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 08 〈思乡的小夜曲〉[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4-9 19:36 编辑


零之使魔 08 〈思乡的小夜曲〉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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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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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虚无的承担者们,集结于此——

  才人是个在某天突然被人当成使魔「召唤」到异世界的高中生。在可爱的主人魔法师——露易丝参加的联合军对阿尔比昂之战中,为了让露易丝能够逃走,奋战不懈的才人受了重伤,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幸好在他不支倒地时被一位金发的美丽少女所救,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那名少女的名字是蒂芬妮亚——仿佛想要避人耳目一般地潜匿在森林中度日的她,虽然因出身特殊所以既怯弱又容易感到害羞,但还是竭尽心力照顾才人。另一方面,回到学院的露易丝与谢丝妲等人,因为怀疑才人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深深陷入了不安及哀伤的情绪之中。才人与露易丝的命运究竟会如何演变呢——?
  大受好评,最受期待的异世界爱情喜剧,全新妖精之章登场~~





★INDEX★

  ★第一章 各自的终战
  ★第二章 才人的早晨
  ★第三章 金色的妖精
  ★第四章 神官的来访
  ★第五章 消失的甘道夫
  ★第六章 诸国会议
  ★第七章 露易丝的决心
  ★第八章 虚无的承担者们
  ★第九章 缪兹祢特尼伦
  ★第十章 剑士
  最终章

  雅涅丝
  托里斯汀枪士队队长,也是汉丽塔的心腹部下。
  原本把复仇当成了生存的目的……

  蒂芬妮亚
  对受到濒死重伤的才人伸出援助之手的少女,个性懦弱又容易害羞。

  平贺才人
  被露易丝当成使魔「召唤」而来的高中生,在对阿尔比昂之战中受到重伤。

  露易丝
  传说中的魔法系统「虚无」的使用者。
  虽然自尊心高又爱逞强,但还是被身为自己使魔的才人深深的吸引。

  塔帕莎
  别名「雪风的塔帕莎」,沉默寡言且嗜书如命。
  虽然外表看来年幼,却拥有强大的魔法之力。

  齐儿可
  别名「微热的齐儿可」。
  和露易丝之间经常吵架拌嘴,但是和塔帕莎却是知心好友。



第一章 各自的终战

  「如何?这就是刚毛精灵徽章暨魔杖。」
  基修一脸得意地抖著鼻子,在班上同学面前炫耀著一个边缘装饰著白毛的徽章。同学们纷纷发出了「喔喔!」的赞叹声。
  「不是什么刚毛,而是白毛才对吧?」
  不知道是谁这样的纠正了基修一句,让他的脸倏地红了。
  「噢!对啦!也可以这样讲啦!白毛勋章!」
  语毕,基修偷偷地瞄了一眼教室的角落——蒙莫朗西正待在那里。其他同学们都聚集到自己的身边,结果最重要的蒙莫朗西她却只是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托著下巴一脸兴趣缺缺地望著窗外。明明希望她能过来听听自己的故事啊……基修不禁感到有点心酸。
  「好棒啊……基修,你指挥的中队率先攻入了萨斯科塔城中,对吧?」
  「没错。」
  基修得意洋洋地点头回应。周围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赞扬著这位立下了伟大战果的同学。
  「哎呀~基修,说真的,我们还以为你是个只会出一张嘴的家伙,不过看来我们得改变对你的看法才行呢!」
  「好厉害喔!基修!真让人刮目相看!」
  基修挺直腰杆,摆出一副「这下你们才知道!」的态度。接著他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地举起手指。
  「好,就来把我跟我的勇敢中队收拾一整个食人鬼部队的经历说给你们听听吧!」
  哦哦哦!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赞叹声。
  基修再次看了看蒙莫朗西——结果她居然一脸忧郁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叹气呢?蒙莫朗西……基修感到更加心酸。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基修刻意提高讲话的音量。
  「当我们到达崩毁的城墙时,食人鬼就接二连三从内部冲了出来!那时我呢,就很冷静地指挥著部下的铁枪队!第一小队!往前!预备!射击!」
  讲到「射击!」的时候,基修挥动了手上的蔷薇魔杖。
  「然而敌人还是毫不退缩!此时就是魔法表现的时机了!我就像刚刚那样挥动了蔷薇,咏唱出魔法!大地之手(Earth Hand)!」
  那是一种会从地面长出手来,并抓住施术对象脚部的咒语。
  然而一群人正待在教室里,所以脚下的地面并不是土壤——想当然耳,什么都没发生。现场暂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轰隆!这时轮到战争女神登场了!」
  基修像是要重整气势一般,再度挥动魔杖。蔷薇假花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而后化成了七具战争女神。
  「我的勇敢哥雷姆们,大胆果决地朝著倒地的食人鬼们扑了过去!」
  战争女神们开始以舞蹈表现出战斗的场景。
  此时,不知道是谁对著基修的哥雷姆们使出了风的魔法。
  砰!战争女神们被狂风卷飞,一一滚落到了地面。
  「是谁!」
  以一副充满嘲讽的笑容,直直望著基修的是——德·洛林。就是那个过去曾经因为忌妒成绩优秀的塔帕莎,而故意挑衅她并提出决斗要求的少年。
  「你的哥雷姆们既然会被这点程度的风魔法给摆平,还真亏它们能承受住食人鬼的一击呀?」
  「呜……」基修冒出了冷汗。虽然因为得意忘形所以忍不住吹嘘了起来,但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样嘲讽。「没有啦,这个……是诱饵啦!诱饵!把我的哥雷姆当成诱饵,然后趁著敌人聚集而来的机会集中射击!」
  「喂喂,从刚才听到现在,真正大展身手的似乎是枪兵嘛?你的魔法只是让敌人跌倒而已?还真是立了『大功』呢!基修!」
  「部、部下的功劳不就等于是指挥官的功劳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根本不必多说什么魔法的事情不是吗?应该要用你的指挥调度来让我们感到佩服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真的有好好指挥吗?我猜你呀,应该是全部委托给副官之类的来负责吧,是不是呀?」
  虽然因为被识破而感到很不甘心,但基修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气急败坏的态度违反了他的美学主义。于是基修打算继续话题,他摆出绰绰有余的态度,翘起了脚……就在此时,他注意到蒙莫朗西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
  基修赶忙追了出去。
  「蒙莫朗西!」基修追到了用石板铺成的走廊上,大声呼唤著蒙莫朗西。然而蒙莫朗西并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往前踏步离去。基修从她的肩膀以及背影感受到一股怒气,急忙追赶上去。
  「喂!等等我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呢?我的爱人!我是如此希望你能听听我的事迹,可是你却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是吗?」
  基修把手搭到蒙莫朗西的肩膀上,强迫她停下脚步。
  「看,你瞧瞧这个吧!这是勋章啊!为我感到高兴吧!你的恋人可是立下了杰出的功勋呢!怎么样?这下你也应该对我……」
  「对你刮目相看?怎么可能!」
  到此蒙莫朗西总算回过身来,豪不客气地说道。
  「为、为什么?」
  「拿到勋章又怎么样?你居然完全没跟我商量就擅自跑去志愿从军,这行为才是问题的重点!」
  这出乎意料的攻击让基修产生了畏缩的情绪。这是因为他满心以为会得到称赞,完全没有想像到自己居然会被如此责备。
  「我、我不是有乖乖通知你吗?我不是有写信跟你说我跑去参加王军吗?」
  蒙莫朗西用冷淡的目光瞪著基修。
  基修感到她身上那股跟平常截然不同的怒气,赶忙闭上了嘴。
  「你只有『通知』我而已吧!这种行为不叫做『商量』!有别的东西比勋章更重要,不是吗!」
  基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道:「例如什么?」
  由于基修以一脸正经的表情如此反问,让蒙莫朗西忍不住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好痛!你干嘛打我啊!」
  「我啊!就·是·我!」
  「嗯、噢噢。」
  「你是我的骑士吧?是你自己这样说过的啊!既然如此,在战争爆发之后,守护在我身旁就是你的工作吧?你懂不懂?」
  「是、是的。」
  基修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在男孩们不在的期间,学校可是出了大事!在你们满脑子都是什么勋章跟功劳的时候,学校可是被敌人袭击了耶!」
  「说的也是……」基修点点头,他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你们都不在,所以老师才会不惜牺牲生命拯救我们。要是我的魔法水准能够更好的话……」
  蒙莫朗西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时的情境,虽然自己为了要治疗被魔法箭矢所伤的寇伯特而使用了水之魔法……然而却因为力不从心,半途就耗尽精神力而失去意识。
  基修也一脸忧郁地垂下头来。
  「我在想,我要更加努力学习。蒙莫朗西家代代都肩负著与水精灵交涉的职务,而我明明身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却无法救回老师。如果我更擅长于驱使水之力量的话……说不定就能保住老师的生命。」
  寇伯特本人虽然举目无亲,但不知道为什么,齐儿可出面领走了他的遗体。而这个齐儿可现在似乎是返乡去了,在学校中看不到她的身影。也许她是基于彼此同为「火」之使用者的心情,所以打算把老师埋葬在加尔玛尼亚的土地上也说不定吧?此外,那个蓝发的娇小女孩也一起消失了踪影。
  「还有,不只是因为这样而已。班上还有失去重要之人的同学啊,你好歹要稍微体谅人家一下吧?现在这时机根本不是该得意洋洋的场合吧?你跟那个人的交情不是也挺不错的吗?」
  基修想起来了。
  在从罗赛斯撤退而出的船只上,「挺身面对追击而来的阿尔比昂军的人,就是那个才人——也就是露易丝的使魔」这件事已经成为传闻了。
  虽然露易丝失去了理智,三番两次请求将军们放她下船,因而引起好一阵骚动……然而撤退中的舰队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使魔而回头呢?
  况且,指挥船舰的舰长或是指挥官们都对这个传闻一笑置之。他们认为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单枪匹马前往阻止大军呢?而且,凭著只身一人,也不可能挡得住七万大军吧?
  阿尔比昂军之所以放慢前进速度,一定是基于什么别的原因吧——就这样,高层完全不把这传闻当一回事。甚至有人说出「那个使魔少年应该只是逃走了而已吧」这样的论调。
  再加上,周围的人们全都这样告诉露易丝……
  就算那个传闻是真的也好,但一人只身面对七万大军,又怎么有生还的可能呢?虽然很遗憾,但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露易丝虽然对这样的意见无法心服,但是情势的演变却使得这件事情变得并不重要。这是因为仓皇逃回托里斯汀的舰队收到了高卢参战与阿尔比昂投降的讯息,让混乱的程度达到了最高点。就这样,没有人继续把心思放在传言中那个阻止了阿尔比昂军的少年身上了。
  结果,才人的事情就被以几乎等同于战死的「下落不明」来处理掉了。
  因为如此这般,回到学院的露易丝陷入了极度的情绪低潮,也不再开口说话。就像是把心遗落在某处一般,她整天窝在宿舍的房间里,不肯踏出半步。
  才人这段命运也在学院里流传开来。毕竟才人因为「似乎是什么传说中的使魔」跟「建立了各式各样的功劳」这两件事情,在学院里还算小有名气。
  蒙莫朗西似乎也是因为听到了这段传言,所以才会为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露易丝感到担心。
  「所以啦,我想说最少要给她一些安慰吧。我打算晚点去探望一下她。」
  「说的对呢,蒙莫朗西,你真是温柔善良啊。」
  「才不是因为什么温柔善良呢。你知道吗?参加战争的不是只有你们而已,就连我也奋战了一场。虽然说我的奋战并不是真正动刀动枪的战斗,但是……」
  「嗯。」
  「我是『水』系统的使用者,我拥有属于我的战斗方式……所以我只是认为,自己应该要变得更优秀才行。」
  蒙莫朗西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喃喃说道。
  「我无法允许我的身边产生悲哀之事。万一不幸发生了,那我一定要治愈抚平它,要不然我无法甘心罢休。」

  神圣阿尔比昂共和国与托里斯汀·加尔玛尼亚联合军之间的战争,随著降临祭的终结,也画下了休止符。
  在联合军仰赖著才人的牺牲而平安撤退之后,突然表态加入联合军阵营且投身战场的高卢舰队,将克伦威尔连同罗赛斯的司令部一起摧毁,并要求驻扎在当地的阿尔比昂军尽快投降。
  两方之间压倒性的兵力差距,再加上皇帝一瞬间就被消灭而造成的混乱,让阿尔比昂军丧失了战意。雪上加霜的是,那些原本应该已经背叛联合军的部队,也在此时如同大梦初醒般地醒悟过来,再次将他们攻击的矛头对准了阿尔比昂军。因此在这种混乱至极的情况下,阿尔比昂军也只能不战而降了。
  而高卢军就顺势在罗赛斯驻扎下来,并召开了临时的议和会议,开始著手于战争的善后事务……
  就这样,这场已经延烧了八个月的战火,就在突然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高卢王国掌握著主导权的情势之下平息了。

  神圣阿尔比昂共和国宣布投降之后,已经过了两周……
  联合军总算在一年之始的雅拉之月的第三周——「艾欧洛周」时正式宣布解散,以临时军官身分参战的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也纷纷地回到了学校里。
  有些人得意洋洋地凯旋归国,也有些人没有获得任何战果,只能悄然回国。有些人撑过枪林弹雨般的激烈战况,也有些人被派遣去从事些无法贡献出什么战果的任务。
  而魔法学院的学生们,除了一小部分以外,都被配属到后勤的运输补给部队等,所以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付出牺牲,也没有得到战果。
  也因为如此,那些取得战绩的少数学生一个个都摆出志得意满的架子……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
  基修原本也是以这种态度四处宣扬著自己的功劳,然而……

  黄昏时分。
  基修把蒙莫朗西送回房间后,就带著略为沉重的心情散步起来。他来到人迹罕至的威斯特里广场,在那儿来回踱步。
  话说起来……才人跟自己第一次见面时,曾经在这里决斗过呢……基修回想著。那时候的才人,不管被打倒多少次,还是会再度站起身来。
  下一个映入基修眼中的物品,是被设置在火之塔旁边的才人用泡澡桶,以及才人被露易丝赶出来后曾经栖身过一阵子的破烂帐棚。这些东西,让基修回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跟才人一起彻夜狂饮过。
  就这样,与才人的种种回忆一一浮上了基修的心头……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鼻头一酸。
  其实基修也感到相当伤心,也许就是为了掩饰这份心酸,所以他才会像那样在教室里大声喧哗吵闹。
  「才人……虽然除了露易丝以外没有人相信,但是其实我也觉得,果然是你阻止了阿尔比昂的七万大军。毕竟你是个无论被我的战争女神殴打多少次,都能够再度站起来的真男人……所以我认为如果是你的话,能做到那种事情也不令人意外。」
  基修用力揉了揉眼睛。
  「虽然你只是个平民,不过我对你也抱持著友情啊。」
  当基修正像这样一个人含著眼泪感伤的时候,帐棚内侧突然窸窸窣窣地晃动了起来。
  「是才人吗……?」
  然而,从帐棚里探出头来的却是——
  「维儿丹蒂!」
  原来是基修的使魔,那只巨大的鼹鼠。
  「什么啊,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基修蹲了下来,摸著自己心爱的使魔。
  「果然你也在怀念那个人吗?」
  鼹鼠含糊地哼了几声,然后用鼻子摩擦著基修,它那双大大圆圆的眼中似乎带著点悲哀的神色。
  「是吗?你也觉得很伤心吗……」
  基修就这样和维儿丹蒂互拥著……过了一阵子,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才人……我认为你是个英雄,所以我好好思考了自己能为你做什么。维儿丹蒂,去收集如同一座小山般多的土壤来给我!」
  语毕,维儿丹蒂点了点头,以激烈的动作开始挖掘土壤。土壤堆成的小山在基修眼前逐渐成型。
  「因为我是土系统的魔法师,所以就用土来对你表示敬意吧。我想在这里制作一个你的巨大塑像……为了不要忘记你。」
  基修对著土壤堆成的小山施加了魔法。如此一来,那些土壤就变得如同黏土一般。他把两手插进土堆里,捏啊揉啊地开始制作塑像。
  「这会是个很巨大的像喔,才人。我会为你建一个差不多有五制尺高的超大塑像!因为你无法使用魔法……所以我也要用我的双手来制作这个塑像。这是为了表示敬意,才人,身为贵族的我在向你表示敬意喔!你也会觉得很高兴吧!」

  虽然基修跟蒙莫朗西都感到心痛……但是最伤心的人果然还是露易丝。
  露易丝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抱著膝盖坐在床上。身上穿的虽然是普通的制服,但是头上却罩著一顶奇妙的帽子。
  原来那是以前露易丝织给才人当礼物的毛衣。不过那东西与其说是毛衣,反而比较像是前卫派的艺术摆设。就算勉强套到身上,头也无法顺利伸出来,所以果然还是戴到头上会比较适合。
  而在露易丝的眼前,摆著才人唯一的财产——他的笔记型电脑。由于并没有打开电源,所以荧幕上是一片漆黑。
  露易丝就这样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笔记型电脑的黑色画面。她回想起才人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曾经给自己看过的那个画面。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画面。
  一想到这里,露易丝的眼框就一阵发热。
  仔细想想,才人他总是让自己见到那样的景色——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却极为美丽……会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兴奋期待,并且产生难以言喻的心情……就是那样的景色。
  才人那种与这边的人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外表、行动……一个接著一个地浮现在露易丝的脑海里。
  露易丝凝视著挂在胸前的项链。泪水涌上眼框,沿著脸颊滑下。
  才人他……总是保护著自己。就像这条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一般,他总是待在自己的身旁,化身为守护自己的屏障。
  不管是自己差点被佛肯的哥雷姆压扁的时候……
  或是差点被瓦德杀害的时候……
  还有那次跟巨大战舰对峙的时候……
  以及之前汉丽塔被敌人欺骗而失去理智,所以对自己施展水龙卷风魔法的时候……
  然后……为了让同伴逃走,自己被命令去「赴死」的时候……
  每一次每一次,才人必定都会举著剑挺身挡在自己的前方。
  传说中的「甘道夫」——正如同这名字的意义一般,才人总是化身为守卫自己的盾。
  而自己,是否曾经温柔对待过这样的才人呢?
  感觉上……似乎自己总是在闹别扭,总是在强迫他接受自己耍任性。

  「笨蛋!」
  脸上的眼泪又热又烫。
  「明明你只要丢下我不管,就没事了呀。像我这种……不懂得知恩图报,既任性又不可爱的家伙……你只要装做不知道然后逃走,这不就得了!」
  露易丝并没有擦去不断滴落的泪水,只是出神地思索著。
  「为了名誉而死是一件蠢事……这种话你明明说过了那么多次,结果自己却这样做……这倒底算什么嘛!」
  露易丝谴责才人的一字一句,全都化为刺心刻骨的利剑,原封不动反弹回露易丝的身上,让她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明明说过喜欢我……那就不要让我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啊!」
  露易丝望著依旧是一片漆黑的笔电荧幕,喃喃地说道。
  「要是你不在的话……我啊,可是连睡都睡不著的呀!」
  露易丝就这样抱著膝盖,任由泪水流个不停……

  在托里斯汀的首都,托里斯塔尼亚——
  汉丽塔正以一脸可以称为茫然若失的表情,坐在王宫执勤室内的椅子上。
  在阿尔比昂发生的部分王军的叛乱事件、杜·普瓦提埃将军与加尔玛尼亚军司令官哈登贝格侯爵的战死、全军的溃退……以及征求撤退许可的报告。
  当收到这份来自联合军参谋长温普芬的报告时,包括汉丽塔与马萨林在内,王宫的众人都陷入了混乱。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敌人所放出的假报告。
  该撤军还是该继续作战?替这场争执不下的会议订出结论的是枢机主教马萨林。
  他主张「这里是后方的王宫而不是前线的战场」,压制住不赞同撤军的大臣们的反对声浪。
  然而……以结果来看,撤退却成为没有意义的行动。
  这是因为突然在战场上现身的高卢舰队,把阿尔比昂军逼入了不得不投降的绝境之中。在那之后不久,高卢就派遣了特使前来正陷入极度混乱中的托里斯汀——前来通知将举行会议以决定今后对阿尔比昂采取的处置……
  虽然高卢这种令人无法预测的行动模式让托里斯汀王宫产生动摇,但是面对让战事分出高下的高卢,托里斯汀当然不可能提出异议。
  之后经过了两个礼拜,现在汉丽塔正在进行各种准备,以便出席预定在罗赛斯举行的那场会议。
  她拿起放在桌上那封来自高卢大使的书简。
  「为了抑止扰乱哈尔凯尼亚秩序的『共和制』之勃兴,高卢君主政府认为有必要与哈尔凯尼亚各国建构起更紧密之关系……」
  信件就是以这样的内容作为开端。虽然还有后文,然而这些文字映入汉丽塔的眼中之后,却没有在她的脑里形成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在汉丽塔的内心里,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洞……一个深邃、冰冷、似乎会让人无止无尽地往下坠落的黑暗洞穴。是一个就算探头往内部窥看,也完全无法得知其深度的空虚洞穴。
  自己曾经那样憎恨的克伦威尔已经死了,阿尔比昂的贵族派也已经崩溃了。
  ……然而为什么,自己的心情还是无法开朗起来呢?
  「为什么?」汉丽塔喃喃地自问。「我无法原谅那些杀害了威尔斯殿下的贵族派,也无法原谅任意操纵他的死并以此来欺骗我的那些家伙……然后呢?」
  又有什么因此改变了吗?
  不,什么都没有改变。
  汉丽塔用两手捂住了脸。这是因为她内心的情感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让她完全无法抑制。
  虽然此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但是汉丽塔却无法应答。就算门被推开,枢机主教马萨林的身影出现在室内之后,汉丽塔仍然把脸埋在桌上没有抬起头来。
  「您似乎很疲倦呢。」
  马萨林沉著声说道。
  这时汉丽塔总算缓缓地抬起了脸,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不要紧的。」
  「真是值得庆贺啊。不管怎么说,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尽管是在全军溃逃的情况下,并得到意料外的援军协助才取得了胜利。但胜利毕竟就是胜利。唉,这该怎么说?就算跟高卢致意多少次,恐怕都不足以表达我方的谢意吧。」
  汉丽塔茫然地望著半空,喃喃地应了句:「的确是这样呢。」
  马萨林似乎并不介意汉丽塔的这种态度,继续开口说道。
  「不过,不能因此松懈啊,陛下。之前无视于我方再三提出的参战请求,就是不愿意有所行动的高卢……却如此突然地加入战局,必定是有著某些理由。」
  汉丽塔依然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应对著:「应该是那样吧。」
  当她就这样把手肘撑在桌上,用双掌托著脸时……马萨林突然把一大叠纸张碰地一下放到了桌上。
  「……这是文件?」
  「是的,是一些要请陛下您务必能亲自过目的档案。」
  「晚一点再看可以吗?现在有点不……」
  「不,如果您现在无法马上过目,会造成困扰。」
  「如果是必须决定可否的事项,就麻烦你做出裁决了。枢机主教,你向来处理的很好,我不需要担心任何……」
  「请您现在过目吧。」
  汉丽塔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老实说我现在实在很累。」
  「请您现在就过目!」
  马萨林用强硬的语气再度要求。汉丽塔面对这个曾经被人民用「鸟骨架」这种外号加以嘲弄的中年消瘦男性所发出的强烈气势,只好依言拿起了文件最上方的一张纸。
  只见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从上到下都写满著名字。
  这到底是什么的名单呢?
  「……这是?」
  「这是本次战争的战死者名册。」马萨林用冷淡的语调回答了汉丽塔的疑问。
  汉丽塔震惊得讲不出话来。
  「包括贵族、平民、将军、军官、士兵……不问身分贵贱,只要能查到的名字,全都记载于这名册上。」
  「噢噢噢……」汉丽塔呻吟著,用双手覆盖住脸孔。
  「陛下您可知道,这些人是以什么作为精神寄托而牺牲的吗?」
  「……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吗?不,其实您很清楚吧,他们可是顶著陛下与祖国的大义名分而慷慨捐躯的啊。」
  汉丽塔深深垂下了头,马萨林冷冷地继续说道。
  「在群臣之中,也存在著那种主张著『战争也是外交』此类歪论的人士。此类人等把将兵当成棋子般操纵,并只以数字盈亏来论断战争的胜败。哼哼,虽然这种行为并不见得是错误的,但是请您千万不要忘记……那些『棋子』们也都拥有自己的家族、生活、以及所爱之人,并且还抱持著某种值得他们深信不疑的信念。」
  讲到此处,马萨林伸手敲了敲那叠名册。
  「身为王者之人,应该会面对不得不做出战争决断的局面吧?也会有必须把兵卒逼上死地的场合。但是请您务必不要忘记……这名册上列了多少个姓名,就代表著有多少的正道与大义存在。这名册上列了多少个姓名,就代表著有多少个必须守护之物。」
  听到此处,汉丽塔哭了出来。
  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放声大哭,然后跪倒在地,把脸靠到了马萨林的膝上。
  「我究竟……要被地狱的业火烧干多少次才足够呢?我要诚实告解,趁著我现在跪在身为神之代言人的枢机主教您脚边之时,这个罪孽深重的女王将要诚心忏悔……是的,我要诚实的告解一切!关于这次的战争,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我打从心底认为,只要能顺利复仇,就算要我把灵魂卖给恶魔也无所谓,可是,当我真的出卖了灵魂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连后悔之念也不存在了。唯一剩下的是一片空洞……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在不断地延伸扩大。」
  「…………」
  「我……是个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察觉的愚蠢之人。就算我曾经因为爱情而失去理智,害得魔法侍卫队的队员们因此丧命,还对著友人使出恐怖的魔法,我还是没有醒悟。就算这场开战之必要性令人存疑的战争还持续著,我仍旧不曾明白。就算为了自己复仇的目的,而打算利用重要之人的力量时,我依然无法清醒。然而,在复仇结束之后,我才初次……察觉到这一切。我终于察觉到……其实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汉丽塔以像是在请求原谅与教导般的语气,声泪俱下地喃喃说道。
  「请您告诉我吧,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呢?哪怕是要我亲手撕裂自己的喉咙也好……如此一来,这份罪孽就会消失吗?」
  马萨林一把推开了这样的汉丽塔,而汉丽塔用如同胆怯孩童般的眼神仰望著他。
  「有资格制裁陛下者,只有神而已。就算是陛下您本人,也不能对自身做出审判。基于始祖之名,获得上天赐予的王权,就是这样的东西啊,请担负著这一切,就算再怎么沉重,再怎么痛苦,也绝对不能轻言抛弃。纵然从今以后您将面对多少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您也绝对不能遗忘。因为那些人就是为了陛下与祖国而丧生的,即使这个王只是个装饰品,他们依旧是为了这个装饰品而死。无论是死亡还是罪孽,都不可能消失。悲伤痊愈的日子也不会到来,这些都将永远静静地坐在一旁,凝视著陛下您。」
  汉丽塔的内心像颗石头一般地逐渐冰冷、僵化,让她想要拒绝任何的干涉。
  她茫然地望著那份名册……然后喃喃地说道。
  「我根本不该……当上什么国王的……」
  「这世上的国王,没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马萨林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了执勤室。
  被留下来的汉丽塔,暂时就像个雕像般地一动也不动。
  当夜幕低垂,两轮明月的光芒开始从窗口洒入执勤室之时……汉丽塔总算抬起了头。她遥望著窗外的……那宛如姐妹般的双月。
  泪已干,化作泪痕紧贴在双颊之上。
  「是啊……什么都没了,就连眼泪,也已经干枯了。」
  接下来汉丽塔唤来少年仆从,吩咐对方将财务卿带来此处。面对急急忙忙赶来的财务卿,汉丽塔做出以下的指示。
  「请将这里跟寝室的……不,请把王宫中所有属于王室的财产都处分并兑现吧。」
  「……呃?」
  「我说的是全部,没有问题吧?包括服装,只要留下最低需求的数量就可以了。还有家具也是,不管是床、桌子、还是梳妆台,全部都……」
  脑中一片混乱的财务卿如此回应道:
  「连床铺也要处理掉吗?这、这样的话陛下您要在哪里休憩呢?」
  「帮我拿些稻草束之类的东西来吧,这样就足够了。」
  财务卿惊讶得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听过有哪个女王会睡在地板上。
  「把这些东西变卖后得来的金钱,请拿来作为吊唁战死者遗族的慰问金吧。不能因为贵族或平民身分而有差别待遇,请平等地分配这些钱。」
  「但、但是……」
  「国库相当窘困吧?我心里有数。」
  汉丽塔开始将身上的宝石饰品一个不漏地依次取下,接著将取下的物品一一交到了惊愕得目瞪口呆的财务卿手上。
  当她察觉到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风之红宝石」……也就是威尔斯的遗物时,虽然短暂地闭上了双眼,然而最后汉丽塔还是将戒指拔了下来,交给了财务卿。
  「请把这东西也变卖吧。」
  「您确定吗?」
  「是的,还有这个也……」汉丽塔指著一尊始祖像,在战争期间中,她每天都对著那尊始祖像默默祈祷。而且,那是守护王室已达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始祖像。
  「这、但是……」
  「祖国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献给神的祈祷,而是金钱。我说错了吗?」
  财务卿用力摇著头,就像个波浪鼓一般。
  接著,他打算离开执勤室,然而汉丽塔却出声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只有那样东西,还是请还给我吧。」
  「这怎么敢当!请不要说什么还不还的!」
  汉丽塔伸出手,从财务卿捧著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样物品——是王冠。
  由于两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所以一时没有察觉到。
  「我至少要拥有这个东西,要不然……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承认如此愚蠢的我是个国王吧。」
  财务卿表现出惶恐至极的态度后,离开执勤室。之后,汉丽塔开始翻阅那份名册。
  当然,这个份量没有人能够全部记住。
  然而即使如此,汉丽塔还是要把这些名字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中。她想像著这些姓名背后所代表的人生,原本考虑著要祈求对方的宽恕,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当她差不多要将整份名册看完时,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
  汉丽塔拿起最后一张名单……注意到列于名单最后的名字,登时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曾经听过的、发音相当奇特的少见名字……正写在名单上的那个地方。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2-6 13:02 编辑


