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 10 〈伊法尔蒂的勇者〉[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4-9 19:37 编辑


零之使魔 10 〈伊法尔蒂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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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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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遗忘已久的勇者之心,再次绽放光芒——

  才人是个在某天突然被人当成使魔「召唤」到异世界的高中生。在托里斯汀与阿尔比昂的战争结束之后,和主人露易丝一起回到学院的才人得到女王汉丽塔的任命,当上了骑士。由于成为他人需要的对象,让才人心中「想待在这边的世界里,为大家尽一份力」的想法也逐渐扩大增强。至于露易丝……虽然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恶劣刻薄,但也开始思索什么才是「让才人最幸福的方法」。可是,在连自己最敬爱的汉丽塔都把才人当成英雄看待的情况下,让露易丝拥有著「才人喜欢的是自己!」这份自信,也难以继续维持。
  另一方面,塔帕莎为了救出母亲,只身前往母国高卢,却遇上未知的敌人……
  最受欢迎的异世界使魔幻想奇谭,值得纪念的第十集~~





★INDEX★

  ★第一章 「东方」号
  ★第二章 精灵
  ★第三章 不安与嫉妒
  ★第四章 女王与骑士们
  ★第五章 兄弟
  ★第六章 被囚禁的六人
  ★第七章 过去的清算
  ★第八章 奥尔良大公故居
  ★第九章 阿罕布拉城
  ★第十章 伊法尔蒂的勇者
  最终章

  基修
  露易丝的同班同学,担任水精灵骑士队的队长。

  塔帕莎
  沉默少女,擅长魔法。

  汉丽塔
  托里斯汀的年轻女王,也是露易丝的童年玩伴。

  露易丝
  才人的主人。

  齐儿可
  情史不断的女性,擅长「火」系统魔法。

  谢丝妲
  成为骑士后的才人的专属女仆。

  才人
  露易丝的使魔,从现代日本被「召唤」而来。



第一章 「东方」号

  「唉~~~~」
  露易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正站在「东方」号的甲板上,眼前可以看见由基修与马里寇奴等人带头的魔法学院学生们正在兴奋不已地大声吵闹。
  被包围在群众中心的人是寇伯特。露易丝之前听说他在学院受到阿尔比昂军雇用的佣兵袭击时不幸丧生,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死,而且似乎还被齐儿可偷偷地带回了加尔玛尼亚。
  露易丝想不透齐儿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不禁满腹疑惑地歪了歪头。
  「哎呀,露易丝!我心爱的让的船如何呀?」
  齐儿可伸手搭住露易丝的肩膀,满脸笑容地问道。
  露易丝望著「东方」号那从甲板向外延伸的机翼。这些巨大的机翼,恐怕比普通船只的机翼大了三倍以上吧?一般来说,装设在船身上的机翼是以木材作为支柱并撑开帆布,但是眼前这艘船却不同。为了获得足够的强度,这艘船是以长铁管来取代木材。像这种长度几乎有百制尺的笔直铁管,在托里斯汀是做不出来的。
  机翼中央还有一间装设著巨大螺旋桨的机关室。那似乎叫做「水蒸气机关」,是寇伯特引以为傲的发明。听说是以之前那个「愉快的蛇小弟」为雏型,由寇伯特和查伯斯特家一起制造出来的。外观看起来像是有著两根巨大烟囱的铁箱,藉由燃烧煤炭来将水加热,并利用产生的水蒸气之力来让巨大螺旋桨转动的装置。
  这两项设备,都是擅长于冶金技术的加尔玛尼亚工匠的成就。
  「这是艘很棒的船呢。」露易丝一说出简短的感想,齐儿可马上满脸得意地拨著头发接口说道。
  「像这种坚固又具备足够长度,可以拿来当作船舰支柱的铁材,托里斯汀根本无法进行加工!露易丝,你理解了吗?为了让我心爱的让的设计能够成为现实,需要加尔玛尼亚的火的技术!这可以说是火的查伯斯特和炎蛇之间命中注定的相遇!换句话说就是爱的结晶!」
  听到齐儿可居然用「我心爱的让」来称呼老师,露易丝边觉得傻眼边开口说道。
  「所以这次换成了老师?你呀,还真的、真的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能坠入爱河耶!」
  「被优秀的男性吸引是本能啊!我只是忠于这份本能而已!」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大家老师已经死了,然后把他带回去啊?」
  露易丝一问,齐儿可就露出了有点寂寞的表情。但是她很快地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毕竟大人有各式各样的考量呀!就是那种很复杂的事情啦!」
  语毕,齐儿可边随性地摆著手,边往寇伯特那边跑去。
  寇伯特正在对学生们介绍「东方」号。
  「藉著这巨大的机翼获得浮力之后,就能减少风石的消费量,并获得长远的续航距离……呜哇!」
  被齐儿可突然从后方一把抱住,让寇伯特发出了惨叫。围观的学生们则纷纷发出了笑声。在那些学生当中也包括才人,而且他还露出了非常天真无邪的笑容。
  是啦,我也知道老师还活著当然让你很高兴,可是呢……露易丝不满地嘟起嘴唇。
  昨天你跟公主殿下的那个吻,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才对吧?
  在两人从半空中往下掉的途中,才人那一吻让露易丝一瞬间产生了「唔,算了吧……」的念头……但是,果然才人和汉丽塔的那个吻并没有那么简单,两人之间那股炽热的气氛并没有逃过露易丝的双眼。事后去质问汉丽塔时,她却回答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份感情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这很不妙。面对只身挡下七万大军,逐渐化身为托里斯汀大英雄的才人,似乎连汉丽塔的双眼也被迷惑了。
  面对女王的这种感情,才人是怎么想的呢?果然他还是觉得汉丽塔比较好吗?
  露易丝回想起他们两人的那个吻。不管是汉丽塔还是才人,两人都像是歌剧中的登场人物一般,眼中蕴含著某种热情的成分。那眼神究竟是什么嘛!仿佛两人在那一刻突然体认到自己究竟置身于何种命运之中……就是那样的眼神!
  明明、明明说过那么多次喜欢我喜欢我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脑袋都已经气得充血的露易丝狂踹著船的舷壁。
  「你心情很差呢。」
  露易丝定神一看,端著托盘的谢丝妲正站在一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露易丝用著近乎威吓的口气说道。谢丝妲现在是才人的专属女仆,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待在房间里打扫才对。
  「因为聚集在此的同学们说要在这艘船上吃午餐啊。负责运送食物的人手不够,所以我也被叫来帮忙了。话说回来这真是一艘很惊人的船耶,我是第一次看到机翼这么巨大的船只。」
  谢丝妲并不知道昨晚露易丝被缪兹祢特尼伦偷袭击的事情。她对这艘「东方」号的认知,似乎也仅止于「不知为何还活著的寇伯特在加尔玛尼亚建造的惊人船只」这种程度而已。她以天真的表情,东张西望地看著甲板、帆柱,以及机翼等设备。
  谢丝妲手上的托盘里放著面包夹火腿加蔬菜之类的轻食。露易丝拿起一份,默默地开始塞进嘴里。
  谢丝妲靠近露易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那,瓦利埃尔小姐,才人先生有在舞会上找到你吗?」
  「呜!」露易丝被吃进嘴里的面包给梗住了喉咙。谢丝妲看到露易丝这个样子,眯著眼睛悄声说了。
  「你是怎么了呢?哎呀哎呀哎呀,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失败了吧?也就是说,打赌是我获胜啰。既然是我获胜……」
  谢丝妲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我可要藉走才人先生一整天喔。瓦利埃尔小姐请以有事之类的理由,把房间让出来吧。请放心,那个啊,我不会做瓦利埃尔小姐心里想像的那种事情的。我只是想要稍微练习一下演戏而已。有本标题叫『午后的女仆』的小说,我就是想要练习一下那里面的一幕。就是那种……」
  然而,露易丝并没有反应。她只是浑身发著抖,死盯著某处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小姐。」
  谢丝妲顺著露易丝的视线一看,立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女王陛下吗!」
  没错,女王汉丽塔本人正带著护卫,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是为了出席昨晚举行的斯莱布尼尔舞会,所以滞留在魔法学院里。看到突然现身的汉丽塔,聚集在甲板上的学生们发出了欢呼声,而寇伯特则低头行了深深一礼。
  「这真是很棒的船呢,先生。」
  「真不敢当。」
  看著寇伯特与汉丽塔之间的互动,谢丝妲叹了一口气。被形容为托里斯汀之花的汉丽塔,其美貌就算混在其他贵族子女之中,依旧散发出异于他人的光彩。她身上那股满溢而出的高贵气质,压迫著身为平民的谢丝妲。
  不过……除了这份高贵,汉丽塔还拥有一种让人感到易于亲近的亲和气质。其他的贵族女性大多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但是君临于所有贵族之顶点的汉丽塔却不太会使人有这种感受。也许是因为她并不需要跟任何人竞争的缘故吧?
  「我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拜见女王陛下呢。故乡的家人们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很羡慕我的……」
  然而露易丝却毫无反应,她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直盯著汉丽塔瞧。瓦利埃尔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呢?谢丝妲虽然觉得很疑惑,但是没多久后她的脸上就绽放出光彩。这是因为她的心上人推开围观人群走了出来。
  「才人先生……」
  没错,那正是身披水精灵骑士队斗篷的才人。虽然旁边还站著基修,但现在能映入谢丝妲眼中之物只剩下才人而已了。
  基修来到汉丽塔的跟前,优雅地行了一礼。站在基修身后半步的才人也配合他,以不熟练的骑士举止敬礼致意。才人这种因平民出身特有的笨拙,反而让谢丝妲更是心跳加速。
  「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基修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也许是因为能够直接服侍自己憧憬的女王让基修高兴过头了吧?他摆出了得意到极点的态度,和看来似乎颇为腼腆的才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辛苦你了。」
  汉丽塔说完,就像是要慰劳他们般地伸出了右手。看到女王的动作,基修就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整个人僵住了。
  「基修先生?」
  「喂……」
  才人轻轻地戳了戳基修。而基修还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势,直接往旁边倒下。
  汉丽塔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他是出了什么事呢?」
  「他昏倒了。」
  才人极为无奈的回答,而周围聚集的学生们则爆笑了起来。
  看来基修是因为过于感动所以就昏厥过去了。
  「那么,作为替代方案,我想要对副队长表达我感谢的心意。」
  汉丽塔用略为紧张的声调如此说道,周遭立刻涌起一股紧张的气氛。虽然才人是个见习骑士,但原本他只是个平民(正确来说是个异世界人)。纵使大家都知道以前在托里斯塔尼亚时,才人就曾经被允许过亲吻女王的御手,但是一旦自己真的要亲眼见到这个光景——这种过去根本连想像都不可能想像得到的事情——还是会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的。
  才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汉丽塔的脸,接著又红著脸微微低下了头。虽然周围的学生都认为才人是因为看到女王对自己伸出手,紧张之下才会有此反应,但是看在谢丝妲的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一回事。谢丝妲眯起双眼,来回打量著女王与才人的表情。
  「……咦?」
  谢丝妲口中发出惊讶的叫声。不愧是恋爱中的少女,在汉丽塔眼里一闪而过的某种热情并没有逃过谢丝妲的眼睛。
  「怎、怎么会……难道……」
  这不可能!谢丝妲边在内心否定,边看向露易丝。一看才知道,露易丝这边也陷入了不得了的状态。她正紧握著拳,低垂著头,直挺著身子不动……嘴里似乎还絮絮叨叨地嘀咕个没完。
  「小姐?瓦利埃尔小姐?」
  谢丝妲慌慌张张地摇了摇露易丝。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正接二连三地从露易丝的嘴里跳了出来。
  「明明只是只狗只不过是一条狗区区的狗是在想什么啊那是不可能的我说那也太冒犯了吧所以就是没可能的啊或者该说公主殿下也真是的要说是没节操那还真的是没节操什么不是认真的讲那什么胡扯什么这份心情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自己也不明白不能饶恕果然无法饶恕明明只是一条狗区区笨狗跟女王?真是笑掉人大牙了啦真真真真的是——」
  「小姐!瓦利埃尔小姐!」
  一脸铁青的谢丝妲更用力地摇晃著露易丝。

  「干嘛啦!」
  「……那个!那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丝妲边低声向露易丝提问,边指了指汉丽塔与才人。
  「别说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这回事或是那回事,总之就是如你眼前所见啦。」
  谢丝妲像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瘫坐到地上。
  「我不相信。」
  「我也觉得很难以置信啊。」
  汉丽塔似乎注意到了露易丝,她露出丝毫不带任何恶意的笑容,朝著露易丝走来。
  在她身后则跟著表情似乎有点尴尬的才人,总算清醒过来的基修也跟了过来。露易丝哼了一声,甩开脸背对才人,并对著汉丽塔行了个不太自然的礼。
  「我接下来就要回到王宫里去了……但是在那之前想跟你好好吃顿中饭。你方便吗?」
  「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就遵从陛下的意愿吧。」
  汉丽塔嫣然一笑,接著转身面对才人等人的方向,开口问道。
  「你也愿意一同出席吗?」
  「这、这个当然!我很乐意!没错!」
  基修直挺著身子回答。看他那激动的样子,要是蒙莫朗西在场的话,绝对会当场用魔法教训他一番吧。
  然而才人却一脸愧疚地摇了摇头。
  「真是非常抱歉……那个,呃,我还有事……」
  在旁围观的学生们纷纷发出难以理解的惊叹声。居然拒绝女王的邀请?正常来说,这根本是让人无法想像的事情。更何况是能成为午餐会的陪客,这可是一般贵族梦寐以求的光荣啊。
  汉丽塔一瞬间露出了带点寂寥的表情,但马上又换上了笑容。
  「没关系的,成为骑士之后,想必会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忙吧。」
  于是,被赐予和女王同席午餐荣誉的一行人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东方」号。包括基修、露易丝、汉丽塔……也许是认为会需要有人来负责服务上菜吧,连谢丝妲也跟著露易丝离开了。
  被留下的才人抬起头,朝著齐儿可与寇伯特走去。
  先前围绕在两人身边的学生们明明没有获得陪同进餐的权利,但是也跟著女王一行人离开了。拜此之赐,寇伯特总算获得了解脱。
  「你是怎么了?才人。居然拒绝女王陛下的邀请,你还变得真了不起呀!」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讲到这个,我也有事情想问你。你们昨天被某人袭击了吧?那到底是谁?」
  「我也搞不太懂。」
  「这算什么回答呀。还有,塔帕莎怎么了?明明昨天她还跟你们在一起,今天却一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想问你的就是那个塔帕莎的事情。」

  才人对著齐儿可说明昨晚发生的事件。
  露易丝被自称为「缪兹祢特尼伦」的神秘女性袭击,差点被掳走之事;还有自己打算去救她时,居然遭到塔帕莎攻击之事。
  「真的吗?」
  齐儿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嗯。不过,我没办法伤害那家伙。等我回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把剑尖给刺偏了。我这边是肚子上挨了她一记攻击,不过那家伙似乎也没能对我的要害下手,我没受到致命伤。」
  才人掀起衬衫,让齐儿可看看自己昨晚被塔帕莎刺伤的伤口。由于受到骑士队的水魔法使用者的治疗,所以伤口已经塞住了……不过魔法「冰之标枪」造成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心境产生了什么变化……不过在那之后,她转而攻击原本与她是同伴的家伙。之后她还跟我一起乘上希儿菲朵,前去追赶掳走露易丝的敌人。接下来……就是被老师你们给救了。」
  齐儿可陷入了沉思……但是马上又抬起头,突然跑了出去。
  「齐儿可,你要去哪啊?」
  才人与寇伯特疑惑地对看了一眼,然后跟上了齐儿可。
  齐儿可的目的地是宿舍塔……塔帕莎的房间。
  然而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四处都不见塔帕莎的身影。齐儿可交叉双臂,开始默默思索。接著她以严肃的表情对才人发问。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间学院里的?」
  「呃……大概是十天前左右吧?」
  齐儿可皱起眉头,露出不悦的表情。
  「真是的……讲到那孩子,老是什么都不说!真的是太见外了!」
  「什么意思?」
  「那孩子啊,虽然跟我一起回到加尔玛尼亚……但是确认让没事之后,只说了声『先走』,然后就真的走了。」
  「喂喂,不对吧,那家伙是在十天前左右才回到学院里来的耶!」
  「所以啦,在这段期间,她一定是又接到了什么『任务』了吧。真是的……」
  「『任务』是指什么啊!听起来不怎么妙的感觉!话说回来,那家伙曾经说过……『攻击我们的原因以后再说』。喂,齐儿可,说明一下吧!」
  齐儿可用手撑住额头,沉吟了一会。接著开口说道。
  「算了。到了现在,继续瞒著你也没有意义了吧。你知道那孩子是高卢人吧?」
  才人点点头。在图书馆邀请塔帕莎进入骑士队时,曾经直接从她嘴里得知这件事。
  「她并不是一般的贵族,那孩子是高卢的王族。」
  「你说她是王族!」
  「没错。」
  齐儿可对著才人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塔帕莎来到这间托里斯汀魔法学院留学的悲哀内幕……
  包括高卢现任国王的弟弟,也就是塔帕莎的父亲奥尔良大公被现任国王一派所杀害;以及塔帕莎的母亲为了保护她,喝下毒药导致心志丧失之事。
  还有,就像是要把灾星扫地出门一般,把塔帕莎本人送到托里斯汀来留学的事情……
  「不过,如果要说高卢王室哪个行为让我最无法原谅的话……」
  话讲到此,齐儿可愤愤地咬了咬唇。那张总是带著嘲讽笑容的脸蛋上,浮现出如同火焰般的怒气,让人联想到她最擅长的系统。
  「就是明明让那孩子受到这种待遇,发生棘手事件时却全都推到那孩子身上!」
  「……棘手的事件?」
  「你还记得在拉格朵莉安发生的事情吗?」
  才人回想起在那美丽湖畔所经历的种种。悲哀的记忆再度复苏。威尔斯的殒命……
  汉丽塔的眼泪……以及自己与水精灵的约定……
  话说起来,自己把戒指的事情都给忘了……才人喃喃自语之后,抬起头来。
  「嗯,我还记得。那时还跟你们打了一架呢。」
  「那个也是高卢王室下的命令。」
  「那,昨晚塔帕莎袭击我们也是因为……」
  「应该也是高卢王室下令的吧。」
  一股怒气冲上了才人的脑袋。
  「真不可原谅!」
  「比起这些事情,我更担心塔帕莎小姐的安危。」
  至今为止一直默默在旁聆听的寇伯特皱著眉头,一脸沉重地开口说道。
  「既然她不在房里,难道是被抓走了吗……」
  才人也担心地问道,但齐儿可却摇了摇头。
  「那孩子并没有粗心到会被人抓住。我想,她一定是躲起来了。为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那孩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
  「我想不久之后她就会跟我联络。我们最好按兵不动……现在只要相信她,乖乖等待吧。」
  齐儿可边凝视著窗外边如此说道。听到她那打从心底信赖塔帕莎的口气,让才人有些感动。
  「这事情可以告诉露易丝吗?」
  才人开口一问,齐儿可点了点头。
  「告诉她会比较好吧。那孩子也被卷入这件事情了对吧?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一旦成为什么传说中的使用者之后……对那个瓦利埃尔来说,这负担太重了吧?什么『虚无』嘛。真是的……」
  「你已经知道了啊!」
  才人一惊,忍不住大叫出声。
  「以前啊,那个英俊的阿尔比昂王子复活过来,并把公主殿下抓走的那次……是才人你自己说出口的吧?你说你们『只是在稍微模仿一下传说罢了』。可是呢,露易丝那个咒语能解除加诸在死者身上的魔法……很明显并不是四系统魔法呀,不是吗?既是传说……又不属于四系统的魔法……所以我一直在想,那该不会是『虚无』吧?看你这个反应,看来我猜中了呢。」
  齐儿可眯起眼睛,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

  同一时刻,女王一行人正在露易丝的房里举行午餐会。虽然以欧斯曼校长为首的学院教职员们都建议女王使用学校的餐厅,但汉丽塔用「这只是我个人的私事」为由,拒绝了这项提议。
  也因此,为了女王的午餐,一张大桌子被匆匆忙忙地搬入了露易丝的房间里,并摆开了筵席。
  汉丽塔背对窗户,坐在被摆设好的餐桌主位上。正对著汉丽塔往右边看去,她左手边的位置属于露易丝,再下一个是基修。负责服务上菜的谢丝妲站在众人后方,表情看来相当紧张。这是因为她连作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当中,居然会碰上这种能服务女王的状况。
  她不时地偷偷观察著汉丽塔的侧脸。也许是回想起刚才汉丽塔面对才人时的热情视线,谢丝妲的眼神相当飘忽不定。看来她似乎还无法相信刚才所见的事实。
  而汉丽塔本人……还以为她正在愉快地倾听著基修的发言,但没多久她便把视线转向窗外,还忧郁地叹著气。
  看到汉丽塔这种举动,露易丝内心的猜疑更是节节升高……汉丽塔的感情其实已经放得相当深了吧?
  昨天晚上虽然自己一时气昏头所以动手打了她……但是那是因为自己不明白汉丽塔究竟是不是认真的。也是因为……如果她只不过是基于「有点动心」这种程度的心情就对才人出手……自己可完全无法忍受。可是,如果事情并不是那样呢?
  如果汉丽塔的感情是认真的呢?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自幼就坚信「绝对必须遵从汉丽塔的意愿」这原则的露易丝来说,一考虑到这些状况,脑中就变得一片空白。因为她的大脑拒绝去思考这些事。
  正当露易丝像这样苦恼不已时,她察觉到菜肴里似乎混了些别的什么东西。眼前的菜肴是派皮中包著鸡肉的料理,但一用刀叉切开食物,里面就弹出了一张纸。
  这张纸上写著如下的文字:
  「因为我还无法相信,所以请进行确认。」
  露易丝一回头,就看到紧张得表情紧绷的谢丝妲站在后方。看来就是这个女仆把纸条偷偷塞进菜肴里去的。露易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谢丝妲真的很想知道汉丽塔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吧?露易丝悄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语毕,露易丝又因为担心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会被公主殿下听到,而感到相当不安。她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看女王的表情。幸好,汉丽塔看起来一整个心不在焉。至于那个基修,他正全神灌注凝视著汉丽塔那郁郁寡欢的面容。
  似乎是想对犹疑不决的露易丝表示催促之意,谢丝妲开始不停地戳著露易丝的背脊。每当谢丝妲做出动作,露易丝也跟著扭动身子。最后,由于她实在是太烦人了,露易丝干脆狠狠地踩住了谢丝妲的脚。
  「好痛!」
  谢丝妲痛得跳了起来。
  「怎么啦?」
  一脸讶异的汉丽塔望著露易丝与谢丝妲两人。
  「没、没什么事!」
  露易丝把谢丝妲写的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此时突然一阵哐啷声响起,原来是本来被谢丝妲拿在手中的托盘掉到了地上。
  这女仆,现在又想要做什么啊?露易丝边在心里嘀咕,边看著谢丝妲的行动。才发现谢丝妲装成是在捡拾托盘,却趁机钻到了桌子底下。她掀起桌巾,从露易丝的双腿之间探出头来。
  她的嘴唇缓慢地变化著。
  「请  进  行  确  认。」
  露易丝用大腿夹住了谢丝妲的脸。
  「噗唔唔唔唔……」
  汉丽塔再度把视线焦点放到了露易丝身上。
  「怎么了呢?」
  听汉丽塔的口气,她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女仆不见了。
  「真、真的没什么……」露易丝边用大腿卡住谢丝妲的头,边冒著冷汗。
  于是汉丽塔转开视线,又开始忧郁地凝视著窗外。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她几乎都没碰桌上的菜肴。啊啊,汉丽塔似乎真得陷得很深。
  露易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才人的想法又是如何呢?与汉丽塔相吻时才人的表情,又浮现在露易丝的脑海里。那似乎蕴含著情意的视线……如果要问才人过去面对自己的眼神是否相同?到了现在,露易丝实在没有什么自信。说不定……比起我来,才人对公主殿下更……
  露易丝感到自己内心的怒气正蜂涌而起。
  我说,露易丝·法兰西斯。你有没有弄清楚?
  那只狗,明明说了那么多次的喜欢喜欢喜欢,结果却背叛了主人大小姐,去对著其他女人摇尾谄媚耶!
  而且,那个对象居然还是公主殿下!
  千挑万挑偏偏却挑到我最最最重要的汉丽塔女王陛下,这样一个对象!
  这、这这这这这个叛徒!
  这、这这这这种背叛方式实在是太超过了!
  果然,不是该被他用一个吻就蒙混过去的状况!
  露易丝内心的烦躁越来越扩大,她丝毫无法控制。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她的双腿也更加使力,被卡在她的大腿之间的谢丝妲忍不住痛苦地发出悲鸣。
  「小、小姐……呜……好难过……」
  就在同一时刻。
  房门突然打开,面色凝重的才人走了进来。
  「才人!」
  「才人卿!」
  「才人先生!」
  无论是身分或立场都完全不同的三名女孩们,也各自以不同的称呼与表情来迎接这名突然闯入的客人。
  露易丝以带著怒气的眼神瞪视著才人。
  汉丽塔的双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轻轻地垂下了头。
  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谢丝妲用来面对才人的表情则是三人中最为复杂的,那是一种混合著憧憬与寂寞的表情。眼前的女性们对谢丝妲来说都是身分尊贵到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在知道才人赢得了对方芳心,而且是两位都对他倾心之后……谢丝妲既感到骄傲,也觉得不可置信……她感觉才人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是怎么了?你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吗?」
  在场唯一一个完全不欢迎才人这不远之客的人——基修开口问道。他满心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陪同女王进餐,但是却被才人给搞砸了。
  才人压根不把基修的这种反应放在眼里,直接对汉丽塔行了一礼。
  「公主殿下。」
  「什么事呢?」
  面对眼前这出乎意料外的情况,汉丽塔的脸上依旧染著一抹微红。虽然程度轻微到除了露易丝或谢丝妲以外的其他人恐怕根本不会察觉……但汉丽塔为了不让人感知到自己内心的动摇,刻意地将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直线。
  然而才人的下一句发言,却让汉丽塔脸上的红晕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换上了一片惨白。
  「我知道袭击露易丝的家伙们的身分了。」
  「你说什么?」
  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而瞪大了双眼。

  才人把先前从齐儿可那里听来的种种情报转述给房内的所有人听。而不完整的部分则由跟著才人来到此地的齐儿可与寇伯特代为补充。
  「怎么会,竟然是高卢……」
  就像是在表示心中无法置信的情绪一般,汉丽塔摇了摇头。
  「可是,好像真的是那个什么高卢王国所做的勾当。要不然……」
  才人似乎觉得难以启口,他吞吞吐吐地补充道。
  「塔帕莎她不可能会攻击我的。」
  「那个小不点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啊……」基修边摇著头边发表感想。
  汉丽塔整张脸都苍白得毫无血色。宰相马萨林曾提出的意见在她的耳边响起。
  『对于高卢的动向,必须特别注意才行啊。』
  为什么高卢在诸国瓜分阿尔比昂时,只要了一个港口就感到满足了?隐藏于背后的理由现在已经真相大白。高卢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传说中的能力——「虚无」。
  不过,高卢得到「虚无」之力后,究竟打算进行什么动作?这还不得而知。况且,这到底只是约瑟夫王个人的企图,还是高卢的有力贵族们的独断独行?……无论是哪一派都好,毫无疑问,其中显然有著不轨的意图。
  眼中燃烧著怒火的才人对著汉丽塔提出要求。
  「公主殿下,请让我去高卢吧。」
  「才人!」
  虽然露易丝打算劝阻他,然而才人却当作没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什么人,但总之有一群家伙对塔帕莎做了过分的事情、又想绑架露易丝、还打算杀了我对吧?我要把那群人找出来,好好教育教育他们,让他们再也不会动这种歪脑筋!」
  听到才人的发言,基修惊讶地喊道。
  「你是说你要闯入高卢吗?喂喂喂!这可是会引起战争的啊!」
  「什么嘛,基修。你啊,是队长吧?副队长都差点被人干掉了,你难道还不肯帮他报仇吗?」
  才人很不满地回嘴。
  「这嘛,当然啦,我非常乐意帮你出这一口气啦……可是对方是外国耶。要是身为骑士队的我们冲过去的话,可不是光用『我们只是去打架』这种理由就能说得通的耶!」
  汉丽塔也点头认同基修的言论。
  「才人卿,虽然我能明白你心中的感受……但是正如基修卿所说,现在你是托里斯汀的骑士。贸然前往,就等于是轻易地跳进圈套里去啊。」
  「可是……」
  才人很不甘心地咬著嘴唇。
  「总之,请先交给我处理吧。有没有什么能做为证据的东西呢……」
  「可以找到石像鬼的碎片。」
  露易丝伸出了援手。昨晚袭击自己和才人的石像鬼的碎片,现在仍旧散落在学院的庭园里或外侧的平原上。
  「也对。如果能找到那是高卢制作物的证据,我会召来大使并提出严正抗议。」
  「怎么才这样!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敌人的真实身分……」
  才人依旧不肯死心。面对才人这样的态度,汉丽塔伸手紧握住他的手。
  「听我说,我是因为不希望让你们遭受到危险啊。我已经……无法继续忍受有任何我重视的人受到伤害。既然知道事情是这样,那么我会倾国家之力保护你们,让你们不会受到那居心不良的高卢所伤害。」
  基修似乎被汉丽塔这一席话给深深打动,他恭敬地跪了下来。
  「陛下……属下的生命早已奉献给陛下。陛下青梅竹马的露易丝小姐当然也等同于陛下本人。就算赌上这条命,我也不会让敌人伤害露易丝小姐一丝一毫。」
  「非常谢谢你,基修卿。」
  汉丽塔回给基修一个微笑。接著她转身面对才人。
  「请你也和我订下约定,保证你绝对不会做出有危险的行动。」
  汉丽塔的声调里带著某种认真的气势。
  才人察觉到汉丽塔的眼中微微闪著泪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他不禁在内心自语道。
  这是因为……只要看著汉丽塔这种含悲忍泪的眼神,就会让才人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必须要守护在她的身旁,也一定得听从她的意愿」。可是现在……明明敌人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自己原本也打算要主动出击,好好教训教训那群袭击露易丝的家伙耶!
  才人觉得自己的满腔热情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不甘心地紧咬住牙关。他带著想要寻求援助的心情,偷偷地往露易丝的方向看去……结果却看到露易丝很不高兴地鼓著腮帮子转开视线。
  看来因为昨晚的事件,让露易丝闹起了别扭故意不理会自己。也是啦,毕竟被她看到最敬爱的汉丽塔与身为使魔的自己接吻的那一幕,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露易丝真的有权利生气吗?
  才人在心中竭尽全力地否定。没有,根本没有!
  因为,自己明明说过那么多次喜欢她了,但是露易丝却连一次「喜欢」都没对自己说过。既然她已经听我说过这么多次的喜欢喜欢喜欢,那么就算是说谎也好,好歹回敬个一次应该才是常识吧?
  果然露易丝在阿尔比昂说过的「奖励」才是她的真心话吗?才人不禁觉得很心酸。那只是为了把自己这个使魔束缚住而撒下的甜美诱饵……
  那算哪门子的甜美诱饵啊!才人边看著露易丝那缺乏曲线的身材,边在内心嘀咕著。
  要说什么才算是所谓的诱饵……正当才人思考到这一段时,他注意到眼前的汉丽塔。汉丽塔那包裹在礼服之下的身材,其实非常具备女性特有的凹凸起伏。虽然没有蒂芬妮亚那么夸张,但是那对相当具备份量的胸部所形成的深沟,还是直接冲击著才人的视觉。而且,这丰满起伏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手上。
  想起那份触感的同时,才人也回想起两人间的热吻,让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汉丽塔平时那坚毅的表情……与她忘我地追求著自己的表情,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化为一股魅力的洪流,席卷著才人。
  一遇上这种状况……才人的内心就会不受控制地产生波澜。自己喜欢露易丝,这应该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啊……明明是这样,但是脑中就是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汉丽塔的脸孔。
  她是不是……只是因为失去了心爱之人,所以感到寂寞而已呢?
  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应该只是因为那样没错。
  但是……如果,只是假设……如果并不是因为那样呢?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会如何变化?这问题的答案连才人本身也不明白.不过……只有一件事情他非常肯定。
  那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汉丽塔真实的表情。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脸上永远挂著坚毅神情的年轻女王……她真实的表情。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那张脆弱无助、与普通少女无异的真实表情。
  就算是露易丝……恐怕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吧。
  汉丽塔的真实姿态,其实只是一个被层层高价蕾丝给包覆住的普通女孩。如果亲吻她,她就会害羞脸红;如果拥抱她,她就会将脸孔埋进自己的胸前。其实汉丽塔只是个无论是胸部或是脸颊都非常柔软的脆弱女性而已。
  真想进一步……看看她隐藏得更深的表情。如果比接吻更进一步,她究竟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才人发现自己脑中居然闪过这样的念头,赶紧甩了甩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似乎是非常不敬的行为。
  然而,这份罪恶感正是汉丽塔的魅力。就算脑中想著不行,但是似乎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溺下——这个女王就拥有这种无边无际的魅力。才人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看著她,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于是转开了视线。

