提供才人住宿,那么他当然必须工作。
  因为店里生意兴隆,所以送来清洗的碗盘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来不管是异世界还是在任何地方,洗碗盘这种事似乎都是新人该负责的工作,没有任何人来帮忙才人。虽然才人一点都不想洗那个人妖经营的店里的碗盘,但是他还是努力忍耐著。
  这都是为了露易丝的任务。虽然她是个脑子少根筋,任性又倔强,而且完全不听我意见的高傲小丫头……但既然都喜欢上了,那也没什么好挣扎的。虽然自己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不停,但这次也打算好好加油,好让露易丝情报收集之类的任务能顺利进行。此外,因为之前在拉格朵莉安湖畔,目睹了汉丽塔那悲伤的侧脸……所以才人也希望自己能为那位可怜的公主殿下尽一份心意。如果自己办得到的事能为喜欢的人带来一点帮助的话……那么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再去寻找回去的方法也无所谓。
  虽然才人脑子里总有层出不穷的糟糕烦恼,但是他却也拥有纯真之心……所以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才人拼命地跟碗盘搏斗著。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极限的。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手就因为疲劳而动弹不得。不过就算他精疲力竭地瘫在那边,该洗的碗盘也不会减少,而是开始堆积得越来越多。
  当才人在洗碗槽前四肢无力两眼无神地盯著那座碗盘堆成的小山发呆时,一个打扮华丽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女孩相当可爱,一头黑发既长又直,脸上稍粗的眉毛散发出一种活泼的气质,年纪看起来似乎跟才人差不多。她身上还穿著一件低胸剪裁的绿色连身裙,双峰之间的乳沟跃入才人的眼中,让他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喂!已经没有盘子了呀!」
  她双手叉腰对著才人怒吼。
  「对、对不起!我马上就洗!」
  已经非常习惯被可爱女孩使唤的才人马上就跳了起来,反射性地开始洗起盘子来。看到他那生硬的动作,黑发女孩偏著头想了一下。
  「让我来吧。」
  说完,她拿走了才人手上的洗碗用抹布,以熟练的动作开始清洗碗盘。她的动作既顺畅又毫无多余的行动,待洗的碗盘就这样接二连三地被处理好了。才人这才知道原来洗碗盘也有诀窍。
  「如果一次只洗一边的话,就会花很多时间吧?要像这样用布把两边夹住,然后用力擦拭才行喔。」
  「好厉害啊~」才人说道。
  看到他露出一副极为佩服的表情,女孩露出微笑。
  「我叫洁西卡。你是新来的那个女孩的哥哥吧?叫什么名字?」
  「才人,平贺才人。」
  「好怪的名字。」
  「你管我。」
  才人站到洁西卡身边,也开始洗起碗盘。洁西卡东张西望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之后,小小声地对才人说道。

  「我说,你跟露易丝是兄妹这事是骗人的吧?」
  「不,我跟她真的是兄妹啊。」才人用生硬的语气回答。
  「可是你们无论是发色、眼睛的颜色、还有脸型,都完全不同不是吗?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你呢。」
  这下才人无话可说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啦。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们,大家都各有隐情。所以不会有人想要追究他人的过去,你放心吧。」
  「是、是吗……」
  洁西卡直直地望向才人的眼睛。这瞬间才人的心脏怦然一动。
  「喂喂,不过你只偷偷地告诉我一个人,好吗?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从哪儿逃到这里来的?」
  看来洁西卡跟才人相同,简直是好奇心的集合体。她用充满期待的表情注视著才人。不过,才人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情况告诉她。
  才人看了看洁西卡身上的鲜艳服装,她应该也是负责服务客人的「妖精」之一吧?她这多管闲事问东问西的行为还挺烦人的,所以才人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开。
  「你可以在这种地方摸鱼吗?你不是也有你应该做的工作吗?乖乖地去把葡萄酒或小麦啤酒端给客人啦。要不然,斯卡龙店长可是会骂人的哦。」
  「这我可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我是斯卡龙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让才人手一松放开了盘子。哐啷一声,盘子摔得粉碎。
  「啊!你干嘛打破盘子呀!这下要从你的薪水里扣钱来赔!」
  「女儿?」
  「对呀。」
  那个人妖店长居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遗传基因到底是在混什么吃的啊……才人这么想著。
  「好啦!别只光顾著说话,手也要动!接下来才是店里会忙成一团的时段呢!」

  虽然才人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对于露易丝来说,有更严重的灾难等待著她。
  「……这、这是您点的饮料……」
  露易丝拼命地挤出僵硬的笑容……然后把葡萄酒瓶和陶制的高脚杯放到了桌上。眼前是一个露出下流笑容的男人,正歪著嘴望著她。
  「好啦,小妞,帮我倒一杯吧。」
  要我斟酒?而且是帮个平民、平民!平民?居然要身为贵族的我……身为贵族的我……身为贵族的我做这种事?
  这类感到受辱的想法不断地在露易丝的脑袋里旋转著。
  「嗯?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帮我倒杯酒吗?」
  呼啊!露易丝吐出一口气,让情绪冷静下来。
  这是任务,这是任务,我要装成平民来收集情报,收集情报收集情报收集情报……
  露易丝像是在念咒般地在嘴里反复嘟囔,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那么就让我帮您斟一杯吧。」
  「哼……」
  露易丝拿起酒瓶,开始往男人的酒杯里缓缓地倒酒。但是……她的身体因为怒气而颤抖著,所以没能好好对准,不但让葡萄酒溅了出来还泼到男人的衬衫。
  「呜哇!居然把酒泼了出来!」
  「对、对不……起。」
  「你以为光是说个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接著,那个男人仔细地打量起露易丝来。
  「嗯?你……虽然没有胸部,但还算是个美人呢。」
  血色猛一下从露易丝的脸上褪去,她一脸苍白。
  「嗯,我喜欢。好!就要你用嘴巴来喂我喝酒吧!那样我就原谅你!嘎哈哈!」
  露易丝把葡萄酒瓶拿起来后,在嘴里大大地含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喷到了男人的脸上。
  「你这小鬼!是在干嘛!」
  露易丝「碰」地一声把一脚踏在桌子上,然后俯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呃?」
  一瞬间,男人被这个小姑娘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给震慑住了。
  「你你你、你这个贱民,知……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什、什么?」
  「我我我、我可是令人敬畏的、公公公……公爵……」
  正当露易丝打算说出「公爵家」的一瞬间,碰地一声被人从背后撞开。
  「真是对~不~起~呀~~~!」
  原来是斯卡龙。他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身旁,用手里的抹布开始擦拭起男人的衬衫。
  「什……什么!你这人妖……我又没找你……」
  「真是糟了!衬衫被葡萄酒弄湿了呢!好啦露易丝,快去拿一瓶新的葡萄酒来!在那之前,就由我咪小姐来负责招呼您吧~~~~!」
  斯卡龙整个人贴到了男人身上。虽然那男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被斯卡龙以怪力紧紧地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是、是的!」
  露易丝回过神后,飞快地冲向厨房。

  「啊~那么,大家辛苦了!」
  当店里打烊休息时,已是天边开始发白的破晓时分了。露易丝和才人摇摇晃晃地站著,他们又困又累,魂都飞了一半。因为从事不习惯的劳动,所以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因为大家都非常努力的工作,所以这个月加了一点奖金喔。」
  现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斯卡龙开始把工资分派给在店里工作的女孩们,以及在厨房工作的厨师们。看来今天似乎是发薪日?
  「来,露易丝,才人,这拿去。」
  也有我们的份吗?露易丝和才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恢复了生气。但是……放在薪资袋里面的却是一张纸。
  「这是什么啊?」
  「是请款单啊。才人,你打破了多少盘子?露易丝,你惹火了几位客人?」
  露易丝和才人看看彼此,叹了口气。
  「没关系啦。不管是谁,在一开始时都免不了失败犯错。你们以后要拼命努力工作并好好地赔偿哦!」

  然而……他们发出的叹息并不仅止于这一次。
  二楼的走廊上并排著一扇接著一扇的客房门扉,而露易丝和才人被分配到的房间就需要穿过这道走廊走到尽头……而且是一间得爬梯子才能上去的阁楼小房间。
  这房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给人住的。这个昏暗无光、空气中充满灰尘的空间似乎被当成了仓库,堆积著各式各样的杂物。包括坏掉的柜子、椅子,以及装有酒瓶的木箱、木桶……等等,还放著一张粗糙的木床。露易丝才坐下去,床脚就折断了,整张床歪向一边。
  「这是什么嘛!」
  「是床铺吧。」
  才人边清理蜘蛛网,边打开小小的窗户。窗户一开,一群蝙蝠——看来是这间阁楼小房间的旧房客们——便一边吱吱叫著,一边飞进房里倒挂在屋檐之下。
  「那是什么嘛!」
  「是室友吧。」才人无动于衷地说道。
  「你打算让身为贵族的我睡在这种地方吗!」露易丝愤怒地大喊。
  而才人则是一言不发地拿起床上的被子,把灰尘拍掉。接著他就盖上被子,在床上躺下。
  「好了,睡吧!斯卡龙先生不是说了吗?我得在中午起床,做店里的进货跟准备工作。至于你则是得打扫店面。」
  「为什么你已经适应环境了啊!」
  「反正这跟某个人对我的待遇也没什么差啊。」
  也许是累了吧?才人一说完,没多久就发出了酣睡声。至于露易丝,虽然她呜呜嗯嗯地发著怪声,但过了一阵子之后最后似乎也死心了。她钻上床爬到才人身旁,窸窸窣窣地乱动一会儿后,把头枕到了才人的手臂上。
  虽然这里的确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但是只有一件事情令她觉得高兴。
  也就是「那个女仆不在此地」这件事。
  真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笨蛋使魔、到底、有哪一点好?可是喜欢才人的那个女仆不在这里,这件事让自己由衷地感到高兴。虽然我呀、也不是、喜欢、这种家伙啦……
  露易丝就这样喃喃自语,而后带著一点点幸福心情把脸颊贴在才人的手臂上,并闭上双眼。她红著脸低声嘟囔道。
  「事情走到这地步,在这次暑假期间,我可要让你对我好一点……」
  还有……必须把镇上的谣言之类的一一收集起来,并向公主殿下报告才行。这次暑假应该会变得很忙吧?露易丝想著想著,就进入了梦乡。

  但是。
  露易丝的小小幸福,却彻底破灭了。她体认到这件事实的时间,是第二天的晚上。
  那一天,「魅惑的妖精」亭依旧生意兴隆。而露易丝则是无精打采地跟昨天一样替客人端菜上酒。
  醉汉们看到露易丝的反应可分为两种。
  首先,有群家伙看到身体各部位都很「小」的露易丝之后,便会大发雷霆吼著「这家店居然雇用这种小鬼头啊!」。针对这类型的客人,露易丝会送上「完整」的葡萄酒服务——也就是请对方连瓶子一起喝下去。
  另一种则是拥有特殊嗜好的客人。如果只论外表的话,露易丝实在非常可爱好食,所以似乎反倒让有「那种倾向」的人们大为兴奋。再者因为露易丝只要闭上嘴看起来就相当乖巧柔顺,所以这类型的家伙们都对她心存轻视,一个个都必定会伸出手来想要摸露易丝那小小的屁股或是大腿。针对这种客人,露易丝则会提供巴掌作为服务。
  基本上是赏在他们的两边脸颊上,偶尔则是请他们用鼻梁享受。
  就像这样,连一句奉承话都不会说的露易丝,当然也拿不到任何小费。她被斯卡龙叫去,丢下一句「你先在这里学习一下其它女孩们的做法吧」,吩咐她站在店里的角落。
  原来如此,其它女孩们都很有技巧。她们脸上笑盈盈的保持微笑,不管被客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都不会动气。娴熟地与客人谈笑自如,并称赞对方……但如果客人伸手想要碰触她们,女孩就温柔地握住那手不让对方碰到自己。这样一来,男人们就会为了让女孩们更加注意自己而慷慨地付出小费。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种事嘛!露易丝不屑地撇撇嘴。
  我身处这个魔法师就是贵族的世界,而且出身于瓦利埃尔家——那可是令人敬畏的公爵家!只要回到领地,就是个千金大小姐!就算告诉我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可能像那样撒娇卖俏。而且还得打扮成这种丢人的样子……
  打扮?
  这时露易丝猛然察觉到一件事情,自己正穿著跟昨天一样的细肩带贴身背心裙。虽然讲到内在方面,她自己也觉得确实不怎么可爱,但外表是不是属于相当有水平的等级呢?露易丝瞥见摆在店里的镜子,试著在镜子前摆出几种不同的姿势……例如咬咬大拇指,或是边由下仰视上方边忸忸怩怩地晃动之类的动作。
  嗯。虽然这是身丢人的打扮,不过我很可爱嘛。真金不怕火炼,我可是个贵族呢。这里的女孩子不管是哪一个,都无法与我散发出的高贵气质相抗衡……是这样吧,没错,大概是。
  我这身打扮是不是也让才人看得入迷?露易丝这么一想,就感到高兴起来了。什么嘛,那个笨蛋,到现在才察觉到我的魅力已经太晚了!他一定会说「啊啊,露易丝好可爱,真是太棒了……啊啊,我的身边原来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呀……我一直都没发现……可是我这家伙,偏偏满脑子什么女仆……还让她穿上啥水手服转圈圈……真是后悔啊……我这只笨狗,实在很后悔啊。」
  哼!真是个笨蛋,就算你现在才察觉到主人的魅力,也太迟啦。话说回来,你只不过是个使魔而已,好了不准这样没礼貌的盯著主人猛瞧,去给我擦鞋!什么嘛?不行!你不可以碰主人!明明只是条狗,你到底在摸什么地方啊!不过……要是你发誓愿意一辈子服侍我的话,我就允许你稍微碰碰我吧。只有一点点哦!但是,你必须下跪陪罪作为交换!知道吗?你得针对你一直没把主人当一回事这点道歉,然后下跪陪罪,知道没有?
  露易丝想象出这么一大篇后,捂著嘴巴噗嗤地笑了起来。然后,她边在心里想著才人现在已经对自己神魂颠倒了吧?边斜著眼偷看了一下厨房。
  有了!那只笨狗正摆出一脸笨样,呆呆地洗著碗盘。
  咦?
  才人的确是一边心不在焉地洗著盘子,一边很热心地参观著露易丝所在的外场。然而……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向露易丝。露易丝迅速地跟上他的视线焦点——只见一个留著长长黑发的女孩正对客人笑得开怀。那个女孩正是斯卡龙的女儿洁西卡。
  露易丝那头带桃色的金发霎时倒竖了起来。
  你这混帐还是那套?又是黑发?
  露易丝继续观察洁西卡。她以毫米为单位,追踪著才人的视线所及之处。洁西卡身上穿著低胸剪裁的秀气连身裙,而才人的视线就非常精确地跟随著可从连身裙中窥见的乳沟。
  胸部吗?你这混帐就那么地喜欢像苹果一样的胸部吗?
  这狗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胸部呢!为什么!
  才人似乎很忧郁地「噢~」地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又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用双手描画著圆圈,就像是在测量洁西卡胸都的圆周尺寸一般。这动作让露易丝的脑中似乎有什么断了线,她不加思索地拿起了手边的玻璃杯,使尽全力丢向才人。那杯子直接击中才人的太阳穴附近,他就这样在洗碗槽前方倒下。
  「你干什么啊!」
  被露易丝扔掉杯子的男人站了起来,想要抓住露易丝的肩膀。露易丝抓住桌子弹起身体,然后对著男人的脸上提供了双脚鞋底的服务。这可是比平常多出两倍的特别服务。
  露易丝瞧了一眼边喊著自己名字边冲过来的斯卡龙之后,就自顾自的发著抖并握紧拳头。
  「那个使魔……你给我等著瞧。我可会好好地服务你的!」

  才人醒过来之后……眼前出现的是洁西卡大大的胸部。他脑里浮现「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头,总之先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哇,你终于醒了呀。」
  才人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是哪里?」
  「我的房间。」
  洁西卡就像要抱住椅背似地反坐在椅子上,微笑著说。
  「为什么?」
  「你被杯子丢中脑袋,所以晕倒了啊。」
  「是吗……那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洁西卡似乎对那个杯子没什么兴趣。
  「喂喂,我呀~都明白了喔。」
  「明白什么?」
  「露易丝啊。她呀,是贵族吧?」
  才人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不必再装傻了啦。爸爸可是把店里女孩的管理工作交给我负责呢,所以我看女孩的眼光也比别人要敏锐一倍。露易丝她啊,连端盘子的方法也不懂,再加上自尊心高得令人讶异,还有她那个言谈举止……应该是贵族吧。」
  才人抱住自己的头。明明我还让露易丝穿上粗糙的连身裙咧……结果还是超明显不是吗?说什么要隐藏身分?根本完全没藏住啊!
  「哈!那家伙是贵族?怎么可能啊!像她那样既暴力、又粗野……连一丁点的淑女风范都没有……」
  「你不用再说了啦。我不会告诉其它人的,你们是有什么苦衷吧?」
  看到才人默不吭声的样子,洁西卡露出微笑。
  这家伙还真的是个好奇心的集合体……她应该就是为了想问这些事情,所以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喔。」
  才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打算吓吓洁西卡,让她因为害怕而不再继续追究下去。但是,这招对洁西卡并不管用。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吗?好像很有趣不是吗!」
  她探出身子,把脸……还有胸部凑近才人。为什么她那么强调自己的乳沟呢?跟谢丝妲比较起来,她的穿著更为大胆……这是因为她是城市女孩吗?正当才人茫然地红著脸思考这些事的时候,洁西卡脸上浮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喂。」
  「什么啊。」
  「你啊,没有跟女孩子交往过吧?」
  「啊、什么?你……可别小看我……」
  被她说中了。她还真是个对很多事都反应灵敏的女孩啊……才人边冒著冷汗边想。
  「我看得出来啊,我可是直觉敏锐的托里斯塔尼亚居民哦!像你这种乡下人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我可是一看就知道了。」
  被说成是个乡下人,让才人觉得很火大。真是的,我说你啊,我虽然不清楚这啥托里斯塔尼亚到底是怎么样,但东京可不是这种寒酸的石头建筑咧。你要是看到东京铁塔的话会吓哭的吧!他一边在心里这么想著,一边反驳道。
  「谁是乡下人啊?我才不想被人妖的女儿呛声呢。」
  「你太过分了,他可是个很温柔的爸爸哦。在妈妈过世那时……爸爸就说他会同时担负起妈妈的角色……」
  「结果就Tres bien了吗?」
  洁西卡点点头。
  「好啦,爸爸的事不重要。喂,你跟那贵族女孩到底打算做什么呀?你应该不是贵族吧,是仆人?」
  「我才不是仆人!」
  才人气愤地说道。洁西卡嫣然一笑,握住了才人的手。
  「干、干嘛?」
  「让我来教教你女孩子的事吧?」
  「什么?」
  才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僵硬住,目不转睛地盯著洁西卡瞧。这个非常懂得运用自己魅力的酒馆女孩,并没有放过才人那一眨眼间的表情变化。
  「不过,代价就是……你要好好地跟我说哦?到底,你们想要做些什么呢……?」
  洁西卡把才人的手握在掌中,往自己双峰间的乳沟处拉。
  才人突然灵机一动。跟酒馆主人的女儿套好交情,是否也算是收集情报工作的重要一环呢?毕竟酒馆会有各种各样的客人来光顾,谣言和传闻也会集中到这里来。那些谋划著不轨企图的家伙面对女孩们,也可能会放松警戒心而把秘密说出来也不一定。
  在这时机上把洁西卡拉拢成同伴的话,对接下来的行动也应该会有帮助吧。
  正当才人的脑中像这样思索著,而手指上传来肌肤温暖的触感时……
  洁西卡的房门忽然被撞飞了。
  才人马上跳了起来。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身穿纯白色的细肩带贴身背心裙,身体不住颤抖的露易丝。
  「你,在做什么?」
  才人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一会儿后,才慌忙抽了回来。
  「收、收集情报。」
  「你在收集哪个人、哪个部位的情报啊?」
  在才人还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时,露易丝就已大跨步地走进房间,赏给才人的胯下一记前踢将他解决。才人痛苦的倒在地上,而露易丝抓住他的脚踝,想直接把他拖走,这时……
  「等一下,露易丝。」
  「什么啦?」
  「你啊,接待客人的工作呢?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内吧?」
  洁西卡不过是个街坊女孩,居然直呼自己的姓名?这虽然让露易丝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现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啰唆!等我教训完这个笨……笨哥哥之后,我马上就会回来啦!」
  在这里,才人的身分是露易丝的哥哥。
  「你有时间去做那种事吗?明明连个小费也无法好好的拿到手……」
  「那、那跟你没关系吧!」
  「可是大有关系呢。因为女孩们的管理工作是由我负责的啊。像你这样的女孩,可让人很困扰呢。老是惹得熟客们生气,却连个点菜也做不好,而且会乱扔杯子,还会打架……」
  露易丝嘟起嘴巴。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要你这样的小鬼头来担任酒馆的妖精,是有困难的吧?」
  洁西卡一脸兴致索然般地说道。
  「谁是小鬼头!我已经十六岁了!」
  「咦?你跟我同年龄啊?」
  洁西卡盯著露易丝瞧,她那表情看起来好像真的相当吃惊。接著她看了看露易丝的胸部,又瞧了瞧自己的胸部,「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捂住嘴。
  「好吧,你好好加油吧。虽然我也不期待啦,但是如果你再继续乱来的话,就要把你解雇了哦!」
  看到洁西卡这种举动,让露易丝怒火中烧。
  「什、什么嘛……你们这些笨女人,一个一个都只不过是胸部大……就说人家是小鬼头还是小孩子……还有什么小水蚤的……」
  躺在地板上的才人插嘴劝说道。
  「不、没有任何人说过水蚤这么过分的话啦……」
  露易丝使劲地用脚狠踏著才人的脸。才人「嘎呜」地哀叫一声后,就乖乖闭上嘴了。
  「像这种小事情,我会拿到多得足以建一座城堡的小费的!」
  「哦~~~~真的吗?真让人高兴呢!」
  「要是我认真起来的话,可是很厉害的呢!那些男人全都会拜在我的石榴裙下!」
  「这可是你说的哦?」
  「是我说的。我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人呢!」
  露易丝恨恨地瞧著洁西卡双峰之间的乳沟,对著她宣言道。那只笨狗就是看著这个地方……还把手伸往这地方!
  「那正好,下星期有一个小费竞赛。」
  「小费竞赛?」
  「对啊,由店里的女孩们来互相竞争,看彼此拿到了多少小费。当然,也有准备奖品给获胜者。」
  「听起来挺有趣的嘛。」
  「那你就尽全力加油吧。要是你能在小费竞赛中赢过我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你是个小鬼头了。」

  3

  「妖精们!期待已久的这星期终于到来了哦!」
  「是的!咪小姐!」
  「全力冲刺的小费竞赛就要开始了!」
  掌声和欢呼声在店内回响著。
  「那么,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我们『魅惑的妖精』亭是在距今四百年前创立的,那时正是人称『托里斯汀魅力之王』——亨利三世陛下的治世期间。被歌颂为绝世美男子的亨利三世陛下,也被传颂为是妖精转世为人。」
  斯卡龙用陶醉的语气开始叙违著。
  「有一天,那位国王陛下微服出巡来到了镇上。然后,非常荣幸地,他来到了我们这家刚开幕不久的酒馆。那时候这家店的名称叫做『鳗鱼之睡床』亭,实在是个丝毫不具魅力的名字。但是没想到……国王陛下居然与一个在此相逢的女服务生坠入爱河!」
  接下来斯卡龙彷彿很悲伤的摇了摇头。
  「然而…………陛下怎么能爱上一个酒馆的女服务生呢?这是不被世间容许之事……最后,国王陛下只能放弃这段恋情。之后……国王陛下就命人缝制了一件马甲送给那个女孩,最少能作为这场恋情的一点寄托。而我的祖先被这份恋情深深的打动,于是就根据那件马甲的名称来改变了这家店的名字。这真是个凄美的故事呀……」
  「的确是很凄美的故事!咪小姐!」
  「那件『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就是这个!」
  斯卡龙唰的一声脱掉上衣和裤子。从远处看著的才人这次终于忍不住「呕」地一声把胃液都吐了出来。这是因为斯卡龙现在正把那件极为合身且下摆很短的性感黑色马甲穿在身上。
  「距今四百年前,国王陛下赠送给相恋女孩的这件『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正是我家的传家之宝!这件马甲被施加了能依据穿著者的体格改变成合身尺寸的魔法,以及『诱惑』的魔法!」
  「真是太棒了呢!咪小姐!」
  「没错~~~~Trcs bien!」
  斯卡龙发出极为感动的喊声,摆出姿势。
  就在此时,令人惊讶的是……在才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种「看起来还算过得去嘛——」的感情。或者该说是对斯卡龙抱持著好感吧?就是这类的心情。明明那个样子实在很恶心,但是他却开始产生「那种样子也没那么糟嘛」的感觉。
  才人猛然惊觉到,这应该就是「诱惑」魔法的作用吧!但是因为斯卡龙那副模样实在是太负面了,所以只能到达「还算过得去」的评价。
  原来如此。只是因为穿的人是斯卡龙,所以让人仅仅得到这种程度的感觉,如果是让个普通女孩来穿的话……也许看起来会像是个绝世美女也说不定。魔法果然很可怕啊,才人边想著边点点头。
  斯卡龙保持著先前的姿势,继续他的演说。
  「在本星期开始的小费竞赛中获胜的妖精,就可以获得穿上这件『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一天的权利!哎呀!穿上这件衣服的那一天,到底能获得多少小费呢!光是想象就会让人心动不已吧!所以啦,大家都要努力哦!」
  「是的!咪小姐!」
  「很好!那么各位,举起杯子!」
  女孩们一起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预祝小费竞赛成功和生意兴隆……」
  斯卡龙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咳了几声后收起表情站直身子。接下来他并没有使用平常的娘娘腔语气,而是以正经的中年男性声调说道。
  「以及祈愿女王陛下身体健康,干杯!」
  语毕,众人都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话说,虽然小费竞赛就这样开始了……
  但是,露易丝也知道自己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绝对无法拿到小费。于是她首先采取「闭上嘴不说话」这个对策。因为她发觉到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惹怒客人,所以她就决定尽量保持沉默。
  露易丝下了决心之后,前去帮某位客人斟葡萄酒,这时客人对著她搭话了。太好了,这是拿到小费的好机会。
  「我说你有时间吗?让我看看你的手吧。」
  于是露易丝就伸出了手。
  「我很热衷于钻研占卜,就让我帮你占卜一下吧。」
  客人注视著露易丝的手掌,首先如此判断。
  「根据我的占卜,你……应该是磨坊出身的。没错吧?」
  竟然抓住身为贵族的自己,还说什么磨坊出身的鬼话,这是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继续进行占卜。
  「唔!你是那样没错吧!有喜欢的异性吧?」
  露易丝的脑海里浮现出使魔的脸,但是她不能容忍自己这种行为。没有,我没有那种对象!露易丝摇了摇头。
  「不!一定有吧!那么我就占卜一下你跟他合不合得来……哇!真是吓了我一跳!」
  男人似乎很悲伤地甩了甩头。
  「差到极点。」
  这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比谁都清楚!话说回来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总之露易丝因为感到很火大,就不由自主地用脚表达了对占卜的回礼。对露易丝来说,最接近自己的异性就是才人。所以她常常下意识地以处理才人的习惯来对待别人。所谓的「习惯」还真是可怕啊。
  「你、你干什么啊!臭小鬼!」
  我不是小鬼头,我已经十六岁了!露易丝差点这样反驳,又猛地闭上了嘴巴。刚刚才决定要保持沉默不是吗?
  「给我说点话啊!你这矮子!」
  我只是成长速度慢了点而已,居然讲得这么难听。
  露易丝心想一定要好好告诉客人自己的年龄,于是就连续踢了客人的脸十六下。这下客人昏死了过去。
  反正呢……因为一直都是这种状况,所以这天露易丝没能拿到任何小费。
  决定闭嘴不说话的结果,虽然不再口出恶言,但脚踢却取代了言语暴力,使出的次数增加不少……这点让露易丝感到相当害怕。因为不能用嘴巴来发泄,所以脚底似乎很想发表意见。
  隔天早上,露易丝找了才人商量应该怎么办。才人对露易丝提出了「为了不让脚抬起来,试著把内裤脱掉后再去工作如何?」的建议,然后就被露易丝饱以老拳。
  第二天。
  露易丝很小心地注意著不让自己的脚又抬起来。
  此外,为了无论被客人说什么都还能保持著笑容,露易丝把铁丝放进嘴里,把表情固定为笑脸的样子。做好万全准备后,露易丝才开始女服务生工作,而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消失。然而……她还是没能拿到小费。脚有忍耐著没有乱踢,笑容也被固定住了……她明明做了这些,但还是拿不到。
  原来,问题就出在她的手上。
  客人对前来服务的露易丝感到很中意,似乎是因为露易丝的容貌符合客人的口味。
  「哎呀,你……长得挺可爱的嘛,帮我倒酒。」
  男人虽然对露易丝的脸感到满意,可是马上就发现了某个缺点,也就是胸部。这是什么啊?根本是一片平坦啊。所以客人忍不住出口挖苦道。
  「你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男人吧?唔,虽然脸蛋还算不错啦……你听好了,我来告诉你诀窍吧。你至少该把布团搓成圆球塞在胸部那里才对。这样一来,你就会成为这里最受欢迎的服务生了!嘎哈哈哈!好啦!倒酒!」
  虽然这男人的发言让露易丝脸上的肌肉抽搐著,但是笑容还是被铁丝好好地固定住。靠著铁丝的帮忙,本来这样下去应该行得通才对……但是,还是行不通。
  这是因为露易丝把葡萄酒一股脑地倒在那个男人的头上。
  虽然顺利让脸上的肌肉变得听话了……问题是双手的肌肉却不听使唤。
  「你干什么!」
  男人站起身来。露易丝感觉到自己会有危险,因此就用葡萄酒瓶殴打了对方的头。
  因为男人就这样一头倒下,所以露易丝也不需要继续帮他斟酒……但还是没拿到任何小费。
  这像这样,每当胸部大小遭到客人取笑时,自己的手就会自动自发地请客人用脑袋喝酒,这点让露易丝感到非常惊愕。
  隔天早上,露易丝又找了才人商量。才人对露易丝提出了「为了不把酒淋在客人头上,试著把酒瓶夹在乳沟里然后再这样斟酒如何?」的建议。
  以物理上来看,位于负责斟酒者胸口的葡萄酒瓶,不可能构得到客人的头部。况且这种动作,应该能让客人高兴不是吗?
  然而露易丝却把才人的建议当成是对自己胸部大小的讽刺,于是她海扁了才人一顿。

