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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之使魔 11 〈追忆的二重奏〉(补全修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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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图源: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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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夏亚夜
二校:任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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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跨越心的屏障,大步迈进——
被当成使魔「召唤」到异世界哈尔凯尼亚的高中生——才人和他的主人大小姐露易丝,一起顺利地将被关在高卢的塔帕莎救了出来。之后,一行人来到邻国加尔玛尼亚稍事歇息。露易丝产生「才人是喜欢我的」这样的自信,两人之间似乎也有种相当不错的气氛,然而无法坦率表达心意的状况却还是持续著。在这种情形下,露易丝寄了封道歉信给汉丽塔,而回信也终于送到了露易丝手边。在看到信中指示要自己回到故乡——拉·瓦利埃尔地区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露易丝开始表现出极度的恐惧反应。不明就里的才人虽然保持著乐观的态度,但是等著众人的却是……?
最受欢迎的异世界使魔幻想奇谭,第十一集全新展开~~!
★INDEX★
★第一章 封·查伯斯特家
★第二章 女王与公爵
★第三章 烈风之卡琳
★第四章 拉·瓦利埃尔家族
★第五章 新学期
★第七章 罗马利亚的教皇
★第八章 耶梦加得
★第九章 卫斯伍德村的重逢
★第十章 二重奏的心
最终章
露易丝
才人的主人大小姐。能使用传说中的系统「虚无」。也许是因为身为贵族的自尊心作祟,她总是无法坦率地面对才人。
蒂芬妮亚
曾经在阿尔比昂救了才人的混血精灵。个性温和,不喜欢争斗。
齐儿可
塔帕莎的好友,是个热情的少女。别名「微热」,现在满脑子都是寇伯特老师。
塔帕莎
别名「雪风」,擅长风系统魔法的少女。其实她是高卢王室的公主。
平贺才人(才人)
以露易丝的使魔身分被「召唤」到这世界的高中生。目前获得托里斯汀册封为骑士。
第一章 封·查伯斯特家
封·查伯斯特家的城堡,就座落在加尔玛尼亚那深遂茂密的黑森林里。虽然同样算是城堡,但是与托里斯汀的建筑却有著相当不同的风格。
原本应该是座历史悠久的壮丽石造建筑吧?然而经过多次毫无章法的加盖之后,已经膨胀为原始建筑的好几倍大。而且,这些加盖部分的形式并不一致。
譬如这座城乍看之下,会以为是旧托里斯汀或是古高卢的卡贝王朝常见的瓦隆风格——特征就是有著高耸尖塔——的建筑,但城壁部分却从半途就转换成阿尔比昂式的重厚架构。
或是像在这座罗马利亚样式的纤细砖造塔楼的隔壁,却矗立著以巨大石块堆叠而成的古加尔玛尼亚城塞……诸加此类的组合,使得这座城的结构杂乱无章,完全无视于外表美观与样式统一。若是看在托里斯汀或高卢贵族的眼里,肯定会让他们因为不快而皱眉吧?然而若要说这是个符合火之国加尔玛尼亚风格——崇尚变化与革新——的雄伟建筑,也不是说不通的。
在这座城里的其中一间房……在春天和煦气息的包围之下,才人正深深地进入了梦乡。由于刚经历过一场规模颇大的冒险,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疲劳了。
在深沉的睡眠之中,才人做了个梦。一个让人怀念的梦。
那是故乡的梦,地球的梦……
母亲正在厨房煮饭做菜,而自己则待在母亲身后看著这一幕。
「妈,你在煮什么?」
「你最爱吃的汉堡排呀。」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却刺得才人胸口隐隐发疼。母亲转过身来,让才人看见那熟悉的脸孔……那非常的温柔、非常安详的母亲的脸孔……
「才人?你为什么哭了?」
「咦?」
才人揉了揉眼睛。等他注意到时,泪水已经溢出眼框。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笑著这样说的母亲……那张脸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塔帕莎的母亲。才人吃了一惊,大叫了起来。
接著才人就因为自己的叫声而从梦境中清醒。
「是梦啊……」
这是自己第二次梦到母亲。很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彼此距离如此遥远,然而自己却几乎不曾想起她。
才人离开床铺,望了望窗外,太阳才刚过正午。原本马里寇奴和基修应该睡在隔壁床上,现在却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大概是早就起床离开房间了吧?