第二章 才人的早晨

  叮铃铃铃铃铃铃~闹钟响起,让才人醒了过来。
  他缓缓在床上坐直身子。
  这里是地球……是位于日本东京,自家二楼那个约三坪的房间……也就是自己的房间。
  才人一瞬间感到一股不对劲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解释的不对劲感。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这股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半梦半醒的他拿起机器猫闹钟一看,上面显示著上午八点三十分。这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不对劲感觉也马上被才人抛到脑后,他大叫一声「惨了!」之后,一骨碌地跳下床来。
  我要迟到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跳下楼梯来到一楼,然后对著在厨房洗东西的妈妈抱怨道。
  「老妈!你怎么没有叫我起床啦!」
  「我不是老是叫你要自己起来吗?」
  在这一瞬间,一阵感伤涌上了才人的内心。
  看著那个束著头发的背影,才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眼框有点湿热。明明这只是个每天都看得到的母亲背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上学快迟到了。才人冲进放著电视的客厅,穿上乱丢在那的制服,然后再回到厨房对著妈妈说了一句:「快来不及了,我出门了!」接著他抓起盘子上的土司卷成一团以后塞进嘴里,边把两颊撑得鼓鼓的像只仓鼠,边冲出了玄关。
  一离开家门,眼前就是住宅街。
  才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门邻居那道老是被妈妈埋怨说「品味很差」的红色围墙。
  隔壁邻居那株才人偶尔会去顺手牵个果实的柿子树。
  还有电线杆旁边,那个被放在混凝土基座上的果汁自动贩卖机。
  一如往常的风景。
  明明是熟悉的风景,但是才人却难以言喻地产生了一股的怀念和亲近的感觉。
  这是他第三次感到不对劲。
  正当才人悟不出所以然,而愣愣地呆站在原地时……
  「才人先生!」
  突然有人呼唤著他。
  才人回头一看,一个黑发少女正穿著才人学校的制服站在后方。
  「谢丝妲!」
  没错,那正是谢丝妲。
  在异世界哈尔凯尼亚的托里斯汀魔法学院担任女仆的谢丝妲……现在正穿著才人学校的制服,站在才人的眼前。
  谢丝妲身穿才人熟悉的休闲西服风格的制服,展现出一种特别的新鲜感,实在非常可爱。下半身的格子裙就跟大家一样刻意改短过,配上蓝色外套与白色衬衫,袜子则是清新的纷青色。
  为什么谢丝妲会在东京啊?
  为什么她还穿著自己学校的制服啊?
  虽然才人觉得心里好像还有其他更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总之他把第一个想到的疑问说了出口。
  「你为什么穿成那样啊!」
  这个疑问,让谢丝妲露出一副「不明白才人在说什么」的表情。
  「因为我跟才人先生上的是同一间学校啊,所以我穿著制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原来是这样啊……才人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被谢丝妲这样一讲,似乎真的是这样没错,或者该说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办法好好思考。
  谢丝妲跑了过来,拉住才人的手臂。
  「我、我、我是、是……」
  她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了老半天。
  「你怎么了?」
  「我、我是在等你……我想说、想跟你一起去上学,所以……」
  「是、是喔……那,一起走吧。」
  管他的,反正谢丝妲这么可爱,别想太多好了。才人就这样把在脑中浮现的疑问丢开了。
  谢丝妲欢呼了一声,甜甜一笑后率先往前走去。这时,一阵春风迎向她。
  「哇啊!」
  风势强劲的春风将黑发少女的裙摆吹了起来。看到从裙子下方稍微露出的白皙滑嫩肌肤,让才人忍不住按紧鼻子。
  「为、为什么谢丝妲你呀……没穿内裤呀?」
  谢丝妲压著裙摆,似乎很害羞地回答道。
  「因、因为……人家……跟贵族的小姐们不一样,没有那种蕾丝内衣可以穿呀……」
  「在这个日本才没有什么贵族呀。」
  「说的也是。」
  这真是奇妙的对话,才人想著。又是不对劲的感觉……
  这一切……似乎都很合理,但却又似乎不太合理。
  当才人正像这样茫然发著呆的时候……
  「迟到了迟到了!」
  他被人突然从后方「碰!」地狠撞一下,滚倒在地上。
  把才人撞倒的犯人是一个偏桃色金发的少女。她明明叼著面包,还可以很灵巧地张嘴喊道:「迟到了迟到了!要迟到了啦!」
  她边大叫著边回过身来,从倒在地上的才人身上踩了过去。
  「你、你……」
  正当才人打算爬起来时,少女又喊了一句「唉!迟到了!要迟到了!」然后这次则是赏给才人的脸一记脚踹。
  遭受攻击的才人筋疲力尽地瘫死在地面上。
  「瓦利埃尔小姐!」
  谢丝妲愤怒地叫著少女。
  「糟了啦~~~~迟到了!我就说要迟到了呀!」
  被称为瓦利埃尔小姐的少女,边嚷著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边踩在才人身上跳起舞来。还倒在地上没爬起来的才人愤怒地吼道。
  「如果担心会迟到的话,就别踩在别人身上跳舞啊!」
  才人这么一吼,那位桃色金发的娇小少女就叉著腰由上俯视著他。接著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如此低声说道。
  「你刚才是看著哪个人的哪个地方,摆出色咪咪的样子啊?」
  少女身穿和谢丝妲相同设计的服装,也是才人学校的制服。不过她衬衫的钮扣没有扣好,领带也没有打好,采取了随性的穿法,而且选配上一双违反校规的松垮泡泡袜。然而看那桃色金发与赭色眼眸,毫无疑问的,她正是露易丝没错。
  「你为啥穿成这个样子啊!」
  不过,露易丝对才人这个质问并没有回答。
  「你刚才是在看哪个人的哪个地方?给我说。」
  「那跟你没关系吧?」
  才人如此反驳之后,脸上就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大有关系。你啊,是我的使魔!所以无论何时,你都必须看著我才行!要是你敢去四处乱瞄,我就会给你一些制裁!」
  露易丝愤愤地盯著谢丝妲。
  「不、不、不过呢!如果你看的是大胸部的女仆,那就必须受到拷问之刑!你懂了吧!」
  「听你在放屁!」
  才人怒吼著,站起身来然后扑向露易丝并揪住她。
  「……哎呀!」露易丝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倒到了柏油路上。才人顺势压到了露易丝的身上,恶狠狠地瞪著她的脸。
  「你、你做什么啦……你、你你、你打算袭击主人吗!」
  「没错。」
  「只不过是个区区平民!你想对我这个贵族做什么呀!」
  「我说!一个贵族!怎么会穿!这种啥子泡泡袜啊!」
  才人指著露易丝脚上的泡泡袜怒吼。
  「有、有什么关系呀!我要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吧!你只不过是个使魔!还不赶快把手放开!」
  「什么使魔、什么主人、什么贵族……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啦!毕竟这里可是日本啊!」
  露易丝边大叫著「快放开我!」边使劲地挣扎著。才人压抑住她的反抗,用炽热如火的眼神望著她。
  「你呀……其实很想被我这样对待吧?」
  虽然这种台词从自己的嘴里跳了出来,但是却有种不是由自己亲口说出的感觉。要是举个例来说的话,就像是在看自己饰演主角的电影……就像是那种感觉。
  「……咦?」
  「我说你就是想要被我这样推倒吧?我说错了吗?所以你才会去穿那什么黑猫装。是这样没错吧你这家伙!到底怎样?你说说看啊!喂!你!说来听听啊!」
  我好像什么时候曾经讲过类似的话吧?才人边用脑里莫名冷静的部分如此思索著,边对著露易丝大吼大叫。
  此话一出,少女的双颊就染上了如同她那头秀发的桃红色泽。露易丝似乎想要掩饰,把脸转了开来。
  「你、你是白痴吗!你说谁想要被推倒?再、再敢给我继续胡说八道的话,我就会一脚踢向你那个没有节操的重要部位哦!」
  「你就踢给我看看啊?」
  才人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露易丝咬住嘴唇,改用软弱的声调喃喃说道:「你、你快给我滚开啦……」
  「那,我要动手了。」
  才人露出诡异的表情,点了点头之后,就开始对著那件覆盖在毫无起伏的坦荡平原上的衬衫动手,打算解开钮扣。他边动手心里还边想著,自己好像什么时候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接著,才人的头就被站在他身后的谢丝妲用平底锅敲了一记。
  「好痛!」
  「这里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众人往来之处。实在太丢脸了,请马上住手!」
  「为什么你会拿著平底锅……」
  「这只是因为要拿来做菜,所以我就随身带著了。」
  「你不要多管闲事!」露易丝对著一脸理直气壮的谢丝妲大吼道。
  谢丝妲闻言,转身面对露易丝。
  「明明我救了你,你还说我是多管闲事?那么,刚才那句『你快给我滚开』,果然是在说谎啰?那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话吧?果然你就是想要才人先生对你做一些暧昧行为吧!」
  「才、才不是呢!女仆就应该闭上嘴,乖乖去做些洗衣服之类的事啦!」
  「好啊,我就去洗啊,请把你那个洗衣板藉给我吧。」
  「啥?我手上才没有什么洗衣板呢!」
  「不是有吗?你那里明明有一块很完美的啊!」
  被谢丝妲指著胸部这样说,让露易丝发出了如同怪鸟叫声的嘶吼声。
  「嘎嘎—————————————!」
  「用平坦的胸部来洗刷刷~抹点肥皂,用力洗刷刷~洗洗洗~刷刷刷~~」
  露易丝愤怒地扑向唱起歌来的谢丝妲。
  「什么嘛!你只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仆吧!我看你满脑子想的,应该只有如何勾引男人吧!至少也该穿上内衣裤啊!」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你满怀期待地睡在男人旁边过!而且还做出那种几乎全裸的打扮!还说什么贵族!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其实你就是边在心里念著『是现在吗?是现在吗?』边擦亮眼睛摆好架势,期待著才人先生侵犯你吧!用不要脸还不足以形容你的行为!」
  「什么嘛!」「飞机场!」「笨蛋女仆!」两人就这样边对骂著,边开始大打出手。
  两人激烈的动作让裙摆在空中飞舞著,又是伸出指甲当武器,又是去扯对方的头发。这模样真像是两只剽悍凶猛的斗鸡,两人就这样打成了一团。
  「别、别打了啦……」
  虽然才人低声劝阻著,但是两人似乎根本没听进耳里。
  就在此时,一台黑得发亮的大型豪华礼车来到现场。
  副驾驶座的车门「碰!」地一声打开,从里面现身的是——身穿黑色西装,手戴白色手套的马萨林。马萨林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后,恭敬地鞠了一躬。
  从车子里出现的是——穿著白色连身裙的汉丽塔,头上戴著用花朵点缀的无沿帽,腋下还夹著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提包。这身装扮与其说是个公主,反而更像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汉丽塔小跑步来到了才人身边后,对著他伸出了手。
  「听说是你阻止了七万大军?」
  「是的。」才人愣愣地回答。
  「这真可以说是奋不顾身的英勇行径呢!噢噢,你正是托里斯汀的救世主。虽然我是个什么也做不到的无能女王,但是对于忠诚的表现,不给予相对的回报是不行的。来,请在这只手上印下一吻吧。」
  才人握住她的手并吻了一下之后,汉丽塔突然大胆地伸手环住了才人的脖子。
  「公、公主殿下?」
  「请你称呼我为安吧。来,接下来请让你的爱情降临到这双唇之上吧。」
  在才人手足无措之际,汉丽塔已经一把抱紧才人的头,还把自己的唇给贴了上来。
  这下惨了!正当这念头在才人心里闪过的那瞬间,现场就响起了愤怒的吼声。
  「你在对公主殿下做什么!」
  「整天都在找一些身分高贵的人士!看来你打心底喜欢往上高攀呢!意思是说我这种乡下姑娘根本不配当你的对象吗!」
  才人察觉到露易丝跟谢丝妲都把攻击目标转为瞄准自己,连忙甩开汉丽塔的手,逃离了现场。
  「请你等一下!请继续之前在廉价旅舍时的那件事吧!」汉丽塔对著他如此喊道。
  「『在廉价旅舍时的那件事』?这是在指什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做了什么!一定是让殿下穿上了什么奇怪的服装!」
  谢丝妲跟露易丝则边这样怒吼著,边追了上来。
  正当才人边哀嚎著边四处逃窜时,伴随著一阵轰轰轰的声响,从街角出现了一台重型机车。机车上那一前一后的人影是斯卡龙和洁西卡,而且两人还穿著同款式的野性风格皮衣。
  才人被他们的机车给「碰!」地撞飞了出去。
  洁西卡轻巧地从机车上跳了下来,俯视著倒在地上的才人。
  「你这样不行哦!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摸鱼呢!要赶快去店里帮忙呀!」
  「你、你也太……」
  「哎呀?你好像没什么精神?那要不要来做点会恢复精神的事·情·呀?」
  洁西卡讲完,就对著才人丢了个淘气的眼神,还打算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皮衣胸口敞开的部分——也就是那对若隐若现的丰胸交接之处。
  不过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场合。
  「等、等一下啦!」
  「要等什么?」洁西卡反问道。
  她边散发出让男性心痒难耐的性感魅力,边用艳丽的眼神凝视著才人。
  「你呀,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女孩子吧?所以才会弄得如此狼狈呀。」
  正当才人的注意力快要被洁西卡那双眼眸给深深吸引住的时候……
  「又是个黑头发的!」
  「你居然对我的表妹出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才人丢下洁西卡,拔腿而逃。他来到了大马路,一边推开路上的人潮一边往前逃去。跑著跑著,突然「咚!」地撞到了某个人。
  「对、对不起!」
  被才人撞到的对象,是个有著一头桃色长发的女性。那个女性身上披著浅紫色的羊毛针织外套,手里握著前端系著好几只狗的绳子。
  汪!汪汪!呼呼!汪汪!
  那群狗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在才人身边蹭来蹭去。
  「狗!一大群狗!都是狗!呜哇!哇哇!」
  「哎呀哎呀,看来这些孩子们非常喜欢你呢。」
  才人对回过身来的女性有印象,这是在露易丝的老家见过的脸孔。
  一头桃色的长发再加上这成熟女性的温柔气质。
  女性用手掩著嘴,开心地笑著。原来这名桃发的女性正是露易丝的二姐——嘉德丽雅。嘉德丽雅牵著的狗儿们开始用鼻子不断地在才人的身上乱顶乱闻。
  「哇!喂!住手啦!我叫你们住手啊!」
  呼呼!汪汪!吼吼!汪汪!
  「什么呀!这次找上的是狗吗!狗配上狗,还真是天生一对呀!……而且还有小姐姐!什么嘛!你果然还是觉得小姐姐比较好吗!」
  追赶而至的露易丝愤怒地吼道。
  「竟然没节操到连对狗都出手了!真是无法原谅!」
  谢丝妲也气愤难平地大骂。
  两人的表情都非常狰狞可怕。要是被那样的两人逮到,自己绝对小命难保。可是被这群狗缠住了,现在根本是动弹不得。
  「我就让你如愿死在狗天堂里吧!」
  正当露易丝边这样吼著边飞扑过来的那一瞬间……才人的身体突然轻飘飘地往上。
  「飞、飞起来了?」
  露易丝抬头一看,原来才人是被风龙抓在手上。而那匹风龙的头上则坐著一个蓝发的少女——正是塔帕莎跟她那匹叫做希儿菲朵的使魔风龙。希儿菲朵轻轻一抛,把才人丢到了自己的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塔帕莎身穿全套的空姐服装。外形像个小孩的塔帕莎穿成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品味很差的恶作剧。
  而这样的塔帕莎对才人是连瞧也不瞧一眼,自顾自地专心看著书。
  「什、什么啊……原来是你喔……不管如何,真是得救了,谢谢。」
  松了一口气的才人对著塔帕莎表达感谢之意。
  但是,塔帕莎还是一如平常,连一句回答也不给。
  才人也沉默了一阵子……然而后来就开始觉得尴尬了。他决定要来找点话题,所以注意到塔帕莎正在阅读的书本。
  「我从之前就一直满好奇的……你整天在看些什么书啊?」
  塔帕莎还是没有回应。
  才人不得已,只好直接探头瞧了瞧塔帕莎手上的书。当他注意到写在书上的书名时,忍不住用不以为然的口气发表了感想。
  「啥?『恋爱的方程式——如何博得男孩子的好感』?你呀,居然在看这种书喔?哇哈哈哈哈!原来连你也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呀!」
  塔帕莎不发一语,继续翻著书。是在生气吗?还是在觉得不好意思?从她的眼神里完全无法窥探出任何一丝情绪。
  「这种事情呀,就算你看了多少书也是没用的啦!首先,至少要能够跟对方好好地进行一番对话,能做到这点之后,才能继续往下发展呀。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的动作是非常重要的!没错!就是这样!」
  才人边煞有介事地点著头,边口沫横飞地说道。
  「总之咧!像你这种一声不吭的态度,那可是一切免谈的啦!」
  才人不客气地用力摸著塔帕莎的头,塔帕莎也乖乖随著他的动作,把头晃来晃去。
  「对了。那首先你就以我为对象,来练习一下对话吧!」
  塔帕莎一声不响地盯著才人的脸瞧。然而无论才人怎么等,塔帕莎的嘴还是连动也不肯动一下。
  「喂?什么嘛……你这样可没办法谈什么恋爱喔!好啦!来吧来吧!你呀,该不会除了咒语以外的话都不会说吧?好啦!快讲点什么来听听!」
  才人以半正经半玩笑的态度,抓著塔帕莎的头左右摇晃了起来。
  如此一来……塔帕莎突然站直身子。
  「我知道了。」
  「咦?」
  虽然塔帕莎还是保持著她那万年不变的一号表情,但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快得像个机关枪一般。
  「没办法谈恋爱?你闲事也管得太多了吧。像你这种追二兔得不到一兔,整天在女仆跟平胸魔法师之间摇摆不定的家伙,我才不想听你多废话。讲到你这个人喔,只要看到胸前稍微有点料的公主殿下或是街坊女孩或是大姐姐之类的,马上就会垮著脸滴著口水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还真是有够忙喔?虽然嘴里说著什么『不妥啦不妥啦,这种事情是不行的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心意啦因为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呀……』,但是身体做的可是另外一套呢。」
  「你、你……」才人整张脸涨得通红。
  「这样当然两个人都会生气啊,当然会被追著打啦,当然也会被翻来覆去地狠狠教训啦。」
  「你只不过是个小鬼,讲什么大话!」
  才人看著塔帕莎的身高,如此反击道。看看塔帕莎的身形,比娇小的露易丝还要再矮上一个头左右。然而塔帕莎的表情却丝毫不变,她继续毫不客气地对著才人放话。
  「谁是小鬼?你才是个小鬼头吧。像你这种不细心也不体贴的男人,居然还想要脚踏两条船?我看你还是回去多练个十年再来吧!」
  「呜嘎!」
  才人倒在风龙背上,缩成了一团。这是因为塔帕莎使劲全力地踢了他的跨下一脚。接著,塔帕莎「咚!」地把脚踩到了才人的脸上。
  「就让你成为我的宠物吧。」
  「啥见鬼的宠物!」
  「你在说什么啊?你应该很高兴吧?你就是喜欢被人这样吧?其实你就是想被我这样的娇小女孩给支配吧?你脸上明明就这样写著啊!」
  「你、你这家伙……」才人吼了一声,翻身跳起,抓住了塔帕莎的肩膀。
  两人视线相对。
  结果塔帕莎居然红著脸,把头扭开。
  由于才人对这种举止欠缺抵抗力,他的内心也因此猛然跳了一下。
  「不要突然摆出这种表情!」
  然而,塔帕莎的下一波攻势远远地超乎了才人的想像。
  「对……」
  「对?」
  「对人家温柔一点啦……」
  对、对你温柔一点……?你、你这、你这人……才人就像只缺氧的金鱼一般,不断地把嘴巴一张一合著。
  接下来的攻击,更是在一招之内就打下了才人的大本营。
  「请、请你……」
  「请我?」
  「请你教我接吻的诀窍吧……」
  她在说啥?
  完完全全搞不懂。
  不过,好可爱喔喔喔喔喔喔喔。
  由于塔帕莎总是面无表情,对才人来说,这个攻击真是出其不意。而且不是普通的意外攻击,换句话说,这就是所谓的意外惊喜。惊讶、喜悦与兴奋等种种情绪,在零点数秒内就包围住了才人,让他几乎不知所措。不,他根本已经昏头了。
  仔细看看,其实塔帕莎拥有如同白雪般的美丽肌肤。那对蔚蓝深邃的眼眸,就如同蓝宝石一般……化成了一汪清澈的湛蓝湖水,在稚气之中又透著点难以言喻的威严感,让才人不禁心跳加速。而且,她还有著不比露易丝逊色的,高贵而优雅的五官……因为自己一直觉得她就是个小孩所以丝毫没有察觉,但是这家伙……长得满漂亮的耶……
  才人想到这边,才回过神来。他边甩著头边想著,面对这种小孩子,我是在想什么糟糕的事情啊?
  「笨、笨蛋啊你!你会被你爸爸骂哦!而且要是我真的吻了你的话,我一定会被逮捕的啦!」

  然而塔帕莎却毫不畏缩地嘟起了嘴。
  「大哥哥……」
  这招太犯规了吧!正当才人在风龙背上扭著身子面对内心的天人交战时,后方突然冒出震天价响的噪音。他回头一看,零战正飞在他们的后方。
  「怎么可能!」
  驾驶员座舱里面的人影,正是露易丝跟谢丝妲。
  「为什么你们会控制那玩意啊!」才人这样大叫道。
  「我是请曾祖父教我的呀!」谢丝妲也吼了回来。
  为什么在引擎噪音吵成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听见彼此的喊声呢?——才人连对这一点感到怀疑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到了露易丝的咆哮。
  「这一次居然连比我还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你这人到底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呀!其实你根本是两边通吃吧!差劲透顶!」
  碰!碰!碰!零战两旁的机翼震了几下。
  才人心中一阵纳闷,二十毫米的机关枪应该已经没子弹啦?
  结果迎面飞来的却是葡萄酒的酒瓶。
  「给我好好地品尝品尝吧!」
  谢丝妲那带著醉意的声音也一起传了过来。
  既然都喝醉了,那就不该操作飞机吧……才人突然觉得有点无奈。
  「不对,既然是飞机,应该说是驾驶才对?」才人悄声嘟囔著。一个晃神,他的下巴就被瓶子给砸了个正著,好痛。
  「塔帕莎!让风龙飞快点!风龙加速起来的话应该可以甩掉零战!」才人用焦急的语气大喊道。
  「塔帕莎?我是齐儿可呀,达令。」
  不知何时,塔帕莎变成了齐儿可。而且她那身打扮活像是刚从清凉写真集里走出来一般——她全身上下只用贝壳遮住了重点部位。
  「怎样都好总之快逃吧!这样下去的话我会被杀呀!快点飞吧!」
  「没办法飞呀~」
  「这不是风龙吗!」
  「明明是我的小宝贝火蜥蜴呀。」
  不知不觉之间,才人乘坐的使魔变成了齐儿可的火蜥蜴弗雷姆。
  「怎么会这样!」
  火蜥蜴开始迅速往下坠落而去。
  才人慌慌张张地想要握住德鲁弗林加。既然事情演变到这地步,那就来靠著德鲁弗林加的力量,跳到穷追不舍的零战上面去好了!虽然才人如此盘算……
  「呜哇!身体怎么没有变轻!」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卢恩符文竟然消失了。
  「哇!喔啊!呜哇哇!」
  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嗯?那什么玩意?」
  才人看到眼前出现了某物。
  是一团光芒。
  「……在发光?金色的光?」
  当才人与地面冲撞的瞬间,他就被一团发出刺眼金色光芒的某物给包覆住了。

  「掉下来了——!」
  醒转过来的才人发出了凄厉的喊叫。
  他大口大口喘著气,接著用打从心底安心的语调喃喃说道。
  「是梦吗……」
  才人用迷迷糊糊的脑袋回想著刚才那段鸡飞狗跳的闹剧。
  又是被谢丝妲和露易丝两人追著到处逃窜,又是碰上汉丽塔、洁西卡、狗或塔帕莎等等主动倒贴,真是场内容极为糟糕的滑稽闹剧。
  说的也是……如果那不是一场梦的话,像什么露易丝或谢丝妲来到地球的日本,还穿著自己学校的制服;或是像塔帕莎穿著空姐服装倒贴自己之类的事情……当然都不可能发生呀。话说回来,我这家伙居然会做那种梦……
  「难道我真的那么想要成为万人迷吗?」才人喃喃说道。
  才人自己也觉得有点丢脸,痛苦地抱著头乱扭乱动了一阵。之后,他又有点担心自己刚才那德性不知道有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所以赶紧观察了一下四周。
  「呜!」
  周围很捧场地聚集了一群观众。
  映入才人眼帘的是,一张张正盯著自己瞧的孩童们的脸孔。
  那群儿童之中有大有小,也有男有女。有著各式的脸孔,也有著各种的发色——金发、红发、深褐色等等。他们每一个人都满脸担心地直直望著才人……看著这个一清醒过来,就一下子扭扭捏捏、一下子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却又唉声叹气,行为举止显然相当诡异的人。虽然每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略显肮脏,但是双眼却个个都显得炯炯有神。
  一个金发的男孩正骑在才人身上,目不转睛地打量著他的脸。
  「呃……你们,看到我刚才的样子了?」才人一开口发问,男孩的表情就因为恐惧而扭曲了。
  「是个怪人!可疑的人!」他大叫之后,远远逃了出去。
  「喂!等等……这是误会啦!误会!」
  「是个怪胎!是大家不可以靠近他的那种人!」
  其他孩子们也跟在他身后逃了出去。
  「你、你们等一下啦!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啦!」
  然而才人辩解的话语并没有传进孩子们的耳朵里,他们争先恐后地逃离了房间。
  「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只不过是稍微做了个梦又感到有点丢脸所以才会乱扭一阵而已呀……是说,这里是哪里啊?」
  才人抬头环视了一下自己身处的房间。
  这是一个舒适整齐的小房间。床铺旁边有一扇窗,另一侧则是房门。房间正中央放了一张小小的圆桌,配上两张木头椅子。
  而才人身下的床铺虽然简陋,却干净清洁。铺著白色的床单,才人身上还盖著一床柔软的毯子。
  「这是哪里的旅馆吗……但是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不对!这不是重点!我记得我受了重伤……」
  才人焦虑地检查著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的身上缠了层层叠叠好几圈的绷带。到了此时,才人终于清楚地回想起那场把自己推向濒死深渊的激烈战斗。
  没错。
  自己……就是为了让露易丝他们能够顺利逃走,所以只身前去与七万大军对峙。那是一场光是回想起来就足以让自己浑身颤抖的激战。
  还记得自己在冲入七万大军的前锋之后,就按照德鲁弗林加的建议,专门挑选指挥官等级的魔法师来攻击。
  虽然击倒了相当人数的魔法师,但由于受到非常多次的魔法攻击,所以自己的意识就开始逐渐模糊了。就在脑筋已经昏昏沉沉之际,发现了一个被众多骑士团团围住的魔法师,看起来似乎是个身分高贵的将军之类,因此自己就朝著他冲过去了。
  虽然在这之后的事情根本是毫无记忆……
  「……但无论如何,看来我是得救了呢。」
  才人用著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语气喃喃自语道,一直绷紧的神经似乎也总算松懈下来了。
  然而在感到放心的同时,各种疑问也开始一一涌上心头。
  明明自己可以说是被魔法箭矢或是火焰魔法等打得体无完肤,可是现在看起来,伤势却似乎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还记得……曾经有个火球在非常靠近自己的距离内爆炸,把左手臂烧得跟焦炭一般。而且并不只是这样,当时从体内流失的血量,已经到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妙的地步。腹部也狠狠地裂了一大道伤口……还有,折断的骨头刺进了内脏的感觉……换句话说,那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明明伤得那么重,但是现在看看自己的身体……
  左手臂那么严重的烧伤已经消失了,可以从绷带的缝隙之间看到伤后新长的粉红色皮肤。至于身上各处的伤口,至少都已经愈合了。
  才人疑惑地歪著头。
  究竟……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算啦,反正这是个满地都是魔法师的世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大惊小怪啦……」
  才人发挥了天生的乐天性格,自言自语道。
  下一瞬间,才人惊觉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并不止于「自己得救了」这一点而已。这是因为一旦放下心来,就会回想起各种事情。
  没错!虽然自己身体的事情也很重要,但是应该也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才对呀!
  我呀,虽然的确是冲进了七万大军里……
  不过,是否有成功造成敌人的混乱呢?
  是否有争取到足以让同伴顺利撤退的时间呢?
  露易丝跟大家……是否有平安无事逃离这里呢?
  「唔唔唔……结果到底是怎样?真让人在意。对了,问德鲁好了!」
  才人移动视线东张西望了一阵,在房里寻找德鲁弗林加的下落。
  然而,房间里却完全没有那把智慧之剑的踪影。才人在内心盘算著得把他找出来,然后问问他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接著使力打算站起身来……
  「好痛!」
  从才人喉咙里挤出的这声惨叫,就像是青蛙临终前所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那样。
  这是因为足以让人痉挛颤抖的强烈痛感一口气袭击了他的腹部侧面、手臂、腿部、脚踝、以及头部——几乎涵盖了全身的这份痛楚,让才人翻了好几次白眼。虽然保住了一命,但是看来受到重伤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从清醒之后到现在为止,一直让才人觉得宛如梦境的那场激战,在倏匆之间就突然得到了极为真实的形象,并冲击著才人。才人忍不住开始瑟瑟地打颤,就算想要压抑住身体的抖动,却还是完全无法控制。
  ……要是走错任何一步,这条命就没了。毫无疑问的,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境遇。
  才人很想就这样继续躺在床上,直到身体停止颤抖。
  「不过……这让人怎么睡得著呢。」
  不赶紧确认是不行的。
  才人很想知道自己赌命做出的行动,究竟有没有获取值得的回报。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试著站起身子。
  才人边惨叫著「好痛!」「痛死人啦!」,边尝试著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感受痛苦的情况下站起身来。正当他努力地变换姿势时……
  「你还不能乱动呀。」
  突然有个声音在孩子们逃离房间时打开的门缝之外响起,传进了他的耳里。那是个宛如潺潺流动的清澈河水般,既清凉又美妙的声音。
  才人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只见房门被打开,一个少女摇曳著如同天边银河倾泄而下般璀璨的金发,走进了房里。


第三章 金色的妖精

  看到在眼前出现的少女身影,才人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光景就是……
  那团金色的光芒。
  那团在之前梦境的最后,映入自己眼帘的金色光芒。
  现在那份光辉变成了现实,刺激著才人的视网膜。
  慌乱之际,才人赶紧凝神细看。仔细看过之后,就会发现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只是那名少女给人的印象太强烈了,所以会让人产生看到光芒的幻觉。
  没错,出现在才人眼前的少女的确美得夸张。不,她的美貌带著神圣的气质,甚至让人觉得「美丽」这种形容词过于庸俗。如果才人的身体能够活动,也许他早已跪在地上膜拜少女了说不定。
  总之呢,现在的才人只能不断地张开嘴,发出一些类似「哇喔、噢啊、哇啊哇」之类的无意义呻吟。
  「你怎么了呢?」
  少女诧异地侧著头提出疑问。
  「不、那个,没事、就是啊……」
  少女似乎有点畏缩,她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做了个深呼吸,并靠近才人。虽然她穿著简陋的草色连身短裙,然而这不但完全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更突显了那清纯的气质。短短的裙摆之下是一对纤细的美腿,而妆点著这对娇柔美腿的是一双白色的凉鞋。
  这种质朴的打扮让这份美貌放出的炫目光彩得以缓和,并赋予她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少女来到才人身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在告诉才人——「为了让你安心,我很努力的笑了喔」。不过,这对她的美貌并没有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相反的,这显示出她善良的一面。
  「太好了,因为你已经沉睡快两个星期了……我很担心你是不是都不会醒了……」
  「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啊……」
  虽然自己睡了两星期这件事情让才人很讶异,但是少女的美丽让他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噢,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她身边环绕著光芒,应该是因为她那头从额头正中央往两侧披散而下的长发所造成的吧?她那头金发就如同起伏的金色海浪一般,反射著从窗口照入室内的阳光。她只不过是轻轻地侧著头,那头金发就纷纷滑落,在她的脸颊上跳动著。
  才人看著少女那如同精心制作的电脑绘图一般,拥有完美轮廓以及线条的脸孔,在觉得对方很美之际,也同时感到一股不安。因为看到美成这样的人类,只会让他觉得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况且……从那头金发的缝隙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对尖尖的耳朵……才人从来没有看过那种形状的耳朵。
  才人边想著那真是相当特别的耳朵啊,边打算稍微调整一下姿势——这一刹那,一股比先前严重百倍的强烈痛苦冲击了他的侧腹部。这是才人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剧痛感。
  这种痛觉,让才人突然感受到「自己还活著」这件事情非常具有真实感。由于他一直认为自己死定了,所以现在这份真实感带给他的冲击也非同一般。
  就像干枯的花朵急于吸收水分一般,释怀的感情也急远地涌上了才人的内心。那感情就如同一股激流,是在明白自己「捡回一条命了!」之后,在内心翻滚的感情波涛。
  「是吗……我、还活著呀……」
  才人感到自己的眼框发热。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活著」这个事实,连身上这些还不断阵阵抽痛的伤口也让他觉得相当亲切。
  「哈哈,还会痛就表示我还活著嘛。」
  才人眼中微带泪光,喃喃地自语著。
  少女看到他这个样子,眨了眨她那对翠绿的大眼,对著才人伸出手来。
  「那、那个……绷带会不会缠得太紧了?」
  一旦确切感受到自己的确还活著,眼前这位少女的美丽也产生了现实感,震撼著才人的心。
  噢啊,要是碰了这么漂亮的人,我一定会遭到天谴。
  在刹时之间冒出如此愚蠢念头的才人,反射性地一缩身往后退开。
  这下换成少女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然后,她察觉到自己那对耳朵从发丝之间露了出来,连忙伸出两手挡住耳朵。接著,红晕就逐渐染红了她的双颊。
  「对、对不起……」
  「呃?」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危害你的行动的。」
  才人愣在当场。看来她似乎误以为自己往后退的动作是因为感到害怕?这真是天大的误会。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她那超乎寻常的美貌而感到有点敬畏而已,并不是因为害陷。
  「不是啦!那个,我并不是在害怕啦!只是,你真的真的是太、太、太太……」
  「太太?」
  「太漂亮了啦!所以那个……」
  这句话一说出口,才人自己也不禁脸红。这纯粹是因为他并不习惯称赞女孩子长得「漂亮」。
  少女则露出讶异的表情。
  「漂亮?」
  「是、是呀。」
  「就算看到这对耳朵,你也会那样觉得吗?」
  少女说著,然后放开了遮住耳朵的双手。
  「是啊。」才人一脸惊讶地点点头。确实,那是对尖尖的、形状罕见的耳朵。不过在这个哈尔凯尼亚里,有一大堆奇妙的生物,例如食人鬼啦、龙啦、或是令人完全不觉得那算是生物的水精灵之类的。所以事到如今,尖耳朵这种程度的东西,并不会让才人特别大惊小怪。他顶多只觉得:「噢,这世界有这种人大概也是正常的吧?」
  「……你真的不惊讶?也不觉得害怕?」
  少女一脸猜疑地凝视著才人。
  「我真的真的不觉得惊讶,也根本不害怕呀。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不感到害怕的话……该怎么说?我觉得有很多更可怕的东西吧,像什么龙或是食人鬼之类的啊。」
  少女露出了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像你这样对精灵族(elf)不感到恐惧的人,实在很少见呢。」
  「精灵?」
  这名词好像在哪听过?才人搜索著记忆的深处,好不容易回想起来。噢,对了,这确实是偶尔会在话题中出现的……那个住在「东方」的种族吧?根据传言,那似乎是个凶暴的种族,而且好像还因为圣地的这样那样所以跟人类处得并不融洽?
  才人原本还以为那不知道是些多狰狞的家伙们,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和那些评论还真是天差地远。
  「是的,精灵族。虽然我是个『包含杂质的不纯粹之物』……」
  少女以自嘲的口气低声说道,一层忧郁的影子笼罩在她那如同瓷器般的额头上。
  不过,这还真是个简直会让人陶醉的忧郁表情。
  才人愣愣地看得出神……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喂!才人!现在可不是高高兴兴鉴赏美少女的时机!
  不是有很多令人在意的事情吗!
  我到底是怎么得救的呢?
  战争结果变成怎样了?
  露易丝呢?
  谢丝妲呢?
  还有大家呢?
  但是,首先要解决面前的事情,其他问题等事后再一一详细询问就可以了。
  「是你救了我吗?」
  才人指著缠在身上的绷带问道。
  「是的。」少女点了点头。
  「是吗……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才人三番两次地表示著自己的谢意,他甚至觉得不管道谢多少次都不够。
  少女则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该怎么说?和才人进行对话似乎让她相当的不好意思。明明她拥有足以让人产生敬畏之心的美貌,但是看这样子……似乎还相当的清纯。
  虽然看著少女这种反应,让才人脸上的表情也差点随之崩坏,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这是因为现在不是可以大起色心的场合,必须问清楚的事情还堆得跟小山一般高。
  嗯……?
  有个想法在才人内心一闪而过。
  等等,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救了我?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冲进了七万大军里耶?
  从外表看来,她的穿著就像个一般的乡下女孩。她到底是怎么把我从七万大军里救出来的呢?
  猜疑之心开始逐渐在才人的内心发芽茁壮。
  这么一来,他开始觉得少女的美貌似乎是一种别有涵义的东西。
  难道……这个精灵族的女人,其实是敌人吗?
  会不会是想先让我安心,好趁机从我口中套出什么情报之类的……?
  才人如此一想,眼前的美丽少女看起来就越来越像是敌人的圈套了。像在电影或漫画里面,间谍也都是些美女,这可是定律啊。
  再加上自从才人来到这世界,并与露易丝相逢之后,他认识到了一个真理——「就算外表有多正,内在也不见得会跟外表成正比」。
  就是这样的真理。这是一个才人曾经亲身体认过无数实例,无可动摇的真理。
  这个真理就如同助长火势的风一般,让才人内心对少女的猜疑更加膨胀扩大。
  「唔唔唔……」
  「你怎么了?」
  才人咳了一声之后,用冷静的语气发问道。
  「关于你救了我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不过,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是在哪里救了我的?」
  「我是发现你倒在森林里,然后才把你搬到这里来的。」
  倒在森林里?
  我明明是倒在大军之中吧!
  为什么她会说是森林里呢?
  才人眯上眼晴,用带著怀疑的眼神望向少女,
  也许少女从才人的这种态度上,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所以她像是要改变气氛般地说道:「那、那我帮你拿点吃的来吧」接著打算站起身来离去。
  然而才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把我的剑放到哪里去了?」
  「啊,你说那把放在你身边的剑吗?那个啊,那把剑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它一直大吵大闹。我想说万一吵醒你就不好了,所以就放到对门那个房间去了……」
  才人的眉毛跳了一下。他想起以前在侦探连续剧里看过的台词——美丽的蔷薇,总是带著刺。大略来说,美女就是凶手。可恶!谁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
  「如果德鲁会大吵大闹,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就算你告诉我那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也……」少女用困扰的语气回答道。接著她看了看才人那紧抓住自己手腕不放的手,似乎很害羞般地咬住了嘴唇。
  「那、那个……拜托你,就是,把手……」
  少女挣扎著想要甩开才人的手,然而才人却不肯放开。他边咬紧牙关忍耐著这些动作带来的痛楚,边用力把少女的纤细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如此一来,少女更是羞得两颊飞红。
  「那个……请放开我……求求你。」
  「你就老实招来吧!」
  才人这家伙,根本已经满心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正在审问犯人的名侦探……这还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个性。看来就算他已经去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还是无法治好他个性里这类糟糕的部分。
  「你是阿尔比昂军的人吧!你快说呀!我·就·是·阿·尔·比·昂·军!」
  「不、不是的!虽然我的确是阿尔比昂人,可是跟军队没有任何关系呀!」
  少女以惊恐的表情摇头否认。但是妄想自己是个侦探的才人,却已经彻底怀疑她就是阿尔比昂军派出的一员。
  「你说过『我发现你倒在森林里』这句话对吧?可是呀,我啊,是在敌军阵势的正中央失去意识的!这你怎么说!」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呀……」
  「快老实招来!」
  「呀……」
  在才人的拉扯下,少女失去了平衡,并顺著拉扯的方向,整个人趴到才人大腿上。
  「快招!……呃?咦?」
  下一刹那,才人整张脸倏地变成惨白。
  这是因为有某种软软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大腿上,而且好像还被挤压得变了形。
  侦探的架子以及对少女抱持的疑问都在这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换成另一个问题在他的胸中膨胀扩大。
  喂,才人,我问你。
  现在贴在大腿上的那团物体是啥玩意?
  ……胸部吗?
  以位置来看,那应该是胸部。
  可是……实在令人无法认同这是胸部。因为这种尺寸的胸部……根本不应该存在才对吧?没错,这是个不该存在的尺寸。
  照正常情况来判断,这是个在胸部位置塞了什么东西的人吗?才人边觉得脑子开始沸腾,边努力地思考著。是塞了又大又软的面包吗?还是布娃娃之类的?呃,或是卷成一团的坐垫?
  这些都不可能啊。
  如此一来……果然这真的是胸部?是个不将自然法则放在眼中的,糟糕胸部?
  才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少女的侧脸。她整张脸涨得通红,因为过于害羞跟紧张,似乎连话都讲不出来了。再加上手腕被才人抓住,所以无论她怎么做,还是无法站直身子。然而就算如此,她还是很坚强的挣扎著,试图站起身来。
  才人感到有点痛苦,伸手按住自己的喉咙。
  你、你再继续这样乱动的话,我……啊啊啊、我会……
  贴在大腿上那个柔软而很具份量的物体,正不断扭曲著改变形状。
  才人张开嘴巴,凝视著少女。他感觉自己体内那份汹涌澎湃的血液似乎快要突破心脏的瓣膜,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心跳的节拍敲响了激烈的鼓声,开始在才人体内上演一场热烈的现场演奏会。
  才人盯著少女那对从纤细金发之间露出来的尖耳朵……在此同时,三个字的感想也不断地在他的脑中放电。
  有·够·大。
  没错,如果要形容这个的话,就叫做——
  胸部大革命(bust revolution)。
  这份量……正足以称为是胸部尺寸的革命。