  露易丝与谢丝妲两人站在一旁有点距离的位置,以冷淡的眼神望著著时而对望时而低头的才人与汉丽塔。谢丝妲心中的忌妒似乎已经爆表了,她反而感叹了起来。
  「居、居然能够赢得女王陛下的芳心,果然才人先生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由于谢丝妲竟然一脸陶醉地说著这种蠢话,所以被露易丝狠狠地踩了一脚。
  「哎啊!」
  「不要乱说!」
  「可是,女王陛下的那个表情……那种陷入热恋的表情,就算在同为女性的我的眼中,也是充满了致命吸引力呢!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沉迷于其中……啊呜!」
  被露易丝扭住脸颊的谢丝妲发出了惨叫。
  「你听好了,公主殿下她只是误解了而已!」
  「你是说……误解吗?」
  「没错,听说刚出生的小鸭子,会认定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就是母亲。」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说法呢。」
  「公主殿下也是一样。在她失去威尔斯王子极度消沉之际,正好过上了那条蠢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公主殿下从那条蠢狗的魔掌中给拯救出来才行!」
  「还真是不坦率呢……如果你能老实承认不希望才人先生被抢走的话,我还会觉得小姐你有点可爱……呜!」
  露易丝加强了拧住谢丝妲脸颊的力道。
  「你知道吗?那条笨狗,在接吻之后会变得非常下流!以前有一次在小船上,他碰到我的大腿的时候,可是用这种动作来、来来来、来往往往往上乱摸耶!一想像到他对公主殿下作这种事情,我就有种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不可饶恕的感觉!我可绝对无法原谅他去玷污我的公主殿下!万一他敢乱来的话,那一天就是他的忌日!」
  「讲到什么动作,小姐你还记得非常清楚嘛……呀啊!」
  最后,露易丝狠狠地掐了一下谢丝妲的屁股。虽然谢丝妲边「呀!」「哇!」乱叫边满地乱跳著,但是才人与汉丽塔已经完全进入了两人世界之中,根本完全没有察觉。至于脑袋中总是充满乐观妄想的基修,由于把汉丽塔的害羞反应与绋红双颊当成对自己忠诚行动的回应,早就因为过于感动而失去了意识。
  紧紧依偎著寇伯特的齐儿可发表著感想。
  「还真是和平呢……让。」
  以困扰表情旁观著这一切的寇伯特搔了搔头。
  「也好,毕竟这只是短暂的休息啊,又有什么关系呢?话说回来查伯斯特小姐,那个……就是啊,可以请你饶了我,别再用『让』这称呼好吗?」
  齐儿可嫣然一笑,在寇伯特脸上印下一吻。
  「我·不·要。还有,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吧?请你直接叫我『齐儿可』吧。」



第二章 精灵

  在高卢与托里斯汀交界之处有一名为拉格朵莉安湖的湖泊,而在湖的附近有一栋老旧的宅邸。一名乘坐著风龙的蓝发少女正降落于该宅邸的前方。
  虽然宅邸的大门上可以看到象征高卢王家的纹章,然而那纹章却被丑陋的十字型伤痕给破坏了。这里就是塔帕莎的母亲悄然生活著的家……也就是奥尔良家的旧宅。
  塔帕莎回想著昨晚自己撕毁的信件内容。那是一封印有高卢王家印信的信件,上面只简短地写著如下的内容。
  『花坛骑士团·见习骑士·夏洛特·伊莲。在此剥夺右侧记述之人的「见习骑士」称号以及身分。追记:基于王权,拘禁上述此人的生母,前奥尔良公爵夫人。由于认可其进行保释金交涉之权利,上述此人需于一周以内,前往奥尔良大公故居自首。』
  什么「保释金之交涉」,这还真是个瞧不起人的讲法。很明显的,连欺骗塔帕莎的功夫都直接省下了。换句话说,这句话的意思根本就是:「你的母亲已经被当成人质了,老实点投降吧!」等塔帕莎投降之后,应该会针对她的背叛行为举办一个空有形式的审判吧?而审判的结果……要是运气好的话,就是绞刑。如果运气不好……塔帕莎已经不想去想像了。
  早晨的清爽微风和春天的柔和阳光一起轻抚著塔帕莎的脸颊。塔帕莎身上散发出似乎可以将这清爽微风瞬间冻结的冰冷气势,往宅邸方向踏出了一步。
  「啾咿!」乖乖坐在一旁的希儿菲朵发出了担心的叫声。
  它的眼神是在询问:「你打算老实的去投降吗?」
  「没事。」
  塔帕莎头也不回地这样回答自己的忠诚使魔。结果,身躯庞大的希儿菲朵从后方一步一步地跟了上来。
  塔帕莎一回头,希儿菲朵就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等。马上就会结束。」
  希儿菲朵摇了摇头。
  这头聪明的龙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主人当然没有投降的意思,她是打算去战斗并抢回母亲。同样的,高卢王政府也不认为塔帕莎会乖乖地缴械投降吧。为了封锁住塔帕莎的风魔法,一定安排了许多强大的魔法师。
  既然塔帕莎已经背叛,那么再也没有理由让塔帕莎继续活著。原本王室就很想夺走塔帕莎的性命,然而如果像对付她的父亲那样谋杀她的话,结果将引起拥护前奥尔良大公一派的愤怒。也因此,王室才会派遣塔帕莎去从事些危险任务,想要藉此将她处理掉。
  然而塔帕莎却总是能把任务一个接著一个顺利解决,现任国王一派想必相当的不甘心吧。
  而这次……是一个可以毫无忌惮地杀害塔帕莎的大好机会。
  希儿菲朵察觉到宅邸上笼罩著一层令人不快的气息。这个气息化为仿佛能穿透肌肤的冰冷感触,针扎般地刺激著希儿菲朵的鳞片。
  「你应该懂吧?我现在要前去战斗,你就跟平常一样在空中等我。」
  希儿菲朵从来不曾参加过塔帕莎的战斗。它总是基于「回去时可不能没有交通工具」这个理由,乖乖地在空中等待主人的战斗结束。
  然而这次不一样。
  这次,塔帕莎的敌人是整个高卢王国。
  跟至今为止她曾经面对过的对手……那些幻兽、魔法师、或是亚人等相比,是规模完全不同的对手。
  一个人要与一整个国家对抗,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没有胜算。
  这个奥尔良大公故居已经不再是让塔帕莎怀念的记忆之地了。
  连战场都算不上。
  而是死刑执行者为了葬送塔帕莎而埋伏等待的地点,是棺木,也是坟场。
  如果是「战场」的话那还另当别论,但是怎么能让心爱的主人只身前往「坟场」呢。
  塔帕莎静静回望著用充满勇气的眼神凝视自己的希儿菲朵。
  接著,仿佛是在说服希儿菲朵一般,她开口小声说道。
  「因为有你等著我,所以我才能战斗。因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我才能战斗。」
  希儿菲朵动也不动……过了一阵子,才两眼含泪地重重点了点头。
  「啾咿。」
  塔帕莎温柔地摸了摸希儿菲朵的鼻子。希儿菲朵猛力抬起头,展翅往空中飞翔而去。
  望著在宅邸上空盘旋的希儿菲朵,塔帕莎以一贯的表情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玄关的巨大门扉并没有上锁。
  塔帕莎伸手一推,门扉就发出了「嘎嘎嘎~~」的沉重声响并顺利开启。
  如果是往常,管家佩尔斯兰会马上飞奔而至……但是今天除了清晨冷得透骨的空气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前来迎接塔帕莎的人事物。宅邸里面应该还有好几名仆从才对,然而现在却完全感觉不到他人的气息。
  塔帕莎豪不费力地举起那把比她还高的粗糙魔法杖,缓缓地往内部走去。
  虽然她的表情一如往常,脚步也一如往常,但是散发出的愤怒却改变著塔帕莎周围的空气。
  当她走进那条通往宅邸深处,连接到母亲房间的长长走廊时……并排于走廊两侧的房门突然全都一起打开。
  与此同时,箭矢也一齐射了过来。
  但塔帕莎却毫不动摇,冷静地挥动魔杖应战。
  随著空气中的水蒸气发出的破裂声,塔帕莎周围出现了一道冰壁,并把射来的箭矢逐一弹开。
  那些箭矢似乎只是前菜,接下来从打开的房门内冲出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士兵。然而……仔细一瞧,眼前这些举著剑的敌人们并不是人类。
  它们是被赋予了意志的魔法人偶——石像鬼。
  若是一般的魔法师碰上这些毫不畏惧死亡的坚固石像鬼争先恐后地从近距离蜂涌而上,根本难以招架。
  然而,现在塔帕莎的魔力已经因为愤怒而高涨。
  她挥动魔杖,只见魔杖前端闪耀出蓝白色的光芒,创造出无数冰箭环绕著她回转。那头短短的蓝发也因为那股以塔帕莎为中心生成的龙卷风而激烈飞舞著。
  「疾风之冰柱」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威力,同时射穿了十数匹的石像鬼……并将其全数打飞了出去。
  被射穿的石像鬼因为冰箭上所附带著的魔力,在转瞬间就冻结了。这是因为满溢而出的魔力为了找寻出口所造成的结果。
  在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之下,强烈的怒意让塔帕莎的阶级提升了一个等级。
  风的平方与水的平方汇整到了她最擅长的「疾风之冰柱」魔法上。
  面对现在的塔帕莎,如果是普通的魔法师,恐怕连想与她对峙的资格都没有。
  担任高卢的秘密骑士「北花坛骑士」所得来的的经验,加上强烈的风系矩形级咒语,让这个娇小的少女成为哈尔凯尼亚内屈指可数的战士。
  塔帕莎来到了母亲卧房前方,伸手握住了门把。
  房门并没有上锁。
  她毫不犹疑地拉开眼前这道双开式的门扉。
  房里的床铺与小桌映入她的眼帘,然而床上并没有母亲的身影。
  窗户是开著的,春风吹进了室内。
  墙壁周围排列著书柜,而书柜前方……站著一名男子。
  那是一个身穿浅咖啡色长袍的高瘦男子。头上戴著一顶帽沿宽阔,上面插著羽毛的异国帽子。帽子下方可以看到一头长度及腰的金色长发。他背对著房门,面向靠著墙排列的书柜,似乎很专注地在做著什么。
  仔细一听,可以听到书页被翻动的啪啦啪啦声。真令人吃惊,这名男子似乎正在看书。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背对著敌人看书的刺客。
  塔帕莎沉声对著男子的背影开口发问。
  「你把母亲带去哪了?」
  男子回过身来,动作普通得就像是突然被人叫住的图书馆管理员一般。他这个极为平常的反应与举动,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杀气和敌意。
  「母亲?」
  这男子的声音既清亮又澄澈,宛如玻璃钟所发出的响声。
  脸上那对横长的眼眸散发著淡淡的蓝光,是个相当端正又线条纤细的五官。然而……从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年龄。看起来像是个少年,但是却又拥有一种奇妙的气质。就算他宣称自己已经四十岁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你把母亲带去哪了?」塔帕莎以相同的语调又问了一次。
  男子似乎很为难般地望著手上的书……最后开口说道。
  「噢。你是说今天早上被高卢军带走的那个女性吗?我不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就像是在表示「既然如此,那你就没用了」的意思一般,塔帕莎随手挥了挥魔杖。只见「疾风之冰柱」朝著男子的胸前飞去。
  可是,塔帕莎放出的冰箭却在接近男子胸前的位置就停住了。而且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咏唱魔法的动作。
  停止的冰箭掉到地上,并摔得粉碎。
  与其说是撞上墙壁……还不如说是箭矢本身失去了往前飞的动力。对方到底是使用了何种魔法呢?
  塔帕莎慎重地举好魔杖,她打算先观察一下对手的行动。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棒了。」
  然而男子下一个行动却大出塔帕莎的意料之外。这名男子居然再次从书柜中把他先前阅读的书本给拿了出来。
  「吾等并不拥有这类文化。说到『书籍』,仅限于正确记载著事物现象、历史或是研究内容等等之物。在历史上附加独自的解释,使其变化为一种娱乐,并唤起读者的感情,藉此将自身的主张穿插进去……还真是有趣的东西啊。」
  这名身穿异国长袍的男子,以一种完全不带任何敌意的语气对著塔帕莎发问。
  「这本名叫『伊法尔蒂的勇者』的故事……你有看过吗?」
  在男子把视线放到书本上的那一瞬间,塔帕莎再度对著他使出「疾风之冰柱」。而且这次的冰箭数量是上次的两倍。
  然而……这些冰箭果然还是在快接近男子时失去动力,直接掉落到地面上。
  男子丝毫不介意塔帕莎再三使出的攻击,继续开口说道。
  「真妙!你们的『故事』真的很引人入胜呢。明明在宗教上彼此是相对立的……但是吾等的圣者之一,对你们来说似乎也是位勇者呢。」
  塔帕莎的脸蒙上了一层焦躁的阴影。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放出的冰箭会在半途就停下来。是因为某种风系魔法吗?但是这种系统咒语她不曾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啊!
  这时塔帕莎突然想通了。
  系统咒语?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著另一种魔法的系统。
  过去她曾以花坛骑士的身分对战过多次的那些亚人们使用的魔法……
  「先民魔法……」
  男子露出一脸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说道。
  「为什么你们这些蛮人会使用如此粗俗的称呼呢?」
  接著,他用著别无其他涵义的语调继续说道。
  「噢,难道你误会吾也是个蛮人吗?这真是失礼了。你们这些蛮人在与他人初次会面时,要脱下帽子才合乎礼仪是吧?」
  语毕,男子拿下了头上的帽子。
  「在下是『奈芙蒂斯』的彼达夏尔。很荣幸能与你见面。」
  从他的金发之中……露出了一对长长的尖耳朵。
  「精灵!」
  塔帕莎从喉咙中挤出惊讶的喊声。
  这名男子是个精灵。
  居住在哈尔凯尼亚东方的辽阔沙漠里的长命种族……
  拥有的历史与文明都比人类高上数倍,并以此为傲的种族。
  身为强大的先民魔法使用者的他们是令人畏惧的战士。
  塔帕莎下意识地用力握紧手中的魔杖。
  就算是以北花坛骑士的身分与各种敌人交战至今的塔帕莎,也有两种敌人是她最不愿意碰上的。第一种是龙,以人类渺小之身,要想与成熟的龙周旋,必须面对的危险实在太大了。原因很单纯,因为龙的火力与生命力都远远凌驾于魔法之上。
  而第二种……就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精灵。
  面对第一次见到的精灵,塔帕莎感到很困惑……接著感到了恐惧。如同传闻一般,对方的魔力确实非比寻常。毕竟,自己的「疾风之冰柱」连沾都沾不到他的身上……
  「吾要对你提出要求。」
  这名自称为「奈芙蒂斯」的彼达夏尔的精灵男子,以带著遗憾的语气对著塔帕莎发话。
  「要求?」
  「没错。吾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抵抗。吾等精灵并不喜欢无益的战斗。无论你的意志如何,吾都必须将你带往约瑟夫之处。毕竟吾已订下了这样的约定。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冷静下来与吾同行。」
  听到伯父王的名字,让塔帕莎一整个血气上冲。
  害怕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夺回母亲了。不管对手是精灵还是神,绝对不能在此收手。
  因为恐惧而逐渐萎缩的心,再度被汹涌澎湃的暴风雨给填满。
  魔力来自于气力。
  而气力来自于感情。
  强烈的情感之力,能影响魔力的上限。
  在疯狂肆虐的愤怒与激情之中,如同冰雪般冷静的部分让塔帕莎明白自己能相加的系统已经增加了。
  她开始咏唱拥有矩形级威力的三角级咒语。
  「拉库兹·渥塔尔·伊斯·伊萨·哈格拉斯……」
  塔帕莎周围的空气似乎晃动了一下,接著就在转瞬间结冻了。
  冻结成冰的空气条就像是无数的蛇一般,在塔帕莎的身体周围回转著。
  美丽得仿佛是一座由冰与风交织而成的艺术品,又锐利得能将碰触到的物体在瞬间切成两段——「冰风暴」成形了。
  轰轰!轰轰轰!轰隆隆隆隆!
  冰风暴在房内肆虐,将内部装潢全数撕成碎片。
  风暴的中心由塔帕莎的身体移到了魔杖上。
  在此同时,塔帕莎瞄准眼前的精灵挥动魔杖。
  这一切行动都是在零点几秒内完成的。
  看这情况,无论对方施展了何种防御魔法,这冰风暴应该都能一举击垮对方。
  然而……那金发修长的精灵却对这股瞄准自己而来的猛烈雪风完全地视若无睹。
  他的视线并没有从塔帕莎身上移开。
  在他那对细长的双眼之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也感觉不到怒意。
  塔帕莎察觉到精灵眼中所蕴含的意义,不由得感到非常惊愕。
  他的眼神表达出的……竟然是「退让」。

  明明具备矩形级威力的攻击魔法正在袭击他……这精灵居然还不认同塔帕莎是自己的敌人。
  正当精灵的身体看起来即将被冰风暴包围的那一瞬间……
  冰风暴的旋转方向突然逆流了。
  就这样,保持著原本威力的冰风暴朝著塔帕莎冲了过来。
  「伊尔·浮尔·缇拉……」
  塔帕莎当机立断地打算使用「飞行」咒语来闪避。
  实战经验丰富的她在霎时之间就完成了咒语……然后施展。
  就在她打算抽身飞起的那一刻,塔帕莎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飞不起来!
  不知何时,她的脚已经被隆起的地板给吞没了。如同黏土般变形的地板死死地缠住了塔帕莎的脚踝。
  「是精灵的先民……」塔帕莎茫然地喃喃说道。
  这句话并没能说完。
  最后,塔帕莎就被自己创出的冰风暴给卷了进去,失去了意识。

  彼达夏尔走到了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失去意识倒在地上的塔帕莎身边。塔帕莎那娇小身躯被她自己创出的冰之利刃划出了无数的伤痕。从伤口流出的血液与水混在一起,让铺在地上的绒毯呈现出一片惨状。
  彼达夏尔伸手探了探塔帕莎的脖子。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在此人体内流动的水啊……」
  这个修长的精灵开始朗声吟诵咒语。被哈尔凯尼亚的人类称呼为「先民」的这种魔法,在实际上使用著的精灵或亚人们的口中,是被称为「魂灵之力」。
  就像是拿著笔涂抹颜料一般,塔帕莎身上的伤一一愈合。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起使用系统魔法的「治愈」时更快。
  彼达夏尔慎重地抱起伤口已经愈合的塔帕莎。
  他转头看向窗外,发现有一头风龙正盯著自己瞧。看来应该是刚刚倒下的少女的使魔之类的吧?风龙的眼中正闪烁著愤怒的光芒。
  这眼神让彼达夏尔察觉到希儿菲朵并不是只普通的风龙。
  「是韵龙吗……」
  他马上就点出了希儿菲朵的真实身分。
  所谓韵龙,是指普遍被认为已经灭绝的古代种。是一种拥有高度智能、能使用先民魔法、言语感觉特别优秀的幻兽。
  在自己怀中昏睡著的少女……既然能让韵龙成为使魔,那应该是个相当精通魔法的人类吧?如果这里不是自己已经订下「契约」的地点,或许会相当危险。
  「韵龙啊,吾并不打算与你争斗。『伟大的意志』也不希望我俩进行斗争。」
  『伟大的意志』是精灵族或韵龙等哈尔凯尼亚的原住之先民们所信仰的概念。是他们口中的「魂灵之力」的来源,也是替他们自身行动订下决定的存在……就类似于人类信仰的神明。
  即使彼达夏尔提出了「伟大的意志」,但眼前这头韵龙仍旧没有退缩。它反而开始发出低吼,就像是要鼓起勇气一般。
  这头风龙明白何谓「恐怖」。同样身为「魂灵之力」的使用者,就算明知道精灵拥有比它自身高过数倍的实力,它还是对自己露出了獠牙。
  「连灵魂都卖给蛮人了吗?使魔这东西,还真是个悲哀的存在啊……」
  在彼达夏尔低语的同时,希儿菲朵撞破了墙壁,对著他冲了过来。
  然而彼达夏尔的神色却毫不动摇。他只是伸出手来,挡在希儿菲朵前方。
  一名看来瘦弱的精灵只用一只手就挡住一头巨大的龙……这画面实在是很异常。希儿菲朵拚命挣扎著想要挣脱……然而却是动弹不得。
  这魔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彼达夏尔把左手放到了希儿菲朵的头上。
  于是……希儿菲朵的眼皮开始缓缓地盖上。
  彼达夏尔低头望著「碰!」一声昏倒在地的韵龙,沉声呢喃道。
  「『伟大的意志』啊……请宽恕吾为了此等无谓之事而行使了『魂灵之力』……」



第三章 不安与嫉妒

  一如往常,露易丝的房间里笼罩著一股奇妙的紧张气氛。
  放学后,才人和露易丝正在喝下午茶……但是在旁服侍的谢丝妲的态度,怎么看都像在故意刺激露易丝的心情。
  「才人先生,请。」
  笑容满面的谢丝妲把刚烤好的小饼干递给才人。而且她还坐到才人身旁,就像是在宣示这位置是属于自己的席位一般。
  「谢、谢谢你……」
  才人心惊胆跳地确认著露易丝的表情。
  露易丝正摆出一脸极度不高兴的面孔,恶狠狠地瞪著才人与谢丝妲。她的怒气化为黑色波动冲击著才人。
  才人实在很想这样对露易丝说。
  你在气什么啊?
  其实你对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喜欢吧?
  还说了什么只是奖赏,为什么还生气?
  可是就算说了也只是白费工夫,而且万一当面被反驳的话自己也会受伤,所以才人并没有真的把这些话说出口。
  不管自己成了见习骑士也好还是贵族也好,对于露易丝来说,自己都只是个使魔而已吧?就算是在自己的假坟前断言彼此一定会再相见的露易丝,或是在卫斯伍德村的床铺上那么可爱动人的露易丝……结果,到头来那些都只不过是对使魔的爱情而已。
  才人啊,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了吗……
  才人如此对自己分析解释著。
  虽然露易丝也有温柔的一面……但是那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我啊。
  我的主人大小姐呢,总之就是非常认真的一个人。就因为她很认真,所以她才会全心全力地去完成任务,也才会到现在都还把全身全心都奉献给小时候曾经发誓效忠的汉丽塔。
  就是因为她这么的认真……所以才会重视我这个使魔,才会偶尔因为我努力了所以给我一些奖赏,让我去亲亲她……还有虽然那个可能不是奖励,但是我去摸她的胸部她也没生气,甚至连她的身子都差点愿意给我了。最近她还开始把「会帮你找出回去的方法」这句话挂在嘴上。明明露易丝如果想达成愿望,我的力量应该是不可或缺的吧?但是她却因为顾虑到我的幸福,连这都可以牺牲。
  没错。
  总之,露易丝就是非常认真。
  我喜欢如此认真的露易丝。
  可是……露易丝并不喜欢自己。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的话……我都已经对她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了,她应该最少会对自己说个一次「喜欢」吧?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她却从来没说过……
  露易丝很认真,换个说法甚至可以说是正直到死脑筋。明明她都允许我做到那种程度了,但是却不肯说出「喜欢」这句话,这意思就是……其实她根本不喜欢我吧?
  她之所以会感到妒忌,讲白了也只是对使魔的占有欲而已……
  由于这对才人来说,几乎可以算是初恋,所以他受到的严重打击简直让他无法再度振作起来。
  「你怎么了呢?」
  才人看看身旁,谢丝妲正一脸困扰地望著自己。仔细想想……一直对自己提供不变爱情的人,只有这个谢丝妲而已。
  那,汉丽塔又是什么情况呢?
  才人摇了摇头。
  她只是因为寂寞吧?因为寂寞,又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就对凑巧偶然刚好在那边出现的自己撒起娇来了,只是因为这样,别自作多情了,才人!真是的,什么高贵的女性还真的都是些任性的家伙……才人不满地在嘴里嘀咕个不停。
  「高贵的女性……怎么了呢?」
  「呃?不,没事……」
  「那些事先放到一边,来,请把嘴张开。啊~的张开,来,啊~」
  谢丝妲把小饼干塞到了才人嘴边。正当才人不由自主地打算听话张嘴时……突然响起一个听来像是茶杯破掉的声音。
  才人把视线转向声音来源之处,然后开始发抖。
  露易丝正咬著杯子的碎片。看来,她是用牙咬破杯子的。
  「你、你呀,别打破杯子啊,很危险的。」
  露易丝完全不理会才人的发言,直接把破掉的杯子递到了谢丝妲面前。
  接著她用带刺的语气说道:「再来一杯。」
  谢丝妲边「是是是」的应声,边站起身来把已经凉掉了的茶倒进破杯子里。接著她微微一笑,把杯子递回给露易丝。
  「请用。」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谢丝妲一眼。
  「给我好好泡一杯新的!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女仆!要说到你唯一会做的事情,就只有勾引那条笨狗而已!如果连杯茶都泡不好的话,最好干脆点回乡下去!」
  谢丝妲保持著原来的笑容,丢掉茶壶中的茶叶残渣。但是当她想要放入新茶叶时,却发现茶叶已经用完了,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接著谢丝妲似乎灵光一闪地想到了些什么,只见她拍了下手之后就往房外冲了出去。大约五分钟之后,她捧著一大把捡来的杂草回来。
  谢丝妲边哼著歌,边把那些杂草放进茶壶,然后把温水咕嘟咕嘟地冲进壶里。接著她把「茶」倒进杯中,用非常恭敬拘谨的态度把杯子递给露易丝。
  露易丝一语不发地接过茶杯,然后把「茶」倒到了谢丝妲头上。谢丝妲依旧笑容满面,拿出手帕慢慢地把脸擦干。接下来,就像是在模仿她刚才受到的待遇一般,她把壶里的液体倒到了露易丝头上。
  虽然两人暂时保持微笑看著彼此,但是没有多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两人都跳向对方,开始乒乒乓乓地大打出手。才人感到非常非常的无奈,只能小小声的劝著「快住手啦」。然而两人还是揪著对方的头发,龇牙咧嘴地扭打成一团。
  唉唉……真是的……
  明明不久之前才被人袭击呢,现在还真是和平啊。
  以才人的立场来说,既然明白敌人的真实身分,就想要主动出击跟对方做个了结。
  当然啦,我并不是想要引起战争。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高卢国王还是大臣将军或是什么大贵族,总之先拜托对方接见自己,然后正正堂堂的开口问对方:「你到底想让露易丝去做什么!」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不过……却被公主殿下给阻止了。算了,她的主张我也懂啦。毕竟战争好不容易才刚结束,所以她不想要制造出新的火种吧?
  可是……就算她说要靠著外交来做点什么……就算她准备了再多的证据,对方只要回答:「毫不知情」,事情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吧?
  好不容易揪出幕后黑手,正鼓足干劲打算闯出一番名堂,结果却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让才人心中有股消不掉的烦闷感。
  也许,不要当上什么不上不下的骑士,反而能够自由自在的行动?
  不……才人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说什么因为是托里斯汀的骑士……自己是不是在找藉口?
  不管是骑士还是什么,如果自己真的很想要查出真相……应该已经采取行动了。
  没错。
  害才人心情如此郁闷的最大因素,正是来自于他本身。
  被汉丽塔阻止时,其实才人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了解到如此一来自己就不需要投身于危险之中,所以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是高卢王国……是一击就把那个阿尔比昂逼上败战结果的国家啊。
  一想到这下自己就不必闯进那些家伙们的地盘,让才人的内心里自然地涌上了一股安心感。
  真没出息!这算哪门子的骑士啊……才人越想越忧郁。
  与才人内心的郁闷情绪相反,在他的眼前,露易丝与谢丝妲正上演著一出互相扭打的戏码。
  看到这情景让才人越是消沉,忍不住脱口讲了句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
  「你们两个,也多少效法一下公主殿下,有点气质好吗?」
  露易丝与谢丝妲的动作就在这一瞬间固定住了。
  房内的空气也急速地开始变化。
  才人感觉到背脊传来了一股凉意。
  本能对身体提出了危险警告,他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嗯~~~~」露易丝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进行准备运动。谢丝妲也把手叉在腰上,做起了挺腰后仰的动作。
  「谢丝妲,你要好好压住他的身体喔。」
  「谨遵吩咐,瓦利埃尔小姐。」
  才人一跳,用很刻意的动作站起身来。
  「好啦,那我要去参加骑士队的训练了。露易丝,后面就麻烦你啦。谢丝妲,茶很好喝,谢谢你。」
  但是才人没能走到门边。他的手被谢丝妲拉住,脚则被露易丝往后扯。滚倒在地的才人抬头看了看两人,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开口问道。
  「两倍?」
  「才不。」
  露易丝与谢丝妲以最大等级的笑容回应才人。
  「四倍。」
  被魔法师与女仆彻底教训过之后,才人筋疲力竭地昏死在地板上。露易丝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用手撑著下巴。站在旁边的谢丝妲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最近变得越来越像瓦利埃尔小姐了呢。」
  「谢谢。」露易丝一脸没好气的应道。
  「我并不是在夸奖你。」
  谢丝妲用疲劳的语调回答。接著她蹲了下来,边戳著才人的脸颊边开口说道。
  「……我说,瓦利埃尔小姐。」
  「怎样啦。」
  「我们现在可不是互相敌对争执的场合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什么东西怎么办啦。」
  「女王陛下啊!那个眼神!瓦利埃尔小姐你也看到了吧!啊啊,对手如果是瓦利埃尔小姐那也就算了……」
  「什么东西算了?什么东西算了?你说什么东西算了?」
  露易丝用魔杖用力戳著谢丝妲。虽然谢丝妲边惨叫边瘫坐到了地上,但露易丝并没有放过她,继续不断地用魔杖在她身上乱戳。
  「我说女仆,你瞧不起我吗?啊?你瞧不起贵族吗?」
  「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你!那个,虽然瓦利埃尔小姐你也非常有魅力!但是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就知道,如果对手是女王陛下的话,那可就连梦想跟希望都不剩了!」
  「为~~什么啊?」

  「因为陛下要做什么都可以呀!啊啊!光是只有让才人先生当上骑士一定无法让陛下满足,不久之后她就会命令才人先生前往王宫里执勤了……然后每天晚上每天晚上都……」
  「每天晚上每天晚上,都怎样?」
  谢丝妲用手托住目前仍旧没有意识的才人的腋下,一鼓作气地把他架了起来。接著她以演人偶剧的要诀,开始模仿才人的语气。
  「YO!我是才人!」
  「这算什么啊。」
  「我想要用演戏的方式,来将女王陛下应该会实施的暴行解释给瓦利埃尔小姐你听。」
  「……演来瞧瞧。」
  谢丝妲灵巧地移动著才人的手,操纵著他的动作。
  「嗨!我是才人!最喜欢谢丝妲!」
  「不要说些奇怪的谎话。」
  「这只是戏里的台词而已。」
  谢丝妲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是才人。露易丝是个洗衣板,实在有够惨!」
  「你说什么!」
  「所以啦,这些都是戏里的台词嘛。」
  「我说你,到底是想要用戏剧来表现公主殿下的暴行,还是想要叙述自己内心的想法?快点给我选一个!要不然就等著挨魔法吧!」
  「明白了。」谢丝妲回答之后,总算开始演戏。
  「我是才人,今天被召唤到女王陛下的房间里来。究竟会指示我做什么呢?啊!是公主殿下!请问您有何吩咐呢?」
  接下来,谢丝妲绕到了才人前方,伸手紧紧抱住了才人。尚未清醒过来的才人就这样一整个人瘫倒在谢丝妲的身上。
  「啊啊!骑士先生!我一直都很仰慕你!」
  「公主殿下!这是不行的!我已经有谢丝妲这个既定的对象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个区区女仆而已,不是吗!」
  谢丝妲把才人推到了床上。
  「我可是女王呢!胸部也是女王等级的!连胸部都是女王!你看这胸部!哎呀!」
  谢丝妲边说,边把昏迷中的才人的手往自己的胸前猛塞。看不下去的露易丝使劲全力地殴打了她的头。
  「很痛耶。」
  「你演得太过火了吧!话说回来,你是从哪里学来这种低俗戏码的啊?」
  谢丝妲在放置自己全部私人物品的地方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一本书。
  「这是什么?」
  「是目前托里斯塔尼亚最热门的书啊。」
  「你居然识字?」
  露易丝惊讶地问道。这是因为能读书写字的平民并不多。
  「要前来学院服务之际,我有去寺院里学习。」
  「是喔?」露易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瞧了瞧书名。
  「这什么?『蝴蝶伯爵夫人优雅的一天』?」
  露易丝开始翻看著这本书,没有多久她的脸就变得两颊通红。
  「这、这是什么啊!怎么有这么下流的东西!」
  露易丝把书甩到了床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物品一般。
  「你没有兴趣吗?」
  「怎么可能会有!要是看了这种东西,一定会遭到天谴!始祖布利弥尔一定不会宽恕我的!」
  谢丝妲神秘兮兮地在露易丝的耳边低语道。
  「第二章很精采喔。」
  「什么第二章!关我什么事情!」
  「第二章真的很精采喔!这个蝴蝶夫人呢,就是利用自己的职权,把她看上眼的骑士叫进寝室里。而且,那时候她对骑士提出要求的台词可真的是很惊人呢!」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露易丝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视线却不时地往刚刚被她丢到床上的那本书上飘。
  「『就用你喜欢的方式,来服侍我吧!』蝴蝶夫人就是用这种台词,来命令骑士服侍自己的!接下来就……!呀啊啊啊啊!我说不出口!啊啊啊啊!」
  面红耳赤的谢丝妲边尖叫边捶打著露易丝的肩膀。接著她拿起书本,再度递到了露易丝面前。
  谢丝妲就直接在露易丝面前翻开那本书,她每翻过一页,露易丝那原本就已经红透的脸就继续往上升温,几乎都快要沸腾了。
  「我啊,是这样想的。」
  「嘎?嘎嘎嘎嘎?」
  露易丝边发著抖,边语不成声地回应著。这本书上写的内容跟露易丝那贫乏的知识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虽然露易丝对于书中所记内容的理解程度甚至还不到十分之一,但是这些精采绝伦的叙述还是直接跳进了她的脑里。
  「女王陛下她一定会对才人先生做这本书里面写到的事情。绝对会!我觉得所谓的高贵人士……该怎么说?一定在性方面有些偏差。那个……身分高贵之人不是都必须把自己的真实心意隐藏起来吗?这行为带来的结果就是,无法直接说出口的欲望不断地累积、累积……最后就『砰!』地炸……」
  「才不会!」
  「砰!」
  「公主殿下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露易丝一把抢过书,狠狠地甩到地上。
  「哇!这本书花了我五十五银币耶!」
  「这、这种事情!这种龌龊事!就算是这家伙也不会对公主殿下做出那种事情的!就算是被命令,也不会做那种……」
  「对骑士来说,命令是绝对必须遵守的吧?难道不是吗!就算才人先生并不情愿,但如果女王陛下此命令,他还是不可能违抗的啊!俗话不是说,天下最悲哀之人正是为官者……」
  「可、可是……这家伙可是为我神魂颠倒呢!他总是这样说啊!说他喜欢我!哼!就算是命令,他也不可能会做那种事啊!你说呢……」
  露易丝摆出绰有余裕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拨著头发。谢丝妲则报以冷漠的视线,开口说道。
  「关于才人先生经常对瓦利埃尔小姐你说的『喜欢』,我是在想……」
  「什么啊!吞吞吐吐的!」
  「你可不要生气喔?」
  「我不会生气的,你讲来听听。」
  「就是……关于那句『喜欢』。」
  「嗯。」
  「我想……会不会是因为他是你的使魔呢?」
  听到这句话,露易丝茫然若失地凝视著谢丝妲。这是一个从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角度所发出的尖锐指责。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魔法师与使魔之间的关系……但是所谓使魔,也算是为了保护魔法师的存在吧?各位的使魔……例如基修大人的鼹鼠,或是查伯斯特小姐的火蜥蜴等等……不都非常喜欢自己的主人吗?可是,如果不是使魔的话,就不可能和人如此亲近了吧?」
  一种讨厌的预感涌上了露易丝的全身。可是……露易丝摇著头辩解道。
  「可是!可是可是!才人他在卢恩符文消失,不再是使魔的那时候,还是选择了再度成为我的使魔啊!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有可能是因为『责任感』呀。」
  谢丝妲冷静地分析后,如此回答露易丝。
  「责任感?」
  「是的。才人先生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同伴遭受七万大军追击时担任殿后工作,还有接下骑士队的副队长职务,不是吗?成为瓦利埃尔小姐你的使魔并协助你……他可能是认为这件事情『并没有完成』,所以才会再度走上这条命运,选择成为瓦利埃尔小姐你的使魔。难道不是这……」
  露易丝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看到她这个样子,谢丝妲不禁慌了手脚。她赶紧握住了露易丝的手腕。
  「请、请不要如此的消沉!这、这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可能性!我只是觉得,这种情况是不是也……」
  露易丝已经听不进谢丝妲的话了。也许真的是这样?这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不断膨胀。说不定,事情真的如同谢丝妲所说……
  或许……才人对自己表现出的好感……就是在他以使魔身分订下契约时,被赋予的虚伪感情。
  不愿承认的阴影在露易丝的内心里逐渐扩散。
  该怎么办?露易丝茫然地呢喃著。