  第三天。露易丝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不让自己的手乱动。她把葡萄酒放到桌子上,双手则反握在身后,然后对著客人微笑。就算客人吩咐她「倒酒!」,露易丝也只面露微笑没有动作。
  「快倒酒啊!」
  她依然是一脸微笑。
  「我说倒酒!」
  她继续保持著微笑。
  「我不是叫你倒酒吗!」
  露易丝还是面带微笑。
  「你是在搞什么鬼啊!」
  这种做法当然没可能获得小费。当她再次找才人商量时,才人建议她试著用嘴巴衔著酒瓶斟酒如何?但是露易丝的嘴巴很小,葡萄酒瓶根本放不进去。仔细一看,才人一脸快要睡著的样子。露易丝心想才人是不是因为很想睡了,所以随便敷衍敷衍我?于是她痛殴了才人一顿。

  第四天。
  小费竞赛也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到现在为止,露易丝拿到的小费依然是「零」。就算是露易丝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她在服务客人时小心注意著自己的脚、斟葡萄酒的位置、还有自己的用词发言。
  「你虽然看起来不太熟练,不过言行举止却似乎挺高贵的呢,这给你吧。」
  辛苦似乎终于有了代价,露易丝第一次从一位看似贵族的客人手里拿到小费——金币一枚。
  「真、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嗯,你就拿去吧。」
  「太好了!
  露易丝高兴得跳了起来,然而这动作却害得盘子打翻,把菜肴倒在客人的衬衫上。
  「对、对不起……」
  虽然露易丝道了歉,但是贵族客人却没有原谅她。
  「你……这件衬衫用你的工资可是完全赔偿不起,是件丝质的高级品耶?你打算怎么办啊?」
  「真的很对不起……呜呜……」
  「好啦,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我、我会赔偿的……」
  「唔,那就这么办吧。就用你能办得到的事来作为赔偿吧。」
  「那要怎么做呢?」
  「没什么,只要你半夜到我的房间来就行了。」
  「然后呢?」
  「接下来你也明白吧?毕竟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不是吧?」
  「什、什么意思呢?」
  「当然是要你好好地用身体来赔偿啦。就是这么一回事。呼哈哈!」
  一阵怒火涌上露易丝的心头。
  明、明明是个贵族,竟然做出这种丑恶行为!这让公爵家的三小姐极为愤怒。这种好色的样子,简直将贵族的面子都丢光了!身为陛下的代理人,我绝对!必须惩治这种使贵族蒙羞的家伙才行!
  「你这害群之马!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家伙,王国的权威才会……王国的权威!顺便还有我的权威也……!」
  「你、你要做什么!呜哇!住手!马上给我住手!」
  脚底、葡萄酒和言语暴力同时一起爆发出来。
  「这个还给你!」
  露易丝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小费也扔在贵族的脸上。
  之后露易丝又被斯卡龙叫过去,并被要求她明天得反省并负责清洗一整天的碗盘。露易丝憋了一肚子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狂打了才人一顿。

  第五天……当露易丝站在才人身旁,正在洗盘子的时候,洁西卡晃了过来。
  「情况如何啊?大小姐。我呀,已经拿到了一百二十通用金币了哦。」
  「还挺厉害的嘛。」露易丝一脸不悦地回答。
  「洗碗盘可是拿不到小费的喔?」
  「我当然知道。」
  露易丝一边用生硬的动作洗著盘子,一边回答道。
  「真是的,你连个盘子部不会洗啊?」
  洁西卡瞧了瞧露易丝洗好的盘子后这样抱怨道。
  「……我正在乖乖的洗啊。」
  「你看,油渍不是没洗干净吗?这根本不能说是洗过呀。」
  洁西卡拿走露易丝手里的盘子,用迅速的动作将盘子洗干净。
  露易丝板著脸,盯著这一幕瞧。
  「喂。」
  洁西卡瞪瞪露易丝。
  「什么啦?」
  「人家好心在教导你,你那种态度太过分了吧?」
  「……呜。」
  才人以惊讶的神情,看著露易丝和洁西卡之间的互动。
  「被别人教导过后,就应该说声谢谢吧?这可是基本中的基本耶。」
  「……谢、谢谢……」
  「真是的,你就是因为老摆出这副表情,所以才会连个小费也赚不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可要振作点啊,大小姐。」
  洁西卡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回到外场去了。露易丝则意志消沉地低下头来。
  这天,工作结束后已是清晨时分……
  一整个晚上都在洗碗盘的露易丝看著自己的手掌,叹了一口气。她从来不曾从事过这类清洗劳动,手指已经因为做不惯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工作而受到损伤,变得红通通的。冰冷的水、还有肥皂,让她的手指阵阵刺痛。
  为什么我必须做这种事情啊?露易丝心想。身为贵族的我,居然还得去洗碗盘……甚至得为平民斟酒……而且还被那个店长的女儿说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话……
  我受够了……露易丝喃喃自语道。虽然我也不懂得什么情搜工作还是别的,但这些事不应该是我的工作。我可是传说啊,是「虚无」的承担者啊。这样的我,为什么却必须在酒馆里当女服务生呢?应该有一些……像是……更显眼的任务在等著我才对吧?
  露易丝这样东想西想一阵之后,不禁感到很伤心,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就在这时,地板上的入口被人推开,从楼下回来的才人探头进入房间,所以露易丝躲进了被子里面。因为她不想让才人看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好啦,吃饭了。」
  才人把装著炖菜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呼唤露易丝。然而露易丝却只是躺在床上,就像已经精疲力竭地丢出回应。
  「我不吃。」
  「讲什么我不吃啊,不吃的话身体会支持不住的欸。」
  「根本不好吃嘛。」

  「就算不好吃也没办法吧?又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吃。」
  就算如此,露易丝还是拉著被子盖住头,不愿意下床。
  才人走近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只见穿著睡衣的露易丝正在棉被里缩成一团。
  「吃吧,不然身体撑不住啊。」
  「我手很痛啊,没办法拿汤匙。」
  露易丝像小孩子一样耍赖。才人拿她没办法,只好把汤匙送到她的嘴边。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看,我喂你吃吧。快吃,听话。」
  露易丝总算喝了一小口。然后泪水从她的眼中满溢而出。
  「我受够了,我要回学校去。」
  「那任务怎么办啊?」
  「我才不管呢,像这种事根本不是我该负责的任务啊。」
  才人抽回了汤匙,注视著露易丝。
  「我说你啊。」
  「什么嘛。」
  「你到底有没有干劲啊?」
  「当然有啊。」
  「公主殿下就是因为信任你,才会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做吧?这种必须混在平民之中收集情报的工作,要是让宫廷内部人士来负责,大概会被识破身分……由于无法交给其它人,所以公主才会拜托你吧?」
  「是啊。」
  「好啦,那你是怎样?又是在赌场因为一点小事而激动起来把钱都输光了,又是在这里耍贵族脾气连一毛小费也拿不到。而且还动不动就让客人生气,根本谈不上什么收集情报吧。」
  「啰唆!可是,洗碗盘或是斟酒这类的无聊事跟任务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要负责的是规模更大的工作啊。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身为贵族的我要……」
  才人抓住了露易丝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
  「你做什么啦!」
  「大小姐,你听好了。大家可都在工作,而且是拼命地做著你口中的『无聊工作』才能填饱肚子。能够整天玩乐也还会有人供吃供住的……只有你们这些贵族啊!」
  才人讲话的语气非常认真。他眼神中的冷漠与怒火让露易丝感到害怕,不由得低低地垂下头。
  「虽然我的成长过程也跟你一样都过著好日子,所以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吃了不少苦……也总算明白。光是要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了。」
  露易丝不知为何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默不作声。才人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想,会拘泥于无聊自尊心的家伙,其实是无法担起重责大任吧?不过呢,要是你坚持已经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那就放弃吧。反正我都无所谓,毕竟这又不是我的工作啊。」
  露易丝板起脸,闭上了嘴巴。
  「你不吃啦?」
  才人把汤匙递到露易丝面前,这样问道。露易丝一把从床上跳了起来,从才人手上抢过汤匙,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著炖菜。
  才人摊开双手歪了歪头后,从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陶制盒子。
  「……那是什么啊?」
  「药膏,据说对长时间泡水受的伤很有效,是洁西卡给我的。」
  接著才人就叫露易丝伸出手来,而露易丝也很听话的把手伸了出来。
  虽然露易丝好像在闹别扭似的,望著正帮自己涂药的才人的脸……但过了一会儿,她小小声地开口说道。
  「喂。」
  「什么?」
  「斟酒我肯做,碗盘我也肯洗……这样就对了吧?」
  「嗯,是啊。」才人彷彿松了一口气般地回答。
  「可是,你真的无所谓吗?」
  「对什么无所谓?」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露易丝红著脸,以不愉快的表情说道。
  「要我斟酒是可以,要我讲些讨好奉承的话也做得到。可是……」
  「可是什么啊?」
  「就、就算主人被客人们乱吃豆腐,你也无所谓吗?」
  才人忽然沉默了起来。
  「喂,怎么样嘛?你不要只会说一些大道理,可要好好的回答我,这样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才人一声不吭地开始吃起炖菜。
  「喂,我问你啊。到底怎么样?快说啊!」
  露易丝边用力扯著才人的耳朵,边追根究柢的问著。才人一脸严肃地望著装有炖菜的盘子,含含糊糊地嘀咕道。
  「……要、要是允许客人乱摸的话,我可会打、打耳光。」
  「打谁?」
  「……打你。」
  露易丝直直看向才人的眼睛。
  「为什么?使魔居然要打主人耳光,你一定可以说出个理由吧?」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然后才人把脸转向旁边,一脸没趣般地说道。
  「如、如果只是握手程度的话,我还可以允许啦。」
  「讲这什么话!」
  露易丝用力把才人推开。
  「什么叫做『只是握手的话就可以允许』!我是在问你要打我的理由啊!笨蛋!」
  「这、这是因为……」
  「况且话讲回来,你说允许是什么意思?摆什么架子?我的手让不让别人碰,可不是由你决定的事!是由我自己决定啊!哼!」
  露易丝拨拨自己那头带桃色的金发,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然后把两手在胸前交迭。
  「好啊,我就做吧。那衣服是叫做『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吧?我要穿上那衣服诱惑全部的客人。没错,为了小费嘛。我会允许他们碰的,而且不只是手……」
  才人猛地跳了起来,对著露易丝愤怒的大喊。
  「你鬼扯什么!」
  露易丝就像在赌气般把脸转开,钻进被窝里去。才人这会儿回过种来,甩了甩头。
  「算啦,你没可能穿上『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吧?那可是获胜者的奖品耶,至于你,现在应该是最后一名吧?」
  露易丝没有回答。
  才人忍不住担心起来,又追问道。
  「……你真的要答应吗?先不管能不能在小费竞赛中获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做到那种地步?这不会太矫枉过正了吗?喂。」
  露易丝还是没有回答。
  「喂,你是说真的吗?」
  才人用带著哭音的声音不断地纠缠著露易丝,却得到露易丝以「吵死了!我要睡觉!」的怒吼声回应……他只好垂头丧气地也钻进被窝里。

  4

  小费竞赛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临。斯卡龙在当天傍晚发表了目前为止的成绩。
  「那么我现在来发表前三名的成绩!首先第三名——玛琳!共得到八十四通用金币、五十二银币、六铜币!」(注:哈尔凯尼亚的通货单位有ェキュー(金币)、スゥ(银币)、ドニェ(铜币),是参考中世纪的法国通货单位ecu、sou、denicrs。新金币三枚约等于通用金币两枚,此外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银币等于一金币。)
  掌声在店中回响著。唤作玛琳的金发女孩优雅地鞠了一躬。
  「第二名——贞德!九十八通用金币、六十五银币、三铜币!」
  掌声再次响起。名为贞德的栗发女孩微笑著欠了欠身。
  「接著是……第一名——」
  斯卡龙缓缓地环视著女孩们,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是小女!洁西卡!一百六十通用金币、七十八银币、八铜币!」
  店里爆出一阵「哗啊啊啊啊啊!」的欢呼声。洁西卡身上穿著为今天特意准备的超高叉礼服,向众人行了一礼。
  「好啦,不管是哭也好是笑也好,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不过今天是堤瓦兹周的达格之曜日!而且是月末,所以会有许多客人光临!只要好好努力的话,也许就可以拿到很多小费也说不定!目前的第一名可还在射程范围内哟!」
  「是的!咪小姐!」
  才人戳了戳神情认真的露易丝。露易丝她呀,现在可是一脸彷彿对某件事已经下定决心的表情。
  「你拿到多少?」
  露易丝没有回答,只是把紧握住的拳头张开来让才人看看。在她的手掌上……只有几枚铜币在闪烁光芒。
  才人摸摸胸口,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就算露易丝有多么拼死拼活,也没有可能获胜。才人直到现在,还对露易丝说的那句「要是拿到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我就要四处诱惑客人并允许他们做任何事」感到很介意。
  通通允许是什么意思啊!这算什么!明明我……就算是我也还没对露易丝做过什么呢!没错啦我没有那种资格,没资格……毕竟我只是个使魔而已……不过……
  虽然我很希望露易丝努力……但是我可没希望她做到那种程度……这种只考虑到自己立场的任性感情让才人的心情不断起伏动荡。
  斯卡龙扬声吼叫道。
  「那么,大家可要精神抖擞地冲啊!」
  蕴涵著各种想法的欢呼声响起,直达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这一天,露易丝的样子似乎跟平常有点不同。她拿下放在嘴里用来固定笑容的铁丝,并露出自然的笑容。
  她先展现出甜美笑容,然后又忸忸怩怩地摆出似乎很害羞的动作。于是客人就会对她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吗?」
  露易丝将拇指轻轻咬住,继续摆出含羞带怯的模样。接著用难以殷口的态度……努力地轻声呢喃道。
  「那个啊,是因为客人您非常帅气……」
  不过呢,客人也已经对这种程度的奉承拍马感到习以为常,毫不动摇地把杯子递了出来。这下露易丝就看准了这个时机,使出她的必杀技。
  她拉起细肩带贴身背心裙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真不愧是公爵家出身,这宛如在向王侯致意的一礼中,凝聚了贵族的灵魂。这是一般的女孩们无法模仿的仪态举止。
  如此一来,客人就开始对露易丝的出身感到兴趣。原来如此,要是仔细瞧瞧,这女孩的五官容貌不也挺高贵的吗?
  「你是不是上流阶级出身的啊?」
  到此露易丝依旧保持著娇羞腼腆的态度。接著,她又彷彿很悲伤的以忧郁的眼神望向窗外。看到露易丝这种具备气质的举止,让男人慢慢地开始对她著迷了。
  「或是在哪个贵族公馆里服务过吧?你的礼仪规矩也是在那里受到灌输的吧?」
  露易丝回以微笑。客人内心的妄想就自顾自地膨胀开来。
  「像你这样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去到贵族家服务,应该没有那么轻松吧?被灌输的应该不只是礼仪规矩……是不是甚至连这种事和那种事也都……?」
  露易丝只是优雅地行了一礼。她的武器就只有可人笑容和这个施礼动作而已。
  「可恶!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对你这样的可爱女孩……不过,为什么在贵族家工作的你会来到这种店里呢……对了!我懂啦!你一定是对想要强迫灌输你这种事和那种事的老爷感到厌烦,所以从公馆里逃了出来吧?可是,身上又背著父母欠下的大笔债款,于是你为了还钱只能拼命地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露易丝嫣然一笑,凝视著客人。被她那对如同宝石般的赭色眼眸如此注视,让客人就像是著魔一般,变得想要松开钱包的束口绳。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嗯,那么你就把这些钱拿去还债吧。对了,那个啊,关于这种事跟那种事,到底有哪些内容呢?你就说给我听听,可以吧?」
  客人对自己从露易丝的言行举止上发展出的妄想深信不疑,而且还自行产生出深厚的同情,赏给露易丝金币和银币。露易丝一接过钱,就匆促地冲回厨房,蹲下来「呼——」一声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对于自己讨好他人的奉承态度以及引诱别人同情的作戏举止感到相当反感,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扁了正在洗碗盘的才人一顿。这行动让露易丝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于是她又急忙跑回桌子那边去。
  接下来就是「工作」的时间了,也就是公主殿下委托她的任务——收集情报。虽然露易丝并不想在小费竞赛中败北,但这方面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她在客人的身旁坐下,开口询问道。
  「真是的,听说又要打仗……真是让人讨厌呢……」
  「就是啊,虽然被捧成什么『圣女』,但是政治方面也不知道怎么样哩!」
  「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那种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公主,根本无法治理国家吧!」虽然这是侮辱汉丽塔的话,但是露易丝还是乖乖地忍耐住。因为她必须从这人身上打听出各种消息。
  「就算是那场塔尔布之战,也只不过是凑巧赢了而已!可不知道下次到底会怎么样呐!」
  「是这样吗……」
  就像这样,露易丝一点一点地收集著镇上的各种传闻谣言。醉鬼最喜欢高谈合论的就是国家大事。只要露易丝稍微把话题诱导到这方向,他们就会开始批评政治,就像是等著这个机会等很久了。这些醉鬼们,简直以为自己当上了大臣,滔滔不绝地谈论著政治。
  「我看干脆让阿尔比昂来治理这个国家算了,说不定会变得更好呢?」其中既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意见,也不乏「我说啊!快点打到阿尔比昂去吧。」这类激进的言论。
  有人发表的意见是,「听说要强化军队呢!税金又要提高了!开什么玩笑嘛!」
  但是也有「现在的军备能保卫国家吗?真希望他们尽快把舰队筹备好呢!」这种完全相反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把这些意见整合之后,得到结论就是:在塔尔布一战中击败阿尔比昂之后,汉丽塔受爱戴的现象正开始出现一些阴影。
  战争还没有结束……不景气的状况似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汉丽塔这么年轻,国家接下来的方向,她能够顺利掌舵吗?大家似乎都在担心这个问题。
  露易丝心想……虽然这些意见对汉丽塔来说也许很刺耳,然而自己还是必须一五一十地呈报。

  就这样,露易丝开始一点一滴地收集著情报和小费。
  不过看看洁西卡赚小费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总而言之,洁西卡非常地擅长逢场作戏,让客人觉得她对自己是「死心塌地」。
  露易丝开始观察起洁西卡的做法。毕竟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洁西卡决定目标的客人后,首先会摆出一副冷淡的态度。
  她以一脸赌气的表情,将菜肴放到客人的面前。客人就会对她这种态度感到惊讶。
  「喂喂,怎么了啊,洁西卡,你心情好像很不好啊?」
  接著洁西卡就会用冷淡的眼神瞪著客人。
  「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那种吃醋的表情要说是巧妙,还不如说是神乎其技。毕竟,那看起来就像她真的在嫉妒一般。在那一瞬间,客人就会误以为洁西卡爱上了自己,而且现在正为了自己争风吃醋。
  「什、什么嘛……你别生气了啦。」
  「我没生气啊……反正你就喜欢那个女孩吧?」
  「小傻瓜!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你啦!来……」
  客人这样辩解后,就打算给她小费。然而洁西卡却推开了那些钱。
  「我要的才不是钱!我想要的是温柔的话语。上次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我可是非常认真的看待那些话啊!什么嘛!我不管你了!」
  「我怎么可能是在骗你呢!」
  男人开始拼命地安抚著洁西卡。
  「好啦别生气了啦……我只爱你一个啊,懂吗?」
  「你不管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吧?只不过是有点受女孩欢迎就得意,什么嘛!」
  无论怎么看,那个男人都不像是受女孩欢迎的类型。要是平常,他大概也不会相信这种恭维话吧?不过这句话从洁西卡的嘴里说出时却变成了一句责备,而且她还摆出「忍不住冲口而出」的态度……这下男人就被她骗得团团转了。
  「我不受欢迎啊,这是真的!」
  「也对呢,会想要在你嘴上印下一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我一个吧。」
  「是啊!当然是这样!」
  「嗯……不过我好累呀。」
  「怎么了呢?」
  「现在我们店里正举行著一场叫做小费竞赛的无聊比赛。虽然我才不在乎什么小费……不过要是拿得少就会受到责骂呀。」
  「我就说我会给你小费嘛。」
  「不用啦!因为你会对我说些温柔的话,那样就足够了。不过呢,要是你也对其他女孩们说同样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接下来,洁西卡会从下方仰视著男人。这样一来,男人就对她全面投降了。
  「唉……可是为了小费去讨好别人还真是累呢……因为向喜欢的对象说出真心话,跟去讨好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呀……」
  「我明白了。这些给你,你就别去讨好其它客人,好不好?」
  「不用啦!我都说不要了啊!」
  「只是一点心意!一点心意啦!」
  男人把小费塞进拒绝收下的洁西卡手中。洁西卡娇羞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握住男人的手。接著男人打算让洁西卡许下约会的承诺。
  「对了,今天等店里打烊之后……」
  「啊!糟了!菜要烧焦了!」
  该拿的都拿到后,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了。洁西卡站起身来。
  「啊,喂……」
  「晚点你再找我说话吧!记得,不可以去引诱其它的女孩子!」
  转身背向男人之后,洁西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是在演戏。
  洁西卡离开之后,那个客人就一边搔搔脑袋,一边对著自己的同伴说:「哎呀,她为了我在吃醋呐……」之类的话。
  露易丝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可是街坊女孩让人敬畏的技巧,比较之下,齐儿可的那点伎俩简直是小孩把戏。
  洁西卡用娴熟老练的举动,以横扫千军之势搜括著小费。看她这个样子,令人不禁好奇她究竟知道多少种表现醋意的方法啊?
  以洁西卡的容貌来说,并不算是美得脱颖而出的类型。只是她总是在边界上游走,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态度,让男人产生出「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那么我或许也有机会?」之类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这类型的女孩反而比绝世美女更受欢迎。
  露易丝持续观察一阵子之后,视线与洁西卡对上了。洁西卡俏皮地对她一笑,故意把小费塞到自己的双峰之间炫耀。
  露易丝心想,就算自己没有在赌博中把钱输光,才人应该也会变得身无分文吧?
  要是知道才人身上有钱的话,那个街坊女孩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这还真让人难以想像。至于那个笨蛋使魔的所有财产……肯定会在一瞬间内被搜括得一干二净,就像条放在太阳下晒的鱼干一般。
  露易丝的脑里浮现出谢丝妲的脸。
  接下来又浮现出洁西卡的脸。
  最后浮现的是老盯著两人胸前起伏的才人的睑。
  什么嘛,我才不会输呢!露易丝紧紧地握著拳头……挺起她那平坦的胸部,昂然地抬起了头。

  正当女孩们互相竞争著小费金额的时候……对开式门扉被打开,又来了一群客人。
  最前头的是一位身披斗篷,看来是个贵族的中年男子。他拥有圆滚滚的肥胖身材,已见稀疏的头发则平贴在额头上。同行之人看起来似乎也都是些下级贵族。其中也有一些腰间悬挂著刺击剑状的魔杖,类似军人风貌的贵族。
  那个贵族男人进来之后,店里马上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状态。斯卡龙慌慌张张地搓著手跑了过来,对著新来的客人说道。
  「哎呀哎呀,这不是蒂雷纳大人吗?欢迎光临本店『魅惑的妖精』亭……」
  唤作蒂雷纳的贵族,捻捻他那如同鲸鱼般的上唇胡子后,昂了昂头。
  「唔,嗯哼!这店的生意似乎很好嘛,店长。」
  「不不、没有那回事!今天只不过是偶然人多了一点而已,平常都是门可罗雀一片冷清。我还在跟女儿商量,要不要明天就去寺院里参拜,好获得上吊自杀的许可呢……就是这样子的。」
  「好啦,我今天不是为了公务来的,而是来当个客人。你不必讲那些藉口敷衍我。」
  「承蒙您赏光,但是蒂雷纳大人,今天就如您所见的,我们已经客满了……」斯卡龙充满歉意般地继续说道。
  「以我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吧?」
  蒂雷纳这样装傻地一说,围在他身后的贵族们就拔出了魔杖。这些闪闪发光的贵族魔杖震慑住店里的客人,让他们马上从酒醉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子惊惶失措地走出门口。店内一下子就变得空空如也。
  「看来你所说的『门可罗雀』倒是真的呢,呵呵呵。」
  蒂雷纳摇晃著圆鼓鼓的肚子,带领众人坐到正中央的座位上。
  才人回过神之后,发现洁西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正一脸恨恨地望著蒂雷纳。
  「那家伙是什么人?」
  才人这么一问,洁西卡就极为不屑地说明道。
  「他是蒂雷纳,担任这一带的征税官。他经常像这样前往管辖区域内的店里,好敲诈我们!讨厌的家伙!吃吃喝喝却连一枚铜币都不曾付过!」
  「是这样吗……」
  「仗著自己是个贵族就在这里耍威风!要是惹火了那家伙,他就会征收非常高额的税金,害得店家倒闭……所以大家才不得不乖乖听他的话。」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会有这种滥用一己权威并欺压百姓的家伙。因为没有人上前帮他斟酒,所以蒂雷纳似乎相当不高兴。过了一会他便开始找碴道。
  「哎呀!这家店看起来相当赚钱嘛!这种葡萄酒不就是艮第产的陈年葡萄酒吗?那边那位女孩穿的衣服则是高卢王国织造的吧?看来今年的课税率得重新计算一下才行呢!」
  蒂雷纳每说一句,围绕在他身边的贵族们就跟著边点头边发出「正是如此!」、「没错!」之类的附和。
  「难道没有女孩要为了女王陛下的征税官斟酒吗!这家店的卖点不就是这个吗!」
  蒂雷纳吼叫道。然而,店里的女孩却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对著人毛手毛脚的,小费却连一枚也不肯给,谁会愿意帮你倒酒啊!」
  正当洁西卡恨恨地喃喃自语的时候……
  一个身穿纯白色细肩带贴身背心裙的瘦小身影,端著放有葡萄酒的盘子走向蒂雷纳。
  那正是露易丝。
  露易丝有许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不会观察周遭情势」。由于她脑子里塞满了「努力当个好服务生」这件事情,所以完全无法分神观察客人和店里的气氛。
  「嗯?你要做啥?」
  蒂雷纳一脸狐疑地注视著露易丝。露易丝露出微笑,把葡萄酒放到蒂雷纳的面前。
  「那、那个白痴……」才人傻著眼嘟囔了一句,并担心地看著露易丝的一举一动。
  「客人……您真帅气呢。」
  就像是按表操课一般,不懂得观察情势的露易丝说了一句奉承话。然而,看来露易丝似乎并不是蒂雷纳喜欢的类型。
  「什么啊!这家店居然雇用小孩子吗!」
  露易丝毫不动摇地拉起裙摆行了一礼。她能用的招数也仅限于这个。
  「好啦,闪开闪开!我对小鬼没兴趣!滚罢!」
  才人看见露易丝的太阳穴抽搐了几下,看来她正在发火。才人开始祈祷了起来,露易丝,你别发作啊!那家伙可是个危险人物!
  「嗯?仔细看看,你不是个小孩子嘛……只是个平胸小姑娘啊……」
  露易丝的脸失去血色变得一片苍白,双脚也开始微微地发著抖。蒂雷纳的脸扭曲著,露出了好色的表情。
  接下来……他将手伸向了露易丝那平坦的胸部。
  「唔,就让这个蒂雷纳大人来确认一下你的胸部大小吧。」
  就在这一瞬间……
  一记鞋底攻击在蒂雷纳的脸上狠狠地炸开。
  蒂雷纳的身子往后翻滚,连椅子都整张翻了过来。
  「你、你这混帐!」
  周围的贵族们同时拔出魔杖。
  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愤怒得全身颤抖的少年。
  「才人……」
  露易丝凝视著才人,他就像要保护自己一般挡在前方。看著这个背影,自己因为愤怒而震动不已的内心就逐渐被一种炽热的感觉填满。
  才人则是因为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露易丝她不是非常努力吗!我的主人虽然没有胸部,但不是很可爱吗!这样的露易丝明明努力地讨好著你,你这家伙是怎么样!居然对她抱怨一堆!
  不,光是抱怨还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说。而且对象又是露易丝,这可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但是……
  只有一件事情绝对不可原谅。
  「……喂,大叔,你也给我有点分寸!」
  「你、你这混蛋……竟敢往贵族的脸上……」
  不管是贵族、还是王子殿下,甚至是神也好,只有这件事,我无法允许其它男人对她……这可是只属于我的特权。
  「贵族又怎么样!可以碰露易丝的人就只有我一个!」才人怒吼道。
  露易丝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只不过是个使魔,还自以为是的说什么啊!就算是你也没有那种权利啦!她虽然想这么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说不出口。她脑中就好像沸腾一般,变得一片茫然。明明是在这种时候,可是露易丝却如同失神般地呆站在原地。
  「把这些人给我抓起来!我要把他们处以绞刑!」
  蒂雷纳手下的贵族们从四面包围住才人。
  才人缓缓地环视周遭。
  「你说谁要把谁抓起来?很不巧的,我可是……」
  「什么很不巧?」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可获得了所谓传说中的力量……」
  才人洋洋得意地说到这里,把手伸向背后。然后……却察觉到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的德鲁弗林加并不在。
  「咦?」才人困惑地搔了搔脑袋。「对喔……我好像把『传说』放在阁楼房间了……毕竟洗碗盘时会碍手碍脚……」
  「快把这家伙和那个洗衣板丫头抓起来!」
  贵族们一起挥动魔杖。
  「暂、暂停!」
  没有什么暂停可喊。激动的贵族们咏唱起咒文。
  一条小型的绳子宛如龙卷风般出现,正当它要将才人的身体团团围住时……
  店内闪过一道白色光芒,将拔出魔杖的贵族们都轰到入口附近。
  当闪光缓缓地消逝后……出现的是露易丝威风凛凛站在桌上的身影。刚才正是露易丝的「虚无」魔法——「爆发」(explosion)造成的爆炸。
  露易丝全身因为怒气而不住颤抖,在她手里发光的则是祖先传下的惯用魔杖。为了预防万一,露易丝将魔杖绑在大腿上藏在衣服底下。
  贵族们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手足无措地乱成一团。
  「……洗衣板这种讲法太过分了吧?」
  露易丝低声说道。
  她难得的幸福心情都被这句话吹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洗衣板」这字眼让露易丝再度回想起至今为止的种种悲惨过去。洁西卡……还有谢丝妲的傲人胸部也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实在太伤人了。我好不容易才讨好你几句,竟然用这种讲法说我?
  「呜!呜啊啊啊啊!」
  传说的魄力……「虚无」的魄力让贵族们怕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讲得这么难听呢?我放下身段帮你斟酒,你还说什么洗衣板?这不是太过分了吗?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贵族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跑。
  露易丝就站在原地挥了一下魔杖。
  门口前方的地面被「爆发」魔法炸开,出现了一个大洞。贵族们则是一个不漏地摔进了那个洞里。
  贵族们摔进洞里之后堆栈成一团,然后抬头往上看去。只见露易丝的脸慢慢地出现在洞口,让他们颤抖得更厉害了。
  「您、您是?您到底是哪位大人?是哪里的出名高手魔法能人呢?」
  蒂雷纳边吓得直打哆嗦,边对露易丝问。她把自己这伙人轰飞的闪光,他们从没见过,也不曾听说过。
  露易丝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汉丽塔赐予的许可证,塞到蒂雷纳的面前。
  「……这……这是、是陛下的许可证?」
  「我是隶属于女王陛下的女官,同时也是家世渊源出身高贵的贵族家三小姐。像你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公务员,根本没资格问我姓名!」
  「实、实、实在多有失礼!」
  蒂雷纳弯曲著肥胖的身体,勉强在洞穴中平伏在地。被他压在下面的其它贵族则发出了哀嚎。
  露易丝站了起来。
  「求求您!只要饶了我们一命就好!」
  接下来蒂雷纳慌张地在身上东翻西找,把自己的钱袋整个抛给露易丝。然后他又催促著周围的贵族们,要他们也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献给露易丝。
  「请您看在这些份上!就当作没有看过我们吧!求求您!」
  露易丝的视线完全没有移向那些钱袋,只是冷冷说道。
  「你们必须把今日所见所闻之事全都忘掉!否则的话不管有几条命也不够用,知道了吗!」
  「是的!我发誓!以陛下和始祖之名起誓,我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蒂雷纳一伙人边这么嚷嚷,边连滚带爬地逃出洞穴,而后消失在夜幕的黑暗之中。
  露易丝神采焕发地回到店内,一阵如雷鸣般响亮的掌声迎面而来。
  「好厉害呀!露易丝!」
  「蒂雷纳那表情还真是大快人心!」
  「我也出了一口闷气!真是太棒了!」
  斯卡龙、洁西卡、还有店里的女孩们……大伙儿将露易丝团团围住。
  露易丝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发了飙,难为情地低下头。她因为被人说成洗衣板所以勃然大怒,而且才人也快要被他们抓走……于是就不由自主咏唱出咒语来。
  才人靠了过来,低声对露易丝说道。
  「……笨蛋!明明不能用魔法啊!」
  「呜……可是……」
  「你啊……唉,真是的……这下可得从头开始了……」
  斯卡龙拍了拍露易丝和才人的肩膀。
  「没关系的。」
  「咦?」
  「我打从先前就知道露易丝是贵族这档子事了。」
  才人瞪了一下洁西卡。洁西卡慌慌张张地把手举高左右摇晃,似乎是在说「我可没有说出去啊!」
  「为、为什么?」
  露易丝愣愣地问道。
  「因为……哎呀,这还用说吗……」
  店里的女孩们替斯卡龙继续说下去。
  「光看你的态度或举止不是就超明显的吗!」
  呜……原来是这样的吗?露易丝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你想想我们经营酒馆多少年了?看人的眼光可是一流的哦。不过,你们一定有什么难莹口之隐吧?放心好了,这里可没有那种会把同伴过去的秘密泄漏出去的女孩。」
  女孩们一起点点头。
  才人心想,原来如此。看来直觉敏锐的人并不是只有洁西卡一个而已。
  「在这里的女孩,每个人都各有苦衷。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以后也要多赚点小费哦?」
  露易丝点点头回应,才人也松了口气。
  斯卡龙拍了下手掌,用著愉快的语气说道。
  「好了!因为客人们也全都回去了,所以发表小费竞赛的结果吧!」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声。
  「不过,我看也不用数了吧。」
  斯卡龙看了看蒂雷纳那帮人留在地上的钱袋后如此说道。
  这句话提醒了露易丝,她像是猛然惊觉般地盯著那些钱袋。在那些钱袋里面……满满的全部是金币。
  「咦?这些……」
  「是小费吧?」
  斯卡龙眨了眨一边的眼睛,这样回答露易丝。然后他握住露易丝的手举了起来。
  「获胜的是——露易丝!」
  盛大的掌声在店内回响著。