  与身材线条相比之下,这大小根本就是犯规嘛。从上俯视著这趴在自己腿上的身体就可以知道,这个精灵族少女的身材相当纤细。脚踝很细,手腕也很细,还有脖子跟腰……全都很细。但是……只有胸部脱离常轨,就像是胸部对身体举起了反叛的旗帜一般。
  话说,要是有与胸部尺寸相关的法律规定的话,她绝对会被判处无期徒刑。不对,也许会是死刑……至少要是碰上由露易丝来担任法官的话,那一定就会是死刑。
  啊啊,因为她穿著宽松的服装所以我先前没注意到。唉唉唉,因为她的手腕这么纤细,所以我下意识预测她应该全身上下都是这个样子吧。噢噢,啊啊啊,老实说,我就很直接地低估了她胸部的尺寸。
  「啊、呀……嗯、嗯嗯。」
  少女边挣扎著边发出了听起来颇为香艳刺激的叫声。这个家伙,明明身材这么瘦,为什么只有胸部特别奇怪呀!一定是因为营养都集中到胸部了吧?到底是怎样的原理造成的呢?以前在健康教育课程上提过的……孟德尔大师!请你教导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吧……请以优性定律的规则为观点,来为我说明这个奇迹的原因吧……
  正当才人用已经完全沸腾的脑袋努力思考的时候……
  「大姐姐有危险!」
  「你在对蒂法姐姐做什么!」
  「不要对姐姐做奇怪的事情!」
  先前在才人身边探头探脑的那些孩子们,一窝蜂地冲进了房间里。看来他们一直躲在房门之外,从门缝中观察著房间里的样子。
  「快把你的手从蒂芬妮亚姐姐手上拿开!」
  看来「蒂芬妮亚」似乎就是这个美丽的精灵族少女的名字。孩子们开始你一拳我一脚的捶打著握住少女手腕不放的才人。
  「哇!不是啦!那个!误会!你们搞错了啦!小朋友们!」
  才人回过神来,努力试图解释……然而孩子们的杀气却很强烈。明明这群小鬼刚才还因为认生而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耶!
  看来这个拥有用「波霸」这一词也难以形容的潜力,纤细美丽的精灵少女……似乎正是这些孩子们的宝物。
  「这只是一点小误会啦!因为这个人胸部大得夸张,所以那个,我就吓了一跳!所以你们搞错了啦!我就只是吓到了而已,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念头说要欺负她或是做别的事情啦!」
  「才没有错!不管怎么看,你都是打算要对她做什么奇怪的行为!」
  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
  「这个坏蛋!看我要怎么收拾你!」
  「暂停!是我不好!那个!呜哇!」
  「你就尝尝看这个的滋味吧!」
  话声刚落,才人的头就被一个金发的小女孩用平底锅给狠狠地敲了一记。话说我在梦中也被平底锅打了耶……这种无关紧要的感想在才人的脑中一晃而过,接下来他就再度出发前往失去意识的世界了。

  才人边摸著隐隐作痛的头,边张开眼睛。
  蒂芬妮亚推开门走了进来。重新仔细瞧瞧她,果然还是觉得她美得如同天仙下凡。尤其是看到她那头闪闪发亮、随著光线在金色与白色之间变换的美丽长发,心里就会浮起「啊啊实在太完美了」「tres bien」之类的感想。
  「刚才小、小朋友们真是失礼了……我已经好好的训过他们了……那个就是,我有跟他们说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露出惶恐的神色,对才人说道。
  蒂芬妮亚手上抱著德鲁弗林加,看起来似乎很吃力的样子。她边发出「嘿~」、「喝~」等跟她的秀气脸蛋很不搭的吆喝声,边把德鲁弗林加靠到了床边。
  「德鲁!」
  「哟,伙伴……你总算醒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德鲁弗林加把才人失去意识后的种种都说明了一遍。
  包括眼看著就要打倒敌军将领,他却力竭倒下之事。
  还有就是德鲁弗林加使出「吸收了多少魔法之力,便可移动甘道夫多远」的能力,带著他逃进森林之事。
  「不过我呀,还真是束手无策了呢。说真格的,伙伴你那时已经死了耶,心脏也停止跳动了。我就在想……真是伤脑筋啊,好不容易彼此培养出感情了,你居然就这样挂了,唉唉,我该怎么办呀德鲁你说说看该怎么办呀传说之剑现在觉得好困扰呀~~」
  「我能得救真是命大……」
  才人再次仔细地打量著自己的身体。
  「你也回应个一声吧?」
  「给我闭嘴。明明有那种能力,居然还给我装死是怎样。」
  「我只是忘掉了而已嘛……我呀,很健忘的嘛。不过伙伴你死了之后我也很伤心啊。毕竟伙伴就是伙伴嘛,对,就算你已经不是传说了,但伙伴依旧是我的伙伴……」虽然德鲁弗林加还在口齿不清地喋喋不休个没完,但是才人已经没有在听他这些废话了。
  才人勉强移动著阵阵抽痛的身体,对著蒂芬妮亚深深地低下了头。
  「真的很抱歉!我……受了你的救命之恩,居然还怀疑这些都是敌人的陷阱……」
  「咦?没关系啦,那种事情,那个,请不必介意啦!」
  蒂芬妮亚以腼腆的表情低声回应。
  「不过,没想到那么重的伤还可以治好……」
  一旦松懈下来,才人那天生的好奇心就又开始发挥本领了。他提出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你到底是使用了什么魔法,才把已经半死不活的我治好的呢?」
  蒂芬妮亚表现出的态度,显示出她正在困惑著是否应该明说……最后,她拿出了一个戒指。那是个只剩下泛黑的银制戒台,看来颇有年份的老旧戒指。
  以前应该镶嵌著宝石吧?可以看到银制戒台上还留著四根突出的镶嵌爪。
  「是用这个戒指治好的?」
  蒂芬妮亚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看来很紧张。
  「好厉害的戒指!居然可以治好那么严重的伤!只要有这个,就不会有人因为受伤或疾病而死吧?」
  蒂芬妮亚却摇了摇头。
  「那已经办不到了。」
  「为什么?」才人露出一脸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回答的却是德鲁弗林加。
  「那是『先民之魔法』。我猜,是精灵族的宝物没错吧?混血的精灵族小姑娘。」
  蒂芬妮亚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哎呀哎呀,看你这表情,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吧?毕竟我呀,也已经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所以算是相当博学多闻的呀。」
  「是吗……那么你就能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吧?这个戒指的确如同剑先生所说,是一个凝聚著『先民之魔法』的水之力的戒指……不,应该说是曾经凝聚著才对。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戒指的名称……不过这是从死去的母亲手上得来的遗物。」
  「你的母亲是精灵吗?」
  蒂芬妮亚点点头。
  「这样吗,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算啦,详细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追问……不过这戒指既然只剩下戒台,应该就表示凝聚于其中的『魔力』已经被使用殆尽了吧?」
  「正是如此。原本这里镶嵌著一颗内含水之力的宝石,最后魔力耗尽,宝石就融化了……因此,这戒指才会只剩下戒台。总之,这戒指的力量就到这里画上休止符了。所以请不要再受到那种几乎致命的伤,因为以后我就无法治好了。」
  才人打心底感到非常的过意不去。虽然他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不管怎么说,这少女为了治好自己的伤,竟然使用了母亲遗物这种非常贵重的戒指。
  「呃,你是……蒂芬妮亚小姐,对吧?」
  「叫我蒂芬妮亚就可以了。如果觉得不好念的话,叫我蒂法也没关系。」
  蒂芬妮亚说道,她那笑容简直让人觉得看到了美之女神的化身。
  不过说真的,她的名字的确不好念。
  「那,我就叫你蒂法吧。我真的真的觉得……那个……该怎么道谢才够呢?明明是那么重要的戒指,却为了治疗我这种家伙而……」
  「咦?没关系啦!别在意!所谓道具就是要拿来使用才对呀!」
  蒂芬妮亚慌张地说道。
  「是吗……」接著才人突然用力抬起了头。「我啊,虽然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当作谢礼的物品……但是拥有一点『力量』!」
  「伙伴。」
  德鲁弗林加用困扰的语气呼唤著才人,然而才人却毫不理会地继续说道。
  「虽然不能详细解释,不过我可以使用所有武器喔!要是你有什么困扰的话就告诉我吧!例如有猛兽袭击村子,或是半夜路上有怪物埋伏之类的……」
  才人坐在床上,握住了蒂芬妮亚的手。
  「呃,最、最近这阵子是……」蒂芬妮亚边露出苦笑边说道。
  「总之你瞧瞧吧!只要我像这样!把武器握在手里!左手的卢恩符文就会发出光芒!像这样!」
  才人把手伸长,握住被靠在床铺旁边的德鲁弗林加。
  「啊……伙伴……」
  不知道为什么,德鲁弗林加口气听起来相当的困扰。
  「你看,只要我像这样握住剑,左手的卢恩符文就会……咦?欸?」
  才人愣在当场。明明自己已经握住了德鲁弗林加,但是却没有看见任何光芒。若是往常……这种时候左手的卢恩符文会开始发光,身体也会像长出翅膀般地轻盈起来……可是现在身体却没有变轻。
  「这、这是怎么了?」
  才人慌慌张张地检查左手,然后张大了嘴巴。
  「卢卢卢……」
  「唉唷,伙伴。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就算你已经不是传说了,但伙伴依旧是我的伙伴呀。这种关系该怎么说才对?就叫做朋友?所以啦~你也别太泄气了,我还是会好好地应付你的啦。虽然会瞧不起你……」
  德鲁弗林加的语气似乎是在安慰才人。
  「卢恩符文不见了!」才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没错。
  原本烙在他左手上的甘道夫印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四章 神官的来访

  从才人醒来那天算起,又过了一星期……一头风龙降落到了托里斯汀魔法学院的中庭里。
  原本在中庭里聊天谈笑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那头风龙。
  看到骑乘在风龙背上的那名少年,女学生们纷纷地发出了赞叹之声。
  「你看!那头发多么美丽呀!」
  「他看这边了!」
  然而,注意到那名少年的眼睛之后,女学生们立刻转换为畏惧的表情——因为那名少年的左右眼有著不同的颜色。
  「是『双月之瞳』呢。」一名少女如此低声说道。
  在这个托里斯汀,以天空两轮明月来比喻左右颜色相异的双眼,称之为「双月之瞳」。在一些较为迷信的地区,甚至有些人将其视为不吉之物,抱持相当忌讳的态度。
  不过呢……乘著龙降临此地的少年,却美得令人几乎舍不得转开视线。
  「哎呀……这一位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呢?简直就像是妖精现世呢!」
  那正是罗马利亚的神官——朱利欧·凯萨。
  女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著。而朱利欧对此丝毫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态度,他潇洒地一跃,打算从风龙身上降到地面……
  然后却绊了一下。
  整颗头还狠狠地栽进了地面。
  女学生们哑口无言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接著才纷纷跑到了朱利欧身边。
  「您……还好吧?」
  朱利欧保持著瘫在地上的姿势,对著众人微微一笑。那实在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跟刚才跌倒那副狼狈相形成了巨大的对比,让女学生们更是被迷得昏头转向。
  「您的脸上沾到了土……请、请使用这个吧……」
  其中一名少女打算把手帕交给这样的朱利欧,这行动让其他的少女不禁脸色大变。
  「请、请用我这条手帕吧!」
  「我这条手帕上有著高雅的香气呢!」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您怎么这么说!您那副美丽的容颜上并不适合用土壤妆点呀!」
  「没关系的啦,反正只是一点点而已。」
  「可是……」
  「而且自从先前的战争结束之后,至今我都还没有洗过脸呢。所以这张脸可是比看起来的样子还要脏得多呢。」
  朱利欧挥著手说道。
  「您说您差不多有三星期没洗脸了?怎么可能!」
  「我不喜欢洗脸啊。」
  四周响起了一片笑声。
  「怎好弄脏各位淑女的手帕呢?请恕我不能接受各位好意。」
  朱利欧说完,轻巧地一跃,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好帅!您的身手也很敏捷呢!」
  女学生们发出了一阵喝采。
  而男学生们则是一个个苦著脸看著女孩们的反应。其中一名男学生露出了带著挑战的笑容,走向朱利欧。
  一个女学生叫出了他的名字:「斐里森学长!」
  没错,这正是托里斯汀魔法学院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三年级的斐里森。虽然他拥有如同古代雕刻般完美的容貌,但是却是个难以获得他人好感的人物。突然出现并大受女孩欢迎的朱利欧,让嫉妒心强的他实在无法忍下这口气。
  斐里森将双臂在胸前交叉,瞪著朱利欧瞧了一会……然后注意到朱利欧胸前挂著的圣具。他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带著轻蔑的微笑,开口说道。
  「这位出家人,你是来化缘的吗?」
  「我是来找朋友的。」朱利欧毫不畏缩地回应道。
  「这里可是贵族就读的学舍呢,你如果想要传教的话,就去别的地方吧。」
  「我不认为我有听从你指示的必要哦,」
  青筋在斐里森的额头上浮现而出。他确认了朱利欧身上并没有带著魔杖之后,就咻地拔出了带著长柄的魔杖。也许他正处于想要模仿骑士行径的年龄吧?那是一把带著握柄,军用造型的崭新魔杖。
  「听你刚才的发言,你这出家人似乎也参加了阿尔比昂战役?」
  「是啊。」
  「我受命担任纳瓦尔军团的联络军官,你呢?」
  「只是打杂的呀。」朱利欧边挥著手边回答。「我觉得自己好像整天都在照顾龙吧?其他的事情……可以算是顺便?就这样。」
  「那还真是适合你这等区区神官的工作嘛。」
  斐里森用魔杖的前端啪啪啪地敲打著朱利欧的头。
  「敲打我的头的这个动作,就等同于你在对神以及始祖布利弥尔做出大不敬的侮辱行为哦。军官先生。」
  「我并不是对神有所不敬之意。我只是想要教育一下你这个打算效颦学步的小小神官……没错,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贵族的礼仪举止。要是你觉得这叫做侮辱的话,你就把杖拍掉给我瞧瞧呀?」
  「你这样子算是哪门子的贵族?是啦,也许外表是个贵族没错,但是内涵只不过是个矜名嫉能的家伙吧?」
  斐里森的脸迅速得涨红,聚集在周围的女学生们则露出害怕的表情往后退开。
  「你这家伙明明连魔法都不会用,竟敢——!」
  他这样吼了一句,接著打算吟诵咒语。就在此时……
  原本乖乖坐在朱利欧后方的风龙猛地跳了起来,并且扑向斐里森。由于事出突然,斐里森完全无法抵抗,就这样被巨大的风龙压倒在地。
  「喂!你!太卑鄙了吧!居然操纵龙攻击!呜啊!」
  巨大的风龙在斐里森的背上踩了一脚,他痛苦地昏了过去。
  「因为我不会使用魔法啊,操纵龙这点小动作,也该在容忍范围之内吧。」
  就这样,这场骚动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此时身材略为发福的谢弗勒滋夫人缓缓跑著来到了现场。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觉得战争好不容易结束了,你们这会儿又开始在中庭吵些什么!这可不是该闹著玩的啊!」
  谢弗勒滋夫人注意到直直站在中庭里的朱利欧,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哎呀这个,你不是外国人吗!是得到了谁的批准才进入学院的?而且居然还把这样的龙也一起带了进来!」
  面对一口气唠叨不休的谢弗勒滋夫人,朱利欧握住了她的手,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咦?」
  行礼之后朱利欧并没有放开谢弗勒滋夫人的手,而是直接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那张英俊的脸孔,让已有点年纪的谢弗勒滋夫人像个少女般地羞红了脸。
  「真是失礼了。我只是想来拜访友人而已……」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要找哪一位呢?」
  「是的,我想找瓦利埃尔小姐,请美丽的您务必能允许我去向她问候致意。」
  「美丽?你说我吗?」
  「是的。在我的祖国罗马利亚,有许多描绘著圣女的古代圣像画。当您现身那时,我还以为我看到了圣女从画中缓缓走出了呢。」
  「哎呀!圣女?没的事!」谢弗勒滋夫人得意忘形的大声应道。
  「请问我是否可以进入学院内部呢?」
  「既然被种官大人您称为圣女,我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您呢!啊,请您拿著这个。」谢弗勒滋夫人以像在作梦般的表情,迅速的写了张批准会面的许可字据,交给了朱利欧。
  「非常感谢您。啊,如果方便的话,想麻烦您照顾一下我的龙……」
  「好,好的!请放心交给我吧!」
  谢弗勒滋夫人站直了身子回答,看她那样子,只差没有举起手来敬礼了。
  「亚兹洛!那我去去就回来!」
  风龙亚兹洛叫了一声,向著主人点了点头。
  谢弗勒滋夫人陶醉地望著朱利欧逐渐远去的背影。而周围的女学生们则以冷淡的视线盯著她瞧。
  「你、你们是在看个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老师你其实也是个女性呢,对那种……」
  「怎、怎么可以挖苦老师呢!还有你!怎么可以一直赖在地上躺著不起来!快点从神官大人的龙的脚下移动出来!」
  面红耳赤的谢弗勒滋夫人对著被风龙踩在脚底,不断呻吟的斐里森怒吼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露易丝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双眼。
  「是谁?」她问道。
  隔了一阵子之后,才听到了回应:「是我啦,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露易丝马上跳了起来。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拉起毛毯盖在头上。那绝对是幻听。由于自己太想见到才人了,所以脑子才会自己制造出这种声音。
  「开门呀,是我啦。」
  声音再度响起。露易丝慢慢地从毛毯中探出头来,往房门的方向看去。
  「是真的才人吗?」
  「我怎么可能有假货啊?好啦,我就说快点开门呀。」
  这下,露易丝再次跳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著薄如蝉翼的连身睡衣,就直接冲下床,用不听使唤的手指打开了门。
  连作梦都会见到的那个人,正站在门外。
  「才人……」
  露易丝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板上。
  才人爽朗一笑,蹲下身子抱住了露易丝的肩膀。
  「抱歉我回来得迟了。」
  「大……」
  「大?」
  「大笨蛋……」
  泪水从露易丝的眼里不断滚落。
  「我、非常非常担心你耶……还以为你会不会死了,真的非常担心……呜、呜呜、呜呜。」
  露易丝抽抽噎噎地哭著。才人则很温柔地将这样的露易丝拥入怀中。
  「对不起啦……真的很抱歉。虽然在我拚死努力之下,逃是逃了出来,可是却在找船回来这件事上费了好一番功夫呢。」才人用极为温柔的语气说著。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跑去送死呢?笨蛋!你这个笨蛋!」
  露易丝砰砰地捶打著才人的胸膛。
  才人似乎很困扰般地搔了搔鼻子,回答道。
  「因为,我总不能让你去送死吧?」
  「像我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就别管我不就得了吗……」
  「我当然不可能那样做呀。」才人说道。
  「为什么?」露易丝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呀。」
  听到才人单刀直入地这样说,让露易丝羞得两颊飞红。
  「你、你是傻瓜吗!我、我啊,别说喜欢,我对你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呀!」
  「你的声音在发抖耶。」
  「才没有呢!
  「其实你喜欢我吧?」
  才人充满自信地这样一说,露易丝不禁低下了头。因为她实在不擅长面对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
  「笨、笨蛋!像你这种家伙……为什么我必须喜欢上你呀!」
  「你脸上明明就这样写著啊。你看,你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我脸上才没写呢!也不红!人家才没有喜欢你呢!」
  「你就是想要被我推倒,才会穿著这种服装吧?这算什么啊,有够糟糕耶。」
  露易丝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之前穿过的那套黑猫装。
  「才、才不是呢!我、我只是在装扮成使魔而已!都是因为那把烂剑说,黑猫装能让人一看就懂,所以我才会这样穿呀!」
  露易丝说到此,却被才人紧紧地抱住,还被一把推到了床上。
  「……呀!」
  虽然露易丝脑中想要抱怨个几句,但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却都只是一些灼热的气息。
  才人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了。虽然想要抵抗,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哇、呀……」当露易丝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时,才人就吻上了她的颈项,让她一下子就如同掉进云堆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呜、啊……」当露易丝还在试著想要喊叫出声时,嘴唇就被塞住了。
  露易丝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才人。
  这家伙……为什么如此地充满自信呢?
  我这人……难道是真的很想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吗?
  不对,才不是这样呢!
  可是……身体却不听脑袋指挥。
  像这样被人深深地拥入怀里的感觉……真好,简直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露易丝把脸埋进才人的胸口,满心想要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
  「如果是真的猫咪的话,就不会穿著这种东西吧?」才人用轻佻的语气很干脆地这样说道,并动手剥去了露易丝身上的黑猫装的一部分——遮住胸前的那部分。
  「啊……不要!」
  这瞬间,露易丝立刻伸手遮住胸部。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抬头望向才人。根据她平常的反应来看,这时她应该要毫不考虑地对才人又踢又打又怒吼才对,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般的发言。
  「讨、讨厌啦……」
  露易丝这样嘟囔著,把视线从才人的身上移开。
  「让我看看。」
  结果才人居然一脸平静,还大胆讲出了这种话。
  「笨、笨蛋……这怎么……不行啦!不行!」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毫不介意的在我面前换衣服吗?那时可一点都不会害羞欸。」
  「因、因为……你那时是使魔啊……」
  「我现在还是你的使魔啊。」
  「虽、虽然这样说也对,可是现在就是不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
  「呜……」露易丝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总、总之,现在就是不行啦。」
  「为什么?」
  「因为,那个……」
  「说来听听?」
  才人这句话宛如咒语一般,露易丝就像是被下了魔法,老实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很小。」
  「很小?」
  「因为我的胸部很小,所以不行。」
  面红耳赤的露易丝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这我知道啊。」
  「……真的很小嘛。或著该说,没有胸部。所以啦,要是看了,才人你就会变得讨厌我呀。」
  「才不会呢。」
  「一定会啦。我很清楚的,你呀,老是在看其他女孩子的胸部。像是公主殿下啦、那个女仆啦、还有洁西卡等等……跟她们的比起来,我的根本……」
  「如果露易丝你让我看了以后,我就不会再去看其他人啰。」
  「真的吗?」
  「嗯。」
  看到才人以如此炽热的眼神讲出这种话,露易丝不禁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她以慌乱的语气说道。
  「只能看,真的只能看而已哦?要是你敢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可不会轻饶哦!」
  「我不会做啦。」
  才人抓住露易丝的手,缓缓地把她的手举高。露易丝害羞得简直想死,只好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过了一段对露易丝来说简直跟永远一样长的时间之后,她开口了。
  「……怎、怎么样?算小吗?其实也没有那么糟?还是算平均水平?」
  她居然要求才人回答这种夸张的感想。
  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你、你快说点什么啦!真是的!」
  虽然露易丝像是催促般地这样说道,但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由于才人什么感想都不愿意说,所以露易丝也感到十分不安。
  唉!果然还是不该给他看才对!
  自己的胸部几乎等于是一片平原,才人一定是觉得非常失望。
  「露易丝。」
  「什、什么啦……笨蛋……所以我不是说过不能给你看吗……」
  「露易丝。」
  才人再度呼唤自己的名字,这让露易丝不禁愤怒地吼叫道。
  「啰唆!笨蛋!不准再看了!」
  露易丝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身在梦境之中。才人跟露易丝……都同样在梦中期待著与对方相逢,也许他们俩人算是同类也说不定。
  「反正我就是小嘛!居然把我当笑话!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看了啦!」
  露易丝的梦话在房间里回响著。
  「可是我喜欢啊,所以小也没关系。」
  在梦中听到才人这样说,露易丝的身子整个都软了。
  「你真的喜欢?」
  「嗯。」
  才人的话语既温柔,又充满著自信……
  让露易丝开始思考。
  我也要好好表达才行。必须把那句重要的话好好地告诉才人。
  可是……事到临头,却是难以启口。
  虽然如此,露易丝还是挤出所有的勇气。正当她打算把那句话说出口时……
  她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咦?」
  眼前看不到才人的身影,自己身上也还是穿著连身睡衣。
  「原来是梦……」露易丝用疲倦的语气喃喃说道。
  就算是作梦,自己也没办法把那句重要的话给好好地说出口。露易丝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她用两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结果……
  「露易丝。」
  从房间一角传出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露易丝大惊之下,赶紧回头一瞧。
  只见一个金发的美少年正斜靠著墙壁,站在那边看她。
  「……朱利欧?」
  那人正是罗马利亚的神官,朱利欧。他那双醒目的双瞳正充满兴趣地凝视著露易丝。
  露易丝把毛毯拉来盖住自己,而后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来见你的啊。不过你好像做了相当有趣的梦?还说什么:『不准再看了!』『反正我就是小嘛!』你究竟是让人看了什么呢?」
  露易丝连耳根都一整个红透了。
  「你怎么可以擅自进入学院里?这里可不是位于战场的帐棚呀。」
  露易丝用不带感情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朱利欧则挥了挥先前从谢弗勒滋夫人手上拿到的许可证。
  「我可是有乖乖地申请了许可耶?」
  「那么,你没有经过允许就闯入淑女的房间,这到底又算什么呢?」
  「我们之间可有著深厚的羁绊呢。」
  朱利欧对著露易丝伸出了自己那戴著白手套的右手。
  而露易丝则对他的手完全不加理会,应道:「不要开玩笑了。」
  朱利欧对她的反应毫不介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龙骑士队的职务总算已经解除了,所以我现在要动身回罗马利亚去了。唉,托里斯汀人还真是会使唤人呢!就只是因为要写报告,所以把身为外国人的我绑在队上,不放人走!这段期间之内,我都在跟报告书大眼瞪小眼呢。」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所以我想啊,在回国之前应该来跟你打声招呼。」
  「是吗……那真是谢谢了。」露易丝用空虚的表情向他道谢。
  「你看来没什么精神呢。」
  露易丝紧咬著嘴唇,把脸埋进了毛毯之中。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真希望你能表达更多的感谢之意。」
  「这话什么意思?」
  露易丝抬起头来,望向朱利欧。
  「把你送上船的人可是我哦。」
  露易丝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朱利欧面前逼问他。
  「你为什么让才人走了!」
  「我可是有好好地劝过他了耶,我有告诉他,这一去绝对会死的呀。」
  「你应该要阻止他呀!」
  「我无法阻止他呢。」
  朱利欧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样还算是神官吗!明明知道他是要去赴死,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
  「他是打算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啊,我自然没有理由阻止他不是吗?」
  「为什么去送死会是才人的工作啊!」
  「因为他是甘道夫啊,化身为守护主人的盾就是他的工作。」
  露易丝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朱利欧。
  「你可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喔,『虚无』小姐。这可真是个奇妙的称谓,我还是使用正式的称呼吧,伟大的虚无之承担者。」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我是罗马利亚的神官啊,换句话说我是来自神学研究最先进的国家。不管是跟托里斯汀相比,还是跟高卢比较。」
  露易丝感到全身无力,跪坐在地板上。虽然朱利欧对虚无如此清楚之事让她很惊讶,但是比起这种事情,现在她对于才人的生死问题更为在意。
  朱利欧是否体会到露易丝这种心情了呢?他用温柔的语气,像是劝谏般地对她说。
  「其实我啊,是来接你的。不过,看来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呢。」
  「什么神学……最好被狗吃了啦。」
  「我想要带你走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要对你讲述神学。以实际的情况来说,是罗马利亚想要得到你。」
  「别来烦我。」
  「这可不能照办……不过所谓的时机也是很重要的呢,那么露易丝,谎言与真相,你喜欢哪一个呢?」
  露易丝稍微思索了一会,应了一句。
  「真相。」
  「了解。虽然我不是魔法师,但是也懂得魔法的规则。能麻烦你对我解说一下『使魔召唤』这个魔法吗?」
  「那是召唤出使魔的咒语。」
  「条件呢?」
  露易丝被这样一问,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对魔法师来说,使魔是个重要的存在……但是并不是绝对无可取代的。别离同时也代表了新的邂逅,而我认为『使魔召唤』就是象征著这一点。」
  「不要再说了。」
  「我祈祷你能寻觅到新的邂逅。那么,再见了。」
  朱利欧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潇洒地离开了房间。
  露易丝静静地深思了一阵子之后……她的身子却开始颤抖。
  「你没有死吧?」
  露易丝用宛如在祈祷一般的语气低声说道。
  「你还活著吧?」
  接著她默默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露易丝缓缓地抬起头来。
  「我必须要拿出勇气才行。」
  才人只是失踪了,并没有确定他已经死了。她在内心不断地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她房房门又被敲响了,这声音吓得露易丝跳了起来。
  「朱利欧吗?你还有什么事情?」
  她边怒吼著边打开了门。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
  「是我啦,露易丝。」
  满脸困惑的蒙莫朗西。
  她看了看露易丝的表情,并且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消沉的感觉?唉,我是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啦……但是至少应该要去上课吧?你呀,不是动不动就请假吗?毕竟战争都已经结束了……」
  站在蒙莫朗西身后的基修,也很担心般地探出了头,蒙莫朗西在露易丝身旁蹲了下来,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那个……毕竟也还没确定他真的死了不是吗?」
  露易丝跪在地上好一阵子之后,蓦地直起身来。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就像是要竭尽全力夺回自己的勇气一般。
  「……我明白,他一定还活著。」
  「是、是呀!那个才人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基修也用像是在鼓励露易丝般的口气说道。接下来蒙莫朗西跟基修两人看著彼此,发出了同意的应和声后,互相点了点头。
  「没错,他还活著。」
  露易丝站了起来,以一副已经下定决心般的表情,低声说道。
  「我现在就来确认吧。」
  「啊?」
  基修跟蒙莫朗西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他绝对还活著,我要确认这一点。」
  露易丝就像是在背诵稿子一般,用著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继续说著。
  「要、要怎么确认?」
  基修忍不住问道。而蒙莫郎西则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使魔召唤?」
  「没错。」露易丝点头同意。「只有自己的使魔已经不存在于世上的场合,才能再度吟诵召唤使魔的咒语……也就是『使魔召唤』。」
  「是、是呀。」
  「所以……如果才人还活著,那么咒语就不可能成功。」
  「可是、万一……咒语成功的话……」
  基修用著焦躁的语气说道。
  蒙莫朗西狠狠按住还打算继续多嘴下去的基修的头,对著露易丝说:
  「露易丝……再过一阵子,等你内心准备更充分之后,再来试验应该比较……」
  然而露易丝却了摇头。
  「如果我没办法在此时下定决心的话,再过多久也是办不到的。」
  语毕,她将魔杖拿到手中,闭上眼睛开始挥动魔杖。
  基修开始发抖,而蒙莫朗西则是闭上了双眼。
  露易丝开始低声地吟唱咒语。
  她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
  她的心因为恐怖而动摇。
  「使魔召唤」跟「开锁」属于相同类型,是普通魔法而不是系统魔法。也因此,使用的咒语并不是卢恩符文那种形式,而是如同口语一般。而现在……这个咒语正从露易丝口中朗朗诵出。
  「我名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召唤遵从我的命运之使魔。」
  吟诵完毕之后,露易丝对著眼前的空间挥下魔杖。
  如果以使魔身分与露易丝订下契约的才人还活著……眼前就不会出现用来将使魔召唤至此地的传送门。

  经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
  闭著眼睛的蒙莫朗西无论如何都无法鼓起勇气张开双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基修跟露易丝两人都一言不发,这让她非常的害怕。
  到底结果怎么样了呢?
  「那个……基修,结果如何?」
  虽然她小小声地试著询问结果,但是却没有得到回答。「呜!」最后蒙莫朗西只好鼓足勇气张开眼睛……接著发出了一声充满失望的叹息。
  她双膝一软,缓缓地瘫到地上。
  在露易丝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散发出白色光芒,形状如同镜子的传送门。