  当天晚上……
  才人和基修等人一起窝在水精灵骑士团的聚会所喝酒。
  所谓的聚会所就是那间被盖在寇伯特老师的研究室隔壁的小屋,原本用途是用来停放零战。在空出来的位置摆上一张桌子,再把一些已经不使用的老旧椅子排在桌子周围……这里俨然就变身为一间小酒馆了。吃完晚饭之后,才人他们就会聚集到此地来,有时会讨论骑士队的事务;有时只是在扯淡磕牙;还有一些时候会为了一些愚蠢的话题而兴奋吵闹。不用说,比例占得最多的当然是蠢话。
  看著了一脸呆滞,只顾著往嘴里灌葡萄酒的才人,基修忍不住发问。
  「已经超过九点了,你一直在这里喝酒,真的没关系吗?」
  「管他的咧。」
  才人没好气地回答。
  坐在他旁边的马里寇奴摆出一脸打从心底感到不以为然的表情,开口说道。
  「露易丝跟你的专用女仆正在等你回去吧?你居然还说什么不想回房间?这是为了什么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才人抱著头开始发抖。马里寇奴似乎觉得才人这个样子让他一肚子火,于是就对著趴在桌上的才人的耳边,连珠炮般地开始抱怨。
  「是啦,因为露易丝个性那样,身材又像个小孩子,所以不怎么受欢迎。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美少女,不是吗?还有那个身材惹火的女仆,她不是喜欢你吗?当然啦,只要肯付薪水就雇得到女仆,不过肯连人带心都奉献给你的女仆可是难得一见啊。真是令人羡慕!」
  「白、白痴!才不是那么爽的事情啦!」
  才人猛然抬起头,对著马里寇奴吼道。只见马里寇奴表情一敛,接著一口气把酒喝干。
  他的视线开始发直,死盯著才人。
  「……『才不是那么爽的事情』?你瞧不起我吗?暴发户!」
  「什么!你居然叫我暴发户!」
  「你有意见吗?暴发户。『我挡下七万大军,所以成了贵族啦』是这样吗?『嘿嘿嘿觉得如何呀?我是见习骑士耶』是吧?『而且我还人见人爱哦』没错吧?」
  「你、你这个……死胖子!想打架吗!」
  才人如此一说,马里寇奴那醉脸上就浮现出凶暴的笑容。
  「有意思,就来打一场看看啊?你这个低贱的暴发户,想对贵族大爷我做什么呀?」
  「可、可恶……你、你这家伙只不过是……」
  「才人很强的。」「最好别乱来呀。」一旁有人如此劝道,才人也摆出充满自信的态度。然而马里寇奴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把见习骑士才人给推了出去。
  「哇!」
  「就让我来告诉你,比七万大军还要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吧!小子!你听好了,我啊,可是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七年间……不管是春夏秋冬早晨中午晚上……」
  讲到这边,马里寇奴的身子抽搐了好几下,接著他对著才人放声怒吼道。
  「一直都没人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你能了解没人要的痛苦吗?这种恐怖可是连七万大军都会吓得丢下鞋子拔腿就跑啊!没错!不管是龙还是精灵都尽管上啊!那种东西,只不过是黄口小儿嘴里的戏言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好可怕的!跟『没人要』的这个事实相比……」
  马里寇奴这出自灵魂深处的呐喊让才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这灵魂的呐喊可比七万的阿尔比昂大军还有魄力。肥嘟嘟的马里寇奴散发出如同无敌恶魔般的气势,逼问著才人。
  「你说啊!居然有两个女孩子对你表示好感!这是怎么回事!喂!有在听吗!平民!」
  「呃,这是……」
  才人完全被他的气势所压倒,开始跼促不安地扭著手指。
  「我是在问你!你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我这个贵族大爷!不耻下问的!在向你这个出身卑微的区区平民请教!」
  「我是说,那并不是那么爽的事情……」
  「我听不到!」
  「其实、没有那么爽、啦……就是这样。」
  马里寇奴摇起头来。
  「你是在侮辱贵族吗?是在污辱我吗?出生至今十七年,连一小段诗都从来不曾有女孩子送给我……正确的讲法是光是视线相对,就会被人耻笑……你是在一污辱度过这种人生的我吗?喂!告诉我啊!幸福是什么滋味?快点告诉我这个风上的马里寇奴·杜·格兰普雷啊!你说啊!」
  基修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手放到马里寇奴的肩上。
  「马里寇奴,你似乎喝得太多了……呜噢!」
  马里寇奴直接赏了基修的脸部一拳。基修摇摇晃晃地昏倒在地。看来马里寇奴有发酒疯的倾向,还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胖子。
  「有女友的家伙别想对马里寇奴大爷我说教!我会让你们尝到,比风还快~~~的拳头——」
  面对马里寇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才人不禁发起抖来。
  「听好了!有女友的家伙都给我向前一步!喂!不准呼吸!你们这些家伙,在我的面前连呼吸的权利都没!」
  虽然这是个乱七八糟的理论,但是受制于马里寇奴的魄力,没有任何人敢抱怨。有几个学生对著马里寇奴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总之就是对不起!」
  马里寇奴的嘴角扭曲,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
  「……如果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给我啊!」
  「啊?」
  「找个女孩子给我啊!」
  就算你这样说也……才人等人困惑地看著彼此。
  「就算真的找个女孩给我,又有什么不好!找个就算是我也可以接受的女孩给我啊!不对,反而该找个觉得我好的女孩才对!找一个非我不可的女孩出来给我啊!」
  如果不是人也可以的话……某人开口讲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马里寇奴就使出了魔法。那风魔法的凶恶威力让人难以相信只是「点状级」魔法,讲出这话的人也被打得老远。
  「我说,『如果不是人也可以的话』,这什摩意思?」
  「……例如猫、猫咪,或是蜥蜴之类的……基本上,我会努力控制雌雄性别……」
  另一个学生吞吞吐吐地说道。马里寇奴再度使出风魔法把他打飞。
  「够了……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家伙,已经完全惹火我了!」
  正当马里寇奴气得浑身颤抖时……仓库的门突然「碰!」地打开了。
  由双手叉腰的露易丝与蒙莫朗西带头的女学生们闯了进来。女孩们开始数落起才人、基修以及自己的男友们。
  「你打算喝到几点!门禁是八点吧!」
  露易丝骂完,伸手揪住才人的耳朵。
  「基修,你今天不是说过要读诗给我听吗?」
  蒙莫朗西说完,用脚尖踹了踹昏死在地板上的基修。
  「你忘了吗!今天晚上不是约好了?」其他女孩们也跟著开始抱怨。
  马里寇奴看著眼前展开的一幕幕亲热场面,忍无可忍之下发出了凄厉的吼叫。
  「也给我一个女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下一瞬间,只是用木板随便钉成的仓库天花板突然裂开,有个东西从上方落下,砸到了马里寇奴身上。
  马里寇奴很直接地被当成了垫背,在发出「嗝」一声如同蜥蜴断气前的哀嚎之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让周遭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掉下来的居然是……一个有著蓝色长发的美女。年纪大概在二十岁上下吧?这些身为骑士候补生的少年们全都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这名女性。
  这是因为她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那如同雪花般晶莹洁白的肌肤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展示在众人眼前。她以一脸还没进入状况的表情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踩著不稳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想要起身……却笨手笨脚地跌倒了。
  「啾咿……」
  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鹿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样,蓝发女性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才站直了身子。不过,她还是没有任何想要遮掩住自己身体的样子。女孩子们一个个火冒三丈地捂住了自己男友的双眼,只有露易丝是狠狠地踹得才人到处逃窜。
  站起来的女性来回打量著在场的男学生们……接著大叫了起来。
  「找到了!啾咿啾咿!」
  她的目标是似乎是才人,只见她突然直接飞扑到才人身上。
  「这、这是怎样!」
  才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突然被个光溜溜的女性抱住,让他完全失去了冷静。
  「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啾咿啾咿啾咿!」
  蓝发女性边啾咿啾咿地喊个不停,边紧抱著才人满地乱跳。露易丝的脸色先是一阵青一阵白,接著就整个染红,抡起眉竖起目,连头发都立了起来。
  「真是够了这条狗还不如说这个禽兽真的是令人难以相信居然一个接著一个到底是从哪生出来的呀!真的是气死我了!!总之你给我去死死比较快啦!」
  露易丝一鼓作气地怒吼著,然后先用右脚从后方给了才人跨下一记踢击,等才人闷哼一声弯下腰来后,再用左膝赏了才人脸部一个撞击,最后她还踩在倒地的才人身上,开始跳起激烈的舞蹈。
  看到这一幕,蓝发女性伸手把露易丝给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啾!」
  因为这一连串的骚动,醉意已经消失殆尽的才人开口问道。
  「到底什么是事情不好了啊?是说,你是谁啊?不对!先穿上衣服啦!」
  「总之你先披上这个吧。」
  蒙莫朗西把原来披在自己肩上的披肩递给了该名女性。
  「救救大姐姐啾!」
  快点去救大姐姐呀!啾咿啾咿!蓝发的女性不断地重复喊著。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蓝发女性似乎很困扰地歪著头思索了一下。
  「呃,那个,我是伊儿库库,是大姐姐的妹妹啾。啊!我说的大姐姐,就是在这里叫做塔帕莎的那个人啾!」
  「你说你是塔帕莎的妹妹?」
  听到蓝发女性的发言,一行人都大吃一惊。
  「妹妹?……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才人这样一说,伊儿库库就开始啾咿啾咿地乱喊。
  接著,伊儿库库支支吾吾地对著一行人说明事情始末。
  塔帕莎背叛的结果就是……收到高卢王政府剥夺她见习骑士地位,以及逮捕她母亲的通知。
  塔帕莎为了救出母亲,只身前往高卢。
  然而,她却被拥有压倒性魔力的精灵给抓走了。
  「所以,你希望我们能去救她啰?」才人问道。
  「啾咿。」伊儿库库点了点头。
  基修摆出满腹狐疑的态度,盯著伊儿库库开了口。
  「……这个女的,该不会就是前来袭击露易丝跟你的高卢刺客吧?」
  知道露易丝被袭击之事的基修,脸上满是怀疑的神情。
  「说塔帕莎被囚禁,所以要我们去救她……这个理由听起来也有点可疑。难道这是一个圈套吗?」
  连蒙莫朗西有也对伊儿库库投以不信任的眼神。
  「啾咿……」伊儿库库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意气消沉地低下了头。
  「你呀!真的很可疑!不管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塔帕莎的妹妹!」
  「请相信我啾。」
  「果然是高卢的陷阱吗?」
  基修一这样说完,伊儿库库就以气愤的语气说道。
  「明明不怎么厉害,不要自以为是的乱说话啾!」
  「你、你说什么!」
  「我就让你们看看证据!啾咿!」
  伊儿库库冲出了小屋。整群人一头雾水地追了出去之后,就发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巨大身影。
  「希儿菲朵!」
  那正是塔帕莎的使魔,希儿菲朵。
  「你的主人被抓住了吗?」
  才人一问,希儿菲朵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等著!我们马上就会救她出来!」
  希儿菲朵似乎很开心地啾咿啾咿叫了几声,然后含住才人的头,把他甩来甩去。看来这似乎是它表现喜悦的方式。
  「既然这头风龙都这样说了,那也没有理由继续怀疑。」
  「毕竟它是使魔嘛!」
  基修跟蒙莫朗西看著对方,点头表示赞同。
  马里寇奴边甩著头边喃喃说道。
  「话说回来,刚刚那个女孩子是出了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希儿菲朵好像有点尴尬地转开了脸。接著它突然拍了拍翅膀,飞进夜空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家伙是怎么啦?」
  不久之后,先前那个蓝发少女从暗处跑了出来。
  「你是跑哪里去啦?」才人开口问道。
  「我、我是去厕所啾!」
  「是说你啊,明明是塔帕莎的妹妹,为什么长得比你姐还要大啊?而且正常来说,没穿衣服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耶?」
  「我、我跟她是姻亲关系啾!两、两人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啾!至于衣服……是从那个……希儿菲朵!身上跳下来时滑掉的啾!」
  她惊慌失措到可以说是满头大汗的程度。才人看她这个样子,突然理解了这名女性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个据称是塔帕莎妹妹的人……
  「是个脑袋有点缺陷的人吧,要是怀疑她的话就太过分了。」
  才人把手放到露易丝的肩膀上,一脸正经地说道。
  「咦?是、是这样吗?」
  也许是因为紧张感已经突破了极限,伊儿库库突然张开双臂,还开始左右转动著头部。
  「啾咿啾咿。」
  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动作与发言。
  「……看来真的是这样。」
  她的举止让露易丝接受了才人的解释。这是因为王族之中,「这种人」其实还不在少数。总之,如果要说这是个陷阱,伊儿库库也未免太天真了。从她口中说出的情报一定不会夹带著什么阴谋。
  「对了,希儿菲朵跑哪里去了?」
  「那,那个!那孩子受伤了啾!为了治疗伤口,所以它要出去一下啾!」
  「你不也受伤了吗!」
  蒙莫朗西注意到伊儿库库脚上的伤口。虽然她施加了水魔法,但是却无法使伤口愈合。
  「看起来应该是满严重的伤吧?」
  但是伊儿库库却摇了摇头。
  「这没什么啾!马上就会好的,所以没问题啾!」
  虽然蒙莫朗西不解地歪了歪头,但她马上联想到应该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差……很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
  为了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一行人再度回到小屋内,蒙莫朗西也跟著大伙一起离开。
  伊儿库库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这时马里寇奴开口对她搭话道。
  「我说,塔帕莎的妹妹。」
  「啾咿?」
  「我啊,刚刚大吼到『我想要一个可以接受我的女孩子!』的时候,你就掉下来了。」
  「啾咿?」
  「你可能是上天赐给我的妖精也说不定呢。」
  马里寇奴红著脸,把手伸向伊儿库库。然而伊儿库库却很干脆地忽视了他的手,直接冲进了小屋里。
  被留下的马里寇奴边「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地狂吼,边抬头仰望天空。
  在夜空之中,完全看不见星星的踪迹。



第四章 女王与骑士们

  「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呢……」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才人无奈地叹息著。
  由伊儿库库带来的情报,让小屋中开始弥漫著一股凝重的气氛。
  基修和其他的骑士们一个个皱著眉陷入了沉思。
  才人觉得非常不甘心。塔帕莎之所以一个人离开,恐怕是因为不想多增加才人他们的困扰吧?
  一想到这里,才人就觉得自己很丢脸。
  他觉得在被汉丽塔阻止时,松了一口气的自己实在不可原谅。
  明明之前还觉得自己应该要多想想能在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结果事到临头却又犹豫不决,这样的自己实在不可原谅。
  或许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高卢王国是个大国……是只用了一击,就让那么强大的阿尔比昂宣告败北的家伙们。
  到昨天为止,自己都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那种等级的敌人们对战。
  如果只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拿剑乱砍,是绝对无法取胜的。幸好汉丽塔阻止了自己,所以自己就不需要对抗那些家伙——对抗那些根本找不出半点方法来对付的敌人。所以自己才会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算不知道方法,只要好好思考不就得了吗?
  一定能找出什么办法的。
  现在自己总算下定决心了,下定要多思考并采取实际行动的决心。
  才人无法原谅之前松懈下来的自己。他无法原谅完全不动脑,只因为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在内心里放弃了的自己。
  才人有种这阵子盘据在内心里的阴霾已经全部烟消云散的感觉。他带著豁然开朗的心情,对著伊儿库库开口说道。
  「谢谢你来通知我们。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把塔帕莎救出来的,是吧!大家!」
  听到才人如此发言,在场半数的人点了点头。
  「这当然。身为骑士,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把一个女孩子抓起来这种事情可让人无法原谅!我要参加!上吧!」
  马里寇奴握著拳头大喊。他似乎是对「女孩子」这一点起了反应。
  然而,在出现这种勇敢意见的同时,相对的,也有些人仍然犹豫不决。
  「可是……只要冷静思考一下,就能知道那是办不到的事情啊。」
  提出这看法的是掌管水精灵骑士队具体事务的雷纳尔。在大家胡扯瞎闹的期间,他都躲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著酒……等到问题一旦浮上台面成为议题,他就跳出来主持,好像这种时候正是他该出场的时机。
  「什么嘛,你害怕了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才人,雷纳尔以冷静的语调回答。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我们已经是女王陛下的骑士了。所以当然不可以擅自行动啊,不是吗?」
  没错没错!几个少年附和著他的论调。
  水精灵骑士队的学生们,就这样分成了两派意见。
  其一是以才人为首,主张「连自己同学都不前往救助,这算哪门子的骑士?」的一派。
  另一派则是以雷纳尔为首,论调是「对方是外国。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插手。」的一派。
  整群人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阵之后,一起把矛头转到了队长身上。
  「喂!基修,你是队长吧!就由你来决定!」
  夹在两派人马中间的基修一整个慌了手脚。
  「由、由我来决定吗?」
  「这是当然的吧!」
  「说、说的也是……不、不管是哪边都,都……就是啊!无论哪边的意见都很合情合理!无论是要去救女孩子,还是要注重骑士队的职务……」
  「没有人在问你哪个比较合情合理!你快点下决定啦!」
  蒙莫朗西用不耐烦的口气催促基修。基修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后,再度抱著头苦恼了起来。
  「真是的!你这人啊……」蒙莫朗西话才讲到这里,露易丝就愤怒地对众人开口。
  「够了!从刚才听到现在,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意见不合,那只有想去的人才去不就得了!根本没有必要骑士队全体一起去啊!不是吗?想去救人的人,就去救啊!」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讶得张口结舌,只能呆呆地看著露易丝。
  「怎么能那样做呢……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只骑士队啊。」
  才人不满地提出反论,却被露易丝一脚踹中跨下。
  「呜啊!」才人腿一软瘫倒在地后,露易丝顺势把脚踩上他的头,摆出那副已经成为固定动作的姿势。接著她愤怒地吼道。
  「连个意见都无法统整为一,这算什么骑士队!话说回来,你!如果你真的想去救人的话,应该早就冲出去了吧!现在根本不是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个没完的时候吧!」
  听到露易丝的一席话,被踩在她脚下的才人有种被人当头棒喝的感觉。
  「说、说的对……」
  才人觉得自己似乎因为执著于骑士队这个框框里,反而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自己,早就不顾一切冲出去了吧?
  这是因为自己变得比较谨慎了……这种理论听起来是很冠冕堂皇……但是,说不定自己其实也抱著不愿意失去头衔的想法?
  比起被汉丽塔阻止而感到放心的行为,这种想法更让才人觉得丢脸。真是的,计较起这世界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
  才人挣扎起身,点点头道。
  「好!想救塔帕莎的骑士就跟著我来吧!」
  「哦哦!」屋内响起了一片应和声。
  然而露易丝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给我等等!如果没有好好按照规矩来,可是不行的吧!」
  「规矩?」
  「是啊。应该要好好地向公主殿下报告,并请求援助或协力之后,再闯入高卢。这次的对手可不是盗贼团或是哪里的怪物一类的,而是高卢王国耶!」
  才人抬头仰望著双手叉腰振振有词的露易丝,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非常耀眼。
  而露易丝看著被踩在脚下的才人一脸崇拜地望著自己,不禁开始思考。
  塔帕莎……那个蓝发的娇小女孩。
  说真的,虽然无法理解那女孩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却总是伸出援手来帮助我们。既然是这样,也应该要去救她……或者该说非去不可。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应该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吧?
  露易丝对当下直觉做出救人判断的自己感到很意外。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基于对祖国与汉丽塔的感情,一定不会马上做出「要去救人」的判断吧?
  更何况自己并不认为和塔帕莎的交情有好到那种地步。
  可是……塔帕莎总是毫无理由的来帮助我们。
  就像这家伙……露易丝望向被踩在自己脚下的才人。
  才人也总是不问理由的来帮助自己。
  所以,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要去帮助塔帕莎,就像她帮助我们一样。
  啊啊,也许自己正在慢慢改变。
  到昨天为止,露易丝还认为盲目遵从汉丽塔或祖国的行为就是贵族的名誉。但是,她已经开始察觉到……其实这想法并不是正确的。也许正因为如此,之前她才能够突然出手打了汉丽塔。
  除了汉丽塔与祖国之外,自己究竟应该相信什么才好?虽然露易丝还没有找到答案……然而她现在想要按照内心直觉感受来采取行动。因为露易丝总觉得这种做法似乎才是正确的行为。
  露易丝边瞪著才人边哼了几声。
  就算是我,该行动的时候也是会行动的啦!
  居然自己一个人耍帅,还摆出了不起的样子!笨蛋!笨蛋大笨蛋!
  「好!现在就去王宫吧!」
  看著站起来对众人喊话的才人,露易丝在内心思忖道。
  如果驱使才人不问理由就来帮助自己的这份心情……
  真的如同谢丝妲所说,是他成为「使魔」之后被附加上去的感情的话?
  就像是要否定这些难以言喻的不安一般,露易丝用力甩了甩头。
  接著,她追著才人往外跑去。

  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们与露易丝等一行人前往的目的地是停靠在学院外的「东方」号。他们登上舷梯,直奔船长室。
  咚咚咚!
  敲了一会门之后,睡眼惺忪的寇伯特慢吞吞地出来应门。
  「嗯啊?什么事呀?」
  一身迈遢样的齐儿可也边打著哈欠,边从隔壁房里走了出来。
  「是怎样啦~~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
  「请马上前往王宫!」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塔帕莎被高卢王国给拘捕了!」
  才人一说,齐儿可马上皱著眉头追问。
  「你说什么!」
  寇伯特脸上也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是真的吗?」
  「是的。希儿菲朵跟自称是塔帕莎妹妹的人来通知我们的。」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前往高卢?」
  齐儿可冷静地发问。
  「不……首先要去晋见公主殿下,请她许可我们去救人选有提供协助。」
  齐儿可盯著才人看了一阵子之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之意。
  「那,马上就出发吧。查伯斯特小姐,水蒸气机关就麻烦你了。」
  「了解!」
  齐儿可点点头之后,立刻前去为水蒸气机关点火。寇伯特敲了敲装设在船长室内的钟,钟声很快地就传遍了整艘船。只见隶属于查伯斯特家的船员们从船内各个角落冲了出来。
  「各位!出港了!解开缆绳!」
  为了让船可以固定在地面上的绳索迅速地被一一切断,「东方」号浮上了空中。
  「东方」号发挥出它那优秀的巡航速度。虽然瞬间最快速度远远比不上龙,但是平均速度却可与之相媲美。而且比起一般帆船,「东方」号的速度快了约三倍左右。还不到一小时,一行人就来到了托里斯塔尼亚上空。
  才人等人把船留在半空中,使用「飘浮」魔法降落到王宫的中庭里。按照惯例,负责担任警备工作的又是人面蝎尾狮队。
  看清楚来人之后,那个看来为人和善的大胡子队长无奈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可疑人士,原来是你们啊……这次究竟又有什么事?」
  「杜·塞萨尔大人,我们想求见陛下。」
  听到露易丝说的话,人面蝎尾狮队的队长板起了脸。
  「正常来说,这时我应该要驳斥你们怎能在三更半夜里提出如此不可能的要求……但是既然是你们这些人,我讲也是白讲吧。」

  听完才人等人的报告之后,汉丽塔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著她抬起脸,开口说道。
  「我无法允许你们直接前往高卢。」
  才人等人原本满心以为女王陛下应该会给予相当的协助……例如发给大家能进入高卢的通行证,甚至还会派遣护卫队护送一行人到国境附近……但是现在却觉得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会召来高卢大使,详细询问对方这件事情的原委。露易丝被袭击的事情我也会一并提出,并提出严正抗议。」
  「怎么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您意思是要我们这些人静静地在一边看著就好吗?」
  汉丽塔似乎有点为难,她凝视著才人,提出了问题。
  「那么,你们去了又能让事情如何转变呢?」
  「可是,可是!」
  「况且,塔帕莎一开始跟袭击你和露易丝的可疑分子是同一伙的吧?为什么你们非得前去救助这样的人呢?」
  「就是因为她在途中背叛了那些家伙,所以我才能救出露易丝。所以她是我们的……恩人。既然她是露易丝的恩人,换句话说她也算是托里斯汀的恩人不是吗?」
  才人拚命地说服著汉丽塔。
  「那么,我就退一百步,承认她是我等的恩人吧。可是根据你们所言,塔帕莎是高卢的『见习骑士』吧?讲得极端一点,无论高卢想如何处置她,也都是高卢的权利不是吗?如果我们对此有意见,会被当成是干涉高卢内政的。」
  「要去的是我们这些人啊,并不是托里斯汀政府的密使或是军队。」
  「请不要忘记,各位现在隶属于我的禁卫队。无论意图为何,你们的行为都会被当成是『托里斯汀王国』的动作。要是在那边把一个被判定为犯罪者的人士给救了出来,绝对会被当成是重大的敌对行为。」
  才人们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也许会引起战争,即使如此,你们还是要去吗?」
  听到女王如此直接的问题……聚集在此的水精灵骑士队的学生们发出了叹息。
  「情势正如女王陛下所言啊。」
  「万一引起战争那事情可就不好了。」
  由雷纳尔为首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试图说服才人。
  「我明白了。」才人开口。
  「你们先回学院去吧。」
  「才人,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我们并不是因为害怕……」
  雷纳尔用带著劝告的眼神看著才人。
  「安啦,我知道啦,我并不是觉得你们是胆小鬼。我知道陛下说的话非常合理,也懂你们的心情。只是,我还有些话想说。」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们也一一从女王陛下的职务室里告退。留下来的只有基修、马里寇奴、以及才人与露易丝。
  「你愿意放弃了吗?」
  被汉丽塔那宛如是在哀求的眼神凝视著,让才人内心意志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两人像这样互望了一会之后……汉丽塔那苛刻严峻的女王假面具就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毫无防备的表情——就像是之前和自己相吻时的那种表情。
  她的表情仿佛在对才人如此诉说:『我并不是以女王的身分……而是以一个与你有深厚情谊的朋友的身分……希望你别去』。
  才人觉得如果自己一直看著汉丽塔这种表情,决心似乎也会随之瓦解。
  然而……自己果然还是无法认同那种做法。就算被动之以情,才人还是无法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见死不救。
  我绝对无法接受!
  才人缓缓地把披在肩上的斗篷给脱了下来。
  「喂!你是在做什么啊!」
  基修慌张地喊著。
  才人把脱下的斗篷毕恭毕敬地递给汉丽塔。
  「……你?」
  汉丽塔一脸惊恐地望著才人。
  「这就还给您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承蒙您照顾了。」
  「你、你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过于惊讶,汉丽塔的身子开始颤抖。
  「如此一来,我就不会给托里斯汀带来麻烦了,是这样没错吧?」
  汉丽塔并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发著抖。过了一阵子,她才如泣如诉地低声说了句:「笨蛋……」
  接著,年轻的女王敲响了配备于房内的小钟。
  「发生什么事了!」负责警备的人面蝎尾狮队成员飞云掣电般地冲进了房内。
  「解除这些人的武装,并把他们拘捕起来。」
  看到汉丽塔指著才人如此下令,基修吓得脸色发青,露易丝也一脸苍白。
  「公主殿下!」
  「呃,这个……可是……」人面蝎尾狮队队长杜·塞萨尔困扰地搔著头。这是因为他还不能理解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快。」
  在女王陛下的催促之下,杜·塞萨尔只能整整服装,转身面对才人。
  「毕竟是命令,你可千万不要恨我啊。」
  语毕,队长没收了才人的剑,并把他反绑了起来。基修和马里寇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看到才人安分地被逮捕,无奈之下也只能照办。其他队员拿走两人的魔杖,把他们跟才人一样绑了起来。
  「请你们暂时……冷静一下吧。」
  满面忧伤的汉丽塔如此说完……魔法侍卫队就带著才人等人离开了。
  留在房内的人只剩下露易丝与汉丽塔。两人一独处,汉丽塔就整个人瘫到了椅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明白呢?为什么要自愿投身于危险呢!前往高卢又能改变什么呢?要找出被整个大国逮捕的一名骑士,就跟想要在大海里捞针是一样啊!而且,在他国里根本不可能自由行动啊!更何况高卢还对『虚无』有所图谋!露易丝,是你的虚无啊!也不想想会有多少危险等著你们自投罗网!到底……要怎么……」
  看著女王慌乱激动的样子让露易丝了解到,汉丽塔对才人的情感几乎可以说是认真的。与其说她是想要阻止祖国与高卢之间的关系恶化……但其实汉丽塔是基于女性的本能,所以不愿意让才人前去吧。
  看著汉丽塔这个样子……如果是至今为止的自己,一定会跟她一样不知所措吧。
  一定会把自己的心情跟汉丽塔的心情放在天秤的两端衡量……然后烦恼自己到底要坚决不示弱与她竞争到底,还是要基于忠诚心乖乖退让呢?
  然而,现在的露易丝却异常冷静。
  现在并不是为了这种事情烦恼的时机。
  真正非做不可的事情是……前去救助塔帕莎。
  为了这个目的,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露易丝认为这正是生为高贵出身之人所应尽的义务。
  露易丝把手温柔地放到了汉丽塔的肩上。
  「公主殿下您所说的话完全正确。如果把魔法学院的一名学生和国家倾亡的可能性拿来衡量,当然是后者为重。」
  「是这样吧,露易丝。我并没有错吧?啊啊,希望他能暂时待在宫里让头脑冷静一下。」
  「只是……正确的事情并不一定全都能让人理解接受。」
  「……咦?」
  汉丽塔放下捂住自己脸孔的手,抬起头来看著露易丝。
  「我认为,对我们来说,有一些必须遵守的『条理』。」
  「你怎么了?露易丝,你在说什么?」
  汉丽塔愣愣地望著露易丝。
  「我啊,至今为止一直相信侍奉公主殿下您就是我的『条理』。可是……就在最近这段期间,我内心的某处一直在告诉我……对公主殿下您的盲目遵从并不是我真正该走的路。」
  「露易丝……」
  汉丽塔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这次,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前往救助高卢的见习骑士塔帕莎。因为我认为这是我应该遵守的『条理』。同时,我也明白公主殿下您应该会反对我们这么做。因为公主殿下您有您的立场,身为女王的立场……」
  「连你都这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算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这次我还是前来跟公主殿下您报告。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明知您会反对,我还是前来晋见并向您禀告呢?因为,我感觉这同样也是我该遵守的『条理』。我要遵守自己相信的『条理』……虽然一直以来我已经逐渐迷失,但我相信我身为贵族的精神所在之处应该就在这方向上。」
  共同拥有儿时特别年月的两名少女,现在各自以女王与贵族的身分对峙著。
  「露易丝,你忘了吗?你是我的臣子啊,你打算违背我的意愿吗?」
  露易丝不发一语,只是脱下斗篷呈到了汉丽塔面前。
  「……露易丝,露易丝!你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吗?啊啊!脱下斗篷的行为就代表……」
  「是的。如此一来,我已经不再是托里斯汀的贵族,只是一个名为露易丝的普通人。我请求陛下您能把前往高卢的我等一行人当作背叛者来对待。请在我们出发之后,对著全哈尔凯尼亚如此公告。『敬告邻近诸国政府。现有叛党逃匿,并有穿越国境之疑虑。一经发现,请按照贵国法律与以惩罚』如此一来,就不会成为国家的重大事件。」
  汉丽塔浑身发抖……过了一会,她摇摇头,召来其他的侍卫。
  「请逮捕眼前这人,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绝对不可放她出城。」
  「是、是的!」
  侍卫端正姿势,对著露易丝行了一礼。