  隔天的傍晚……露易丝不愿意从床上起身。
  「喂,上工了啦。」
  「今天请假。」
  「咦?」
  才人愣在当场,接下来他思考了一会。嗯,因为露易丝昨天使出好一阵子没用的魔法,所以大概是累了吧?就算今天休息,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知道了,要是觉得不舒服可要老实说啊。」
  墙壁上挂著获胜的奖品「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虽说是奖品……但是能拿来穿在身上的时间仅限于今天,毕竟是人家的传家宝嘛。

  才人来到楼下之后,斯卡龙走了过来。
  「哎呀?露易丝她怎么了?」
  「她说她今天想请假。」
  「哎呀……怎么这样……真是太可惜了呀……」
  「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今天能穿著『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呀?明天就得还回来喔?」
  「说得也是呢。」
  「穿上那件衣服的话,小费可就是想要多少就能拿多少了呀……真是可惜,太可惜啦。」
  斯卡龙一边碎碎念著,一边走向开始传出喧嚣之声的店内。
  才人边觉得一肚子问号,边开始洗碗盘的工作。

  千辛万苦地结束工作之后,才人走回阁楼里的小房间。从走廊向上一望,只见房间的地板缝隙间透出了一丝光线。看来露易丝已经起床了。
  那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啊……明明说什么累了要休息,却没有在睡觉。既然没有在睡,干脆穿上那件性感马甲去赚钱嘛。
  才人推开阁楼小房间的地板,把脸探进房里。而后他马上大吃一惊。
  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似乎还被用抹布擦过,变得一尘不染。原本堆积在房里的破铜烂铁都被集中在一处,形式上总算整理成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啊?」
  「是我打扫的啊,想到得一直住在那么肮脏的地方,可让我寒毛直竖呢。」
  才人往发声处一看,让他更加的惊讶。
  只见桌子上摆著菜肴和葡萄酒……而且还点起了蜡烛。
  烛火带来的光线……也照亮了才人的主人——打扮得婀娜多姿的露易丝。

  才人用力吞下一口唾沫,工作一整天的劳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露易丝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她把双腿交迭著,头发则跟之前某次一样,用发夹束了起来。而且……这简直如同天女下凡般的体态,正包裹在「魅惑妖精的性感马甲」之中。黑色的性感马甲把露易丝的美丽衬托得更为引人注目。
  才人呆呆地张大了嘴巴,默默望著露易丝的样子。
  「你要摆出那张蠢脸到什么时候啊?好啦,吃饭了。」
  露易丝用彷彿在害羞的口吻对才人说。而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我做的啊。」
  才人注视著一脸羞涩的露易丝。
  「真的吗?」
  「我找了洁西卡教我嘛。」
  看到露易丝红著脸这样说,让才人的心跳剧烈加速。她穿在身上的性戚马甲,上半身的中央线部分是网状构造,透出白皙的肌肤。而且这件黑色马甲紧贴著身体,让身材的曲线毕露。至于那短得不能再短的裙摆部分,看起来就只是稍微盖住了腰部一圈而已。这个模样,看起来比没穿衣服还要引人遐想。
  才人不由得挪开了视线。要是继续看下去,理性简直会失去控制。虽然才人也不明白自己差点失去理性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喜欢露易丝呢?还是因为施加在性感马甲上的「诱惑」魔法造成的效果?……但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露易丝这模样实在极具魅力。
  然而这种事情才人却说不出口,于是他用好像发怒般的语气开口。
  「……你不是要穿著那件衣服,然后去好好地服务客人吗?」
  「我要是让别人碰的话,你不是会打我耳光吗?」
  露易丝用赌气似的口吻回答。
  「好了,吃饭吧。」
  才人点了点头,开始将露易丝做的菜肴放进嘴里。不过……因为热血冲上脑门让他失去冷静,所以才人根本分不清味道好坏。大概挺难吃的吧?不过,不管怎样都好,这可是露易丝做的菜,是一大进步啊。
  「味道如何?」露易丝问道。
  「应、应该算好吃吧?」
  才人用暧昧不清的语气回答她。
  「我把房间都收拾干净了,怎么样?」
  「噢噢,真了不起。」
  「那么,我……怎么样?」
  露易丝将一只手肘靠在桌上撑住脸部,边卖弄风情边看向才人的脸。
  清晨的光线自天窗照入房间,让这个阁楼小房间逐渐笼罩在晨曦的清爽阳光之下。才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费尽力气才挤出了一句话。
  「Tres bien!」
  「……你至少也用别的话来称赞我嘛。」
  露易丝叹了口气。这衣服,真的有被施加诱惑的魔法吗?什么嘛,人家本来打算让你好好地温柔待我呢。结果才人的态度却跟平常没什么差别,摆出一种既像在生气,也像感到极度困惑的态度。
  真没趣。本来还以为穿上这件衣服,他就会像傻瓜一样对我大献殷勤呢。要是这样,我就可以狠狠地摆出冷淡的态度了。现在才察觉到主人的魅力,已经太迟了!什么嘛,笨蛋!别碰我。不过,对了,当你说什么「可以碰露易丝的人就只有我一个!」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有点高兴。所以就稍微允许你碰我吧。不过就只是稍微,只能一点点而已哦。
  她可是边想象著这些事,边花了一整天来准备耶!但是才人这家伙……却老是顾左右而言他。
  真是没趣……露易丝嘟起小嘴。
  结果,露易丝还是没有察觉到……
  其实才人老早就对她神魂颠倒了……也就是说事到如今,「诱惑」魔法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第二章 炎之邂逅与风之友情

  1

  另一方面,这里是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在暑假刚开始没多久的宿舍塔里,有两个贵族正百般无聊地在打发时间。
  那两人正是微热的齐儿可和雪风的塔帕莎。齐儿可以见不得人的样子,懒洋洋地横躺在塔帕莎房间的床上。她把衬衫的钮扣全部解开,用手不停地扬著凹凸有致的身体。虽然齐儿可喜欢热情,不过却讨厌酷暑。待在这间被毫不留情的夏日阳光晒得发烫的房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股似乎要把自己蒸熟的热气。
  「我说,塔帕莎,求求你再来一阵风吧?就像刚才那样。」
  塔帕莎没有把视线自书上移开,直接挥了挥魔杖。
  「要冰冰凉凉的比较好,最好是冻得人牙齿打颤的那种,就像你的别名一样。」
  也许是早就猜到齐儿可的要求,塔帕莎使出的风魔法中夹杂著冰粒。这阵雪风让齐儿可的体温冷却了下来。
  「啊,好舒服……」
  齐儿可干脆把衬衫给脱了,以极不优雅的动作盘腿坐著,沉醉在塔帕莎带来的冷风里。这个德性可不能被那群为齐儿可神魂颠倒,为数一打以上的男性友人们看到。
  齐儿可瞧了瞧一动也不动只顾著看书的塔帕莎。在这种大热天里,塔帕莎却连一滴汗也没流,仍然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雪风」这个别名,难道冻结的不只是内心,也冰镇了她的身体吗?齐儿可嘟囔道。
  「我说……雪风,你还真喜欢书呢,简直像个新教徒一样。难道那就是那些新教徒们大力鼓吹的……叫什么『实践教义』的书?」

  所谓的「实践教义」,指的是主张应该忠实地执行「始祖的祈祷书」——记载著始祖布利弥尔的伟业以及其教诲的书籍——内容阐释的一个派别。
  然而,「始祖的祈祷书」在四处都存在著所谓的「原始版本」,而且其中记载的内容也略有出入。不但如此,也有学说主张那些「始祖的祈祷书」的内容,是在始祖布利弥尔殁世数百年后才写成的。托里斯汀王室代代相传的「始祖的祈祷书」里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有写。基于以上理由,至今为止的种学者们做出了各式各样的概略解释,哈尔凯尼亚的寺院和贵族们则采用了符合自己利益的说法,并利用其来执政管理。
  至于由宗教国家罗马和亚的一名司教发起的「实践教义」运动,是以改革专门压榨平民血汗的腐败寺院为目标。这个运动已经发展为一股跨越国境的风潮,在市民之间以及农村地带扩展开来,并从以特权作为挡箭牌的神职人员们手中,一点一点地夺回被他们占有的权力和庄园。然而,「实践教义」运动主张的阐释是否恰当且正确?没有任何人知道答案。也许只有始祖布利弥尔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也说不定。

  塔帕莎阖上书籍,然后把书的标题给齐儿可看——那并不是宗教书籍,而是古代魔法的研究书。
  「我只是看看。」
  塔帕莎说道。
  「说的也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个新教徒呢。不过今天还真热……真的快热死了。所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和我一起回加尔玛尼亚吧?那里应该会比这里凉快一点呢。」
  塔帕莎再度打开书本埋头阅读。齐儿可知道塔帕莎家里的情况后,曾经邀请塔帕莎今年夏天和她一起返乡前往查伯斯特的领地,但是塔帕莎却不肯点头同意。齐儿可没别的办法,只能配合塔帕莎,也一起留在魔法学院了。这是因为如果放著塔帕莎落单一人,会让齐儿可觉得很过意不去。
  「真是的,留在这种像三温暖蒸气室般的宿舍里的人,应该也只有我们吧。」
  齐儿可心中盘算,要不要去中庭冲个凉呢?反正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大概所有人都老早返乡去了。应该不必担心会被人偷看吧?
  但是正当这个时候……
  从楼下传来一阵尖叫声。
  这瞬间齐儿可和塔帕莎彼此对看一眼。
  接著齐儿可迅速披上衬衫,握住魔杖冲出房间。塔帕莎也跟著她的身后跑了出去。

  在楼下的房间里,另一组留在宿舍的学生们正在争吵不休。
  「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说啊!」
  「不……我……我想你应该很热!我想说让你觉得很热这可不行……所以……」
  原来正在吵吵闹闹的人是基修和蒙莫朗西。明明现在是暑假,为什么这两个人还留在宿舍里呢?
  「是这样吗!结果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对不对!说什么一起调配药水吧……还有什么……暑假时学校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所以不管是要做禁药还是别的都随我高兴!我真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你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那样的啊,我没有说谎!」
  「就是因为这里没有别人,所以你脑子里老是想著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吧!恕难从命!在结婚之前,我连一根手指都不会让你碰的!」
  基修摇了摇头。
  「你不要过来!」
  「我发誓,我可以发誓。」
  基修把手放到胸前。
  「我,基修·杜·格拉蒙愿在始祖和神明的跟前起誓。我之所以解开因为疲倦而睡著的蒙莫朗西的衬衫钮扣,并不是因为我抱著非分之想。我真的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热的样子。因为看到她热得满身大汗,让我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中暑而有性命之危,所以才会那样做的。」
  「真的?」
  蒙莫朗西用怀疑的眼神盯著基修。
  「我愿意向神明发誓。」
  基修一脸认真地回答。
  「……你不会对我做奇怪的事?」
  「不会,我连想也没想过。」
  蒙莫朗西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把裙子的下摆迅速地提了起来,稍微地露出一点内裤。因为基修在这一瞬间就对她扑了过去,所以蒙莫朗西发出尖叫。
  「神啊!骗子!这里有个骗子!」
  「白色!是白的!原来是白色的啊!」
  「不要!讨厌啦!住手!你给我住手啊!」
  当他们正像这样扭成一团的时候……房门砰地一声打开来,出现的人正是齐儿可和塔帕莎。两人的视线,与被推倒在床上的蒙莫朗西的眼神交会了。
  「……什么嘛,原来你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啊。」
  齐儿可边叹气边说道。
  基修做出正经的表情站直身子,用优雅的的举止回答。
  「不,我只是在帮蒙莫朗西把衣服……整理一下。」
  「推倒在床上整理?」
  齐儿可傻眼地回问。
  「只是帮她整理一下而已。」
  基修再一次重复道。一旁的蒙莫朗西用冷冰冰的口气说道。
  「真是的!你也有点分寸好不好!你脑袋里装的不全都是这些吗!」
  基修的脸涨得通红。
  齐儿可用一副「真受不了」的态度开口对两人发话。
  「你们啊,还真是一对随便的情侣呢……何必在这种热得让人难受的宿舍里做……」
  「我们什么也没做!这样说来,你们又是在做什么啊!现在不是暑假吗?」
  「我们只是觉得回家麻烦所以留在这里罢了。只不过放个假,若要特地越过国境回家,可是件麻烦事耶。好啦,那你们是在做什么啊?」
  「我们……是在……」
  蒙莫朗西吞吞吐吐地,似乎难以启口。她又不能老实承认,自己是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制作被列为禁药的药水。
  「是、是在研究魔法啦。」
  「真是的,还真不知道是在研究什么呢,对吧?」
  「想要进行奇怪研究的人是基修啊!真是的,你该不会是因为太热所以脑袋都烧坏了吧?去冷静一下啦!」
  被蒙莫朗西这样一说,基修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说的也对。」齐儿可咕哝一声。
  「什么事情『说得也对』啊?」
  「我们出去走走吧,要是一直待在这种热死人的地方,脑筋变得怪怪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啊?要去哪里?」
  「上街去看看吧。既然彼此都留在学校,那就好好相处吧。而且假期还长得很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喝点冰凉的东西呢……」
  基修点头附和。至于蒙莫朗西,她想到自己要是继续跟基修两个人单独留在宿舍里,可不知道会被怎么样?所以也同意一起出去。
  「你喝了冷饮之后,就可以让脑袋好好冷静冷静了吧?」
  「我向神明发誓,会冷静。」
  「那么,那边的小个子打算怎么办?」
  蒙莫朗西指了指正在看书的塔帕莎。齐儿可点点头。
  「她说要去。」
  「……你光是那样瞥了一眼,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知道啊。」
  齐儿可摆出一脸「这是当然」的表情回答。
  接下来塔帕莎阖起书本,大跨步走向窗边,吹了一声口哨。而后窗外就传来一阵吧嚏吧嚏的拍翅声。其它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塔帕莎就一跃跳向窗外,齐儿可也跟在她后面跳了出去。
  蒙莫朗西从窗口往外张望了一阵,就看到塔帕莎的风龙正飘浮在窗户下方。齐儿可坐在它背上,正朝著她招手。
  「快点坐上来啊,否则不等你们了哦!」
  基修和蒙莫朗西也相继跳到风龙的背上。先跳下去的基修抱住跟在他身后跳下来的蒙莫朗西。
  但蒙莫朗西却对辛辛苦苦接住她的基修大发雷霆,说什么别碰我!别用那种猥亵的眼神看我!之类的话。
  「怎么这么说……我只是接住你而已啊。」
  「你在摸哪里呀!」
  「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情侣啊?」
  齐儿可看得傻眼,嘀咕了一句。

  一行人来到托里斯塔尼亚的城邑区后,从布鲁顿尼街走向另一条街道。现在的时间才刚进入傍晚时段,暮色正缓缓地降临到街上,而点起魔法之光的街灯,更为这片景色增添了几分光彩。一种充满幻想的……让人感到兴奋与期待的气氛,和炎夏的暑气一起笼罩著城镇。
  如果说布鲁顿尼街是托里斯塔尼亚的光明面,那么这条齐克顿尼街就是黑暗面了。在这条街上,开著一间又一间酒馆或赌场之类的低俗店家。虽然蒙莫朗西皱起了眉头,但齐儿可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他们一行人边商量著该挑哪间店才好?边在街上闲逛。
  齐儿可对基修发问。
  「你有没有比较熟悉的店家啊?」
  基修贼贼一笑。
  「对了,我听说过一家很出名的店喔。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看看……」
  「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店吧?」
  蒙莫朗西从基修的语调里察觉到情色的气氛,发言提醒他别乱来。基修连忙摇摇头。
  「才不是什么奇怪的店啦!」
  「那是什么样的店呢?」
  基修默不作声。
  「果然是奇怪的店吧~~~~!你给我说来听听啊~~~!」
  蒙莫朗西勒著基修的脖子怒吼道。
  「不、不是啦!只是店里的女孩会……那个、穿著可爱的服装上菜端酒……呜呕!」
  「那不是很奇怪吗!你说哪里不奇怪啊!」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耶。」
  齐儿可似乎被基修的发言引起了兴趣,催促著他。
  「我们就去那家店看看吧?毕竟随处可见的普通店家也很无聊嘛。」
  「你说什么啊!」
  蒙莫朗西惊讶的叫道。
  「真是的,为什么托里斯汀的女人都像你这副德性,一个个都对自己缺乏自信呢?真让人觉得厌烦啊。」
  因为齐儿可的语气里带著瞧不起人的声调,这让蒙莫朗西感到一阵愤慨。
  「哼!要是让那些卑贱的女人帮我倒酒的话,酒也会变得难喝啊!」
  然而,被齐儿可煽动的基修已经用蹦蹦跳跳的脚步在往前走了,蒙莫朗西也不得不跟上去。
  「等等!等我一下啊!别把我扔在这种地方!」

  「欢迎光临~~!」
  一行人刚走进店里,一个身穿贴身无袖皮衣的高大男子便前来接待。
  「哎呀,各位都是第一次来吧?而且还是贵族的小姐们,真是美丽呢!实在太Tres bien了!小店里的女孩们可都要相形见拙了呢!我是店长斯卡龙,今天请各位务必要尽兴而归哦!」
  自称店长的男子这样说完,对众人弯下腰鞠了一躬。虽然是个恶心的店长,不过由于他称赞自己是美人,所以让蒙莫朗西的心情也跟著好转。她拨了拨头发,装模作样地说道。
  「领我们去这店里最干净的座位吧。」
  「本小店里无论是哪一个座位都跟陛下的别墅一样,干净得闪闪发光呢!」
  语毕,斯卡龙领著他们入席。这家店的生意看来十分兴隆。而且正如传闻所言,由穿著暴露的女孩们负责端送食物和饮料。基修已经完全沉浸在这花团锦簇的景象里,开始瞪大眼睛东张西望,结果被蒙莫朗西狠狠地揪住耳朵。
  一行人在座位上坐下来以后,一个少女过来帮他们点菜——那少女有著一头带桃色的金发。她以慌张的动作猛然拿起托盘将脸孔遮住,而且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你要把脸遮住啊?」
  基修不满地向她问话。但是少女并不回答,只是比手画脚地示意他们快点菜。齐儿可从那名少女的发色和身高上迅速地察觉到一些端倪,她的脸上露出这个夏天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这家店推荐的招牌菜是什么?」
  用托盘遮住脸的少女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里摆著一盘外层用派皮包裹的火烤蜂蜜雏鸡。
  「那么这家店推荐的酒呢?」
  这回少女指了指负责服务隔壁桌的女孩,她手上拿著一瓶艮第产的陈年葡萄酒。
  此时齐儿可突然用惊讶的声音叫道。
  「啊!有个使魔在泡妞呢!」
  少女从托盘后面探出脸来,用冒火的眼神朝四周扫视。除了齐儿可以外,一行人看到那张脸后都惊讶地大喊道。
  「露易丝!」
  露易丝察觉到齐儿可笑容满面地望著自己后,也明白自己上当了,马上又用托盘遮住睑。
  「太迟了啦,拉·瓦利埃尔。」
  「我不是露易丝。」露易丝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齐儿可扯著她的手,把她按倒在桌子上。然后齐儿可抓著她的右手,基修抓著左手,塔帕莎抓住右脚,蒙莫朗西则抓住左脚。动弹不得的露易丝别过脸去,瑟瑟发抖地说。
  「我不是露易丝,放开我!」
  「你是在做什么啊?」
  露易丝没有回答。齐儿可啪地弹了一下手指,塔帕莎便咏唱起咒语。风的力量促使空气缠绕住露易丝的身体,并控制她的动作。露易丝被迫弹跳起来,端坐在桌子上。
  「你、你们干嘛啊!」
  齐儿可再次弹了一下手指,塔帕莎照例一语不发地挥动了魔杖。控制露易丝动作的空气块这会儿变成了看不见的手指,开始对她搔著痒。
  「啊哈哈哈哈哈!住手!好痒啊!我说住手啊!」
  「你是基于什么理由才在这里当女服务生的啊?」
  「谁会告诉你们啊!啊哈哈哈哈!」
  空气手指不断地对著露易丝全身上下搔痒,然而露易丝还是不肯松口。没多久之后她就累得精疲力竭了。
  「啧,这孩子还真嘴硬。最近你的秘密还真是多了点呐?」
  「你要是明白……就赶快放开我呀!」
  「好啦,我就放了你吧。」
  齐儿可一脸没趣地拿起菜单。
  「快点说你们要点什么啦。」
  「这个。」
  齐儿可指指菜单,这样说道。
  「你这样指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嘛!」
  「简而言之呢,就是菜单上的全部东西。」
  「啊?」
  露易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齐儿可。
  「好啦,全部拿上来就是了。」
  「你还真是有钱啊……啊啊,真羡慕。」
  露易丝边叹著气边发表感想,但齐儿可却对她说道。
  「哎呀,当然是你负责请客啊。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好意,我们可就心怀感激必恭必敬地收下啦。」
  「啊?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为什么我得请你吃饭啊!」
  「……我要去跟学校里的大家说你在这里当女服务生喔。」
  露易丝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要是你敢说出去……我、我我我会杀了你的!」
  「哎呀真可怕啊。因为我不想被你杀死,所以你赶快把菜全部端上吧?」
  露易丝意气消沉地垂下肩膀,踉踉跄跄地往厨房走去,沿路还撞到各种的东西。
  露易丝走了之后,基修边摇著头边发表意见。
  「你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
  齐儿可一脸愉快的回应道。
  「我希望你别搞错了,我可不喜欢那孩子。基本上我们是敌人啊,敌人。」
  话讲到这里,齐儿可发觉塔帕莎的斗篷有点凌乱,于是稍微帮她整理拉平。
  「你看你,只要一使用魔法就会弄乱头发跟斗篷,这坏习惯可得好好想点办法改善啊。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外表,脑袋里的东西可是次要的喔!」
  齐儿可整理著塔帕莎的头发,这个样子就像是姐姐关心妹妹,也像母亲在照顾女儿一样。
  基修看了看塔帕莎,因为他心中感到很疑惑——为什么这个来自加尔玛尼亚的坏心眼女人,却只对塔帕莎敞开心胸呢?明明放了暑假,两个人却都没有回家,而且还一起行动。此外,他从刚才观察至今,这两人之间正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当然啦,塔帕莎本来就不爱开口,然而光是递个眼神就能传递心意,这两人简直就像姐妹一般的亲密。
  不过……基修困惑地回想著。记得当初刚入学的时候,两个人应该不是如此要好才对啊?虽然自己那时正为了别的女孩神魂颠倒,所以记忆并不是特别深刻,可是这两人当初确实还有引起决斗之类的骚动吧?
  正当基修打算开口问问这件事时,新的客人出现在店门口。
  那是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族们。他们的头上潇洒地戴著帽缘宽阔的羽毛帽子,细剑状的魔杖则从斗篷的下摆处隐约地露出头来。看来这群人似乎是王军的军官们。
  现今正是硝烟将起之世,他们恐怕是每天都埋头于军事训练之中吧?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边喧闹著边走进店里,在座位上坐好之后就开始打量四周。
  接著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对店内女孩们品头论足。虽然各种类型的女孩先先后后的轮番上阵为他们斟酒,但是看来不管是哪一个,似乎都难以让他们满意。其中一个军官注意到齐儿可,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边不是有个贵族女孩在吗?果然只有身上佩带魔杖的女性,才足以匹配上我们呢!」
  「正是如此!这可是王军的军官大人们好不容易从陛下那获得的休假呢!只有平民帮我们倒酒的话,根本算不上慰劳嘛!你说是吧!」
  他们一边接二连三地发表此类言论,一边用连这边也听得到的音量讨论著该由谁出面搭讪。齐儿可也许是对这种事情早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地喝著葡萄酒。然而基修可就如坐针毡了……虽然基本上自己是个男人,所以立场上必须护卫和自己同行的淑女们,问题是面对这些似乎是担任连队队长或亲卫队队员的贵族们,自己哪有可能强硬得起来?遭到对方狠狠教训可是种显而易见的结果啊。
  一会儿之后,那帮人似乎已经决定要由谁开口了。一个贵族站起来,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约二十出头,还算相当俊俏的男子。
  只见他充满自信地边捻著嘴唇上方的胡须边靠近齐儿可,然后用典雅的举止行了一个礼。
  「我等是隶属于纳瓦尔连队的军官,虽然很惶恐,但我想邀请宛如美神化身的小姐您移驾到我等的席位一聚。」
  齐儿可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直接回答道。
  「很抱歉,我正在与我的友人们共度欢乐时光呢。」
  男子的同伴们发出奚落他的笑声。也许是觉得若被拒绝了面子可挂不住,贵族男子用著更热切的言词试图说服齐儿可。
  「我也知道这很失礼,但还请您务必赏光。请将一时的幸福分享给总有一天必须前往赴死之地的我们吧。」
  然而齐儿可只是非常冷淡地挥了挥手。
  贵族一脸遗憾地走回同伴身旁。
  被同伴嘲笑了一句「你不受女人欢迎啦」后,那个贵族摇摇头。
  「你们有听到她说话的口音吗?那是个加尔玛尼亚女人。就算是贵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我听说加尔玛尼亚的女人很水性杨花的啊?竟然会那么矜持,还真是少见啊!」
  「恐怕是个新教徒之类的吧?」
  也许是酒精的推波助澜,已经失去理智的贵族们开始故意当著齐儿可的面讲些极为难听的批评。基修和蒙莫朗西互相对看一眼,然后对齐儿可提议。
  「要离开这里吗?」
  「先来的人可是我们啊。」
  齐儿可低声说完后,站了起来。她那头长长的红发,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摇曳著。在一旁观察事态发展的其它客人与店里的女孩们,全都一起安静下来。
  「哎呀,你改变心意打算与我等同乐了?」
  「没错,但不是以酒杯……而是用这个喔。」
  齐儿可唰地一下拔出魔杖。
  男子们笑得东倒西歪。
  「别闹了,小姐!我们可是贵族啊!怎么能对女人拔出魔杖呢!」
  「加尔玛尼亚的女人让你们害怕了吗?」
  「怎么可能!」
  男子们继续哈哈哈地纵声大笑。
  「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个使用魔杖的理由吧。」
  齐儿可挥了挥魔杖。魔杖的前端冒出数量与那群男子人数相等的火球,并朝他们头上所戴的帽子飞去,没两下就把上面的羽毛装饰烧了个精光。这下店内一片哗然。齐儿可对著周遭的观众们行了一个礼。
  沦为笑柄的贵族们一齐站了起来。
  「小姐,就算你是在开玩笑未免也太过分了。」
  「哎呀?我无论何时都是极为认真的哦?而且……一开始出言邀请我的人不正是你们吗?」
  「我等是邀请你过来共饮一杯,而不是要以魔杖比划!」
  「居然要我和被甩了就口出恶言的诸位绅士一起饮酒!如果能让我用魔杖来烧毁受到的侮辱,我倒可以奉陪一下。」
  店内的空气一瞬间就冻结了。
  其中一名军官彷彿下定决心地开口说道。
  「外国来的小姐,你有听说过决斗禁止令吗?我等受到陛下的禁令管束,进行私斗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话虽如此,但你是个外国人,就算我等在这里把你生吞还是活剥,只要是贵族之间达成的共识,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予以制裁。你是在明白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后,才出言挑衅吗?」
  「托里斯汀的贵族还真是爱扯些长篇大论呢。如果是在加尔玛尼亚的话,现在这时间早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既然已经被轻视到这种程度,军官们当然也无法咽下这口气。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其中一个贵族握住帽沿,对齐儿可放话道。
  「请挑选你的对手吧,你有这样的权利。」
  事到如今齐儿可仍旧不动声色,但在她的内心之中,却猛烈燃烧著如同火焰般的怒气。齐儿可越是愤怒,越能语带从容,态度也更显冷静。
  「加尔玛尼亚的女人就如同各位所说的,是很水性杨花。所以你们就一起上吧,这样也没问题。」
  齐儿可这番英勇发言让店内响起一阵掌声。至于军官们则因为这句话带来的侮辱,气得脸红脖子粗勃然大怒。
  「我等虽然是贵族,但同时也身为军人。你加诸于我等身上的侮辱和挑战,就算你是个女人,我等也不会手下留情!换个场地吧!」
  军官们抬了抬下巴,示意齐儿可到店外去。基修被事态的发展吓得浑身打颤,蒙莫朗西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喝著葡萄酒。而厨房里的露易丝边埋怨「那个笨女人还真的是动不动就惹事生非」边为此感到头大。至于才人……依照惯例,他刚才又被憋了一肚子气的露易丝当作出气筒,虽然很没天理但还是被痛殴了一顿,因此昏死过去无法介入这件事。
  就这样,此时站起来的人就只有塔帕莎了。
  「你不用一起来啦,坐著吧,事情很快就会了结的。」
  然而塔帕莎摇了摇头。
  「什么嘛,你是说凭我对付不了他们吗?」
  「不是。不过,由我去。」
  「这件事和你无关啊。」
  齐儿可这样一说,塔帕莎再次摇摇头。
  「我欠你。」
  「你是说之前拉格朵莉安那件事吗?不必在意啦,因为是我自己高兴去做的啊。」
  「不是。」
  「什么?」
  塔帕莎接下来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
  「欠你一个人情。」
  这句话让齐儿可也回想起来了。
  「这可真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齐儿可脸上绽放出微笑。
  然后她稍微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解决。
  「怎么样!怕了吗!如果是现在,只要你道歉,我等也可以宽宏大量的原谅你!」
  「不过,代价就是你得好好的陪我们喝一杯!」
  「用酒就能解决的话也不错啦!」
  军官们哈哈大笑起来。而齐儿可指著塔帕莎说。
  「很抱歉,就由这孩子来当你们的对手吧。」
  「这不是个小孩吗!你居然打算揶揄我等到如此地步!」
  「希望你们不要误会,这孩子的实力可是在我之上哦。因为她可是拥有『见习骑士』的称号呢。」
  军官们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塔帕莎一言不发地向店门口走去。
  「你们之中,可有任何人已经取得『见习骑士』的称号吗?」
  军官们垂下头。
  「那么她应该够资格当你们的对手。」
  齐儿可这么说完之后再度坐回椅子上,那模样就像是在表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找不到台阶可下的军官们也只好跟在塔帕莎身后,走出店外。
  「没问题吗?」
  基修问道。齐儿可优雅地品著葡萄酒,似乎很愉快地喃喃说道。
  「那孩子就是会把无聊的约定都牢牢记著呢。」