  露易丝的表情就宛如失了魂一般,她只能愣愣地望著那道传送门。
  「啊啊,怎么会这样。失去他真让人遗憾,实在是非常让人遗憾……我呀,其实还满喜欢你的啊,才人。」
  基修用感伤的语气说道。
  「露易感……」蒙莫朗西低声唤著露易丝。
  眼前之物,毫无疑问的是「召唤」的传送门。现在这一刻,在被魔法选上的动物或者幻兽的面前,这道门正闪烁著光辉吧?是否要穿越这道门,则全按照它们的意志来抉择。
  在有什么东西穿越这道门来到此地之前……
  「门扉呀,关闭吧。」
  露易丝关闭了传送门。蒙莫朗西不知道这时候该对她说什么才恰当,只能从背后紧紧地抱住露易丝。
  「露易丝……露易丝……」
  露易丝浑身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最后挤出的勇气就这样化为碎片消散无踪……露易丝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就在同一时刻,在阿尔比昂·萨斯科塔森林中的小村里……
  才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这是因为他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在发光。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眼前却是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还是在做梦?可是我最近还真常梦到会发光的东西欸。」
  才人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原本还以为睡一觉之后,卢恩符文会重新出现在手上……
  结果,那里果然还是空无一物。



第五章 消失的甘道夫

  才人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十天。
  蒂芬妮亚施加在他身上的魔法……也就是那个戒指拥有的先民魔法相当强大。就算是原本受到濒死伤势的才人,连同昏睡的那两周在内,总共也只花了约三周就差不多完全复原了。
  然而……还是有样东西失去之后没有复返。
  才人撑著手肘,用手掌托著下巴,发出了感伤的叹息。
  「唉~」
  那是个连旁人听到都会为之感到心酸的哀伤叹息。
  才人正坐在放置于蒂芬妮亚家后方的柴薪堆上面。他的身后是使用原木与灰泥建造而成的蒂芬妮亚家。
  至于眼前,则是一片在阳光照射下的茂密生长的美丽森林。
  这里据说是萨斯科塔地方的一个叫做卫斯伍德的村庄。这个小村庄位在森林之中,与萨斯科塔城与港都罗赛斯的连接道路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根据蒂芬妮亚的说法,这地点其实距离才人阻挡阿尔比昂大军的那山丘并不远。
  原来如此,这里真的是一个如同被世间遗忘了的小村。像这样环视村内,也只能看到在森林中开辟而出的空地上,有著总数约有十栋的稻草屋顶小房子,像是互倚互靠般的比邻而立。
  被靠在柴薪堆上的德鲁弗林加用悠哉悠哉的语气开口说道。
  「哎呀~听说阿尔比昂军到最后并没有追上从罗赛斯逃走的联合军呢。换句话说,我们成功地赚取到了让友军平安撤退的时间。伙伴,你拚命去阻挡敌军的行为也算是获得回报了呢。」
  这件事情是在几天前,从到村里兜售物品的商人口中听来的。
  前来贩售布匹绳索的商人,口沫横飞地讲述著阿尔比昂共和国军逆转败北的经过,一副这些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的样子。而且他还一脸开心地说「接下来的日子会比较好过吧」。看来阿尔比昂的贵族派并没有得到本国国民的好感。
  「而且战争也结束了,真是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高卢突然加入战局,并逼使阿尔比昂军投降之事,也是在这时候一并得知的情报。
  「就算中途撤退,但胜利还是胜利呀。」
  然而,才人却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
  「……是呀。」
  露易丝他们一定也平安逃走了。虽然这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才人还是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左手,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错,消失的卢恩符文并没有再度出现。
  看样子……契约似乎已经完全解除了。
  「我啊,真的已经不是甘道夫了,是吧?」
  「是呀。哎……在那之后,我也思考过为什么使魔的契约会解除……」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想应该是因为伙伴的心脏曾经一度停止跳动吧?所以使魔的卢恩符文判断伙伴你『已经死亡』。加上一般的魔法师根本不可能使用先民的魔法,所以这超出了预测范围。就像是跳蚤会从快要死亡的狗身上逃走一般……所以伙伴那状况,也让卢恩符文觉得情况不妙了呀。」
  「是吗……」
  面对消沉的才人,德鲁弗林加以像是在安慰他的声调说道。
  「喂喂,这下不是无事一身轻了吗?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再听那个啰哩啰嗦的贵族小姑娘唠叨了,也不必怕会再度碰上害你差点挂掉的事情。」
  「是这样没错啦,虽然是这样没错……」
  才人心中有著一股无法完全割舍下一切的苦涩感情。他抬起头来,对著德鲁弗林加问道。
  「……有没有和露易丝再订立一次契约的可能?」
  「为什么?」
  「你别多问,总之回答我的问题啦。」
  「有两个障碍。」
  「嗯。」
  「首先,要看你会不会被『使魔召唤』所选中。因为不知道当那个小姑娘吟诵这咒语的时候,传送门究竟会不会在伙伴你的面前出现。」
  「…………」
  「实际上,为什么会选中某个对象作为使魔这点……还是个谜。如果是四大系统的话,传送门会在象征该使用系统的动物或幻兽面前开启。但是问题是……你也知道,那个小姑娘使用的是『虚无』。我也不明白虚无到底是依据哪种规则在选择使魔的,只是……」
  「只是?」
  「曾经听说过是依据『命运』来选择。」
  「唔。也就是说,如果我跟露易丝之间,有被啥子『命运』给联系在一起的话,门就会再度在我面前开启吗?」
  「不知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在此分离的命运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唔……那,下一个障碍是?」
  「使魔立契。」
  才人想起当初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时,有和露易丝接吻。仔细想想,那就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噢,就是要接吻的那个?」
  「没错。先『召唤』再『契约』。要越过这两个关卡,才能成为使魔。」
  「契约不是只要接个吻就行了吗?」
  「是啊,『形式』上是那样。不过实际上呢,是要把卢恩符文刻在身上,是个相当辛苦的过程耶?」
  才人这会才回想起,那时候身体感到了如同烧灼一般的痛楚。
  「……那点小事,才不算什么。」
  「我个人是不赞同啦……」德鲁弗林加似乎很难以启口般地低声说道。
  「为什么?」
  「嗯……那个,该怎么说?虽然魔法师只要使魔一死,就可以召唤下一个使魔……但是对使魔来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对使魔来说,『契约』是一辈子的事情。在使魔还活著的状态下『解除契约』……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啊。」
  「唔唔……」
  「根据以上……我根本没听说过有哪个使魔可以和魔法师进行第二次的契约。也不知道如果这样做了,那家伙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德鲁弗林加吞吞吐吐地说道。
  「…………」
  「所以啦,听我的建议准没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没有必要再白白拿去面对危险吧?……而且啊,万一契约失败了,要伤脑筋的也不只是伙伴你而已。我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会发生什么事。我呀,可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呐,会影响心情的。」
  ……说的也对。
  并不是只有自己会发生危险,还有可能害露易丝也必须面临险境。
  纵使如此,才人还是无法完全放弃。
  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种内心里开了个大洞的感觉。就是那种……「自己与露易丝之间的牵绊已经消失了」这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对才人来说,比身体被千刀万剐还要痛苦难受,
  「总之呢,你也别这样愁眉苦脸的了。这下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前往东方了,不是吗?我会陪你的啦。」
  「就算我已经不是甘道夫了,你也无所谓吗?」
  「没问题啦。我都已经活了六千年了,对我来说,和伙伴你在一起的时间就短得跟一瞬间没两样呀。」
  才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不过,露易丝她可就不是这样了吧。」
  「也许吧。因为那个小姑娘胸怀『大义』呀。」
  德鲁弗林加干脆爽快地说道。
  才人也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点了点头。
  「是呀,那家伙有著『希望别人认可自己』这个目的嘛……无法使用魔法,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的我就算待在她身边,也只会扯她的后腿而已……」
  正当才人就这样陷入低潮时,一个声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那个……」
  他回头一看,只见满脸困扰的蒂芬妮亚正站在那里。
  「嗯?」
  「我想拿点柴薪……」
  看来她似乎想要拿一些正被才人坐在屁股下的柴木。她头上戴著大大的帽子,似乎是用来遮掩那对尖耳朵。
  「啊,抱歉!」
  才人赶紧站起身来。
  蒂芬妮亚似乎不想与才人目光相对,她低下头,对著柴堆伸出手。这动作让才人认为她对自己抱持著警戒心。说的也是,自己是个异世界来的人。像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直赖在这边,会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吧。就算她好心救了自己的命……但是伤都好了还不肯离开这里,对她来说应该是种困扰吧。
  「抱歉,我还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差不多要离开这里了。你不必那么怕我也没问题的。其实想也知道,战争也才刚结束没多久而已,像我这种可疑人士还待在村里,你一定很困扰吧?」
  蒂芬妮亚一听,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啊!不是的!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我……那个,从来没有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说过话……所以……该说是有点紧张?并不是对你抱著戒心,或是觉得你很可怕之类的……所以,在你的伤彻底痊愈之前,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没问题的。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呢。」
  蒂芬妮亚有些局促不安,又有点羞怯地对著才人低下了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才人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一点了。接著他觉得十分感动,蒂芬妮亚是个非常怕生的女孩吧?明明是这样,但是她还是救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你不只人长得很可爱,心地也很善良呢。」
  「我、我才不可爱啦!」
  「很可爱呀,而且我真的觉得你很温柔善良。」
  才人这么一说,蒂芬妮亚就把帽沿拉得更低了。看来她似乎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因为善良才说这些话的……只是,因为母亲她曾经说过……」
  「你的母亲?」才人反问道。
  蒂芬妮亚的发言,听起来带著深深的怀念。
  「嗯。已经过世了的……精灵族的母亲。她把那个戒指给了我,还这样对我说:『如果看到遭逢困难的人,就一定要伸出援手』。母亲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是一个不顾自己,为了所爱之人奉献一切的人。所以我也……」
  德鲁弗林加突然从旁边插嘴。
  「怎么说呢?听起来好像有很复杂的内情呀?」
  蒂芬妮亚闻言,再度低下了头。而德鲁弗林加继续说道。
  「讲到这个卫斯伍德村也是一样,根据我看到的范围来说,整村里都只有小孩子不是吗?」
  「听你这样一说,倒也对呢。」才人也点头同意。
  虽然因为卢恩符文消失让他满脑子冲击,没有余力去注意周遭环境……但是到现在,的确都还没有看到大人的身影。
  「这个村其实是孤儿院。我领养了失去双亲的孩子们,大家一起在这里生活。」
  「都是由你在负责照顾他们吗?」
  「毕竟我算是里面年纪最大的,所以负责煮饭、照顾生活起居之类的工作……」
  「钱是从哪里来的呀?」德鲁弗林加发问。
  「以前认识的人士会送钱过来,就是拿那些钱来应付生活所需的开销。」
  蒂芬妮亚似乎很难以敢口地回答。
  「你身为混血精灵,手上还持有具备『先民魔法』之力的戒指……还待在这种全都是孤儿的村里,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呀?」
  「德鲁,不要说了。」
  才人喝阻著德鲁弗林加继续追问下去。
  「好啦,你身上的秘密,应该不只是身世来历跟戒指而已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瞒著我们?」
  蒂芬妮亚沉默著不肯回答。
  「真抱歉,蒂法。不想说的事情你当然可以不用说呀。德鲁,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真是的,你到底是怎样,明明只是把剑还那么喜欢挖人隐私……」
  正当才人说到此处时……咻咚!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身边响起。
  才人定神一看,只见一根箭矢插在了自己身下的柴木上。
  「真危险呀。这附近有猎人出没吗?」
  咻!咚!
  箭矢接二连三地飞了过来,纷纷插进了才人他们身旁的地面。
  「是谁!」才人怒吼了一声。接著,从森林中走出了一群外型貌似佣兵的人。
  「喂,你们!村长在不在?在的话叫他快滚出来!」
  人数约有十几人,全部都装备著弓箭或是长矛之类的武器。
  「有、有什么事?」蒂芬妮亚用害怕的语气低声问道。
  「哎呀,还真是个美人呀。关在这种森林里实在太可惜啦!」
  其中一人这样说道,并靠了过来。那是一个面带奸诈之相,额头上有著刀伤的男子。看来他似乎就是这个集团的老大。
  「你们是什么人?佣兵吗?」
  「该说是『前』佣兵。因为战争都打完了,所以我们回来干老本行啦。」
  「本行?」
  「就是强盗呀。」
  其中一人这样说完,也不知道哪里有趣,其他人都纵声大笑了起来。
  「真是的,有够衰!本来还以为会是场轻松的追击战,结果高卢突然跑来参一脚,就投降了。真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不管如何报酬都飞了,所以至少要靠老本行来捞个一笔,要不然就要连饭都没得吃啰。」
  「快离开!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们!」
  蒂芬妮亚坚强地如此说道,但是男子们却看著她大笑。
  「不是有吗?」
  「咦?」
  「像这种看起来很穷酸的村子,我们本来就不认为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在经手的……就是像你这种漂亮的小姑娘呀。」
  「像你这种程度的货色,应该可以换到两千枚左右的金币吧?」
  看来这群强盗就是以当人口贩子作为生计。
  其中一人靠了过来,打算抓住蒂芬妮亚,就在这一瞬间……
  才人挺身而出挡在她的面前。
  「住手!」
  「小子,你干嘛?还想要命的话滚一边去!除了能拿来卖钱的家伙以外,我们可没兴趣!」
  「不准你们碰蒂法!」
  「我们呀,可是认真在经商的呢,不会伤害商品的,放心啦!」
  「不过呢,会尝尝看味道如何就是了!」强盗们很下流地看著彼此大笑。
  才人将手伸向德鲁弗林加。而德鲁弗林加似乎很困扰地悄声说道。
  「……伙伴,劝你不要。现在的你可是毫无胜算的啊。」
  「听好了小子,我们已经杀人杀得烦啦。可能的话,我们也想很和平赚钱啊。」
  其中一个强盗举起长矛,如此说道。
  才人紧握住拳头。现在的自己无法使用甘道夫的力量,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可是……
  才人握住了德鲁弗林加。
  「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危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伙伴……」
  「我说小子,你知道吗?」举著长矛的男子说道。
  「什、什么?」
  「我们呀,当初是为了要打垮托里斯汀与加尔玛尼亚的联合军而前往罗赛斯的。不过,却被单枪匹马的一个人给阻止了。因为我们是被配置在后方,所以不清楚详情……但是,嗯,光讲勇气的话,你呀,跟那家伙是同等级的,我就称赞称赞你吧。」
  「那个人就是我。」
  握著剑的才人颤著声回答。男子们却哄然笑了起来。
  「喂喂!你是说,光握著剑就会发抖的你……就是哪个挡下阿尔比昂大军的人吗!」
  「要说谎的话也该要讲个合理一点的谎言吧!那可是七万大军耶!七万!」
  「吵死了!」
  才人高举起德鲁弗林加,对著嘲笑他的男子飞扑过去。对方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用长矛挡下了才人的剑。
  「呜!」
  德鲁弗林加非常轻易地就被男子架开了,他巧妙地挥动长矛,对著才人的脚部一扫。才人毫无抵抗之力,直接倒到了地上。
  男子将矛尖对准才人的脸,以冷酷的声音说道。
  「听好了,小鬼。」
  「呜……!」
  「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要好好思考一下吹牛该怎么吹才对。」
  当才人做好觉悟,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从他的背后传来一串话语。

  纳鸟西德·伊沙·艾瓦兹……

  那是一串和缓地,如同在歌唱般的旋律。
  总是在才人的背后响起的,那个咒语的旋律。

  哈格拉斯·尤尔·裴奥古……

  ……也就是跟露易丝的咒语相同的语调。

  尼得·伊斯·阿尔吉兹……

  才人回头一看,蒂芬妮亚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小小的魔杖。那是一根如同铅笔般又小又细的魔杖。
  「搞什么?小姐,你在模仿贵族吗?真是的,想故弄玄虚也该适可而止……」

  贝尔卡纳·曼·拉格……

  当其中一名男子靠近蒂芬妮亚的那一瞬间……
  蒂芬妮亚挥动了魔杖,她的态度就像是指挥家在指挥棒一般地充满了自信。
  空气如同蒸腾的热气般扭动著。
  包围住男子们的空气产生了歪斜。
  「呜哦……?」
  当扭曲的空气如同雾气消散般恢复成原状后……男子们如同失了神般,呆望著半空。
  「咦?我们……是在干嘛?」
  「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蒂芬妮亚用沉著冷静的语气对著男子们说道。
  「你们是前来森林侦查,然后迷路了。」
  「是、是这样吗?」
  「你们所属的队伍是在那边。穿过这片森林之后就可以回到道路上,到时就往北直直去就对了。」
  「谢、谢谢你呀……」
  男子们摇摇晃晃地,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了此地。
  才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们远去的背影。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进入森林之中后,才人才转身面对蒂芬妮亚。
  蒂芬妮亚似乎很难为情地说道。
  「……我夺走了他们的记忆,关于『前来森林的目的』这部分的记忆。等到他们回到道路之后,应该已经把我们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魔法吗?」
  蒂芬妮亚点点头。
  才人的脑海中,迅速联想到某件事情。
  「那……救了龙骑士们,并夺走他们的记忆的……」
  「对,也是我。原来你跟那些人认识啊。」
  才人点了点头。
  夺走他人记忆的魔法……
  风、水、火、土……
  让人不禁觉得,这跟哪个系统都不相符。
  这也就是说……
  不过,那个……不是传说吗!
  「……刚才那个,算是哪一种魔法?」
  才人边发抖边开口问道,
  代替蒂芬妮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德鲁弗林加。
  「是虚无呀,『虚无』。」
  「虚无?」
  蒂芬妮亚吃了一惊,看向德鲁弗林加。
  「……什么啊,原来你用归用,却连那到底是什么魔法都不知道呀?」
  才人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著蒂芬妮亚瞧。这个……拥有超乎常理的胸部的少女,竟然还隐藏著超乎常理的力量。
  「总之呢……就让我们听听你是怎么学会使用那力量的经过吧?」

  那天晚上,才人们为了听蒂芬妮亚述说身世而前往起居室。
  蒂芬妮亚的家共有三间房间。之前才人受伤时待的那间房间、她自己的卧室,以及这间起居室。孩子们则是每三人分配到一间房子,虽然平常生活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但是吃饭时则是聚集到蒂芬妮亚的家来吃。等到吃完晚饭,让孩子们各自回家之后,蒂芬妮亚从杂物小屋里取出了葡萄酒,和杯子一起放到了桌上。
  柴薪一一被丢入燃烧中的壁炉里,炉子上方还架著一只烤鸡。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因为不到晚上,就没有讲这些事的心情……」
  「别介意啦。」才人回应道。
  蒂芬妮亚望著壁炉中烘烤著的鸡,慢慢地开口叙述。
  「这一带被称为萨斯科塔地区,负责治理包括这里在内的广阔土地的是大公阁下……也就是阿尔比昂王弟。而我的母亲……就是大公阁下的侧室。原本身为大公的父亲,似乎拥有相当崇高的地位,甚至连王室的财宝都交给他来管理。母亲都称呼父亲为财务监察官大人。」
  「侧室是什么?」
  才人问道。
  「就是情妇啦。也就是除了妻子之外,还找了别的女人当小老婆。」
  「原来如此。」
  「为什么精灵会成为那个大公的侧室?」
  「这部分我也不清楚。身为精灵的母亲,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才会来到这个白之国阿尔比昂,并成为父亲的侧室……这些我都不知道。毕竟母亲她对此是缄口不提……不过,因为在这个哈尔凯尼亚之中,根本没有人会对精灵抱持著好感,所以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极为复杂的内情。」
  「说的也是,人们还嚷著说要从精灵族手上夺回圣地之类的……」
  「是呀。也因为如此,母亲她……是个名副其实的不能见光之人。公共场合当然不必说了,就连偶尔想外出走走都有困难。只能守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父亲归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就算现在我都还记得……母亲凝视著大门时的恍惚表情以及背影……而遗传到母亲那对尖耳的我,也不被允许外出。」
  才人胸中涌起一阵感慨,举杯喝了一口葡萄酒。原本蒂芬妮亚那句「从来没有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说过话」发言的背后,竟然藏著这样的原因。别说男性友人了,她一定连同性的朋友都不曾拥有过。
  「不过,和母亲一起度过的这段生活,并没有那么难熬。因为偶尔回来的父亲对我很温柔,母亲也常常和我聊起各式各样的话题。而且母亲还教导我弹奏乐器跟识字读书呢。」
  「是吗。」
  「然而,这种生活结束的日子却到来了,是四年前发生的事。父亲他满脸惊惶的来到了我们的居所,告诉我们『这里很危险』之后,就把我们带往原本是父亲家臣之人的住处。」
  「为什么?」
  「父亲似乎连对王室都隐瞒了母亲的存在。可是,有天这件事情却露馅了。身为王族的一分子,而且还担任财务监察官的父亲竟然藏了个精灵族的情妇,这可是天大的丑闻。然而即使如此,父亲还是拒绝将母亲和我驱逐出境。严格的陛下将父亲关入牢狱之中,并使出各种手段调查我们的下落。就这样,最后我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
  听到此处,才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那是降临祭的第一天……有大批的骑士及士兵来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虽然原本是父亲家臣的那位贵族拚命地抵抗……但是当然不可能是国王军队的对手。很快的,走廊上就传来了骑士们杂乱的脚步声。母亲将我藏进了衣橱之中后,自己挺身挡在柜子前方。而我就紧握著父亲给我的魔杖,不断地瑟瑟发抖。当士兵们闯入房间时,母亲她如此说道……」
  在此,才人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做任何抵抗,我等精灵族并不期望纷争』。然而,她得到的回应却是魔法。恐怖的咒语接二连三的攻击母亲,发出的声响不断地传进衣柜里。接著,追杀者们打开了我藏身在内的衣柜……」
  蒂芬妮亚以痛苦的表情喝了一口葡萄酒。
  「后来呢?你被抓了吗?」
  她摇了摇头,
  「不……」
  「那,是哪个人救了你吗?」
  「也不是。是刚才的咒语……就是那个救了我的。」
  「为什么你会使用那个魔法呢?」
  才人没办法控制自己那满到爆表的好奇心,开口问道。蒂芬妮亚闭上双眼之后,开始叙述。
  「在我的家里,放著许多有身为财务检察官的父亲负责管理的宝物。小时候的我常常拿那些东西来玩。在那些东西之中,包括了一个很古老的音乐盒。」
  「音乐盒?」
  「是的。根据父亲所言,那是个在王室代代相传的珍藏之宝。可是呢,就算打开盒盖,也不会发出音乐。不过,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如果戴上同样被称为秘宝的戒指,再去打开那个音乐盒的话,就能够听见乐曲——是一首美丽而令人感到怀念的乐曲。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听见那首曲子……就算戴上那个戒指也没用。」
  才人吸了一口气……因为他联想到某件类似的事。
  「我听著那首曲子,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首歌……以及卢恩符文。不过……我想拿宝物来玩的事情万一被发现的话,我一定会挨骂……所以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那就是你之前使用过的卢恩符文?」
  「是呀。当士兵们打开衣橱时,我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卢恩符文。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一边挥著父亲给的魔杖,一边吟诵那些咒语了。」
  蒂芬妮亚所使出的咒语,其效果就跟先前相同。在场的士兵们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就这样离开现场。
  「那些卢恩符文,就跟打开音乐盒时听到的歌曲一起,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中。在那之后,那些咒语也救了我好几次……」
  蒂芬妮亚说完之后,慢慢地把杯中的葡萄酒喝干。接著,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是吗?那就叫做『虚无』吗?虽然我也一直觉得那是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件事情,最好不要随便就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
  「因为『虚无』是传说啊。说不定会有想要利用那力量的家伙出现,很危险的。」
  「传说?太夸张了吧!」蒂芬妮亚笑著说道。「像我这种半调子怎么可能是传说呢!真让我觉得好笑!」
  「我是说真的啦。」
  才人以认真的表情这么一说,蒂芬妮亚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可以聊这些的对象,万一事情曝光,也只要夺走对方的记忆就好了……」
  看来……一直在不食人间烟火的状况下成长至今的蒂芬妮亚,似乎无法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才人也喝了口葡萄酒。喝著喝著,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蒂芬妮亚看起来真的是耀眼夺目。
  才人反覆思索著刚才的对话。
  像这样如同妖精般美丽的女孩,竟然有著如此悲哀的过去。
  才人闭上了眼睛。在酒精的帮助之下,他很快就陷入了浅浅的睡梦之中。

  神之左手甘道夫,是勇猛果敢的神之盾。左手持大剑,右手举长枪,彻底守护身为引导者的吾人。

  神之右手温道夫,是温柔善良的神之笛。能操纵世上所有兽类,运送身为引导者的吾人,上天下地渡海,无处不至。

  神之头脑缪兹祢特尼伦,是智慧荟萃的神之书。包容凝聚一切知识,提示建言献呈见解,助身为引导者的吾人一臂之力。

  纵然最终尚有一人……但连记述其名也令人踌躇……

  率领四名仆从,吾人降临此地……

  才人在歌声之中清醒了过来。
  黎明似乎尚未降临,窗外依旧可见挂于空中的两轮明月。
  「……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你了?」
  蒂芬妮亚抱著竖琴,坐在壁炉前方。
  「可以请你再为我唱一次吗?」
  于是,蒂芬妮亚再度张口歌唱。
  仿佛能浸透内心般的歌声在室内回响著。这歌声就如同她那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长发一般,非常的美丽。
  「这就是和卢恩符文一起听到的歌曲吗?」
  蒂芬妮亚点点头。
  接下来她开始以竖琴弹奏这首曲子,这次她并没有开口歌唱。才人边听著这首曲子,边悄声对立在椅子旁的德鲁弗林加发问。
  「……我说,德鲁。你原本就知道吧?」
  「知道啥?」
  「还有其他的虚无承担者……甘道夫以外,也许还有其他使魔存在这件事情啊。」
  「是呀。」
  「干嘛不早讲啊你。」
  「的确『有可能』啊,不过,就只是有可能。没必要说吧?」
  看到德鲁弗林加这样装蒜,才人有点不爽。
  「快老实告诉我啦。」
  「说啥?」
  「露易丝跟蒂法学得『虚无』这件事情,并不是偶然吧?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我哪知。我呀~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把剑而已耶,哪可能那么清楚。话说,你问这些又能如何呢?伙伴你已经不是甘道夫了呀。」
  「你呀,该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著我吧?」
  才人这么一说,德鲁弗林加就开始以稍微正经点的语气回答道。
  「伙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啦。」
  「我呀,还满喜欢你的。因为你率直得特别。所以呀,只有这点你要好好记住。我不管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全部都是为你好。如果我说,你没有必要知道,那就是没有必要知道……如果我说……」
  「说啥?」
  「说我不知道的话,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才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他还是选择沉默。
  蒂芬妮亚还在继续演奏著。才人闭上了眼睛。
  「……真是的,伤脑筋呀。」
  「这次又是怎样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著这首曲子,就会让我想起地球。」
  「地球……那是伙伴你的故乡吧?」
  「是呀。」
  「听一听会觉得怀念故乡也是正常的。因为这首曲子是布利弥尔边思念故乡边演奏的曲子。换句话说,这里面充满了『思乡』的情绪呀。」
  「布利弥尔的故乡就是圣地?」
  「是啊……大概是。」
  「大概?这种事情你该好好的记住吧!」
  「讲这啥蠢话。你以为那是几千年的事情呀?我哪有办法一一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才人将葡萄酒倒入杯中,一口喝干后,低声说道。「布利弥尔……就是神吧?因为大家都说什么在始祖布利弥尔的跟前,还很认真的祈祷呢。」
  「大笨蛋,他不是神啦。布利弥尔是个普通人……不对,他不算是『普通』……总之呢,他该说是神明的代言人……或者该说是最接近神的存在……我也搞不懂啦。」

  「总之是个伟人就对了吧?」
  「是呀。」
  「就因为是那种伟人的故乡,所以人们才会吵著说要从精灵族的手上夺回来之类的事情吗?」
  「应该是那样的吧。」
  蒂芬妮亚边弹奏著竖琴,边流著眼泪。
  她是不是也回想起身为自身根源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故乡……精灵族所居住的土地呢?
  才人突然对蒂芬妮亚产生一种亲近感。
  她的故乡也不是这里。跟自己一样,是来自异乡之人。再加上她拥有一对尖耳,所以这份思念一定很强烈吧?
  蒂芬妮亚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发出了闪烁的光芒。
  各式各样的思绪在才人的脑中翻滚著。
  总算结束了的战争。
  消失无踪的甘道夫的印记。
  意外在此相逢结识的,新的虚无之承担者。
  还有……露易丝,那个桃色金发的少女。
  已经不是甘道夫的自己,也失去了待在她身边的资格。
  自己已经不能再回托里斯汀去了。
  也不能再见到露易丝。
  因为……对露易丝来说,她需要的是甘道夫……而不是这个平贺才人。
  这种想法在心中膨胀,不知何时,才人也落下泪来。
  才人感到自己的眼泪似乎就这样融入了这个怀念故乡……思乡的曲调之中。



第六章 诸国会议

  战争结束后,又过了约一个月……在一年中的第二个月「哈格尔之月」的第一周「芙蕾雅周」时,各国的权贵人士都纷纷地聚集到了阿尔比昂的首都伦迪尼姆。
  伦迪尼姆——跟具备悠久历史的哈尔凯尼亚各都市相比,这是一个拥有较新潮气息的城市。在城市的中心地带,石造建筑根据固定的规则,整齐的排列延伸著。
  约在一百年以前,伦迪尼姆曾受到大火侵袭,当时以橡木与涂泥外墙盖成的建筑物来组成的城镇,几乎全部都被烧个精光。根据当时的阿尔比昂国王之命令,从那之后,伦迪尼姆的建筑物一律禁止使用木材来建造。
  而阿尔比昂空军之所以可以编成名震全哈尔凯尼亚的空军军力,也有部分原因与这段历史有关。就因为上游的理由,所以阿尔比昂的森林资源受到了保护。于是阿尔比昂就使用丰富的木材资源建造了强大的舰队,并凭藉著此只舰队,由云端上睥睨哈尔凯尼亚全土。就这样,白之国一直被诸国视为值得畏惧的强国……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已经成为过去的童话了。
  现在的阿尔比昂,只是一只被端到餐桌上的鸡——等同于翅膀的舰队已经被折断、原本为利爪的军队则被拔除,是一支只能躺在盘子上,等著被人四分五裂的烤鸡。至于哈尔凯尼亚的诸国,则应该比喻成对这些肉虎视眈眈的饿狼吧?
  在伦迪尼姆的哈维兰宫中,已经挤满了要出席这个宴会的宾客。
  高卢、加尔玛尼亚、罗马利亚……诸国的国王或皇帝都亲自行动,接下来他们就要将众多的臣子当成侍应生,开始争夺鸡肉——阿尔比昂的分配比例。
  托里斯汀王国的女王汉丽塔也是出席这场名为「诸国会议」,举行期间长达两周的宴会的宾客之一。
  她正坐在白色大厅里的圆桌边。
  旁边可以看到枢机主教马萨林的身影。马萨林身边则是汉丽塔原本要出嫁的对象——加尔玛尼亚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这个在势力斗争的最后赢取到皇帝宝座的四十岁男子,可以说是野心堆积而成的化身。他从刚才开始,就用好色的眼神在原本应该成为他手中之物的汉丽塔身上来回游移著。
  汉丽塔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而阿尔布雷希特则露出了轻薄的笑容。
  「别来无恙吗?汉丽塔公主殿下。」
  「非常抱歉,我现在已经是女王了,阁下。」
  阿尔布雷希三世心虚地哼了一声。
  至于汉丽塔前方,则是罗马利亚派出的大使一脸惶恐地坐在那里。只让极少数义勇军参战的罗马利亚,在这场会议中几乎不具备发言权。也因为如此,罗马利亚只派出大使来与会。
  而罗马利亚大使身旁,则是担下了阿尔比昂全权大使这任务的霍金斯将军——一个拥有精悍面孔的壮年男子。明明身在诸国君王的面前,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畏缩的样子。他正正堂堂,抬头挺胸地坐著,完全看不到败军之将应有的悲怆感。比起身旁的加尔玛尼亚皇帝,霍金斯的这种态度反而更能得到他人的好感。
  「但是……那家伙还真慢呀。」
  阿尔布雷希三世压著声音对汉丽塔说道。
  「您是说约瑟夫王吗?」
  高卢王约瑟夫至今还尚未入席。
  「没错,就是那个无能的美男子。高卢也真是出现了个与其国格不相符的国王呢。您知道吗?那家伙杀害了优秀的弟弟,并夺走了王位。所谓『恬不知耻』应该就是在形容这等无耻之徒吧。」
  就像是被这些闲话谣言给吸引而来一般……
  突然响起了一阵蹬蹬蹬的响亮脚步声,接著门就「砰!」地被打开了。
  定睛一瞧,一名蓝发的美男子正站在门口。
  负责唱名的侍卫赶忙以慌张的语气,宣布主角正式到场。
  「高卢国王陛下!」
  那真是个让人越看越觉得著迷的外貌。肌肉发达的修长身材,看起来就宛如古代的剑斗士。在那张匀称紧致的脸上,蓝色的胡须正缓缓飘动。
  那正是高卢王约瑟夫本人。
  高卢王看著聚集在此的众人,脸上浮现出满面的笑容。
  「哎呀这是!各位都到齐了嘛!哈尔凯尼亚诸国的国王像这样齐聚一堂的场面,正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是吗!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值得大肆庆祝!」
  语毕,约瑟夫注意到阿尔布雷希三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亲爱的皇帝阁下!未能出席您的戴冠仪式,还真是非常失礼了!您的亲戚宗族等是否还健康如昔呢?是的,我在问候的就是您为了获得那顶王冠,而把城堡赠送给他们的那些亲族们呀!」
  阿尔布雷希三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把城堡赠送给他们」这句话真是毫不留情的讽刺,约瑟夫是在拿「将政敌全都囚禁入塔里」这件事情来挖苦阿尔布雷希三世。
  「他们似乎都被锁上了复杂门锁的坚固门扉给好好保护著呢!而且您还在饮食方面也特别为他们设想!听说只给一片面包、一杯水,就连能让身体取暖的壁炉用的柴火,一周也只给两根不是吗!这是为了他们的健康著想吧!毕竟奢侈生活对身体有害嘛。您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皇帝!我也觉得自己该跟您多多学习呀。」
  阿尔布雷希三世一脸心虚地喃喃说道:「唔,您过奖了。」
  约瑟夫迅速地转开脸,这次是握起了汉丽塔的手。
  「喔喔!汉丽塔公主!您长大了呢!您还记得吗?上一次跟您见面的场合……应该是在拉格朵莉安湖畔举办的园游会那次吧!那时候……唔,当然也是很美,不过现在……恐怕哈尔凯尼亚之中能称为花朵的群芳们都要在您面前羞傀地垂下头来了吧!拥有如此美丽的女王,托里斯汀的前途真是光明呀!没错!一片光明!」
  至于霍金斯与罗马利亚的大使,约瑟夫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直接走到了首座坐下。而且还摆出一副这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阿尔布雷希三世探出身子,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然而约瑟夫却挥了挥手制止他。接著,他以像是在自己的王宫里的架势,搓响了手指。
  于是,一大群的仆人或是侍应生等等,各自手持著乘有菜肴的托盘,涌进了这个白色大厅之中。
  大量的菜肴接二连三地被摆放到汉丽塔或阿尔布雷希三世等人的面前。汉丽塔等人只能目瞪口呆地愣愣看著眼前的山珍海味。那些菜肴全都毫不吝惜地使用了大量的豪华材料,光是一盘菜肴的价钱,应该就能让平民百姓生活一整年吧。
  「这些是特地从高卢运来的菜肴与葡萄酒!不好意思都是些穷酸东西,虽然无法与诸位祖国的美食相较量,但是也请大家尽量享受一下吧!」
  侍应生在约瑟夫王高举著的酒杯里注入葡萄酒。
  汉丽塔等人的面前也摆上了杯子,并倒满了如同鲜血般赤红的葡萄酒。
  「哈尔凯尼亚的指导者诸位!虽然规模不大,但是首先我们还是来开个庆祝的宴会吧!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了和平,以及彼此的健康,来干一杯!」