  「请将魔杖交给我。」
  汉丽塔望著露易丝,开口说道。
  「你说的并没有错,我认为是很值得敬佩的理论。」
  露易丝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一段时间流逝之后……她低头鞠躬,并把魔杖交给侍卫。
  汉丽塔用悲哀的语调,对著要被带离房间的露易丝的背影说道。
  「我没有自信,也不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但是,我还是女王啊,露易丝。」

  才人们被关进位于王宫西侧的塔中,并被集中监禁于一间房里。
  在这间大小约有十块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摆设著床铺或桌子等家具。应该是建来给身分高贵之人使用的房间吧?然而,就算这里是给高贵人士使用的地方,依然改变不了这是间牢房的事实。
  窗户跟门扉上都嵌著粗粗的铁栏杆,厚重的门扉之外还站著两名手持长柄战戟的卫兵。
  基修跟马里寇奴坐在床上,一脸哀怨地望著窗外。双月的光芒从窗口照入室内,投射出铁窗形状的阴影。基修看著这阴影,很无奈地开口说道。
  「唉……真是惨了。如果父亲大人或哥哥们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很伤心吧。想当初我成为禁卫队队长时,他们是那么的为我高兴。甚至还称赞我是格拉蒙家之光呢……」
  马里寇奴也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
  「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震怒啊。」
  才人觉得自己实在很对不起这两个没有任何过失的朋友,不由得对著他们深深低下头。
  「真抱歉,都是因为跟著我才……」
  「唉,算了啦。」基修边摆了摆手,边继续对才人说道。「别在意。没能好好整合骑士队的我也有不是之处。嗯,该怎么说?因为我是队长嘛,所以跟副队长一起行动应该也算是工作之一吧。」
  「比起在领地里狩猎狐狸,或是前往讨伐盗贼团之类的事情,像这种要去救助被外国掳走的女孩子的行为,果然情况不同呢。我们都被骂了。」
  马里寇奴喃喃说著,看来他的醉意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过,为什么你们两个愿意留下来陪我啊?如果你们跟大家一起回学院去,就没事了说。」
  「因为很有趣啊。」
  基修很干脆地回答。
  「就算像现在这样被关在牢里也是?」
  「是呀。虽然跟女孩子交往也很有趣……但是既然生为贵族,果然还是会想投身于那种使人内心雀跃的冒险里去啊!被关在王宫里!虽然父亲大人与兄长们都会因此伤心难过,不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经验耶!」
  基修说完,哈哈哈地放声大笑。
  嗯,果然这家伙可能是个大人物,让他当上队长说不定是正确答案?才人思考著。当然啦,也不能完全舍弃「其实他只是个白痴」的可能性。
  「我是想要让自己具备勇气。」
  马里寇奴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勇气?」
  「没错。面对紧要关头时的勇气……我一直很想要拥有。虽然我有试著去参战……但是到头来我还是只顾著发抖,而且怕得半死又哭哭啼啼的。所以我想要拥有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可以不退缩、不逃走的勇气。」
  「是吗……」
  听他这一席话,才人跟基修觉得感慨万千。
  然而马里寇奴却一脸害羞地紧接著说道:「如果我有那种勇气,也许就会受女孩子欢迎,是吧?」
  这下什么感慨都立刻烟消云散了。
  「好啦,才人。」
  「怎样?」
  基修换上认真的表情,看著才人说道。
  「你应该有什么策略吧?」
  「策略?」
  「是啊。你刚才被抓的时候老实到让人吃惊的地步。当然,那肯定是因为你已经想好能够逃离这边的对策了吧?」
  才人一脸讶异地回答。
  「没有啊。」
  基修与马里寇奴两人都大吃一惊。
  「啥?」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对策。连德鲁也被拿走了,我还能干嘛啊?」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啊!!我居然被逮捕了!!!而且还偏偏是被我最爱的女王陛下给逮捕了啊啊啊啊啊!」
  基修抱著头,开始歇斯底里地乱叫。
  「你在说什么啊?你刚才明明才说过『能有这种经验很高兴』耶?」
  「那跟这个是两回事啊嗄嗄嗄嗄嗄!」
  马里寇奴也没精打采地垂下头,似乎是因为他突然开始很担心。
  「女王陛下会原谅我们吗……我们该不会被处以绞刑吧?」
  这时候才人露出了笑容。
  「露易丝一定会想办法的,毕竟那家伙是公主殿下的童年玩伴嘛。她一定会好好处理,劝解生气的公主,并请公主协助我们的。在她成功之前,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话声刚落,门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从门上的小窗可以看见桃色的头发。
  才人开心地笑了。
  「你们看,就跟我说的一样吧!」
  门被打开,出现的果然是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套著斗篷。
  「你来得真晚,我们等很久了耶。」
  然而露易丝却没有回答,只是板著一张脸,跨著大步走进室内。接著一屁股在才人身边坐了下来。
  「呃?露易丝……你不是来放我们出去的……」
  让露易丝进入房内之后,卫兵再度关上了牢门。听到魔法钥匙上锁发出的「喀锵」声,让才人、基修、以及马里寇奴理解到……自己的命运并没有改变。



第五章 兄弟

  「哎呀!还真是了不起啊!你们精灵族的那个什么先民魔法!」
  位于高卢王国首都吕德斯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其中以蓝色砖瓦盖成的大特鲁瓦宫即使与壮丽的众多宫殿建筑并列,依旧显得特别耀眼。在这宫殿中的一间房里,高卢国王约瑟夫正对著异国前来的客人发出豪爽的笑声。
  客人——也就是精灵族的彼达夏尔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今天他在奥尔良大公故居里逮捕了背叛高卢的北花坛骑士,并把该名骑士带来了此处。
  他的猎物……代号「七号」的北花坛骑士现在正倒在地上。她的双手被反绑,还被精灵施加了让人陷入深眠的魔法,正静静地沉睡著。
  「居然可以轻易逮捕我的侄女……看来你那先民魔法的确有一套。」
  彼达夏尔卿摇著他那头闪耀著金光的头发,开口说道。
  「你的要求……拘捕背叛者这条件吾已经办到了。那么,可以认定吾已经获得交涉权了吧?」
  「好吧,精灵王的使者。」
  约瑟夫示意彼达夏尔卿继续发言。
  「『王』这种说法并不正确。你们蛮人口中称为『王』之物,吾等并不拥有。」
  这名高瘦的精灵以平静的语气反驳道。
  就算被称为「蛮人」,约瑟夫也没有发怒。高卢东方的国境与精灵族居住的土地相邻,因此长年以来都与精灵族有所交流……虽然这交流绝对不能算上什么友好的交流,但是经历过这些的约瑟夫,已经习惯精灵对人类的蔑视。
  「是叫做『首长』吗?不对,应该是『执政官』吧?总之你们是用投票来选出现任的领导者吧?还真是相当麻烦的举动啊。」
  「吾等很久以前就已经了解,基于血统来固定指导者一事有多么愚蠢。使用『王』这种称谓来称呼吾等之『执政官』的行为,是对吾等的重大污辱。」
  「那么,讲述『奈芙蒂斯』的堤留克执政官的意见吧。彼达夏尔卿。」
  约瑟夫使用正式的称谓对精灵族的使者提问。
  「吾等守护的『恶魔之门』的活动,近来变得越来越频繁。」
  「你意指圣地吗?」
  「就算对你们来说是圣地,对吾等来说也只不过是令人忌讳的『恶魔之门』。最近数十年以来,那里开始频繁的活动。吾等认为,这是你们口中的『虚无』之力……也就是『恶魔』复活的征兆。」
  「我方的神圣之力,到你的口中就成了恶魔之力吗?你们这些精灵还真是傲慢啊。」
  「力量能因持有者而成为光,也能化为暗。那是过去差点毁灭吾等世界的力量。或许对你们来说那是神之力,然而对吾等而言那无疑是恶魔之力,是黑暗的象征。吾等的预言如下:『当四之恶魔群聚之时,真正的恶魔之力即会复苏。而真正的恶魔之力,将会再度带来大灾难吧』。」
  「换句话说,『恶魔』聚集起来就不好了,是吧?」
  「正是如此。自六千年前的大灾难以来,过去曾经发生数次恶魔之力差点聚集的情况。每次都让吾等非常恐惧。吾等希望能将带来大灾难的『恶魔之门』悄悄放置著,想使其成为拥有智慧之者无法接触的场所。唯有如此,世界的安全才能获得保障。」
  「那,你们要朕做什么呢?纵使朕并不期望,但该聚集之时还是会聚集。而不会聚集之时便不会聚集。所谓强大的力量就是如此的东西啊。」
  「由于此处并不是吾等的国家,所以吾等无法出手阻止其齐聚,因为那就成了干涉。而你,是哈尔凯尼亚这蛮人世界里,控管著大陆中最大集团的国王吧?吾等希望你行使你所拥有的影响力,来压制意图接近『恶魔之门』的人马。」
  「这种做法对于可以使用强大魔法的你们来说,未免也过于消极了吧?如果觉得害怕,只要出手攻击即可。把你们口中所说的,所谓拥有力量的『恶魔』给消灭掉不就得了?」
  如果精灵真的如此做,首当其冲的就是高卢。明明情势如此,但约瑟夫还是以绰有余裕的态度高谈阔论……仿佛他正期望著那种事情发生。
  「吾等并不喜好争执。吾等也明白,对吾等眼中之黑暗,正是你等期盼之光明。如果双方能和平共存那是最好的。」
  约瑟夫似乎很愉快地哼了一声。彼达夏尔卿微微地皱了皱眉。
  「你也是信奉恶魔的狂信者之一吗?」
  面对污蔑始祖布利弥尔是恶魔的精灵,约瑟夫依旧笑著回答。
  「朕不信神也不信始祖,唯一相信的只有朕自身。」
  「这吾知道。所以吾等才会选择你作为交涉对手。当然,吾等也准备了足够的回礼。」
  「讲来听听。」
  「接下来一百年内的『撒哈拉』沙漠的风石采矿权,以及各种技术的提供支援。」
  所谓风石,是为了让船升空所不可或缺的物质,是风的先民之力的结晶。在撒哈拉——精灵族居住之地——埋藏著大量的风石。
  而将沙漠开拓成可居住之地的精灵族的技术,更是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水准。
  居然愿意提供这两项,这可以说是超越常规的优渥条件。
  「还真是慷慨呀。」
  「毕竟吾等在要求你背弃自己相信的理想,这程度的回报可说是理所当然。」
  约瑟夫像是在表示理解般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好吧,但还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
  「我想要有个精灵成为部下。」
  彼达夏尔卿脸上稍微蒙上了一层阴影。
  「……吾会试著交涉,会尽量让事情能符合你的意愿。」
  「没有必要,你本人就可以了。只要朕还活著,你就要服从我。」
  彼达夏尔卿一时无语以对。
  面对缄口不言的精灵,约瑟夫继续追击。
  「你的自尊不允许你服侍蛮人吗?你们想要守护世界的均衡与和平吧?哈哈哈,这和朕的理想不是一致的吗?服侍朕的行为,无非就是在维护精灵族的理想啊!」
  「这也要询问本国的意思,并非是吾个人可决定……」
  精灵第一次出现闪闪躲躲的回答,约瑟夫却大声斥责他。
  「蠢蛋!自己决定吧!」
  面无血色的精灵怒瞪著约瑟夫……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屈身行了一礼。
  「……好吧,吾就服从你吧。」
  「那么,你可以退下了,记得通知『奈芙蒂斯』朕已经了解的讯息。」
  然而彼达夏尔卿却没有起身,他只是直直地望著约瑟夫。
  「怎么?还有什么意见吗?」
  「吾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说。」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看著你的态度与表情……让吾无法相信你是打心期底望著世界的均衡与和平。而且,纵使你并不相信……但吾等是在污辱你等相信的神与圣人……也就是在污辱你所属民族的信仰所归之根基。老实说,吾等原本预想到会引起一番争执,本国也预测到事情应该无法简单就能达成。为什么你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协助吾等?」
  约瑟夫一脸无趣地回答。
  「因为太闲了。」
  「你说什么?」
  约瑟夫摆出傲慢的态度,挥挥手说道:「够了,退下吧。」

  在彼达夏尔卿退出后……约瑟夫靠近倒在地上的塔帕莎。
  他温柔地抱起因为精灵的睡眠魔法而身陷梦乡的塔帕莎,并让她躺到先前自己占据著的王座上。在塔帕莎那毫无防备的睡脸上,可以看见弟弟的影子。
  那个比任何人都温柔、都聪明的奥尔良大公……
  约瑟夫边轻抚著塔帕莎的脸颊,边喃喃说道。
  「你下西洋棋真的很强,这世上已经找不到跟你同等级的棋手了。所以啊夏尔,在你死去之后,能做为我对手的人就只剩下我自己而已。啊啊,我简直要因为无聊与绝望而死了。对我来说,每一天都像是赤脚在荆棘织成的地毯上跳舞一般。我说夏尔啊,这次的对局已经决定了喔。我要和亚人种的精灵联手,来摧毁人类的理想与信仰。这次的棋盘已经超越了哈尔凯尼亚,连精灵的土地撒哈拉与圣地都被包括在内,是全世界啊!就算是与精灵联手,还是由我来思考,并由我来下子。不管是精灵还是国家,一切都是我手上的棋子。你觉得如何?我很了不起吧?夏尔……」
  从塔帕莎的睡脸中,约瑟夫看见了弟弟的模样。
  记忆……遥远过往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浮上他的心头。
  约瑟夫开始对著睡梦中的塔帕莎倾诉。
  「大家都期待你能登上王位。夏尔,你拥有比任何人都优秀的魔法才能。是了,你在五岁时就能腾空飞行、七岁时就全盘掌控了火焰、十岁时用炼金成功制造出银、十二岁时理解了水之基础本质。这些没有一件是我做得到的事情,但你都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约瑟夫摸著塔帕莎的头发。
  这头和自己相同的蓝发……和夏尔相同的蓝色发丝。
  「你应该无法了解,我是以怎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一切吧?不,也许你明白?你总是这样对我说是吧?『大哥你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每当看到我被家臣及父亲当成傻瓜,你总是这样对我说:『大哥你总有一天可以做到更了不起的事情』。你也曾经因为顾虑我,所以故意失败。但是,你懂吗?每当我面对你的那份良善温柔,我的心情反而会变得无比的辛酸凄苦啊。」
  约瑟夫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那样的你实在让我羡慕得难以自制。拥有一切我不具备的美德与才能的你……实在让我羡慕得难以自制啊!但是呢,我并不恨你,这是真的,我并没有恨你恨到要做出那种事情的程度。直到那一天为止……」
  约瑟夫闭上了眼睛。
  这一来……三年前父王病倒那时的种种,又一幕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卧病在床的父亲在临终之时,只把两名王子叫到了床边。约瑟夫与奥尔良大公怀抱著紧张的心情,站在自己父亲的枕边等待。
  这是决定下任国王的瞬间。
  父王用虚弱的声音对著两人宣布。
  『……下任国王是约瑟夫。』
  这是句令人难以置信的发言。
  王宫中的所有人都认为奥尔良大公,也就是夏尔才是下任国王的最佳人选。就连身为王后的母亲也认为身为长男的自己是个蠢材,推荐夏尔为王。
  然而……父王却决定让自己当上国王。
  约瑟夫的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狂喜情绪。居然让自己登上下任国王的宝座……父亲应该是因为病痛而神智不清了吧?但是,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自己要成为新王了。
  紧接著在约瑟夫内心产生的情感是……对夏尔的优越感。长久以来,一直被周遭众人称颂为国王最佳人选的夏尔,现在的绝望感到底有多么深重呢?
  应该会成为自己掌中物的权力却在转瞬之间从指缝中消逝而去……带来的绝望感究竟有多么深沉呢?约瑟夫想像著夏尔满脸悔恨的表情,越是想像他越想亲眼见识……最后他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渴望,于是约瑟夫侧目偷偷看了弟弟夏尔一眼。
  然而……看到夏尔的表情之后,陷入绝望的反而是约瑟夫。他明白自己那卑鄙的想像完完全全地落空了。
  『恭喜!』
  夏尔满面笑容地对著约瑟夫道贺。那时的一字一句,约瑟夫都还能在脑海里毫无遗漏地叙述出来。
  『大哥能当上国王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最喜欢大哥了!我也会竭尽全力协助大哥的,兄弟一起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美好的国家吧!』
  他的笑容里丝毫不带著任何一丁点的忌妒、恶意、或是讽刺。眼前只有一张弟弟打真心为哥哥登极而高兴的脸孔。就在这一瞬间,约瑟夫对夏尔的妒嫉,转变成了强烈的憎恨。
  约瑟夫一脸痛苦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完全不悔恨?为什么你能够善良到那种地步?为什么你能够拥有……我不具备的所有一切?夏尔,如果要恨,就恨你自身的才能与善良吧!就是你那开朗的表情害死你自己的啊!」
  那一天……
  使用毒箭射穿外出打猎的奥尔良大公的凶手,就是约瑟夫本人。
  「……你曾经说过,『大哥你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我觉醒了!是『虚无』啊!是传说!就如同你说过的!啊啊!你还说过,『大哥你总有一天可以做到更了不起的事情』对吧?我正在做!我正在把世界当成棋盘,享受著对奕游戏!一切都如同你曾经预言过的!你真是了不起!你真的是个出类拔萃的家伙啊!夏尔!」

  约瑟夫短暂沉思之后……伸手碰了碰睡梦中的塔帕莎的嘴唇。
  「嘴形长得很像母亲呢……夏洛特。你的母亲就算成了那个样子,依旧很美。好好感谢你那美丽的母亲吧,感谢那个代替你喝下水魔法之药的母亲……」
  就像是要讲给沉睡著的塔帕莎听一般,约瑟夫继续说著。
  「那个水魔法之药是由精灵所调配的。是什么先民之类的复杂秘药,不是靠人类之力就能解除的东西。虽然一想到要再次把那种东西试用在拥有同一血缘的你身上,就会让我感到痛心……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你居然对反抗了身为饲主的我,所以不把项圈好好套紧可是不行的。是这样吧?夏洛特。」
  这时候的约瑟夫脸上的笑容,若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会认为那真是一副充满慈悲的笑容吧。然而从他口中继续倾泄而出的却是无比残酷的话语。
  「在那个精灵调配出药物之前,你就好好享受剩下来的时间吧。我就将最后的慈悲赐给拥有同一血缘的你吧!是了,就把从你身上夺走的王侯时光给赏赐给你好了。你就待在那个原本是由精灵建造的破败城堡里,好好享受一段身为公主的时刻。哈哈,这赏赐还真适合即将要因为精灵的药物而失去心志的你啊!虽然我从来不曾做出任何身为伯父应有的举动,不过这就是我这个伯父要送给你的礼物……」
  约瑟夫握住塔帕莎的手,并把她的手压到了自己的额上。
  「啊啊!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一天夏尔的那一个笑容,现在的你就不会表现出如此险恶的睡脸,而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吧!也不会因为精灵的魔法受苦!」
  约瑟夫边把塔帕莎的手压在自己的额上,边流著眼泪。就像是在圣职者面前忏悔一般,约瑟夫从嘴里挤出满是痛苦的声调。
  「即使我让你所爱的女性以及女儿尝到种种折磨……但这些依旧远远比不上那天的痛苦。就算我利用祖国、利用哈尔凯尼亚来让民众陷入痛苦……也仍然远远比不上那天的后悔。」
  约瑟夫缓缓地站起身。在悔恨的眼泪已经消逝的眼里,只留下了深深的憎恨。
  「所以夏尔,我要把更大的世界玩弄于我的掌中。我要利用所有力量与欲望,来污辱人类的美德与理想。在比杀掉你那时更心痛的日子到来之前……我要把世界当成我的慰藉,轻蔑并藐视一切。」



第六章 被囚禁的六人

  受到从铁窗栏杆间透入室内的阳光照射,让才人清醒了过来。身旁的露易丝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在睡梦之中。并排躺在床上的基修与马里寇奴也还在打呼。
  「早上了……」
  才人因为满腹烦恼无法排解,结果到最后根本没能好好睡一觉。
  露易丝半张著嘴,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太~可~惜~了!结果公主殿下只不过是因为寂寞而已!唔嗯……」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梦啊?现在自己根本不该被困在这种被铁窗团团围住的地方里面,而且还已经浪费了整整一个晚上!明明应该要尽快去救塔帕莎才对……
  「你是不是笨蛋啊!就算你被公主殿下甩了,现在我也不可能愿意理会……」
  才人戳了戳露易丝。
  「嗯嗯……」
  半梦半醒之间的露易丝似乎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她一睁眼看到才人,就愤怒地吼道。
  「你太过分了!居然把我当成公主殿下的代替品!还不如说根本谁都好吧!是这样没错吧!你、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谁、谁才是你心目中的第一!」
  「……你在说啥啊。」
  才人傻眼地回应。这下露易丝似乎才察觉到她已经离开梦中的世界,来到了现实。
  她整张脸涨得通红,开始捶打著才人。
  「我只是作了个梦!作梦!」
  「别乱打人啊!」
  「就算是梦,但那也是你做的,所以你该负起责任吧!」
  面红耳赤的露易丝把头一甩,转向旁边。才人觉得实在很无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啊……居然还能悠哉悠哉地作梦。」
  「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一定能顺利说服公主呢。那样一来,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前往高卢,准备救出塔帕莎了……」
  「你想说是因为我不好吗?」
  「就是因为你说一定要跟公主殿下报告,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我们是要去救人耶!如果当初别来做什么报告,马上冲向高卢的话,根本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啊!」
  才人说完,露易丝就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才人,那是不对的。就因为要去救人,所以必须好好地按照规矩行事。」
  「为什么啊!」
  「如果我们擅自行动结果却失败,那会发生什么事情?高卢会认为我们是托里斯汀的间谍吧?毕竟,我是公主殿下的女官,而你是禁卫队的副队长啊。如此一来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高卢会对托里斯汀提出严重抗议吧?也许还会拿来当作发动战争的藉口。甚至……说不定这正是他们原本的目的。」
  「这种事……」
  「你敢保证绝对不会发生吗?虽然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我们是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没办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就必须慎重考虑之后再采取行动。毕竟对方是多次使用冷酷手段来袭击我们的高卢王国,根本没办法预测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要是真的那样,不只是公主殿下,我们甚至会给托里斯汀带来无法补偿的麻烦。也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行动而导致无关的人受到伤害。当然我也想救塔帕莎,但是,绝对不能造成其他人的困扰。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就叫做一头热的擅自行动。」
  听完这一席话,才人很羞愧地转开视线。
  「抱歉……不过我啊,果然还是无法接受。虽然照道理来看,我也知道你说的才是正确的。可是啊,一想到也许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却因为这样变得无法办到……啊啊!可恶!果然我还是会觉得很火大!」
  「是啊……我还以为公主殿下也许能够理解……不过我好像太天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啊……」
  才人愣愣地看著铁窗。
  「能不能用你的『虚无』来做点什么?」
  「不可能。也不知道『解除魔法』有没有效,重点是我没有魔杖啊。」
  「真派不上用场啊。」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手上没有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真的是没啥屁用耶。」
  这次才人这句话是对著自己说的。即使如此,他似乎还是没有舍弃希望。
  「……总之,如果能逃出去的话,我还是打算要去高卢。但是别担心啦,我会按照你刚才说的,想办法不要造成托里斯汀的困扰。」
  「什么意思?」
  「我昨天不是已经辞掉副队长的职务了吗?所以可以主张我只是个一般人啊。」
  「果然很天真耶……」露易丝边叹气边说。
  「你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对方会相信你的主张吗?光是辞掉骑士这样是不够的,至少要变成通缉犯,到这种程度才有资格说是已经切断了关系啊。」
  「那么,你能够放弃贵族身分吗!你至少也先做到跟我一样的事情之后,再来嚣张……」
  才人讲到这里,才第一次察觉到露易丝的样子与平常不同。因为先前他都挂心著别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
  「你的斗篷跟领带夹是上哪去了啊!」
  「我还给女王陛下了啊。」
  「什么还给女王陛下了……你这是……」
  「啰唆啦!这样一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露易丝了!跟你一样是平民!平·民!感谢照顾!我把姓氏跟自尊都舍弃了!所以不要以为只有你做了什么帅气的事情!」
  才人非常的感动。
  认识露易丝以来,他头一次如此的感动。
  这个桃发的美少女魔法师,自尊可说比还高的主人大小姐……居然能如此干脆地舍弃之前她一直那么执著的「贵族」身分。
  对于露易丝这样的女孩来说,这么做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如果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舍弃自己至今为止构筑起来的人生,根本无法做到这种事情。因为以某种角度来看,贵族这个身分对露易丝来说就代表了一切。
  「你、你……」
  「真是太遗憾了!因为你呀,最喜欢身分高贵的女性对吧?现在你成了个普通女孩的使魔,一定觉得很失望吧!」
  「没、没的事……我现在觉得很感动耶……你居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听你在说谎!昨天晚上你还不是一直在偷看公主殿下看得脸都红了!真是难以置信!你就是喜欢贵族或是公主吧!明明只是条狗!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露易丝边这样对才人吼叫,边觉得之前谢丝妲的发言所引起的不安感开始在她的胸中扩散。
  如果才人对自己的「喜欢」其实是成为使魔后被赋予的感情呢?
  如果才人的心意其实是向著汉丽塔的……现在只不过是身为使魔的意识在妨害著他的真实心意而已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昨天晚上才人拒绝汉丽塔请求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或许自己附加在才人身上的使魔契约硬把他的真正情感给扭曲了也说不定……
  总之,才人现在的心意可能是向著汉丽塔的,然而阻碍他真实心意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附加在他身上的虚伪感情……
  「我才没有特别喜欢贵族或公主!」
  才人很不爽地说道。
  「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
  仿佛想甩掉内心这份无法形容的不安,露易丝也提高了音量。
  「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你一直……」
  「不要说了!」
  露易丝塞住耳朵,蹲下身子缩成一团。才人身子一震,像是受伤了一般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明明自己并不想听到他说这种话,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露易丝觉得好想哭。
  「咳咳。」正当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两人转头看向前方。
  只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基修与马里寇奴正坐在床上,观赏著露易丝与才人之间微妙的一往一来。
  露易丝连耳根都红透了。
  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全都被看到了。
  「不、不是啦!刚才的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不,我是不介意啦,不过马里寇奴就……」
  基修身旁的马里寇奴正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
  「我说,基修……我已经到极限了……居然在我面前上演这种打情骂俏的爱情游戏……」
  由于马里寇奴朝著两人扑了过来,露易丝反射性地把才人给推出去当挡箭牌。马里寇奴与才人就这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你也行了。抱我吧。」
  已经彻底放弃的马里寇奴以空虚的眼神如此说道,让才人感到深深的无奈。
  「我说抱我吧。」
  「啊啊啊真是的!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正当才人边叹气边这样大骂时……窗外突然出现耀眼的闪光以及巨大的声响。
  「……怎么了!」
  基修与露易丝一跳而起,贴到窗口往外看。眼前出现一幕令人惊奇的情景。
  正在低空飞行的「东方」号那巨大的机翼发出了闪亮的光芒,还洒著某种物体。
  「那、那是什么……」
  从「东方号」传出了华丽的音乐,以及使用魔法来扩大音量的广播。
  「在此向托里斯塔尼亚的各位介绍,向托里斯塔尼亚的各位介绍。加尔玛尼亚的封·查伯斯特家,为了向各位展示最新式的水蒸气船只而来到了贵宝地。无论是走在街上的朋友们,还是在王宫执务的各位,都欢迎靠过来仔细参观。」
  「这不是蒙莫朗西的声音吗!」
  没错。那正是留在「东方」号上等著众人回去的蒙莫朗西的声音。
  在王宫中庭里,无论是责警备的骑士或士兵们,或是单纯路过的贵族们,都好奇地抬头望著空中。
  有数名龙骑士靠近「东方」号,在其四周回旋。看来是在警告「东方」号离开此地前往别的地方宣传,然而「东方」号却丝毫不介意龙骑士的警告,继续在半空中绕圈。
  负责守卫囚禁这间牢房的卫兵们似乎也对外面的样子很是在意,好奇地看著彼此。
  「那些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真不知道他们是在想什么呢。」
  正当房内众人叙述著感想时,门外突然传来「碰咚!」之类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卫兵倒地的声音。才人们一回头,就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齐儿可!」
  没错,从门扉上小窗的栏杆缝隙往外看,可以看见拥有一头耀眼红发的齐儿可……
  「老师!寇伯特老师!」
  以及拥有耀眼秃额头的寇伯特。
  齐儿可伸出手指,示意跑到门边的四人不要作声。
  「安静一点。」
  寇伯特从倒地的卫兵腰上取下钥匙串,把钥匙一一塞进锁孔,开始试著开门。他一直找不到正确的钥匙,费了不少手脚。
  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响起「喀嚓」声,牢门也应声而开。
  「齐儿可!老师!」
  看到四人顺利离开房间来到走廊,寇伯特笑著对众人说道。
  「晚一点再来高兴跟解释,现在快走!」
  由于这个塔是用来幽禁高贵人士而建成的建筑物,所以保管私人物品的小房间就在牢房隔壁。看寇伯特的行动,他似乎相当熟悉这个塔的构造,只见他从小房间里找出了才人的德鲁弗林加以及其他三人的魔杖。
  看到四人拿好自己的武器之后,齐儿可把长袍丢给他们。一行人套上长袍,随著齐儿可与寇伯特的脚步往下跑去。
  途中可以看到好几名卫兵倒在地上。
  「这些是你们做的吗?」
  「他们只是睡著了。」齐儿可很愉快地回答。
  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么多人无力抵抗呢?正当众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之际,一名侍卫魔法师带领著数名士兵从下方冲了上来。这些人正是一些察觉到塔中发生异常的守卫。
  「你们这些家伙!在做什么!」
  话声刚落,在前面带头的寇伯特就做出了反应。他咏唱出短短的咒语,并把魔杖往前击出。空气形成的硬块把应该是队长的侍卫给打飞了出去。
  「哇!」
  接著,才看到他冲往另一名侍卫前方,他就已经使用魔杖重击对方腹部使其昏迷。由于走在最前方的两人都被打倒了,其他从下面爬上来的士兵现在攻击不到寇伯特。
  而寇伯特在打昏第二名士兵时,似乎也同时吟诵了咒语。只见阵脚大乱的士兵头上出现了形如绿色云朵的雾气。被睡眠之云给包围住的侍卫们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般,一个接著一个倒地不醒。
  寇伯特这干净俐落的行动让才人们大吃一惊。没想到寇伯特居然这么强……尤其是一直认为寇伯特跟软脚虾没有两样的露易丝或基修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发生的种种。
  使用魔杖来击昏敌人,或是迅速念咒避免嘴型被敌方识破……这都不是正常贵族会使用的战法。
  「王宫警备队的素质也下降了呢……」寇伯特嘟囔一声之后,继续往前跑去。一行人来到中庭之后,发现这里的人们全都只顾著观赏在空中飞舞的「东方」号。
  看来这次是和「东方」号互相配合的救出作战。
  托里斯汀王宫对入宫者盘查的严格与否姑且不论,对出宫者的检查却是相当宽松。
  寇伯特只不过是拿出了魔法学院的身分证明,众人就轻轻松松地通过了大门。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首都城邑区前进。
  「老、老师您真是厉害呀……」
  听到总算放下心来的才人如此一说,不知为何,寇伯特反而露出了忧郁的表情。
  逃离王宫的一行人在齐儿可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露易丝和才人以前工作过的「媚惑的妖精」亭。令人吃惊的是,那里已经备好了马匹以及旅行用品。
  「你们是要去救朋友吧?我会帮忙的——」
  「媚惑的妖精」亭的老板斯卡龙扭著身子对才人们展露笑容。
  「准备得真好……到底是谁把我们被捕的消息告诉你们的?」
  基修对著齐儿可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看起来似乎有点羞愧的雷纳尔以及骑士队其他成员从酒馆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你们不是回学院去了吗?」
  雷纳尔边推著眼镜,边开口说道。
  「我们原本以为……反正你们被反对到最后一定会放弃,所以偷偷待在中庭里等你们回来。结果就看到你们被抓住带走的情景……」
  「所以他们就跑来通知在船上等待的我们。之后,我和让一起拟定计划,并请这个『媚惑的妖精』亭协助。」
  齐儿可得意洋洋地接口。
  才人觉得很高兴。骑士队并没有变得四分五裂,就像这样,他们都是在危急之际会伸出援手的同伴。
  才人对著齐儿可等人低下头来。
  「真、真是抱歉……嘴上一直说著要去救塔帕莎,结果我们却被人抓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寇伯特伸手拍了拍才人的肩膀。
  「要道歉的话,等把塔帕莎小姐救出来之后再说吧。现在可没有时间松懈呢。好了,重头戏接下来才要开始。」
  寇伯特一把拉开地图,摊到了桌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用紧张的表情盯著那张地图。
  接著,他在某条道路上拉了条线。
  「我们要使用陆路来前往高卢。」
  「不坐船去吗?」
  「发现你们逃走之后,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就是现在浮在半空中的『东方』号。毕竟我们是搭著那艘船来到托里斯塔尼亚的,所以追兵应该也会认为我们已经逃回船上了吧。因此我们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使用『东方』号来充分引起追兵的注意,让他们前往反方向的加尔玛尼亚。要让宫廷那些家伙以为我们打算经由加尔玛尼亚入侵高卢。」
  「原来如此。」
  齐儿可补充了其他理由。
  「而且啊,如果使用那么大的船只来越过国境,马上就会被高卢军逮到吧。再者,我们在高卢下船以后要怎么办?让船在上空待机吗?万一被高卢的龙骑士队发现的话,没两下就会被击沉的。」
  「总之,我不想让那艘船用在危险的用途上。救出塔帕莎小姐之后,还要搭那艘船去东方呢,是吧?」
  寇伯特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看了看才人。
  「是的。」才人边觉得很感动,边点了点头。
  「因此,我们要骑马越过国境。之后前往位于拉格朵莉安湖附近的奥尔良大公的故居。噢,查伯斯特小姐说她知道地点。那里似乎是塔帕莎小姐的老家,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好啦,大略的计划就是这样。各位同学,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跟在课堂上讲课时一样,寇伯特询问著众人。才人发问道。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呢?」
  「老师您为什么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呢?老师您也有您身为老师的立场吧?」
  寇伯特一脸意外的表情,仿佛无法理解才人为何如此发问。
  「塔帕莎小姐是我的学生。身为教师之人要帮助学生,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塔帕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置身于梦之国度。
  自己正躺在一间宽阔寝室的正中央,身下是一座附有华丽顶篷的床铺。
  而且身上穿著的睡衣极为豪华——就算是过去身为大公之女的时代,她也从来不曾穿过这么夸张的服装。
  塔帕莎寻找著自己的眼镜,才发现床铺旁边的小桌上有一个镶满宝石的置镜架,而自己的眼镜就放在那副架子的上面。
  「…………」
  塔帕莎戴上眼镜,检查自己的身体。身上完全没有异常之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周遭的家具也极为豪华,丝毫不比床铺及小摆饰逊色。这些家具装饰都是旧卡贝时代——高卢在艺术与军事都达到最高峰的时代——的物品。
  「你醒了吗。」
  塔帕莎转向声音来源处,发现开口像自己说话的是正是那个身材修长的精灵。他坐在房间入口附近的沙发上,看来刚才正在看书。塔帕莎反射性地伸手找寻魔杖,却遍寻不著……如此一来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塔帕莎慢慢地离开床铺。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梦之国度。既然轻易打倒自己的这名精灵也在现场,那么这里只不过是残酷现实的延长而已。
  「你是什么人?」
  「奈芙蒂斯老评议会议员……不,现在我只不过是『撒哈拉』的彼达夏尔。」
  「这里是哪里?」
  「阿罕布拉城。」
  博学多闻的塔帕莎曾经听过这城市的名字。这是高卢的古城之一,位于和精灵族土地「撒哈拉」之间的国境附近。如果以首都吕德斯为中点,这里和拉格朵莉安湖几乎正好位于对角线的位置上。看来在自己是在失去意识的期间里被带到了这种地方。
  「你把母亲带去哪了?」
  塔帕莎再度提出跟上次相同的问题。这次高瘦的精灵很干脆地回答了她。
  「隔壁的房间里。」
  塔帕莎冲了出去。就算她冲往门边,精灵似乎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看来塔帕莎被安置的这间房间是为了让高贵人士居住而设计的房间,在门的另一端则是仆人用的房间。母亲正躺在那房间的床上。
  「母亲大人。」
  塔帕莎边唤著母亲边冲到了床边。她的母亲正沉沉睡著,就算塔帕莎连声呼唤,她也没有醒来。似乎睡得相当沉。
  房间角落的梳妆台上,放著那个被母亲当成自己的娃娃。那是过去母亲买给自己的娃娃,而那时自己将娃娃取名为「塔帕莎」。
  母亲丧失心志之后,一直用「夏洛特」这名字来称呼那个娃娃。
  而自己……就自称为「塔帕莎」。
  那如同自己分身的娃娃,现在被随意地丢在梳妆台上。
  塔帕莎满怀恨意地瞪著站在门口的彼达夏尔。这名精灵用清澈的声音对著塔帕莎解释。
  「因为她会吵闹,所以让她睡著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彼达夏尔以带著稍许怜悯的眼神望著塔帕莎,仿佛在他眼前的是一只被抓来做实验的沙漠老鼠。
  「答案有两个。」
  听到彼达夏尔的发言,塔帕莎明白自己与母亲的命运并不相同。
  「你打算对母亲做什么?」
  塔帕莎先询问对方打算如何处置母亲。
  「不做什么,吾只是被命令要『保护』她而已。」
  「那我呢?」
  彼达夏尔一瞬间做出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反应。不过他还是以相同的语调回答道。
  「要利用水之魂灵的力量,让你失去心志。在那之后,我被命令要『保护』你。」
  塔帕莎霎时之间就明白了。这个精灵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成为母亲那个样子。
  「马上吗?」
  「那是特殊的药,要调配出必须花费十天左右。在完成之前,你可以好好享受你剩下来的时间。」
  「就是你们制造出让母亲疯狂的药吗?」
  彼达夏尔点了点头。
  「拥有此等持续性效果的药物,你们人类是无法调配出来的。好了,虽然吾相当同情你,但吾也算是被囚禁之身。你就当作这是『伟大的意志』之旨意,乖乖放弃吧。」
  塔帕莎站了起来,走向房间的窗边。
  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之下,可以看到几近崩毁的城墙。虽然阿罕布拉应该是个被遗弃的废城,但是看看这间被整修过的贵客用客房,也许是约瑟夫命人改建的吧。
  因为受到城墙的遮挡,所以无法望见中庭或城外的景观。但是往下望去,可以看见由主城向外延伸的巨大入口。在那里有著手握长枪或火枪的士兵守卫著。虽然不知道这个城中有多少武装士兵,但是既然魔杖不在身边,塔帕莎自然也无法带著母亲逃离。
  「我的使魔呢?」
  塔帕莎察觉到四处都找不到希儿菲朵的身影,开口问道。
  「那只韵龙吗?逃了。」
  看来这精灵一眼就识破了希儿菲朵的真面目。对于高等的精灵来说,这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
  知道希儿菲朵已经逃走,虽然让塔帕莎松了一口气……但是希儿菲朵一定会前往魔法学院,把自己被捕的消息告诉大家。
  塔帕莎咬了咬嘴唇。
  她想起了齐儿可跟才人等人。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们千万不要产生前来救助自己的念头。自己就是为了不要给大家添麻烦,才会对所有人隐瞒自己出发的消息。
  不过……应该不必担心这种事情吧?毕竟逮捕自己的可是高卢。前来救助自己的行为,换个讲法就等于是对一整个国家挑衅。塔帕莎并不认为齐儿可或才人会愿意面对这种危险。更何况才人他现在已经成为托里斯汀的禁卫骑士……
  问题是,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根本不在意这类风险。毕竟讲到那个才人……在与自己进行非生即死的对战之中,他都还可以不顾自己死活,放弃对自己使出致命一击啊。
  面对脑中矛盾的思绪……塔帕莎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自己的思考居然会如此地错综复杂。
  也许……我希望他们来救我吗?
  怎么可能。
  至今为止,自己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况且……就算有人来救自己也是白费力气吧。自己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不久之后,自己将会因为精灵的药而失去意志,而精灵的先民魔法并不是靠著人类之力就能够找出办法解决的。
  明明即将丧失自我意志,但是塔帕莎却莫名的冷静。
  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也绝对无法胜过眼前的精灵。当初手中握有魔杖时就已经一筹莫展,更不用说两手空空的现在……双方之间的差距恐怕比蚂蚁与大象相比还要大吧。
  以北花坛骑士的身分克服许多战役至今的塔帕莎相当擅长于分析战力。自己这份身为战士的优异感觉,明确点出抵抗行为究竟是多么的愚蠢。一股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无力感正一点一滴地侵蚀著塔帕莎那冰冷的内心,甚至这份无力感还把她最后仅剩的感情——愤怒也从塔帕莎的内心中抽离。
  塔帕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任由那会令人麻木的放弃念头缠绕住自己的内心。
  很不可思议的是,一旦被这种思考所支配,塔帕莎甚至觉得「能和母亲前往相同之处」这个事实也算是一种救赎。
  彼达夏尔对著塔帕莎说道。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就看书吧。吾拿了几本过来。」
  塔帕莎望向彼达夏尔指出的位置,可以看见那里排著几本像是从奥尔良宅邸拿来的书籍。
  「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实在是一本相当有意思的书。」
  彼达夏尔举起他在奥尔良宅邸也深深沉迷于其中的书本,对著塔帕莎说道。
  「伊法尔蒂的勇者」是哈尔凯尼亚最通俗的英雄传记。
  获得始祖布利弥尔守护的勇者伊法尔蒂,使用「剑」或「长枪」来打倒龙、恶魔、亚人或是怪物等各式各样的敌人。由于没有一个既定的原著,所以不只是情节大纲或是登场人物,连表示的形式也已经衍生出无数的版本,例如传承、口耳相传、诗歌、戏剧、人偶剧……等等。
  由于主角并不是魔法师,换句话说不是贵族,所以这些作品主要是受到平民的喜爱。
  「在吾等精灵族的传承之中,也有著类似的英雄……圣者『阿努比斯』。传说中他拯救了面临『大灾难』危机的吾等精灵的土地撒哈拉。在这本书中,伊法尔蒂拥有会发光的左手。吾等的圣者『阿努比斯』同样也拥有神圣的左手。虽然一为精灵一为人类,但这真是引人人胜的共通点啊。」
  在哈尔凯尼亚,「伊法尔蒂的勇者」这一个平民取向的故事可以说根本没有受到正视。研究这故事的学者会被耻笑为异端分子或愚蠢之人;也从来不曾站上神学或文学的正式舞台;甚至这本书还曾经遭遇过会被烧毁的悲惨时代。在一般的论点来说,这本书充其量只不过是不满贵族支配的平民随意编写出来的童话故事而已。就连「会发光的左手」这个特征,也不是每一个被当作「伊法尔蒂的勇者」的故事里都会出现的情节。伊法尔蒂有女性版本,也有男性版本。有一说他是神的儿子,也有别的说法指称她是神之妻子。甚至还有说他只是个普通人类的版本。换句话说,这是一堆毫无一致性的草率故事。
  彼达夏尔把「伊法尔蒂的勇者」递给塔帕莎。
  塔帕莎安分地接下书本,在母亲沉睡著的床边坐下。彼达夏尔对她点了点头,接著就走出了房间。
  坐在床边的塔帕莎望著母亲的脸孔……让她不由得回想起年幼的时光。为了让撒娇胡闹的自己乖乖睡著,母亲常常这样在枕边朗读故事给自己听。
  那时候,母亲最常读给自己听的书,不正就是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吗?
  塔帕莎开始缓缓地翻著页面。
  虽然「伊法尔蒂的勇者」绝对不会成为被研究的对象,但是这本书依旧非常有趣。也因此这是本广受欢迎读者众多的热门书籍。这种劝善惩恶,单纯明快的故事并不会挑选读者。塔帕莎小时候也对这本书非常沉迷,虽然不久之后她的兴趣就转移到别的事物之上……所以不再接触这本书,然而让塔帕莎体会到读书乐趣的启蒙者正是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
  这间安静的小房间里只听得到翻书的声音。
  塔帕莎看著看著,下意识地开始出声朗读。
  就像是过去的母亲一般。