  在店外,塔帕莎和军官们正相隔大约十米的距离对峙著。住在附近的居民们兴致勃勃地站在远处看热闹。虽然颁布了决斗禁止令,然而实际上贵族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争斗。像这种决斗之类的骚动,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不过……现在站在貌似王军军官的男子三人组面前的人,不正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女吗?这种奇特的组合,引起好事者们的兴趣。
  「各位,对手是个小孩子。这下我等肯定会被人说成是欺负弱小吧?不论是胜是败,我等的名誉都会受到损害。这下该如何是好?」
  当初负责向齐儿可搭讪的年轻贵族这样问道。
  「既然如此,就让她先出手就好了。」最为年长的贵族回答。
  而至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用愉快的语气说道。
  「哼,教育小孩子正是大人的职责所在吧?」
  见习骑士?开什么玩笑,这种小鬼居然拥有见习骑士的称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况且就算是个小孩,她也是贵族之一,假冒称号这件事不能放著不管。除了假冒这件事,侮辱王军军官的行为更是绝对不能原谅,毕竟这可关系到我等的尊严啊。
  塔帕莎愣愣地用右手握著魔杖,呆站在原地。在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感情。对这位少女来说,无论是周围的吵杂声,亦或者是手握魔杖的军官三人组,似乎都没能对她的感情造成起伏。
  「小姐,你先拔杖吧。」年长的贵族说道。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紧张地吞咽口水看著这一幕。
  塔帕莎就像在帮齐儿可送出降温用的冷风般,轻描淡写地挥了一下魔杖。这一瞬间,胜负便已分晓。

  看到塔帕莎回来,店里的客人纷纷发出惊叹声,至于外面则是一片骚动。这是因为塔帕莎使出的「大气之槌」魔法形成巨大的空气榔头,一槌就把军官们打飞到道路的另一端,让他们全都昏死过去。店内的一个客人满怀恐惧地瞧了瞧外面,只见其中一个军官恢复了意识,抬起另外两个人,正要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
  「你还这么小,却很厉害呢!」
  虽然店里充满了掌声,但是塔帕莎却丝毫不在意似地翻开书本。
  齐儿可称心快意地把葡萄酒倒进塔帕莎的杯子里。
  「那么,我们来干杯吧。」
  基修边满头雾水,边向齐儿可发问道。
  「我说,齐儿可……」
  「什么事?」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的要好呢?简直就像是亲姐妹一样。」
  「因为我们意气相投啊。」
  但这两人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而且……基修再次思索著先前回想起的事。这两个人还在刚开学没多久之后,就引起一场像刚才那样的决斗骚动耶?
  「你们以前没这么要好吧?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讲给我听听吧。」
  蒙莫朗西或许也被挑起了兴趣,她探出身子发问。
  「发生什么事了嘛?告诉我们啦。」
  齐儿可看看塔帕莎。虽然塔帕莎没作声,不过齐儿可点点头说道。
  「因为她表示讲出来也没关系,所以我就说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齐儿可端起盛有葡萄酒的杯子,一口气喝完之后,用迷蒙的眼神开始娓娓道来。

  2

  齐儿可进入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就读时,正是在飘荡春天气息的第四个月——菲奥之月的第二周「希姆达周」过了一半左右的时期。
  学院的开学典礼是在亚菲斯餐厅举行,每年有九十人左右的新生会在那里被分为三个班级。从各地聚集到此的贵族子弟们正用略带紧张的表情,等待著校长欧斯曼氏驾临。
  欧斯曼氏率领教师们现身于二楼夹层,并瞪视著学生们。
  「各位同学,你们正是托里斯汀……不!」
  欧斯曼氏以夸张的动作跳过二楼夹层的栏杆,打算降落在一楼的桌子上。他在坠落的途中挥动魔杖,打算以「漂浮」魔法来个华丽的著陆动作,但却惨遭失败。由于年事已高,他未能及时完成咒语,最后就狠狠地掉落到桌子上了。这会儿四周一片哗然,教师们立刻从楼上冲下来救助他。虽然他状况不妙地痉挛著,但是靠著某个人为他施加的水之魔法,总算是恢复过来。
  欧斯曼氏以毫不介意的态度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各位!你们正是支撑起哈尔凯尼亚的未来的有望贵族们!」
  这真是一句振奋人心的言论。因为觉得强装平静的欧斯曼氏很可怜,所以大家都送出了掌声。
  在这群学生之中……有一个红发的女孩,她的容貌即使在并列的贵族当中也显得特别突出。那正是别名「微热」的齐儿可。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到这位笨拙的校长,她开始觉得前来留学是否是一个错误呢?
  但是她已经遭到位于加尔玛尼亚首都文多波纳的魔法学校退学,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到国外留学之外,别无其它选择。齐儿可在被退学之后就待在家中整天无所事事,而住在领地查伯斯特的父母则打算让她嫁给某个老侯爵。所以还不打算结婚的齐儿可像是逃亡一般地从祖国飞奔而出。
  她总是顺著自身热情的引导来做出行动。打从孩提时代开始,只要是齐儿可看上的东西,她就会尽全力硬抢到手,若因此有人提出抗议,她则会使用擅长的「火焰」让对方乖乖闭嘴。甚至她被退学的原因——在加尔玛尼亚发生的那起「事件」,也是肇因于她这种个性……但是,与生俱来的性格似乎难以改变。齐儿可来到托里斯汀之后,还是把那种旁若无人的行事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话说回来,齐儿可的身旁现在正坐著一个蓝发的小个子女孩。与拥有宛如美之女神般完美比例的的齐儿可正好相反,她的体型简直像个小孩子……或者该说实际上应该就是个小孩吧?隐藏在眼镜后的碧眼中还残留著一丝稚气。虽然现在正是开学典礼,她还是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地看著书。
  不知为何,她这态度让齐儿可感到不愉快。这种热爱读书的小孩看在齐儿可的眼中,就像身上贴了「欺负我吧」的标签。她嘀咕著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就一伸手将书抢了过来。书被齐儿可抢走的少女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盯著她瞧。
  看看书中写的内容,齐儿可发现对自己来说太难了,完全看不懂。
  「这什么啊?……『风之力带给气象的影响及其效果』?真是让人搞不懂。这种高难度的魔法……你会用吗?」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手。
  「我说啊,要拜托别人的时候,先报上姓名可是基本礼仪哦。这一点你的父母亲没有教你吗?」
  别说什么拜托,自己只是表示出要这人把抢走的书还回来的意思而已……那少女略略考虑一会儿之后,讲出自己的名字——「塔帕莎」。
  「那是什么啊!托里斯汀的人还真是都取一些怪怪的名字呢!」
  齐儿笑得东倒西歪。正在进行分班说明的教师瞪了她一眼,然而齐儿可仍然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继续大笑著。
  塔帕莎用冷冷的眼神瞧著齐儿可。这名字……可以说是父母以及自己自愿加诸于身的命运之锁,竟然被人如此嘲笑。如果是现在那另当别论,但是那时候的齐儿可,并没有发觉塔帕莎的眼中的感情变化。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一个有著桃色金发的少女站了起来。
  「那边那个家伙!老师现在正在说很重要的事情!你安静一点!」
  她应该是从先前开始,就对齐儿可那旁若无人的态度感到不耐了吧。
  「你是谁啊?」
  「我是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这间学校里居然有像你这种人,真让人吃惊呢!」
  「拉·瓦利埃尔?」
  齐儿可似乎很愉快般地看著露易丝的脸。
  「请多指教。顺便说一声,我是齐儿可·封·查伯斯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邻居,真是非常荣幸呢。」
  露易丝听了这句话后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你、你、你说什么?」
  「请多指教哦。」齐儿可嫣然一笑。
  有个老师边看著这一幕边气得发抖,然后大步地走过来,对著她们三人怒吼道。
  「你们给我安静一点!」
  「知道了。」齐儿可回答之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塔帕莎则一把从齐儿可手上抢回书本,然后斜眼盯著齐儿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学院一个学年共分为三个班,分别用索恩、伊尔、希格尔这三个传说中的圣者名字来命名。齐儿可和塔帕莎在索恩班,露易丝在伊尔班,基修和蒙莫朗西则被分配到希格尔班。
  而在开学典礼就马上引起骚动引人注目的齐儿可,简直是被班上的女孩们当成过街老鼠,对她深恶痛绝。她身上那种可说是加尔玛尼亚女性特征的野性魅力以及丰满的胸部,散发出让人难以抵挡的费洛蒙,独占了班上男孩们的视线。让本来就以爱嫉妒闻名的托里斯汀少女们妒火中烧。
  她的性格也是被讨厌的原因之一。她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连在火之国加尔玛尼亚也令人厌恶,对于以谨慎为美德的托里斯汀人来说,更是毫不留情地刺激著他们的怒意。
  齐儿可入学后没多久,就已经对三个男孩使出美人计。理由则有两个,首先那三个男孩在班上可以说是比较能看的货色。其次,也是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因为她闲闲没事做。
  第一个,是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送了一个秋波。
  第二个,是装作跌倒然后把胸部贴了上去。
  第三个,则是故意在对方眼前翘起脚展现美腿。
  光是这样,三人就对齐儿可提出交往的要求。齐儿可接受了三人的请求,随便得就像是公家机关的文书人员在整理被送过来的档案一般。由于齐儿可毫不掩饰地脚踏三条船,所以三个男孩之间马上就闹到要进行决斗。
  一场挂彩火灼的决斗过后,结果是第三个男孩获得胜利。当他为了自己得到和齐儿可交往的权利满心雀跃,并去找齐儿可报告自己得胜的消息时……齐儿可已经在跟第四个人交往了。
  爱慕著这几个男孩的女学生们为此极为愤怒。他们成立了一个「被横刀夺爱的女性联盟」,并和齐儿可进行谈判。那时齐儿可已经又找上了第五、第六个人,再一次脚踏三条船。她看著这些被抛弃的女孩们,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究竟要和多少个男人交往你才甘心?」
  「问我多少个?我也不知道呀。」
  坐在桌子上的齐儿可摆出堂而皇之的态度,一边磨著指甲一边响应。
  「你讲这什么鬼话!」
  「欸,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哦?是那些人自己心甘情愿的跑来对我献殷勤的啊。例如什么……『齐儿可,要不要在我的房间里一起喝酒?』或是什么『齐儿可,我作了首诗,你愿意听听看吗?』之类的。」
  齐儿可模仿著男孩们的语气放话道。
  「因为我怕麻烦啊,所以每次我都这样回答……『Oui』,这是贵国的讲法吧?我应该没拼错吧?」(注:0ui,法文的「是」,等同于英文的「YES」。)
  她这种态度,让女孩们的嫉妒心冲到最高点。
  「你听好了,这里可是以谨慎与传统为尊的托里斯汀,和你那个由蛮族统治的祖国可不一样。就算是要谈恋爱,也有所谓的步骤礼仪。希望你这个无法理解的乡下人能马上回国去!」
  「要是真的那么担心自己的男友,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就好了吗?」
  「你说什么?」
  「我实在觉得非常难以理解呢……既然你们有空发泄嫉妒的怒火,为什么不去努力试著挽留住自己的恋人?要是喜欢他的话就好好称赞他吧。你们这些人,似乎只会装模作样的板著脸,连一句让男性高兴的话也不肯说,不是吗?」
  「那是他们男性该做的事啊!」
  「我可不一样。对于我想要的人,我会好好地赞美他,要不然到头来难看的会是自己啊。」
  「别把人当傻子耍!」
  「算啦,你们放心吧。虽然我信奉的主义是『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到手』,但是我会避开别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不会出手抢夺。」
  「谎话连篇!你明明就对我们的恋人伸出了脏手!」
  齐儿可缓缓地环视著女孩们。
  「因为那根本不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啊,不是吗?」
  「你说什么?」
  「如果那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像现在这样成群结队来找我谈判的行为……根本是不合理的。正常来说,我的头可早就跟脖子分家了吧,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那些嫉妒的女孩们不禁哑口无言。
  「……呜。」
  「因为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不会抢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啊。」
  齐儿可的气势压倒了女孩们,她们开始面面相觑。
  「要抢夺别人最重要之物时,我也会赌上生命。我的魔法系统是『火』。火的本领就是破坏和热情。既然要谈恋爱,我也想要赌上燃烧生命的热情,来一场简直会破坏一切的恋情呢。」

  就这样,虽然齐儿可能够不断的量产情人,但是却连一个朋友也交不到。而讲到没朋友这档子事,塔帕莎和她比起来可是毫不逊色。
  这是因为塔帕莎都不开口说话。无论是休息时间还是吃饭时间,上课中还是放学后,甚至在宿舍里的交流场所也好,她都不跟任何人搭话。总是默不作声的……像是沉迷于书本之中,不断地阅读著。就算有谁找她说话,塔帕莎也一律视若无睹……说是视若无睹,还不如说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存在?她的反应简直会让人这样想。
  就因为如此,塔帕莎成为被同学取笑的对象。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连本名都绝口不愿意提起,所以还有谣言传说她不知是打哪来的私生子。
  而她引起班上同学反感的决定性事件,发生在某次上课时。
  在那之前,塔帕莎一直被认为只是个单纯的书虫。但就在「风」魔法的第一堂课上,才让同学们第一次知道她竟然是个擅长风之魔法的好手。
  担任「风」魔法课程的老师——基多先生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用冷漠的声音这样发言。
  「今年的新生实在是糟糕透顶。」
  在中庭集合的学生们一听到这句话,纷纷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我确认过入学档案,不全都是些点状级魔法师吗?勉强有几个线型级……但是讲到三角级却是一个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点状、线型等指的是能相加的系统数量。「点状」表示只能使用一个系统,「线型」则代表能将两个系统相加。即使是同一个系统,只要能够将多个相加的话,也能形成更强力的魔法。
  「虽然我对你们不抱半点期待,不过这毕竟是工作。」
  基多先生嘀咕完后开始上课。内容是风魔法的基本「飞行」和「漂浮」。
  然而……塔帕莎却在此大展身手。
  她不但第一个以「飞行」咒语腾空而起,还飞得比任何人都高。尽管如此,实际上她已经为了不引人注目,压抑住相当多的力量。基多先生怀疑地歪著头说道。
  「以一个『点状级』魔法师来说,表现的相当不错啊。」
  由于他并不清楚塔帕莎的实力,所以这句发言也是情有可原的。
  基于各种原因,只有校长欧斯曼氏知道塔帕莎的本名和实力。况且,基多先生并没有去调阅过留学生的入学档案。
  「不管怎样,你们输给班上年纪最小的女孩,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被基多先生这么一说,学生们感到极为愤怒。
  这件事情造成的结果,就是在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有个贵族少年要求塔帕莎和他来场比试。
  在这种场合,「比试」的意思几乎就等同于「决斗」。不过即使说是决斗,这年头几乎不会因此而出人命。过去也曾经有某段时期主张「给予对手致命一击才是贵族的礼仪」,但是这种英雄豪杰的时代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了,现在的做法是彼此都使用低致死性的咒语,只要先造成对方受个伤,就已经分出胜负。虽然偶尔也会发生断个手臂之类的情况,然而比起赌上生命定输赢,已经是好得多了。被称为最优雅的得胜法,则是让对方的魔杖脱手而出的做法。
  向塔帕莎提出决斗的少年,名叫德·洛林。他出身于风系统魔法的名门家系,是学年中的少数精英之一——线型级魔法师。
  这样的他,无法忍受自己竟然在「飞行」咒语上输给了身分不明的塔帕莎。也因为平日他总是夸下海口,自称在风魔法系统上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让塔帕莎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走近在中庭看书的塔帕莎,对她提出比试的要求。
  「小姐,我想请你指点一下我的风魔法。」
  塔帕莎没有回答。这下德·洛林动了肝火。
  「别人在拜托你时,你却边看书边听,是否太失礼了?」
  就算如此塔帕莎还是不应声。德·洛林的发言就像是吹拂著脸颊的微风一般,让她听而不闻。
  「原来如此,果然一说要比试,情况就不一样了呢!也是啦,若要比试一场的话,必须拿命来赌呢!这跟在上课时飞一飞跳一跳之类的等级可是完全不同!」
  塔帕莎翻到下一页。德·洛林那些侮辱的话,似乎完全没有传进这个碧眼少女的耳中。
  「哼!」
  德·洛林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了刻薄的笑容。
  「原来如此。看来说你是个私生子的传言似乎是真的呢。恐怕你连母亲的脸长怎样也不知道吧?要是嫉妒你这种家世卑徽的家伙,我家族的名誉可是会受损呢!」
  他扔下这句话后,正想转身离开时,塔帕莎终于站起来了。如果是现在的齐儿可,大概一眼就会察觉……在塔帕莎那窥探不出感情的碧眼之中,有股冷冽的雪风吹袭肆虐著。
  「喔?你改变心意想比试了?」
  塔帕莎把书放在长椅上,蓦地转身走向开阔的地点。

  塔帕莎和德·洛林相隔大概十米的距离互相对峙著。
  「虽然我没义务要向你这种私生子报上姓名,不过这也是礼仪。本人维里耶·德·洛林,恳请赐教。」
  然而塔帕莎却没有报上姓名。
  「到了这种时候,却没有能够端上台面的名字,还真是可怜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开始吧!」
  德·洛林这样咆哮之后,开始咏唱咒语「旋风裂破(Wind Break)」。他打算一口气把塔帕莎吹到另一端去。而塔帕莎并没有摆出架势,只是等待著那阵想要把自己刮跑的烈风。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连个吟唱咒语的动作都没看到她准备。德·洛林使出的「旋风裂破」是强大的魔法,若要吟唱能与之对抗的咒语,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理论上明明是这样……然而塔帕莎却只是用右手紧握著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魔杖,宛如在发呆般地静静等待著。
  这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跟人比试过,所以不知道战斗的诀窍吗?亦或者是一瞬间就被德·洛林的风吓坏了呢……?
  不管理由是哪个,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德·洛林觉得自己蠃定了的瞬间……
  塔帕莎忽然挥了一下魔杖,动作就像要拨开眼前的蜘蛛网一般轻描淡写,然后她只咏唱了一句咒文。就凭这点动作和卢恩符文,塔帕莎已经支配了周围空气的流向。
  由于最低限度的气流作用,德·洛林发出的「旋风裂破」改变了前进方向,反倒回头袭向咏唱者。
  德·洛林被自己放出的烈风吹飞,狠狠地撞到墙上。塔帕莎毫不迟疑地马上咏唱起下一个咒语。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冰,变成无数的冰箭,一起袭向德·洛林。
  「哇!」
  锵锵锵锵锵!伴随著清脆的声响,冰箭把德·洛林的披风和衣服紧紧地钉在墙上。
  德·洛林感到恐惧。他恐惧的是……这极具压倒性的「风」之力,他出生至今第一次见识到此等力量……「风」系统居然强大至此吗?
  有一支特别巨大的冰箭朝著动弹不得的德·洛林飞来。
  「我要死了!救命啊!」
  德·洛林不禁发出凄厉的喊叫。那支大约跟他手臂差不多粗的冰箭,忽然在他的眼前停住,接著开始慢慢融化……在德·洛林的面前形成了一滩水。
  同时,把他的身体钉在墙上的冰箭也开始融化了。
  身体的束缚被解开后,德·洛林不停地颤抖著。他的脚下也有一滩水,然而这滩水并不是融化了的冰箭,而是源自于别的液体。德·洛林双膝一软,跪倒在由自己胯下流出的液体所形成,带著一些温度的水坑里。
  他扔掉魔杖,喊了声「饶了我吧!」后,就手脚并用的爬著逃走。
  而后德·洛林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小小的脚,让他边往后退边发出害怕的尖叫。表情丝毫没有改变的塔帕莎站在那里,俯视著他。
  「原谅我吧!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就好!比、比试只不过是一种游戏不是吗!什么赌上性命的决斗,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德·洛林脱口而出的言论,就像是在否定自己先前讲过的话一般。塔帕莎伸出了魔杖。
  「求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放我一条生路就好!」
  塔帕莎用手指了指自己手上拿著的小魔杖,简短地说道。
  「你忘了东西。」
  那正是刚才德·洛林自己扔掉的魔杖。
  如此这般,齐儿可和塔帕莎就像这样,让同班同学们丢了不少面子……其中完全无法获得和解的,就是被齐儿可抢走男朋友的女孩们,还有被塔帕莎打得落花流水的德·洛林。
  因为他们无法原谅让自己丢脸出丑的那两个人,所以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策划著。
  德·洛林向女孩们提出了一个作战计划。
  听了他的作战计划之后,女孩们全都点头赞成。因为这个计划也许可以一口气除掉碍眼的两人——而且自己这伙人是凶手的事实,还能不被察觉。

  3

  新生欢迎舞会举行的日子是乌尔之月的第二周「希姆达周」的周末。由于今天的主角是新生,所以高年级的学生们装饰著大厅里的会场,以东道主的身分接待新生。
  桌子上摆满为了欢迎新生的胃袋而准备的山珍海味。盛装打扮的高年级生正讨论著要邀请哪一个低年级新生共舞。
  不用说,这一天最受注目的人当然是来自加尔玛尼亚的留学生——齐儿可了。
  基本上新生们都还没习惯社交活动,不论是礼服的造型品味,或是舞技动作都还相当差劲,要当高年级的舞伴还不够格。然而这位曾经以各种角度「活跃」于加尔玛尼亚社交界的新生却不一样。她拥有强烈的性感魅力,美貌更如同散发著甜蜜香味的花朵一般。高年级生们的话题,就集中在到底谁会去邀请这个新生跳舞这件事上了。
  因此,当齐儿可——她穿著一身更加衬托出丰满胸部的黑色性感舞会礼服,梳著街上流行的发型,选配戴象征热情的红宝石项链——出现的时候,会场里的绅士们都发出感慨的叹息。叹息声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一瞬间齐儿可就把全场的目光焦点部集中到她的身上。
  会场里的女孩们看到齐儿可这副模样,都移开了目光,然后纷纷开始针对她的服装和发型鸡蛋里挑骨头。这是因为会场的注目焦点居然被一个外国的女人抢去,这件事让她们感到非常的不甘心。
  高年级的男孩们围绕在齐儿可的周围,争先恐后地邀请齐儿可跳舞。齐儿可脸上展现出得意的神情,瞇著眼睛像个女王般颐指气使著。
  只要齐儿可一拿起酒杯,就会有人为她倒满葡萄酒;要是齐儿可品尝一口奶酪,就会有人为她端来盛著肉的盘子;若是齐儿可说了什么笑话,所有人马上都会发出哄堂大笑。齐儿可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引著会场的目光。
  音乐开始响起,齐儿可选了一位贵族作为自己的舞伴。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脸孔英俊的二年级学生。这个美男子露出如同雕刻般完美的笑容,在齐儿可伸出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就是今天的主角。
  有一群人则在远处的座位用冰冷的眼光眺望这一幕。
  这群人正是打算对齐儿可和塔帕莎进行报复的集团。其中一个对那二年级的美男子心存爱慕的女孩咬著手帕,愤恨地甩著头。
  「啊~~那算什么啊!居然跟斐里森大人靠得那么近……」
  报复集团的首领托妮,夏朗特,边拨著她那灰色的头发边低声说道。
  「走著瞧吧。我们马上就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而后,她送出暗号给躲在窗帘阴影后的德·洛林。他一直躲在大厅角落的窗帘背面,等待著这一刻的来临。
  只见他按照事先排练的内容,吟唱起咒语并用魔杖指向齐儿可。

  齐儿可正挽著帅气的二年级生走向大厅,忽然有股小小的旋风围绕住她的身体。
  「这是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旋风就开始扭动,并缠住了她身上的礼服。