  宴会持续了约三个小时……最后因为高卢王约瑟夫突然退席的行动而宣告结束,他吃吃喝喝随性大闹了一阵子后,就突然打了个哈欠讲了句「好困」,接著站起身来随随便便打个招呼……而后离开了现场。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任何一句有建树的谈话。高卢王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在座的各国王多吃点菜肴,除此之外,他会提到的另一句话就只有「干杯!」了。
  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汉丽塔等人也决定各自退席了。
  「是打算先对我等笼络一番,重头戏则是明天才上演吗?」
  加尔玛尼亚皇帝一边嘟囔著,一边摸了摸被豪华美食撑得发涨的肚子,离开了白色大厅。汉丽塔原本一脸忧郁地把手肘撑在桌上,最后还是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原本坐在汉丽塔正面的霍金斯将军突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将军对著汉丽塔深深地低下头。
  「请恕在下冒犯,有事情想要呈奏给陛下。」
  守在一旁的马萨林原本打算出言斥责霍金斯,但汉丽塔却阻止了他。
  「首先,希望能请您赐给阿尔比昂人民宽大的处置。经历了长期的争战之后,人民已经疲惫不堪了。陛下,请您务必要以面包代替魔杖。在美丽的陛下您普照四方的权威光芒引导之下,白之国的国民一定能走上正道之路吧。务必请您予以宽大的处置……若能能到您的允诺,我等无论受到何等对待也甘之如饴。」
  「我自然没有理由将战争之对错加诸到人民的身上,请你放心。」
  霍金斯再次深深地低下头。然而当汉丽塔打算从他身旁走过之时,他又再次出言挽留。
  「还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您可知道,陛下的军队是被一位单枪匹马的英雄所拯救的?」
  汉丽塔摇了摇头。
  其实,「才人阻止了阿尔比昂大军」这个「传闻」根本没有传到汉丽塔的耳中。军队的首脑部面对自己等人其实是被一名剑士所拯救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承认这是一个事实。结果,这个传闻在以报告的形式送达汉丽塔手边之前,就已经被彻底抹消了。
  「我没听说过。」
  「是这样吗。果然,是这样吗……看来将领总是选择保身之道的这种气质,就算所在国家不同也没有任何改变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霍金斯将事情始末告知了汉丽塔。
  追击著联合军的阿尔比昂部队,被一名剑士给挡下之事。
  而就因为如此,阿尔比昂军才会错失时机,没来得及追上正从罗赛斯逃离的联合军之事……
  汉丽塔听著听著,感觉内心有股情绪起了波澜。自战争结束之后,就再也不曾动摇的内心,现在又再度被敲响了。
  「你是说……一名剑士、吗?」
  「是的,是一名剑士。一个黑发,五官带有异国风貌的少年。」
  霍金斯脸上露出不胜感慨的表情,继续说道。
  「那个勇士冲锋陷阵,在将剑尖刺向下官眼前的同时,力竭倒地。虽然在那之后他又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地猛然跳起,并冲入森林之中消失无踪了……但是以他的伤势,应该不可能活著吧。然而,陛下的军队就是靠著他的行动所以才能得救。只身一人的剑士……立下了足以与数万大军相匹敌的战果。我认为对于英雄应该给予相符于其功绩的名誉才是。」
  「我明白了,谢谢你。」
  汉丽塔以微微发颤的声音向霍金斯表达感谢之意。
  一个黑发,五官带有异国风貌的剑士。
  ……那剑士是否就是写在战死者名单上的露易丝的使魔少年呢?
  平贺才人。
  一个有著奇妙发音的名字。
  从异世界来此的少年。
  「虚无」的使魔。
  传说的甘道夫……
  汉丽塔回忆起……以前,当自己失去理智将魔杖对准露易丝他们那时……就是他挺身而出,将自己使出的魔法给挡下的。
  而他再次挺身而出了。
  不仅仅只有一次,甚至还有第二次……他都挺身而出挡下一切。
  「如果不是他……今天下官跟陛下的立场一定就会调换位置了。请您务必给予勇士祝福……请以陛下您的名义,赐予他祝福吧。」霍金斯看著远方说道。

  那天晚上……在哈维兰宫的客房之一里,汉丽塔正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是一间为了款待外国宾客而特意准备的豪华房间。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先是重重的三响,其次是轻轻的二响。被汉丽塔允许能使用这种敲门方式者,只有一个人。
  「进来吧。」
  打开门走进房间的是雅涅丝。她身穿朴素的服装,要不是身上有配剑,否则看来简直就是个一般老百姓。
  「有查到了什么吗?」
  汉丽塔如此发问,雅涅丝则摇了摇头。
  「不……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是这样吗。」汉丽塔点点头。
  雅涅丝比汉丽塔等人早一步来到这个阿尔比昂。托里斯汀军在萨斯科塔城突如其来地发动了叛变……然而他们来到了罗赛斯之后,却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地恢复了自我,再次向曾经成为同伴的阿尔比昂军发动攻击。
  关于这次的背叛行动,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只能以「有种必须这样做的感觉」来作为回答。导致他们如此行动的原因应该是基于某种魔法的效果吧?然而却完全找不到如此断言的根据。因为突然获得的胜利,数万将兵经历过的这个奇妙事件有点被模糊了焦点,但是这仍旧不是可以置之不理的事情。雅涅丝就是奉了汉丽塔的命令,一直在针对此事调查。
  「我认为萨斯科塔城的水是问题的原因,所以让同行的魔术师对水做了调查。但是无论怎么调查,那些都只是毫无特异之处的普通水。虽然也有贵族提出了『先民魔法』这种可能性……不过没有证据,只能举手投降了。」
  「是这样吗……虽然这是个不可思议的事件,但是看来最好放弃继续追究真相呢。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雅涅丝低下了头。
  「很抱歉无法回应陛下的期待,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来向您辩解。」
  「把头抬起来吧,雅涅丝。我亲爱的队长大人,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啊。在这个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或是尚未究明的事件,简直是不可胜数。先民的魔法、圣地、亚人或精灵族、东方之地、海的彼岸……以及『虚无』。如果动不动就被这些东西一一困惑了心智的话,那可不妙呢。」
  「您说的是。」这声调听起来带著倦意。最近的雅涅丝总是表现出这种态度,就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她已经把热情遗忘在某处一般。
  「队长大人,我想交付一个新任务给你。」
  「属下欣然接受。」
  汉丽塔将白天在白色大厅里从霍金斯将军处听来的那番话转速给雅涅丝。
  「您是说瓦利埃尔小姐的使魔少年吗?」
  「是的。他拯救了联合军……拯救了祖国。无论如何,都必须确认他的生死。据说,阿尔比昂军跟他交战的地点是萨斯科塔地区……也就是罗赛斯的东北。」
  「属下明白了。」
  雅涅丝回应之后,低头行了一礼,打算离开房间。
  「请等一等。」
  「还有什么吩咐吗?」
  对露出讶异表情的雅涅丝,汉丽塔指了指桌上的酒杯,请她喝个一杯。
  「酒?」
  虽然雅涅丝按照吩咐拿起了酒杯,但是却没有凑进嘴边。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听听你的意见。不是以女王的身分,而是以一个年轻女性的身分……想要请教身为年长女性的你一个问题。」
  「请尽量问。」
  「……复仇带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是空虚吗?是悲哀吗?还是永远都不会终止的后悔呢?」
  「您是说复仇吗?」雅涅丝闭上了双眼。「其实我对此……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

  枪士队的队长离开房间之后……
  汉丽塔在心中反覆思索著那个救了王军、祖国、以及自己的少年之名。
  她再度将葡萄酒倒入杯中。
  汉丽塔边看著在杯中摇晃的液体,边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
  当她察觉到自己的嘴唇如同被施加了火魔法一般滚烫灼热时……双颊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才人瞪著用绳子悬挂在树枝上的柴木。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著一声大喝,才人挥下了手中的剑。「唰!」地一声,柴木飞向空中。
  接下来他转过身来,一剑砍向直立的稻草束。稻草束被斜切成两段,上半段就直接滑落到地上。在周围专注地观察著这一幕的孩子们纷纷拍起手来。
  才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阵子以来,他一直从一大早就开始运动身体,当然,这也算是在复健。早上一起床后,首先是去森林跑步,而且是能跑多久就跑多久。接下来,是握著剑进行剑术的锻炼直到日落。德鲁弗林加负责担任教练,而好奇地注视著他一举一动的孩子们则是观众。
  「如何?」才人询问德鲁弗林加的意见。
  「还算可以吧,不算差啦。唔,毕竟花了那么多时间挥剑,所以培养出了一些体力,身体也应该已经记住了一些诀窍了吧?」
  「是吗。不过,面对佣兵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那是当然。人家可是职业的耶?怎么可能会输给稍微耍过剑的小鬼头呀。」
  「别讲得这么白好吗?」
  才人狠狠地瞪了德鲁弗林加一眼。
  「而且伙伴你还吓得浑身发抖不是吗?怎么可能会有人输给在发抖的家伙呀。」
  「可恶……」
  「要是觉得不甘心的话,就好好练剑吧。现在的伙伴你如果想更接近『甘道夫』的强度,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这我知道啦。」
  才人举起德鲁弗林加,开始练习挥剑动作。
  这动作持续了约一小时之后……
  「好、好累噢……」
  才人瘫到了地上。
  「真是没出息,这样就不行了吗?」
  「……你……我可是从一大早就练到现在耶。」
  虽然嘴上叫累,但是这却是一种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的疲劳感。还在日本的时候,从来不曾运动身体到这种地步。从树叶缝隙之间透下来的阳光相当耀眼,让才人不禁眯了眯眼睛。
  「话说回来……」才人看著自己的手。
  「怎么了?」
  「我没想到我的身体可以活动到这种程度。」
  甚至才人还觉得有点吃惊。
  跟自己还在日本的时期比起来,现在体力充沛了不少。以前跑一跑就会累趴的距离,现在已经可以完成了。还可以举起剑挥动,德鲁弗林加的重量并不轻,毕竟这是一把大剑。要是以前的自己拿起剑挥个几下的话,恐怕连身体都会跟著一起转动吧。
  「所以啦,我才会说伙伴你其实吃了不少苦不是吗?说真的,光讲实战经验的话,伙伴你已经算是老手等级的了。所以不能说什么『反正我只是个门外汉』,藉此对自己太宽容呀。」
  「我哪有对自己太宽容啊?」
  「话虽如此,你还离能应付实战的水准很远哪,可别太自傲呀。」
  「你到底要说我太宽容还是太自傲啦?」
  「唉,至少,如果有个能和你对战练剑的家伙在的话就好啰……」德鲁弗林加以惋惜的语调嘀咕道。
  「算了啦,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希望也都是白费力气吧,踏踏实实地努力做一些目前办得到的事情就好啦。」
  才人站了起来,接著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那、那个……」
  他回头一看,是蒂芬妮亚站在那里,似乎很难为情地做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要、要不要先吃午饭?」
  周围的孩子们纷纷发出了欢呼声。
  吃午餐的地点通常是蒂芬妮亚家的庭院。虽然说是庭院,但是由于跟森林之间并没有分隔开来,所以这庭院的范围究竟有多大?才人也弄不清楚。
  蒂芬妮亚开始把食物一一摆放到餐桌上。今天的午餐是蘑菇炖菜配面包。才人至此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要开动了!」
  才人大喊了一声,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蒂芬妮亚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露出了微笑。孩子们似乎觉得很有趣,纷纷模仿才人,唏哩呼噜地喝著炖菜。才人察觉到孩子们的举动,整张脸都涨红了,这下他才开始细嚼慢咽。
  「真好吃呢,谢谢。」
  蒂芬妮亚回给他嫣然一笑。
  至于三两下就把饭吃完的孩子们,则是开始缠著蒂芬妮亚撒娇。
  「蒂法姐姐!来玩吧!」
  「哎呀,我还没吃完呢……」
  「哇啊!蒂法姐姐就跟妈妈一样呢……」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居然把脸埋进蒂芬妮亚那大得夸张的胸部,还开始磨蹭起来了。才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把嘴里的炖菜喷了出来。
  「吉姆!好啦,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一天到晚把妈妈挂在嘴上呀,对不对呢?」
  「可是……因为蒂法姐姐,就像妈妈那么大呀……」
  才人从叫做吉姆的男孩的眼中,感受到某种扭曲的东西。
  「……喂,你的眼神,可不是看妈妈的眼神吧!等到两、三年以后,你要是敢再用那种眼神做刚才那种事情的话,你可是会被抓起来的喔!」
  才人这么一说,吉姆马上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我绝对不会把蒂法姐姐让给你的!」
  「啥?」
  吉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那家伙是怎样?……也误会的太夸张了吧?」
  语毕,才人回头打算征求蒂芬妮亚的认同,结果却发现她正在把放在膝上的拳头握得死紧。
  「蒂法?」
  「不、不是的!我刚才之所以一直盯著你瞧,是因为你好像很开心的在练剑,所以旁观起来也很有趣,只是因为这样,那个……」
  看来她似乎一直看著自己练剑的模样,所以吉姆才会因此吃醋吧。
  才人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啦。因为我跟你年龄相近,所以你对我做的事情有兴趣吧?」
  蒂芬妮亚点了点头。蒂芬妮亚在成长期间一直都被关在家里,从来没有跟年龄相近的人对话过。
  「……不过,真不可思议呢。」
  「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可怕。像之前我救了一些龙骑士的男孩子,他们却很可怕……」
  「为什么呢?」
  「是呀……我想……一定、嗯,应该是因为你不怕我的缘故。要是别人害怕我的话,我也会感到不安。是不是对方反而会对我做什么之类的……」
  看来勒内他们似乎对蒂芬妮亚感到畏惧。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哈尔凯尼亚的贵族都很害怕精灵族,而且又正好是战争时期……
  不过,才人既不是哈尔凯尼亚的贵族,现在也不是战争时期。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怎么可能会怕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呢。」
  才人这样一说,蒂芬妮亚就扭扭捏捏的晃动著身子,好像很尴尬的样子。
  问题是……照她这个姿势——把握紧的拳头搭在膝上,还扭著身子……那么很理所当然的,胸部就会被两手臂夹在中间……而且自然而然的,也会跟著身子一起摇摆晃动。巨大的果实正自由自在地变换著形状……实在让人不知道把眼光放哪里才好。
  才人只好很难为情的把目光移开,而蒂芬妮亚注意到他这样子,赶忙伸手压住胸部。
  她稍微瞪了才人一眼……但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是说……真的不通知也没关系吗?」
  才人也以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这是今天早上两人谈论过的话题。蒂芬妮亚问他,不需要通知家里的人说自己平安无事吗?并且蒂芬妮亚还表示,虽然希望他别把详细地点透露出去,但是向家人报平安的举动则没有关系。
  「留在托里斯汀的亲人是不是在担心你呢?」
  「没关系的。」
  「至少应该写封信比较好吧……」
  「真的没关系啦。」才人一脸落寞的重复道。
  「你的亲人应该非常在意你的安危才对呀。」
  「我在托里斯汀没有亲人啦。」
  「那,你的家人在哪里?」
  「在信件寄不到的地方。」
  「……咦?」
  「没事没事,忘了我刚刚说的吧。」
  蒂芬妮亚无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然后她察觉到才人装炖菜的盘子几乎都已经空了,因此伸手拿起盘子,说了一句「我、我再帮你装一盘来吧」,便走进了房子里。
  才人轻轻地咬住嘴唇。
  果然,还是应该要把事实告诉她会比较好吗?
  除了蒂芬妮亚以外,还有其他的虚无之承担者,而自己就是那个人的使魔。
  正当才人像这样陷入苦恼之中时……
  似乎有某个人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是蒂芬妮亚已经回来了吗?还真是快呀……虽然自己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来进行心理建设,不过这也没办法。
  才人以痛苦的声调开口说道。
  「虽然我在托里斯汀没有亲人……不过有个重要之人在那里。可是,我已经……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了。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人的使魔了,所以……」
  正当才人像这样吞吞吐吐地说明时,一个低沉的女声打断了他。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并不是蒂芬妮亚的声音。
  才人大吃一惊,赶紧抬起头来。
  眼前出现的是——枪士队的队长。

  「我还以为我会大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找到人了。真教人大出意料之外。」
  在蒂芬妮亚家的起居室里,才人和雅涅丝正相对而坐。
  坐在椅子上的雅涅丝身穿草色的束腰上衣,配上黑色的斗篷,正以一脸无奈的神情盯著才人瞧。
  「我原本打算离开道路进入森林,并逐一进入所有的村子或是聚落来搜寻你的。你看,我可是准备了如此多的装备。因为要在广阔的森林里进行搜索行动,所以准备了足够两周用的保存食物……还有能抵挡露水的过夜用品、甚至连替换用的靴子也带来了。结果居然在第一个到达的村落里,发现你待在院子里吃午餐……真是的,简直叫人扫兴。」
  雅涅丝指了指自己那个塞得鼓鼓的巨大背包,如此说道。
  「是吗,是公主殿下叫你来找我的吗?」
  听了来龙去脉后,才人感到很惶恐,不禁缩了缩身子。他身旁则坐著一脸困惑的蒂芬妮亚,一如往常的表现出局促不安的样子。由于事出突然,她来不及戴上帽子。
  雅涅丝把放在桌上的茶水喝干之后,站起身子。
  「好啦,那走吧。这位小姐,我的同伴给你添麻烦了,这些虽然不多,但是就权充谢礼吧。」
  雅涅丝把一个装著金币的袋子丢给了蒂芬妮亚,接著走向出入口。
  「怎么了?」
  看到不打算站起来的才人,雅涅丝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个……你可以告诉公主殿下说我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以平民的身分还能获得陛下发出搜索命令,这可是超乎常规的名誉啊。」
  「我想,公主殿下她会通知露易丝。」才人回答道。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你这家伙是瓦利埃尔小姐的使魔啊。」
  「已经不是了。」
  「你说什么?」
  才人让雅涅丝看了看自己那失去卢恩符文的左手。
  「虽然我不是魔法师,所以不甚清楚……但是这里的确曾经烙印著文字吧。」
  「因为我曾经到鬼门关前晃过了一回,所以卢恩符文就消失了。不是使魔的我,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不必要的存在。所以,请你告诉公主殿下说我已经死了。」
  雅涅丝把视线放在才人的身上……过了一会才转向蒂芬妮亚。被雅涅丝这样一看,蒂芬妮亚似乎很难为情般地伸手遮住了耳朵。她原本打算趁雅涅丝离开时,从背后施法消去与自己有关的记忆……但是,是否被识破了呢?
  「你是精灵吗?」
  「……是混血。」
  「是吗?」雅涅丝沉声说道,
  蒂芬妮亚看著完全不害怕自己的雅涅丝,战战兢兢地开口发问:「你不害怕精灵族吗?」
  「面对于毫无敌意的对象,我可没有莫名感到畏惧的习惯。」
  语毕,雅涅丝叹了一口气,再度坐到了椅子上。
  「好吧,我就报告说你已经死了。」
  「真的吗?」
  「嗯。不过交换条件是……我也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才人跟蒂芬妮亚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雅涅丝。
  「反正这次任务并没有被设定期限。而且……」
  雅涅丝用一种带著倦意的语气说道。
  「我……想稍微休息休息。因为开战之后,我可就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啊。」

  当天晚上。
  躺在床上的才人毫无睡意,只好盯著天花板瞧。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听到走廊的地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接下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雅涅丝小姐?」
  才人本来以为是睡在起居室的雅涅丝,结果并不是。
  「是我。」
  从房门的另一侧传来蒂芬妮亚那有点羞怯怯的声音。
  「门没锁。」
  伴随著卡锵声,房门被打开,蒂芬妮亚走进了房内。她身上穿著连身的薄睡衣,右手上拿著插了蜡烛的烛台。而她那头金发看起来就像是融进了蜡烛的微弱光芒之中。
  「怎么了吗?」
  才人用紧张的语调问道。
  「想跟你聊聊天……方便吗?」
  「可以呀。」
  才人是第一次看到换上睡衣的蒂芬妮亚。这件宽松的睡衣包裹著蒂芬妮亚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形成缓缓的曲线。由于蒂芬妮亚的五官带著稚气,一旦身体的曲线被遮住之后,看起来反而还挺像个小孩子。
  蒂芬妮亚把烛台放到桌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下来,她用认真的语气问著才人。
  「那个,才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你说你在托里斯汀没有亲人,可是托里斯汀的女王却在找你。而且你还说过『我已经不是使魔了』这句话……人类怎么会当上使魔呢?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当然是没关系……不过,我觉得很介意……」
  这问题让才人相当烦恼。
  如果要说明这些事情,就会提到「虚无」。
  而且会讲到有个叫做露易丝的女孩,她跟蒂芬妮亚一样是「虚无」的承担者……
  才人还是觉得,不要跟在森林中隐居度日的蒂芬妮亚讲这些事情会比较好。因为也许会害她被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看到才人沉默不语,蒂芬妮亚又继续说道。
  「而且……在我弹竖琴那次,你还哭了出来。」
  「原来你有注意到啊。」
  「嗯。只要听著那首曲子,我也会忍不住落泪。因为我会想到母亲出生的那片土地……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也从来不曾去过那儿,可是那里一定就是我的『故乡』。你也是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对吧?」
  才人点点头。虽然「虚无」的事情不好开口,但他判断……如果是自己的事情的话,讲出来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你的故乡是哪里呢?告诉我吧。」
  「……地球上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
  「那是什么?」
  蒂芬妮亚愣了一下,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该怎么说呢……地球不在这里,是在另一个世界,跟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是吧?所以啦,我才不想讲呀。」
  「你说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怎么来的?」
  「那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被当成使魔召唤到这儿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原因。」
  「居然也会有这种事情呀……」
  「应该会有吧。毕竟现在我就在这里呀。」
  「我从来没听说过把人当成使魔的事情呀。」
  「我成为的那个使魔,原本拥有能熟练使用所有武器的能力。」
  才人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现在已经不会使用了吗?」
  「对。」
  「所以你才会不想回托里斯汀去吗?你的主人……啊,这样称呼可以吗?」
  「可以呀。」
  「你不想见那个人吗?」
  「我不是不想见,是不能见啊。我已经是一个派不上用场……对她没有必要的人了……」
  蒂芬妮亚或许是察觉到才人的心情,用带著同情的声调说道。
  「你……喜欢那个人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泪水就从才人的眼中涌了出来。至今为止一直压抑住的感情冲上了心头,让才人忍不住泪如雨下。蒂芬妮亚立刻站了起来,将才人的头抱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呀。请你别哭,别再哭了。」

  才人哭了一阵子之后,对蒂芬妮亚表示歉意。
  「抱歉,我居然哭成那样。」
  「别介意。我偶尔也是会哭一场……」
  虽然才人的泪水已经止住了,但是蒂芬妮亚还是把他抱在怀里。蒂芬妮亚那傲人的胸部非常柔软,让才人的内心也沉静了下来。
  「……是这样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从你身上感到一股亲近感吗?」
  「从我身上?」
  「嗯。你拥有回不去的故乡,而我也是这样。在你听著我的竖琴哭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这种感觉了。结果,果然是这样啊……」
  蒂芬妮亚看著自己身上的睡衣。
  「这是件少见的服装,对吧?」
  「是呀。」
  跟露易丝他们穿著的服饰相比,那是一件设计完全不同的衣服。
  「这是精灵族的服装,是母亲给我的。因为精灵族们是生活在沙漠中……所以穿著这样的服装。白天会保护肌肤不受太阳曝晒……晚上则保护体温不受寒气侵袭。因为穿起来很保暖,所以我就拿来当睡衣了。」
  「一到了晚上,我就会想起母亲。母亲她非常的美丽……也非常的温柔。穿著这件衣服睡觉时,就会有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感觉。」蒂芬妮亚用怀念的语气说著。
  「嗯。」
  「东方的土地……母亲的故乡……我好想去瞧瞧,但是却不能去。」
  「为什么?」
  「精灵族们讨厌人类。所以要是他们看到我这种……『包含杂质的不纯粹之物』……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蒂芬妮亚以哀伤的语调继续说道。
  「而人类,则对精灵族感到畏惧。不害怕我的人,就只有天真纯洁的孩子们而已。白天是人类,晚上则是精灵。我这人……不属于任何一边,只是个缺陷品。」
  「你才不是什么缺陷品呢!」才人抬起头来,对蒂芬妮亚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这么漂亮啊!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看到妖精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喔!所以你应该要更有自信!」
  蒂芬妮亚一听,两颊慢慢的红了。
  「…………」
  「抱、抱歉……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
  「别再说了,我会害羞的。」
  「嗯。」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赞漂亮什么的。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既不害怕我,还说我漂亮……」
  「因为你真的很漂亮呀……」
  才人一脸惋惜的这么一说,蒂芬妮亚就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蒂法?」
  「……真是的,我不是说要你别再说了吗。」
  「你、你为什么生气呀?称赞漂亮的东西很漂亮,这有哪里不对呀?」
  「下次你再说我漂亮的话,我就不跟你说话了哦,我可是会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的!」
  蒂芬妮亚丢下这句话,然后就站起身来离开房间了。
  被留下来的才人一整个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无奈的搔了搔头。

  隔天早上……
  「起来。」
  「唔?」
  才人抓著头爬起来,却发现外面的天色还相当昏暗。
  「现在还是晚上吧……」
  他嘟囔了一句,再次钻回毛毯里。结果毛毯却被人一把掀开了。
  「这是在干嘛啦!」
  才人愤怒地吼叫,换来的却是刺到自己眼前的剑尖。
  「快起来,我可不说第三次。」
  在昏暗的天色中,才人发现对方那张脸孔是雅涅丝。再仔细瞧瞧,眼前那把剑是德鲁弗林加。
  「太好了呢,伙伴!」
  「啥?」
  「这位枪士队的队长大人,说她要从今天开始训练你呢!哎呀,被她握在手上我才知道,她的剑技相当的不错耶!」
  雅涅丝毫不客气地露出笑容。
  「反正我也很闲,为了打发时间,就好好锻炼你一下吧。你该感到高兴!」
  「那、那还真是多谢……」
  才人搔著头回答,结果却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你干什么啦!」
  接著耳朵也被使劲地扭住,还被拖了起来。雅涅丝把脸凑向才人,不客气的放话道。
  「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只准你用『是!』来应话,听懂了吗?」
  才人被她这种与露易丝不同种类的魄力给压倒,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从枪士队队长的认真表情上,完全无法感受到年轻的漂亮女性所应具备的温柔。
  「是、是……」
  「声音太小了。」
  「是!」
  「给你一分钟,穿上衣服到外面庭院报到。」

  才人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之后,只见雅涅丝正交叉著双臂在那里等著他。才人站到她的面前之后,她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迟到了十秒钟」。
  「什么嘛,才十秒钟……」
  话都还没讲完,又被赏了一个巴掌。才人只好用带著哭音的声音大吼道。
  「是!我迟到了!」
  「那么,伏地挺身一百次。」
  雅涅丝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这样吩咐,才人只好乖乖开始伏地挺身。
  接下来……才人面对了一系列如同地狱般的基础训练。先被要求在森林中跑得快断气,接下来是利用树木进行体力锻炼。这激烈的训练课程,让才人觉得自己之前自动自发进行的训练根本只能算是小孩子的游戏。
  到了中午,才人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到地上。结果却被泼了一桶水。
  「怎么了,狗,不行了吗?」
  被雅涅丝当成狗,让才人非常不爽。
  「请不要把人当狗好吗?我明明有『才人』这个名字啊。」
  「如果希望我用名字叫你的话,首先得达到人该有的水准。」
  接著,她把用木头削成的剑丢了过来,
  「下一项是剑技训练。」
  才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才刚把身子转向雅涅丝,肚子上就挨了一记刺击。
  「我、我还没准备好耶……你干嘛啦……」

  才人边痛苦挣扎,边挤出了这一句。而雅涅丝却露出了笑容。
  「你以为在实战时有可能会让你『准备好再来』吗?如果是城里的剑术训练场,首先会扎实的花个半年左右来让你增加基础体力,接著才会开始练习挥剑的架势,不过呢……」雅涅丝斜侧过身子,倏地刺出一剑。那是如同流水般顺畅的动作。「这边可是粗鲁的军人。管他什么架势跟技术就全都跳过吧,我要直接教导你什么是『剑』。」
  一小时之后,才人再度瘫倒在地,这次他是晕了过去。雅涅丝又在他身上泼了一桶水。
  清醒过来的才人用茫然的眼神望著雅涅丝。
  在这一小时之中,才人可是被修理得落花流水,可是他的剑却连雅涅丝的衣角都没擦到。只要一挥下剑,就会被雅涅丝闪过,顺便在他身上某处回个一剑。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攻击无法打中我吗?」
  「不知道。」
  「因为你的攻击模式全都一模一样。你只知道那一套吗?」
  才人点了点头。这是因为以前靠著甘道夫的速度,只要他随手挥下一剑,根本没有任何敌人能够避开。
  「如果是奇袭的话那套还算能用。可是如果是多少有点剑术素养的敌人,你那招根本绝对不可能大众对方。」
  「是。」
  「听好了,为了要让自己的攻击能命中对方,就必须攻击其破绽。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找出对方的破绽。」
  「万一对方没破绽的话……那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就要制造对方的破绽。」
  直到傍晚为止,才人都对著雅涅丝挥剑攻击。但依旧连边都碰不到。
  最后,他浑身无力地躺到地上,像是在说梦话般地喃喃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连边都擦不到呀……?」
  雅涅丝没好气地回应。
  「喂,我可是个凭著剑术就获得了贵族名号的剑士耶。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种仅仅只经历过一些实战的门外汉呢。」
  「……我还以为自己多少变得比较行了呢。果然还是不行吗?唉,毕竟是临阵磨枪嘛……」
  雅涅丝对著这样唠唠叨叨地才人说道。
  「你如果有空在那里自嘲,就给我拿起剑来。对于一条狗来说,连自卑自怜的资格都没有。」



第七章 露易丝的决心

  寒冷的夜晚持续著。
  深夜的黑暗一晚接著一晚,仿佛会持续到永远。每当黎明来临之时,露易丝就会开始昏昏沉沉的,总算能够进入梦乡。到了中午时分会暂时醒来,然后再度潜入梦境。像这样在一天中不断地重复著浅浅的睡眠之后,让她觉得脑袋就像是被重重浓雾包围了一般。
  自从使用使魔召唤,得知才人的死讯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在这段期间,露易丝从来不曾踏出这房间一步。偶尔,她会离开床铺,吃点被放在房门前的食物,但是就连这些食物是谁放在这里的,她也已经无心去探究了。
  只有在梦中,露易丝才能与才人相会,所以露易丝整天都不愿意清醒。至于睡不著的时候,她就灌酒。对于这样的露易丝来说,白天或晚上这种时间的区别根本早就失去了意义。她把房间的窗帘紧紧地拉上,房里总是昏昏暗暗的。
  持续著这种生活一阵子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渐渐地区分不出白昼与黑夜。
  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线也会越来越模糊。
  然而,这正是露易丝期望的世界。
  她想要永远沉浸于能与才人见面的梦中世界里。
  不管是谁来敲门,这样的露易丝都不作任何回应。她在耳朵里塞上棉花,好让自己完全听不到外人呼唤她的声音。还在房门加上一重又一重的门锁,好让他人无法进入自己的房间。接著……就像是以前她总是对才人这样做一般……她抱紧枕头,把脸靠在上面,然后闭上双眼。
  梦中的才人总是很温柔的……将自己拥入怀中。
  而且还会不断的诉说著他喜欢自己。
  这是露易丝在潜意识里塑造出来的才人的理想形象。
  她的内心深处,就是期望心爱的使魔能表现出这样的行为举动。

  ……那天傍晚,露易丝依旧做著才人的梦。
  舞台是两人曾经前往的拉格朵莉安湖畔。
  「湖水真美。」
  「是呀。」
  两人手牵著手,沿著湖畔散步。
  露易丝身穿黑色连身裙,头戴贝雷帽——这是她第一次跟才人约会时的打扮。美丽的湖面映照著她的身姿。
  「我们以前曾经一起在这里看过水精灵呢。」
  「嗯。」
  露易丝没办法顺利讲出内心话。
  明明有想要告诉他的话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个世界似乎就会崩坏——露易丝有这种感觉。
  露易丝觉得……一旦她开口,那么映照出这个温暖而虚伪的世界的镜子就会破碎,自己将会被卷入无边无际的深沉黑暗之中。
  「露易丝,你看,你来这边看看!水面反射著光芒,非常漂亮耶!」
  「哇!真的很美!」
  「不过,其实你更美……露易丝。」
  「不、不要说这种蠢话啦!」
  「是真的呀。我觉得你比谁都漂亮。所以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那,你可不能去别的地方喔。」
  「嗯,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露易丝的脑中也还保有清醒的角落。她知道,这里其实是在梦境之中。就像是一部品质低落的戏剧一般,自己跟才人都持续表演著拙劣的演技。而真正的自己……不过是观望著这部戏剧的观众而已。
  「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真的打算开口时,露易丝又忍不住害臊起来,于是她走进了水中。
  「不行啦露易丝!水很冷耶,你会感冒的。」
  也许在水中就能开口说出也不一定?而且这里不是有水精灵在吗?那个誓约的精灵。据说,在水精灵面前立下的誓约,将绝对不会被违背……
  梦中的露易丝想在这种情形下,对才人说出自己的心意。
  「……我想游泳啊,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吧。反正要是你觉得冷的话,就由我来温暖你,这样就解决啦。」
  对。
  这是梦。
  真正的才人才没有如此温柔。
  可是……就算是梦也好。因为现实的才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才人也走进了水中,发出了哗拉哗拉的水声。
  露易丝原本以为才人会来到自己的身边,但是事情却不是如此发展。
  才人毫不迟疑地往水深处走去。
  「才人……你要去哪里?」
  才人对著露易丝挥挥手,脸上还是带著笑容。
  「不行啊!去那边的话你会溺水的!」
  才人的身体……慢慢地沉进了水里。露易丝赶忙追了上去。
  「等一下!别走!求求你!」
  然而露易丝的叫声并没有传进才人的耳里。最后,才人的身子就完全的消失在水面下了。
  露易丝拚命地拨著水,来到才人的身边。
  才人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横躺著往深深的水底沉去。看到这一幕,露易丝简直要陷入疯狂状态了。
  「等等!不要!不能去那里呀!不能去!」
  才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
  「求求你!等等呀!」