  由西欧曼特带头的村民们阻止了伊法尔蒂。因为伊法尔蒂说他要前往龙之洞窟,救出虐待村民的领主的女儿。

  塔帕莎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母亲,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明明之前无论自己如何呼唤,她都没有反应……
  塔帕莎起身想去把放在梳妆台上的娃娃拿来。因为要是没有那个娃娃,母亲就会整个人情绪失控。然而……她发现母亲的样子与平常并不相同。
  母亲看著自己的表情似乎带著一抹惊讶。如果是以前,她总是会边大喊著「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边大吵大闹,但是现在的她却对梳妆台上的娃娃不感兴趣,只是直直地望著塔帕莎。
  也许是因为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中的一小段,让她回忆起了过往的蛛丝马迹?原本已经完全放弃的塔帕莎的内心,再度涌起了一丝希望。这份希望恐怕也即将被夺走吧?然而这份希望就宛如在黑暗中点亮的一根蜡烛,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
  塔帕莎继续朗读。

  西欧曼特开口向伊法尔蒂发问。
  『伊法尔蒂啊!你为什么要前往龙的巢穴呢?那个女孩明明让你尝到那么多苦头啊!』
  伊法尔蒂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我内心里有著什么不断地牵引著我前进。』



第七章 过去的清算

  寇伯特等人的作战进行得很顺利。
  如他们所预料的,王宫派出的追兵都认定了脱逃的才人一行必定是逃进了「东方」号上。
  在龙骑士使出全力起飞追捕他们时,「东方」号已经利用它的速度越过了托里斯汀与加尔玛尼亚的国界,逃进封·查伯斯特的领地。
  而乔装后的才人们则在沿途的驿站不断更换马匹,奔驰了一天半之后,来到了距离国境还有十古里的旅馆街。
  塔帕莎救出队的成员有才人、露易丝、齐儿可加寇伯特,还有基修与马里寇奴。最后是主张「你们总需要会治疗的人吧!」所以跟来的蒙莫朗西,总共是七人。要是人数太多的话会过于显眼,所以水精灵骑士队剩下的成员们就搭上了「东方」号,充当欺敌的诱饵。而自称是塔帕莎妹妹的伊儿库库因为身上有伤,决定留在学院里。
  终于快到国境了。
  用来穿越国境的作战计划已经拟妥。众人要乘上从空中跟到此地的希儿菲朵,趁著夜色从空路偷偷潜入高卢。众人之所以选择骑马来到此地,也是因为受伤未愈的希儿菲朵没办法长时间承受七个人的重量。
  「跟托里斯汀这边相比,高卢那边的危险会比较少。」
  齐儿可如此说道。的确,七个人目前在托里斯汀是通缉犯,但是只要到了高卢,就只是无数偷渡客的其中一份子。当然,这是指对方完全没有掌握到任何情报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先来填饱肚子吧。毕竟空著肚子可没法战斗呢。」
  由于马里寇奴这样提议,所以一行人走进了一间看起来最受欢迎的旅馆。来此住宿的客人都是一些旅行者,根本不会去注意在桌旁落脚的才人一伙。
  为了潜入高卢,大家都乔装成旅行的卖艺者。
  正举著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的马里寇奴是一整身的小丑打扮——他穿著大红上衣,配上及膝短裤与尖头木鞋,甚至还很周到地把眼圈也涂黑了。看到他如此适合这身打扮,让才人差点笑得喷饭。
  基修则剪下一些头发做成假胡须黏贴到嘴上,接著把一些棉花含进嘴里,并穿上从「媚惑的妖精」亭那里拿来的商人服装。如此一来,他就化身成了个颇像是一回事的酒贩。
  齐儿可换上东方风格的舞娘服装,再把装饰著宝石的头环套到额头上之后,就成了一个不论是去到哪里都毫不逊色的当家舞者。
  蒙莫朗西也换上了与齐儿可相同款式的暴露舞娘服装。由于她一直忸忸怩怩地放不开身段,所以看起来有点可疑,不过还是颇有一番韵味。
  至于露易丝,由于没有适合她身材的舞娘服装,所以她被迫换上了朴素的村姑服饰。她身穿草色连身裙,那头显眼的桃发则染成了咖啡色,还包著一条头巾。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就像是整团里面负责打杂的。
  寇伯特则换上了僧侣的服装,打扮成卖艺者同行的传教者。
  才人头戴插著羽毛的帽子,脚上打著绑腿,毫不掩饰地背著德鲁弗林加。算是个表演剑舞的演员吧?
  就这样,一行人组成了一支旅行卖艺团。虽然外型服装等看起来有点落魄,但是反而具备让人认为他们打算在高卢大展身手的效果。
  「为什么我必须打扮成这种样子啦!」
  蒙莫朗西边发著抖边提出抗议。
  「如果穿著平常的服装,不就等于是在告诉别人你是个贵族吗?」
  基修好言劝慰著。
  「没有其他的衣服吗!真讨厌!一直被人盯著瞧!」
  由于齐儿可与蒙莫朗西身上仅剩下少许挡在胸前掩盖双峰与系在腰间遮掩翘臀的薄布,所以店里那些酒醉的客人们一直用色眯眯的眼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瞄著她们两人。自尊甚高的蒙莫朗西无法忍耐这些思心的视线。
  「基本上!在他人面前露出肚脐的行为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到底是什么衣服啊!低俗也该有点限度不是吗……!」
  「偶尔尝试一下有什么关系啊?你穿起来还挺适合的。」
  齐儿可愉快地说道。
  「而且呀,还有一个根本没有人要看的可怜虫……」
  「你是什么意思?是在指我吗?」
  头上包著头巾的打杂少女露易丝狠狠地瞪著齐儿可。
  「你呀,还真是轻松呢。明明大家是要去救你的好朋友,你那种胡闹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那,像你这样整天皱著眉头愁眉苦脸的就能保证成功吗?如果那样就能成功的话,我也会乖乖照办的呀。」
  两人剑拔弩张地互瞪著对方。
  「不要吵了啦。如果不能团结的话,原本能成功的事情也会失败呀!」
  才人这么一说,寇伯特也跟著点头附和。
  「正如才人君所言。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都必须各自理解到小争执会带来大裂缝的道理,之后再采取行动。」
  如果是让这样说的话那我就乖乖听话!齐儿可边笑著边扑到了寇伯特身边。
  就这样,众人组成的旅行卖艺团今晚要潜入高卢,并前往奥尔良大公故居。
  「去到那里,真的可以得到什么线索吗?」
  才人边咬著夹著厚片火腿的面包,边对著齐儿可提问。

  「那孩子原本是王族啊。如果要拘禁原为王族之人,必须给与相当的待遇才是。所以一定能以某种形式得到情报。而且只要肯花钱,就没有无法在街上查出来的情报。」
  对这类世间事清楚得有点异常的齐儿可边喝著葡萄酒,边露出了笑容。看来她应该有信心查出塔帕莎的下落吧。
  总之,距离晚上还有一些时间,所以一行人决定在旅馆里好好休息。毕竟大家赶了整整一天半的路,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了。

  一伙人租下了一间有两张床的大房间。齐儿可毫不迟疑地跳上其中一张床铺,把寇伯特也一起拉上来之后,很快地进入了梦乡。马里寇奴似乎很想分一杯羹,也跟著钻到她的身边躺下。基修与蒙莫朗西则占据了另一张床。大概是因为看到舞娘装扮而兴奋了起来,基修迫不及待地把手往蒙莫朗西的方向乱探,却遭到蒙莫朗西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只好满腹哀怨地在床铺的另一侧缩成一团。
  露易丝与才人靠著墙壁坐了下来。
  看看窗外,时间才刚过正午。到晚上来临之前必须耗掉六小时左右。
  「你不睡吗?」
  露易丝问著坐在身旁的才人。
  「啊?如果想睡了就会睡。不过,还是有个人负责把风会比较好吧?」
  才人一脸轻松地回答。
  看他这个样子,让露易丝忍不住开口询问……某些自己内心一直觉得很在意的事情。
  「为什么你老是要插手管这种麻烦事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帮你找出回去的方法。结果你这次居然想要潜入外国?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这次可以说比战争还要危险。万一被逮到的话,我们就成了犯罪者。不但会失去名誉,甚至连俘虏应有的权利也没有。」
  「你讲的话我原封不动全部奉还给你。」
  「我说啊,我这样做是可以的。我是要去救出多次帮助我的恩人耶。如果要归类的话,这是我身为贵族应该面对的问题呀。」
  「你不是已经放弃贵族身分了?」
  「我只是舍弃了斗篷而已,我的心还是个贵族。所谓的贵族,是要看心态来决定。」
  「我也是一样啊。」
  「所以说,你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啊!你有你自己应该要持有的心态吧!」
  才人抱著胳膊,往后靠到了墙上。
  「哪有什么贵族平民还是心态问题啊!要回报曾经帮助自己的人,这不是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是没错啦……」
  「不只是这样。该怎么说?为了别人战斗或是努力时,虽然很辛苦,但是也会觉得很开心。我啊,在冲进七万大军之后,只要有空发呆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去思考我究竟能做什么事情呢?以前,在日本……我是说在我出生的国家啦!总之我还待在那边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想到这种事情。」
  才人把视线转到身旁的露易丝身上。
  「所以没有关系的。我是因为自己想做所以才做的,并不是因为什么义务感之类而行动。」
  露易丝陷入了深思。
  她回想起以前德鲁弗林加曾经说过的话。
  『你只要听见主人咏唱魔法的声音就会勇气高涨的原因,就跟母亲听见婴儿的笑声时就会面露笑容是相同的道理。你就是按照这种感觉被塑造而成的。』
  如果才人现在这份「想为别人尽一份力」的想法,也是因为成为甘道夫后被赋予上去的意识的话?
  说不定就是自己烙印在他左手上的纹章,把才人改变成「不是才人」的某物。
  而且,自己还有一个疑问。
  之前谢丝妲的发言也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不是成为使魔后被附加上去的感情呢?』
  在王宫的牢房里,自己感受到的不安……
  不只是这种主动迎向危险的勇气,万一连才人对自己那份「喜欢」的感情,都是因为他身为甘道夫而被灌输进去的东西呢?
  两个疑问在露易丝的内心里不断膨胀扩大,简直快要把她压垮了。露易丝不想因为那种原因而使得才人口口声声宣称「喜欢」自已。然而才人一点罪过都没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看到露易丝一言不发地抱著膝盖,让才人觉得有点担心。
  「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安静下来?」
  「没什么。」
  「你在王宫里也是这样啊。是怎么了啦?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吗?」
  「不是的……只是,每次看到你展现勇气,我都会感到很不安。」
  露易丝轻轻阖上眼睛,靠到了才人的身上。
  才人伸手环住她的肩膀。
  露易丝睁眼看著才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喃喃地说道。
  「真实与谎言,要怎么才能分辨呢……」
  「你刚刚说什么?」
  露易丝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说。到晚上之前,先睡一觉吧。」

  感觉到身子一阵摇晃之后,才人醒了过来。他定神一看,齐儿可正站在他的眼前。
  「时间到了。」
  才人揉了揉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夜幕已然降临。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冲上心头。等了好久,现在终于要闯进高卢了。虽然程度有高有低,但身旁的其他人似乎也跟才人有同样的感受。
  小丑打扮的马里寇奴拍打著自己的脸颊。
  「你在做什么啊?」
  「我、我在给自己打气。」
  基修搂住蒙莫朗西的肩膀,把她拉近自己身边,然后指著夜空说道。
  「如果救出作战失败,我变成了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
  「那我会帮你举办一个很豪华的葬礼的。」
  蒙莫朗西没好气的接话。接著她环视著众人,再度开口说道。
  「因为放心不下你们所以基本上我会跟著,不过你们可不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啊!绝对不可以做哦!我话可说在前面,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粗鲁的行为了!」
  「没问题的!就算要赌上这条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基修拍著胸脯夸下海口,但蒙莫朗西回报给他的却是充满怀疑的眼神。
  「你呀,就是最靠不住的一个!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所谓的人生啊,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好,总之就是会让人优先碰上最不期望的情况。」
  蒙莫朗西边不满地说道,边把魔杖藏到了舞娘服装之下。
  没想到,她这份预感在十秒后就中奖了。

  来到一楼的一行人发现情况似乎颇为诡异。因为一楼居然空无一人,灯火也被吹熄,连门都关上了。
  大部分的旅社一楼都是酒馆,这间旅馆也不例外。更何况现在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段才对。正常来说,这时间就打烊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伙人面面相觑。齐儿可指著大门,对著基修抬了抬下巴。基修对她摇摇头,然后把视线转向马里寇奴身上。马里寇奴郑重地对他敬了一礼,最后指了指才人。
  「我?」
  才人一问,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你手脚最快。」
  才人边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有点怨恨,边打开了门。大门发出「叽……」的声响后打开了。外面已经完全被夜色包围了。然而……果然还是不见人影。
  才人回过头来对著大伙说道。
  「……事情好像不太对劲耶。」
  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突然同时点起了无数的火把。
  在火把的光芒之中,可以看见无数士兵的身影。
  「不要动!我们是女王陛下的枪士队!快丢下魔杖老老实实地投降!」
  站在士兵正中央发号施令之人……毫不意外的,正是身穿全套战斗装备的枪士队队长雅涅丝。
  看来他们是让旅馆街上的客人都前去避难,并悄悄地布下了包围网。手法之俐落,
  真不愧是习惯担任此类地下任务的枪士队。
  「雅涅丝小姐!是我啊!求求你,让我们过去吧!」才人如此大叫。
  然而雅涅丝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孔上,完全找不到在阿尔比昂时曾见过的亲和神情。
  她依旧板著一张如同钢铁般的军人脸孔,冷淡地对众人说道。
  「绝对没有可能放你们走,这是陛下的命令。」
  齐儿可探出头来,一派轻松地说道。
  「哎呀,你们还真行呢!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打算走陆路来穿越国境?」
  「如果说那艘船是头部的话,这边就等于是背后。和你们这些贵族战斗久了,我已经养成从背后开扁的习惯了。」
  看雅涅丝讲话的态度,就像是在表示「我怎么可能会被那种陷阱骗过」。
  接著她举起了双手,周围的枪士也一齐举起了枪只。
  「求求你!我的朋友遇上麻烦了!如果雅涅丝小姐你的同伴被抓了,你也会想去救他吧!」
  「你之前不是有帮助过我们吗!」
  露易丝也开口叫道。但是雅涅丝却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吧?我只不过是陛下的剑。虽然也不是不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好了,快点丢下魔杖!我也不想与你们起冲突。」
  看来根本完全没有可趁之机。既然现在已经成了枪靶,当然不能让希儿菲朵飞下来迎接。在爬到希儿菲朵背上之前,整群人就会被打成蜂窝了吧。反击更是免谈,毕竟众人总不能为了救助塔帕莎,而去伤害这些无辜的枪士队员。
  看来真的是一筹莫展了。
  「只不过是一些枪兵,我可以把他们全部烧干净啊。」
  齐儿可满不在乎地说道,但是才人摇头否定她的提议。
  「不行。」
  「那么要用我的风魔法来打掉他们手上的枪只吗?」
  「或是用我的土魔法来抓住他们的脚,让他们动弹不得?」
  马里寇奴与基修也做出提议。蒙莫朗西阻止著两人。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那样做。根本不知道对手有多少人啊!我猜,眼前这些人并不是全部。」
  「我赞成蒙莫朗西小姐的意见,恐怕建筑物之间的空隙或是巷子里的暗处都配置了人马,把我们团团包围住了吧。」
  寇伯特边点著头边说道。
  「老师……」
  寇伯特压低音量,对众人做出指示。
  「我会使用火魔法做出一道墙壁,你们就趁机搭上风龙离开吧。」
  「啊?」
  「让!你在说什么啊!」
  然而寇伯特的脸色十分认真。
  「雅涅丝卿只要看到我,一定会产生动摇,应该可以帮你们争取到少部分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齐儿可的脸色大变。
  「让!你不能这么做啊!」
  看到齐儿可如此严肃的表情,众人都吃了一惊。因为除了齐儿可之外,其他人都不清楚寇伯特与雅涅丝之间的恩怨。
  寇伯特以像是在说服她般的口气,对著激动的齐儿可说道。
  「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我要留下来。我要好好地讲道理给那个枪士队的队长听,直到她了解为止!」
  「只有你知道塔帕莎小姐老家的位置,不是吗?你们要前往高卢,想尽办法把她救出来。」
  听了这番话,齐儿可已经找不出其他理由反驳了。她只能以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
  「老师!请等一下!虽然我搞不清楚原因,但是我无法丢下老师啊!」
  才人也愤怒地吼道。寇伯特依旧摇了摇头。
  「好了,就把这里交给我,赶快走吧!」
  寇伯特推开才人,走到了旅馆的大门前。
  在这瞬间,雅涅丝的表情似乎呆掉了。寇伯特并没有放过此一大好机会,他吹起了口哨。希儿菲朵迅速地从上空飞了下来,仿佛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在希儿菲朵著地的同时,寇伯特也咏唱起「炎壁」的咒语。
  地面上窜起数根火柱,在希儿菲朵与雅涅丝之间形成了一道障壁。
  「老师!」
  「好了!快走吧!」
  才人尚且不甘地喊著寇伯特,但他的手却被齐儿可用力扯住。先爬上希儿菲朵的马里寇奴趁机对才人使出风之魔法,强迫他坐上希儿菲朵。紧跟著,齐儿可也跳到了风龙的背上。
  「走吧!希儿菲朵!」
  「啾咿!」希儿菲朵呜叫了一声,接著往天空飞去。转瞬之间,寇伯特、雅涅丝以及由她率领的枪士队成员们的身影就逐渐远去了。
  才人很无奈地说道。
  「真是的,雅涅丝小姐实在是不肯变通。老师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才人抬眼看了看齐儿可,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个齐儿可……无论何时何地,随时都保持著超然态度的齐儿可……现在居然紧咬著唇,散发出如同烈火般的怒气。
  「齐儿可……」
  露易丝一脸担心地唤著齐儿可的名字,但是她却完全没有反应。
  「……那个女人,要是敢动我心爱的让,我会把她烧得连跟头发也不剩!」

  察觉到希儿菲朵正往上空冲去,雅涅丝总算回过神来。在这一刹那,冲口而出的却是射击命令。
  「开枪!」
  举著枪支的枪士队成员们一齐扣下了扳机。
  射击声在夜空中回响。
  然而……希儿菲朵已然冲上了高空,远超过子弹的射程。望著黑色火药造成的硝烟弥漫开来的景象,雅涅丝猛然惊觉道……
  自己居然攻击了友人们。
  攻击了向自己习剑的学生。
  虽然接下了「逮捕他们」的命令……但是自己当然没有杀害他们的打算。也不是真的想把他们打下来,然而,自己却反射性地下达了射击命令……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雅涅丝边想边甩著头。自己是个军人,只有忠实执行命令这行为能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且……更重要的是……
  对雅涅丝来说,只有一件事情比任务更为重要。
  那就是复仇。
  雅涅丝满怀恨意地瞪著寇伯特。
  「你居然还活著。我该感谢神明,就因为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也快要失去了活著的意义。好了,来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拔出你的魔杖!」
  雅涅丝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配剑。
  然而寇伯特却没有举起魔杖,他反而干脆地将魔杖丢开,自己也坐了下来。
  「怎么了!快拿起你的杖!」
  「杀了我吧,尊驾有这个权利。」
  「你说什么!」
  雅涅丝的嘴角不快地扭曲。
  「虽然尊驾攻击了我的学生,但我并不恨你。因为我理解这就是军人。刚刚你也说过了吧?说你是『陛下的剑』。我以前也是如此,我也曾经是『王国之杖』。所以在接下『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命令之后,我忠实地实行了这个命令。我一直以为那样就是身为贵族之人,理所当然的生存之道。」
  「闭嘴!」
  「但是,当我烧掉尊驾的村庄……不,当我对无罪之人下手之时,我了解到那样是错误的。在我自居为『王国之杖』之前,更优先的是,我是一个人类。无论有著何种理由,都不该杀死无辜之人。不管是基于命令还是什么,那都不是可以被原谅的行为。」
  「我叫你把杖捡起来!」
  「之后,我埋头于研究之中。我认为我能做到的赎罪行为,就是尽力让更多的人得到幸福。不对……说是赎罪也未免太傲慢了,那是我的『义务』。对我来说,活著,并竭尽全力对世上的人奉献一切就是我的『义务』。我连选择『死亡』的行为都不被饶恕。」
  「你这家伙,以为你只要活著对世界奉献一切,你的罪过就能消失吗!你以为藉著你对世界尽心尽力的行为,我的家族友人的遗憾悔恨就能够获得解放吗!」
  「办不到,当然不可能因此解放。罪恶并不会消失,永远都不会消失。就算这个身体毁灭,我的罪过也不会随之消逝。所谓的罪过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我把我的生死交给尊驾你来决定。对我来说,连自己选择死亡都是种傲慢举动……但是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定夺我的死。那就是你。只有那村庄中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尊驾你拥有这种权利,你可以为了安慰牺牲者在天之灵而杀了我。」
  雅涅丝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力瞪大双眼,跨著大步走向寇伯特。
  寇伯特张著眼,目不转睛地直视著前方。
  就算雅涅丝高举起剑的那一刻,寇伯特也没有闭上双眼。
  剑光一闪。