他穿上衣服,走出这间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才人。」
走出门外,露易丝正站在一旁等待。
「噢,露易丝,早啊。」
才人门了个招呼,但露易丝却似乎很害羞地垂下眼帘……不知道是为什么?
午餐好像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已经先过去了。
「干嘛不叫找起床啊。」
「我有叫过啊,但是你根本不肯起来呀。」
「是、是喔。抱歉。」
才人尴尬地说道。一回想起先前作的梦,不知为何就会产生不好意思的感觉。赖床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前往遥远的梦境旅行,而那个梦境却是关于母亲的梦……这让才人莫名地感到很难为情。
一行人从高卢古城顺利救出塔帕莎母女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五天前。而到达齐儿可的老家,也就是这个加尔玛尼亚的封·查伯斯特领地的时间,则是昨晚的事情。露易丝和才人、齐儿可、基修与蒙莫朗西、马里寇奴、塔帕莎与她的母亲、以及希儿菲朵,这八人加一头龙的组合,总算平安通过了国境。
虽然高卢军已经得知塔帕莎母女被人劫走,沿路上到处都设置著岗哨并对旅行者进行盘查,然而每次一行人都靠著希儿菲朵使用变化咒语化身为重要人物,或是靠著齐儿可的临机应变等对策来顺利应付,并突破盘查关卡。
高卢地方军的散乱军纪让一行人能够轻易逃脱。负责盘查的地方军士兵们的士气很低,其中包括简单就接受贿赂的士兵,也包括摆出丝毫不带干劲的态度,连马车都懒得检查,直接抬抬下巴示意一行人可以走了的士兵。看来除了直辖的军队以外,高卢王政府似乎得不到其他部队的好感。
其中最幸运的经历是,在高卢与加尔玛尼亚的国境边界碰上配署部队的那一次。两国之边界是由名为东蔷薇骑士团的精锐骑士队来负责驻守。
一行人感到很紧张。那些骑士们对马车展开严密的搜查,并找到了已经乔装过的塔帕莎。其中一人擦去睡梦中的塔帕莎脸上的化妆,喃喃地说道。
「这少女是……」
这年轻骑士叫做卡斯特莫雷,是骑士团的团长。在这瞬间,齐儿可握紧魔杖,而才人则举起了剑。
然而卡斯特莫雷却离开马车,并立刻大声宣布:「没有问题!让他们通过!」
就这样,一行人获得出境的许可。在马车通过国境时,卡斯特莫雷对著马车行了个隆重的骑士礼。是他放过了该被逮捕的才人他们与塔帕莎……
众人把这件事情告诉睡醒的塔帕莎后,她只说了句「是吗」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那家伙也有同伴呢,并不完全都是敌人。这下我放心了。」
才人回想起在穿越国境时发生的这段故事,嗯嗯地点著头。
「塔帕莎呢?」
「在那边的房里睡觉。」
露易丝指了指走廊对面,那扇正好与自己房间面对面的房门。才人点点头,轻轻推了推门。那扇门并没有上锁,随著轻微的声响,房门被推开了。
才人从门缝里窥探著房内的情况。
只见一对母女正一起躺在一张大床上沉沉地睡著。
那正是才人一行救出来的塔帕莎与她的母亲。
「总之,总算可以安心了。」
站在才人身旁的露易丝也点头同意。
「是呀,毕竟这里是加尔玛尼亚……高卢也不可能随意行动吧。」
才人点了点头,接著问起另一件自己在意的事情。
「对了,关于你昨天寄出去的信……」
昨天晚上,露易丝用猫头鹰寄了封信到托里斯汀……寄给汉丽塔。她一到达这座宅邸,就立刻埋头写了封长长的道歉信。
信里先从已平安救出塔帕莎的事情开始报告,接著针对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闯越国境的行为表达歉意,再来表明自己会在两、三天内回国并愿意接受惩罚的心意。
「你真的有把要连我一起逮捕这事也写进去吧?」
虽然才人有一直盯著露易丝写信,但是他看不懂这边的文字,根本不知道露易丝写了什么。才人担心露易丝是不是想要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罪过?所以忍不住开口发问。
「当然啊。」
露易丝一脸冷静地回答。
才人直直望著露易丝的眼睛……那蕴含著坚定意志的赭色眼眸闪耀著光辉。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啊?我说,当初提议的人是我,所以我当然得扛起责任……」
露易丝以略为讶异的眼神看著嘀嘀咕咕说个没完的才人。
「要是破抓起来,你不就回不去了?」
「呃,是没错啦。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骑士队的副队长……」