  「嗯?哎呀?」
  数不清的细小风刀把齐儿可的裙子和内衣全部撕扯成碎片。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这惊叫声的人并不是齐儿可,而是站在她附近的女孩。除了脚上穿著鞋子,齐儿可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一丝不挂的呆站在会场的正中央。
  负责陪同齐儿可的二年级男孩喷出一滩鼻血后倒下。在场中的所有绅士、包括教师们,全都死盯著齐儿可,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至于那些对齐儿可并没有好印象的淑女们,虽然针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发出状似遗憾的叹息,可是内心都在暗自偷笑,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齐儿可并没有因为这件不幸的意外而慌了阵脚,反而发挥出极为了得的女王架势。
  她完全不遮掩自己那散发著野性魅力的古铜色身体,一派自然的走向墙边,并那边的沙发上坐下。
  而后,在围观学生们的注视之下,她将双腿交迭,喃喃发表「变凉快了呢」这样的感想。此时真凶德·洛林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真是一场灾难啊。」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齐儿可身上。
  「到底是谁……做、做出了这种事……」
  德·洛林把目光从齐儿可那傲人的身材上移开后说道。他的脸不禁涨得通红。
  「基本上我大概猜得到。」
  齐儿可盯著远处的一群女孩。她们边看著这边,边交头接耳的窃笑著。
  德·洛林把嘴巴凑近齐儿可的耳边。
  「那个……我在窗帘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疑似凶手的家伙……」
  齐儿可用怀疑的眼神看著德·洛林。」
  「哦……真的吗?」
  「没错。如果我告诉你是谁的话,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德·洛林讲出预先商量好的说辞。这是因为托妮·夏朗特强烈主张,只要这么说的话,齐儿可应该就会相信。
  齐儿可研究了一下德·洛林。他有一张看来很死脑筋的脸孔……属于那种虽然对学习和魔法有自信,却对男女问题完全一窍不通的类型。看来他似乎偷偷的爱慕著自己?
  齐儿可嫣然一笑。很瞧不起对方的想著:什么嘛,原来这家伙也只不过是我的崇拜者之一而已啊。过于自负自恋的人,用来负责看清真实的双眼往往也会轻易受到蒙蔽。
  「可以啊,你说来听听吧。」
  德·洛林低声对齐儿可说道。
  「……是一个小个子女孩。因为她看著你并挥了一下魔杖,所以我想应该错不了。」
  「那么她是谁?」
  「脸倒是没看清楚。」
  德·洛林似乎很难为情般地补充道。
  「就是啊,在那之后,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礼服变成布条的你身上去了。后来才想到难道会是那家伙搞的鬼?但是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哦……你手上可有什么可作为证据的物品?」
  德·洛林从口袋里取出一根头发,那是一根蓝色的头发。
  「这发色很少见呢。」
  「拥有这种发色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
  德·洛林点点头。
  「谢谢你,我心里有数了。」
  齐儿可如此低声说完之后,环视了一下会场。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戴著眼镜的娇小少女身上。那孩子,应该是叫做塔帕莎吧?
  现在站在自己身旁的德·洛林,是不是跟她闹过一场决斗?因为自己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而已。
  「你之前是不是跟她决斗过?」
  「是的。」德·洛林点点头。「虽然很丢脸,但是我输得一败涂地。」
  「听说是如此。决斗的原因呢?」
  「因为她对我摆出无礼的态度,于是我就对她说『真想看看你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你也知道,那家伙的名字很奇怪吧?她一定是在遮掩著卑贱的出身。我这么一说,她就翻脸突然动手,所以我才会著了她的道。」
  德·洛林说了谎。
  齐儿可偏著头思索起来。
  自己也在开学典礼时作弄过她好一阵子,难道那就是原因吗?况且,自己好像也曾嘲笑过她的名字呢。
  齐儿可瞇眼望著塔帕莎,脸上则露出冷酷的笑容。
  德·洛林看著这一幕,判断自己的计划似乎可以顺利进行,内心不禁窃喜。
  看来齐儿可似乎已经彻底认为……塔帕莎因为对名字被嘲笑一事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对自己采取报复。
  托妮·夏朗特之所以把这个点子传授给德·洛林,就是因为她还记得塔帕莎和齐儿可当初在开学典礼上时发生的摩擦,又把那个事件利用到这次的计划里。

  隔天早上……齐儿可一走进教室,就在塔帕莎的身旁坐下来。塔帕莎则是动也不动地一直看著书。齐儿可动手把她的书抢了过来。
  塔帕莎望向齐儿可,那对依旧让人无法读出情感的碧眼之中闪烁著光芒。
  「你啊……想出的复仇方法还挺巧妙的呢。」
  塔帕莎没有回答。
  「名字被人嘲笑是那么不可原谅的事吗?」
  塔帕莎歪了歪头,看著齐儿可,似乎不懂齐儿可所指的是那件事。
  齐儿可把礼服的碎片丢到了塔帕莎面前。
  「这个可是很贵的呢。」
  塔帕莎用手指捏起那条布,看了一会儿。
  「我想让你也同样也丢个脸,你可以接受吧?」
  塔帕莎摇了摇头,像是在表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蒜。你擅长『风』魔法吧?我本来就讨厌风,现在可是更讨厌了。像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处用出旋风……未免也太令人嫌恶了吧!」
  「不是我。」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塔帕莎终于开口了。
  「都到这个节骨眼,你还想装蒜了事吗?」
  齐儿可的红发像火一样舞动著。她露出绰有余裕的笑容,用冷静的声音丢下一句。
  「那么你可要记住,不用多久,我就会让你好好的回想起来。」
  说完之后,齐儿可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
  托妮·夏朗特和德·洛林鬼鬼祟崇地躲在教室的角落偷听著两人之间的对话,而后他们对看一眼,偷偷地露出微笑。
  他们很快地执行了计划的第二阶段。
  那天下课后,塔帕莎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惨状。房里充斥著一股焦臭味,可以说是塔帕莎唯一朋友的书本,以及用来摆放的书架都被烧得残缺不全。塔帕莎捡起一本烧剩的书,内页已被烧成灰烬,纷纷飞舞著落到地面上。
  塔帕莎用力地咬紧嘴唇。她用看不出感情的眼睛观察四周,而后发现一根掉在床上的长发。她捡起那根头发,透过放在房里的煤油提灯的灯光看了一下,那根红色的长发闪动著光芒。
  塔帕莎那澡蓝色的眼眸中,开始吹袭起一股冷冽强劲的雪风。

  深夜时分,齐儿可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齐儿可对于自己在舞会上免费提供了身体,让学院的学生或老师们参观一番这事感到怒火中烧,她向门外的人间道:「是谁?」
  「是我。」
  是塔帕莎的声音。齐儿可的嘴角以非常激烈的动作扬起,露出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的残酷笑容。她打开了房门。
  塔帕莎手里握著大大的魔杖,站在门外。
  「你总算有意愿来做个了断吗?」
  齐儿可俯视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如此问道。塔帕莎没有回答,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直直地瞪著齐儿可。
  那眼神对齐儿可的问题作出肯定的答复。
  「地点呢?」
  齐儿可再次发问。
  「哪里都行。」
  「时间呢?」
  「现在。」
  「非常好。」
  齐儿可拿起魔杖,先一步走了出去。

  在即使是白天也人迹罕至的威斯特里广场中央,齐儿可和塔帕莎转动身子面向对方,似乎只有月亮是唯一看著她们两人的观众。
  然而……还有其它的观众偷偷躲在树丛里或是塔的阴影中。那就是德·洛林,或是以托妮·夏朗特为代表的复仇集团的女孩们。而托妮·夏朗特正是白天偷偷潜进塔帕莎的房间并把书架烧毁的犯人。
  这群人正为了自己的计划成功而感到喜悦。他们想要见证最后的结果,所以偷偷跟著塔帕莎她们的后面,来到了这里。
  黑暗静静地包围住春夜里的湿冷空气。
  齐儿可将魔杖举到眼前。
  「总之我要先向你道个歉。就是关于嘲笑你的名字的那件事情……我并没有恶意。你看也知道,我就是这种性格嘛~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会惹得别人发火。」
  塔帕莎把大大的魔杖朝下一摆对著地面,做好随时能吟唱咒语的准备。
  「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让我丢那么大的脸,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然而齐儿可注意到塔帕莎还很小。虽说自己怒不可遏,但是对这种年幼的少女痛下杀手……这样真的好吗?她的心中稍微浮现出这种疑问。
  「你可没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花痴,错估了我的实力吧?我可是加尔玛尼亚的封·查伯斯特,这你听说过吗?」
  塔帕莎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家系在战场上的传闻了吧。我的家系虽然如同火焰般开朗奔放,但是,并不只是这样而已哦。我们会开朗奔放地将一切燃烧殆尽。不只是敌人……有时也包括不听劝的自己人。」
  塔帕莎一动也不动地看著齐儿可,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那又怎么样」?
  「我最自豪的东西,就是我体内流动的查伯斯特家的火焰。所以只要是挡在我面前的阻碍者,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把它燃烧殆尽。就算是国王陛下……或是小孩子,也都一样。」
  塔帕莎开始吟唱起咒语。看来齐儿可语带威胁的发言并没有在塔帕莎身上产生任何效果。
  「我可是警告过你了哦。」
  齐儿可挥动魔杖。因为她也接受过充分的军人教育,所以当她认真时,吟唱速度可比任何人都快。
  她的魔杖前端冒出一颗不管是尺寸或威力都毫不留情的火球,朝著塔帕莎飞去。塔帕莎刹时间就换了个咒语,在自己身前堆砌出一堵冰壁。
  厚重的冰壁挡下了齐儿可的火球……而后融化成水。但是这冰壁无法完全挡住齐儿可的火球,让塔帕莎的头发被火舌烧焦了。
  塔帕莎往后跳了一步,而后转向攻击。她让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成冰,形成的冰箭从四面八方向齐儿可飞去。她也是认真的,比起将德·洛林钉在墙上那次,冰箭的数量约有三倍……全都向齐儿可袭击而去。
  齐儿可挥了挥魔杖。火焰在她的身体四周打转,缠绕住冰之利刃,并让其完全融化。不过,有一支没有完全融化的冰箭擦过她的脸颊。
  一滴鲜血顺著齐儿可的脸颊滑下。
  然而……不管是齐儿可还是塔帕莎都就此停了手……双方的攻击就到这里为止。
  两人都放下魔杖,然后凝视著彼此。
  齐儿可伸出舌头舔了舔沿著脸颊滴落的血液。
  塔帕莎也用手确认自己被烧焦的头发。

  躲在树丛里的德·洛林对身旁正在屏息观察的托妮·夏朗特发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经结束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真是的,快点继续打啊。不是还没有分出胜负吗?」
  为什么塔帕莎和齐儿可只是各自发动过一次攻击,然后就停战了?德·洛林和托妮·夏朗特完全不明白原因。
  「真伤脑筋啊……看来是误会。」齐儿可撇著嘴说道。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德·洛林他们更加混乱了。现在应该不是讲这种悠哉发言的时候吧?这两人应该正在进行赌命的决斗吧?
  塔帕莎似乎也跟齐儿可抱持著同样的意见,点了点头。
  接下来她走近齐儿可,把烧焦的书递给齐儿可。齐儿可确认过后,摇摇头说道。
  「不是我做的。」
  塔帕莎抬头仰视著齐儿可。齐儿可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呀,虽然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动手抢,但是我抱持的主义可是『不抢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哦。」
  塔帕莎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
  「因为,一抢就会造成得赌上性命的情况啊,那种事情不是很麻烦吗?」
  齐儿可开朗地笑了起来。
  塔帕莎也跟著她露出小小的微笑。
  齐儿可似乎注意到这个笑容,对塔帕莎说道。
  「你像这样笑著会比较可爱呢。」
  之后齐儿可把魔杖高高举起。有好几个如同烟火一般的小火球从魔杖的前端被打上天空,将四周照亮得如同白昼。
  一直躲藏在黑暗之中的德·洛林等人的身影立刻浮现在这道光芒之中。
  「哇!哇啊啊啊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那、那个!只是来散散步罢了!」
  「散步?晚点再去吧。是啰,之前各位让我出的糗……我想要好好『报答』一下呢。」
  女孩们和德·洛林打算逃跑,但是他们的脚却被塔帕莎的风之绳给捆得死死的。
  齐儿可靠近倒下的德·洛林。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为什么会察觉?」
  德·洛林像是抽筋似地猛点头。
  「你听好了,知道『英雄识英雄』这句话吗?到了我们『三角级魔法师』这个等级,就能明白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魔法程度高低。在舞会时扯裂我身上礼服的旋风,跟刚才这孩子用出的冰箭,就算同样是『风』魔法,两者带有的魔力也是截然不同的啊!」
  「呜!哇!呜啊啊啊啊!」
  听到三角级魔法师这个词,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吓得浑身颤抖。
  「因为我和塔帕莎都察觉到彼此同为三角级魔法师,所以才会放下魔杖。如果是被我的火焰烧过,怎么可能还有保持原形的书本留下呢。你们可要好好记住,我的『火』会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哦。」
  德·洛林挣扎著站起身来逃出去。塔帕莎想要吟唱咒语,齐儿可却阻止了她。
  「交给我吧。」
  塔帕莎摇摇头。
  「书算什么嘛!我会代替书成为你的朋友的!但是我丢的脸……我可找不到能够拿来取代的东西。所以啦,我会连你的仇也一起报,你就看著吧!」
  塔帕莎的心中产生了某种温暖事物。在自己舍弃名字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成为你的朋友」这种话。
  这句话……似乎让在自己内心吹袭肆虐的雪风,稍微融化了一点点……塔帕莎有这种感觉。
  「我欠你一个人情。」
  塔帕莎点点头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语气中带著点腼腆,而且似乎还包含一点喜悦的声调。出现了一个能让自己亏欠她的人物,这件事情让塔帕莎没来由地感到非常开心。
  「好,就让你欠吧。以后要还哦!」
  齐儿可用冷静的声音以及沉著的态度开始咏唱起咒语。火球朝著不知道该往哪边逃才好的德·洛林等人飞去。
  火焰的女王接二连三地送出火球,她的动作就像是在跳舞,她的语调如同在快乐的歌唱……
  齐儿可越是愤怒,越能冷静发言,态度也更加从容。

  4

  听完了这段往事后,蒙莫朗西似乎很无法置信地说道。
  「原来德·洛林和托妮·夏朗特他们的头发跟衣物被烧毁,还被倒吊在塔上的那个事件,就是你做的好事啊!」
  「没错。」
  齐儿可愉快地点头承认,
  隔天早上,德·洛林和托妮·夏朗特他们被救下来时,都坚持说是他们自己爬上去倒吊的。所以那个事件的真相究竟为何?没有人知道。看来是他们应该是被齐儿可狠狠地威胁了一番吧。
  基修重重地点著头。
  「也就是说,刚才塔帕莎以『欠一个人情』为理由,替你接下决斗的行动……就是因为你那时连塔帕莎的仇也一起报了?」
  齐儿可点点头。
  「是啊。」
  不知何时开始,原本在端酒上菜的露易丝,还有在厨房洗盘子的才人也坐到桌旁加入一行人之中,并且听得出神。
  穿著细肩带贴身背心裙的露易丝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
  「可是,那个时候的你只是因为想亲手教训德·洛林他们,所以擅自抢走了塔帕莎报仇的权利吧?这哪算什么欠不欠的啊?」
  「也可以这么说啦。」
  「你还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啊。」
  基修用的无奈的口气发表意见。
  「我啊,肯定是……」
  「肯定是什么……?」
  「非常任性吧……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齐儿可甩甩头,很苦恼地嘟囔道。大伙儿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有自知之明嘛!
  「你啊,根本就没有必要代替这女人去决斗,不是吗?根据她自己讲的那番话来看……就像刚才露易丝说的,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呀。」
  蒙莫朗西对正在看书的塔帕莎这样说道。
  不对——塔帕莎在心中摇头否定蒙莫朗西的意见。自己并不是因为那时齐儿可帮忙报了仇,所以才觉得亏欠她。
  「我会成为你的朋友。」这句话,才是让塔帕莎觉得亏欠的原因。
  换句话说,这是友情的证明。所以……当齐儿可被人侮辱时,自己才会代替她挺身而出,将这行动作为友情的证明。
  欠下的东西,不能不还。
  然而塔帕莎并没有特地去解释这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齐儿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喝了酒又聊了那么久,我想睡了。」
  「是吗,那好,你快点回去吧。」
  露易丝用冷淡的语气响应。
  「回去很麻烦啊~我要住这。」
  「钱怎么办?」
  「多谢你的款待。」
  「讲什么蠢话!你以为你们这一顿吃喝了多少!」
  「我要告诉学院里的大家哦。」
  露易丝闭上嘴低下头去。
  而后齐儿可就拉著塔帕莎站起来,上楼到二楼的客房区去了。
  剩下蒙莫朗西、基修、才人,还有露易丝,还坐在原地。
  「那那那、那个女人!总、总总、总有一天我绝对会杀了她……」
  露易丝气得全身不断颤抖。
  基修拉住蒙莫朗西的衣服下摆。
  「你做什么啊。」
  「今、今天我们就住这里吧?」
  「……好是好,不过要有两张床哦!」
  「你们会自己付帐吧!」露易丝狠狠地瞪著两人。
  「呃,我们没有钱……别那么计较啊,你都要帮那两人付账了,我们就当顺便嘛。」
  「你讲这什么鬼话!」
  当露易丝对著两人大吼大叫时,才人回想起自己以前曾经把钱交给他们,然后就没下文了。当初是因为他们表示制作媚药的解药会需要用钱,所以自己应该给了他们约五百通用金币才对。这些钱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回来。
  「喂,基修。」
  「什么事?」
  「我之前有拿钱给你们吧?快还一还。」
  基修和蒙莫朗西彼此以为难的表情看了对方一眼。
  才人的背后冒出冷汗。
  「喂……你们该不会已经把钱花光了吧?」
  「不……不是啦……就是……」
  「哪里不是?」
  「那个啊,就是呢……在制作药品的必要性驱使之下……」蒙莫朗西露出像讨好般的笑容。
  「果然花光了是吗!」
  「过一阵子就会还你啦!」
  「一阵子是要多久!你这个穷鬼贵族!」
  「你说谁是穷鬼!」
  就这样,当他们正打算很难看地大打出手时……
  先前被塔帕莎摆平的贵族们再度来到店里。
  他们注意到基修和蒙莫朗西,走了过来。
  「你们是要干嘛的?」才人问道。
  基修和蒙莫朗西吓了一跳,而后开始发抖。那群人中年长的贵族开口。
  「刚才的淑女们上哪里去了?」
  「去、去楼上歇息了。」
  蒙莫朗西一边颤抖著一边回答。
  军官们彼此对望。
  「被她们逃走了吗?」
  「看来是这样。」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基修提出疑问,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回答道。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认为务必要针对先前那档事,向她们道个谢。不过呢,若是只有我们几个,似乎没办法好好的回礼……所以请看,就像那样,我们把一整个中队都给带过来了。」
  露易丝一行人大吃一惊,纷纷望向店外。
  因为有几百个军人在外列队,这景象吓得露易丝他们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立正~~~~~向右看齐!!」
  站在部队前方的军官大声号令之后,士兵们立刻整好队伍,手上拿著的武器则发出响亮的声响。
  「我马上去叫她们下来!」
  基修站了起来,打算逃到二楼去。
  「不不不,要是被你们逃了,那我们可会很困扰呢。没关系,就由朋友来代为接受回礼也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不管是帮朋友报仇,还是替朋友遭到寻仇……这些都是身为友人的权利,也是义务呢。」
  才人一行人慌慌张张地打算溜之大吉。然而他们却轻易地被军官们逮住,四个人一起拖拖拉拉地被扯到了店外去。
  「你们应该也是魔法好手吧!毕竟是那两位淑女的朋友嘛!请你们千万不要客气,务必好好展现一下实力!」
  「救命啊!我们不是她们的朋友啦!」
  四人的惨叫在夜空中回响著。

  两个小时后……结果齐儿可还是觉得没有喝够,所以下楼来到店里……然后发现露易丝、蒙莫朗西、基修和才人奄奄一息地瘫在桌子上。
  他们一行人被那群军人海扁一顿,已经半死不活了。露易丝在前几天使用了太多「爆发」魔法,把精神力全都用光。才人照例又把德鲁弗林加丢在阁楼小房间里,所以什么也派不上用场。至于基修在短短两秒内就被摆平了。蒙莫朗西由于讨厌战斗所以发表中立宣言,但对方并没有接受她的说辞。
  不知前因后果的齐儿可满头雾水地搔搔头。
  「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趴在桌上的众人一起用恨恨的声音回答。
  「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第三章 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

  1

  圣雷米教堂敲响了十一点的报时钟。
  这时候,才人正在齐克顿尼街上,朝中央广场的方向急急奔跑著。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要用跑的?那是因为他和人约好要在那里碰面,却已经快要迟到了。他奋力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总算到达中央广场。而对方已经在那里一脸不满地嘟著嘴。
  「午……午安啊。」
  坐在喷水池边的露易丝看到才人之后,气得鼓起双颊。
  「你是在做什么啊!这么晚才到!」
  「那个……就是要出门的时候被斯卡龙先生逮住了嘛……」
  「不要理他不就得了!」
  「不行啦,再怎么说……他是老板啊……」
  露易丝大发雷霆地责骂著才人。唉唉,要是早知道会被骂得这么惨,就不要搞啥约好时间地点会合的把戏了……才人一边在心中暗暗叫苦,一边感到很头痛。

  话说回来,露易丝多少有打扮一番。不过万一贵族身分被人识破可就伤脑筋了,所以她并没有装扮得太华丽。她身穿这阵子在街头少女们之间最流行的低胸黑色连身裙,头戴黑色贝雷帽,还配戴才人送的项链。这身穿著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地道的托里斯塔尼亚少女。真该说露易丝不愧是个妙龄少女吗?她以非常惊人的适应速度,吸收著街头最时尚的穿著风格。
  唉唉,明明她只要别开口就这么可爱的说……才人心想。露易丝这副把双手交迭,抬著下巴的傲娇模样……看看街上,可找不到几个能与她匹敌的女孩子。带桃色的金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反射出鲜丽的光泽。赭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动著,彷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啊~主人大小姐还真的满可爱的嘛~~当才人正愣愣地胡思乱想时,脚上冷不防地被狠狠踹了一下。
  「好啦,走吧!戏都快开演了啦!」
  露易丝用似乎有点难为情的语气说道。
  才人点点头,打算迈步向前走。然而露易丝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啊?」
  「真是的!你要好好地像个绅士护送我啊!」
  「护送?」
  「是啊,像这样。」
  露易丝拉住才人的手臂。
  「咦?」才人还没反应过来,露易丝就已经挽住了他的手。
  要手挽著手吗!才人莫名的感到有点害臊。虽然他也觉得平常自己的手臂都已经被拿去当露易丝的枕头了,现在不过是挽个手……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讲来讲去,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挽著手一起走这种行为……可还是第一次呢。才人不禁紧张起来,结果这次换成被踩了一脚。
  「你、你做什么啦!」
  「你连『小姐,请走这边,我将为您引路』之类的话也不会说吗!」
  哼~露易丝愤愤地哼了一声后说道。
  「噢、嗯、小姐,请走这边,我将为您引路……不过剧场在哪啊?」
  露易丝叹了口气,摇摇头后一个劲地拉著才人往前走。
  「真是的!连个护送也不会!这边啦!这边!」
  这下真不知道是谁在护送谁了。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之下,两人就这样走在托里斯塔尼亚的街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特地约在外头碰面,而且居然还要去看戏呢……?
  今天是拉格之曜日,正好是一星期的中间点,也是店里的公休日。这天一大早,两人正在阁楼小房间里吃早餐(因为她们吃完就睡了,所以实际上应该算是晚餐)的时候,露易丝突然说她想要去看戏。
  「看戏?」
  「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露易丝有点吞吞吐吐地低声说道。

  「你喜欢看戏啊?我还不知道咧……」
  「也不是说喜欢啦,我只是,想瞧瞧是怎么回事而已。」
  「你没看过吗?」
  露易丝点点头。
  这也对,毕竟露易丝是在郊区长大的。而且她似乎被管教的相当严格,再加上只有城镇里才会有剧场,所以没有什么机会去看吧。
  这样一想,才人突然觉得露易丝挺可怜的,于是就起了去看看也好的念头。
  「要去也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突然想去看戏?」
  「因为洁西卡说,现在那部戏很流行啊。」
  才人心想,果然露易丝也是个普通女孩呢……她对流行的事物似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露易丝主张要在外面集合。
  「要是我们一起出门的话,不就把气氛都破坏了吗!这种事情气氛可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外头碰面才行!」
  「碰面?」
  「听好了!你就到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前来接我就对了。」
  「好麻烦啊~~~」
  「别抱怨什么麻烦!从那里到皇家塔尼亚丽茱剧院很近的。」
  「是喔。」
  于是,就这样两人约好在外头碰面了。

  皇家塔尼亚丽茱剧院果然离中央广场很近。那是一座豪华的石造雄伟建筑,有许多圆柱并立罗列,这设计会让人想起某处的神殿。
  盛装打扮的绅士淑女们拾阶而上,走进了剧场的大门。
  才人跟露易丝也跟著进入剧场。
  在售票窗口用令人意外的便宜价钱买到门票之后,两人便前往客席。舞台上厚重的垂幕尚未拉起,周围一片昏暗……这种神秘的气氛让才人开始觉得有点兴奋。
  座位上都写著编号,看来应该是要按照门票所写的号码对号入座。但是兴奋的才人却没有察觉,在错误的位子上坐下。
  当他和露易丝并肩坐著等待开演时,一个穿著高雅,略有点年纪的男性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一名有一头美丽银发的贵族。
  「喂,这位小弟。」
  「有、有事吗?」
  「那个座位是我一直都有预约的位子,你的座位应该是在别的地方吧?」
  才人被他这么一说,连忙确认门票上的号码,果然正如男性所言。才人慌慌张张地催促露易丝站起来。
  「真是的!害我也跟著丢脸!」
  露易丝嘀嘀咕咕地抱怨著。才人边找座位边向露易丝问道。
  「这次这出戏叫什么啊?」
  「……『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
  「故事是怎么样的内容?」
  「某国的公主和某国的王子,隐瞒身分来到这个托里斯塔尼亚。两个人在不知道对方身分的情况下相遇,然后坠入爱河……然而当彼此的身分都曝光之后,他们就被迫分开了。是个悲伤的故事。」
  也就因为是这样的剧情,所以大受青春少女们喜爱,难怪满场都是些年轻的女性。
  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时,舞台上的垂幕被拉开,戏剧就要开演了。音乐响起……美妙的节奏在剧场内回响。
  「好棒啊!」
  才人看了看露易丝,只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著舞台。
  对才人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观赏托里斯塔尼亚的戏剧,所以一开始他也聚精会神的看著戏。但是……他很快就觉得腻了。
  剧本其实还不差……至少才人这么觉得。不过,演员的演技未免太烂了。虽然才人也不是对戏剧特别热衷,但是以前在地球的时候,他也看过各式各样的电影,或者是在学校的戏剧欣赏活动时看过表演。就算是和那些经验比较……眼前的这些演员实在是演得又逊又假。有时声音会出现破音,在唱歌时还会五音不全走音倒嗓。这算什么啊?真是差劲的歌剧。
  然而就算是这种程度的戏剧,露易丝似乎还是相当感动,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吓一跳,一会儿哭得一场胡涂。哇,这家伙还真的从来没有看过戏剧啊?才人在内心感叹著。
  但是……看来这场表演真的不怎么受好评。才人朝附近张望一下,都是些打著哈欠,或是满脸无聊的观众们。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诉说著——「明明听说很好看所以才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不过呢,只有那些年轻的女性观众们……可能台上有喜爱的演员在吧?还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舞台。看来观众会做出的反应模式,似乎和才人原来所在的世界没有什么差别。
  问题是……才人看著看著就觉得想睡。
  最后他实在无法战胜睡魔,所以就打著鼾声和周公下棋去了。
  露易丝发现身旁的才人居然睡著了,不觉心头火起。
  什、什么嘛!这家伙……这可是难得来看戏耶!而且是我找他来的耶!
  对于露易丝来说,这次是个约会……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值得纪念的约会。所以她才会对于相约见面等细节也都斤斤计较,但是这个使魔……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事情。
  其次他也不懂绅士应有的礼貌!
  再来连剧场的位置都懒得去查!
  甚至门票的钱都是由我来出!
  接著是弄错座位让我出丑!
  最夸张的是竟然睡著了!
  人、人、人家特地挑选你为初次约会的对象说……虽然是因为主人我没有别的对象,所以逼不得已……无可奈何地选择了你!但这种表现究、竟、是、什、么、意、思!
  露易丝一边压抑著想要这样怒吼的冲动,一边狠狠地瞪著已经出发前往梦之世界的才人。
  然而这部戏真的很长……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露易丝也感到厌倦了。这下睡魔马上就来拜访,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缓缓地垂了下来。
  最后连露易丝也撑不下去……为了能在梦的世界欣赏另一出表演,她的头开始一顿一顿的钓著鱼并往旁边倒去,彷彿要把头枕到才人的肩膀上。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另外一组没有在看戏的观众。那就是刚才指责才人他们坐错位置的中年贵族。他和貌似商人的男子并排坐著,正在专心地进行密谈。
  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是些会让托里斯汀的将军们大吃一惊的言论。他们俩人以如同在闲话家常般的态度,谈论著托里斯汀极为重要的军事机密。
  「那么,舰队的建设情况怎么样?」
  貌似商人的男子如此发问后,
  「至少还需要花费半年左右吧。」
  贵族的男人便做出答复。
  当两人之间像这样低声进行了一阵子的一问一答……也就是交换过有关王军的机密情报之后,貌似商人的男子把一个小袋子交给贵族男子。贵族男子看了看里面,袋子里结结实实地塞满了金币。
  「不过……选择在剧场碰头还真是个好点子啊。」
  貌似商人的男子沉声说道。
  「当然,最适合进行密谈的方法就是混在人群之中。更何况在这里的话,小声交谈更是理所当然,毕竟是个剧场嘛。要是我们选择在哪里的小房间碰头,等于是在公告我们正在那里进行什么图谋不轨的计划啊。」
  「哈哈,我等敬爱的皇帝陛下对于爵士提供的情报可是十分关心。陛下吩咐如果您能到云上的敝国走一趟,会颁个勋章给您呢。」
  「阿尔比昂的大人们还真是慷慨啊。」
  「哪里的话。总有一天这个国家也会隶属在同一个国名下吧,这可得感谢您的大力协助啊。」
  说完之后,貌似商人的男子打算起身。贵族男子却阻止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不过差不多也要鼓掌等待演员们谢幕了,何不干脆看到最后呢?」