  然而……现场并没有溅起血迹。被雅涅丝的剑切开之物是寇伯特身上的僧侣服装。
  脖子后方的部分被切了开来,可以看见寇伯特的颈后。
  那里有著扭曲丑陋的烧伤痕迹。
  雅涅丝的记忆回溯到二十年前……
  在熊熊燃烧的村子中……自己被某个人背著。
  那是个脖子上有著扭曲丑陋的烧伤痕迹的男子。
  清醒过来时,自己正躺在海边,身上还裹著毯子。
  那名男子救了自己一命。是因为一时兴起吗?还是因为内心罪恶意识作祟?到了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唯一明白的是……烧掉自己村庄,然后却救了自己的人,就是现在眼前这名男子。
  真是讽刺啊……雅涅丝喃喃自语道。
  雅涅丝没有打算询问他拯救自己的原因。
  到了现在,这已经无所谓了。
  雅涅丝边把剑收回剑鞘中,边沉著声对寇伯特说道。
  「给我记住,有一百二十九人。你这家伙必须对十倍……不,对百倍的人全心全力地牺牲奉献!」
  寇伯特悲伤地摇著头。
  「是一百三十一人。」
  「你说什么?」
  「当时有两位孕妇。」
  雅涅丝抬头仰望夜空。
  两轮明月被云层所掩盖,不见踪影。眼前只有深邃的黑暗笼罩著空中。
  「我绝对不会宽恕你。无论我转生多少次,我都会一直诅咒你。不过……复仇是一条锁链,如果没有哪个人能从把它斩断,这条锁链就会永远地延伸下去。如果我杀了你,你的学生们就会憎恨我吧,也绝对无法原谅我吧。让·寇伯特。所以你要好好感谢你的学生们,因为我今天用这把剑来斩断了那条仇恨锁链。」
  语毕,雅涅丝拾了抬下巴,对著寇伯特示意。
  「过来!至少要把你带回去,否则以我的立场来说,可难以交代。」
  寇伯特站了起来,对著雅涅丝深深地低下头。双方暂时都维持著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枪士队的队员们也静静地站在一旁守候。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雅涅丝迈开步伐前进,寇伯特也跟著往前走。
  「不把我绑起来吗?」
  「我不认为你会逃走。」
  雅涅丝边往前走,边以生硬的语调说道。
  「我能够理解你这家伙的言论。所谓优秀的军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接下命令,身体就会像机关人偶般反应。刚才我下令攻击向自己学习剑技的学生。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下了射击命令。有没有打中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攻击了自己的学生与朋友。所以我其实非常能理解你所说的一切。」
  眼泪从雅涅丝的眼中落下。这名如同钢铁般坚毅的枪士队队长,居然不顾他人眼光,当众开始落泪。
  「我……无法原谅能够理解你的言论的自己。」
  眼前可看到为了前往托里斯塔尼亚而准备好的马车。寇伯特就与枪士队员们一起朝著马车走去。



第八章 奥尔良大公故居

  一行人搭著希儿菲朵越过国境,来到奥尔良大公故居时,已经过了深夜零时。
  两轮明月从云缝中隐约地露出身影。
  被从拉格朵莉安湖漫出的雾气笼罩住的奥尔良大公故居,再受到双月的光芒照射,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显得相当诡异阴森。
  「这里就是塔帕莎的老家吗……」才人喃喃说道。
  露易丝躲在才人的背后,窥视著宅邸的动静。
  基修吞了口口水,握紧他那蔷薇造型的魔杖。
  蒙莫朗西观察著载运自己等人来到此地的希儿菲朵的情况。伤势尚未完全复原的希儿菲朵飞到这边似乎已经让它使尽了全力,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蒙莫朗西在它身上施加了水魔法。
  「你还好吧,希儿菲朵?」
  「啾咿。」
  从大门到玄关之间,是一条宽度可让马车通过的小径,两旁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让这栋没有透出任何一丝光芒的宅邸更增添了几分怪异。
  「那,就慎重地……」基修话还没讲完,齐儿可就跨著大步走了进去。
  「喂!齐儿可!你这样很危险啊!应该要先拟定作战计划啊!计划!」
  「要是敌人冒出来的话,反而省事得多。而且,如果敌人已经设下了陷阱,再怎么订定计划也是白费力气啊。」
  齐儿可直直地走向正门,伸手推动那巨大的门扉。
  嘎叽……
  随著低沉的声音,门扉开启了。
  大厅中充满著冰冷而寂静的气氛。
  「没有任何人在呢。」
  一行人边各自手持武器,边慎重地巡视著宅邸内部。走著走著,基修发现走廊的墙壁上有著损伤。
  「似乎在这里战斗过呢。」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四处散落著被破坏的石像鬼。齐儿可走近这些剑士外型的魔法人偶,检查了一阵。
  「怎么了?」露易丝开口问道。
  齐儿可哼了一声。
  「那孩子的风魔法……威力跟平常不一样啊。」
  「什么意思?」
  「这个破坏力不是三角级的程度,而是矩形级的威力。」
  露易丝与才人探头看了看齐儿可指出的石像鬼。那具石像鬼被风之刃之类的魔法给干净俐落地切成了两半。就算说这样就是矩形级的威力,露易丝还是无法理解。
  而才人也只有「真是有够锐利」这点程度的感想,但是既然齐儿可都拍胸脯挂保证了,那么这应该就是相当强的威力吧?
  被破坏的石像鬼就等于是塔帕莎的足迹。
  在宅邸的深处有一间房间。
  众人打开房门进入室内。
  室内呈现著一片惨状。
  就像是被狂风暴雨席卷过了一般,房间里整个乱成一团。原本应该是床铺的物体被撕裂成羽毛、木片、碎布之类的零碎残骸,散落在房间里的四处。墙壁上也留下了数不清的切痕。
  面对房门的的窗户连同墙壁一起消失了,可以直接看到外面。
  齐儿可小心翼翼地开始调查地板。
  她把众人叫了过来,指著地板上的一点说道。
  「你们看这里。塔帕莎应该就是在地板上这个位置咏唱了龙卷风之类的魔法。」
  原来如此。的确,地板上那些螺旋状的伤痕正是以这一点为中心,并往外扩散到墙边。
  「哇……那,难道这房间之所以会这么凄惨……」
  基修看著这间已化成废墟的房间说道。
  「是啊,就是由那个龙卷风之类的魔法造成的。或者该说,『光是』那个魔法就弄成这样了。」
  基修与马里寇奴想像著那魔法的威力,不禁吞了口口水。反观齐儿可还以一副愉快的样子说道。
  「那孩子都已经放出这么强力的魔法了,居然还输?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啊?该不会……」
  齐儿可讲到这边才发现,不知何时希儿菲朵已经从墙壁上的大洞把头探进房内。墙上这个大洞跟希儿菲朵的头部大小几乎是一致的。
  「希儿菲朵,这个洞是你撞破的吗?」
  「啾咿。」希儿菲朵点了点头。
  「塔帕莎的对手是怎么样的人?」
  希儿菲朵伸出前脚放到头上,往外侧比了比。看到它这个动作,让齐儿可联想到某个名词。
  「精灵?」
  希儿菲朵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精灵!」基修瞪大双眼,全身开始不断颤抖。
  「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马里寇奴也大叫著。
  「别开玩笑了!居然是精灵!」
  就连向来艺高人胆大的齐儿可也咬住了嘴唇。
  露易丝则抱著双臂,露出苦恼的表情。
  「喂,精灵有那么可怕吗?你们啊,一讲到精灵每次都这样大惊小怪的……」
  讲到精灵,才人只认识蒂芬妮亚一个。根本不觉得有危险到大家讲得那样……
  「你可以问问看你的剑啊!他应该会告诉你,精灵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对手。」
  才人依言拔出了德鲁弗林加。
  「喂,德鲁。」
  「真是够了,只有这种场合你会找我讲话。」
  德鲁弗林加很不爽地应声。
  「别那样讲啦。是说,怎么大家光听到精灵两字就怕成这样……精灵真的那么恐怖吗?」
  「恐怖啊!」
  德鲁弗林加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是这样吗……」
  「如果对手是精灵,就算是矩形级魔法师也不是对手呢。」
  蒙莫朗西一脸困扰地说道。
  「有那么夸张?真的吗!」
  「精灵最强的地方,就是他们使用的魔法,叫做『先民魔法』。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据说没有魔杖也能使用。而且传闻精灵比任何种族都还擅长于使用先民魔法。」
  「我说德鲁,那个什么先民魔法是什么玩意?是那个吧?水精灵说她要用的那种魔法?还有,你是不是也说过你是藉著那么啥子先民在动作的?」
  「也算正确啦。所谓的先民魔法,是掌管『生之力』的魔法,远在系统魔法产生之前就一直存在至今。你们这些魔法师能使用的系统魔法,是使用个人意志之力来改变这世上或大或小的『法则』,并藉此发挥效果……但是先民魔法则是遵从著『法则』。」
  「麻烦你讲白话点好吗?」
  「简单来说,先民魔法就是利用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力。无论是生命力、风、水、火……总之就是存在于世上的一切力量。人的意志与自然之力究竟哪个比较强大?你想想看就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抓走塔帕莎的那个精灵能使用多么强大的先民魔法?跟我解释一下他究竟会强到什么程度啊?」
  「比起我来,说不定那边那只风龙更清楚呢。」
  「你是说希儿菲朵?」
  「我说啊,你打算装傻装多久啊?韵龙。」
  「韵龙?」
  除了一直有在认真学习的露易丝与蒙莫朗西两人露出了大吃一惊的神情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怎么可能……毕竟韵龙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绝种了……」
  「那里就有一只在,所以大概没有绝种吧。」
  「我说,希儿菲朵。虽然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你是那个,呃,韵龙吗?那是什么啊?」
  希儿菲朵用圆滚滚的可爱眼睛看著才人。它似乎感到很困扰,边啾咿啾咿叫著边左右摇晃著头。
  「它说它不是啊。」
  「我说韵龙啊,你的主人大概有吩咐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你的真实身分』吧?不过现在可不是管这种事情的场合哦?你重要的主人已经被人抓走了,换句话说现在就叫做紧急状况。你就用你最容易办到的方法,让这些家伙看看『先民魔法』的恐怖之处吧。」
  希儿菲朵依旧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著脑袋。
  「啾咿啾咿!啾咿啾咿!」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似乎下了决心,闭上眼睛张大嘴巴。站在它正前方的才人慌慌张张地往后逃。
  「你、你想干嘛!想吃掉我吗!」
  希儿菲朵以听起来相当自暴自弃的语调,从喉咙挤出了与平常叫声完全不同的声音。
  「我才没有要吃你呀!啾咿!」
  除了德鲁弗林加,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全身僵直的马里寇奴用力吼道。
  「说话了!龙说话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话是对不起你了喔!啊啊真是的!因为大姐姐叫我不可以开口,所以我一直在忍耐耶!那边那把剑真是长舌啾!啾咿啾咿!」
  接下来,希儿菲朵以悲伤的语调哭喊著。
  「啊啊!我破坏了跟大姐姐之间的约定!明明已经约定好,说我绝对不可以说话的呀!啾~~咿!啾~~~咿!」
  虽然吓得魂飞魄散的基修与马里寇奴一直在鬼吼鬼叫,但是多少知道一些韵龙相关知识的露易丝与蒙莫朗西,还有齐儿可都算是相当冷静。至于才人……虽然他也吓了一大跳,但是他还是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应对。
  龙开口讲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水团跟猫头鹰也都会讲话。到了现在,看到龙开口说人话这点小事并不会让才人大惊小怪。
  「韵龙是什么玩意?」才人对著露易丝发问。
  「是传说中的古代龙呀。拥有高度智能,还能使用先民魔法……是种强大的幻兽。」
  「是喔,原来你是那么厉害的家伙呀。」
  才人伸手摸了摸希儿菲朵的鼻头。希儿菲朵很开心地「啾咿」叫了一声。
  「我说韵龙呀,让这些家伙稍微见识一下先民魔法的厉害之处吧。」
  德鲁弗林加以不怀好意的语气对希儿菲朵提议。
  「我才不会使用『先民』这种讲法呢啾!希望你可以用『魂灵之力』这种讲法呀啾!我们只不过是稍微藉用一点那种力量而已啾!」
  「那你就让大家稍微见识一下那个啥子魂灵之力吧。」
  希儿菲朵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始吟诵咒语。从它嘴中传出的语调并不是卢恩符文,而是如同口语般的咒语。
  「围绕著吾身之风啊,请改变吾之身形吧!」
  阵阵的风开始环绕住希儿菲朵的身体,最后形成了蓝色的漩涡。
  众人都惊讶得张口结舌,只能愣愣地盯著希儿菲朵瞧。蓝色漩涡发出了闪耀的光芒,但转瞬之间就又消失了。
  之后……原本应该待在此处的希儿菲朵的身姿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有著蓝色长发的美丽女性。
  正确的说法是,那个女性就是……
  「你不是那个叫做伊儿库库的吗!」
  「哇!你是希儿菲朵化身而成的啊!」
  才人与基修吓得退了几步。眼前这个人,正是那个突然出现在才人等人面前,自称是塔帕莎妹妹的女孩。
  「唔,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啾。只要藉用魂灵之力,化身成你们人类的外型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啾!」
  它完美的……化身成了一个人类。不过衣服终究无法一起变化出来,所以她现在的样子就跟婴儿刚诞生时没两样。
  如同新生婴儿般的姿态。
  全裸。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才人一眼。之前那次因为它是「撞破小屋的天花板掉下来的」,所以才人那时应该没有那种心情去仔细观赏吧?
  然而现在大家都知道对方就是希儿菲朵,如此一来应该就不需要再顾虑什么了。才人他们这几个男孩子一个个都红著脸,全神贯注地盯著希儿菲朵的身体。
  基修用两手在自己的胸前比画著碗形,似乎在表示胸部的大小。
  才人摇了摇头,画出了直径更大的圆圈。
  正当加入讨论的马里寇奴重重点头认同才人意见的那一瞬间,露易丝使出的一记高踢直接命中了才人的后脑杓。在才人受创倒地之时,蒙莫朗西的水魔法也完成了,让基修接受水刑的惩罚。
  露易丝脱下套在俗气草色连身裙上的外套,丢给希儿菲朵。
  「给我穿上这个。」
  「不要~~穿起来硬邦邦的所以我不喜欢,啾咿。」
  「啾什么啾,快给我穿!」
  被露易丝凶神恶煞般地瞪著,希儿菲朵虽然百般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穿上外套。问题是……由于露易丝的外套尺寸太小,所以穿起来整个人曲线毕露,胸部的形状反而更加明显了。露易丝发现倒在地上的才人居然还在偷瞄希儿菲朵,气得从他背后对准他的跨下就是一脚。
  「呜啊!」才人边惨叫边在地上乱滚,露易丝则一屁股坐到他的背上。
  「我明白『先民』魔法究竟有多么惊人了。」
  蒙莫朗西也同意地点点头。
  「是呀,那么庞大的身躯竟然可以缩成这么小的身体,而且,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即使是再怎么强大的水魔法师也无法办到这样的事情呢。」
  听到两人的感想,希儿菲朵得意洋洋地啾咿啾咿乱叫著。

  由于希儿菲朵表露出真实身分并开口说话,使得彼此之间的沟通变得容易多了……然而希儿菲朵却不清楚详情。
  「所以我才会认为,就算我不开口讲话也足以应付啾。」
  总而言之,希儿菲朵的说明如下:
  这房间里有个精灵。
  塔帕莎使出了非常非常厉害的冰雪风暴魔法(墙壁跟地板上的伤痕就是这样来的)。
  精灵却表现出非常非常从容的自在态度,连一点想闪避的样子都没。
  结果就发生了让人惊讶的事情。在魔法即将包围精灵的那一瞬间,那风暴漩涡居然掉头过来袭击塔帕莎,结果塔帕莎就被自己的魔法打昏了。
  希儿菲朵很生气所以撞破墙壁攻击那个精灵,但是却三两下就被打倒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打倒的。
  「就是这样啾。」
  希儿菲朵挺了挺胸,似乎很满意自己解释完毕了。虽然这是个不怎么样的叙述,不过也还算是能让人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样说来,对方是否真的使用了先民魔法?连这一点都很值得怀疑呢。」
  听到露易丝如此评论,齐儿可也点了点头。
  「以你的程度来说,这次算是分析的不错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露易丝恶狠狠地瞪著齐儿可,齐儿可则指著地板及墙壁说道。
  「除了塔帕莎的魔法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攻击魔法在这里发生过。那个精灵究竟是使用了怎么样的先民魔法呢?或者,他真的使出了先民魔法吗?」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快要被一种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给压迫到快窒息了。
  能使用未知的魔法……底细不明的敌人……
  与阿尔比昂军相比较,这敌人带来了不同种类的恐惧感。
  如果敌人是魔法师,还能够研拟出对策。
  如果对手是军队,也还有进行交涉的余地。
  然而……精灵就不同了。
  由于谣言与传闻长久以来都是自行发展,其实这数百年以来,已经没有任何托里斯汀人曾经实际与精灵打过照面了。
  「那,塔帕莎是被带到哪里去了呢?虽然已经知道她是怎么战斗、败阵、然后被抓走的,不过要是找不到她去哪里的线索,那也是白搭吧?总之,大家先来去找线索吧。」
  才人如此说完之后,打算走出房间,却发现齐儿可以外的人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你们?该不会是怕了吧?」
  「该、该怎么说……那个,我觉得精、精灵是个非常棘手的现实问题。」
  基修边缩著头边喃喃说道。
  「听说那些家伙会吃掉被他们抓走的人类耶!还听说他们没血没泪,连对女人小孩都可以痛下杀手。而且不只很残酷,他们还强大得令人害怕。据说精灵曾经只靠十个人,就让某个小国在一晚之内全灭。」
  「什么啊!真是够了!怎么会有都走到这种地步时才胆小起来的家伙啊!我们到底是为什么特地来到高卢的?不就是为了把塔帕莎救出来吗!枉费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连老师都牺牲自己成为诱饵,好让我们来到这里耶!」
  就算才人如此说,基修、马里寇奴、还有蒙莫朗西还是没有行动。他们只是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站在原地踌躇了老半天。
  就在这个时候。
  通往走廊的房门口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才人迅速握住德鲁弗林加,并摆出备战姿势。接著齐儿可毫不犹豫地放出了魔法。
  巨大的火球击中门板,熊熊燃烧了起来。
  「请住手!拜托您住手!」
  走廊上那个人物发出了惨叫。也许是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齐儿可睁大了眼睛。
  「佩尔斯兰!你是佩尔斯兰吧!」
  「哎呀哎呀!这声音是查伯斯特小姐!」
  从门后战战兢兢地探出脸来的人物,正是奥尔良大公宅邸的老管家佩尔斯兰。他一看到齐儿可,就伤心得开始落泪来。
  「能再度见到您实在让在下太高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齐儿可的问话,佩尔斯兰就哭哭啼啼地开始说明。
  「那些没一个好东西的王军,是在三天前的晚上来到这里的。啊啊!我真是个没有用的胆小鬼!一看到那些手持魔杖的军官,或是举著可怕长枪的士兵们,我就觉得非常害怕,竟然连要保护夫人这事情都给忘了,一个人躲进了在墙壁另一端的小密室里。在王军离开之后,我也怕得不敢从密室里出来,因为那个恐怖的精灵还待在房中。」
  话说到此,齐儿可先对著众人说明「夫人」就是指塔帕莎的母亲。
  「王军那些家伙使用奇妙的魔法让夫人睡著,然后把她带走了。我因为太害怕所以一直躲在小房间里没有出来。隔天夏洛特小姐就回到宅邸里来,并和精灵战斗。啊啊!夏洛特小姐那时的魔法真是了不起!我在这奥尔良家已经服务几十年了,那威力之强大,是我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听说过的规模!连躲在墙壁另一侧的我都差点被那寒气给冰冻!风势也强劲得简直会把整间屋子都吹翻一般!可是呢,那个精灵,不仅仅是接下了夏洛特小姐那可怖的魔法……」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知道了,那,精灵就把塔帕莎带走了?」
  「是的,正是如此。风龙也被打倒之后,那精灵就用两手抱起夏洛特小姐并把她带走了。啊啊!如果这身老骨头也能使用魔法的话!不!至少如果我还年轻得拿得动剑的话!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夫人跟大小姐交给王军那些家伙!」
  「你知道塔帕莎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佩尔斯兰摇了摇头。
  「这我也不清楚……」
  「是吗,真遗憾。」
  齐儿可与才人很失望地垂下肩膀。
  「伤脑筋呢,果然还是只能四处去寻找吗?」
  「先前往吕德斯,找所有的情报贩子从头到尾问过一遍吧。」
  佩尔斯兰对正在商量对策的两人开口说道。
  「不过,我知道夫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啊?」
  「我有听到带走夫人的士兵跟其他人这样说道:『要送到阿罕布拉城吗?真麻烦啊,那不是正好在另一头吗?』」
  一听这话,齐儿可马上笑逐颜开地握住了佩尔斯兰的手。
  「查伯斯特小姐?」
  「你立了大功了!没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你带来了极大的战果,这可是任何骑士都无法办得到的大功劳!」
  「可是……我并不清楚夏洛特小姐的下落……」
  「就是同一个地方!没有理由把她们分开呀!」
  「阿罕布拉城在哪里啊?」
  「是在高卢王国东方的城,那里不是有名的古战场吗?」
  「那不是跟精灵起过多次冲突的地区吗?参加圣地解放军的我的祖先就是在那里被精灵杀害的。」
  基修颤著声说道。接著马里寇奴也以同样的语气接口。
  「我的祖先也参加了最后一次的圣地夺回联合军,多次败在精灵手下后逃了回来。那位祖先留下了这样的训示:『即使与全哈尔凯尼亚的所有贵族为敌,也绝不可与精灵为敌』。」
  蒙莫朗西也皱著眉发表了意见。
  「是啦,哈尔凯尼亚的贵族们在与精灵的战争中曾经获胜过几次……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图尔之战吧。高卢与托里斯汀的联合军和精灵军在『撒哈拉』西部发生激战,并取得了胜利。不过,那时候联合军的兵力是七千……」
  「精灵军是不是只有两千而已呀?」
  「事实上似乎只有五百而已。由于实在太不光彩了,所以在报告里就被灌水成了好几倍。」基修订正了马里寇奴的说法,接著继续说道。「换句话说,如果要战胜精灵,就需要十倍以上的兵力。」
  「我们又没有已经确定要去与精灵战斗了,不是吗?」
  齐儿可不以为然地提出反驳。
  「没错,齐儿可说的对。既然现在也知道塔帕莎在哪里了,我可要去救她。」
  语毕,才人与齐儿可迈开步子往外走。其余四人原本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望著他们……一会之后只好无奈地追了上去。希儿菲朵也开心地边啾咿啾咿乱叫边跟在众人后方。
  佩尔斯兰对著一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大人!就拜托您们了!请各位务必把夫人和大小姐救出来!」
  「包在我身上。」齐儿可挥了挥手。

  露易丝很不安地望著才人那毫不犹豫往前迈进的样子。
  如果是齐儿可,那她还可以理解。
  毕竟齐儿可跟塔帕莎两人是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才人并不是啊,虽然塔帕莎是多次在危险时刻出手帮忙的恩人……
  但是,才人那份勇气还是……
  明明大家再三告诉他精灵有多么恐怖了,但是才人还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之意。
  果然那份勇气是源自于甘道夫……
  「怎么了露易丝?我要丢下你啰!」
  才人回过头来说道。
  露易丝甩甩头赶走内心的不安,跟上才人的脚步。



第九章 阿罕布拉城

  阿罕布拉城是一座位于沙漠中的小山丘上的城塞,原本是由精灵建造而成。
  在距今约一千年以前,哈尔凯尼亚的圣地夺回联合军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才夺下了这个城。
  圣地夺回联合军在本城前方制定了国境线,并向精灵宣告「这里是人类的土地」。就这样,这条国境线就定下来了。
  居住在沙漠里的精灵们过去并没有「国境」这个观念。只是如果不决定「国境」,人类这种生物就会贪得无厌地侵占土地并据为己有。懂得这个道理以后,精灵们只好勉强同意这条由人类画出的界线就是「国境」。
  由于这个城塞多次成为侵略精灵领地的据点,所以也多次遭受到精灵的攻击。每次发生战争时就不断上演更换主人的戏码……直到数百年前的战争中圣地夺回联合军成为本城的主人,并持续至今。因为这个城塞的规模并不大,最后这里并没有成为军事上的驻扎点而成了个废城……但是本地反而因此繁荣了起来。
  阿罕布拉城所在地的这座山丘的山脚下,乃是一片绿洲。随著时间流逝,绿洲周围开始建立起一条小小的旅馆街……最后,阿罕布拉城周围就从军事要地转变成往来沙漠的旅行者会逗留的小规模交易据点了。
  由精灵建造的阿罕布拉城的城墙外观看起来极为悦目,上面描绘著几何学模样的雕刻,在夜晚两轮明月的月光照耀之下会反射出淡淡的白光,提供给沙漠的旅人们一幅如梦似幻的景色。
  对于哈尔凯尼亚的人们来说,阿罕布拉城一带是个充满异国情调的美丽之处。
  好了,在这个美丽的小旅馆街上的小酒馆「犹瑟夫老爹的沙漠之门」里,这阵子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关于阿罕布拉城的传言。
  因为王军的一支部队来到此地,并开始驻扎在城里。
  有个刚从精灵土地撒哈拉采购陶瓷器回来的商人,神秘地对著店老板低语。
  「关于最近来到阿罕布拉城的军队……我说老爹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长年在外奔波旅行,最后总算在此落脚开设酒馆的辛苦老板边尝著炖菜的味道,边摇了摇头。
  「不知道。」
  「虽然这边的人们都在谣传说那些军队是不是来挖宝的……不过真相好像并不是那一回事呐。」
  「是吗?」
  老爹那种兴趣缺缺的反应还是没有变化。这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想要长命的秘诀就是不要去涉及太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说啊,你要是请我喝一杯的话,我也可以讲给你听听喔。」
  「我没兴趣。」
  眼见讨不到免钱酒可喝,旅行商人哼了哼鼻子。此时有个身穿长袍,头上还套著防风沙用兜帽的女子在商人身旁坐了下来。
  「这不是很有趣的话题吗?」
  从兜帽下方可以略为窥见女子那褐色的肌肤与鲜艳的红唇,看来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旅行商人用力吞了口口水。
  「老板,请给这位来一杯吧。」
  麦芽酒被倒进了男子的杯里。
  「真感谢你呀,嘿嘿。」
  「好了,就请你说给我听听吧。」

  所有人拍著手迎接回到座位来的齐儿可。大家在旅行艺人服装上面都套著相同款式的沙漠用长袍。
  一行人是在昨天晚上才到达这阿罕布拉。
  离开奥尔良宅邸以后,他们靠著徒步以及转搭沿著街道行驶的驿马车,最后花了一星期才来到这边。托里斯汀似乎并没有对高卢提出任何警告,装扮成旅行卖艺者的一行并没有碰上被路人怀疑的情况。不,其实途中多次碰上被巡逻的骑士质疑的状况,但都靠著熟知世事的齐儿可临机应变地应付了过去。
  「真是!讲到你们这些人……每次都叫我去探听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我们里面最合适的人选啊,这就叫做适材适用嘛。」
  基修理所当然般地点著头。
  「真厉害……能一个接著一个地收集到情报。」
  才人也感叹地说道。
  「你们真的该有点分寸耶!真是的,讲到你们这些托里斯汀的贵族,就只有自尊心比别人高,连收集情报这种小事都办不到!」
  听到齐儿可如此批评,蒙莫朗西很羞耻般地低下了头,但是露易丝的眉毛却竖了起来。
  「办得到呀!我不久之前才在托里斯塔尼亚的酒馆里当过服务生耶!」
  「你是说你那破绽百出的样子?」
  露易丝气得鼓起双颊。仔细想想,那时齐儿可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现在不是吵这种事情的时候,露易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那,你得到什么样的情报了?」
  刚才那个旅行商人在齐儿可一杯接著一杯的请客之下,已经把自己所知的情报都全盘托出。现在正醉得不醒人事,趴在吧台上沉沉睡去。
  酒馆毕竟是个公开场所,所以一行人把作战会议的地点移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一回到房间里,齐儿可就开始叙述刚才听来的情报。
  「看来果然是那个城没错呢。」
  「怎么说?」才人催著她继续。
  「那个商人好像是从驻扎在城里的士兵口中听来的。那些军队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一起来此的『高贵人士』。据说好像是没落王族之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所谓的高贵人士是『亲子』。」
  「换句话说就是塔帕莎跟她的母亲吗?」
  「可以如此推论也没问题吧?」
  整群人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回来了。」
  就在此时,马里寇奴打开房门进入房间。
  「我使用『远望』咒语侦查完城内了。」
  风系统魔法师马里寇奴是去使用魔法从远方调查城内状况。这是因为希儿菲朵过于显眼所以不能派它去,况且希儿菲朵也许是累了吧?它现在正保持著人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化成人类似乎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
  马里寇奴把仔细描绘过的羊皮纸摊在桌上,那上面画著阿罕布拉城的结构图。当然建筑物的内部还是不得而知,但是中庭、城墙、城楼与塔等等建筑都有确实地画在羊皮纸上。
  「这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哦。」
  「真了不起……」
  基修发出赞叹之声。
  「驻扎在此地的高卢军可不只是一个中队而已,应该有到两个中队。大约有士兵三百人,贵族军官十人左右的程度吧?」
  这人数还算不少。
  「原来如此,谢谢你。好啦,能收集到的情报都在这里了。」
  齐儿可已经完全成为大伙的领导者了。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碰上这种特殊计划时,自尊过高只懂得正面攻击的托里斯汀贵族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要怎么做才能把塔帕莎从那城里救出来?」
  「我们这边几乎都是魔法师。只要进行奇袭,三百人左右应该还可以应付吧?加上我们这边还有希儿菲朵跟挡下七万大军的才人……」
  基修一如此提议,齐儿可就摇了摇头。
  「不行啊,要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对上,立刻就会有某处的援军赶来的,说不定还会危害到塔帕莎。甚至塔帕莎也有可能会被移转到其他地方啊。」
  「那要怎么办呢?对全体士兵施加魔法让他们睡著?」
  「就是这样。」
  齐儿可露出有点淘气的笑容。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呀!对方可是有三百人耶,要是在他们眼前使用『睡眠之云』魔法的话,立刻就会被包围吧!」
  「不是只有咒语能让他们睡著吧?蒙莫朗西。」
  「什么事?」
  「你能调配出睡眠药水吗?」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你要怎么让他们喝下啊?就算是混进饮用水里面,也马上会被抓包的吧?」
  「我有计划。好啦,总之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记得要调出效果很强的哦。基修,你去把这一带的酒全部都买下来。」
  「你要把药混在酒里吗?可是那些士兵会一起喝下去吗?」
  「少废话啦,赶快去!好啦,钱包记得拿去。至于马里寇奴,你就继续去监视城塞里的情况。」
  「好。」
  在众人正要飞奔而出之际,齐儿可又开口说道。
  「如果碰上了精灵……」
  三人的身子都猛地跳了一下,这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名词。毕竟他们鼓起了所有勇气,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名词从脑里赶了出去。
  「就逃吧。千万不要想与其对战。大家不能忘记的前提就是,我们绝对不是前来作战的。不管对手是精灵还是高卢军都一样。我们要慎重地潜入阿罕布拉城,并慎重地救出塔帕莎与她的母亲。对,我们是来『救出朋友』的。如果事情发展到让你们受伤,那可是本末倒置了。所以不只是在碰到精灵的时候,只要你们觉得有危险就逃吧。这不代表懦弱,也没有什么好自责的。」
  三人对齐儿可点点头表示理解。
  「为了救出我的好友,非常感谢你们协助这次作战计划,也非常感谢你们的勇气。」
  齐儿可真诚地对著三人行礼致意。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郑重其事的齐儿可,不禁收起脸上满满的畏惧,露出认真的表情。
  在三人离开房间之后,齐儿可转身面对才人与露易丝。
  「接下来……」
  「我们要怎么办?要做什么?」
  「去休息吧,你们两个是王牌啊,要好好地养精蓄锐才行。」
  「王牌是什么意思?」
  齐儿可干脆的回答。
  「我要你们与精灵战斗啊。就算我们能骗过高卢军,恐怕也骗不了那个精灵吧。」
  「什!什么嘛!意思是我们受伤也没关系吗?说不定会死耶!你意思是我们死了也没关系吗!这根本不是什么王牌,而是垫背的牺牲品吧!真不愧是查伯斯特家的!你就那么痛恨我吗!」
  齐儿可一脸严肃的回应。
  「不是啊,露易丝,我不是讨厌你,而是『认同』你啊。我想……我们这些人应该无法战胜精灵吧。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你的『传说』啊!」
  露易丝大吃一惊。
  「你知道了?」
  「认为别人都不知道的永远只有你自己呀。是说你都已经在我们面前用过了,还这样问我不是挺好笑的吗?」
  听到齐儿可如此反驳,露易丝脸都红了。
  「我在此诚心为祖先的无礼致歉,请将您的神圣之力藉给我这个无力之人吧。」
  齐儿可对著露易丝屈膝跪下。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算是露易丝也惊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在两家族漫长的竞争历史之中,还是第一次有封·查伯斯特家的人对瓦利埃尔家的人表示歉意。
  「把、把头抬起来啦!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你这个样子,要是我还拒绝的话,不就变成我不好了吗!话说回来,我已经舍弃贵族之名了!我现在就只是零之露易丝而已!所以啊,就算接受你的请求,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啦!」
  露易丝转过头,似乎很难为情般地说道。
  「啊?你放弃贵族身分了?」
  「是啊,我把斗篷跟姓氏全都还给陛下了。」
  「哎呀!那等救出塔帕莎以后,你就到加尔玛尼亚来吧!我可以雇用你当个女仆哦?」
  「你讲那什么话!」
  齐儿可似乎感动到了极点,一把抱住了露易丝。
  才人看著两人之间的互动,似乎觉得有点有点耀眼。接著他为了保持体力,决定上床睡一觉。
  才人根本没有信心可以赢过精灵。或者该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精灵对战。
  越是去想这些,内心里的不安感就越来越膨胀。
  逐渐增长的不安感越来越沉重,简直要把才人给压垮了。
  可是……看著露易丝似乎和齐儿可逐渐培养出了……友情?才人就觉得自己这种不安的想法很丢脸。
  「好啦,那我就听从你的好意,去睡一下啰。」
  「我很期待你哦,才人。我心爱的让总是说才人你是可以改变这世界的人,我也相信这一点。所以,请你也改变塔帕莎的命运吧。」
  才人鼓起勇气,勉强地挤出笑容。
  「就包在我身上吧。」
  才人一钻上床,原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希儿菲朵就张开了眼睛。
  「啾咿。」
  「嗯?你睡醒了?」
  「谢谢你啾!」
  对著才人道谢的希儿菲朵那与蓝色头发相同色泽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辉。
  「为了救出大姐姐,大家都在努力啾!我觉得好感动喔啾!大姐姐如果知道大家来救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哦啾!」
  「…………」
  「因为大姐姐都不开口说话,所以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其实她是非常温柔的啾!希儿菲我最喜欢大姐姐了啾!大姐姐喜欢我的程度也不输给我对她哦!虽然她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点事情还是会传达出来的啾!」
  「嗯……」
  希儿菲朵察觉到才人似乎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啾?」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羡慕你们。」
  同样是使魔与主人的关系,自己和露易丝却完全无法互相理解。
  彼此的心情根本一点都没有传达给对方。
  「你心情不好吗啾?那我来安慰你吧啾!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耶啾!」
  希儿菲朵边啾咿啾咿地叫著,边伸手拥抱才人。
  虽然希儿菲朵用它那柔软的身体抱住了才人,但是才人却茫然地思考著。
  唉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露易丝的心意才会转向自己呢?
  如果自己能够变得更有出息……是不是她就会稍微愿意正视自己呢?才人一直是这样想的。但是……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毕竟大家被关在托里斯汀王宫里的那时,自己正打算说喜欢她……她却生气地叫自己「不要说了」。
  的确,自己也有不是之处。
  例如对谢丝妲色眯眯的,或是只要看到汉丽塔的脸就会心跳加速。但那毕竟是不可抗力的现象啊,因为她们都具备著独特的魅力。换句话说那是男人的生理反应。
  可是啊,不管什么时候,我说过我「喜欢」的就只有露易丝而已。
  露易丝她……大概没有多余的精神让她可以分心去谈恋爱吧?才人如此想著。
  比任何人都还认真的露易丝。
  比任何人都还坚持自身理想的露易丝。
  说什么是给自己这个使魔的奖励,所以跟我接吻,或是,那个,碰她胸部也不会生气……这些行为其实都不是因为她很傲慢。才人换了个角度重新思考。
  就像这个希儿菲朵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这个人类一样……露易丝她也只是不明白该给我这个青春少年怎么样的奖赏而已……只是不懂得该怎么表现她感谢的心意而已。
  结果我居然……老是在误解她的意思……才人现在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可以钻进去。
  我居然还以为露易丝爱上我了!
  我这人啊,真是得意忘形到了丢人现眼的地步!啊啊!真的很丢脸!
  噢!露易丝!
  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她居然把斗篷还给了过去那么崇敬的汉丽塔。比任何人都认真,比任何人都高洁的露易丝。
  也许就是这样的露易丝,自己才会喜欢上她。
  至少在原来那个世界里,自己曾经遇过的人之中,没有任何人是露易丝这种类型的人……这种极为坚持「自身生存之道」的人。而且,就算是来到这边这个世界之后,才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相同类型的人……
  也许哪一天露易丝终于能够达成她的理想……是不是要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第一次去喜欢人呢?才人希望到了那时,在她身边的人会是自己。
  为了成为够格匹配露易丝理想的人,自己必须变得更强、更强。不管对手是精灵还是别的什么,现在都不是感到胆怯的时机。
  才人发挥出他那无谋的勇气,硬摆出大字形的姿势并闭上了眼睛。为了实现露易丝的理想,绝对不能让他人看到自己畏缩恐惧的样子。