才人最近老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事,都会把「责任」或是「我在这个世界能办到的事」这类的发言挂在嘴边,让露易丝觉得很困惑。难道才人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是是是,这话题结束了。好啦,快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才人在离开之际,回头望著倚偎在母亲身旁的塔帕莎。接著……他内心的某处就抽痛了一下,这份疼痛有著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
「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
才人与露易丝离开塔帕莎母女安睡著的房间,朝向大家在那等待的餐厅走去。
看著封·查伯斯特城排在走廊上的装潢,露易丝开始抱怨。
「是说,像品味这么差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就算露易丝这么说,才人对哈尔凯尼亚的城堡装潢好坏还是一窍不通。是啦,听她这么一说,才人才发现这里摆设著一些在托里斯汀没看过的雕像或绘画。
「这个走廊的构造明明是托里斯汀风格,为什么却装饰著东方的神像啊!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况且,光看到他们模仿托里斯汀风格就已经够让人火大了,居然还加上东方的神像!要瞧不起人也该有点限度!」
露易丝指出的东西,是一尊有著许多手臂的神像。有点像是才人以前在毕业旅行时看过的千手观音像。看来露易丝无法接受在故乡风格的装潢里出现这种类型的装饰。
「你看,这次则出现了乔瓦尼·拉斯科的宗教画!整体色彩没有取得协调,和墙壁的颜色根本就不搭配呀!真是的,所以说这些加尔玛尼亚的暴发户乡下贵族……」
对著唠唠叨叨抱怨著没完的露易丝,才人以困惑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说,露易丝。」
「怎样啦!」
「要讨论墙壁或雕像或是绘画也是可以啦……不过……你的打扮……」
「我的打扮又怎样了啦!」
露易丝把头往旁边一甩。
「……那件舞娘服,你也差不多该换下来了吧?」
露易丝身上还是著那件在塔帕莎救出行动时换上的东方舞娘服装。该怎么说……由于这服装采用仅仅遮住重点的设计,所以当露易丝站在自己身旁时,才人实在是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才好。
「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只剩下这件衣服了。」
露易丝回答。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耀武扬威的味道。
「明明就有!在你换上这套衣服之前,原来穿著的那套魔法学院制服不是还在吗!」
「那套衣服已经脏掉了啊,我不想穿。」
「那套衣服根本不脏吧!」
才人边吼著,边把视线自露易丝身上移开。因为他总觉得,如果继续看下去,自己可能会难以克制。
「而且,这里是齐儿可她家吧?让齐儿可她家的亲戚或是仆人看到你那种样子,你也无所谓吗?」
讲到这边,正好有个穿著华丽工作服的年轻女性侍从经过。
露易丝若无其事地用披在身上的斗篷来盖住身体。原来如此,只要这样做,露易丝那纤细的身材就会被完全遮盖住了。
「你看,只要这样就看不到啦。」
等到侍从行了一礼离开后,露易丝仿佛是在挑逗才人一般,开始捏著斗篷边角摇来晃去。
就这样,露易丝的雪白肌肤若有似无地映入自己的眼中,让才人不禁红著脸把头转开。
「快、快住手啦……干嘛这样把斗篷掀来掀去啊……」
听到才人的发言,露易丝也红著脸把头转向另一边。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会、会看到啊……」
「看得到什么?」
「该说是你的身体……还是那个啊……」
「你是白痴吗?难道你是因为看到了主人大小姐的肌肤,所以感到兴奋吗?让人难以置信!真是个跟畜生没两样的家伙!你还是死了比较好!死在森林里!」
满脸通红的露易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如果你会觉得害羞就别做这种事啊!」
「才、才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就算被使魔看到,也无所谓呀!」
露易丝慌慌张张地反驳。
一开始,是在马车中发现才人著迷地盯著自己,让露易丝觉得很有趣。因此她才会得得意忘形展示起著舞娘服装的自己,但是光是展示并没有让露易丝感到满足,到最后……她就试著挑逗才人了。
然而在冷静下来之后,露易丝才发现那是非常丢脸的行为。我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等到大家都熟睡之后,露易丝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她不断地辗转反侧,东想西想地烦恼不已。
自己先前的行为,要是被神看到的话,会怎么想呢?