  在托里斯汀王宫的通道上,一名女骑士正脚蹬长靴踩著地面的石板向前走,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在一头剪得短短的金发底下,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正滴溜溜的转动著。她身上穿著四处有金属板保护著的锁子甲,并在锁子甲上面罩著绘有百合纹章的披风。
  而挂在她腰间的……不是魔杖,而是一把细长的「剑」。
  来来往往的贵族和亲卫队的魔法师们每每与她擦肩而过后,都会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惊讶地看著这个在王宫里十分罕见的「剑士」跨步而去。
  魔法师们看到她腰肩的剑还有身上的锁子甲,便会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著。
  「哼!只不过是个平民女人,摆什么架子!」
  「居然以那种下贱的打扮获得进出王宫之类的许可……唉,时代还真是改变了呢!」
  「况且,据说那个磨坊出身的女人是个新教徒!竟然将『见习骑士』的称号赐给这种害虫……年轻的陛下还真叫人头疼啊!」
  她对这些毫不客气的线视而不见,也对毫不隐瞒的中伤置之不闻,只是继续笔直地朝前走。她的目的地是通道的尽头……也就是汉丽塔的执务室。最后她停在刻有王家纹章的门扉前,并想要通过守在门前的魔法侍卫队对员,来取得谒见陛下的许可。
  「陛下现在正在进行会谈,你等会再来吧。」
  魔法侍卫队的队员丝毫不掩饰自己瞧不起女骑士的态度,对她冷淡地说道。
  「请您告诉陛下雅涅丝前来谒见。我已获得陛下的许可,不管是在何时都可以向陛下请安。」
  队员脸上浮现出苦闷的表情,而后打开门往执务室深处走去。不久之后他再度折回,并允许雅涅丝进入执务室。
  雅涅丝进入执务室时,汉丽塔正在与高等法院的院长里什蒙进行会谈。所谓的高等法院,就是掌管王国司法的机关。特权阶级之间若产生了纠纷,便会交由法院进行审判。此外高等法院还负责审查在剧场上演的歌剧或文学作品等的内容,以及管理监督攸关平民生活的市场。所以高等法院经常在职权范围的相关政策上,与执掌行政的王室政府产生对立。
  汉丽塔注意到雅涅丝后,嘴角露出了微笑,告诉里什蒙本次会谈就到此结束。
  「但是啊,陛下……如果再提高税率的话,恐怕平民们会怨声载道啊。万一引起内乱之类的话,就更别提什么与他国交战之事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会压迫到国民的生活,害民众变得穷困些……」
  「战列舰五十艘的建造费用!两万的佣兵!分配给数十个诸侯,一万五千国军兵所需的武装费!以及喂饱这些军队与同盟军将兵的粮食费!要从哪里搜括才能挤出这笔费用呢?请您放弃建设远征军吧!」
  「打倒阿尔比昂是托里斯汀现今的基本国策。」
  「可是啊,陛下……在历史之中,哈尔凯尼亚的各国国王也曾数度连手攻打阿尔比昂……然而每次都是败北而回。要跨越天空远征这件事,可比您的想象还要困难得多啊。」
  里什蒙配合动作手势,加油添醋的说道。
  「这个我知道。不过,这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已从财务卿处获得了『要征集这些作战费用并非不可能』的报告。诸位只不过是因为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奢侈挥霍,所以才会心生不满吧?试著像我这样率先力行节约如何呢?」
  汉丽塔看著里什蒙身上穿著的豪华服装,用讽刺的语调说道。
  「我已经禁止禁卫骑士们在魔杖上装饰银制的炼饰品。身在高位的人必须率先表现以作为榜样,节俭不分贵族、平民、王室。现在正是要团结一心的时期啊,里什蒙卿。」
  汉丽塔凝视著里什蒙。里什蒙搔了搔头。
  「这可让陛下赢下一城了。臣明白了,陛下。不过,高等法院的参事官们意见倾向于『无法赞同成立远征军的政策』,也逐渐要依此意见统合出结论了。请您充分理解这个现实状况。」
  「意见的调整与整合是枢机卿和我的工作。我们有信心说服那些法院参事官们。」
  汉丽塔毫不畏惧地回答。里什蒙瞇起眼睛望著她,那表情彷彿在看著什么耀眼的事物。
  「……怎么了吗?」
  「不……臣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
  「是的。老臣里什蒙我自上上代那位伟大的菲利普陛下之世开始侍奉王室,至今已有三十年。打从陛下您出生的时候起,我恐怕比陛下还清楚您自己。」
  「说得也是。」
  「虽然您应该不记得了,当初您出生之时,先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可是喜不自胜呢!而我很荣幸的,能抱起陛下您那小小的身躯并安抚吵闹的您……并且,臣获得此等殊荣的情况也不只是一次两次的事。」
  「你的确为王室做出许多贡献,母后也这么说过。」
  汉丽塔面带微笑地说道。
  「愧不敢当。先前臣会提出那些言论,也都是基于为祖国著想的立场而直言正谏。」
  「你是个真正的爱国者这件事,我也非常清楚。」
  「那么臣不会再说什么了。曾经是个爱哭鬼的陛下,现在已经变得如此的圣明睿智。光是这一点,就让臣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还是个爱哭鬼啊。今后也希望你能继续为祖国出一分力,里什蒙卿。」
  里什蒙低下头表示想要告退之意,汉丽塔点点头允许他的请求。
  里什蒙对于站在门边的雅涅丝连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终于轮到自己晋见的雅涅丝走到坐在椅子上的汉丽塔面前,跪地行了一个礼。
  「见习骑士·雅涅丝·杜·米兰,前来参见陛下。」
  汉丽塔催促她抬起头来。
  「调查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
  雅涅丝从怀中取出书简,上呈给汉丽塔。汉丽塔接下那份书简,仔细确认其中内容。
  这份书简……是汉丽塔命令这名女骑士调查那难忘的不幸夜晚后,写成的报告。
  上面写著……被人赋予虚假的生命复活的威尔斯,究竟是靠著谁的内应才得以潜入皇宫。
  「宫内潜伏著接应外贼之人……也可以这样解释吧。」
  「正确的讲法是,那天晚上有一名人士曾经在离开王宫时吩咐卫兵『因为我马上会回来,所以别锁门』而后外出。」
  「然后那人前脚才踏出宫外,那群图谋掳走我的歹徒随即潜入宫中,是吧?」
  汉丽塔露出沉重的表情这样说道。
  「是的,而且仅仅就在五分钟之后,陛下。」
  「如果只有这一点时间,还能搪塞为偶然。但是,写在你调查书上的这个金额……恐怕是怎么也无法解释吧。」
  报告上记载著,那个男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在这一阵子挥霍的黑钱的总和记录。
  「约有七万通用金币……这个庞大的金额,可不是以他的津贴能够担负的数字啊。」
  「正如您所言。」
  雅涅丝跪著表示同意。
  「根据臣收买他家中的佣人获得的情报……听说最近他的家里多了一些明显带有阿尔比昂口音的客人。」
  「把那个佣人带来这里吧。」
  「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无法联络。恐怕是被对方察觉,所以遭到了灭口吧。」
  汉丽塔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狮子身上的虱子,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听说『雷空·圭斯塔』是个跨越国境的贵族联盟。」
  「是因为金钱的缘故吧。他是个比起理想,更喜欢黄金的男人。所以他是为了钱而想要出卖国家……出卖我。」
  雅涅丝沉默著不发一语。汉丽塔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表现得很出色,我要向你致谢。」
  雅涅丝看著自己披风上的纹章,上面描绘著百合的纹样……也就是王室的象征。
  「我已将我的身心都献给陛下,因为陛下您将姓氏与地位赐给了身分卑贱的我。」
  「我已经无法信任那些可以使用魔法的人,除了一部分老朋友以外……」
  汉丽塔用悲伤的语气说道。
  「你在塔尔布一战中取得了不输给贵族的战果。基于这份功绩,所以我让你成为贵族……关于这件事,又有谁能插口提出异议呢。」
  「您的发言真令我愧不敢当。」
  汉丽塔温柔地搂抱住雅涅丝的头。
  「你……在这个宫廷里似乎很辛苦呢,雅涅丝。」
  「出身毕竟是出身。就算臣至今尚被人以『磨坊出身的女人(les moulins)』嘲笑,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注:les moulins,原文ラ·ミン,可能意在隐射雅涅丝不知羞耻。推测引自法国俗语「jeter son bonnet par-dessus les moulins」(将她/她/它的帽子丢上磨坊),指称人不顾廉耻,或是指责女性不顾舆论行为放荡。)
  「明明出身和人品灵魂的高洁程度是毫无关系的啊。真是愚蠢的人们。」
  「那个男人……您会对他执行制裁吗?」
  雅涅丝压低声音问道。
  「证据并不充分,若想要起诉为犯罪案件,应该很困难吧。」
  「那么……」雅涅丝继续沉著声说道。
  「请把他交给陛下新设立的……由在下所率领的『枪士队』处置吧。」
  经历过狮鹫队队长瓦德的背叛、塔尔布之战、以及之前的绑架事件导致鹫马队全灭等打击,肩负保护国王责任的魔法侍卫队的组织已经变得零零落落。狮鹫队被编入人面蝎尾狮队的指挥之下,现在魔法侍卫队就单靠这一队在执行任务。
  为了弥补护卫的不足,汉丽塔新设立了一只护卫队……也就是由雅涅丝率领的枪士队。正如名称所示,这个部队的武器不是魔法,而是装备新式的滑膛火枪和剑。队员方面因为魔法师的不足,全部采用平民……而且当初成立时还以「担任身为女性的汉丽塔的贴身护卫」作为名目,所以成员也只有女性。
  如果队长不是贵族的话,在与其它队进行协调时,或是在执行任务时恐怕会产生不少阻碍,所以雅涅丝在特例的情况下获得贵族的称号……她被赐予在姓名中冠上「见习骑士」称号的权利。
  不过,汉丽塔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当成「特例」。她预定只要是有能力的人才,就算是个平民也要广泛采用,以增强国力。当然,贵族们提出抵制的声浪,但是汉丽塔抑止了这些言论。
  虽然这个做法和同盟国加尔玛尼亚的做法相似,然而本质是不同的。就如刚才汉丽塔说过的,她因为那件深深刺伤自己内心的绑架事件,所以对于使用魔法之人……也就是魔法师们已经难以寄予信赖。
  「我等就如同宫廷里的各位大人们所说的,是和品格无缘的下贱出身之人,终究无法成为真正的贵族。既然如此,我等更应该把生于黑暗之事葬送于黑暗之中的手段,谨记于心……」
  汉丽塔摇了摇头。
  「是谁说你不是个贵族?你是我认可的禁卫骑士队队长。虽然掌管的部队规模有所不同,但禁卫队队长的等级,甚至可说是拥有与元帅匹敌的地位。」
  雅涅丝深深地低下了头。
  「你要感到自豪,走路行事都要抬头挺胸。还要对著镜子自己告诉自己,你是个贵族。这样一来,自然而然地就会培养出品格了。」
  「是的。」
  「你只要按照先前的计划,继续追踪那男人的行动就可以了。要是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男人真的是犯人……明天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的。你就查出那个地点,然后让猫头鹰通知我吧。」
  「您只打算暗中监视他们吗?」
  「怎么可能。只要是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关的人,我全部都不会轻饶。不管是国家……还是人……所有一切都不可原谅。没错,我绝对不会放过。」
  雅涅丝深深地行过一礼之后退出室外。
  她在内心感谢著汉丽塔。这是因为汉丽塔不仅给予她地位和姓氏……还给了她复仇的机会——虽然刚才她并没有据实禀告。

  2

  才人正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喘著气的露易丝站在他的旁边,而且正狠狠地俯视著他。两人位于「魅惑的妖精」亭的厨房里,店才刚刚开始营业,外场的喧闹声也传到厨房里来。露易丝双手交迭,瞪著才人。
  「我有事想问你,哥哥。」
  露易丝称呼才人为哥哥。基本上在这里,露易丝和才人是以兄妹相称。虽然根本没人相信,而且现在店里的人们也都知道露易丝是个贵族这件事,不过在店里的时候,露易丝还是会按照当初的计划称呼才人为哥哥。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不知变通。
  「什么事呢,妹妹大人?」
  才人用断断续续奄奄一息的口气回应。他被露易丝痛殴了一顿,那声音听来简直气若游丝。
  「我叫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洗碗盘。」
  「还说谎!你不是在分心乱看吗?」
  「稍微看了一下。」
  「才不是稍微吧。」露易丝指著店内。「你看了那女孩的大腿、那女孩的胸部、那女孩的屁股,还有……」
  接下来露易丝似乎很不爽地指向洁西卡。
  「还看了洁西卡胸前的乳沟!」
  「只看了一点。」
  「我说哥哥……」
  露易丝把脚踩到了才人的脸上。
  「是的。」
  「你不好好的注意我,可是不行的吧?你的主人可是为了收集情报辛苦地与醉鬼们打著交道呢。万一可爱的主人过上危险,冲出来保护我不正是你的工作吗!」
  「对不起。」
  「光是一句对不起可无法了事哦。你只看了我两次,只有两次……可是呢,光是我有数到的部分,你就看了那个女孩跟另一个女孩各四次。至于洁西卡的乳沟,你可看了十二次耶!竟然对主人视若无睹,然后分心乱看……我啊,对你这种行为,可是怎怎怎怎怎、怎样都无法原谅!」
  「我下次不敢乱看了。」
  才人心想……拜托饶了我吧。我可是每天都在看你耶,睡脸也看了不少。我是喜欢你啊,主人大小姐真的太可爱了。可是,只不过是看看其它女孩,这点小事希望你能容忍一下嘛,毕竟这是男人的本能欸。就算我有分心乱看,也能够好好保护你的啊……应该可以、吧?所以何必气成这样呢?……真是个爱担心的家伙啊。才人理所当然地误会了露易丝的本意。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才人却完全不开口辩解,只是让露易丝爱骂多久就骂多久。这是才人学到的对付露易丝的有效方法。
  「要是你在分心乱看的时候,我被奇怪的男人袭击了怎么办?你到底懂不懂?我可是穿著那种暴露的服装,你不认为那样很危险吗?」
  「不……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吧?」
  「为什么?」
  「不,就是啊……主人大小姐你又没什么性感魅力。虽然受到极少一部分人的欢迎,不过那种人毕竟不多嘛……」
  说完之后,才人马上就觉得事情不妙了。只见露易丝摊开双手,「呼」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向后做起体操来……她是在做准备运动。
  「你听好了,给我乖乖睡在那里。狗啊,还是要动『手』才教得会呢~~一、二、三、四……」
  因为露易丝接下来预定要再次好好的「教育」才人一番,所以得先做点准备运动暖暖身。
  才人趁著露易丝在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偷偷地溜出去跑向后门。刚刚才被露易丝狠狠地处罚一顿,他已经受够了。才人打算逃走,顺便休息一下。
  才人手中握著用布捆起来的德鲁弗林加。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件中,才人都因为没有把德鲁弗林加带在身边,导致他受了不少罪。在情势所逼之下,即使觉得拿起来很碍手碍脚,但才人还是把德鲁弗林加随时带在身边。
  他打开后门,走进小路的瞬间,就看见一个头罩兜帽的女性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砰!的一声,这女性和开著后门的才人撞个正著。女性猛一下往地面倒去,才人赶忙扶起了她。
  「哇……对不起……你还好吧?」
  女人依然用兜帽遮著脸,用惊慌的语气问道。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间叫做『魅惑的妖精』亭的店家呢?」
  「咦?这里就是『魅惑的妖精』亭了……」
  才人一边如此回答,一边察觉他曾经听过这个女性的声音。对方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到这一点。只见她轻轻地拉起兜帽的边缘,偷偷打量著才人。
  「公主殿下!」
  对方「嘘!」了一声,并捂住才人的嘴巴。身穿灰色连帽长袍的汉丽塔躲到才人的身后屏息凝神,以免让大街上的人看见自己的身影。
  「去找找那边!」

  「说不定往布鲁顿尼大街去了!」
  从大街那边传来了士兵们焦急的声音。汉丽塔再一次将兜帽的帽缘拉得低低的。
  「……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躲一躲?」
  汉丽塔小声地问道。
  「这边是有一间我跟露易丝居住的阁楼小房间……」
  「请你带我去那儿吧。」

  才人偷偷地把汉丽塔带到阁楼小房间里。汉丽塔坐在床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暂时可以放心了。」
  「我才不放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只是偷偷地溜了出来……看来引起了骚动。」
  「啊?你不是没多久之前才被掳走过一次吗?那当然会引起大骚动啊!」
  汉丽塔沉默不语。
  「而且公主殿下你现在已经是女王了吧?可以做出这么任性的行动吗?」
  「我也是不得已的,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我是从报告上得知露易丝住在这里……能马上就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算了,总之我先去叫露易丝过来吧。」
  虽然露易丝发现到才人偷溜之后,一定会暴跳如雷气得半死,但是她现在应该已经整理过情绪正在工作才对。关于露易丝的行动,才人大概都可以猜出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这可不行。」
  汉丽塔阻止了才人。
  「为、为什么啊?」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露易丝。」
  「原因是?」
  「因为我不想让她觉得失望。」
  才人在椅子上坐下来,盯著汉丽塔。
  「如果是那样,你现在不是让她更失望了吗?随随便便就偷溜出城……这可是不行的吧?」
  语毕,才人注意到一件事。
  「可是,如果你不是来见露易丝的话,那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是为了藉重你的力量而来的。」
  「我、我的力量?」
  「只要到明天就好,请你担任我的护卫。」
  「为、为什么找我呢?你是女王陛下啊?要找护卫的话,你有一大群魔法师或是军队啊……」
  「在今、明这两天,我必须要混入平民之中。而且,不能让王宫里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人选。」
  「怎么会……真的没有其它人选了吗?」
  「是的。也许你不知道……但是我在宫廷里几乎是孤立无援。有许多人对于年纪轻轻就即位为女王的我并不怀抱好意……」
  然后汉丽塔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补充道。
  「……况且,还有叛徒在,所以……」
  这句话让才人想起了瓦德。
  虽然才人觉得,汉丽塔微服出巡的护卫工作,还是应该要交给她称为好友的露易丝来做比较好……不过汉丽塔大概是抱著连对露易丝都不能通知的打算吧。
  「我明白了。既然是公主殿下你亲自拜托的事,那我就接受吧。不过……」
  说到这里,才人盯著汉丽塔的脸瞧。
  「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
  汉丽塔垂下眼帘后回答。
  「不是的。」
  「真的吗?要是让公主殿下你遭遇危险的话,事后我不知道会被露易丝怎样唠叨呢。这点我可要你做出保证才行。」
  「没问题的。」汉丽塔点了点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
  「那么我们出发吧。也不能一直待在这一带。」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我不是要离开城镇,请放心。总之,我想先换个衣服……」
  汉丽塔看著穿在长袍之下的礼服。那是一件样式清纯又高雅的纯白色礼服,就算有长袍罩著还是非常的显眼,彷彿在宣告此处有个身分高贵的人。
  「呃,这里是有一件露易丝的衣服啦……为了让她看来像个平民特意买的。」
  「请把那件衣服藉给我穿吧。」
  才人翻找著床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露易丝的那件衣服。汉丽塔转身背对才人之后,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的视线,「唰」的一声就把礼服脱了下来扔在地上,所以才人慌慌张张地把头转开。把头转开之前,才人已经从汉丽塔的背后瞄到一眼她的胸部……这尺寸让他吃了一惊。虽然没有齐儿可那么夸张,但汉丽塔的胸部比谢丝妲还要大。果然不愧为女王,连胸部也高人一等吗?
  这会儿才人才察觉到一件事。露易丝的衬衫……汉丽塔穿得下吗?
  果然不出所料。
  「这衬衫……好像有点小呢。」
  不只是有点。因为那是依照露易丝的尺码而买的衬衫,所以似乎怎样也无法把汉丽塔的胸部塞进去。胸前的部分绷得紧紧的,简直像是要把钮扣弹飞出去一般。
  「这很糟糕呢……非常糟糕。」才人压著鼻子说道。
  「算了,没关系。」
  这样没关系吗!不愧是异世界的女王,果然不同凡响。汉丽塔似乎真的不怎么介意,她一边喃喃说著「这样做也许反而不那么显眼吧」,一边解开了两颗位于上方的钮扣。
  这样一来,那件衬衫看起来就像是采用了蓄意强调乳沟的设计。虽然走在旁边的人会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放,但是这种穿著果然使汉丽塔散发出一种狂野又类似阻街女郎的气质,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她就是女王。
  「走吧。」汉丽塔催促著才人。
  「这样子还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啦。」
  「咦?是这样吗?」
  「至少得改变一下发型。」
  「那么,请你帮我处理吧。」
  果然汉丽塔也跟露易丝一样,是个不知世事的公主啊……才人边帮汉丽塔梳理头发边这样想著。只不过换了件衣服,居然就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乔装完毕……
  不管怎样,才人按照露易丝偶尔会梳的发型,帮汉丽塔绑出一个类似马尾的样式。
  这样一来,气质可就改变了不少。接下来才人用露易丝的化妆品帮汉丽塔稍微上了点淡妆。才人之所以买下这些化妆品,是因为他认为至少去店里上工时应该要化点妆比较好吧?……结果露易丝并没有拿来使用,所以一直丢在一边。
  「嘻嘻,这样子看起来就像个街坊女子了呢。」
  穿著低领衬衫再上过一点淡妆之后……汉丽塔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个活泼的街坊女子。
  在离开阁楼小房间时,才人有点介意……完全不告知露易丝真的没问题吗?算了,晚点再跟她说就可以了吧。既然是女王的强烈希望,他也只好照办。
  才人和汉丽塔偷偷地从后门来到小巷。
  看样子,周围似乎是因为女王失踪所以进入了戒严状态……在齐克顿尼街的出口处,卫兵正在盘查通过的行人。
  「看来他们部署了封锁线。」
  才人模仿原本世界里警匪片中登场人物的口气对汉丽塔说道。看来意思还算相通,汉丽塔点点头。
  「要怎么办?你不遮住脸没关系吗?」
  「如果把脸遮住会更加令人起疑。请搂住我的肩膀吧。」
  才人按照汉丽塔的吩咐,抱住她的肩膀,然后走近卫兵们临检的地方。他的紧张感越来越强,心跳也越来越快。汉丽塔用生硬的语调悄声说道。
  「请像对恋人一般跟我打情骂俏。」
  咦?才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搂著汉丽塔肩膀的手就被握住,还被拉向衬衫敞开的部分。汉丽塔那滑润柔嫩的双峰感触,传到才人的指尖上。才人一时不知所措。
  「保持这样。」
  汉丽塔就像要情话绵绵般地把脸贴近才人的耳边,脸上还带著蓄意挤出的微笑。
  因为两种原因而紧张万分的才人经过了卫兵的身旁。
  虽然卫兵稍微瞥了两人一眼……不过他毕竟是个只从远处眺望过女王身影的基层士兵。更何况他恐怕连做梦也没想过,女王会和一个平民男子搂搂抱抱,还让对方对自己上下其手。于是他马上就移开目光,并喊住别的女性。
  来到大道后,汉丽塔轻轻地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
  「啊……对不起。因为我觉得这情况有点好笑……不过,还真是愉快呢。」
  「……咦?」
  「就这样……只不过是换上粗陋的服装,改变发型……然后化点淡妆,就没有人会认出我就是女王了。」
  的确……汉丽塔看起来似乎已经成为这夜晚景色的一部分。女人真的可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呢……才人想著。
  「不过,如果被认识公主殿下的人看到,还是会被认出来的哦。」
  「嘘!」
  「咦?咦咦?」
  「在有人的地方不能叫我公主殿下。对了,请你就简单叫我『安』吧。」
  「『安』是吗?」
  「是的。」
  说完,汉丽塔侧著头发问。
  「你的名字……是什么?」
  原来这公主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噢……才人边觉得有点伤心,边回答道。
  「才人。」
  「才人?还真是个怪名字呢。」
  汉丽塔似乎很快就学会了街坊女子的举止,这样对才人开口。
  「是、是的,安。的确是有点怪。」
  「口气再随便点。」
  「没问题,安。」
  汉丽塔露出微笑,并勾住才人的手臂。

  因为时间也相当晚了,所以两人找了个地方住宿,那是间简陋的廉价旅舍。两人被带到一间位于二楼的破烂房间,相比之下,连「魅惑的妖精」亭的阁楼小房间都像个天堂。床上的棉被好像很久没晒过了,有种莫名的潮湿感。房间的角落里还长著小小的菇类。至于油灯里的煤灰,大概从没清理过吧?一整个又黑又脏。
  「这里真不是个能和客人收钱的房间啊……」
  汉丽塔毫不介意地在床边坐下。
  「不是个不错的房间吗?」
  「是这样吗……」
  「是啊。至少这里不会有那种……打算在你沉睡时进行袭击的毒蛇吧。」
  「如果是奇怪的虫子看来似乎应该不少呢。」
  「那倒是。」
  汉丽塔露出微笑。
  才人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一坐下去,那把摇摇晃晃的椅子马上就嘎吱作响。
  因为他总是以恭敬的态度来面对汉丽塔,所以才人现在也搞不清楚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才是对的。要表现出率直自然的态度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呢……才人边这样思索著,边对汉丽塔问道。
  「住这种房间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我也知道对于市民来说,这就是普通的生活……所以我这样子说可能有点失礼,但我还觉得有点兴奋呢。」
  她这样回答之后,用可爱的动作轻轻摇摆双腿。才人心想,原来汉丽塔也会做出这种动作啊?这让他涌起了一点亲近的感觉。
  话说到一个段落,由于房间内实在是太暗了,于是才人拍掉油灯上的煤灰,想要把灯点亮。问题是他东翻西找一阵子之后,并没有发现火柴。
  「连个火柴都没有……我去楼下拿一盒上来。」
  汉丽塔摇了摇头,从皮包中拿出饰有水晶的魔杖。她挥了挥那魔杖,油灯的灯芯就啪地一声点上火苗。
  汉丽塔用手托住脸颊,目不转睛地看著油灯散发出的光芒。
  才人不禁觉得她很耀眼,所以移开了视线。
  汉丽塔这放宽心轻松下来的模样……虽然让人感到一股亲近感,但是果然看起来还是个公主。不,现在已经是女王了……只是以一个女王来说,她实在还是太过年轻。公主这个词比较适合她。她身上娇柔清丽的气质更胜于威严感。虽然感觉上和露易丝有点相似……不过露易丝那动不动就爆发的怒气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两相比较之下,果然还是汉丽塔比较冷静从容。她身上散发著一种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质,只有受到优秀的年长者包围影响下成长的人……才能具备这种气质。就算她现在像个阻街女郎般衣衫不整,也还是挡不住那种气质。
  这份气质混合著高贵、威严、以及危险的气息,挥洒出难以言喻的魅力。
  「怎么了吗?」
  汉丽塔用天真的声音询问才人。才人面对这样的公主,无法老实说出「我觉得你很美」这个感想,只好支支吾吾的应付。
  「露易丝还好吗?」
  汉丽塔坐在散发著光芒的油灯的另一端,对才人发问。很不可思议的是……只不过是因为汉丽塔坐在那边开口说话,就让这间破破烂烂的房间看起来宛如王宫的寝室。她身上拥有一种能够改变周围环境气氛的力量。才人心想……这样一来,如果是晚上还好应付,在白天时想要掩人耳目的话,可得花一番功夫啊。
  「是的,不过,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在执行公主殿下吩咐的工作……这我也没把握啦……」
  露易丝那家伙,比起收集情报的工作,才人反而觉得她把精力都集中在找碴好虐待自己这档子事上。
  「这方面她没问题的。」
  「咦?」
  「露易丝她每天都有确实地使用传信猫头鹰将报告书送到我手上呢。」
  「是这样的吗?」
  才人心想,露易丝是在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啊?应该在自己睡觉时写的吧?毕竟她这家伙还挺认真的。
  「是的……她有好好地将当天听到的事情,或是正在流传的消息……详细地一件件写给我看,而且连一句抱怨都没有……真的做得非常好。我想,她待在平民之中一定受到了许多委屈,因为露易丝出身高贵……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没问题的,她很有精神呢。」
  才人点点头。
  「那就好。」
  「不过,露易丝收集的情报真的有派上用场吗?」
  「是的,很有用呢。」
  汉丽塔嫣然一笑。
  「我想听到市民的真正心声。我想知道他们对于我所施行的政策最直接的想法。送到我手上的信息,都受过经手者的加工润色……为了让我听起来舒服……又或者是为了符合某个人的利益。但是,我想知道的是真实,就算只是些琐碎小事也好。」
  汉丽塔说到这里,露出寂寞的笑容。
  「公主殿下?」
  「我没事……只不过所谓的真实,有时候还真令人难受。就算被称呼为『圣女』,可是实际上听到却都是一些毫不留情的批判。有人骂我是个只能从下方仰视阿尔比昂,却束手无策的无能小毛头……等到我为了组织远征军所以增强军备,他们就来质疑我是否真的能指挥调度?甚至还有人怀疑我是不是是加尔玛尼亚的傀儡……真是的,我真不该坐上女王这个位子啊。」
  「真是辛苦啊。」
  「你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咦?」
  才人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是从魔法学院院长欧斯曼氏那儿得知的,他说你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这件事让我吓了一大跳……因为我从来没想象过,居然会有那样的世界呢。在你的世界,人们也会不断斗争……而且也会责骂施政者吗?」
  才人回想起电视新闻中连续报导好几天的政治家渎职新闻,还有战争的消息……
  「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无论是哪里都是一样吗。」
  不知为何,汉丽塔似乎松了一口气地低声说道。
  「你会……发动战争吗?」
  「别说什么发动不发动……我国现在就正处于战事之中啊。」
  「不……我的意思是,你打算攻打那个漂浮在天空中的大陆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刚才公主殿下提到了远征军啊。所谓的远征,就是由我方出发,前去攻打对方吧?」
  「的确是这样。因为如果不这么做,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我说的太多了,这些话并不是可以告诉你的事情,请你把这些都忘记吧。」
  话虽如此,看到才人默不作声的样子,汉丽塔还是开口问道。
  「你讨厌战争吗?」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吧。」
  「不过,你在塔尔布拯救了王军啊。」
  「那是为了保护我重要的人。」
  「还有,那天晚上,你也救了我……」
  汉丽塔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让才人回想起那个……悲伤的夜晚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以为已死的威尔斯重回人世,并打算把汉丽塔带走的那一夜……自己还目击到许多尸体倒卧在路上。才人其实并不太愿意回想起这些。
  「真对不起。」汉丽塔小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
  窗外滴答、滴答地开始下起雨来,小小的雨滴敲打著窗户。在外面的街道上,往来行人脱口而出「靠!下雨了!」、「居然下起雨来了!」之类的咒骂,也从窗外传进房间。
  汉丽塔开始发抖。
  「公主殿下?」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汉丽塔小声地说道。她的声音十分微弱,简直就快要消失无踪。
  「什、什么事呢?」
  「请你抱紧我的肩膀……」
  她的手颤抖著,原本握在手上的魔杖也滑落到地上,魔杖与地板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怎么了?」
  「……雨让我感到害怕。」
  听她这么一说……让才人回想起那个晚上也下著雨。汉丽塔利用那场雨,和复活的威尔斯一起制造了巨大的水之龙卷风……并打算用那个水之龙卷风将才人他们吞没。
  才人默默地坐到汉丽塔的身边,并搂住了她的肩膀。而汉丽塔还是不断地瑟瑟发抖。
  「公主殿下……」
  「为了我……许多人失去生命……那些人等于是被我杀死的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请求他们的原谅呢?」
  才人稍微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
  「一定……不会有人愿意原谅吧……」
  「说得也是。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还有那些让我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只要听见雨声,我的脑中就会充斥著这些事。」

  汉丽塔闭上眼睛,把脸颊靠上才人的胸膛。而她的手则紧紧地握著才人的手。随著雨声变大,她的身体也颤抖得更厉害了。在这里的汉丽塔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女王……是一个脆弱的少女……只是一个爱上异国王子的少女而已。这个人大概比谁都软弱……软弱到如果身旁没有人陪伴,她就连站立也无法办到。
  然而,她被迫戴上了女王的冠冕……被迫握紧了指挥战争的令牌。
  才人觉得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

  3

  露易丝盯著滴答落下的雨,嘟起嘴巴。在这场雨中,才人到底是溜到哪里去了?先前露易丝做完准备运动,转过身来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分心乱看的使魔时……才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露易丝在店里四处搜寻了一会,却没有找到人。她心里盘算才人或许是躲回阁楼里的小房间去,于是回去瞧瞧,但那里也是空无一人。只不过……那套为了掩人耳目而买的平民服装不见了。
  露易丝胸中有股不祥的预感,冲出了阁楼小房间。回到店里之后,斯卡龙等人正在议论纷纷。
  「真讨厌,下雨了呢……雨下成这样,客人也就不会上门啦。」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起外面就很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从店外传来的雨声之中,还交杂著来回奔走的士兵们发出的怒吼声。露易丝推开门口的对开式门扉,走到店外。她靠近一个佩剑的士兵,并出声叫住他。
  「喂,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瞥了一眼穿著细肩带贴身背心裙的露易丝,不耐烦地对她吼道。
  「吵什么!少啰唆!跟你这种酒家女没有关系!滚回店里去!」
  「给我站住。」
  露易丝再次叫住他,并从怀里掏出了汉丽塔亲笔签署的证书。
  「虽然我打扮成这模样,但我其实是陛下的女官。」
  士兵惊讶得瞪大眼睛,并来回看了看证书与露易丝之后,站直了身子。
  「多、多、多有冒犯请多原谅!」
  「这不重要,总之报告情况吧。」
  士兵压低声量,对著露易丝说明原委。
  「……陛下在视察完练兵场『战神广场』打算返回王宫的时候,却突然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是雷空·圭斯塔的阴谋吗?」
  「现在还没有锁定出犯人。但是,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法……陛下就如同烟雾一般,突然从马车内消失踪迹……」
  「当时负责护卫陛下的部队是?」
  「是新设立的枪士队。」
  「我知道了,谢谢你。有没有马匹?」
  士兵摇了摇头。
  「看来没别的办法了!」
  露易丝冒著大雨朝著王宫跑去。她边奔跑边在内心抱怨,明明是这种紧急状况,才人到底做什么去啦!真是的,关键时刻总是找不到人!