  「等一等!」
  露易丝猛地从床上跳起。房间中是一片黑暗,看来现在是晚上。在晚上醒来,总是会让人陷入绝望。虽然即使换成白天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在半夜惊醒总是让人更加的疲惫。
  露易丝已经连自语「那是梦吗?」的行为都省下了。因为梦境与现实根本没有不同,不管是哪一种,都如同胸口被挖了个大洞般地痛得锥心刺骨,都谴责著露易丝。
  总是谴责著露易丝——谴责著那一天,让才人离去的露易丝。
  「你在哪里?才人……」
  其实心里早已明白。
  「那个地方……冷吗?是个如同拉格朵莉安湖底一般……冰冷且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吗?」
  才人正待在现在的自己无法前往的场所……自己的声音也绝对无法传达到他耳边。露易丝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言语。
  「我想见你……」
  露易丝闭上了眼睛。
  接著……她用听起来似乎不太正常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我可以……去你那里吗?」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有昏沉黯淡的疲劳感……一股无药可救的疲劳感笼罩著全身。
  「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忍耐下去了。连在梦中也要与你分离……我实在无法继续承受了。所以,我可以去你那里吗?」
  露易丝很明白。
  能去那里的方法,只有一个……
  但是那个方法,却是背叛一切的行为。
  无论是对祖国应尽的义务、或是身为「虚无」承担者应负之使命……还是对梦想、希望、信念以及自己所爱之人们……甚至,对于赌命保护自己的才人来说……这行为都是一种背叛。
  露易丝非常明白这一点。然而,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方法了。
  想要去见那个……总是拯救自己,其实非常温柔的使魔,只有这个方法,别无他途。
  「我有些话,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你。可是我连在梦中都没办法说出口……所以,可以去见你吗?我好想跟你说……所以,你会原谅我吧?」
  露易丝一翻身下了床,也没穿鞋,就光著脚走向房门。

  此时已是深夜。
  露易丝选择了人迹罕至的火之塔。究竟她是从什么地方、用何种方法爬上塔的?这点连露易丝自己都不知道。当她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塔顶了。这座圆形塔的塔顶除了有个洞口连结著通往楼下的阶梯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边缘有著一堵不算高的石墙,沿著圆周绕了塔顶一圈。
  露易丝踩著心不在焉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接近了石墙。接著她爬上那堵高度约到自己胸口的墙垣。
  她站在墙顶上,低头俯视著地面。周围是一片漆黑,下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露易丝却觉得才人似乎就在这片黑暗的另一端。
  「只要去到相同的地方……就能相见吧?」
  露易丝这样喃喃说道,接著打算往半空踏出一步。
  然而……她却踏不出去,因为双脚不听使唤。自己的身体违抗了意志,打算继续求生,这情形让露易丝感到一阵焦躁。
  「明明才人他……就在那个深邃黑暗的地方……难道我还对光明恋恋不舍吗!」
  正当她用力咬紧嘴唇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瓦利埃尔小姐!请你别这样做!」
  露易丝回头一看,谢丝妲正站在自己的背后。
  看来谢丝妲似乎是一路跟踪露易丝到这里。为露易丝送上食物的,应该也是她吧。
  露易丝无法正视她的脸孔,不由自主地转开了视线。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呀!」
  「你、你别管我。」
  「就算你做出这种事情,才人先生也不会回来呀!」
  「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因为已经见不到他了。那天我试了使魔召唤,结果传送门却出现了。所以如果我不这样做,又怎么能见到他呢!」
  「使魔召唤又算什么呢!」
  谢丝妲打算抓住露易丝,对著她冲了过去。
  然而,谢丝妲跑到一半却被自己的长裙给绊到……整个人往前跌。
  「啊。」
  谢丝妲就这样往前一倒……然后把露易丝推了出去。
  露易丝感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落到了半空中,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千言万语在脑中一一闪过。
  才人,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了……
  等我到了你那边,要好好的给我温暖喔。
  因为那边,一定很冷吧?
  等我身子暖过来以后,我……想告诉你……
  那句我一直、一直、一直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我会说,我要说,我一定要告诉你……」
  露易丝边嘀嘀咕咕的在嘴里咕哝著这些话,边做好准备,等待著自己撞上地面的那瞬间到来……
  然而那一刻却一直没有来临。
  「……嗯?」
  露易丝战战兢兢地张开了眼睛。
  结果……眼前看到的是在月光照耀下的主塔。可是,上下的方向却是颠倒的。露易丝继续把视线往下移动,这才发现原来是谢丝妲抓著自己的脚踝。
  「谢丝妲?」
  「啊、啊呜呜呜……」
  仔细一看,这并不是能够放心的状态。谢丝妲她……居然是把脚勾在石墙上,好不容易才维持著这倒挂的状态。
  「放、放开我!」
  「我、我、我才不放开。」
  「不放的话,连你也会一起摔下去的!我叫你放,你就放开呀!」
  「我、才、不放手!」
  谢丝妲强硬地说道。
  「要是瓦利埃尔小姐你死了的话,才人先生会很伤心。那个人……居然把我给他的睡眠药,用来让你逃走耶!我明明是叫他用那个自己逃命的啊!所以我绝对不放手。因为才人先生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死,所以我也不能让你死!绝不!」
  「你、你别管我啊……」
  露易丝虚弱无力地说道。谢丝妲继续对她大吼。
  「请你不要误会!说真的,瓦利埃尔小姐你怎么样我根本都不在意!可是,我不想要看到喜欢的人流泪……唔唔唔……」
  「管他什么眼泪还是别的……才人他根本就已经不会在那样了!」
  「为什么呢!难道你有证据说他死了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用了使魔召唤……」
  「反正,我才不懂什么魔法啦!使魔召唤又怎么样!比起那种东西,还不如去相信自己喜欢的人才对呀!」
  当谢丝妲说出「相信自己喜欢的人」这句话时,突然敲醒了露易丝心中的某部分。
  那是她窝在床上畏畏缩缩哭泣时,不曾萌芽的感情。
  谢丝妲拉著嗓子再度质问露易丝。
  「你喜欢他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没办法相信他!」
  「因、因为……」
  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泪腺……现在又再度涌出了泪水。因为身子现在是上下颠倒,所以眼泪往著额头流去。
  「虽然连我也……快要气馁了。如果连我们都不相信他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是这样吧!」
  「呜、呜呜……」
  「在阿尔比昂时,才人先生他这样说过……在我告诉他,我觉得他身上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时……他说『放心吧,真的没问题。等回到学院以后,你要再做炖菜给我吃哦』。虽然我呀,不管是神、还是始祖布利弥尔、或是陛下也好,我什么都不相信……但是我只相信才人先生这句话!」
  没错,谢丝妲说得对。
  才人不是也对自己说过了吗?「我会保护露易丝你的」。
  这样的才人,会擅自一个人跑去无法保护我的地方吗?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才人他……以前说出口的事情全部都有办到。
  在重要时刻,总是会挺身帮助自己。所以……
  露易丝想到这里,用手在脸上乱抹一通,擦去了泪水。
  她觉得自己实在很丢脸,简直无地自容。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脆弱呢?
  相比之下,不会魔法也不会其他的谢丝妲,还比我坚强好几倍不是吗?
  就算我会使用传说的系统……要是内心这样脆弱,那也只能算是暴殄天物而已。
  看著露易丝痛哭失声,谢丝妲用恳切的语气对她说道。
  「……那个,瓦利埃尔小姐。不好意思我居然说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啦。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呢……」
  「那个,真的,很抱歉。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会白费一番心血了。」
  「我不会让你那些话白费的。你告诉了我很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放心。」
  「不,那个……」
  「咦?」
  「我的脚撑不住了。」
  原本拚命勾住石墙的谢丝妲的脚,就这样一溜烟地从墙缘滑了下来,
  两人发出了长长的凄厉尖叫,直直地往地面冲去。

  在威斯特里广场上……
  蒙莫朗西向身旁的基修问道。
  「……在这种三更半夜时,你想要让我看什么啊?」
  她原本打算就寝,却突然被基修用「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这理由而叫了出来。
  可是……真的来到现场,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蒙莫朗西狠狠地瞪著基修:心想:「他该不会在打著什么糟糕主意吧?」
  「哎呀,那东西啊,是我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呢。想让你成为第一个看到的人……所以才会挑这种没有任何人的时间,把你叫出来呀。」
  「完成?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东西啊?」
  「是这个。」
  基修伸手,在看起来似乎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扯了一下。
  「这是什么……塑像?」
  在那里出现的是……高度约有五制尺的巨大塑像。
  原来,塑像上面本来罩著一块可以配合周围景象变换花样的魔法布,所以那里看起来才会似乎什么都没有。
  基修指著那个塑像,一脸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才人的像。」
  「是喔……」
  那是一个两手叉腰,抬头挺胸的帅气塑像,连细节部分都有确实表现出来。
  「这个花了我好几个星期呢。万一被发现的话可是会挨骂的,所以我都是在入夜之后才行动。我可是费了很多力气,一点一滴慢慢做到这个程度呢。」
  「你的手还挺灵巧的嘛。」
  蒙莫朗西一脸佩服地看著基修。
  「我现在就来为这个像加上『炼金』魔法,把柔软的土变成青铜。我想如此一来……就可以永远称颂那个……有点少根筋的英雄了。」
  「到时候也让露易丝来看看吧。一定能给她一些安慰的。」
  「是呀。」
  蒙莫朗西稍稍垂下头,很难得的,她的两颊带了点红晕。
  「那个呀,基修。我好像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粗枝大叶又无法体谅他人感受的家伙……」
  「是、是吗?也是啦,会被你这样看待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我要改变我的看法了。你是个温柔且很棒的男性哦,基修。」
  基修感到很难为情,伸手搓了搓鼻子下方。
  当他抬起头来以后,发现蒙莫朗西一脸娇羞地用手指轻抚著嘴唇。基修一时无法克制,忍不住把自己的嘴向著蒙莫朗西靠去。
  「蒙、蒙蒙……」
  蒙莫朗西顺著他的动作,也把身体靠向了基修。
  正当两人嘴唇要重叠的那一瞬间……蒙莫郎西并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张得更大了。
  「有、有女孩子掉下来了!」
  基修不快地撇了撇嘴。
  「你又来了。每次我想要亲你时,你总是会这样讲些谎话欺骗我呢!像之前还说什么公主殿下一丝不挂地在空中飞之类的……」
  「这次是真的啦!你看!哇!」
  蒙莫朗西闭上了眼睛。
  听到身后传来上有什么东西被压烂的巨大声响,基修忍不住回头一看。
  「我、我的艺术作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修的心血成品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了——那塑像被由天而降的少女们压个正著,恢复成一堆普通的土块。
  在土堆形成的小山之中,有两个少女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那正是露易丝与谢丝妲。
  「你、你们是在干嘛呀!跟我的艺术作品有仇吗!要摔下来的话也给我选个地点呀!选别的地点!」
  「……艺术作品?」
  浑身是泥的露易丝茫然地回问。
  「是才人的像啊!噢噢噢,我可是花了好几个星期,每天晚上一点一点地亲手完成了这个作品耶……这下我不是得重来一次了吗!」
  「……才人的像?」
  露易丝转头看像旁边。那里……有著才人像的头部。因为谢丝妲与露易丝正好各自撞上塑像的左右两肩,虽然撞击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两人埋进像里一般,然而塑像的头部却是完好无缺。
  而且柔软的土壤还成了两人落地时的缓冲垫。
  「……才人,是你救了我啊。」
  露易丝喃喃说道。而谢丝妲也握住了她的手。
  「你看!就像这样,才人先生就算变成了塑像,也还是救了我们!所以他还活著,一定还活著!」
  露易丝点点头。
  那对美丽的赭色眼眸,已经夺回了应有的光彩。
  露易丝奋力站起身来。这时,蒙莫朗西跑到了她的身边。
  「露易丝!你在做什么啊!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现在没有空受伤。」
  「呃,受伤这种事情不是你可以擅自决定的……」
  露易丝突然狠狠地瞪了蒙莫郎西一眼。

  「就是由我来决定的!我已经决定了!来,谢丝妲,我们走吧!」
  「是!」谢丝妲也一脸开心地站了起来。
  蒙莫朗西看著同学与女仆的这对组合,忍不住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明明这两个女孩刚刚才从空中摔了下来,差点就没命了……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有精神啊?
  「你、你们要去哪里啊?」
  「要去找才人呀。」
  「咦?可是……」
  「他还活著。」
  露易丝充满信心地沉声说道。
  「露易丝?」
  蒙莫朗西担心地望著同学的脸孔。她认为露易丝是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脑袋不太正常了。
  「你放心,我的脑筋还很清醒。」
  「可、可是……实际上,传送门已经出现了……」
  「我呀,一直太依赖了,依赖那个笨蛋使魔……明明是这样,那个笨蛋还是一直保护我。」
  「露易丝、露易丝!你振作点啊!『使魔召唤』是绝对无误的啊!只要订下契约的使魔还存活在这个世上,传送门就不可能会开启的!」
  「所以啊,我就好好的想过了。我能为那家伙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露易丝!」蒙莫朗西对著她大吼。
  然而露易丝的神情却毫无变化,眼神中的蕴含的力量也丝毫没有动摇。
  「那就是信任。」
  「……信任?」
  「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才人已经死了』,但是在我亲自用这双眼睛确认之前,我不相信。就算魔法显示出『他已经死了』,我也不相信。」
  蒙莫朗西面对露易丝这份莫名的魄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家伙,曾经对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我』。我相信这句话,所以他还活著,一定还活著。」
  露易丝稳稳的看著前方,继续说道。
  「而且,那家伙可是我的使魔。我可绝对不允许他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去死。」

  正当露易丝挂在塔顶的同一时刻……
  在卫斯伍德村里,彻夜的激烈训练还在持续著。
  雅涅丝决定训练的时间似乎全看她是否心血来潮。
  可能是晚上、是白天……甚至在吃饭时。
  毫无预警的,木剑随时会丢向才人。接下来那个地点就会直接成为训练场。
  在蒂芬妮亚家的前院里……
  雅涅丝站在举著木剑摆好架势的才人面前。虽然才人已经在呼呼喘气了,但是雅涅丝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才人高高举起木剑,瞄准雅涅丝挥砍了过去。然而这一击却被她轻松的闪过,手腕上还挨了重重一记反击,这下才人连剑都拿不住了。
  「呜喔……」才人压著手腕,跪到了地上。
  「怎么了?」
  「手、手很痛。」
  「废话。被打中当然会痛,要是被砍中的话那就更痛,还好这只是木剑。」
  才人用木剑敲著地面。
  「啊唔……为什么我都打不中你啊?」
  「狗也会思考吗?」
  「所以我就说我是人啊!」
  「你听好了。」
  雅涅丝边用木剑敲著才人的脑袋,边开口说道。
  「……啊?」
  「你用脑袋好好想想吧。每次先挥剑攻击的都是你,而我只是配合你的动作举剑反击而已。看了这么多次,自然会记住对方的路数。记住对方路数之后,只要是经过一定训练的人,就能够配合或闪躲,追根究柢来说,所谓的技巧也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
  「可是,我的攻击连沾都沾不到你的边,更别讲什么技巧啦。」
  「重点是彼此的间隔。对战之时,我在注意的只有与你之间的距离。间隔是以踏在前方的那只脚的位置来决定。决定位置之后,接下来只要采取能维持这段距离的行动,你的剑就无法打中我。」
  「原来如此。」
  「你应该有好好在观察我的剑路吧?」
  才人点点头。
  雅涅丝抓起木剑摆出架势。
  「你听好了,重点就是距离,要用身体来记住这种间隔。」
  接著……她砍下一剑。
  才人慌慌张张地以大幅度动作往后退开。
  「不要看我的剑,要看脚。」
  才人按照指示……直直盯著雅涅丝的脚。
  一开始,雅涅丝放慢了挥剑的速度。
  才人边看著雅涅丝的脚部动作,边用身体记住距离感,然后抽身后退。
  「不要想用剑来挡下对手的剑,一定要避开对手的攻击。」
  一剑、又一剑。慢慢的,雅涅丝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
  「反守为攻的时机,就是对手挥下剑的那一瞬间。只要能在那一瞬间采取行动,就能在对手挥下一剑的时候,让自己的攻击命中对方。要好好去推算那个时机。」
  才人边观察著雅涅丝的脚,边注意著剑的动向。
  接著……真的让他察觉到「这一瞬间是不是就能够击中呢?」这样的时机。
  在反覆观察了许多次之后,出现了一个让才人产生确信的机会。
  他计算著出手的时机……然后在侧身闪过攻击的那一瞬间,主动反守为攻。
  「呜!」
  雅涅丝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是因为才人的剑砍中了她的肩膀。
  「打、打中了!我真的打中了!」
  雅涅丝给了兴奋得大吼大叫的才人一个笑容。
  「刚才那个时机就对了。就算是要做一些牵制的假动作,说到底也只是这个应用而已。」
  「是!」
  「懂了的话,就要用身体记住。」
  结果那一天,剑术训练进行了一整个通宵。

  天空开始发白,时至早晨……总算从训练中脱身的才人跑到了打水场清洗身子。
  他摇动帮浦,把水装进用铁圈箍起木板而成的水桶里,然后直接从头上淋下去。冷水冲在发热的身上,感觉很舒服。
  「好痛!」
  不过……水碰到伤口时引起了一阵刺痛。
  才人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瘀青及擦伤。雅涅丝只要打得起劲,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痛扁一顿。
  「那个人……绝对是S属性吧。又说我是狗,而且那眼神不管怎么看都是个S……」
  才人一脸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但是,这份痛楚却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才人觉得,这就像是自己正一点一点变强的证明。
  这并不是以甘道夫的身分而获得的力量,而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感到自己的实力正日复一日的茁壮成长,这当然不是会让人感到不快的事情。
  正当才人想要擦拭身子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毛巾。他裸著上半身,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季节还算是冬季的尾声,就算身体热得发烫,但还是会慢慢感到寒冷。
  「用这个吧。」
  才人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蒂芬妮亚手持毛巾站在他身后。可能是不好意思看著上半身没穿衣服的才人吧?她红著脸把视线转向旁边。
  「谢谢。」
  才人接过毛巾,开始擦干身体。
  而蒂芬妮亚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在才人的催促之下,蒂芬妮亚总算开口说话。
  「你、你很努力呢。」
  「是呀,因为我想要变强。」
  「我可以问一下吗?」
  「问吧。」
  「那个……你之前的伤势,听说是因为你挺身对抗阿尔比昂军……是因为你冲进了正在前进中的大军里,是吗?」
  才人边擦著头发边回答。
  「是谁告诉你的?」
  「是那把剑,德鲁先生。」
  「那家伙,还真是长舌……」
  「你正面迎向七万大军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超过一百以后,就全都一样啦。连到底算多还是少也分不清呢。那种感觉,就跟跳进了巨大的台风里差不多吧。」
  「台风?」
  「呃……该说是很强烈的暴风雨,或者该说是那种很巨大的自然灾害啦……」
  「你真是有勇气呢。」
  才人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因为我那时拥有力量……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力量。」
  「那个……能熟练使用所有武器的能力?」
  「是呀。因为有那个能力,所以我才会冲进七万大军中。但是现在的我却没有那种能力。」才人凝视著空荡荡的左手,如此说道。
  「就算你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呀。你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冲进大军里去的吧。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重要的人……」
  「是呀。」
  「你现在……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喜欢的人,所以才要锻炼身体吗?」
  「不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没有保护那个人的资格了。」
  蒂芬妮亚沉默著没有说话。
  「那个人的敌人非常强大,她的目的也非常远大。即使我变得多少能够使剑,也不是我能够派上什么用场的对象。」
  「那么,为什么你要接受这么严格的训练呢?」
  「是为了回去。」
  「为了回去?」
  「嗯。之前……听了蒂法你演奏的曲子之后,我就回想起我的故乡,而且怀念到无法克制的地步。我啊,想回去那里。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露易丝她,有她自己该做的事情……而我也有。我是为了我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才会磨练著用剑的技巧。因为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危险呀,就算要寻找能回去的方法,首先,至少必须变得能够自己保护自己……」才人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经想通了某些事情。
  「那个人,原来叫做露易丝嚼?」
  才人有点难为情,把脸转向一旁之后才点了点头。
  「嗯。」
  「……是怎么样的人呢?」
  「她有一头桃色长发……个子娇小……」
  「是个很棒的人?」
  才人已经不再回答了,他开始穿上衣服。
  接下来,蒂芬妮亚红著脸看著才人。
  「你真是了不起。」
  「我才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说我想回去而已啊。」
  「可是你为了这个目的在努力啊,真的很了不起。不像我……」
  蒂芬妮亚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才好,慢慢地说著。
  「我啊,从来不曾像你这样喜欢上别人,也从来不曾为了什么目的拚命努力。我只是……很被动的,想要在没有灾难的地方,悄悄地过生活。虽然我想要去母亲的故乡,但是也只是想而已,什么行动都没做。」
  「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过了那么多辛苦日子。」
  「不,我觉得……那样似乎是在逃避。」
  蒂芬妮亚握住了才人的手。
  「谢谢你,才人。我现在想要看看更多种多样的东西了。因为我只知道以前住过的房子……还有这村子的事情而已,所以首先,我想要看看这个世界。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讨厌的事情。一定也会有快乐的事、或是美妙的事吧?……看著你,就让我变得会这样思考了。」
  才人闻言,脸不禁红了起来。
  「那个,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当我的……第一个朋友。」
  「好呀。」
  「原本我想要在你离开村子时,消除你的记忆……不过我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希望朋友能够永远记得我。」
  「是吗?」才人说著,脸好像又更红了点。
  这是因为当蒂芬妮亚像这样将脸靠近自己时,胸口的乳沟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蒂芬妮亚察觉到才人的视线,迅速地退了开来。
  「抱歉……」
  「没、没关系啦。因为你是朋友,所以没关系。」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饭、饭已经煮好了,来吃吧。」
  才人点点头,迈开步子往房子走去。从蒂芬妮亚的家中传来很香的味道,这时才人总算才注意到,自己早就饿扁了。



第八章 虚无的承担者们

  历时两周的诸国会议,在没有太大争执的情况下闭幕了。
  结果,托里斯汀与加尔玛尼亚都将从白之国阿尔比昂夺来的广大领土,加入了自国的版图范围内。
  剩下的土地经过协议之后,决定由托里斯汀、加尔玛尼亚,以及高卢三国进行共同统治,并安排适当时机让君权制度再度复辟。为了这个目标,包括首都伦迪尼姆在内的区域,就成为共同统治的属地,由三国共同经营管理。
  而被推举为该属地第一任代理国王的是托里斯汀的年老贵族——马尔西亚克公爵。年事已高的他是个与野心无缘的平和宽厚之人。把擅长内政的他安排在这个位置,也是基于要重新振兴已经饱受摧残的阿尔比昂的打算。而加尔玛尼亚及高卢也各自选出了代表其利益的副国王,以担负辅助新王的工作。
  此外,参加会议的四个国家,为了守护哈尔凯尼亚的君权,并抑制共和制之兴起,所以发表了四国组成的「君权同盟」。
  这是一个特殊的同盟,主旨在于——如果参加此同盟的王国内,爆发了由新教徒或是共和主义者掀起之叛乱时,便可以请求其他三国的军事干涉。基于此同盟,若有企图引起新一波叛乱的不逞之徒,将来就必须同时对抗四国的王军。
  诸国会议就以缔结此同盟的行动作为终结,宣告了闭幕。

  在归国的前一天晚上……
  待在哈维兰宫中为她准备的房间里的汉丽塔,正在拚命地阅读著眼前的文件。在她身边的则是枢机主教马萨林。
  「陛下,您也应该要休息了……最近这一阵子,您几乎都没有阖眼吧?」
  自从诸国会议召开以来,汉丽塔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参加著会议。为了托里斯汀整国的利益,她贪婪无厌地不断发言。到最后,甚至连阿尔布雷希特三世都以不以为然的表情,低声嘀咕著:「看来没把她娶回来是正确的呐」。
  「回国之后,还是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著我。所以我想尽量多处理掉一些。」
  「就算您这么说,但现在已经超过十二点了呢。」
  「请你先去休息吧。」
  然而,为臣者怎么能丢下女王,先行就寝呢?
  「像那样的目录之类的东西,只要交给书记官……」
  「我想亲自全部看过一遍。如果没有这样做的话,特地来到云端之上的行动就等于是白赞力气了。」
  马萨林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还年轻吧?汉丽塔的个性上有一些非常极端的部分,这让他非常担心。但是……马萨林眯著眼睛望著汉丽塔。看著这位从年幼之际开始,自己已经守望她至今的公主,马萨林希望能继续在旁关注她那令人担心的不稳之处,以及她的成长。
  马萨林为了对一个充满干劲的学生加以指导,轻咳了一声。
  「陛下,虽然我已经禀告过多次了,但必须多注意高卢之动向。」
  「是呀。」
  汉丽塔点了点头,但视线还是集中在文件之上。
  「实际上……让这次战事宣告终结的是高卢。然而相对之下,他们的要求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想要一个港口。那种态度,似乎是在宣示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了。」
  明明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都以直辖属地的形式,得到了相当广大的土地。然而高卢却没有要求割让领土,因此马萨林对于高卢如此无欲的态度抱持著警戒心。
  「说的也是。」
  汉丽塔点头同意马萨林的论点。
  接著,马萨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似乎已经累了,请去睡吧。」
  「不……我怎能不顾陛下,先行去就寝呢。」
  汉丽塔微微一笑,开始收拾手边的文件。
  「您打算休息了吗?」
  「是呀,毕竟我也不能对你的健康造成危害呢。」
  「这不只是我的健康的问题,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呢。」
  「是的。」汉丽塔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么告退了……」马萨林似乎总算放下心来,离开了房间。
  汉丽塔这时才表现出少女的样子,一整个瘫到床上。接著,她以有点恍惚的语气喃喃说道。
  「好累呀……」
  她差点就要这样像一团烂泥般地直接沉沉睡去。可是,在睡著之前还有件想要确认的事情。这行为在这阵子以来,已经成为她每天就寝前的习惯动作。
  汉丽塔拉了拉枕边的绳子。
  很快的……一名女官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您叫我吗?陛下。」
  「雅涅丝回来了吗?」
  「禀告陛下,枪士队队长雅涅丝大人尚未归来。」
  「我知道了,谢谢。」
  在确认了女官离去的脚步声之后,汉丽塔眯著眼,似乎有点悲伤。她像个孩子般咬了咬指甲,接著调了调头部的位置,把脸颊埋进了枕头中之后,就闭上了双眼。

  差不多同一时刻,在哈维兰宫的另一间客房里……
  房间的主人正背对著炉火熊熊燃烧著的壁炉,把一边的手肘撑在沙发的手把上,并以一脸兴味盎然的表情看著访客。
  「那么,这位罗马利亚的特使先生,找我这个『高卢的无能国王』,有何贵干呢?」
  约瑟夫脸上带著别有深意的笑容,不客气的俯视著那个带来「教皇的亲笔密函」的罗马利亚特使。
  特使有著金发以及引人注目的金银双瞳……那正是朱利欧。
  他保持著单膝跪地的姿势,回答道。
  「无能国王这个说法……您实在过于谦逊了。」
  「这并不是谦逊。实际上,不管是国民、官员、议会、还是贵族,都在私底下嘲笑我是个『无能』。让我管理内政的话国家将会倾倒,让我插手外交的话便会误国殃民,这样的传言流传散布著。所以只要给我玩具就好了,他们就是如此瞧不起我。」
  「是陛下让这场战争宣告终止。您应该会以一位伟大国王之姿,名留于青史之中吧。」
  「阿谀奉承就不必了,我对历史没什么兴趣。」
  约瑟夫把放在桌上的音乐盒拿到手上。那是一个老旧而残破的音乐盒,颜色已经褪为茶色,亮光漆也已完全剥落,而且到处都是伤痕。然而约瑟夫却一脸爱惜地摸著这个音乐盒。
  「那是古董吗?」
  「没错。这是传承于阿尔比昂王室,被称为『始祖的音乐盒』的绝品。」
  「也就是始祖的秘宝吧。」
  约瑟夫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没错。」
  「罗马利亚、高卢、托里斯汀,以及阿尔比昂……四国的王室都各自拥有被称为『始祖的秘宝』的物品。」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情,只要是哈尔凯尼亚的人民都听说过。」
  「还有,被称为四系统的戒指……」
  「你是说这个吗?」
  约瑟夫对朱利欧展示手上所戴的戒指。
  「正是。」
  「好了,这又怎么样呢?朕也相当累了。毕竟连日以来都在进行会议啊。面对那贪得无厌的小丫头,还有搞不清楚自己几两重的乡下人,实在让人疲劳。你就长话短说吧。」
  「很抱歉,我要提的话题正是陛下兴趣缺缺的历史故事。在我国罗马利亚,一直传述著那些秘宝中包含著始祖的意志与鲜血。而到了最近……某个『预言』也被发掘了出来。」
  约瑟夫以像是在评估般的眼神盯著朱利欧打量。世上恐怕没有别张脸蛋可以让人深深觉得……「美丽」这形容词是多么的庸俗。那张脸,会让诗人产生应该要创作出其他新词语的欲望与冲动。而左右颜色相异的双眸里,也蕴含著强而有力的光辉。
  这家伙……眼前自称「朱利欧·凯萨」这个一听就知道是假名的神官……跟出席诸国会议的那个无能大使看来不能混为一谈。对罗马利亚来说,这边才是真正的外交吧。
  「哦?是怎样的预言呢?」
  「始祖的力量非常强大。而他将自身的强大力量一分为四,寄托在秘宝与戒指之上。此外,该承担这些力量之人,也同样分为了『四份』。始祖更进一步地如此宣告过:『四种秘宝、四只戒指、四个使魔、四位承担者……当四个四聚集之时,吾之虚无便会觉醒』。」
  「那是什么啊!换句话说,『虚无』的承担者共有四人吗!是这个意思吗!」
  约瑟夫放声大笑了起来。
  「少说这种蠢话了!如果承担者共有四人的话,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你说能掌控始祖的『虚无』的人共有四个?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并不是谎言,实际上,罗马利亚正在进行收集的动作。此外,也已经确认了两位承担者的存在了。」
  「哦?那是谁呢?」
  「这个暂时还无法奉告。只有在确信了陛下您会予以协助的情况下,我方才能将情报告知陛下。」
  「你说协助……具体来说是要朕如何做?」
  「没什么,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希望您能在发现虚无的承担者之后,迅速通知敝国。请您放心,敝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我等只是要以『正确的角度』来遵从始祖的思想……这就是敝国的全心全意。本日缔结而成的君权同盟……我将会祈祷那个同盟能够成为一股助力,让三个王国以及一个皇国被引导到始祖真正意志之路上。」
  「好啦……」
  约瑟夫摇了摇头,那美丽的蓝色胡须也跟著晃动。
  「说什么虚无的承担者……朕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朕是个『无能国王』嘛,讲到那些臣子,根本不会把关键的要事告诉朕的啊。」
  「有方法可以找出虚无的承担者。只要让可能的人选戴上戒指,并打开那个音乐盒的盖子即可。如果该人正是承担者,那么他的耳边就会响起始祖的旋律吧。」
  约瑟夫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有机会的话就会试试。」
  「那么……」朱利欧站起身来。
  「慢著。」
  「有什么事情吗?」
  「反正你都来了,要不要干脆把罗马利亚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我呢?」
  「陛下看来已经累了。」
  「没的事。要想排遣漫漫长夜,那些正是最好的调剂吧?」
  「非常抱歉。就如同先前禀告过的,我所获得的权限就是……只有在确认了陛下您会予以协助的情况下,才能和盘托出。」
  「教皇陛下明明还如此年轻,但还真是不容小觎呢。」
  「教皇陛下是一位信仰心比他者深厚一倍的人。也因为如此,他会要求他人必须表现出足以对应之信仰心。」
  「听你这样一说,朕怎么觉得自己似乎快要产生对始祖与神的信仰心了呢。」
  「是这样吗……」朱利欧微微一笑。「我就来讲个应该会引起陛下兴趣的话题吧。」
  「也好。」
  「这世上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微小的颗粒所构成的。是比沙粒、比水滴更为小的颗粒。而在已获得解明的我等神学的最新理论之中,所谓的四系统,就是被定义为对那些颗粒产生影响之咒语。」
  「唔。」
  「而这些颗粒,其实是由更加细微的颗粒构成的。据称『虚无』就是能对那些更细微的颗粒造成影响的咒语。」
  「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能遵从始祖的意志,收集『四个四』……让这些力量被完全解放之时……换句话说,当『始祖的虚无』完全复苏之时,虚无魔法应该能获得令人畏惧的效果吧。对『更细微的颗粒』造成的巨大影响,恐怕连这个世界的常规都能扭曲颠倒吧?实际上,『预言』内已记载著此等程度的咒语。」
  「是怎么样的咒语呢?」
  朱利欧弯身行礼。
  「我不该继续打扰陛下的休息时间。」
  「你明明是个神官,怎么好像对传教不太热心啊。」
  朱利欧正打算就此离开房间,然而约瑟夫却再次叫住了他。
  「你等等。」
  「您已经产生了对始祖与种的虔诚信仰心了吗?」
  「我要问你一个关于信仰的问题。你们罗马利亚跟那个令人厌恶的雷空·圭斯塔……两边的思想有什么差别吗?」
  约瑟夫以别有深意的笑容,质问著神官。
  「雷空·圭斯塔不过只是些乌合之众,只是些抱著称帝野心的儿童集团而已。他们只是将『收复圣地』这口号,利用于促进自身的团结罢了。根本没有人是认真想要将圣地从妖精族的手中夺回。」
  「…………」
  「我等罗马利亚将会『收复』圣地,没有其他的目的。」
  约瑟夫以看著同类的眼神,凝视著眼前这个罗马利亚的特使。
  「只有『始祖的虚无』能对抗抢走圣地的精灵族,以及他们使用的强力『先民魔法』。所以,既然有此力量,我等就该使用它……」
  约瑟夫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换上了愉快的口气,对著正打算离开的朱利欧的背影丢出了一句话。
  「真是疯了。」
  朱利欧那对「双月之瞳」中闪烁著光辉,似乎很愉快地回答道。
  「所谓的信仰,就是这样的东西。」