  看到才人张著手脚躺在床上而且还面带笑容的诡异模样,让露易丝更加不安。
  人家都叫你跟精灵战斗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怕?
  为什么不反感?不抗拒?
  啊啊,果然才人是因为成为使魔所以被赋予了勇气?
  露易丝感到非常的悲哀。

  隔天黄昏时分……
  站在阿罕布拉城门前方守卫的一名高卢士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身旁的另一个士兵对他提出警告。
  「喂!」
  「嗯?怎样……」
  「不好好守门的话,会被『队长』斥责的啊!」
  「你是说米斯寇尔男爵吗?安啦,那家伙只是一个色鬼而已。」
  「不是啦,不是他啦,我是说不是人的那个。」
  听到这句话,打哈欠的士兵似乎睡意全消,他用力地甩著头。
  「喂!不要随便叫出那玩意的名字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噢!始祖布利弥尔啊!请守护我的灵魂……」
  「我也不想被吃啊!所以我并没有说出那家伙的名字……是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啊?白天去街上吃饭时,居然说没有酒可卖。」
  「啥?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不知道打哪来的哪个家伙把旅馆街上的酒全都买走了。就因为那家伙干的好事,今天不管是去哪一家酒馆都没酒可喝。真是见鬼了。」
  「酒可是这无聊沙漠中唯一的慰藉耶!真是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混帐做出这种没天良的事情……」
  正当士兵们进行著这样的对话时,可以看到有台货车正延著通往旅馆街的斜坡爬了上来。
  「那是啥玩意?」
  拉著这台货车的是穿著华丽旅行艺人服装的男男女女,人数约有七人左右。货车上则载满了木桶。
  这台货车就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士兵们举起长枪对著一行人问话。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名在火辣身材上穿著暴露舞娘服装的红发女子优雅地行了一礼。
  「我们是一队旅行的卖艺者,士兵大哥。」
  那女子正是齐儿可,
  「这我们也看得出来,但这边可不是通往镇上的路。」
  「我们知道。」
  齐儿可抛出一个性感的媚眼。就像是受到梦魔女妖的诱惑一般,士兵们在一瞬间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我们是前来兜售娱乐的。」
  「娱乐?」
  士兵们狐疑地看了看彼此,接著他们联想到堆在货车上的那些木桶可能会是什么。一名士兵走近货车,闻了闻木桶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不是酒吗!」
  一名士兵愤恨地瞪著齐儿可。
  「就是你们这些家伙把酒买光的吗!」
  「是呀。」
  齐儿可整个人贴到了士兵身上。她散发出的性感魅力让士兵毫无抵抗能力,表情一整个松懈了下来。
  「请不要生气呀,帅气的士兵大哥。我们也是为了生存必须竭尽全力嘛。虽然我们之前去精灵的土地巡回演出了一阵子,但是那些小气的精灵们却完全不肯付钱给我们的艺术啊!」
  「精灵怎么看得懂舞蹈呢!」
  士兵们大笑了起来。
  「是吧?所以啦,我们需要能理解我们艺术的客人呀。当然,酒也会一起附上的。」
  「我懂了!你们呀,不是光来卖酒的而已吧?还有别的不良企图吧?」
  呆站在货车周围的一行人全都紧张得绷紧了身子。
  「顺便也想推销你们的舞蹈,是这样吧?」
  齐儿可回给士兵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正如您所说。如果可以用比街上高一点的价钱购买我们的酒,我们就提供舞蹈表演作为特别服务。您觉得如何呢?」
  「真是个有胆量的女人,我中意你!好,我就来帮你们做这笔生意吧。」
  语毕,士兵迅速地跑去向长官报告。
  齐儿可转身面对其他人,得意洋洋地拨了拨头发。看到她这精采俐落的本领,让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才人们被带去面见负责统领驻扎部队的贵族们,人数约有十名左右。进入城中大厅后,右手边的第一间客房似乎被当成军官室使用。
  部队队长名叫米斯寇尔男爵,是个年过四十的贵族。他似乎一眼就看上了齐儿可,很爽快地允许众人在中庭举办劳军表演。
  「加尔玛尼亚的女人还真会做生意。」
  听到齐儿可提出的酒价,米斯寇尔男爵露出了笑容。
  「当然会附上相等的舞蹈与表演呀。」
  「唔……」米斯寇尔男爵从椅子里探出身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著齐儿可的身材。他的头发已经秃了一大片,看起来就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金额给你吧。不过呢,我们必须确认你们是否图谋不轨……毕竟陛下将贵重的军队交给了我……」
  「如果您怀疑的话,我可以单独展示我的舞蹈给您观赏。」
  齐儿可边抛著媚眼边如此说道。
  米斯寇尔男爵眯了眯眼。
  「话虽如此,但是如果抢走了士兵们的娱乐,恐怕会造成士气下降。等你表演完以后就到我的房间里来吧!我要直接调查你。」
  周围的贵族们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这也是身为队长的职务之一啊!哈哈哈!」
  齐儿可对著哈哈大笑的队长展露出妖艳的笑容。
  「那么,我们立刻就去进行准备。」
  正当齐儿可打算离开房间时,米斯寇尔男爵叫住了她。
  「在这之前,我先来喝一杯你们送来的酒吧。」
  听到这话,蒙莫朗西整张脸都吓白了。酒桶里已经混入了她调配的睡眠药,如果在这边被敌人发现酒里有下药,这次的计划可就全盘完蛋了。
  然而齐儿可却毫不动摇地让其他人搬出一个桶子,并把酒倒入玻璃杯中。
  整群人都屏住了呼吸。
  「请。」
  米斯寇尔男爵把鼻子凑到酒杯旁,闻了闻酒香。蒙莫朗西紧张得简直快昏倒了。虽然她调配的药水既无色也无味,但是只要使用探知咒法,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米斯寇尔男爵皱起眉摇了摇头。
  整群人简直是被冰冻般地全身僵硬。难道被识破了吗?
  「这是便宜货啊。不合贵族的口味,全部都给士兵们喝吧。」
  米斯寇尔男爵说完,就把杯中的葡萄酒给倒到了地上。
  齐儿可从军官室告退而来到大厅之后,才人悄悄地对她说道。
  「还真险呐……」
  「那只不过是序幕而已,重头戏接下来才要开始。不过,那群人之中没有精灵呢。」
  「难道那个精灵不在这里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齐儿可以不抱著希望的语气回应。

  阿罕布拉城的中庭里聚集了三百人以上的士兵。明明舞蹈表演还没开始,但是士兵们已经相当兴奋。
  这是因为他们被命令前来这个位于沙漠正中央的废城执行莫名其妙的警备任务之后,早就觉得无聊到了极点。士兵们心中累积的不满情绪已经相当高涨,如果规定某些人不能来观看劳军表演,说不定会导致暴动发生。也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被集中到此处来了。城中可以说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警备用军力。
  队长米斯寇尔男爵内心对于这个与精灵共同执行的警备任务感到极度的愤怒。就跟大部分的高卢贵族相同,他对约瑟夫抱著轻视与不满的情绪,讲白一点,他厌恶约瑟夫。
  虽然副官提议让士兵分为两批参加劳军活动,然而米斯寇尔男爵却没有点头。
  「那个『无能王』居然把我赶到这种地方来!再怎么说米斯寇尔家也是高卢屈指可数的武将名门,居然叫我在这种乡下跟精灵一起保护前公爵夫人……就算是一时兴起也该有点分寸!真是的,到了现在,还有谁会谋害那种小孩跟老太婆?没关系!让全部士兵都出席!」
  米斯寇尔男爵吩咐完毕,接著一屁股坐进了特地移到中庭里的豪华椅子上。

  就在两轮明月被云层遮盖住的那一刻……
  一瘦一胖的两名少年手持火把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到出场的人居然都是男性,士兵们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两名少年把手上的火把丢进事先准备好的柴火堆里。
  随后两人拿起了乐器。胖嘟嘟的少年开始咚咚咚地敲著鼓,而长得不错的瘦弱少年则开始吹笛。由于两人的演奏实在过于拙劣,嘘声变得更大了。
  然而,在舞娘少女们从黑暗中现身的那一瞬间,嘘声也随之嘎然停止。
  舞娘少女共有四人。
  带头的是一头红发如同燃烧火焰的性感美女。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蛋上带著足以让人心荡神迷的妖艳笑容。
  接著是一个有金色卷发的女孩,似乎很难为情地羞红著脸。
  再下一个是看起来只不过还是个小孩子的少女。她有著一头带著桃色光泽的金发,整张脸蛋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
  最后是一个有著一头蓝色长发的美丽女性,她满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士兵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欢呼、以及口哨。
  宴会开始了。

  塔帕莎醒来时……发现自己待在母亲的床上。
  自己正单手抓著书,整个人都趴在床上。
  身旁的母亲正安稳地沉睡著。
  看来自己是在朗诵「伊法尔蒂的勇者」的途中,因为无法抵抗睡意而进入了梦乡。
  就在此时,母亲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
  塔帕莎原本以为母亲会大吵大闹……但是她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凝视著自己。难道母亲恢复了正常意识了吗?喜悦的情绪在塔帕莎的内心扩散了开来。她张口试著呼唤母亲。
  「母亲大人。」
  然而,母亲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只是静静地望著自己。就算如此,对塔帕莎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塔帕莎看了看被放在梳妆台上的娃娃之后,轻轻地笑了。
  「夏洛特今天也要为您朗读书本哦。」
  塔帕莎翻开书,开始读出书中的内容。

  伊法尔蒂来到龙居住的洞窟。到达入口处时,他的仆从与同伴们开始感到胆怯。一名猎人对伊法尔蒂说道:「回去吧。万一吵醒龙的话,我们全部都会死的。你只是不清楚龙究竟有多恐怖而已啊!」
  伊法尔蒂如此回答。
  「我也很害怕啊。」
  「既然如此,你大可老实按照内心感受行动吧!」
  「可是,如果输给了恐惧,我就不再是我了。这件事情比被龙咬死还要可怕许多倍啊!」

  即使注意到彼达夏尔走进房里,塔帕莎也没有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母亲也没有因为精灵到来而感到害怕。在这十天左右的期间里,塔帕莎每一天都在为母亲朗读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这是因为如果换成别的书,母亲就会像以前那样吵闹起来。所以塔帕莎一次又一次地读著同一本书。由于她多次将这本书朗诵出声,现在几乎已经将整本书的内容都背了下来。
  彼达夏尔看到塔帕莎阅读的样子,微微的一笑。
  「你似乎相当喜欢那本书。」
  塔帕莎并没有回应。到了现在,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算是彼达夏尔来到房间,塔帕莎也不会因此中断朗读。
  「似乎有一团旅行艺人来这里举办劳军晚会,听说他们会在那边的中庭里进行表演。虽然吾对那毫无兴趣,但你觉得如何?如果你想看看热闹的话,吾就特别允许你离开这间房间吧。」
  塔帕莎抬起脸来摇了摇头。
  彼达夏尔以略为僵硬的语气对著塔帕莎宣布。
  「明天,药就会完成。」
  正在翻页的塔帕莎的手指停住了。
  「你还能保持你自身意志的时间,就到明天为止了。」
  彼达夏尔之所以会愿意允许塔帕莎离开这间房间……挑明了说,就是行刑前最后的慈悲吧。
  「虽然是个无趣的余兴节目,但吾以为多少可以给你一些安慰。」
  「我不需要同情。」
  塔帕莎短短地回答。
  「是吗。」彼达夏尔应了一声,接著就离开了房间。
  最后的时间至少要和母亲一起度过。
  塔帕莎再度把视线移到了「伊法尔蒂的勇者」上面。

  伊法尔蒂进入了龙的洞窟,没有任何人跟随著他。在火把的光芒照射之下,可以看见爬满苔藓的洞窟岩壁。还有许多蝙蝠因为受到火把亮光的惊吓,在洞窟里四处逃窜著。
  伊法尔蒂觉得很害怕,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各位,请想像看看孤单一人被丢在黑暗洞窟里的情景,那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事情啊!
  而且,在洞窟的前方,还隐藏著恐怖的龙!
  但是伊法尔蒂并没有因此退缩。
  他不断地、不断地说服著自己。
  「我可以做到。我不是已经多次帮助了各式各样的人吗?这次一样可以办到!你听好了,伊法尔蒂,拥有力量却逃跑是一种非常懦弱的行为!」

  多次重复阅读之后,塔帕莎感觉到……小时候,这本书的书名带给自己的那份矛盾感受似乎正在逐渐消解。
  这本书的书名——「伊法尔蒂的勇者」究竟要怎么解释呢?
  伊法尔蒂这名词并不是地名,而是书中少年的名字。一般来说,书名应该要叫做「勇者伊法尔蒂」才对呀?
  小时候的塔帕莎曾经有过这种疑问。
  然而,如果是现在的塔帕莎就能够了解书名的意义。
  所谓「勇者」并不是指伊法尔蒂本人。
  「勇者」这个名词,指的是伊法尔蒂心中的冲动或是决心之类的概念。
  当自己还是个小孩的时代……塔帕莎边看这本书边抱持著一种憧憬。
  虽然大家看了这本书以后,都想要跟伊法尔蒂一样追随著内心的「勇者」,并向往自己也能成为英雄……但是塔帕莎却跟大家不一样。
  塔帕莎向往的是那个被龙囚禁的少女,她想要成为的是那个被勇者救出的少女。塔帕莎一直在等待……希望哪天可以出现一个勇者,把她从虽然快乐但是却很无聊的日常生活中拯救出来。
  把书中的少女与自己的境遇相互比对,让塔帕莎在内心里苦笑了一番。
  什么嘛,自己真的成为了这个少女了,不是吗?
  目前自己正是被囚之身。
  只是,跟书本内容不同的是……这世上并不存在著会前来救助自己的勇者。
  无论是现在,或是过往……
  但是,这样也好。
  因为自己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奋战至今。
  不依靠任何人、不对人敞开心扉、全部都是靠自己一个人闯过来的……
  然而……读著这本「伊法尔蒂的勇者」,还是会让塔帕莎情不自禁地想像。
  想像著前来拯救自己的勇者。
  想像著能把自己从这个邪恶恐怖的洞窟里……从阿罕布拉城里拯救出来的勇者……
  也许就因为,现在是失去自我意志之前所剩下的最后时光,所以自己才会产生这种念头。
  塔帕莎觉得……自己这颗明天即将失去的内心其实很值得珍视。她是第一次认为这颗被冰冷雪风重重包围住的内心是如此的可贵。
  塔帕莎伸手紧握住身旁母亲的手。
  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



第十章 伊法尔蒂的勇者

  虽然齐儿可的舞蹈相当精采,可是露易丝、蒙莫朗西与希儿菲朵却是一整个笨手笨脚。
  齐儿可是配合单纯的节奏,用自身的舞蹈来创造出旋律。至于后面那三人则是试图模仿齐儿可的动作,只是无论她们怎么努力,看起来还是难成气候。
  然而对于缺乏娱乐的士兵们来说,这也足以让他们感到满足了。毕竟年轻姑娘正穿著仅用薄布遮盖住胸前及臀部的服装,跳著舞取悦他们。
  齐儿可他们带来的酒一桶接著一桶的被喝光了。
  那名红发女郎宛如火焰化身为人形,妖艳而热情地扭动著她那凹凸有致的肢体。头上的发丝也随著她的动作晃动,看起来就像是正在热烈燃烧著的火把。
  桃发和金发的两名少女,就只是配合节奏晃动著腰部而已。然而她俩的动作却莫名的有种高贵感,就像是宫廷舞蹈一般,散发出优雅的光彩。
  至于那名蓝发女性……一开始她像是刚出生的小鹿一般,笨拙地乱晃著身体。一阵子之后她似乎抓到了诀窍,开心地乱蹦乱跳了起来。她的动作只能用乱蹦乱跳来形容,完全无法称得上是在跳舞,但是由于她带著满脸的笑容,让观众也感受到那种快乐的心情。
  士兵们大口大口地灌著酒。
  坐在最远处的米斯寇尔男爵站了起来,但是他却完全没有碰事先准备的酒。
  可以看到米斯寇尔男爵的贴身侍卫朝众人的方向走来。就像是看到什么暗号一般,齐儿可结束了舞蹈表演。
  露易丝很担心地对著齐儿可悄悄说道。
  「那个队长没有喝酒耶,真的没问题吗?」
  「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交给我吧。对了蒙莫朗西,你准备的睡眠药有正确调配到喝下去以后一小时之后就会产生作用吧?」
  「是呀,虽然因为个人体质会有一点落差……」
  「那,大概还要三十分左右呢。接下来就由你们来适当地应付这些士兵吧,三十分钟后我也会回来。」
  跑来这边的士兵低声对著齐儿可说了几句话。
  齐儿可笑著点了点头,接著就追随著已经离开的米斯寇尔男爵而去。
  剩下来的成员们伤脑筋地望著彼此。
  「就算叫我们要争取时间……」
  喝醉的观众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叫嚣。
  「怎么!表演已经结束了吗!」
  「既然这样就过来这边帮我们倒酒!」

  「我才不要!居然叫我帮士兵倒酒……」
  蒙莫朗西气得全身发抖。光是要她穿著这么暴露的服装在平民面前跳舞就已经是天大的屈辱,现在居然要她倒酒?这可是完全超出她的忍耐范围。
  「会、会跳舞啦!安静点!」
  第二段舞蹈表演开始了。然而少了齐儿可的舞娘们,只能配合著拙劣的音乐,以不合拍的节奏晃动腰部,所以士兵们马上就看腻了。看来第一段舞蹈表演的成功大部分必须归功于齐儿可的存在。
  「这算什么啊!把钱还来!」
  士兵气愤地对著众人丢掷葡萄酒瓶、盘子与残渣等。
  「可恶!这些嚣张的士兵们!」
  被酒瓶砸到头的基修与马里寇奴快要气炸了。
  「等、等等啦!在这里发作出来的话,整个计划就i费了啊!」
  才人慌慌张张地劝阻两人。
  「怎么了!既然要跳舞的话就脱吧!」
  「把衣服脱掉就可以了啾?」
  希儿菲朵一脸开心地「啾咿」地叫了一声,立刻动手打算脱掉衣服。露易丝见状,狠狠地打了她的头。
  「为什么打我呀瞅!」
  「你应该要更端庄一点啊!端庄!」
  「穿成这种样子,应该也不怎么端庄呀啾!」
  希儿菲朵指著身上这件只有遮住上下半身重点部位的舞娘服装,对著露易丝说道。
  「这也是不得已的啊!」
  士兵们对著乱成一团的露易丝等人发出嘘声。
  「喂喂!现在到底是怎么样啊!」
  「嗯哼!」才人咳了一声之后,一把拔出背上的德鲁弗林加。这一瞬间士兵们都安静了下来。
  马里寇奴与基修手忙脚乱地想要阻止才人。
  「快、快住手啊!你闹起来又能怎样呢!」
  然而才人却以自暴自弃的态度大声吼道。
  「接下来要请各位观赏舞剑!」
  在士兵们无言的注视之中,才人要著德鲁弗林加画起圆圈。
  「圆月斩!喝!」
  接著他跳起来,把德鲁弗林加刺向地面。
  「跳斩!呀!」
  士兵们原本毫无反应……但没过多久震天价响的怒吼就排山倒海而来。
  「你、你是瞧不起我们吗!」
  「我们可是每天都在挥剑啊!」
  「为什么还倒楣到要看你这种活像办家家酒的表演啊!」
  「惨,失败了……」
  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打算跳过来攻击才人。就在此时……
  响起了一阵柔和的笛声。
  「咦?」
  才人回头一看,只见基修满脸正经地吹著笛子,马里寇奴也开始认真地敲起鼓。这是个相当高雅的曲调。
  「哇!这……不是宫廷音乐吗?」
  看来基修他们开始演奏起贵族用的曲调,这些是他们从小就必须学会的基本教养。与先前的旋律完全不同,这是一首缓慢抒情的乐曲。
  蒙莫朗西也碰合著乐曲,缓缓地开始舞蹈。虽然不具备齐儿可舞中所带的激情,然而这是一种充满气质与优雅的动作。
  大胆服装结合优雅宫廷舞蹈的表演似乎抓住了士兵们的心,他们开始安分地观赏起舞蹈。才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蒙莫朗西这优雅的舞蹈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
  在她跳舞的期间,睡眠药也开始发生作用。士兵们一个接著一个的开始打瞌睡。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蒙莫朗西就像是诱人入梦的妖精一般,缓缓地舞著、舞著……
  到所有人全部进入梦乡为止,大约花了十分钟左右。
  蒙莫朗西调配出的睡眠药水是可以让人昏睡整整一天的强效药物。
  中庭现在已经成为巨大的卧室了。三百人以上的士兵或贵族们睡得东倒西歪的景象可是相当壮观。
  才人们看了看彼此,然后把藏在乐器里的魔杖给拿了出来。完成武装之后,一行人向著阿罕布拉城的城楼前进。
  破败的白色城墙在月色之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接下来就是要从城中把塔帕莎与她的母亲找出来……并救出去。
  在这之前,说不定必须与精灵对决。才人在内心祈祷,希望精灵并不在这里。

  阿罕布拉城毕竟是个废城,四处都是已经崩塌毁坏的部分。甚至危险的地方还拉上了绳索禁止继续通行。整个城的内部宛如一座迷宫。
  齐儿可边装成迷路的样子,边探查著城的内部。但……她却没能找到塔帕莎的下落。要是到了睡眠药开始发挥效果的时间就不妙了,所以齐儿可暂时放弃了搜索,改为前去之前士兵指示过的米斯寇尔男爵的房间。
  进入面向中庭的玄关大厅后,齐儿可爬上迎面可见到的第一道楼梯。在二楼通路的右侧有一扇看来是最近才装上去的铁门。她使用门环敲了敲门之后,就听到开锁的声音,而铁门也随之开敔。
  「噢,我等你很久了。快,快进来。」
  米斯寇尔男爵虽然在士兵与部下面前都摆出一副相当严厉的脸孔,但是现在却以完全不同的表情迎接齐儿可。
  「好啦。那么我必须对你进行调查。哎呀,毕竟这也是陛下的命令嘛。来到此城的人,都必须接受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调查。没错,就是要从头到脚仔细调查一番呢。」
  米斯寇尔男爵把手伸向齐儿可,但是齐儿可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要调查我随时都能调查呀,不是吗?」
  齐儿可边说,一边走到放在墙边的床铺坐下。她轻轻翘起脚,脸上露出妖艳的微笑。
  「我说,队长大人,我这人是个对凡事都充满好奇心的女人。所以我有点事情想要向您请教……应该可以吧?」
  「你想要问什么?」
  米斯寇尔男爵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听说队长大人您是在这里保护著非常珍贵的宝石。」
  「你说宝石?哈哈哈!真是遗憾啊!我等在这里保护的只是一对被囚禁的亲子而已!什么啊,难道你们是前来偷取根本不存在的宝石的盗贼吗?那么我更应该非常用心的仔细检查……」
  齐儿可并没有推开米斯寇尔男爵搂住她肩膀的手。
  「我想要看看那些囚犯呢。我呀,对这种事情非常的有兴趣哦。」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看那种东西干嘛呢?」
  米斯寇尔男爵把手探进了齐儿可舞娘服装的下摆里。
  「嗯?」
  他察觉到手指先端碰到了某种物体。
  米斯寇尔男爵缓缓地抓住那个物体,并把它拔了出来。看到握在自己手中之物,米斯寇尔男爵发出了呻吟。
  「你这家伙,是魔法师……」
  齐儿可笑著抢走米斯寇尔男爵手中的魔杖,并将他一把推开。接著她迅速的咏唱出咒语,魔杖前端也随之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齐儿可用那颗火球指著米斯寇尔男爵的鼻尖。看到眼前这颗比自己脑袋还大上数倍的火球,让米斯寇尔男爵的表情因为恐惧而整个扭曲。
  「好了,就请你带我去那个囚犯所在之处吧。」
  「……你这家伙,是奥尔良大公一派吗!你们真是些看不清楚现实的亡魂!」
  「不,我只是个普通的盗贼。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这人没什么耐性。要是你不希望你剩下的头发跟整颗脑袋都一起被烧光的话,最好赶快带我过去。」
  米斯寇尔男爵开始发抖。
  「不可能,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家伙在,我会被那家伙杀掉的。」
  齐儿可挑了挑眉。
  「你说的那家伙,是指精灵?」
  「没、没错。请饶了我吧!如果要钱我会给的!所以……」
  此时,从门外传来一个清亮澄澈的声音。
  「钱怎么了?」
  米斯寇尔男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哇啊啊啊啊啊!彼、彼达夏尔卿!」
  房门被打开,一名头戴异国兜帽的修长男子走了进来。
  那名男子看了齐儿可一眼,却对她魔杖先端的火球似乎毫不在意。他只是以惊讶的语气问道。
  「你是谁?」
  齐儿可用火球作为答案。从魔杖先端被解放而出的炎球继续膨胀扩大,仿佛能将这名细瘦的精灵给吞噬。然而彼达夏尔却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
  齐儿可还以为炎球会在一瞬间把精灵给烧成灰烬……然而就在她这样判断的那一刻,炎球却在眼前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回过头向齐儿可攻击而来。
  「怎么会……!」
  齐儿可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当才人等人跑上从中庭连接到城楼玄关的那段楼梯时……城楼墙壁的一角突然爆炸了。
  「出什么事了!」
  基修讶异地大喊著。
  接著,众人看到有个人从城楼内部摔了出来。
  「那不是齐儿可吗!」
  齐儿可跟城壁的碎片一起重重摔落到地面。一行人飞快地赶到了她的身旁。
  「好严重的伤势!」
  蒙莫朗西慌慌张张地开始使用水魔法。希儿菲朵也解开变身状态回覆成龙形,与蒙莫朗西一起为齐儿可施加回复魔法。
  「是精灵……要小心……」
  齐儿可勉强说了两句话,就失去了意识。她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
  「基修、马里寇奴,齐儿可就拜托你们了!」
  「知、知道了!」
  才人冲了出去,露易丝则追在他的身后。
  看到才人开始跑上通往城楼的楼梯,露易丝从后方抱住了他。
  「你等等!等等啊!」
  「干嘛啦!」
  才人对著露易丝大吼。
  「对手是精灵啊!不慎重行事的话……」
  「哪有空在那边慎重!你看齐儿可都被打倒了!不快点去的话,塔帕莎会有危险吧!」
  露易丝也放声对著才人怒吼。
  「你也会有危险啊!」
  「……露易丝?」
  才人大吃一惊,愣愣地看著露易丝。露易丝边用力喘气,边摇著头说道。
  「我觉得你那种勇气很可怕啊……那种可以冲进七万敌军里,或是不畏惧精灵的勇气很可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那种勇气……会不会是你在成为甘道夫之后被赋予的假勇气呢?因为……万一甘道夫会胆怯就无法保护主人,所以才在你身上附加了那种会自行作用的勇气。」
  「啥?」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就是我加诸在你身上的甘道夫契约,把你变成不是你的东西了!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种虚伪的勇气了!」
  露易丝眼中含泪,抬头望著才人。
  才人似乎很疲倦般地回应著她。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咦?」
  「我啊,根本没有什么勇气。虽然很丢脸,不过我老实说,从刚刚开始,就因为害怕而抖个不停。你觉得这是出征前的兴奋引起的颤抖?别开玩笑了,我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发抖。」
  「才人……」
  「冲进七万大军里那次也是,其实我怕得都快死了。因为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连脚都僵硬得不听使唤。我是硬把脚从地面上拉起来往前走的啊。你说那样是甘道夫的勇气?这什么鬼话,要是有那种东西,我哪会怕到抖成这样啊!」
  「那、那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能让人看到我那种没出息的样子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是啦,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因缘,我才会生成一个男人。既然我是个男人,如果我没有拚命逞强的话,不就很逊吗!而且我还是甘道夫耶!我获得了力量,不是个普通人。所以我就更不能逃走了,面对自己有可能办到的事情,我怎么能够退缩呢!」
  泪水从露易丝的眼中一一滚落。她边哭边捶打著才人。
  「你干嘛打我啦!」
  「你害我误会了呀!!!」
  莫名其妙地被人怪罪,才人简直是一头雾水。不过,现在可没有空感到困惑,也没空继续应付露易丝。
  「好了,反正你先准备好咒语吧!」
  露易丝重重点了点头。才人用右手握住了背上德鲁弗林加的剑柄,他左手上的卢恩符文开始发光。接著才人就用这只左手搂住了露易丝的纤腰。
  「呃,其实啊。」
  「嗯?」
  「我的家庭联络簿上面曾经被写过,说我是容易随波逐流的个性。我本来就是这个德性,到现在就算是受到什么魔法或是传说还是啥甘道夫影响,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露易丝皱起眉头。
  「……到底是哪边啊?你的勇气到底是真的,或者真的是甘道夫造成的?」
  「的确,听到你的『虚无』咒语会让我情绪激动,恐怖感也会稍微消失。不过啊,甘道夫的效果大概就只有这样吧?除此之外……应该就是很容易被影响的,我本身的勇气之类的吧?」
  露易丝边留著眼泪,边抓住才人的袖子。那,才人所说的「喜欢」也……
  然而,现在并不是沉浸在这种甜蜜感伤中的时机。
  在下一瞬间,从城楼的玄关里飞出了数颗火球。
  才人举起了德鲁弗林加,那些小小的火球都被德鲁弗林加吸收掉了。接著才人像是弹簧一般地往前突击,冲上楼梯并斩断了玄关的柱子。
  粗大的柱子被切成两半,躲在柱子后方的米斯寇尔男爵也随之现身。
  「噫!」
  才人并没有给他继续咏唱咒语的机会,直接用剑柄重重敲击他的腹部,让米斯寇尔男爵昏倒在地。
  才人边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米斯寇尔男爵,边对著露易丝发问。
  「这家伙是精灵吗?」
  「不是啦。你也知道吧,精灵有著尖尖的耳朵,而且……」
  就在此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清澈如玻璃钟声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也是刚才那女性的同伴?」
  看著那个人影,露易丝继续说道。
  「身材就像那样修长。」
  精灵从宽阔的楼梯上缓缓地往下前进。被才人紧握在手中的德鲁弗林加以无奈的语气开了口。
  「精灵吗……根本束手无策咧,这里最好是撤退比较安全啊。」
  「要是退了不就没办法救出塔帕莎了吗?」
  精灵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梯。
  「吾是精灵族的彼达夏尔,在此向你等宣告。」
  他是否想要藉著在自我介绍里加上「精灵」这名词的做法,来增加才人他们的恐惧之心呢?
  其实这根本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就算他不做这种事情,那平稳的语气中还是包含著无限的魄力。眼前这精灵与至今为止曾经对战过的敌人都不同,才人感觉到他身上隐藏著一种名为「恐怖」的气魄。
  「什、什么啦!」
  「离开此地,吾并不喜好战斗。」
  「既然如此,快把塔帕莎还来!」
  「塔帕莎?是了,是说那对母子吗?这一点办不到。吾已经订下了『在此守护』那对母子的约定。不能将她们交给你。」
  「那没办法,只能打了!」
  那家伙很强,至今为止的战斗经验让才人了解到这一点。身为生物的本能也开始发出了警告……警告才人眼前这生物比自己更为优秀。
  然而才人还是握紧了剑。
  他握著剑,望著前方。
  但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
  精灵每往前一步,才人就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之前雅涅丝教导他的诀窍再度浮现于脑海里。
  『要找出破绽。』
  再怎么看,眼前的敌人都满是破绽。不管从哪个方向挥剑攻击都能够打中对方。
  为什么那家伙可以如此地毫无防备?
  「伙伴,没用的,快住手!」德鲁弗林加似乎有点焦躁地说道。
  然而……才人还是举著剑冲向精灵。
  「呜!呜喔喔喔喔喔喔!」
  这吼声听起来就像是豁出去了。才人驱使著还在发抖的脚往上冲,在彼达夏尔的前方跳了起来,并一剑砍了下去……
  但是。
  砰!
  彼达夏尔身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了。
  才人的剑就像是砍中橡胶块一般地被弹了开来,他本人也直直地往后飞去,就如同撞上弹簧垫之后被狠狠地反弹。
  才人摔进了通往中庭的玄关大厅里。
  精灵在楼梯途中停下了脚步,俯视著才人。
  「快点离开,蛮人的战士啊,你绝对无法胜过吾。」
  露易丝冲到了倒地的才人身边。
  「才人!」
  才人边喊痛边站了起来。因为摔到了石板地上,身体一瞬问整个无法动弹。虽说他拥有甘道夫的能力,但身体依旧是常人的身体。就算能够敏捷迅速的行动,受到的伤害还是与常人无异。
  「那家伙是什么啊……身体前方好像有著空气形成的屏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德鲁弗林加以苦涩的语气说道。
  「那是『反射』(counter)。还真像是自称讨厌战斗的精灵会采取的手段,是个棘手又讨厌的魔法……」
  「反射?」
  「是能够弹回所有攻击与魔法的恶质先民魔法啊。那个精灵,看来是跟这城中的『魂灵之力』订下契约了吧?什么玩意啊,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行使者』呢……那家伙……」
  「那就是先民魔法吗,水精灵用的那个?」
  「记住了,伙伴!那就是『先民魔法』。你以前碰过的对手,跟那比起来只不过是同伴之间的模拟比赛而已,那可是连布利弥尔到最后都没能取胜的先民魔法。好啦,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到底该怎么做呢?」
  「你装什么傻啊!剑也没用,魔法也派不上用场的话,是要怎么办啊!」
  彼达夏尔举起了他的双手。
  「隐藏在岩石之中的魂灵之力啊,吾基于古老盟约命令你,化为飞沙走砾攻击与吾为敌之人吧!」
  伴随著震耳的轰隆声响,彼达夏尔左右两侧那些组成楼梯的巨大石块高高地抬了起来。
  接著石块在半空中爆炸,碎片纷纷飞向露易丝与才人。
  才人想要用剑挡下这些如同散弹般袭击而来的无数石块。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了,没有挡开的那些石块就会击中身体。
  才人挺身站到了露易丝前方,以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些石块。
  一颗石块击中他的额头,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滴了下来。这瞬间才人觉得自己快昏倒了……然而他还是咬牙挺住。
  露易丝则支撑著摇摇晃晃的才人。
  「喂!德鲁!要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啦!」
  「也无法这样办和那样办啊,唯一对那家伙有效的只有你的系统而已。该想想办法的是你啊,露易丝。」
  「可是!不管是什么魔法都没有效不是吗!我到底要用什么魔法才行啊!啊啊!而且始祖的祈祷书被我放在学院里没带来,这下不就束手无策了吗!什么叫做内容该看得见的时候就能看见啊!为什么不让它随时都能看得见啊!」
  「你早就已经习得那个咒语了啊。」
  「啊?」
  「就是『解除』啦。要让先民魔法的效果消失,就只能靠『虚无』的『解除』了。」
  「原来要用解除!」
  「可是呀……看来那个精灵似乎已经让这里所有的魂灵之力成为同伴了。要把这么多力量全部解除,可是很费工夫的呢。你呀,累积的精神力能放出如此强力的『解除』魔法吗?」
  被德鲁弗林加如此一问,露易丝仿佛遭到了一记当头棒喝。然而……现在又怎么能临阵逃跑呢。
  因为才人正挡在自己前方高举著剑。
  既然使魔都不肯认输,那身为主人的自己更是不能轻易认输。
  不对……理由其实更单纯。身为青春少女的自己,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倾心的少年独自逃走呢!
  呃,「可能是」自己倾心的少年啦,露易丝在内心订正自己的想法。明明现在正面临著危机,自己居然还有空胡思乱想……露易丝对自己感到很惊讶。
  或许我真能做到。
  露易丝举起了魔杖。
  眼见面前这对魔法师与护卫她的战士硬是不肯离开,精灵似乎觉得非常的不愉快。
  「蛮人啊,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吾已经与建造此城的岩石们订立了契约,存在于本城里的所有魂灵之力都是吾的同伴,你等绝对无法取胜。」
  才人咬牙怒吼道。
  「……少废话!你这个长耳朵混帐!谁是蛮人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啦!」
  彼达夏尔摇了摇头,再度举起双手。这次换成墙上的石头开始卷曲,变化成了巨大的拳头。
  「那、那是什么啊!」露易丝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即使是再优秀的魔法师,也无法在使用强力防御咒语的同时,边利用石头制作出巨大的拳头。
  凝视著如同黏土般变化的石头,才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著。
  「那就是精灵的『先民魔法』吗……」
  巨大的石拳瞄准才人与露易丝砸了过来。