  骑著马的雅涅丝在某间豪宅前勒住缰绳停马。这里……就是白天和汉丽塔进行过会谈的里什蒙的公馆。
  这栋两层楼高的宽敞巨大建筑物,坐落于高级住宅区的一角,与许多知名人士的公馆比邻而居。看著这栋建筑,雅涅丝不禁歪了歪嘴角。她非常的清楚,里什蒙在二十年前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累积到足以建造此等毫宅的财富。
  雅涅丝敲著门,大声宣告自己的来访。装设在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一个提著煤油灯的随从采出脸来。
  「请问是哪一位?」
  「我是隶属于女王陛下枪士队的雅涅丝,请向里什蒙大人通报一声。」
  「在这个时间?」
  随从用惊讶的语气回著话。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深夜零时了。
  「我有紧急报告,无论如何请务必通报一声。」
  随从一脸不解地转身往里走去,一段时间过后,他回来打开了门闩。
  雅涅丝把缰绳交给随从,跨著大步往屋里走去。
  她被领进一间设有暖炉的大厅,身穿睡衣的里什蒙不久之后就出现了。
  「你说有紧急报告?居然来吵醒高等法院的院长,应该是件相当严重的事吧?」
  里什蒙完全不掩饰他对身上配剑的雅涅丝的轻蔑态度,咕哝著说道。
  「女王陛下失踪了。」
  里什蒙的眉毛猛地挑起。
  「是被掳走了吗?」
  「现在还在侦办中。」
  里什蒙歪著头思索一下。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件严重的事。但是,之前不是才刚发生过过类似的绑架骚动吗?该不会又是阿尔比昂的阴谋吧?」
  「现在还在侦办中。」
  「你们这些军人或是警察还真是喜欢这句话哪。侦办中!侦办中!但你们却什么都解决不了,因为纠纷老是被推给法院啊。好了,当值的护卫是哪一队?」
  「正是我等枪士队。」
  里什蒙很不愉快地瞪著雅涅丝,然后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说道。
  「汝等难道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能所以才设立的吗?」
  「为了洗清一污名,我等目前正尽全力展开搜查。」
  「所以我向陛下禀告过了啊!剑或是枪炮之类的……面对魔杖时也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就算凑起再多的平民,也无法取代一个魔法师!」
  雅涅丝直直地看著里什蒙。
  「我想请求您发出戒严令的许可……封锁街道和港口的许可。」
  里什蒙挥挥手中的魔杖。然后他握住飞近手边的笔,在羊皮纸上写了一些东西之后,转交给雅涅丝。
  「快竭尽全力找出陛下!万一没找到的话,就算赌上法院的名声,我也把你们枪士队的成员全部绞死!记住!」
  雅涅丝作势要离开,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阁下您……」
  雅涅丝压低声音……用著似乎在压制著怒气般的语调挤出这几个字。
  「什么事?」
  「我曾略有耳闻……听说您和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有所关联。」
  里什蒙像是要理出记忆的思绪般瞇起眼睛。二十年前……他想到那场震撼全国的「叛乱」,以及相对的镇压行动。
  「没错,那又怎么样?」
  「听说『安格莱德尔大屠杀』正是由阁下经手处理的?」
  「大屠杀?别说得这么难听。昂格勒地区的那些平民可是策划了意图颠覆国家的阴谋啊!那是正当的镇压任务。不管怎样,过去的事以后再说吧。」
  雅涅丝退了出去。
  里什蒙盯著关上的门好一阵子……然后再次拿起羊皮纸和笔,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眼神,开始在羊皮纸上振笔疾书。

  走出屋外的雅涅丝从随从手中接过马匹之后,翻找著挂在马鞍上的行囊,从里面掏出一件黑色的长袍。她将长袍披在锁子甲的外面,并戴上兜帽。接下来她拿出两把手枪并进行检修。她首先边留心不让火药被雨淋湿,边把火药和子弹塞进枪里;其次确认过药锅上的锅盖以及扳机的动作;最后她盖上了药锅盖,把枪塞进皮带里。那是打火石式的新式手枪。
  然后,她自剑鞘里将配剑略为拉出,以便迅速拔剑。做好完整的战斗准备后,雅涅丝跨上马。就在此时……雨中出现一个奔跑的身影。从齐克顿尼街的方位现身的少女发现骑在马上的雅涅丝后,便朝她跑了过来。由于那少女一直在大雨中奔跑,所以样子十分狼狈。原本雪白的细肩带贴身背心裙被泥水和雨水染得满是泥泞,再加上她在半路上把难跑的鞋给脱掉了,所以打著赤脚。
  「等等!等一下!给我停住!」
  雅涅丝一边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一边回过头来。
  「把马藉给我!我有急事!」
  「我拒绝。」
  语毕,雅涅丝就打算策马离开,少女却挡在她的马前。
  「让开!」
  虽然雅涅丝如此放话,但少女却没有照办。只见她取出一张不知为何物的羊皮纸,并塞到雅涅丝面前。
  「我是陛下的女官!我被赋予行使警察权的权利!我以陛下的名义征收你的马!即刻给我下马!」
  「陛下的女官?」
  雅涅丝怀疑的侧著头。眼前的女孩身上的穿著打扮像是个酒家女。然而,虽然女孩的脸蛋因为冒雨而肮脏不堪,但是五官却透著一股高贵的气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雅涅丝迟疑了一会。
  雅涅丝不肯按照命令下马的行动似乎让露易丝怒火中烧,她终于拔出了魔杖。而露易丝的这个举动也让雅涅丝迅速地拔出手枪。
  两人相互用魔杖和手枪指著对方,僵持不下。
  露易丝以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说道。
  「……别逼我使用魔法。我还不习惯……也许无法好好控制强弱。」
  雅涅丝将手指紧扣在扳机前方,回话道。
  「……这个距离的话,手枪的攻击可是准确得多哦。」
  两人保持了一阵沉默。
  「报上名来!我虽然没有魔杖,但也是个贵族。」
  雅涅丝开口说道。
  「我是陛下的直属女官,杜·拉·瓦利埃尔!」
  杜·拉·瓦利埃尔?雅涅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是她在与汉丽塔的对话之中,曾经听过多次的名字。
  「那么,你就是……」
  雅涅丝收起了手枪。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举著魔杖发抖的少女……便是她曾听闻陛下提过多次的贴心好友。这个有著一头带桃色的金发,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然就是……
  「你知道我是谁?」
  露易丝也一脸惊讶地放下魔杖。
  「久闻大名。能见到你真是光荣之至。虽然我不能把马藉给你,但我会向你说明情况。因为要是我攻击了你,陛下会恨我的。」
  雅涅丝把手伸向露易丝。而后她以不像个纤细女性应有的强劲力道,轻而易举地将露易丝拉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后。
  「你是什么人?」
  坐在雅涅丝身后的露易丝问道。
  「陛下的枪士队队长,雅涅丝。」
  露易丝一听到刚才从士兵处得知的「枪士队」这个词,马上显得非常激动。
  「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难道是忘记自己的护卫工作,跑去睡觉了吗!居然厚颜无耻地让陛下被人掳走!」
  「所以我才说要向你说明情况。总之,陛下她安然无恙。」
  「你说什么!」
  雅涅丝以马剃踢了一下马,开始往前奔驰。在下绵绵不绝的雨幕里,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汉丽塔坐在廉价旅舍的床上,闭上眼依靠在才人的怀里,持续地颤抖著。才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地搂著汉丽塔的肩膀。
  当雨势转为小雨时,汉丽塔似乎总算冷静下来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真是抱歉。」
  「不……」
  「让你看到我这么没出息的一面了呢。不过,你又一次拯救了我。」
  「又一次?」
  「是的。那天晚上……当我无法控制自己,想和被操纵的威尔斯殿下一起离开的时候……也是你阻止了我。」
  「是啊。」
  「你那个时候对我说……如果我说什么都要走的话,你就要对我动手了。你还说你无法原谅谎言。这些话,都是你对被爱情冲昏头的我说过的。」
  「我、我是有这样说啦。」
  才人觉得很难为情,赶忙低下头。
  「即使如此,愚蠢的我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打算杀掉你们。但是,你挡下了我施放出来的愚蠢龙卷风。」
  汉丽塔阖上眼睛。
  「那个时候,其实我……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自己也发觉到了,其实,那个人并不是我所爱的威尔斯殿下……当时的我一定是……在内心深处期望著能有谁点醒我。而且,我一定是希望著有谁能够阻止如此愚蠢的我。」
  汉丽塔悲伤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她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已经感到万念俱灰。
  「所以拜托你,使魔先生。要是我……又打算做出什么蠢事的时候……能请你用剑阻止我吗?」
  「你说什么?」
  「届时,请你毫无顾虑地杀掉我吧。我本来打算拜托露易丝的,但是她太温柔了,应该下不了手吧。所以……」
  才人惊讶地回应道。
  「那种事情我也办不到啊!真是的……你这么软弱怎么行呢?你可是女王陛下啊!必须用自己的意志去保护大家才行。公主殿下你不是说过吗?从今以后,你会试著勇敢的活下去。那句话难道是谎言吗?」
  汉丽塔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
  咚咚咚!
  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开门!快点开门!我等是王军的巡逻队员!因为有罪犯逃跑,正依序搜查著所有的旅店!快点把门打开!」
  才人和汉丽塔彼此互看一眼。
  「一定是在找我。」
  「……想办法蒙混过去吧,别说话。」
  汉丽塔轻轻地点点头,然而……
  没多久之后,门把就被人转动……但是由于房门上了锁,所以没有被打开。只听见门把被人粗暴地摇晃著,发出卡嚓卡嚓的声音。
  「快点开门!现在是非常时期,再不开我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门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士兵似乎在用创柄或是其它工具破坏著门锁。
  「情况不妙呢。」
  汉丽塔脸上带著下定决心的表情,把衬衫的钮扣解了开来。
  「公主殿下?」
  才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汉丽塔就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才人的嘴唇。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热吻。才人因为过度震惊而不知所措。汉丽塔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并顺势推著才人滚到床上。接下来汉丽塔紧闭双眼,将炽热的喘息和舌头送进才人的嘴里。这是一个简直会让人丧失理智的激烈热吻。
  当汉丽塔把才人推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士兵们也破坏门把并踹开门板了进来。
  两人一队的士兵看见的情景是……一个女子紧贴在男人身上,并不断送出激烈的吻。那女子连士兵闯进房里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忘我地继续热吻。带著热意的喘息不断地自男女交缠重迭的唇间传出。
  士兵们愣愣地看著这一幕……过了一会,其中一人对著同袍说道。
  「……真是的,我们辛辛苦苦地冒著雨抓犯人,他们却在这里享乐!」
  「别抱怨啦,皮埃尔。勤务结束后我们去喝一杯吧。」
  然后,两人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下楼去了。由于门把已经被破坏,所以门并没有关紧,发出声响后再度打开了一条细缝。
  虽然汉丽塔已将嘴唇移开……但即使士兵们已经离开这间旅店,她还是用迷蒙湿润的眼神直直凝视著才人。
  汉丽塔那唐突的行动让才人彻彻底底的吓坏了。他强烈地感觉到,汉丽塔内心深处抱持的想法就是……在今夜的行动里,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连自己的身体也可以牺牲。
  汉丽塔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动不动地望著才人。
  「……公主殿下……」
  汉丽塔用苦闷的语气说道。
  「请你叫我安吧……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
  「可是……」才人这样一说,嘴唇再次被她堵住。这次是……非常温柔的,充满感情的吻。在油灯的光线之下……汉丽塔那裸露在外的雪白双肩映人才人的眼帘。
  才人的脑中乱成一片,只好任由汉丽塔的嘴唇沿著自己脸孔的轮廓滑行。
  「你有……恋人吗?」
  汉丽塔用蕴含热意的声调,在才人耳边呢喃著。那种声调,简直会让人融化。才人的脑海中浮现出露易丝的脸。露易丝不是自己的恋人。不过……
  「是没有,但……」
  汉丽塔轻轻地咬著才人的耳垂。
  「那么,请你把我当成你的恋人吧。」
  「你、你说什么……!」
  「只要今天晚上就够了。我并非要求你成为我的恋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抱紧我……吻我……」
  短短的数分钟之间,才人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自己的意识似乎也变得浑浊不清。房间里因为下雨所以充满了湿气,棉被上传来别人的体味和酸臭的气味。
  才人凝望著汉丽塔的双眼。就算待在如此肮脏的房间里……汉丽塔的美貌还是如此耀眼夺目。不,就因为在这种地方,反而更能衬托出她的光辉魅力吧。
  才人简直就要不由自主地沉醉在汉丽塔的魅力之中。但是……如果他继续和汉丽塔接吻下去……露易丝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吧。不仅不会原谅,而且她还会非常伤心吧。因为汉丽塔是露易丝最为敬爱的人。
  自己不能做出这种事。
  面对自己重要的人最重视的对象……自己怎么能逢场作戏,装成恋人亲吻她呢?汉丽塔只不过是觉得寂寞罢了。一定还有其它的方法能安慰她的情绪。
  于是才人温柔地抚摸著汉丽塔的浅栗色长发,然后开口。
  「我无法成为王子啊。」
  「我并没有做出这种要求呀。」
  「你也知道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也无法成为……这个世界里某个人的替身。」
  汉丽塔闭上眼睛,把脸靠上才人的胸膛。
  这样过了一会之后……热情似乎也慢慢地冷却下来……汉丽塔彷彿很难为情地俏声说道。
  「……请你不要以为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即使被称为女王……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也会有眷恋他人体温的夜晚。」
  汉丽塔暂时就保持著这个姿势,将自己的脸埋在才人的胸前。在这间恐怕是全首都最廉价的旅舍之中,全国最高贵的女性居然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像个小孩一般颤抖著。这个极具讽刺性的组合,让才人不由得苦笑起来。
  然后……他感到很介意。
  「公主殿下。」
  「什么事呢?」
  「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真相了吧?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竟然自己躲藏起来……让大家拼命的到处寻找你的下落。况且……你还为了隐藏身分不惜牺牲……你并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所以偷溜出来的吧?」
  「……也对,没有对你好好说明可是不行的呢。」
  汉丽塔的语气似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威严。
  「我是在狩猎狐狸。」
  「狩猎狐狸?」
  「是的,你知道狐狸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吧?就算放狗展开攻击,或是让人去驱赶,也很难逮住牠的尾巴。所以……我设计了一个陷阱。」
  「陷阱?」
  「是的。而且,陷阱里的诱饵就是我。只要到了明天……狐狸就会从巢穴里钻出来了。」
  「所谓的狐狸,指的是什么?」
  才人间道。
  「是与阿尔比昂私通的内奸。」

  骑在马上的雅涅丝和露易丝,在里什蒙宅邸附近的小巷中埋伏著。虽然雨势已转为小雨,但还是会夺走体温。雅涅丝将原本穿在身上的斗篷拿给露易丝披上。
  「那,所谓的情况到底是?」
  「是捕捉老鼠的行动。」
  「捕捉老鼠?」
  「没错。我们正在捕捉那只不只破坏王国的粮仓……甚至还打算咬断主人喉咙的傲慢老鼠。」
  露易丝完全不明究理,她继续追问道。
  「你能再解释详细一点吗?」
  「现在没有时间仔细解释。嘘……来了!」
  里什蒙宅邸的门被打开,先前帮雅涅丝牵马的年轻随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双颊红通通的少年。他举起煤油灯,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回到屋内拉出一匹马出来。
  这个随从一脸紧张地跳上马后,就这样提著煤油灯开始策马前进。雅涅丝脸上浮现一丝浅笑,将煤油灯的火光作为目标,开始跟踪他。
  「……怎么回事?」
  「开始了。」
  雅涅丝简短地答道。
  夜色之中,载著随从的马匹飞快地奔驰著。也许是主人已经刻意吩咐过吧?他似乎相当赶时间。随从少年连观察周遭的空档都没有,只顾拼命地抓紧马背。
  雅涅丝一边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一边尾随著他。
  随从的马离开了高级住宅街,朝著喧闹的繁华街跑去。附近到处都是寻找女王的搜索队,还有正在享受夜晚的醉汉们。
  那匹马穿过了齐克顿尼街,并消失于街道深处的小巷里。
  当马匹进入小巷口之后,雅涅丝下了马,窥视著小巷内的动静。
  在确认了随从把马寄放在马厩里,并走入一间旅舍以后,雅涅丝也朝旅馆走去。露易丝连忙放开马,边追上雅涅丝边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次雅涅丝并没有回答。
  她观察到那个随从进入旅馆之后,就穿过一楼酒场的人群,并沿著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了楼。雅涅丝也跟了上去。
  她停在楼梯的中间平台上,确认随从是走进哪一间房。
  接下来她暂时跟露易丝一起待在原地等候。
  雅涅丝低声地在露易丝耳边说。
  「脱掉斗篷,然后像个酒家女一般地贴到我身上。」
  虽然露易丝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她还是脱掉了斗篷,依照雅涅丝的吩咐行动。这样一来,两人的样子就像是骑士在跟情人卿卿我我。他们的模样和喧闹的酒场完全融为一体了。
  「我们还满相配的嘛。」
  雅涅丝边目不转睛的盯著二楼,边对露易丝说道。虽然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女性,但也许是因为这头短发的关系吧?只要她不开口说话,雅涅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露易丝不禁脸红。
  没多久之后,随从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后,雅涅丝一把将露易丝拉近身边,露易丝连叫都来不及,嘴唇就被她塞住了。
  露易丝虽然拼命挣扎,但是雅涅丝使劲将她压住,所以完全动弹不得。
  随从虽然看了正在接吻的雅涅丝和露易丝一眼,但马上就把目光移开。骑士和酒家女出身的情人之间接吻的画面,就如同挂在宅邸墙上的绘画一般,是幅随处可见的光景。
  随从走出店门之后,就和来时一样骑上了马,消失在夜幕下的街道中。
  这时,雅涅丝总算放开了露易丝。
  「你、你做什么啊!」
  满脸通红的露易丝怒吼著。如果雅涅丝是个男人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拔出魔杖把对方炸个老远了。
  「放心吧,我可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这也是任务的一环。」
  「我也没有兴趣!」
  接下来露易丝想起了那个离开的随从。
  「不去跟踪他也没问题吗?」
  「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个少年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是个负责送信的而已。」
  雅涅丝一边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脚步声,一边靠近刚才随从进入的客房门前。然后她小声地询问露易丝。
  「……你是个魔法师吧?能把这扇门打坏吗?」
  「……你的手法还挺粗鲁的耶。」
  「……门应该锁上了,这是不得已的。若浪费时间撬开门锁,可是会被对方逃走。」
  露易丝把插在大腿皮带上的魔杖拔了出来,而后调整一下呼吸,念出一句简短的虚无咒语之后,对著房门挥下魔杖。爆发魔法……让房门炸开来并弹进屋内。在这一刹那,雅涅丝马上拔出剑冲进房里。
  房间里有个貌似商人的男子正一脸惊讶地从床上起身。他的手里握著魔杖,是个魔法师。
  男子似乎相当有一套,并没有因为雅涅丝突然闯进房中就感到动摇。他将魔杖对准雅涅丝,简短地说出一句咒语。空气聚集结成块,把雅涅丝推开来并撞上墙壁。当男子正打算给予雅涅丝致命的一击时……露易丝跟著进来了。
  露易丝使出爆发魔法攻击男子。因为眼前发生爆炸,男人捂住脸倒在地上。雅涅丝站起身来用长创缠住男子的魔杖,并把魔杖自男子的手上挑开。露易丝赶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魔杖。
  接著雅涅丝用剑抵住了男子的喉咙。这是个中年男子,虽然打扮成商人的模样,但眼神却完全不同,应该是个贵族吧。
  「不要动!」
  雅涅丝继续用剑指著他,然后握住挂在腰间的捆绑用绳,并使用带有铁环的绳索捆住了男子的手腕,再用破掉的床单堵住男子的嘴。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旅馆人员与客人聚集过来,并开始窥探房间内的样子。
  「不要惊慌!我们只不过是来逮捕一个通缉中的窃贼罢了!」
  店里的人怕遭受波及,纷纷离开现场。
  雅涅丝发现了一封应该是刚才那随从送给这男子的信,并确认了信件的内容。她面露微笑,开始全面搜索著桌子的抽屉以及男人的口袋。她将找出的文件或书信微微整理了一下之后,开始一张一张慢慢阅读起来。
  「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是阿尔比昂的老鼠。他扮成商人的样子潜入托里斯塔尼亚,再把情报偷偷送回阿尔比昂。」
  「那么,这个家伙就是……敌人的间谍?你真厉害,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事情还没有解决。」
  「为什么?」
  「还有另外一只大老鼠。」
  雅涅丝找到一张纸后,开始仔细地研究。那是一张建筑物的概略图,有好几个地方都标上了记号。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在剧场里碰头的吧?刚才送来给你的那封信上写著,『明天在老地方见』。所谓的老地方……就是这张概略图上的剧场没错吧?怎么样?」
  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闷声不吭地把脸别开。
  「你不肯回答吗?……这就是贵族的自尊是吧?」
  雅涅丝露出了冷笑,而后瞄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脚背一剑刺下,将他的脚钉在地板上。沉闷的哀嚎声从堵住男子嘴部的床单中传出。
  雅涅丝从皮带上拔出了手枪,对准了他的脸。
  「在我数两声前做出选择吧,你是要命,还是要自尊?」
  男人的额上冒出冷汗。卡嚓一声,雅涅丝按下了击槌。

  4

  夜幕拉起,白画再度降临。在中央广场上,圣雷米教堂的报时钟声响起……现在正是十一点。
  有一辆马车停在皇家塔尼亚丽茱剧院的门前。走下马车的人是里什蒙,他以堂而皇之的态度抬头仰视剧场。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的随从跳了下来,打算帮他拿提包。
  「不用了,你在马车上等吧。」
  里什蒙摇摇头后向著剧场内部走去。卖门票的男子认出里什蒙之后,对他行了一礼。里什蒙并没有买票,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剧院。审查戏剧内容也是高等法院的职权范围之一,所以对于身为院长的里什蒙来说,这里就像是他的别墅一样。
  观众席大约坐满了六成左右,成员都是些年轻的女性。虽然这戏码在开演之初十分受到欢迎,但由于演员的演技实在太差,所以受到评论家们的猛烈批判。因此,观众也变得越来越少。
  里什蒙在他的专用座位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著开幕。

  下一组来到剧场前的是雅涅丝和露易丝。露易丝在不明究理的情况下,和雅涅丝一起在这个剧场附近的小巷里埋伏著。刚才那辆马车出现后,雅涅丝就开始移动,所以露易丝也跟著她一起行动。
  露易丝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这是因为她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再加上雅涅丝完全没有解释细节,只说了要捕捉老鼠……要抓老鼠是没问题啦,可是究竟谁是老鼠?这一点就算讲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然而雅涅丝却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肯说。
  露易丝在剧场前默默等候了一阵子之后,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
  那正是才人以及被他保护著的汉丽塔。才人似乎也是彻夜没阖眼,脸上的黑眼圈简直像只熊猫。而汉丽塔……虽然她身穿露易丝买的平民服装,外面还罩著一件长袍,头发则像街坊女子般高高绑起……但露易丝绝对不会认错人。
  雅涅丝之前放出了传书猫头鹰,而他们两个就是因为收到报告,所以才会来到此丝。
  「……公主殿下……才人!」
  露易丝先低声呼唤汉丽塔,再愤怒地大喊才人的名字,而后跑向两人。
  「露易丝……」
  汉丽塔抱紧了露易丝那纤细的身子。
  「我好担心您!您究竟去了哪里呢+.」
  「我藉用了温柔的使魔先生……并隐身于城镇里。希望你能原谅我瞒著你,因为这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任务。不过令天早上收到报告指出你和雅涅丝正一起行动,让我非常的惊讶……你果然是我最亲密的好友。命运注定无论我身在何处,你一定都会赶到我的身边。」
  而后汉丽塔注意到在一旁等候的雅涅丝。雅涅丝单膝跪下,对著汉丽塔禀报。
  「已做出万全的准备了,陛下。」
  「谢谢你,你真的表现得很好。」
  最后来到剧场面前的观众是……以人面蝎尾狮队为中心的魔法侍卫队。
  容易小题大作的队长骑在狮头蛇尾的幻兽身上,在确认了在场的一行人之后,不禁瞪大眼睛。
  「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雅涅丝大人!在接到你的报告后我马上率队赶来,怎么连陛下也在这里呢!」
  队长慌慌张张地从人面蝎尾狮上跳下,冲到了汉丽塔的面前。
  「陛下!臣等非常担心啊!您究竟是去哪里了呢?臣等找您找了一整夜啊!」
  为人老实的队长激动的说著,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由于连魔法侍卫队部聚集在此地,一些爱看热闹的人不禁好奇的围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似乎会引起一阵骚动,汉丽塔连忙把长袍的兜帽拉得更低。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但是详细的解释晚点再说……队长,我有个命令。」
  「请您尽管吩咐。」
  「请用你统领的侍卫队将这座皇家塔尼亚丽茱剧院团团包围,就算是一只蚂蚁也不能放其离开。」
  队长虽然一瞬间闪过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低下头。
  「仅遵吩咐。」
  「那么,我要进去了。」
  「我和您一起进去!」
  露易丝叫道。然而,汉丽塔摇了摇头。
  「不行,你就在这里等吧。这是我必须亲自解决的事情。」
  「可是……」
  「这是命令。」
  听到如此坚决的回答,露易丝只能很不情愿地低头领命。
  汉丽塔只身消失在剧场之中。至于雅涅丝似乎还有其它密令在身,跨上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最后……被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才人和露易丝两个人了。
  露易丝拉了拉才人的袖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红著脸目送著汉丽塔的背影离去。
  「喂……」
  「干嘛?」
  「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好像是说要搜捕狐狸。」
  「我听到的是要捕捉老鼠……」
  「到底是哪个呢?」
  话说到此,两人愣愣地看了看对方。
  「怎么说呢,这次的任务……」
  「嗯?」
  「我们似乎是配角呢。」
  才人点了点头。
  而后露易丝注意到某个香味,把鼻子贴近才人的身体。
  「你、你干嘛啦!」
  露易丝露出狰狞的表情,开始用吸著鼻子使劲嗅著才人身上飘出的香味。
  「喂!你、你到底是想怎样?」
  「这个香味……是公主殿下的香水味呢。」
  「咦?」
  才人吓了一跳。
  「你该不会……对公主殿下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露易丝恶狠狠地瞪著才人。才人内心冷汗直冒。当然……不能老实招出自己跟公主接过吻。而且,主动的人还是汉丽塔……这事更是说不出口。为了公主殿下的名誉,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况且就算说了,露易丝也不会相信。
  「笨蛋!怎么可能做啊!」
  「真的吗?」
  露易丝还是瞪著才人。
  「应该是刚才护送她过来的时候沾上的吧。」
  露易丝一手扯住了才人的耳朵,使劲把他拉到身旁,然后把鼻子凑近他的脖子。
  「哼哼,哼哼,那为什么连这个地方也会有香水味呢?护送她会让你的脖子沾上香水吗?是这样吗?到底是什么特殊的香水啊!」
  「不,这个……啊就睡觉的时候会翻身嘛,然后脸就靠很近啊……嗯,就差不多是这样来的啦。」
  「没关系,我直接问你的身体吧。」
  露易丝仍旧扯著才人的耳朵,然后把他拖进小巷里。
  小巷里响起了才人的哀嚎声。