  在朱利欧离开之后,约瑟夫拿起了桌上的人偶,那是一个造型为纤瘦女性的黑发人偶。约瑟夫充满爱怜的摸了人偶一阵子之后,把嘴巴靠向人偶,开口说道。
  「你听到了吗?朕可爱的缪思女神。是吗是吗!你有确实的听进去了吗!罗马利亚的那些家伙们,居然对我等知晓的真相也如此了如指掌。不愧是几千年以来都一直追逐著始祖踪迹的家伙们,在知识方面果然没有办法赢过他们!」
  约瑟夫把耳朵靠向人偶。
  「正是如此!朕的缪思,正如同你所说!反正,那些家伙们就算拥有情报,也没有道具。哈哈,在这场对奕之中,朕的优势还是无所动摇!土之红宝石、始祖的香炉、始祖的音乐盒……朕手上拥有三项宝物。嗯?没错,托里斯汀也拥有三项……但是那些家伙并没有得到情报。如果他们知道关于『预言』的情报的话,汉丽塔不可能对阿尔比昂王室的秘宝毫不在意,这可是始祖的音乐盒呐。结果那个小丫头,似乎只对金钱和土地有兴趣。哈哈,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换句话说,同步收集著情报与道具的……只有朕!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朕!」
  约瑟夫讲到此,暂时停口倾听了一会,而后又开口说道。
  「什么?是吗!托里斯汀的承担者要前来这个阿尔比昂?而且是单独一人?这简直就像是等著被人烹调处理的鸡!立刻动手,把始祖的祈祷书与水之红宝石抢过来吧。毕竟也不知道罗马利亚那些狐狸们掌握了多少资讯,所以动作要快!」
  约瑟夫透过人偶对使魔下达命令之后,就将身体深深地埋进了沙发椅之中。
  看来今晚可以有一夜好眠。
  接著……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通往寝室的门被打开了。出现的是莫里哀夫人,身上的睡衣看来颇为凌乱。
  「陛下,客人已经回去了吗?」
  「是啊。」
  「挑这种三更半夜来访,真是不懂情趣之人!我最讨厌神官了!讲到那些家伙,脑里只有对始祖与神的信仰之心,根本不觉得打扰恋人的亲密时间有什么不妥!」
  莫里哀夫人伸手环抱住约瑟夫的颈项,接著用妖艳的动作抚摸著恋人的美丽胡须。
  「陛下,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事呢。」
  「您一直在听的那个音乐盒……应该已经坏掉了吧?我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呢。要不要找个工匠来修理呢?我认识一个经常帮我制作宝石饰品的优秀工匠。例如……请您看看这条项链,讲到那个工匠,手艺实在相当精巧……」
  约瑟夫似乎很不耐烦,挥著手制止莫里哀夫人继续发言。
  「你妨碍到我欣赏优美旋律了,闭上嘴吧。」
  「……可是,我什么也……」
  「朕听得到。」
  在约瑟夫的手指上……一个有著鲜艳茶色的宝石……「土」之红宝石正闪耀著光芒。

  露易丝与谢丝妲在黄昏时刻踏上了罗赛斯的土地,而时间已经是二月「哈格尔之月」的第三周「艾欧洛周」的第四天「拉格之曜日」了。
  比起平常,这趟旅程花费了两倍的时间。
  阿尔比昂大陆与哈尔凯尼亚大陆之间的航班,已经被往来两地的旅客给塞得爆满了。在拉·罗歇尔的码头上,预定前往阿尔比昂的人们排成了一条如同长龙的队伍。
  就算露易丝拥有女王陛下亲自签署的文书,在情况已经混乱到极点的民间船只上,也得不到任何通融。
  就这样,等到露易丝两人好不容易插队搭上军方的定期航班,并来到罗赛斯时,已经过了一星期。
  但是,到达阿尔比昂的两人再度惊讶得目瞪口呆。
  与港都罗赛斯的混乱程度相比起来,拉·罗歇尔的情况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各式各样的人来到了因战乱而荒芜的阿尔比昂,包括前来兜售物品的商人、打算趁机大捞一笔的投机客、政府的官员、战争时和亲戚相隔两地所以现在前来采访的人……等等,罗赛斯遍处可见这些来自哈尔凯尼亚各地的人们,呈现出一片极度混乱的状况。
  「这下可麻烦了。」
  从如同铁塔般的码头下来之后,露易丝边叹气边说道。这条从码头通往工厂或司令部所在市街区的道路,简直已经成了哈尔凯尼亚的博览会。
  路边挤满了贩卖物品的商人,还到处都站著高举著木头看板的人们,看板上则写著人名。
  「那些名字是怎么回事呢?」
  谢丝妲提出了疑问。她身上还是穿著魔法学院的女仆服,只是拿掉了围裙,并披上外套戴上帽子……一看就可以知道她临出门时究竟有多么慌乱。她身上还挂著一个大大的侧背包,里面塞满了旅行的必须用品——包括一些让人吃惊的东西。
  「那是在寻找因为战争而失踪的人呀。」
  露易丝用悲哀的声调回答道。她身上的服装虽然还是魔法学院的制服,但同样也背著一个巨大的皮革肩背包。
  「我们真的……能找到才人先生吗。」
  唯一的线索是露易丝当时得到的命令书内容。上面确实是这样写著:「在距离罗赛斯东北方五十古里的山丘处,阻止敌人前进」。
  虽然露易丝试著向军方寻问关于失踪的才人的情况,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原本她想去见见汉丽塔,结果汉丽塔却不在王宫内,似乎是为了参加会议而来到了这个阿尔比昂。
  「算了,到最后还是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不过看这情况……恐怕租不到马匹吧?」
  谢丝妲看著眼前的人海,这样说道。
  「用脚走过去吧,反正也不是走不到的距离呀。」
  露易丝边这样说著,边迈步往前走去……但是却突然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呜呜……」
  由于她是带著沉重的行李,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所以身体已经发出受不了的警讯了。
  「我真是没用……」
  「毕竟在船上也都一直站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反正也已经是晚上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吧?」
  「你还真是有体力耶。」
  露易丝看了看谢丝妲身上的侧背包,感叹了一句。那个侧背包比露易丝的肩背包还要大上三倍。可是谢丝妲背著如此沉重的行李,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呀,这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呢。」
  谢丝妲一脸爽朗地回答道。

  当然,两人找不到可供落脚的旅社。无法顺利住入旅馆的人们都聚集到了某处空地,露易丝跟谢丝妲也只好前往该处,准备在那露宿一晚。才觉得眼前这片空地似乎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原来这里是被高卢舰队炸毁的司令部前院。因为炮击而崩落在地的红色砖瓦看起来颇怵目惊心。
  然而,人类还真是坚强,明明这里曾经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还是可以毫不介意的在各处架起帐棚,休息过夜。甚至还有一些人把捡来的砖瓦命名为「战争终止纪念砖」,试图贩卖。
  谢丝妲从背包中取出材料,开始手脚俐落地搭起了帐棚。她把木棒竖直,再套上布,三两下就完成了一个可供两人就寝的空间。
  接下来谢丝妲就收集了一些砖瓦,砌出了一个临时的炉灶。然后从侧背包里拿出锅子,在灶上煮起了炖菜——当她做著这些行动时,露易丝都只能目瞪口呆地在一旁观看。
  完成之后,她把炖菜添进木碗里,递给露易丝。
  「请用。」
  「谢、谢谢你。」
  露易丝以讶异的表情看著谢丝妲交给她的炖菜。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炖菜,看起来汤头有点浑浊,里面隐约可见野菜植物跟肉类在汤里载浮载沉,还飘散著一种独特的香味。
  正当露易丝满脸担心地研究著碗里的内容物时……
  「没问题的,那是我家乡的乡土料理,名叫莳菫获锅。」
  「莳菫获锅?」
  「是呀。是我的曾祖父做出来的一道菜。」
  「是喔?」
  露易丝战战兢兢地试著喝了一口。
  「真好吃!」
  「嘻嘻,幸好合你的口味。」
  接下来谢丝妲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听说我的曾祖父,跟才人先生来自同一个国家呢。」
  露易丝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是这样吗!」
  「是呀。他是……搭乘著『龙之羽衣』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已经是距今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是喔。」
  谢丝妲跟才人之间居然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联系,让露易丝小小地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露易丝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谢丝妲就露出了个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那笑容是什么意思呀?」
  「我赢了一次!嘿嘿嘿。」
  「什么叫做赢了呀!你说!」
  面对激动得探出身子的露易丝,谢丝妲开始唱起怪腔怪调的歌曲。
  「曾祖父跟恋人来自同一国 同一国 同一国」
  「谁是你的恋人啊!你说!」
  露易丝又往前踏了一步,对著谢丝妲怒吼。
  谢丝妲则以耀武扬威的语气回答道。
  「我跟他都接吻了呀。」
  「你、你说什么!」
  「而且还很多次喔!」
  露易丝握紧了拳头,奋力忍耐著心中的悔恨。如果在这边被激怒的话,就等于是正中敌人的下怀了。她使劲地作了个深呼吸,甩了甩头,然后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露易丝就这样拚命地装出游刃有余的态度,拨了拨头发,然后把手臂交叉。
  「我、我也跟他接吻过很多次呀!或著该说,是他主动吻我。」
  「哦?差不多有几次呀?」
  谢丝妲以冷冷的目光寻问道。
  「呃、噢……首先,第一次是把他当成使魔订立契约时,一定要接吻。」
  「那只是契约吧?算不得数。」
  提出的证据却被谢丝妲三言两语的否定,露易丝不禁挑了挑眉毛。
  「那第二次!是在龙背上发生的!那家伙,居然趁我在睡觉时强吻我!」
  「什么强吻!才人先生才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就是强吻!因为我睡著了呀!」
  露易丝满脸得意地滔滔说著。
  「讲到那家伙呀,只要我一睡,就很不安分!每次都躲在一边,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盯著我这个主人瞧个没完!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餐桌上、甚至是在教室里,在哪里都这样哦!而且还用如同狗一般的眼神!摆出一副口水都快要滴下来的样子!拚命盯著我瞧!真是的,他也该秤秤自己有几两重!因为我觉得他那样实在很蠢,所以就这样回应啦!给他一哼!就像这样!」
  露易丝还真的示范了哼一声转向旁边的动作。
  而谢丝妲冷眼旁观著露易丝加油添醋地大肆吹嘘,然后冷静的给予一记反击。
  「为什么你明明睡著了,还可以记得那么详细呢?」
  露易丝一时无言以对。
  「我看……根本不是什么『强吻』吧?是你明明可以抵抗,却故意任他摆布,不是这样吗?」
  被谢丝妲猜中了。但是,露易丝当然不会乖乖承认。她把脸转开,一脸尴尬地低声说道。
  「我、我那时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啊。」
  「为什么会全身麻痹?」
  「是、是被蜜蜂螫了……还真是只过分的蜜蜂呢。」
  「请你不要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谎话!」
  露易丝眼看无法继续遮掩,因此决定直接跳到下一次经验。
  「第三次!」
  然而,第三次的确是由露易丝主动的。当时她看著才人的睡脸,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克制住自己,结果就是由她主动出击,所以露易丝决定要跳过这次不解释。
  「第四次!」
  「请等一下!第三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没事!」
  「什么叫做没事!请你好好的说明清楚!太狡猾了!」
  第四次……应该是在小船上那次。
  要说那次两人为什么会接吻……是因为露易丝自己说了「碰哪里都可以」,结果就被才人亲了。露易丝感到很烦恼,如果要连细节都讲清楚的话,恐怕会被女仆瞧不起。也因为如此,露易丝再度决定跳过不解释。
  「第五次!」
  露易丝说完之后,才开始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中翻找……然而却没有第五次。为了掩饰这一切,露易丝指著谢丝妲,开口说道。
  「就是这样!我可是被他吻过了五次!真是的,明明我根本不喜欢他呀!真让人困扰呀!」
  讲完,露易丝狠狠地瞪著谢丝妲,仿佛是要用眼神杀死她一般。
  然而谢丝妲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稳稳地接下了露易丝的视线。
  「我呀,可是亲了七次耶!」
  「什么?」
  「不过是在同一个晚上啦。」
  「那算一次!只能算一次!从太阳升起到落下为止,只能算是一次啦!」
  谢丝妲用著同情的眼神望著如此主张的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中包含有胜利者特有的气定神闲。
  「请你冷静地听我说,千万不能使用魔法喔?」
  「我不会用的,你快说吧!」
  「那个啊。」
  「嗯。」
  「我、把舌头也伸进去了哦。」
  露易丝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透了。她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抖动著。
  两人就这样瞪视著对方,过了一会,才同时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谢丝妲开口喃喃地说道。
  「他一定……还活著吧。」
  露易丝闻言,虽然低下了头,但是立刻又重新抬起头来。
  「连你都不相信的话,那还怎么办呀!」
  「你说的对呢。」
  正当两人就这样一起感慨时……
  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喝采声。
  「嗯?」
  两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形成了一圈人墙。
  「怎么回事呢?」
  靠过去一看,才发现在观众的脚边,有许多小小的人偶正在跳舞。人偶包括了骑士、军队、亚人、狮惊、还有龙……看来似乎是一出舞蹈剧。
  「是小型魔法人偶亚尔维吗?」
  露易丝低声说道。
  「亚尔维是什么东西呢?」
  谢丝妲诧异地问道。
  「是石像鬼(Gargoyle)的一种。」
  「石像鬼?」
  「是呀。石像鬼跟哥雷姆不同,是一种能以自己的意志来行动的魔法人偶。亚尔维则是指比较小型的人偶。对了,学院的餐厅周围不是有好几个小小的塑像吗?那就是亚尔维。一到晚上,施加在它们上面的魔法便会发动,那些小人偶就会跳起舞来……」
  在跳著舞的亚尔维人偶另一边,可以看到街头艺人的身影。那是一个把兜帽压得低低的漂亮女性,一大截长长的黑发则露在兜帽之外。她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注视著正在跳舞的人偶。
  这段舞蹈似乎是在描写战斗的场景。
  每当剧中的剑士击退一匹凶暴的龙或是魔法师时,观众们就会发出喝采,看来这出戏为了得到平民的好感,采用的是剑士大展身手这样的大纲。
  把龙打倒之后,剑士的亚尔维人偶就对著观众们行了一个礼。负责演出被打倒角色的魔法师或是龙的人偶也爬了起来,同样对著观众们致意。聚集观看的人们纷纷丢出钱币,然后离开现场。谢丝妲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币丢了出去。
  结果……有两个亚尔维人偶跑到了谢丝妲与露易丝的脚边,还一屁股坐到了她们的鞋子上。
  「哎呀,这这这。这下可没办法走路了呢。」
  谢丝妲轻轻地伸出手。
  「好痛!」
  但是她却发出了小小的尖叫声。这是因为剑士人偶突然开始动作,所以谢丝妲就碰到了人偶举起来的剑。手指受了伤,还流出血来。
  「谁叫你要随便去碰亚尔维人偶呢。」
  露易丝说完,就踢了踢脚,把人偶甩到了地上。
  「我们走吧。」
  露易丝催促著谢丝妲,一起回到帐棚去了。

  带著兜帽的女性边看著露易丝与谢丝妲的背影逐渐远去,边露出了笑容。
  她轻轻地掀起了兜帽。
  可以看到她的额头上有著古代的卢恩符文。
  她伸手抓住亚尔维人偶之后,额头便隐约地发出了一些光芒。
  那女性正是雪菲尔。



第九章 缪兹祢特尼伦

  露易丝与谢丝妲站在当初才人奋勇抗敌的山丘上,凝视著眼前那缓缓往下展开的草原。
  朝日在山脉的另一端升起,从群山的间隔之间洒下阳光,让周围逐渐染上了色彩。
  两人差不多花了一整天,走了五十古里的距离,来到了这里。虽然有搭起帐棚睡过一觉,然而双腿还是像石头一般又酸又麻。
  然而,两人眼前正展开一片似乎能让疲劳舒缓的美丽景色。
  远方的山脉和眼前的浅绿草原形成的对比,给人一种极为清新的感受。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就在一个月之前,这里曾经是一个战场。当时那场铁与血与魔法交织而成的残酷飨宴,跟眼前这片清新的景色实在令人难以联想在一起。
  不过,这里就是才人挡下敌人的地点。
  「……才人他就是在这里迎战七万大军的吧。」
  代替自己,接下成为全军屏障的任务。
  他当时的心境到底是如何呢?
  旁边可以看到一片广大的森林。
  露易丝摊开一份由托里斯汀地理院发行的阿尔比昂地图,那是她从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藉来的。
  谢丝妲也从一旁探头看著地图。
  「这个……几乎等于是阿尔比昂大陆全土的地图呀。」
  露易丝像是要掩饰尴尬般地咳了一声,然后把地图又收了起来。
  「这附近有没有村子呢?」
  谢丝妲东张西望地观察著四周,然后指著森林的一个角落说道。
  「那里有条小径。」
  她指出之处,的确有一条两人在晚上完全没察觉到的森林小径。
  「似乎是通往森林里耶。」
  「所谓失踪,会不会就是消失在森林里呢?」
  小径的宽度虽然无法让马车通过,但是似乎经常有人在出入使用,地面被踩得相当结实。
  「看起来像是有人活动的迹象呢。」
  谢丝妲这样说道。

  同一时刻……
  在卫斯伍德村的森林之中,雅涅丝和才人正双双举著剑,瞪视著对方。
  虽然雅涅丝说过她会跳过所谓的技术或方法,然而在那之后,她还是传授了几个技巧给才人。例如先缠住对方的剑再挥刀攻击的技巧,或是使用假动作的时机等等。
  而今天……则是雅涅丝所谓的「考试」。
  才人被要求要应用至今为止被教导的技巧与诀窍,想进办法来打赢她一场。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我就用你的名字来称呼你吧。」
  听到她这样说,一直被雅涅丝当成狗来对待的才人感到了一股干劲。
  「采取什么行动都可以吗?」
  「这就等同于实战,当然可以。」
  才人吸了一口气,把剑尖朝下。
  「……你那是什么动作?」
  才人用剑的尖端挑起了一些地面的土壤,然后对著雅涅丝的脸洒了过去。
  「喝!」
  然而……雅涅丝却完全不为所动。
  「呜。」
  「如果是沙子也就算了,土壤怎么可能会那么刚好的跑进对方眼睛里啊?」
  「说的对哩。」
  才人换上了认真的表情,重新举好剑。
  接著,两人就维持著瞪著彼此的姿势。过了一会……
  「你不上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雅涅丝使出一记毫不留情的斩击。
  很快……!但是并没有想像中的速度那么快。
  才人配合著她的攻击,开始动作。
  他在一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只要雅涅丝击出第一剑……
  雅涅丝一定也没有料想到才人会在一开始就展开反击。她一定认为自己会按照她的教导,先闪过一剑,再来估算彼此的间距。
  所以就要趁雅涅丝击出第一剑的时候下手。
  啪的一声——这是木剑重重击在肩膀上所造成的声响。
  紧接著,则是木剑掉到地上所带来的「框啷」声。
  才人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木剑还好好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他抬头一看……雅涅丝的创已经脱手落地,还单膝跪在地上。
  「你、你还好吧!」
  才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雅涅丝身边。然而她只是抬手制止了才人,然后站起身来。
  「我没事。」
  接下来雅涅丝对才人微微一笑。
  「没想到你会趁著第一剑就动手反击……」
  「因为我想我取胜的唯一时机就是那时了。」
  才人边回答,边觉得还有点不敢置信。没想到自己能从这个枪士队队长手上抢下一胜,让他感到非常兴奋。
  「也好,这是约定。我就用名字来称呼你吧,踩人。」
  「我是才人啦。」
  才人很无奈地纠正她。

  之后……才人跟雅涅丝靠在树下稍作休息。
  「好啦……毕竟你也算是合格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雅涅丝突然开口说道。
  才人直起身子。
  「什么事呢?」
  「我教导给你的几个方法或技巧之间,只有一个共通之处。」
  「嗯。」
  「所有的东西一样都派不上用场。」
  「啥?」
  「在实战之中,对手不一定会用剑。可能会面临必须面对使用长茅的对手,也有可能必须应付火枪。还有可能是更为棘手的魔法师。不,甚至你的对手并不限于人类而已。可能会是幻兽,也可能是亚人。更重要的是,几乎不可能会碰到一对一的状况。如果在你闪避其中一人的攻击时,其他敌人也对你发动攻势,要怎么办呢?剑术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
  「那,到底该怎么做……」
  「第一次跟我交手时,你做了什么?」
  「呃……将剑举高朝下挥击。」
  「其他呢?」
  「还有试著刺击。」
  「没错,在实战时能用到的动作,几乎就只有朝下挥击或是刺击两种。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只要做这些动作就好。但是,要随时去注意状况。」
  「状况?」
  「首先要运用奇袭,从敌方背后发动攻击。如果奇袭失败导致必须正面对峙时,就要攻其破绽。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对方的破绽,如果没有破绽就要主动制造破绽。」
  「……万一无法制造出对方的破绽呢?」
  「拚命冲上去。」
  「你是在讲真的吗?」
  「在实战里,如果你觉得自己会输,那就真的会输。追根究柢来说,不管是诀窍还是技术,其实都只是让你增加自信的材料。就算是自己欺骗自己也好,要深信自己『会赢』。脑中的想像会成为现实,这就是胜利的本质。」
  「那,刚才……」
  才人回想起雅涅丝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雅涅丝的速度少了点俐落感。换句话说,雅涅丝她是……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让你产生自信所以故意放水的啊。总是要让你亲身去体验记住胜利的感觉嘛。」
  才人的表情一亮。
  「非常谢谢你!」
  「知道就好,去洗把脸再来吧。」
  被雅涅丝这么一说,才人才发现自己的脸因为沾满汗水跟泥土所以很邋遢。
  「是!」
  才人应了一声之后,充满精神地向打水场跑去。
  雅涅丝则叹了一口气,看著自己的手。这时被靠在旁边树干上的德鲁弗林加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故意放水?」
  雅涅丝狠狠地瞪了德鲁弗林加一眼,接著说道。
  「……唔,他也算是进步很快的人啦。如果锻炼个一年,说不定可以成为颇有实力的剑士。」
  「那是当然。如果光讲实战经验的话,可是比你还要多呢。身体已经记住了赌命相搏的感觉,接下来就只要把这种感觉从脑里的角落挖出来就对了。」
  雅涅丝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过了一会,才一脸没趣地甩了甩头。
  「唔……应该用了八成力吧?嗯。」
  「八成?」
  「不,掌握的不够好,也许用上了九成。也许、吧?」
  「你呀,死不认输的个性可比别人强一倍耶。」

  正当才人在打水场洗脸的时候……蒂芬妮亚跑到了他的身边,还带著一个小女孩。
  「出了什么事?」才人好奇地发问。
  蒂芬妮亚边喘著气,边对才人说道。
  「才人说过的露易丝小姐……是个有著桃色头发的娇小女孩对吧?」
  「是、是呀……」
  才人一边心想蒂芬妮亚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一边点了点头。
  「那个人,头发很长,长相也非常可爱,可是……那个虽然这讲很没礼貌,可是她是个平胸的女孩子?」
  才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是、是那样没错啦……到底怎么了?」
  「那,也许真的是那个露易丝小姐……」
  「啊?」
  「爱玛她去森林里采香菇时,看到刚才讲的那个人,跟一个黑发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黑发的女孩子?」
  「据说桃发的女孩称呼她为谢丝妲……」
  「你、你说什么!」才人非常的惊愕。
  「是露易丝小姐对吧!哇、她好像直直往这里走来耶!怎么办!」
  露易丝她……
  来找我了?
  各种想法在才人的脑中翻滚。这些想法立刻归结成一个欲望,就像是一口气灌饱空气的气球一般,这个欲望不断地膨胀扩大。
  我想见她。
  非常非常想见她。
  露易丝……自己挺身守护至今的……可爱的主人。
  好想见她。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那个桃发的贵族女孩,居然为了寻找自己而来到这里了。

  露易丝跟谢丝妲来到了卫斯伍德村。
  两人从通往萨斯科塔城的道路上走进了森林中的小径,在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左右之后,运气很好地碰上了一个正在采香菇的小女孩。
  当她们寻问她「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男孩子呢」,并把才人的相貌特征说出来后,那个年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就吃了一惊,然后仓皇逃走了。
  两人心想,也许可以见到能沟通的大人也说不定,所以决定跟在小女孩后面。结果……就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村庄。
  在这个小村里……只能看到在森林中开辟而出的空地上,有著总数约有十栋的稻草屋顶小房子,像是互倚互靠般的比邻而立。与其说是村庄,还不如说是个聚落而已。
  「这是不是开拓村呢?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建好很久了……」
  谢丝妲发表了感想。
  「找个人问问看吧。」露易丝这样说道,开始寻找可以沟通的大人。
  结果……出现了一个适当的人选。
  正好有个少女拿著装满蔬菜的篮子,从其中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
  在大大的帽子之下,可以看见如同流水般滑顺的金发……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个……不好意思想请教一下。」
  露易丝对著她搭话,那少女却像是吓到一般,缩了缩身子。
  「你放心,我们不是可疑的人。」
  「那个……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男孩子呢?跟我一样是黑发……年约十七岁……」谢丝妲似乎有点心急地问道。
  谢丝妲这么一问,那个金发少女就很悲伤地垂下了头。接著她说了一句「请来这边……」,然后带著露易丝她们走向与两人前来时方向不同的森林里。

  「当我发现他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那个自称为蒂芬妮亚的金发少女,领著露易丝与谢丝妲来到了一棵橡树下。那里放著一个巨大的石头,并装饰著由森林里采来的花朵。
  而那颗石头上……正放著才人的尼龙外套。
  谢丝妲浑身发软,一脸茫然地瘫坐到了地上。
  「他浑身上下都是魔法或枪炮造成的伤口。请看这件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吧?他的身体也是一样。虽然我拚命地照顾他……但还是回天乏术。恐怕……就连水的魔法也无法治好他吧。」
  谢丝妲听到这边,抖著身子开始哭起来了。接著,她伸手抱住了墓碑。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呢……我明明有说过,请你一定要逃走的啊……」
  蒂芬妮亚看著谢丝妲的反应,以苦涩的表情继续说道。
  「还有……最后,他留下了一句话。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希望我能转达……」
  「他说了什么?」露易丝用丢了魂一般的语气喃喃问道。
  「他说,忘了我吧。」
  「就只有这样?」
  蒂芬妮亚点点头。
  接下来她轻轻抱住还啜泣个不停的谢丝妲的肩膀。
  「待在这里会著凉的……至少请到我家来吧。如果只有今天一个晚上的话,可以让两位住下。」
  谢丝妲也许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就这样被蒂芬妮亚扶著,乖乖站了起来。
  「你也是……请一起来吧。晚上会变冷的。」
  虽然蒂芬妮亚这样说,然而露易丝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才人的尼龙外套。
  蒂芬妮亚摇了摇头,然后对露易丝说道。
  「那,我们就在我家等你……」

  两人离去之后,一个人留在现场的露易丝……伸手拿起放在墓碑上的外套。
  她轻轻地在外套上印下一吻。
  接下来她闭上眼睛,以温柔的语调说道。
  「才人……你听得到吗?首先,我想要好好地向你道谢,可以吧?」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在我差点被佛肯的哥雷姆压扁的时候……或是差点被瓦德杀害的时候……你总是会来救我。还有,在阿尔比昂舰队前来攻打托里斯汀时,以及公主殿下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在必须阻止阿尔比昂的七万大军时……你总是会挺身站在我的前方。不过我说了多么任性的话,或是做了多么无理的要求,最后你总是会保护我。就算你嘴巴上会抱怨,但还是一直帮助著我。」
  顿了一会儿之后……露易丝继续说道。
  「你还说过你喜欢我。你可知道,其实我有多高兴吗?会对这样的我讲出『喜欢』两字的人,就只有你了。对我这样既不可爱,也不像个女孩子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会说喜欢我。」
  露易丝还是闭著眼睛。
  「我有句话,想要对你说。因为我一直逞强,所以连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口……但是,那是很重要的话。」
  露易丝把手放到胸前,压抑著胸中的思绪。
  「不过,那句话我不会在这里说。因为我决定要等见到你之后才说。我呀,在讲出那句话之前,绝对不会放弃。就算大家都说你已经死了……就算魔法显示出你已经死了……就算我看到了你的墓,我还是不相信。我会终其一生等著你,要不然就配不上你为我做的种种。如果你赌上了性命,那么我也要赌。就算会被人当成傻瓜,我还是会等你。我呀,会赌上我的全心全意,来否定你的死。」
  露易丝披上才人的外套。
  「我是个魔法师,拥有让讲出口的话成为现实的力量。所以我要说,我绝对不承认你已经死了。」

  露易丝凝视著才人的墓碑,这样说道。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见,一定会再相见。」

  躲在橡树背面的才人背靠著树干蹲在地上,听著露易丝的脚步声远离而去。身旁则是帮忙做出这坟墓的雅涅丝。
  「这样好吗?」
  才人把脸埋进膝盖上之后,雅涅丝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面对雅涅丝的问题,才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因为已经不是甘道夫的我无法保护露易丝,所以……」
  「是吗。」
  雅涅丝回应之后……轻轻地摸著闷声哭泣的才人的头。

  当天晚上……露易丝跟谢丝妲决定在蒂芬妮亚的家打扰一宿。
  露易丝睡在才人之前用过的房间,而谢丝妲则使用蒂芬妮亚的房间。蒂芬妮亚说她会睡在起居室里,很干脆地抽身离开,把床铺让给了疲惫的旅行者们。
  露易丝躺在据说是才人临终前用过的床铺上,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她轻轻地把毛毯拉到了鼻子前。
  就像是在寻找才人的味道一般,露易丝吸了吸鼻子。
  如果不找点事情来做的话,自己的心一定会崩坏的。现在已经不是可以冷静思考的状态了。对露易丝来说,现在只有后悔跟自责的声音、以及才人的身影……这些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脑中回转著。她很痛苦,也很悲伤,在极度的心酸情绪之下,露易丝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甚至……她连自己必须忍受这一切直到何时为止?都看不到终点。
  正当露易丝像这样睁大眼睛,熬著这个难眠的夜晚时……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谢丝妲?」
  没错,那正是谢丝妲。
  「怎么了?你也睡不著吗?」
  谢丝妲摇了摇头。仔细一瞧,她的身子正在不断颤抖。
  「什么嘛……出了什么事?」
  「才人先生他……」
  露易丝从床上跳了下来。
  「才人他怎么了!你快说!」
  「在森林里……」
  「在森林里吗!」
  露易丝抓起始祖的祈祷书,冲出了房间。果然才人他还活著!其他的细节晚点再想也没关系!听谢丝妲的语气,才人他非常有可能被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
  「哪边?」
  「是、是这边。」
  露易丝跟在谢丝妲身后,开始奔跑。

  两轮明月的光芒透过重重枝叶洒到了地上,而指引两人前进的路标就只有这些微弱的光芒。
  脚边几乎是一片黑暗。
  露易丝跌倒了好几次。但是谢丝妲不愧是个乡下姑娘,也许已经习惯于森林里前进,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等、等一下……」
  不久之后,谢丝妲的身影就隐没在森林的黑暗之中了。
  「是这边。」
  只剩下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露易丝拼命地追逐著那个声音。
  最后,她来到了一个被月光照射著的空地里,脚下的草地里闪烁著银色的光芒。仔细一看,这里到处生长著发光性的菇类。
  谢丝妲站在空地里,抬著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看,才人先生在那里……」
  「哪里?」露易丝凝神细看了一番,但到处都没有发现才人的踪迹。
  是不是因为太暗了所以看不清楚呢?
  露易丝感到有点不耐烦,打算咏唱普通魔法中的「照明」。就在此时……
  谢丝妲伸手抓住了被露易丝用皮革绳斜挂在肩上的「始祖的祈祷书」。
  「你!要做什么呀!」
  然而,谢丝妲的表情却完全没有改变。她脸上带著奇妙的笑容,使劲地拉扯著「始祖的祈祷书」。
  「你……被人操纵了吗?」
  谢丝妲的眼神让露易丝起了疑心,她毫不犹豫地踹开谢丝妲。事情演变到这样,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了。谢丝妲就这样滚到了地上。
  露易丝迅速地把魔杖从大腿上的皮带里拔了出来,并短短地咏唱了魔法。
  是「解除魔法」。
  由于咏唱时间很短,所以有效范围也很窄。即使如此,要消除施加于谢丝妲身上的魔法,仍旧是绰绰有余。
  倒在地上的谢丝妲全身都发出了光芒。
  露易丝本来以为她是被某种魔法操纵了……但是看来不是如此。
  「……看来她并不是被操纵了呢。」
  结果,谢丝妲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露易丝专注地检查著谢丝妲原本躺著的地区。
  而后……她看见地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偶。
  露易丝对那个人偶还有印象。
  那不正是之前在罗赛斯时……由街头艺人所操纵的骑士人偶吗?
  「亚尔维人偶……」
  没错。就是藉著魔法之力,便可以自行动作的小型石像鬼。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呢?
  此时露易丝听见被后传来踩著草地的脚步声,赶紧回头一看。
  「……是谁?」
  那是个用黑色长袍包覆著全身的人影。从身体的曲线来看,那应该是个女性。露易丝依稀回想起罗赛斯那个街头艺人的打扮。
  就是那家伙。
  「你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的吧?你到底是谁?」
  露易丝举起魔杖,做好能随时咏唱咒语的准备。
  「快报上名来!」
  「这个嘛……我该用哪个名字才好呢?」
  「少胡扯了!」
  「虽然你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曾经用过雪菲尔这个名字……只不过这不是本名啦。」
  露易丝咏唱起咒语。
  「伊沙·温修……」
  接著马上放出魔法,「爆发」魔法攻击了穿著黑色长袍的女性。
  然而,在黑色长袍爆炸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剩下。露易丝靠过去一看,只见变成碎片落在原地的果然还是小小的魔法人偶。看来这个亚尔维人偶在魔法有效力的期间之内,可以靠著魔力膨胀为跟真人一样的尺寸。
  「真卑鄙!快给我出来!」
  露易丝这样喊完,黑暗中就出现了数个穿著黑色长袍的女性。
  那些到底是亚尔维人偶化身而成的假人,还是真正的街头艺人呢?露易丝根本无从分辨起。
  这群穿著黑色长袍的女性们一起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瓦利埃尔小姐……伟大的『虚无之承担者』。」
  这个女性居然知道自己是虚无之承担者……她到底是谁?
  「……你是魔法人偶操纵师?」
  「我能操控的不只是石像鬼这种魔法人偶而已。」
  露易丝打算咏唱咒语。
  她想要使用「解除魔法」,一口气分出胜负。
  「你最好别这样做。在你完成咏唱之前,我的人偶就能把你贯穿。」
  飕地一声,穿著黑色长袍的女性身后出现了好几个外型为骑士或战士的石像鬼。
  人偶一个接著一个,不断地增加。每一个人偶的手上……都拿著剑或长矛、甚至是长柄战戟等等可怕的武器。
  自称为雪菲尔的女性就率领著数十个石像鬼,对著露易丝说道。
  「要我说明一下我的能力吗?」
  「……呜!」
  「神的左手……也就是你的甘道夫,可以熟练使用所有武器,是这样吧?」
  露易丝不发一语,只是瞪著雪菲尔。
  为什么她知道这件事呢?
  还有,她既然知道这件事,她的真实身分又是什么呢?
  「我是『神的头脑』缪兹祢特尼伦,我的能力就是可以掌控使用各种魔法道具(Magic Item)。」
  缪兹祢特尼伦?
  分明不是魔法师,却可以掌控使用各种魔法道具?
  所以这些石像鬼之所以能够行动,就是因为她这个能力所造成的吗?
  虽然哥雷姆必须由创造出的魔法师本人时时操纵,但是魔法人偶……石像鬼却不同。石像鬼是基于独立的模拟意志来行动,也因为如此,需要相当程度的魔力。
  要让这么多的石像鬼同时行动……不论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都不可能办到。这个女人……到底拥有多强的魔力?
  穿著黑色长袍的女性伸手拉下了长袍。她的额头上有著发光的文字。
  那是古代语的卢恩符文……而且,露易丝曾经看过那个古代语——烙印在才人左手背上的卢恩符文……
  「你曾经看过这个古代语的卢恩符文吧?」
  露易丝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你是……」
  「没错,我也是『虚无』的使魔。」