啊啊,不只是神明而已,万一被小姐姐看到的话?
想像到这边,露易丝羞耻到觉得脸简直伙要喷山火来了,她愤愤地诅咒自己。
在马车里百般烦恼之后……露易丝突然察觉到一个想法——
虽然这丢脸得让人想要去死……但是却让人心情很好。
没想到……当才人没有去看其他女孩,而是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会让自己心情这么畅快。如此一来,无论如何露易丝都想要继续把这套舞娘服装给穿在身上。虽然挺让人害羞,但是这难以言喻的胜利感却把羞耻心给赶到九霄云外去了。
「总之,你别直盯著我瞧!我穿这会衣服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或是别的含意,只是因为我想穿所以就穿著而已!」露易丝用带著怒气的语调说道。
其实她内心非常高兴,但是,想到要承认这件事,就让露易丝莫名地感到气愤。虽然她并不明白原因,但总之就是会觉得火大。露易丝边与自己内心的这种矛盾对抗,边继续说道。
「要是你继续这样没分寸地死盯著我瞧,我可要教训你罗!唉,你这家伙,为什么是一定要出生在这世界的生命体啊?」
她这番话似乎伤害到了才人的自尊心。他更用力地把头转开,让自己的视线完全从露易丝的身上远离。
「谁要看你啊!」
两人不发一语,往前走了一阵子。不久之后,露易丝开始因为才人不把视线转向自己而感到不满。好无聊啊!
接著,露易丝发现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于是她在镜子前方停下了脚步。
「哎呀,有个可爱的女孩子耶。」
「好了,走吧!」
「仔细看看,原来是我呀!」
「是啊是啊。」
才人还是维持著把视线转开的态度,让露易丝内心的怒火渐渐燃烧了起来。愤怒的言论开始在露易丝的内心旋转——明明说过喜欢我明明说过喜欢我明明说过喜欢我明明说过喜欢我。
为什么不看我啊为什么不看我啊我说你看啊你快点看你给我乖乖的看你看了之后我就会好好的发一顿脾气所以你快点给我看啊!
内心烦躁越来越激烈,露易丝终于使出了绝招。她轻轻举起手指支著脸颊,开始试著摆出各种姿势。
「这样感觉不错!」
「好、好了啦!快走啦!」
催促著露易丝的才人虽然有点跼促不安,但依旧把视线朝向旁边。一股怒气轰——地冲上露易丝的脑袋。明明如此可爱的我在做著如此可爱的行为,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不可原谅的吧!他的行为!这下,自尊心宛如山脉般高耸入天的露易丝已经完全气得失去理智了。而结果就是,她做出了夸张的举动。
「拉、拉拉拉、拉……」
「啦?你啦个什么啊?」
「拉……拉拉拉开……胸、胸……胸前的布……的话,会、会……会是什、什么感觉呢?可爱再加上性感,天下无敌了吧?」
「啥?」
「因为我是无敌的,加上性感之后,使魔根本就不堪一击罗!」
讲到不服输的意识,才人也比其他人强得多。都已经被讲成这样了,如果自己还在这时看露易丝的话,就是在一决胜负的时候败下阵来。因此才人用右手狠狠地扭住自己的大腿,藉此来保护自己不受到「好想看」这欲望的侵袭。
「要不要来拉……拉开……胸、胸……胸前的布呢?」
「你想拉就拉开试试啊?反、反正像那种东西,谁也不会看嘛。」
「我火大了!」
「火就火啊!」
「我要拉开了!」
才人加强手指上的力道,更用力地扭著自己的大腿。冷汗因为疼痛而滴了下来,真的痛到流冷汗。然而还是不能看,这是我身为男子汉的决心。所以我不能看。
露易丝把手放到遮住胸前的布条上。虽然她宣称要拉开,但是手却动弹不得。好丢脸喔!不,已经不是用好丢脸就可以形容这状况了。我会死,会因为羞耻心引起脑袋过热而死。
可是我还是要拉开!纵使我已经将贵族身分交还给女王陛下,不过这还是关系著贵族的自尊心。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让使魔的视线朝向身为主人的自己。如果办不到的话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她的论点已经整个乱七八糟了,然而气到脑充血的露易丝并没有察觉到这个事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自尊问题。