  在房间里朗诵著书籍的塔帕莎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在那之后,虽然安静了一阵子……但不久之后就传来了低沉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母亲似乎很害怕,躲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塔帕莎赶紧温柔地抱住母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没事。」塔帕莎轻轻地对母亲说完,就离开床铺来到门边,检查了一下房门。
  然而……被施加了「上锁」魔法的房门被关得死紧。如此一来,魔杖被夺走的自己根本无计可施。过去那个让人畏惧的北花坛骑士……见习骑士塔帕莎已经不存在了。在这里的只是遭人囚禁、手无缚鸡之力的夏洛特·伊莲·奥尔良。就算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塔帕莎回到了床边。
  害怕的母亲正目不转睛地看著「伊法尔蒂的勇者」。
  塔帕莎拿起书,开始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朗读。
  边念著书中的内容,塔帕莎边思考著。
  难道……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吗?
  希儿菲朵的脸孔在她脑里浮现。
  齐儿可的脸孔也随之浮现。
  塔帕莎希望不是她们。毕竟,恐怕没有任何人能赢过那个精灵。
  最后,塔帕莎想到了才人的脸孔。
  自称是……传说中使魔的那个少年。
  打败自己的剑士。
  如果是那个只靠著一把剑就能打败自己这个见习骑士的才人……说不定他真的能够把自己从这个地方拯救出去。
  可是……塔帕莎甩了甩头。
  那种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能赢过那精灵的人物。
  期待总是通往绝望。无论何时,不是一直都是那样吗?
  没错,自己的期待从来不曾实现。
  明天自己就会失去自我意志,这个命运不会改变。
  塔帕莎慢慢地再次开始读书。

  伊法尔蒂来到洞窟深处,并与龙相对而立。眼前是一匹已经活了数千年的龙,它身上的鳞片就如同金块般闪闪发亮,看起来既坚硬又强大。
  龙对著边发著抖边举起剑的伊法尔蒂说道。
  「渺小之物啊,速速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之地。」
  「把露还给我!」
  「那个女孩是你的妻子吗?」
  「不是!」
  「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在我旅行到她的村庄时,她给了我面包而已!」
  「只不过因为这样,你就要舍弃生命吗?」
  伊法尔蒂边发著抖边回答。
  「只不过因为这样,我就要赌上生命!」

  遭到石拳攻击的露易丝与才人一口气摔到了靠近中庭正中央的位置。原本正在照顾齐儿可的同伴们赶紧冲到两人身边。
  「才人!露易丝!」
  挺身化作盾牌保护露易丝,并用德鲁弗林加接下石拳的才人的右手骨折了。
  蒙莫朗西立刻对著才人那垂在身体旁的右手臂使出治疗魔法。
  「快逃吧!我们会想办法应付。」才人痛苦地说道。
  「你够了,先闭上嘴吧!」
  马里寇奴吟诵起风之咒语,将飞来的石块吹开。
  基修也使出土墙魔法,在才人他们面前筑起一道巨大的障壁。
  然而精灵的魔法实在是太强大了。
  来到通往中庭的楼梯上方的彼达夏尔轻易地就将基修筑起的障壁给粉碎,并放出不受马里寇奴的风魔法影响的石块。
  才人站了起来,用德鲁弗林加将石块一一打飞。
  「你的右手还没治好啊!」
  蒙莫朗西对著才人怒吼。
  「没空管这些了!」
  「可是……」
  「露易丝正在咏唱咒语。」
  大伙都转头看去。
  只见露易丝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举著魔杖朗朗地吟诵著咒语。

  乌鲁 斯里萨兹 安斯路 肯恩……

  露易丝从喉咙深处吟诵出虚无的咒语。

  寇弗·祢德 纳鸟西兹……

  在她内心跳跃著的精神力与气力改变著性质,最后转化为能改变世界法规的文字,从露易丝体内满溢而出。
  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这份精神力,让露易丝非常吃惊。
  过去十六年来一直蓄积至今的精神力在之前的战役中转化成「爆发」魔法,击沉了前来袭击托里斯汀的大舰队。而现在自己内心里产生出的这份旋律……正和那时相同。
  为什么?

  埃伊瓦兹 雅拉……

  为什么?
  露易丝对著自己发问。
  为什么我身体里蓄积了如此多的精神力呢?
  这份让我可以持续咏唱「虚无」咒语如此久的精神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精神力就是意志的强度。
  露易丝知道愤怒与喜悦等感情可以让魔法的力量倍增,魔法的强度并不是只取决于才能而已。
  愤怒?喜悦?悲伤?
  露易丝联想到这些感情以外的某个答案。
  在露易丝内心产生的疑问自行创造出一个假设。

  唯一可在她的内心里高涨澎湃的那份感情……
  那就是虚无的根源吗?

  尤尔·耶欧·裔斯!

  咒语完成了。
  德鲁弗林加对著露易丝大吼道。
  「把那个『解除』施加在我身上!」
  露易丝依言对著智慧之剑挥下魔杖。
  「虚无魔法」缠上了德鲁弗林加的剑身,使其发出黯淡的光芒。
  「伙伴,就是现在!」
  才人朝著站在楼梯上方的彼达夏尔冲了过去。
  他高举起德鲁弗林加,再重重挥下。
  剑身撞上了「反射」所形成的看不见的屏障。
  这次才人的剑并没有被弹开。
  露易丝使出的「虚无」集中到屏障的一点上……并从德鲁弗林加接触到的部分开始「解除」。
  就像是在切开黏黏的厚重果肉一般,「反射」的屏障也被一分为二。
  这一切都是在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情。
  屏障被切开之后,原本应该要守护彼达夏尔的魂灵之力也消散了。
  高瘦的精灵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恶魔……这就是一污染世界的恶魔之力吗!」
  也许是判断自己无法与之抗衡,精灵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发动了封在戒指里的「风石」。彼达夏尔就像是被线拉走的人偶一般,直直地飞上了天空。
  「恶魔的末裔啊!警告你们!绝对不要接近恶魔之门!否则那时就是吾等将你们全数消灭之时!」
  才人等人边看著精灵的身影在空中逐渐远去,边一个个瘫坐到地上。这是因为在放下心的同时,全身的力量也跟著放光了。
  身后,三百人以上的士兵们正在沉睡著。
  眼前,满地都是数也数不清的残砖败瓦。
  耗尽精神力的露易丝咕咚倒地,开始呼呼大睡。
  基修喃喃地发表著感言。
  「我居然打赢精灵了,真是不敢置信。」
  「对方根本不是败在你手下的吧!」蒙莫朗西毫不客气地纠正他。
  才人抱起了沉睡中的露易丝。
  「好了,走吧!工作还没做完耶!」
  「要去哪里啊?」
  马里寇奴愣头愣脑地发问。
  「当然是去找塔帕莎啊!」
  才人抱著露易丝,开始爬上从中庭通往城楼的楼梯。

  齐儿可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正由马里寇奴和希儿菲朵抬著。头发被烧焦的臭味刺激著她的鼻子。哎呀,这下我变成卷发了呢……她昏昏沉沉地想著。身上的烧伤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看来蒙莫朗西的水魔法似乎发挥了效果。
  话说回来,还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体验到自身火焰的威力。
  那个精灵怎么了呢?可以看到才人正背著露易丝走在前方。看来那两人已经想办法解决了精灵。
  我啊,真的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对拉·瓦利埃尔家的人表示感谢之意的封·查伯斯特家成员呢。齐儿可想著想著,再次失去了意识。

  虽然伊法尔蒂对著龙挥动手上的剑,但是却被坚硬的鳞片挡下,剑也被弹了回来。龙用著尖锐的利爪、强壮的下颚、以及喷出的火焰让伊法尔蒂吃足了苦头。
  伊法尔蒂多次不支倒地,然而每一次他都再度站起。
  正当龙喷出火焰想要给伊法尔蒂最后一击时,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情。伊法尔蒂手上的剑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并把龙的火焰反弹回去。伊法尔蒂趁机一跃而起,将剑刺入龙的咽喉。
  咚!巨龙的身躯重重地倒地。
  伊法尔蒂朝著龙后方的房间前进。
  在那儿,露正抱著膝盖瑟瑟发抖。
  「已经没事了。」
  伊法尔蒂把手伸向露。
  「我把龙打倒了,你自由了。」

  塔帕莎读完这一段后,抬眼看了看母亲。母亲正平稳地沉睡著。不知何时,刚才还不断传来的可怕声响已经安静了下来。
  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与精灵或是士兵们都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塔帕莎的心开始悸动。
  期待感开始在她的胸中扩散。
  塔帕莎想要否定这份期待。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完全不可能。
  千里迢迢跑到这高卢与精灵土地交界之地来拯救自己?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然而塔帕莎的耳朵……她身为风系统使用者长期锻炼出来的听力,正在告诉塔帕莎,自己还记得这独特的脚步声。那是一双形状少见的鞋子,一双以前她从来不曾见过,可以发出柔软脚步声的鞋子……
  门上传来试图开门造成的声响。
  也许外面的人发现门上被施加了「上锁」魔法,不久之后,门扉就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当自己冲出学院时望见的那头黑发再度映入塔帕莎眼中的那一瞬间……她脸上表情崩溃了。那令人怀念的感情……那早已被她遗忘的心情在塔帕莎的内心中蔓延著。
  那就是安心感。
  跟在才人身后进入房间的是基修与马里寇奴。露易丝则被才人背在身后。蒙莫朗西与化成人形的希儿菲朵也在一起。还有被希儿菲朵抱住的是……齐儿可。
  「大姐姐!你没事呢!啾咿!」
  「哦哦!太好了!原来你被关在这里!」
  基修与马里寇奴也露出了笑容。齐儿可浑身是伤,失去了意识。一定是为了自己打了一仗吧。
  塔帕莎茫然地抬头望著众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独奋战至今。

  但是,其实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
  不是孤独的。
  背著露易丝的才人走向塔帕莎,对著她伸出手。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塔帕莎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自脸颊滑落。

  塔帕莎像小时候那样忘情地哭泣著。
  那被她遗忘许久的……因为安心而流下的泪水从她的眼中不断滴落。
  塔帕莎边哭泣边在心里思索著。
  也许……自己一直在寻找。
  无论是在无法倚靠任何人的孤独战斗之中,还是在自己冰封住的内心之中,或许自己其实一直在寻找。
  寻找著……
  能从囚禁自己的地方中……
  能从已经冻结的内心深处中…
  把自己拯救出来的勇者伊法尔蒂————————



最终章

  众人从阿罕布拉城里顺手牵走了一台载货马车,趁著夜色掩护在道路上疾驰著。
  不使用希儿菲朵是有理由的。再怎么说,要求伤势还未痊愈的它载运八个人飞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它处于健康状态,身上一口气载了八个人之后,它也只能飞行不到一小时。这没办法的的事情,毕竟希儿菲朵还是只幼龙。
  一行人计划从这里前往搭马车约需要两天的加尔玛尼亚,先入境之后,再藉道查伯斯特的领地回到托里斯汀。
  负责坐在驾驶座上握著缰绳的是基修与马里寇奴,两人看著前方,以交杂著疲劳与烦躁的语气对谈著。
  「我说,基修。」
  「什么事?」
  「冷静想想,我们可做出很了不得的事情耶。」
  「是啊,的确是。」
  「国内的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之前告诉他们我会到禁卫队任职,他们非常的高兴……可是等我们一回国就会成为犯罪者,应该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吧。不,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面临麻烦了,真是伤脑筋啊。」
  「你后悔了吗?」基修问道。
  「老实说,是有一点。可是啊,如果我没来的话应该会更后悔吧。班上的女同学被人莫名其妙抓走,如果我没去救她,我根本就算不上个贵族。」
  马里寇奴边叹气边说。
  「既然这样,你根本没有在后悔啊!」
  基修拍了拍马里寇奴的肩膀。
  「你真是个好人!放心啦,没多久以后你一定可以找到女朋友的,我保证!」
  「你的保证根本没什么好让人高兴的啦。」
  蒙莫朗西从马车的载货台内把头探进两人之间的空隙,叹著气说道。
  「唉,为什么我会跟著跑到这种地方来?……一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闯到了哈尔凯尼亚的尽头来了。」
  「真是伤脑筋啊!哈哈哈!」
  蒙莫朗西没好气地瞪了只顾傻笑的基修一眼。
  「你是在笑什么啊!我是在问你等回国之后要怎么办!」
  「我没在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啥?」
  「总之,我们该来想想要怎么回国才对吧?虽然我们顺利把人救出来了,但可没有任何证据能保证我们会安全回去吧?敌人不只是高卢军而已,那些家伙似乎把精灵也拉到同一伙里了。」
  「唉……」
  基修伸手搂住深深叹气的蒙莫朗西的肩膀。
  「放心吧,我的蒙莫朗西。就算赌上我这条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啊,好像抽中一支下下签了。」
  「没问题的!不知为何,我向来很好运!这次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弄错了,我是在说我选上你这行为本身就是个错误啦!」
  蒙莫朗西恶狠狠地瞪了基修一眼。
  「怎、怎么这样……」大受打击的基修一整个哑口无言。然而蒙莫朗西却突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哇?」
  「你干嘛一脸没出息的样子!虽然我抽中的是下下签,但是我并没有后侮啊!」
  「蒙蒙……」
  蒙莫朗西对著以热情视线望著自己的基修说道。
  「真是的!不可以放弃,绝对要找出办法来哦!我可不想要被关进监狱里!」

  这台马车的载货台上装设著车棚,而在车棚的内侧……齐儿可与塔帕莎母女正躺在稻草堆中鼾鼾沉睡。由于塔帕莎的母亲只要醒著就会大吵大闹,不得已只好使用蒙莫朗西的药物强制她睡著。塔帕莎即使在睡梦之中,还是紧紧倚偎在母亲身旁,看来她的情绪应该也是一直都紧绷著。
  齐儿可则在绷带的陪伴之下进入梦乡。虽然烧伤已经靠著蒙莫朗西的水魔法治好了大半……然而她应该消耗了许多体力。
  希儿菲朵则睡在塔帕莎与齐儿可的中间。
  坐在载货台里的成员,还醒著的人只剩下才人与露易丝。
  才人望著沉睡著的塔帕莎,开口说道。
  「我说露易丝。」
  「什么事?」
  「塔帕莎这家伙,不知道以前都抱著什么样的心情?她就像这样一直孤军奋战至今……仔细想想,我还满好运的耶,说来说去,我都有会帮助我的朋友,还有你也一直都在……不过啊,这家伙一直都是单独一个人吧?」
  「是呀。」
  「我还是觉得……就算遭到公主殿下跟雅涅丝小姐的强烈反对,有去救她实在是太好了。」
  才人感慨万千地说道。露易丝也点了点头。
  「回到托里斯汀以后要怎么办,露易丝?首先要把老师救出来,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你在说什么啊!」
  露易丝恶狠狠地瞪了才人一眼。
  「啊?」
  「当然要堂堂正正地前去王宫自首,然后接受制裁啊!我们的所作所为或许并不是坏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行为还是给公主殿下跟祖国带来了麻烦。我们违反了法律呀,所以当然要老老实实地接受惩罚。」
  「是那样没错呢,嗯。」
  才人似乎很疲惫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会被关在牢里多久?可是,才人并没有后悔。如果没做这些事,自己一定会更后悔。
  露易丝看著才人这种样子,像是生气般地说道。
  「也好,要被关起来的只有我一人就够了!」
  「啥?」
  「只要说是身为陛下女官的我煽动了你们这些禁卫队来进行这次计划,这就好了。」
  「什、什么嘛!这什么鬼话!是我带著大家去的,该承担责任的是我!」
  然而露易丝已经没有看著才人了。她只是直直地望著前方,那紧紧泯成一直线的嘴型透露出她坚定的意志。
  就算身上穿著的是舞娘服装,露易丝的高贵气质依然不会受到丝毫损伤。不,这种低俗的服装反而更能衬托出露易丝身为贵族的举止。
  才人回想起自己跟露易丝见面没多久之后的事情。当才人快要被哥雷姆踩扁的时候,露易丝说过「舍弃使魔的魔法师根本不配当魔法师」。跟那时候相比,露易丝完全没有改变。她还是个绝对不会草率对待自己内心「荣誉」的少女……
  内心蕴藏著这种意念的露易丝,看起来美得如同天仙下凡。就因为露易丝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才会喜欢上她呀……才人想著。
  「露易丝……我……果然还是觉得你很了不起,那个……」
  才人畏畏缩缩地伸手想去拉露易丝的左手,但是露易丝却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
  「别碰我!」
  「你、你不要生气嘛。」
  有点惊慌失措的才人再度把手伸向露易丝的肩膀。
  「我不是叫你不要碰我吗!」
  露易丝鼓著双颊哼了一声,然后把脸转开。可以看见她的脸孔染上了一层红晕。才人第三次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这次露易丝总算没有再让他碰钉子,她只是嘟著嘴绷紧了身子,似乎正在生气。
  简单来说,这样的露易丝实在是可爱得太超过了。才人已经兴奋得难以自制,把嘴凑近露易丝。
  「不要!」
  露易丝拒绝了才人。
  「说、说的也是。你的吻是奖赏嘛。我也没做什么值得奖赏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做这种事,真的很想。」
  听到才人以焦躁的语气如此说道,露易丝志得意满地露出了一个特大的笑容,而且是一个不怀好意到了极点的邪恶笑容。
  果然……这种没出息的样子,才不是成为甘道夫之后被附加上去的东西。就像才人先前自己说的那样,不管是勇气还是爱情,一定都是才人自身的东西……
  如此一想,优越感就随著安心感一起源源不绝地涌上露易丝的心头。果然这家伙是我的奴隶呀!该怎么说?就是爱情的奉献者吧!
  明明是这样,之前还猛吃醋的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露易丝受伤的自尊心正强烈地要求要挽回它的名誉。露易丝双手抱胸,站了起来。
  她得意洋洋地以胜利者之姿俯视著才人。
  「哦~~~~~~~~~~~~~~~~~你说,你想跟我做什么?」
  「……接、接吻。」
  「我听不到!」
  露易丝意气风发地拨了拨头发,傲慢地说道。
  「我、我是说,我想要跟你接吻。」
  已经正襟危坐的才人毕恭毕敬地回答。他把握紧的拳头放在膝上,似乎很悔恨地发著抖。这也没办法,在他脱口说出想要跟露易丝接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是个输家。
  「真的很想?我还是问问你吧,有多想?」
  「非、非常非常想。」
  「非常想?说得具体一点啊!你呀,想跟我接吻对吧?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耶!居然会有这种摆著一脸正经表情,说想要和主人接吻的禽兽,我还真是感动呢!」
  「小、小的并不是禽兽。」才人已经开始使用「小的」这种说法了。由于他实在太想跟露易丝接吻,奴隶性格一整个膨胀之后就造成了这种结果。
  「你说你不是禽兽?」
  露易丝的眉毛挑了起来。齐儿可、女仆、洁西卡、大胸部精灵,还有公主殿下。各式各样使她自尊心受挫的回忆就如同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一般,轮流著在她的脑中不断上演。
  对这些回忆的愤怒终于使露易丝觉醒了。
  露易丝开始展露出如同奇迹般的小恶魔风情。这并不是从任何人身上模仿而来的,这种风情过去可能沉眠在露易丝的内心某处。至今为止之所以没有浮现到表面上来,只不过是因为等级太低所致。
  于是露易丝开始边观察著才人的反应,边操纵著自己这份过去只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显露而出的小恶魔特质。

  首先,她露出了娇蛮的微笑,把手叉到腰上。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才人快要升天了。
  只有这样并无法让露易丝满足,接著她抬高单脚,之后屈膝将脚底贴到了墙上。这动作使得舞娘服装的下摆被她的膝盖高高顶起,让露易丝那有著微妙曲线的大腿深深地烙印到才人的视网膜上。
  同时,她还抛了个似乎带著轻蔑的媚眼。
  如此一来,才人光是要呼吸就必须使上全力。
  露易丝以开心得像是要哼起歌来的语调对著才人放话道。
  「好啦,你说你想跟我做什么?你有说了些什么对吧?用你那张形状可笑的嘴,还配上你那只能用独一无二来形容的可笑动作。你的确把那个『优秀』的希望跟你的恶心狗口水一起吐出口了吧?你说啊!」
  「接、接吻……」
  「那,称颂我吧!」
  露易丝摆出得意到快要飞上天的态度,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
  「努力赞美我!对了,首先就从那个女仆开始吧。快举出一百个我比谢丝妲更优秀的地方!要不然我就什么都不让你做!」
  手足无措的才人痛苦地回答道。
  「怎、怎么这样……你居然问我哪一边获胜……可是你有你的优点,谢丝妲也有她的……怎么能一概而论……」
  露易丝的眼中放出杀气。她毫不留情地狂踏才人的跨下部位。
  「啊噫呜欸!」
  「谁叫你装什么好人!我是叫你要赞美我!我是在叫你赞美你的主人、你的支配者、你的神!你没听见吗?还是你想死?」
  由于才人已经混乱到神智不清了,他居然脱口说出了禁句。
  「呃、就是……露易丝你啊!首先就是胸部啊!」
  「你污辱我是什么意思!」
  露易丝的嘴唇凶恶地扭曲。她加强了那踩扁才人跨下的腿部力道。嘎啵……才人嘴里发出了诡异的哀嚎。
  就在此时……
  「咳咳!」
  响起一个很刻意的咳嗽声。
  露易丝回头一看,只见基修、马里寇奴与蒙莫朗西正坐在驾驶台上盯著自己。
  刚才由于过于沉迷,露易丝完全忘记了这些人的存在。她整张脸立刻涨得面红耳赤。至于才人,由于他已经前往梦中世界旅行了,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露易丝,你也差不多做到这种程度就好了……要不然你的名誉就……」
  基修似乎很困扰地说道。
  「你真笨!我、我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所以稍、稍为在练习演戏而已呀!是这样吧,才人!」
  然而才人已经昏过去了,所以当然无法回答。露易丝慌慌张张地挤出所谓「火灾时的爆发力」将没有意识的才人架了起来,模仿著谢丝妲之前做过的行动,绕到才人的身后操纵著他的身体。
  「YO!我是才人,刚才只是在练习演戏而已YO!」
  基修等人无奈地摇著头,转身重新看向前方。马里寇奴边叹气边扬起了马鞭。
  载著一行人的马车开始加速。
  不安、喜悦、希望、以及荣誉与自尊心……满载著各种思绪的载货马车在双月的光芒之下,沿著道路朝向加尔玛尼亚奔驰而去。

  塔帕莎做了个梦。
  那令人怀念的,位于拉格朵莉安湖畔的奥尔良宅邸……中庭里摆了张桌子,温柔的父母正开心地边用著餐点边谈笑。
  自己则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对著母亲从街上买来送给自己的娃娃——这个自己把它命名为「塔帕莎」,怎么看都不像是高级品的娃娃——朗诵著书本的内容。手上的书正是那本已经看过无数次的「伊法尔蒂的勇者」,而自己正以开朗的声音……以现在已经在也无法发出的阳光语调朗诵著。
  那段已经消逝在时光洪流另一端的温柔时刻,现在却在眼前重新出现。
  塔帕莎在梦中察觉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因为,像那样温柔微笑的父亲……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管家佩尔斯兰来到此处,禀告大小姐的客人们来访的讯息。母亲说,快请他们进来吧。父亲则带著笑容说,夏洛特的朋友?还真是稀奇啊!
  学院的同伴们出现在中庭里。
  基修与马里寇奴手上拿著花束,蒙莫朗西也跟他们走在一起。
  露易丝看起来似乎有点难为情,她把一个纸包交给了塔帕莎。里面是满满的点心。
  一头红发极为耀眼夺目的齐儿可也来了。她嫣然一笑,然后拥抱住自己。被亲友如此拥抱著,塔帕莎莫名地觉得很感动。友人的温暖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塔帕莎感觉到自己冰封住的内心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融化。
  还有一名不是人类的好朋友从空中降了下来,舔了舔塔帕莎的脸孔。
  「是你通知大家的吧。」
  希儿菲朵似乎很开心地「啾咿!」叫了一声。塔帕莎温柔地摸著对自己极为忠实的使魔的下巴,希儿菲朵也舒服地眯上眼睛。
  最后出现的是才人。
  背著剑的他慢慢地走向塔帕莎,然后低头鞠了一躬。
  「真抱歉,我这么晚才来。」
  塔帕莎露出腼腆的笑容,把眼神转开。
  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伊法尔蒂的勇者」从手中滑落。
  『我是否……已经找到了我应该侍奉的勇者呢?』
  在这个极为温柔、无限温暖的梦境之中,塔帕莎如此想著。



后记

  我是山口。零之使魔也终于来到了第十集,真是太棒了!
  不只是动画,还有游戏或漫画等等,各式各样的世界正在展开。我可以深切的感觉到,作品正逐渐脱离身为创作者的我本人的掌握。
  在网路上可以看到同人画作的机会也变多了。让人感觉作品正在慢慢地被推广开来,感觉还真不错呢。就跟宇宙一样逐渐膨胀,真的很不错呀。听说宇宙正以泡状结构向外膨胀,好像叫做「长城」(The Great Wall)?呜喔!宇宙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了不起啊宇宙!
  第十集的主题是「勇者」。所谓的勇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呢?以前我玩了游戏之后,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战士握著剑,魔法师使出魔法,僧侣能治疗伤口,盗贼手脚敏捷。就像这样,每个角色都各自具备著简单明了的特质,然而勇者却没有这种特质。毕竟勇者可以拿剑,也可以用魔法……到底勇者是指做什么事情的人呢?
  拯救了世界的人就叫做勇者吗?虽然我这样想过,但是战士、僧侣、还有魔法师等等都有加入拯救世界的小组里,所以拯救世界的人并不是勇者吧?
  所以我努力地思考过。所谓的勇者就是玩家的分身,只是讲起来比较好听,所以才会称为勇者吧?自己就是这样下了结论然后继续玩游戏。不过最近,我突然理解了。
  所谓勇者,其实是形容「成功置身于让其能发挥勇气的环境里的幸运之人」的词汇。
  这并不是一种职业,但也不是意指拥有勇气之人。因为,这世上并没有不具备勇气的男人。这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大部分的场合,被当成勇者的人都会从「被神选上」这个步骤来开始他的勇者履历。
  换句话说,勇者并不是「自愿当上」的东西,而是「被动当上」或「被选上」的存在。
  根据神的任意抽选而被挑中的「钦定勇气发挥人」,这就是勇者的真面目。在这种「被挑选中了」的情况下发挥出来的勇气,真的是出自于当事者本人的意志吗?或者,那只能算是代理神的意志而已呢?

  好啦,虽然勇者的确很重要,但是与「可爱女孩间的恋爱故事」,这也非常重要。毕竟如果没有这个,日本就会失去国际竞争力啊!「主角有跟所有登场的女孩们谈恋爱的义务!」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作家,山口升的主张,所以我想要继续传承著这主张。或者该说登场人物……简言之就是全部的女主角们都可以说是我本身欲望的象征,换句话说,我是边谈恋爱边写小说,对,我非得这样做不可!你说很恶心?说那什么蠢话!这可是常识!总而言之,第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山口升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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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全部評論 2

10000
毕舒郁 公爵
后宫喜+1,话说回头看看真的世事难料啊,小学磕的cp大学继续磕

7 个月前 0 回復

Sunshine杰 勳爵
弱弱的问下,重新翻译的在哪里有下载呢?

12 年前 0 回復

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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