第十章 剑士

  同一时刻……
  才人待在爱玛的家,和雅涅丝一起度过这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这是因为露易丝等人决定在蒂芬妮亚的家过夜,所以两人就变得无处可去。在这个家唯一一个房间里,才人与雅涅丝隔著桌子面对面的坐著。而一旁的床上,爱玛已经沉沉地睡著了。
  「没有保护她的资格……吗?」
  雅涅丝听完才人的话之后,这样低声沉吟了一句。
  「……是啊。因为我已经不是甘道夫了。」
  雅涅丝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你……是因为自己是甘道夫,所以才会一直保护著瓦利埃尔小姐吗?」
  「是啊。就因为我是甘道夫,以前才能好好地保护露易丝。」
  「不对。」
  「啊?」
  「我的问题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问你的意志。『因为是甘道夫所以「能」保护她』,跟『因为是甘道夫所以「要」保护她』,这两者的意义是不同的。」
  才人愣了一下。
  「换句话说,以前保护瓦利埃尔小姐的人,到底是甘道夫呢?还是平贺才人呢?我是在问你这个。」
  「这……」
  才人迷惘著不知该如何回答。雅涅丝看著他,继续说道。
  「要瞧不起自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老实承认『办不到』,然后放弃的行为也是勇气的一种。但是呢……」
  雅涅丝停了一停,再度开口。
  「会让你觉得『就算要舍弃性命也无所谓』的女性,一辈子顶多只能碰上一次哦。」

  露易丝盯著雪菲尔,对自称为「虚无的使魔」的她这样放话道。
  「……这还真是个难笑的笑话。居然说还有其他的『虚无的使魔』?」
  「要相信是你的自由,不相信也是你的自由。但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乖乖把那本『始祖的祈祷书』交出来呢……」
  露易丝用苦闷的表情继续接下去说道。
  「……或者是要抵抗,等到被你打倒之后,你再用抢的?」
  「你还挺敏锐的嘛。」
  「开什么玩笑!」
  面对其中一个不断讲出挖苦台词的黑长袍女性,露易丝瞄准她放出了爆发魔法。
  然而,那果然还是石像鬼之一。
  另外一个黑长袍女性马上继续开口。
  「这个魔法人偶并不是普通的石像鬼而已,是古代的魔法道具,可以化身为叫做『史基尼尔』的吸血人,当然,能力也会保留……古代的国王们就是使用这些『史基尼尔』,来进行战争游戏。因为我让你来参予这种历史悠久的高贵游戏,希望你可以心存感激呢。」
  魔法人偶慢慢地靠近了露易丝。
  「可不要以为它们只是普通的剑士或战士,所以瞧不起它们哦。在魔法师光辉历史的阴暗背面,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拥有足以被称为『魔法师杀手』的实力。」
  「呜!」
  露易丝再度使出解除魔法,把靠向她的一具魔法人偶给解决。
  可是……面对蜂涌而上的大批敌人,这点抵抗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虚无」的威力和咏唱咒语的时间长短成正比。问题是……现在也不可能进行长时间的咏唱。因为在这段期间里的魔法师根本毫无防御,马上就会被敌人逮住。

  「我说过了吧,这是用来进行『战争』游戏的!你知道总共有多少数量吗?就算你想用那种软弱的魔法一具一具来进行『解除』,也根本是没完没了!你看!」
  剑士型态的石像鬼一起对露易丝发动了攻击。
  露易丝无计可施,只能开始逃跑。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虚无的承担者也只有这点功夫?甘道夫一不在你身边,就连咏唱咒语这点事情都办不到了吗!」
  露易丝在森林里东奔西逃,缪兹祢特尼伦的魔法人偶则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她是否打算以玩弄露易丝为乐,或著她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测量露易丝的能力……总之这些石像鬼并没有一口气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而只是配合著露易丝的脚程追逐著。
  露易丝的脚被树木的根部勾住,害得她跌了一跤。
  「好痛……」
  从深沉的黑暗的另一端,传来石像鬼们踩著林中草皮或是土地所造成的沉重脚步声。
  露易丝全身都被恐惧感给包围住了。
  在这种时候,她脑里浮现的念头……并不是「我得赶快使用虚无魔法」,也不是对神的祈祷。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是——
  「才人。」
  是那个……应该已经不在人世的使魔的名字。
  露易丝用带著哭腔的声调,喃喃地呼唤道。
  「救我……才人,救我啊……」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
  露易丝心中冷静的部分……她一直压抑住的理性,正在否定才人存在的可能。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想相信……才人还是已经死了。
  放弃吧。
  露易丝,放弃吧。
  你的使魔已经死了啊!
  露易丝狠狠地咬住嘴唇。
  「什么嘛……」
  那种事情,我比谁都清楚。
  露易丝哽咽著大吼道:「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
  对于不断诉说著「才人已死」的理性,露易丝觉得非常不可原谅。
  「不管是谁,都说什么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我知道了啦!他是死了!」
  露易丝站了起来,开始吟唱咒语。
  然而从她口中说出的咒语,并不是古代的卢恩符文,而是每个魔法师都能使用的普通魔法。
  「我名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
  露易丝自己也很明白。
  这并不是该在这种场合使用的魔法。
  现在该使用的,就算无法顺利发挥效用……也应该使用「虚无」魔法才是。
  但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相信了。
  既然这样,就应该倚靠他。
  就算赌上性命……也要倚靠那个名字。
  露易丝的心中得到了某种结论。
  我相信。
  因为我已经这样说过了呀。
  露易丝像是在怒吼一般地,喊出了让她与才人相遇的那个咒语——使魔召唤。
  「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召唤遵从我的命运之使魔!」
  喊完之后,露易丝挥动魔杖。

  在这一瞬间……
  在抱著膝盖思考的才人面前,出现了一道传送门。
  那是才人曾经在东京看过的门。
  才人一脸茫然地望著那道门。
  「这是……」
  德鲁弗林加用著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说道。
  「……唉,看来,你的命运就是要成为那个小姑娘的使魔呢。」
  「不过……」
  「没错,『使魔立契』不见得能够顺利进行。」
  「现在似乎不是讨论那种事情的场合哦。」
  雅涅丝指著传送门,如此说道。从门里传出了露易丝的尖叫声。
  「来了!来了来了!救命呀!呀啊!」
  「……好像是这样呢。伙伴,你打算怎么办?」
  德鲁弗林加讲出这句话的那瞬间,就被才人抓进了手里。
  「嗯,我想也是会这样啦。不过伙伴,你呀,该不会忘了你现在是个普通……」
  才人紧紧握住还在嘀嘀咕咕的德鲁弗林加,跳进了传送门里。

  在传送门的另一端,石像鬼一一从黑暗中现形而出。
  但是,露易丝并没有发抖。
  她全身被火热的高昂情绪给包围著。
  会来。
  才人他会来的。
  就算他死了……还是会来救自己。
  一具石像鬼高举起剑,打算把传送门连同露易丝一起切成两半。
  就在那一刹那……石像鬼的上半身却突然断开,滑落到地面上。
  第一个映入露易丝的眼帘的是……德鲁弗林加的剑身。
  然后,当露易丝看到那熟悉的黑发终于出现时……她感到自己一直压抑著的泪水冲出了眼框……

  从传送门出来的那一瞬间,才人看到的是一个正打算砍下一剑的剑士。才人毫不畏惧地冲了过去,对著那个剑士挥动德鲁弗林加。
  面对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剑士就直接被砍倒了。
  接著……背后响起露易丝那令人怀念的、带著哭腔的怒吼声。
  「你、你你、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啦!」
  才人原本打算讲一些贴心话好让露易丝能安下心来,结果讲出口的却是「我、我只是稍微去晃了一下……」这种没头没脑的回答。真是相当的不成才。
  露易丝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对著才人使劲吼道。
  「你呀!可是我的甘道夫耶!不要乱跑去别的地方,要好好保护我才对啊!要保、保护我……」
  讲到这边时,露易丝内心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所以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吵死了啦,笨蛋。」
  「谁是笨蛋!」
  「少啰唆了,快点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嘛!」
  这时,从黑暗之中传来缪兹祢特尼伦——也就是雪菲尔的声音。
  「哦?甘道夫总算登场了?来得还真慢呢,是到哪里摸鱼去了?」
  「我才不是甘道夫。」
  「那么,你是什么人?」
  「只是个普通的地球人。」
  「什么嘛,还以为总算可以见见同类了呢……真是遗憾。」
  露易丝听著雪菲尔与才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高声叫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刚刚说的啊,我现在并不是甘道夫。」
  「啊?这是怎么回事?」
  「卢恩符文消已经失了……因为我差点挂了。」
  「你、你你、你是笨蛋吗!那你干嘛穿过传送门呀!」
  「啰唆啦!我保护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是甘道夫。」
  「那你说说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啊!」
  「当然是因为我爱上你了,所以才会这样做啊!」
  露易丝整张脸都红透了。就算是这种时候,露易丝还是会脸红。
  她咳了一声,装成若无其事的态度说道。
  「那、那、总之……再来一次『使魔立契』……」
  「也不知道那个能不能顺利成功,而且现在哪有空做那种事情呀!你呀,就给我好好的咏唱『虚无』,我会帮你争取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甘道夫的你,怎么可能对抗那么多的石像鬼……」
  「石像鬼?」
  「是魔法的人偶啦。」
  「是吗?幸好这些不是人类呢,要不然我可会睡不好。」
  那群石像鬼一步步地进逼了过来。
  刚才那一具只能算是出来侦查的斥候吗?
  才人举起剑。
  「反正,你就把性命交给我吧。」
  听到才人以充满自信的语气这样吩咐自己……露易丝咬了咬嘴唇,揉了揉眼睛。
  这是因为她很开心。
  露易丝拿好魔杖,开始咏唱咒语。
  才人一边听著背后传来「虚无」的熟悉旋律,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著应该会有敌人攻来的方向。
  此时,一具身穿不同形状盔甲的石像鬼从黑暗中扑了过来。才人往后一跳,避开了一口气冲过来的敌人攻击。
  同时才人也将敌人脚部的位置深深地记忆在脑中。
  和雅涅丝进行的特训,教会了才人要懂得保持间距。
  「她是叫我要看脚……对吧。」
  闪避了几次之后,就能得知敌人的攻击模式。
  逮住敌人挥剑的那一瞬间,才人使尽全力地冲过去攻击。
  石像鬼的肩膀被切开,手里的剑也掉到了地上。
  「啊!打中了!」
  才人边发抖,边砍倒这具失去手臂的石像鬼。
  然而,喜悦的心情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敌人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可恶……」
  雅涅丝说过的话在才人的脑里回响。
  「基本上,几乎不可能会碰到一对一的状况。」
  虽然才人有著想要逃走的念头,但是背后传来露易丝咏唱咒语的声音。
  她真的按照自己所说,把命交到了自己手上。
  她并不是把性命托给了甘道夫,而是交给了自己——平贺才人。
  就算自己会死,也必须回应露易丝这份期待。
  才人深吸一口气,挤出勇气。
  敌人静静地靠了过来——共有五具。
  来到这里以后一直没吭声的德鲁弗林加突然在此时开口。
  「伙伴,你听好了。你刚才已经打倒了两个敌人,你懂吧?只是个普通人的你,打倒了两具石像鬼。」
  「嗯。」
  「拿出信心来,你有实力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发出指示,你就按照我说的行动。可以吧?这样一来,就绝对打得赢。」
  德鲁弗林加这充满自信的语气,让才人恢复了冷静。
  「看正中央那个。」
  那是一个拿著长矛的石像鬼。
  「往右边闪!」
  才人按照德鲁弗林加的指示,往右闪开。
  咻!地一声,石像鬼刺出的枪只从才人的旁边擦过。才人趁机缩短间距,斜斜地劈下一剑。
  「右边!蹲下!砍断它的脚!」
  才人依言蹲下。
  在才人右边的那具石像鬼的剑,就这样扫过了才人头部原本的所在位置。才人蹲下之后也同时挥出了一剑,石像鬼的脚被砍断,滚倒在地上。
  「就这样直接往右,由下往上砍!」
  才人边直起身子边往上砍了一剑。原本有具石像鬼打算攻击蹲在地上的才人,这下正好被从跨下切成两半。
  「一回过身子就马上横砍一剑!」
  才人转过身子。虽然长矛从脸颊旁边一擦而过,但是才人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在他完全转过身来之后,也同时俐落砍下一剑,这次攻击让那具从后面冲上来的石像鬼被拦腰砍成两截,滚落在地。
  剩下的那具石像鬼高举起剑。
  「赢定了!」
  才人以为这是个大好机会,往前猛刺一剑。
  「笨蛋!别用刺的啊!」
  虽然德鲁弗林加这样大叫,但是才人已经刺下去了。这一剑就深深地刺进了石像鬼的体内。
  「第七具!」
  才人能够开心欢呼的时间只持续了几秒,他马上发现事情不对。
  「拔、拔不出来!」
  「所以我不是叫你别用刺的吗?在同时面对多数对手时,绝对不能用刺的!」
  在这个情况下,又出现了五具新的石像鬼,让才人陷入了惊慌状态。
  「怎、怎么办!」
  「太迟了啦!好啦结束啦!再见!」
  「怎、怎么这样!」
  才人用脚顶著石像鬼的身子,打算把剑拔出来。但是就是没办法顺利拔出。
  一个新敌人对著这样的才人飞扑了过来。
  当才人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一瞬间,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攻击才人的那具石像鬼身子一倾,倒到了地上。
  「你是在耍什么宝?」
  仔细一看,原来是雅涅丝举著手枪站在一旁。
  「雅涅丝小姐!」
  雅涅丝把先前射击过的手枪往旁边一丢,从腰间掏出另一把手枪,对著朝向自己而来的石像鬼射击。碰!地一声,那具石像鬼就往前倒下了。
  这时才人才总算把德鲁弗林加给拔了出来,还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往后滚了一圈。
  雅涅丝把刚才用过的手枪也扔了出去,一抬手拔出了剑。
  「上吧。」雅涅丝对著才人抬了抬下巴。
  获得这位可靠的同伴之后,才人的勇气再度往上高涨。
  然而就在此时,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了一具石像鬼,并靠近正在咏唱咒语的露易丝。
  才人马上就往露易丝那里跑去,但似乎无法赶上。
  如果我是甘道夫的话就一定来得及!——正当才人第一次感到后悔的这一刻,那具石像鬼的头却被某个物品「碰锵!」地砸个正著。
  原来是一个平底锅。
  那具石像鬼缓缓地倒到了地上。
  只见站在露易丝身后的人——正是穿著睡衣,还抖个不停的谢丝妲。看来是她瞄准了靠近露易丝的石像鬼,把平底锅砸了出去。
  「谢丝妲!」
  「打、打中了……」
  谢丝妲注意到才人之后,她的脸上立刻充满了欢喜之情。
  「我睡不著,只好看著窗外……结果就看到那边那位女剑士小姐神情激动地跑了出去,所以我就跟过来了!结果才人先生你……!哇啊!哇啊!」
  才人看著因为过于感动而大吼大叫的谢丝妲,再次把手上的德鲁弗林加紧紧握住。
  连谢丝妲都在旁边观战的话,当然不能再次表现出没出息的样子。
  才人朝著正和雅涅丝一攻一防的三具石像鬼冲去。
  也许是因为逐渐习惯了……看著雅涅丝与石像鬼之间的刀来剑往,才人觉得那看起来速度并不快。
  当然,和发挥甘道夫的力量时的感觉无法相提并论,但也已经足够了。
  才人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打倒了那三具石像鬼。

  藏身在黑暗之中的雪菲尔感到有点困惑。
  那些家伙……不是普通人吗?
  明明是这样……但是那两名剑士却把自己的石像鬼一一砍倒在地。
  虽然可以看出那名女性是个颇有程度的高手……但是另一个少年却让雪菲尔吃了一惊。
  他每打倒一具石像鬼,动作就会变得更加迅速俐落。
  就像是重新得回曾经被遗忘的动作一般,他挥剑的架势越来越显得流畅。
  「嗯……是甘道夫的遗产吗?果然不愧是我的同类,看来寻常的手段并不通用。」
  雪菲尔脸上露出如同猛禽类一般的笑容,观望著战局。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宛如是一个恋爱中的娇羞少女。
  换了一副表情的雪菲尔大声叫道。
  「约瑟夫大人!」
  接下来,她的脸蛋罩上了一层阴影。
  「为什么呢?您放心,只要我认真起来,马上就能让您看看我打败他们的样子!」
  但是,在雪菲尔脑中响起的回应,让她再度恢复了笑容。
  「我明白了,您是想要享受『对奕』之乐吧?原来如此……『虚无』对『虚无』。简而言之,那就像是约瑟夫大人您亲自来下这盘棋……的确,比起单纯的收集『秘宝』与『戒指』,并拿来赏玩,这一定有趣得多呢。那么,最后我就来测量测量那个承担者的力量吧。毕竟接下来要让她成为我们玩乐的对手,没有确实的评估一下可是不行的……」

  卢恩符文正在露易丝的体内起伏回旋。
  虚无的波动冲了上来,并寻找著出口。
  露易丝将自己的精神力聚集浓缩到最高点……然后将其解放。
  漫长的咏唱终于结束了,咒语也完成了。
  「解除魔法」。
  露易丝的魔法将聚集在此的石像鬼给团团围住。利用虚无对「更细微的颗粒」的干涉,将加诸于石像鬼身上的魔法……将操控人偶动作之魔法所造成的影响给全部消除。
  所有的石像鬼都纷纷倒下……恢复成原来的亚尔维人偶。
  就像是施放了「消音」魔法一般,森林在一瞬之间,就恢复了静寂。



最终章

  「我名为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将祝福赐予此人,而成为我的使魔。」
  在蒂芬妮亚家的起居室里,正在举行「使魔立契」的仪式。
  在那之后,虽然一行人在森林里搜索了一番……然而自称为雪菲尔的黑袍女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四散于各处的许多亚尔维人偶。
  露易丝他们回到蒂芬妮亚家之后……决定立刻对才人施行「契约」仪式。这是因为万一又像刚才那样受到袭击的话,事情可就棘手了。
  谢丝妲与蒂芬妮亚一脸担心地望著和露易丝订立契约的才人。而雅涅丝则是一脸兴趣缺缺的把手臂在胸前交抱,看著魔法师的行动。
  「有必要这样自己主动成为魔法师的道具吗?要练剑的话根本不需要什么卢恩符文吧?」
  「也对啦……」
  不知道为什么,被靠在旁边沙发上的德鲁弗林加居然以无奈的声调回应。雅涅丝一脸意外地俯视著讲出这种话的德鲁弗林加。
  「你看来不怎么开心,你的伙伴不是要回来了吗?」
  德鲁弗林加并没有回答雅涅丝的这个问题,只是沉默著不发一语。
  咏唱结束后,露易丝把嘴唇靠向才人。
  才人则盯著露易丝那小巧而形状优美的唇。
  仔细想想……一切就是从这个开始的。
  各式各样的冒险回忆在他的脑里一闪而过。
  接下来,新的冒险又要再次从这里开始吧?期待与不安在心中交错,让才人忍不住稍微动了一下身子。露易丝察觉到才人这个样子,开口问道。
  「你不后悔?」
  才人直直望向露易丝的眼睛,回答道。
  「要是会后悔的话,我当初就不会穿过传送门了。」
  露易丝点点头,缓缓地把嘴唇贴上才人的嘴。
  很快的……如同灼伤般的痛楚袭击了才人的全身。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看著才人痛苦呻吟,谢丝妲想要冲到他的身边。
  「才、才人先生!」
  「没、没事……只是使魔的卢恩符文正要刻在我身上罢了……」
  才人讲出的台词,正是露易丝当初曾经说过的话。
  没多久之后,这份痛楚就消退了。
  才人战战兢兢地检查自己的左手。
  「噢……」他叹了一口气。
  闭著眼睛的露易丝慌慌张张地凑了过来,问道:「失、失败了?」
  「不……成功了。」
  才人让露易丝看看自己的左手背。
  甘道夫的卢恩符文确实地烙印在他的手上。
  露易丝用手指轻轻抚著一个个的卢恩符文。这串文字列……无论是从好的方面来看,还是从坏的方面来看,都是自己与才人之间的联系。摸著摸著……两人分离两地的时间,与先前抱持著的绝望感都化为汹涌的感情,涌上了露易丝的心头。
  露易丝已经顾不得大家都在场,伸出双手尽情的抱住才人……并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胸前。接著,她就不肯再多动一下了。才人则温柔地将露易丝的肩膀搂住。
  雅涅丝看著两人这种样子,喃喃说道。
  「嗯,这就叫做破镜重圆吧。」
  谢丝妲原本挑起眉毛,但似乎改变心意了,很快地又换上了微笑。
  涉世未深的蒂芬妮亚则红著脸看著这一幕。
  「左手吗……总之可以暂时放心了吧……真是的,害我还一直担心,万一是在胸前那可怎么办呢……」
  德鲁弗林加用著谁也听不到的音量,悄声嘀咕了几句。

  这种尴尬的时间持续了一会儿……
  蒂芬妮亚说了句「那,我想你们两个应该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说吧?」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了寝室。
  谢丝妲则走到了露易丝的身边,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
  「……只有今天,就藉给你吧。」
  接著她就像蒂芬妮亚一样离开了房间。
  德鲁弗林加原本还想开口,却被雅涅丝一把抓住。
  「好了,你也闪吧。」
  被留在原地的才人和露易丝,一言不发地看著彼此。
  两人相视了一段时间之后……泪水从露易丝的眼里滚落。
  「露易丝。」
  才人忍不住抓住了露易丝的肩膀,结果反而让更多泪珠一串串地从她的眼中滴了下来。露易丝也不擦去眼泪,直接开口说道。
  「我……」
  「我?」
  「我我……」
  「我我?」
  「我、我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
  露易丝直直看著前方,哭得如同带雨的梨花。
  「人、人家……明明有好多话想说,结果你这家伙,马上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来她似乎无法顺利地把胸中翻滚的情绪转化成言语。
  「我在船上醒来之后发现你不在,在家里床上醒来时你也不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才不原谅你呢……才不原谅……」
  露易丝边哭边含糊地讲著些让人很难听懂的发言。虽然那些话既意思不明还又断断续续前后不连贯,但是露易丝心中的思念却好像直接击中了才人的内心。
  「明明是这样……你、你这家伙却在梦里出现好几次……又温柔,所以、所以……」
  「你、你别哭啦……」
  才人把露易丝抱了过来,伸手环住她的头。可是露易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太过分了……一个人离开实在太过分了……」
  「以后不走了。」才人说。「我不会再离开了。」
  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才人感觉到在卢恩符文消失后,盘据在自己内心里的重重障壁也随著这句话融化消失了。
  「你不可以再去别的地方喔。」
  「嗯。」
  「要、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嗯。」
  才人点了好几次头。
  他感到鼻子深处一阵发酸发热。
  是吗,其实我一直想这样吗?
  其实露易丝要的人并不是甘道夫,而是希望能被我保护……可是我却自己随便地误会她。自己随便认为如果我不是甘道夫,那我就没有保护她的资格。
  不过,这种想法是错的。
  我有资格保护露易丝。
  不是其他任何人,是我……有资格保护她。
  才人这么一想,内心里就产生了某种温暖的情感。
  面那个温暖的某种情感,让才人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总有一天要回去。
  但是……那是在帮忙露易丝达成理想之后的事情。
  等我帮忙如此需要我的主人完成梦想之后,我才要回去。
  才人下定决心之后,感到一阵轻松。
  可是露易丝还在哭。
  「你、你可以去看其他的女孩……也可以去碰她们……亲、亲她们也关系……但是不要走,哪里都别去……」
  露易丝又哭了好一阵子。

  露易丝好不容易止住泪水之后,她的双眼已经又红又肿了。她也不再继续说话。
  才人把露易丝扶到床上要她躺下,她就乖乖地照办。可是,她却抓住才人的袖子,怎样都不肯放开,而且还咬著嘴唇把才人往自己的方向拉扯。才人没办法,只好在她的身旁躺下。露易丝立刻把自己的头枕到了才人的肩膀上。
  从露易丝的头发上传来了熟悉的香味。
  接著,露易丝轻轻地把嘴巴靠到了才人的耳边。
  「怎、怎样啦。」
  才人感觉到露易丝眼里的热意,不由得砰然心动。
  「求求你。」
  「啊?嗯。」
  「到早上为止就好,对我温柔一点……」
  这话……要是曲解了意思的话……事情就会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才人就在这种气氛之下,搂住了露易丝的头。
  「……嗯。」露易丝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看到露易丝这种举止,让才人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很想对她做些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能做。而且再怎么说,隔壁房间还有大家在耶。
  正当才人像这样在内心里面临天人交战时……露易丝突然用带著怒气的语调说道。
  「你呀……」
  「啊?」
  「吻女仆的时候,把舌头伸进去了吧!」
  等等,不是我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明明是谢丝妲把她的……
  不过对露易丝说这些也没用吧?
  惨了,会被扁!不对,会被踹!
  快防御!防御防御!
  正当才人压著跨下,陷入惊慌失措的状况时……露易丝却像是在撒娇般地开了口。
  预期中的踹击或是巴掌都没有出现,冲向才人并把他击倒的是——化为桃色刀枪的言语攻击,
  露易丝她……她居然羞红著双颊,两眼含泪,抬著头由下往上看著才人,然后用如泣如诉的语调对才人说道:「对我做一样的事情吧。」
  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才人内心的开关被打开了。
  「是的!」
  他抓住露易丝的脸,很陶醉地把嘴压了上去。
  「嗯……」露易丝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说「顺便」这种讲法挺欠揍的,但才人还是「顺便」把手放到了露易丝衬衫的胸口处。可是这个露易丝·法兰西斯……居然没有做出之前在小船时曾经表现过的抵抗行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不是梦啊?
  如果想确定是不是作梦,该怎么办?
  啊,对了,做一些应该会痛的事情,如果会痛的话那就不是梦!
  呃,想要让自己觉得痛的话……只要让露易丝扁我就行了嘛!
  那,为了让她扁我,我该怎么做啊?
  啊!不是有句很有效的话吗!
  因为兴奋过头而陷入混乱的才人,把那句话说了出口。
  他并没有把放在露易丝胸前的手拿开,而是直接说道:「这叫做胸部?」
  在这一瞬间,甜蜜的空气就消失了。
  宛如被施加了「解除魔法」一般,原本笼罩在房里的那团香艳暧昧的魔法之云被吹得老远……
  「还真抱歉呢!」
  啪!
  露易丝的巴掌击中了才人。
  「啊啊……」
  「很抱歉这就是胸部呢!」
  啪!啪!
  巴掌接二连三地攻击才人。
  啪!啪!啪!
  「很抱歉那里就是一片平坦呢!」
  露易丝边压低声音狠狠说道,边不断地挥出巴掌。
  「啊啊啊……」
  痛觉让才人明白这一切的确是现实。
  对,这不是梦。
  ……可是。
  「哇!那个!真是对不起啦!」
  啪!啪!啪!啪!啪!
  要确认到底是不是梦,不是应该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虽然才人总算察觉到这一点,但无奈为时已晚。
  「等一下!贫乳也有贫乳独特的风味,所以那样也没什么……」
  「给我闭嘴!」
  露易丝用膝盖给了一记踢击。
  这记攻击非常完美地正中才人的肚子,让他昏了过去。

  在蒂芬妮亚的寝室里……
  谢丝妲已经躺在床上睡著了,她旁边倒著一个葡萄酒的空瓶。
  原本陪著谢丝妲的蒂芬妮亚则拿起竖琴,走出了房间。
  她来到中庭,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开始弹奏竖琴。
  始祖的思乡旋律……就融入了夜风之中,在卫斯伍德村里回荡著。

  雅涅丝坐在起居室的椅子里,正在默默的喝酒。
  从中庭那儿传来了竖琴的琴声。
  雅涅丝闭上眼睛,专心地聆听著蒂芬妮亚的演奏。
  「你怎么了啊?队长大人?」
  听到被她抓来当酒伴的德鲁弗林加开口发问,雅涅丝睁开了眼睛。
  这个如同钢铁一般的枪士队队长,很难得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如同少女般的忧郁。
  「不……我只是想起了故乡。真糟啊……一旦想起来,就再也无法控制。」
  「回去一趟不就好了吗?」
  「已经不存在了……只留在我的记忆深处里。」雅涅丝像是在自嘲般地低声说道。
  一段时间之后……德鲁弗林加才开口说道。
  「唉,所谓的故乡,简单来说就是心灵寄托之处啦。你只要再找出一个新的故乡就好了。」
  雅涅丝没有回答,静静地聆听著曲子。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想通了一般,带著温柔的微笑点了点头。

  露易丝边看著被打昏之后顺便进入了梦境世界的才人,边觉得相当恼火。现在根本不是抱怨我的胸部的场合吧!
  这时……
  「……音乐?」
  露易丝察觉到从窗外传来的竖琴声。
  是谁呢?
  是蒂芬妮亚在演奏吗?
  这是一种让人感到怀念的曲调。听著这段旋律……让露易丝想起了自己的系统——「虚无」。
  下一件让她觉得在意的是——先前交手的缪兹祢特尼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的目标似乎是自己。
  一个并非是同伴的虚无之使魔……
  而且,既然有才人以外的虚无之使魔,换句话说,也有其他的承担者……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股强劲的潮流在翻滚回旋。自己在那股巨大的水流之中,大概只能算是一根随波逐流的浮木而已吧?
  不过……露易丝看著身旁沉睡著的使魔,心里暗付道。
  我有才人在身旁。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保护自己的才人。
  没错,也许自己只是急流中的浮木也说不定,然而……却牢牢地被一条绳索绑住。
  这样一想……
  露易丝感到长久以来一直在自己内心里顽固不化的「贵族的名誉」……似乎也开始化解了。她想要为了更重要的事情,来使用这个神赐予的力量。就像这个……有点不会看场合的使魔那样。
  露易丝转向才人,轻轻地说道。
  首先,我会帮你寻找让你回去的方法。
  找到之后,再把那句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话告诉你吧。
  要不然……也许自己讲出的话,会成为束缚才人的锁链也不一定。
  竖琴的旋律还在继续响著。
  ……那个蒂芬妮亚,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一直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似乎想要遮掩什么。
  而且,好像还把濒临死亡的才人给救活了……
  露易丝边打算明天要好好来问一问细节……边闭上了眼睛。

  「嗯……」才人翻了个身,张开了眼睛。
  露易丝正睡在自己的身旁。
  她那表情就像是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了。就这样以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贴著才人的胸口沉沉熟睡著。
  才人看著露易丝……就想到那个带有精灵族血统的美少女。
  她和露易丝一样,都是虚无的承担者。这部分果然还是有必要告诉露易丝吧?才人心想……明天,找个机会跟她开口好了。
  在透著月光的窗户外……可以听见那个混血精灵少女——蒂芬妮亚演奏的竖琴声。
  不久之前,自己听了那旋律就回想起故乡,还变得很悲伤,但是……
  为什么呢?现在听起来却有不同的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露易丝的事情。
  一股疼惜爱怜的情感,就这样在才人的胸中不断膨胀扩大。

  在天色逐渐泛白之际……蒂芬妮亚还是继续演奏著。
  这曲调如同是洗涤著受伤心灵的思乡之曲,又像是在梦中思念情人的小夜曲,在倾听者的情感中留下整理后的余韵……这旋律就这样在萨斯科塔的森林里不断回响著。



后记

  零使终于也出到第八集了!真是非常感谢!
  这个「终于」是什么意思呢?似乎「超出预定」这种涵义的成分比较强呢。就是那种「从来没想到可以来到这里,结果真的来了」这样的感觉。
  我最近开始会觉得系列作品这种东西,很像是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虽然终点确实存在,但是距离终点到底还有多远?这部分却很难掌握。也许会在半途弃权,也或许因为连路线都没有决定好,所以实际上是在绕远路。万一不幸迷路了,也不能回头。就是这种感觉的马拉松。而且中途会很辛苦,简直可以说是连绵不绝的上坡路段。至于这一集,若是以马拉松来比喻,应该算是半路上的喝水站吧?

  好啦,这次的主题是「故乡」。就是那个「身在远处才会深深系念」的那个(注:原文「故乡は远くにぁりて思ぅもの」,是室生犀星的诗句。)。所谓的故乡应该是指自己出生的土地,但是我认为象征故乡的东西其实是各式各样的。例如附近的天桥、海、倾颓的石墙、以及自己的家。当面临与这些东西分离之际,人们便会强烈地思念这些象征吧。
  换句话说,故乡就是自己能够回去的地方,也是自己应当守护之处。
  若以这种角度来看的话,重要之人或是家人等,或许也能涵盖于「故乡」的定义之中。
  同时,人也抱持著想要从故乡离去的欲望。这是彼此矛盾的两种要素,在觉得故乡是「想要守护」、「想要在其身旁」之物的同时,也会产生「想要远离」的想法,
  或许……人类就是为了「身在远处才会深深系念」这种感受,所以才会舍弃故乡。

  好啦,虽然故乡很重要,但是和可爱女孩的恋爱故事也是很重要的。因为人类要是没有这个就会死。加上这集新登场的女性主要角色之后,似乎有种会成为四国鼎立的预感,就是预感。毕竟演变成这种况的话,就会三心二意嘛……我是说我啦。
  动画化、漫画化、以及游戏化……零使往各种方向发展,真是让我非常的高兴。这就叫做「综合大传效应」(media mix)吗?唔喔——!真是让人惊讶呢,身为原作者,我打算更加努力,好让作品更加更加的生动有趣。而诸位读者大人们,接下来也要请各位能继续支持将会越来越精采的「零之使魔」,敬请多多指教!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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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

10000
毕舒郁 公爵
一口气八卷!感谢录入

7 个月前 0 回復

op2u32u6 平民
因為補缺計畫,讓我有機會再看一次這部

真是太感謝了^^

12 年前 0 回復

niushibibi2 伯爵
支持楼主啊,零之使魔本人大爱啊,希望作者山口升可别像MM一族的松野秋明一样悲剧啊

12 年前 0 回復

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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