  剧场之内。
  垂幕升起……戏开始上演了。
  由于这是针对女性客层的戏剧,所以观众也都是些年轻女性。场内充满了女孩子兴奋的欢呼声。舞台之上,一身绚烂华丽的演员们开始演出这个悲伤的故事。
  这出戏正是以前露易丝和才人看过的……「托里斯塔尼亚的假日」。
  里什蒙皱起了眉头。虽然演员只要一露出笑容或是摆出架势,就有女性观众发出旁若无人的尖叫,但里什蒙并不是因为这些感到不快。而是因为约好的时间已到,他等待的人却还没有出现,让他有点担心。
  必须问个清楚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这次女王的失踪,是阿尔比昂没有知会自己就执行的阴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理由是什么?如果事情并非如此的话,那就必须尽快找出潜藏在托里斯塔尼亚内的第三势力才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事情可变得非常棘手了哪——里什蒙独自盘算著。
  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是自己正在等待的人吗?里什蒙用眼角扫了一下。然而并不是,那是个将兜帽压得低低的年轻女性。
  里什蒙小声地提醒对方。
  「不好意思,这个位子是我的同伴要坐的,麻烦你坐到其它座位。」
  然而那个女性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所以说年轻女性就是这种样子……里什蒙带著不悦的表情转向旁边,再次说道。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这位小姐。」
  「请让我陪你观赏这场戏吧,里什蒙卿。」
  里什蒙注意到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脸孔,惊讶得张大眼睛。那女性正是据说已行踪不明的……汉丽塔本人。
  汉丽塔继续将视线对准舞台,并向里什蒙提问。
  「这是给女性看的戏啊,你看这场戏是否能得到乐趣呢?」
  里什蒙再次恢复镇静的态度,将身体深深的埋进椅子里之后回答。
  「因为观看无聊戏剧也是臣的工作之一啊。比起这个,陛下,臣原本听说您失踪了……现在看到您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
  「在剧场碰头这个方法……想得还真是周到呢。你是高等法院的院长,审查戏剧内容当然是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不管是谁看到你在剧场里,也都不会起疑吧。」
  「您说的没错。不过,碰头这个用词可颇为尖锐呢。您意思是说……臣选择在这里跟情人私会吗?」
  里什蒙笑了,然而汉丽塔却没有笑。她像个猎人一般,瞇起了眼睛。
  「如果你是在等同伴的话,很可惜的是在白等。他的门票已经受到了检查。想用伪造的门票进场看戏,是违反法律的行为。这个案件务必要请高等法院能予以制裁。」
  「哦……门票的买卖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王室的管辖范围?」
  汉丽塔的紧张感似乎已经解除,她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我们彼此都不要继续装傻吧。今天原本要与你在此碰头的阿尔比昂密使,已经于昨晚被逮捕了。而且他已经全盘招供,现在应该关在却尔柏古监狱里吧。」
  汉丽塔一口气向里什蒙摊了牌。
  然而,就算一切都已经被对方知悉掌握,里什蒙那游刃有余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他毫无畏惧地露出愉快的笑容。
  「呵呵,原来您的行踪成谜这件事,就是为了将我引出的战术吗?」
  「正是如此,高等法院院长。」
  「也就是说,原来我一直都被陛下您玩弄于掌心之内啊!」
  「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不过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里什蒙脸上浮现汉丽塔未曾见过,带著恶意的笑容。他那种丝毫不带羞愧的态度,让汉丽塔感到强烈的不快。
  「我判断只要我失踪的话,你就会赶忙与密使联络。女王被自己以外的不明人士掳走——对你们来说,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了。一旦慌张起来,慎重这部分就会出现破绽。就算是疑心病重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来……」
  「哦……您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呢?」
  「我原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本来你也只是众多嫌疑者的其中一人而已。不过,有人向我告发说……那天晚上,内应的犯人就是你。」
  汉丽塔用含有倦意以及悲伤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一直不愿相信。你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身为必须守护王国权威与品格的高等法院院长,怎么可能参与这种卖国的阴谋。从我年幼时起,就对我疼爱有加的你……竟然会成为把我出卖给敌人的牵线者……」
  「陛下对我来说,还是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少女。如果必须像这样让一个无知少女来坐镇王位,还不如让阿尔比昂来支配……反而让人更觉得稳当。」
  「你对我的疼爱都是虚假的吗?你是个温柔的人……难道那些表现也都是在演戏吗?」
  「怎么会有臣子不去讨好主君的女儿呢?您连这种道理也不明白吗?所以我才说您是个小孩子啊。」
  汉丽塔闭上眼睛。自己究竟应该相信什么?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还有比这更让人痛心的事吗?不……她并非遭到背叛。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前途而欺骗自己罢了。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清的自己,也许真的如同里什蒙所言……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也说不定。
  但是,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再当个小孩。
  她必须练就一双……能够看穿真相的眼睛才行。
  而且,她还必须拥有一颗在面对真相时,也能够坚定不摇的心。
  汉丽塔以坚决的口吻宣告。
  「我以女王的名义罢免你,高等法院院长。请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里什蒙似乎完全不受打击。不但如此,他指了指舞台,还用轻蔑的语气对汉丽塔说道。
  「您这话未免太愚昧了。这出戏可还在上演中……而且不是才刚开始吗?中途离场对台上的演员们可是很失礼的哦。」
  汉丽塔摇了摇头。
  「外面已经被魔法侍卫队包围了。好了,请你拿出身为贵族应有的高洁态度,交出你的魔杖吧。」
  「真是的……小丫头还虚张什么声势……您说要逮捕谁?」
  「你说什么?」
  「想设陷阱来抓我?您还早了一百年!我就是在说这个。」
  里什蒙「啪」地击了一下掌。
  这瞬间,舞台上正在演戏的那群演员……男女相加约有六人左右,全都拔出藏在裙摆或裤子里面的魔杖,并瞄准了汉丽塔。
  年轻的女性观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开始发出骚动。
  「闭嘴!看戏时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看!」
  里什蒙那激动的……让本性表露无遗的嘶吼声在剧场里回响著。
  「谁敢出声就杀掉谁!这可不是在演戏!」
  周围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
  「陛下您亲自驾临可是件不幸啊。」
  「那些演员……都是你的朋友啊。」汉丽塔依然平静地沉声说道。
  「没错,他们可不是在装腔作势,全都是一流的好手。」
  「我想也是,毕竟他们的演技差得完全不像是个演员。」
  里什蒙抓住汉丽塔的手。他的手引起的恶心感触让汉丽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剧本是这样的,陛下。先把您当成人质,要求托里斯汀准备一条前往阿尔比昂的船。然后再把您当作见面礼,逃亡到阿尔比昂去。这可是个完美结局呢。」
  「原来如此……这场戏,写剧本的人是你,舞台是托里斯汀,演员则是阿尔比昂……」
  「然后您就是女主角了。就是这样,请您务必配合演出这场喜剧啊。」
  「真不巧,我比较喜欢悲剧呢。这种蹩脚戏我可是难以配合。」
  「如果您还爱惜生命的话,最好乖乖按我的剧本行事。」
  汉丽塔摇了摇头,她的眼中透露出自信的光芒。
  「不,今天的戏,用的是我的剧本。」
  「看来您的剧本就跟您的施政一样不受欢迎啊。很遗憾的,身为剧团领班,我不得不取消这个剧本。」
  虽然被打扮成演员的魔法师们用魔杖威胁……汉丽塔那沉著冷静的态度却毫不动摇,她继续说道。
  「不受欢迎的是演员本身。演技再差也应该有个限度,这真不是能在人前表演的东西呢。」
  「不要这么挑剔。这些人不管是哪一个,可都是阿尔比昂的著名演员。」
  「好了,该请你们退出这个舞台了。」
  在汉丽塔讲出这句话后……
  至今为止一直骚动不安、瑟缩发抖的年轻女性观众们眼神立刻改变,并一起拔出隐藏的手枪。
  里什蒙手下的魔法师们拿著魔杖瞄准汉丽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大吃一惊,并迟疑了一会。
  砰!数十支枪射击时发出的声音合并为一记剧烈的声响。
  这记声音在考虑到音响效果的剧场里,如同雷鸣一般轰隆回响著。
  当弥漫在舞台上的黑烟散去之后……假扮成演员的阿尔比昂魔法师们每人都吃了好几发子弹,全数被击倒在舞台上……就连吟唱咒语的机会都没有。
  剧场内的所有观众……其实都是枪士队的队员。原来如此,也难怪里什蒙没有察觉出可疑之处。
  因为组成枪士队的队员全都是年轻平民……而且还都是女性。
  汉丽塔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冰冷声调通知身旁的观众。
  「请站起来吧,演员已经谢幕了。里什蒙卿。」

  里什蒙终于站起身来。接著,他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枪士队的队员们全部拔出短剑严阵以待。
  里什蒙像是发疯般地继续大笑著,而后缓缓走上舞台,似乎对周围拔剑相向的枪士队毫不在意。枪士队将他团团包围并摆出架势,只要里什蒙做出任何可疑动作,就要群起攻击将他刺成蜂窝。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里什蒙!」
  「您的成长实在让臣太高兴了。陛下您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剧本作家!想不到您竟然可以写出让臣如此感动的戏剧……」
  里什蒙以夸张的肢体动作说道,然后看著将自己四面围住的枪士队。
  「陛下……从陛下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侍奉您至今的我……要提出最后的建议。」
  「说来听听。」
  「这是您从以前到现在的老毛病,您总是……」
  里什蒙在舞台的一角站定脚步……然后砰!地踢了一下地板。而后地板就像是个洞穴陷阱一般,啪地出现一个空洞。
  「欠缺临门一脚。」
  里什蒙垂直地往下落去。
  虽然枪士队们慌忙冲上前去,但是地板已经再度阖上,无论她们怎么推怎么拉,都无法打开。看来这是个施了魔法的机关。
  「陛下……」
  其中一个队员担心地看著汉丽塔。汉丽塔似乎相当的不甘心,她咬了咬指甲,而后抬起头扬声怒吼道。
  「搜查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点!快点!」

  那个洞通向地下的通道,是里什蒙为了以防万一而建造的秘密通路。
  他使用「漂浮魔法」缓缓降落到地面之后,在魔杖前端点起了魔法亮光,边照亮脚下边沿著地下通道前进。这条通道也通往里什蒙的宅邸,只要能回到那里就能做出对策。他打算带著搜刮而来的金钱逃亡到阿尔比昂。
  「不过……还真是让那公主将了一军啊……」
  等逃亡成功之后,就向克伦威尔提出申请并取得一个连队的指挥权吧。然后再度回到这托里斯汀……抓住汉丽塔,先把今天所遭受的耻辱加倍奉还给她,之后再羞辱她并将她杀死。
  当他正一边盘算一边往前走时……在前方火光照耀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里什蒙连忙后退。
  从黑暗中现身而出的那张脸……是枪士队的雅涅丝。
  「哎呀,里什蒙大人,您怎么利用如此奇怪的道路回家呢。」
  雅涅丝带著笑容说道。她的声音在这狭窄潮湿的通路里造成了回音。
  「原来是你……」
  里什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回答。既然知道这条秘密通道,表示她曾经看过剧场的设计图……但是,就算遭到这种不是魔法师的普通剑士之流埋伏,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里什蒙和其它魔法师相同,完全瞧不起剑士这类人。
  「闪开,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瞎耗。虽然在这里杀掉你也是可以,但这太麻烦了。」
  听见里什蒙这么说,雅涅丝拔出手枪。
  「你最好别乱来,我已经完成咒语,只差还没对你放出魔法而已。距离超过二十米远的话,枪是打不中的。你没有义务必须赔上性命来显示对汉丽塔的忠诚。」
  里什蒙似乎很不耐地继续说道。
  「况且你只是个平民……为了收拾一只虫子得动到我这贵族的尊口,未免太过浪费了。快给我滚!」
  雅涅丝亚咬牙切齿般地从口里挤出一句话。
  「我要杀你,并不是出自于对陛下的忠诚心,而是为了私怨。」
  「私怨?」

  「安格莱德尔(昂格勒地区)。」
  里什蒙笑了。话说回来,这家伙之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时……也曾特意问过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这样啊……里什蒙总算明白原委,所以他笑著说道。
  「原来如此!你是那村庄的幸存者吗?」
  「我的故乡……平白无辜的故乡,就因为被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毁灭了!」
  雅涅丝用力地咬著嘴唇,对里什蒙说道。她的嘴唇被咬破,流出鲜血。
  「罗马利亚提倡的异端审问,新教徒狩猎行动……就因为我故乡的村人是『新教徒』你就给我们冠上叛乱的罪名然后踏平村庄。你究竟从罗马利亚教廷那里拿到了多少钱作为报酬?里什蒙!」
  里什蒙吊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你问金额又能怎样?知道金额会让你好过点吗?我也想告诉你,不过谁会把贿赂的金额一笔一笔记下来啊。」
  「你除了钱之外什么也不相信吗?真是个肤浅的男人啊!」
  「你倒是说说看,你信仰神跟我相信钱这两种行为……究竟有什么不同?你对死去近亲依依不舍的思念,跟我对金钱的向往,到底有多大差异?不介意的话就解释一下吧,因为这可是我无法理解的观念啊。」
  「我要杀了你!你搜括的钱就留到地狱去用吧!」
  「虽然对你这等人使出贵族的能力实在浪费……不过这也许是命运吧。」
  里什蒙低声说完之后,放出先前准备好的魔法。
  魔杖的前端出现一颗巨大的火球,朝向雅涅丝飞去。
  他本以为雅涅丝会举起手中的枪射击……但她却扔掉了手枪。
  「什么?」
  只见她翻转著身上的披风,并用披风挡下火球。虽然披风一口气烧了起来……然而挂在内侧的水袋也一起被蒸发,削弱了火球的威力。但火球却没有完全熄灭,继续撞上雅涅丝的身体,把锁子甲烧得滚烫。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算如此雅涅丝还是支撑住没有倒下,这意志力简直让人感到畏惧。她一边忍耐著全身上下痛得让人想满地乱滚的灼伤,一边拔出剑朝著里什蒙猛冲过去。
  看到她的反击,里什蒙连忙使出下一个咒文。
  这次是风之刃袭向雅涅丝全身。虽然这波攻击凶猛地撕裂了雅涅丝全身各处,然而受到她身上的锁子甲和金属盔甲阻挡,并没有造成致命伤。雅涅丝带著全身无数的伤痕,依然继续前进。
  就在里什蒙打算吟唱下一个咒语的瞬间,雅涅丝已经冲入他的怀里。
  「呜……」
  从里什蒙口里吐出的不是卢恩符文……而是殷红的鲜血。雅涅丝把剑深深地刺进里什蒙的胸膛,连剑柄都快要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魔……魔法师竟然会被平民……身为贵族的我……竟然被你这种剑士之流……」
  「……你曾经嘲笑过枪和创只是玩具吧?」
  虽然雅涅丝浑身满是灼伤和裂伤,但她还是缓缓地转动剑柄,撕扯里什蒙的胸膛。
  「这些可不是玩具,是『武器』。是我等为了至少能反咬你们贵族一口……特地磨出来的利齿。你就死在这利齿之下吧,里什蒙!」
  里什蒙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接著他身子一软,慢慢滑落倒地。
  四周重归平静。
  雅涅丝捡起掉在地上的煤油灯,将肩膀抵在墙上,踉踉跄跄地走了起来。灼伤、再加上撕裂伤带来的剧痛,几乎让雅涅丝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她仍然坚持往前走。
  「……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还有、还有要打倒的敌人……」雅涅丝把剑当成拐杖撑住地面,一步又一步缓缓地朝出口走去,身上的鲜血不断涌出。
  这条建于托里斯塔尼亚地下的秘密通道所有的出口中,距离此地最近的是……齐克顿尼大街的排水沟。雅涅丝手脚并用地从那里拼命爬了出去,让街上的行人发出一阵惊呼。她抬头看了看耀眼的太阳……并实际感受到自己仍然还活著。而后,雅涅丝就在感谢幸运的念头中失去意识。

  三天后……
  才人一如平常地在厨房里洗著碗盘。露易丝突然砰地一下撞上他的背,害他吓得差点放开手上的盘子。才人不满地抱怒道。
  「小心点啦!我差点打破盘子耶!」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人只好无奈地搔搔头。自从那天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就没有好好的对话过。
  那天……在露易丝的严刑拷打之下,结果才人还是把那天晚上跟汉丽塔躲在廉价旅舍里时发生的事情招了出来。当然……除了接吻这件事之外。
  光讲那些露易丝就气到这种地步,万一接吻的事曝光的话,事情可就大条了。毕竟露易丝的独占欲可是很强烈的……只为了身为使魔的才人偷瞄其它女孩的行为,她就可以气到发飙。要是她知道才人与她最敬爱的汉丽塔接吻……会发生什么事情更是不用说了。
  露馅的话自己就死定了。
  所以才人一直小心提防著,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有这个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你、你不要那么生气啦。」
  「我没有在生气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和公主殿下……只是迫于情势所以抱在一起而已。因为可能会被识破所以是不得已的啊……」
  「……你没有做什么更进一步的事吧?」
  「怎、怎么可能!」
  才人一边吹著口哨一边继续洗碗盘。
  虽然在外人眼中,刚才的对话就是情人之间在打情骂俏……但是两人都不这样认为。总而言之,才人把露易丝的嫉妒解释为对使魔的独占欲,只是这样而已。而露易丝呢……则是完全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也因为如此,两人之间的关系继续保持平行线的状态,而且还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今后大概也会一直这样下去吧?」的并行线。
  话说,正当露易丝和才人两人按照惯例闹著别扭时……店门口的对开式门扉被人推开,走进两个客人。那两人都穿把兜帽拉得低低的盖住脸庞。
  「欢迎光临!」
  露易丝上前迎接后,其中一个客人略为拉起帽沿,让露易丝看见她的睑。
  「雅涅丝!」
  「准备一间二楼的客房。」雅涅丝向露易丝悄声道。
  「既然你在这里……那么……另外一位是……」
  「……是我。」
  那是汉丽塔的声音。
  露易丝点点头,为两人准备好一间二楼的客房。
  「那么……露易丝,首先我要跟你道谢……」
  汉丽塔环顾围绕桌子而坐的众人一圈,接著说道。
  露易丝、才人、雅涅丝……
  虽然雅涅丝当初受到重伤,但靠著汉丽塔和宫廷里的水系统魔法师施行的「治愈魔法」,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还无法穿上沉重的盔甲,所以今天只穿一件无袖上衣、紧身裤再加上长靴,是一身很简洁的装扮。
  「你为我收集的情报,真的非常有用。」
  「那、那样的情报真的可以吗?」
  虽然也算是有关政治的话题,不过她收集的都是一些市井间的传闻,其它就是市民们的意见或批判。露易丝认为这些东西应该不可能对汉丽塔有什么帮助才对……
  「你将收集到的情报原原本本的传达给我,没有经过任何润饰。我想要的就是这类真实的心声。虽然都是些令人受伤的意见……」
  总而言之,她收集到的情报大多是些对汉丽塔的批判。露易丝虽然考虑了一下究竟怎么做才对,但是她最后还是原原本本地报告上去了。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毕竟我还年轻,应该虚心接受批评指教,并作为今后改善的参考才行。」
  露易丝低下了头。
  「接下来我要向你道歉。完全没有跟你说明情况,就擅自藉用你的使魔,实在是很抱歉。」
  「就是啊,居然把我当场局外人……您实在太过分了。」露易丝一脸别扭地说道。
  「因为我并不想让你参与这种工作……这种……对叛徒设下陷阱的肮脏任务……」
  「高等法院院长就是那个叛徒吧……」
  虽然汉丽塔打算秘密处理这件事……然而所谓的秘密,似乎总是会从某处泄漏出来。里什蒙是阿尔比昂的间谍这件事,已经成为街头巷尾流传的消息了。
  露易丝毅然地抬起头。
  「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比起执行肮脏的任务,公主殿下有事隐瞒我的行为让我更加难受。今后请您务必将任何事都告诉我。」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因为我能打从心里信赖的人……就只有在座的各位了。」
  「使魔也是吗?」露易丝问道。
  汉丽塔和才人的视线在一瞬间交会,然后两人都微微红著脸,各自低下了头。
  「是、是的……当然了。啊,对了,这么说来,我还没正式介绍呢!」
  汉丽塔以一种想要把什么蒙混过去的态度,把手伸向雅涅丝。
  「这是我信赖的枪士队队长,见习骑士·雅涅丝·杜·米兰。虽然她是女性,但无论是枪法还是剑法都完全不输给男性,是个十分可靠的人。上次那叛徒曾一度逃走,正是靠她的杰出表现才得以解决。以剑面对魔法师时仍然没有一丝畏惧……她是个英雄呢。」
  「我并不是什么英雄,陛下。」雅涅丝垂下眼帘,不久之后又恢复了快活的表情。然后她用重新打起精神般的语气说。「陛下,其实不需要麻烦您介绍。我和拉·瓦利埃尔小姐已经有过共度一夜的关系了。」
  露易丝想起在楼梯间的那个吻,不禁面红耳赤。
  「说、说的也是呢!」
  「那真是令人难忘的一夜啊!对吧,拉·瓦利埃尔小姐。」
  雅涅丝以淘气的笑容说道。露易丝的脸越来越红了。
  「令人难忘的一夜?」汉丽塔问道。
  「其实就是……为了瞒过敌人的耳目所以伪装成为一对恋人。我等还接吻了呢,那还真是愉快啊!啊哈哈哈哈!」
  雅涅丝快活地大笑起来。
  露易丝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随便啦,拿来当笑话也好啦。只不过是两个女的却接吻了嘛~露易丝一边这样心想一边看看才人。可是,才人却没有在笑。
  而且他好像还很不自在地四下乱看。
  露易丝接著把视线转向汉丽塔。只见她也是脸色尴尬地不断玩弄著手指,一副扭捏的样子。
  这么说来,刚才这两个人……也是对看一眼之后就低下头去了。在露易丝内心里有股怀疑……一种觉得两人的反应很可疑的念头,开始膨胀起来。
  「那、那么,我想你们也有工作在身,今天就先打扰到这里吧。雅涅丝卿。」
  汉丽塔站起身来。
  「咦?您不是预定今晚要好好举杯庆祝吗?」
  「因为你的伤势也令人担心……那么,露易丝,接下来也多麻烦你了。」
  汉丽塔急急忙忙走出房间。一脸疑惑不解的雅涅丝跟在她身后离开。
  才人也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房间。
  「你不必这么匆忙也没关系吧。」
  露易丝阻止了他。才人有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啊,呃,我得去洗洗碗盘啊。」
  才人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这样解释。他的声音正在颤抖。
  然而,露易丝嫣然一笑。
  「好啦,坐下吧。没关系啦,反正这房间已经订到明天早上了。」
  露易丝指著床上说道。才人慢慢地坐了下来。这家伙,该不会是已经察觉了吧?我跟公主殿下接吻这件事……不,不可能……应该不会,是吧?她没有这么敏锐吧?
  没、没错。要是已经察觉的话,露易丝不可能是这种态度。她一定会铁青著表情把我的脸踩在脚下,然后说——「你该不会是跟公主殿下接吻了吧?」
  可是现在她却面带笑容。也许她真的只是想慰劳一下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也说不定。
  「怎、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怪怪的耶……」
  「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想说你这次真是辛苦了。所以想表达一下谢意,我可是真心的哦?」
  露易丝让才人拿著杯子,然后帮他斟了一杯酒。
  「谢、谢谢你……」
  「之前呢……我还以为公主殿下已经不再需要我,所以这两、三天脾气比较暴躁……不过啊,现在知道原来没有这回事,所以我的心情好转了!已经不要紧了!」
  看见露易丝这样子,才人放下心里的大石。
  啊,啊啊,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太好了……看来她的心情真的已经变好了。
  「当公主殿下的护卫,一定很辛苦吧?」
  露易丝握住才人的手。
  「也、也不是很辛苦啦。」
  怎么了,露易丝,你今天真的很温柔耶。啊啊,如果每天都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不过,你不愧是我的使魔啊!我也很有面子呢!」
  才人不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你太夸大了啦……其实很简单啊,我只不过是跟公主殿下在一起而已……」
  「就算只是这样也很了不起啊。你不是还设法让殿下的身分没有暴露,又甩开了追兵吗?」
  「也……也对啦。」
  「来,喝吧喝吧!毫无失误地完成任务的你今天是主人,而我则是仆人。」
  露易丝说罢,劝著才人多喝点葡萄酒。被她这样吹捧,才人也渐渐地开始得意忘形。
  「才人好厉害哦!被士兵闯入房间的时候,你马上就临机应变的跟公主殿下装成一对情侣,然后把他们瞒骗过去是吧?你可以当演员了呢!而且可当上皇家塔尼亚丽茱剧院的招牌明星呢!」
  「没错!轻而易举啦!」
  露易丝以相同的调调继续说道。
  「才人好厉害哦!你和公主殿下接吻了是吧?」
  「没错!」
  这一瞬间,空气冻结了。
  才人这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摆了一道。想要从他人口中套出某些情报时,首先要让对方放松戒心。这是露易丝在酒馆里练就的技术。自己上当了!
  看来露易丝的确每天都在进步。
  「露、露易丝、那个……啊,那个……就是……」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上升得越来越高。
  露易丝站起身来,把房门锁上。
  然后她继续背对著才人,用十分开朗的声音说道。
  「听好了,狗。」
  狗这叫法又来了!
  葡萄酒造成的醉意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才人浑身上下开始剧烈地发出颤抖。
  从露易丝肩膀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那个黝黑阴沉的气势……到底是什么啊?
  「怎么了?狗。回答呢?」
  「汪、汪!」
  今天晚上的「驯狗教育」肯定跟以往不同。特别不同。这种简直会让人失神的预感贯穿了才人的身体,苦涩的绝望滋味开始在他的嘴里扩散。
  「你说,魔法与脚踢哪一种好啊?」
  「哪、哪一种好像都很痛耶~~~」
  「别以为光是痛就能了事。好啦,快点选择吧。」
  啊啊,今晚……应该会很漫长吧……
  绝对会很漫长……黎明不知道得等待多久才会到来。
  要是我能撑过今晚,活下来的话……
  下次被女孩子劝酒时我得多加小心才行……才人如此心想。


后记

  话说因为这次的作品是短篇集,多少带著点外传的意思,所以特别请读者们容忍「作者与角色间的对谈」吧。角色对谈可说是男性的梦想。与作品中的角色对话,可是只有作者才能享用的特权。这真是太美妙了。不过非常令人遗憾的,近来大家对这种日本的传统文化有嘲笑的倾向。具体上来说,谈论到这件事时,大家大多会用到「噗」这种笑法,或是窃笑等暗示方式嘲讽。所以使用者或许是因为感受到这一点,纷纷转而投向破坏者的阵营,或试著把这招当成违反规则的作法,总之采取了各式各样的对策。但是呢!角色对谈是一个文化!「这次我戏分怎么这么少!」「别随便让我做什么读者杀比死!」这些台词,就宛如歌舞伎中最具代表性的表演方式「见得(注:指演员在感情激动的场面时,一瞬间停止动作,如瞪视般摆出特写的姿势。)」,是罩在传统光环下的指导原则!怎能不做!山口!你能不做吗!所以啦,这次参加对谈的角色是在第一章登场的——贞德小姐!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她,正是小费竞赛第二名的得主!
  「大家好,我是贞德。我说作者先生!我这次的戏分未免太少了吧!」
  「你是配角啊。」
  「而且居然连句台词都没有!」
  「你担任的角色就是那样啊。」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帮我多设定一点吧。」
  「你十八岁。」  」
  「只有年龄?那个性呢?」
  「思考模式超级内向。」
  「说、说得也是……虽然以现在才设定的个性表现而言有点奇怪……不过我……我真的够格在这种地方登场吗……」
  「没问题的啦。」
  「可是……不是有其它人在吗?像是露易丝或才人或塔帕莎或谢丝妲或女王陛下或齐儿可……还有颇受欢迎的寇伯特老师等等。为什么丢著这些主要角色不管,却让连句台词都没有的我在这里登场呢?」
  「因为这本书就是这样的故事啊。你听好了,写奇幻故事这种行为,最重要的就是要架构世界。不管是多么跑龙套的登场人物,都有属于他的生活、困难,以及爱情,正因为如此,才能构成细节。只不过是有没有被镜头照到的差别,你和露易丝的价值是相同的。」
  「所以我是够格在这里登场的呢。」
  「当然够格。你是『媚惑的妖精』亭的第二把交椅呢,要抬头挺胸保持自信。」
  「我会抬头挺胸的。虽然我还是没有自信……但是我会加油的。」
  我祝福所有的登场人物都能幸福,并且送上我毫不保留的爱情。这本书就是个这样的故事。接下来,也请大家对零之使魔多多支持指教。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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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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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舒郁 公爵
后记说的太好了
不管是多么跑龙套的登场人物,都有属于他的生活、困难,以及爱情,正因为如此,才能构成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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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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