「喝啊~~~~~~!」
露易丝怒吼著,随后拉下胸前的布条。
才人大吃一惊。他吃惊的原因是——在露易丝发出喊叫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头居然完全无视于内心意志,擅自转动了……一转就正确无误地转向了露易丝所在的方向。
那瞬间映入才人眼中的是,已经拉开的舞娘服装的胸前布条,以及勾在布条上的露易丝的手指……果然霎时之间露易丝还是产生犹豫了吗?她的胸部——或者该说是平原——到快接近正中央的部分都展现了出来。
才人用可以和昆虫媲美的反射速度跳向露易丝,并顺势抱住了她。
「抱歉,看来果然还是不行。」
露易丝清醒过来之后,抓住袭击而来的才人头部,打算把他拉开。
「等、等一下……住……快住手啊!你、你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露易丝察觉到才人那充满热情的眼神。这、这是什么眼神嘛!看到你对我如此沉迷,我……我……露易丝的眼睛背叛了她的意志,缓缓地闭上了。
「我、我们两个……等回到托里斯汀之后,就有可能会被抓起来吧?」
「……是、是啊。」
露易丝用朦胧的脑袋思考著。如果……自己因为这次的事情而被关进牢里的话?
那可能就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才人了。
「……万一那样的话,就只剩下,现在吧?像这种,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听到才人这么说……让露易丝感觉像现在这样……被才人紧拥入怀的时间,仿佛可以算是无可取代的宝物。才人那热情的眼神加上这份心情,夺走了露易丝手上原本打算抵抗的力气。
「可、可以吗?」
「这、这种事情,不、不要问我啊。笨蛋……」露易丝扭扭捏捏地噘起了嘴。
才人觉得如此娇羞的露易丝实在非常惹人怜爱,让他的脑袋整个都沸腾起来了。他紧紧地把露易丝抱进怀里。
露易丝在心中喃喃说道。
啊啊,对不起,祖先大人!我露易丝·法兰西斯似乎会在仇敌封·查伯斯特的宅邸里变成星星。光是进入封·查伯斯特家大门就已经不可饶恕了,更从来不曾想像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打算做那种事情。祖先大人、母亲大人、大姐、小姐姐……各位,真的对不起……
当露易丝正在像这样让自己的脑袋成为一团浆糊时……
她看见走廊角落有一头正在晃动的红发。
露易丝的反应极为迅速,她狠狠地踹向才人的跨下,并且像只蚱蜢般一跃而起。
「因为你们一直没有过来,所以我们来看看情况,结果……」
基修边摇著头,边把手搭在下巴上摆出了个伤透脑筋的姿势。
「你们两个,在别人家做什么啊?」
连齐儿可都忍不住以难以置信的语气发问。
露易丝将嘴巴泯成一条直线,边流著冷汗边发抖。接著她转身背向一行人,开口说道。
「因、因为有只虫跑到了我脖子上,所以我让才人帮我拿掉。」
「那为什么有必要把胸前布条拉开呢?」
齐儿可以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追问。露易丝的身子整个僵住了,她缓缓地跪倒在地,两肩也颓丧地垂下。
至于才人,还躺在地上持续抽搐著。
齐儿可来到了露易丝身边,她伸手抱住露易丝的肩膀,像是在开玩笑般地低声说道。
「那是个充满性感魅力的举止喔?连我都觉得自己可能会输呢。」
「才、才不是呢。说什么性感魅力,那、那根本是无关的动作啊!其实是因为布条滑掉了,所以我只是在把它拉好呀!」
虽然太阳穴不断地抽动,露易丝还是拚命地讲著藉口。
「别解释啦,我有礼物要送给这样的你喔。」
「我才不要!」
「这可是托里斯汀送来的信哦?」
一行人以紧张的表情,聚集到了齐儿可的房间内。
「回信还来得真是快呢。」
「这一定是代表……你们国家的女王相当愤怒啊。」
齐儿可摊著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
露易丝盯著齐儿可交给自己的这封信。在使用上等羊皮纸做成的信封上,烙印著托里斯汀王国的印章,那是自己熟悉的百合纹章……毫无疑问的,这的确是来自汉丽塔的回信。
在这封信里,记载著自己今后的命运。汉丽塔打算如何惩罚自己呢?
因为紧张的关系,露易丝的手开始发抖。才人也用著紧张的表情看著自己。而基修、蒙莫朗西、马里寇奴则是屏息望著自己的一举一动。
齐儿可看著迟迟无法开封的露易丝,开口说道。
「我说露易丝,你啊,干脆把那封信丢著别管吧?根本没有必要回托里斯汀去不是吗?我就让你继续使用我家吧。」
「你啊,都不担心寇伯特老师吗?」
在国境附近的旅馆街,寇伯特为了让露易丝等人逃走而挺身而出。在那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到达封·查伯斯特领地的「东方」号船员们也都没有消息。
「让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我想他应该是藏身于某处吧?没多久之后他就会跟我联络的。就算万一他被捕了,也只要再去把他救出来就行了呀。」
「不行!不能再继续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露易丝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一股作气打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而且上面只写著短短的一行字。看到这行字的露易丝开始发抖。
「怎、怎样了?上面写了什么?」
无法继续忍耐紧张情绪的才人逼问著露易丝。
「只写著那行字吗?是说到底写了什么啊?快点让我看看。」
齐儿可把信从露易丝手中拿了过来。
「什么什么?『在拉·瓦利埃尔家等你,汉丽塔。』哎呀,这不是很好吗?你的老家就在隔壁啊,不必多费工夫,很好呀!」
齐儿可一副装傻似的语气说著。然而露易丝身子的颤抖却已经到达了极限。她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
「老家很不妙。」
「为什么?请你家人帮你美言几句不就得了?」
「别说帮我美言了,我……会被杀啊。」
就像是已经认命了一般,露易丝颓丧地垂下头。
第二章 女王与公爵
在托里斯汀王宫的执勤室里,女王正一个人苦恼著。就在刚刚,她将回信寄给了目前人在加尔玛尼亚的露易丝。
在为了他们平安归来而感到喜悦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担心事态是否会演变成棘手状况的不安也在心中扩散。
「虽然目前高卢都还没有作出任何表示……」
汉丽塔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哪一位?」
「是我,陛下。」
是枪士队队长雅涅丝。
「啊,你来得正是时候,队长大人。」
汉丽塔站了起来,替雅涅丝打开房门。如同钢铁般英挺的雅涅丝进入房内,恭敬地对著女王行了一礼。
「请你选出数名值得信赖的部下,并进行外出的准备。」
「我等随时都处于准备充分的状态,陛下您只需将目的地告知在下即可。」
听到雅涅丝这符合武官身分的发言,汉丽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么,就前往拉·瓦利埃尔的领地吧。由于通是非正式的访问,因此马车也需注意到这一点。」
「您似乎有什么烦心之事?」
雅涅丝察觉到汉丽塔的疲惫表情,因此她并没有立刻退出房间,而是继续与汉丽塔对话。
「是的,露易丝寄信来了。」
「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顺利将高卢的公主给营救出来了吧。」
「看来是如此。她在信中写著,她将会恭顺地接受惩罚。那孩子,根本不明白我究竟有多么担心他们。」
「如果给予他们制裁,会有任何不妥之处吗?」
汉丽塔并没有回答。
「高卢是否有提出正式的抗议呢?」
汉丽塔摇了摇头。
「那么,只针对逃狱及非法穿越国境这两点来问罪,这样应该就足够了吧?不过,高卢最近的动向颇为可疑,将原本是该国王族之人安置于我国掌控之下,在政治上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要说这是功绩也不为过。因此,将功折罪之下对他们既无赏也无罚,以这种处置为定案,您觉得如何呢?」
「队长大人真是宽容呢。」
「陛下想对拉·瓦利埃尔小姐以及其同党做出处罚吗?」
「如果因为是自己的友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就是在对大家做出不良的示范吗?」
雅涅丝以温柔的眼神看著汉丽塔。
「陛下您是在勉强您自己。即使在这王宫内四处搜寻,也无法找到对亲戚朋友没有偏袒的贵族啊。」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必须展示出毅然的态度。」
汉丽塔咬紧著唇,这举动让人不禁联想到少女特有的高洁。
雅涅丝刷地拔出剑,开口说道。
「我是陛下的剑。只要您下令,无论是什么工作,我都会握著此剑前去执行。此外,在身为剑的同时,我也是陛下的盾。万一陛下的玉体受到危险威胁之时,我将会以此身躯化为盾牌,保护陛下的安危。然而,万一真的发生紧急事件,这宫中的贵族们又会有几人能成为陛下的盾呢?能与我这种军人抱持著不同伦理与理论,并基于此对陛下竭尽忠诚的人物;能坚持自我信念并拥有钢铁般内心的人物——这种人才是在真正危急之时可依靠之人。如果您拥有这种类型的友人,无论如何,都请您务必要好好对待他们。陛下。」
听到雅涅丝这番话,汉丽塔再度咬紧了嘴唇。她开始用手指扭著裙摆。
「不过,正如陛下所言,如果直接赦免他们将会难以服众。若是因为此等小事而让人对陛下身为君主之器量产生质疑,这可过于无谓。那么,暂时差遣他们担任些杂务并不给予俸禄,这样的处罚如何呢?」
汉丽塔似乎很不安地反问道。
「这种处置能让大家认同吗?」
「在这宫中,曾经立下与他们相匹敌功绩的贵族,又有几人呢?」
汉丽塔无言以对。
「这就是大家的答案。」
语毕,雅涅丝行了一礼,退出执勤室前去为女王准备马车。被单独留在室内的汉丽塔凝视著露易丝写来的信。
接著,她以快要落泪的扭曲表情叫道。
「不管是谁,都那么任性妄为!都不顾别人的心情!除了接受我的责备之外,我也要让你好好地被父亲或是家人们斥责一顿!」
发泄出一阵愤怒的叫唤之后,汉丽塔把信件压向自己胸前。除了责骂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必须告知露易丝的家族。一想到这点就让她心情相当沉重。
不过,首先还是来感谢朋友的平安归来吧。汉丽塔思忖道。
「幸好你平安,真的是太好了。始祖布利弥尔啊,感谢您将我的朋友平安地带回我的身边。」
离开执勤室的雅涅丝首先前往马厩,吩咐手下准备马车。随后她来到驻屯地,从聚集在那里的枪士队成员中挑出要随行的队员们。接著她唤来副队长,针对她不在的期间给予了几项指示。所有准备事项都完成之后,才花了不到十分钟。最后她骑上爱马,穿过城门来到宫外。
那里有一名把头上兜帽压得低低的男子在等著雅涅丝。
雅涅丝注意到男子之后,就策马靠到他的身边。
「等会就要前往拉·瓦利埃尔的领地,你也一起来。」
「你不是为了要把我关进牢里才前来王宫的吗?」
男子掀开兜帽,出现的是——寇伯特那张看起来似乎颇漫不经心的脸孔。
「关于协助逃狱的事件,最后并没有定论。」
「为什么呢?」
「你们做的事情……只靠著两人协助就逃狱成功等等事实,似乎不方便公开。」
雅涅丝一脸无趣地喃喃说著。而寇伯特则低了低头,像是在表达歉意。接著他开口问道。
「那么,为什么要带我去拉·瓦利埃尔的领地呢?」
「你不想见到你的学生们吗?」
听到雅涅丝的发言,寇伯特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噢噢!这也就是说,他们成功了吗!太好了!啊啊,这真的是太好了!」
雅涅丝召来部下,让部下为寇伯特备马。接著她吩咐随行的枪士队员们在城门前方整列,等待著女王的马车。
在拉·瓦利埃尔城中,一家人全部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著客人。餐厅里的大餐桌上排满了豪华的菜肴,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在场的人去碰那些菜肴。
坐在上首座位的拉·瓦利埃尔公爵那灰色的眼眸里闪著不悦的光辉,他摇了摇那美丽的胡须,接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砰!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是包括佣人在内,餐厅内的所有人都保持著镇静。这是因为公爵像这样表现出震怒之意的行为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
「露易丝那家伙,到底要让我担忧到什么时候才会甘心!」
「父亲大人您说得对。之前才在没有家人许可的情况下就跑去参加战争,这次居然还擅自穿越国境潜入高卢!万一引起战争,又该怎么办呢!」
埃莱奥诺对父亲的言论表示了赞同的意见,藏在眼镜后面的双眼闪烁著锐利的光芒。她是在收到通知之后,火速地从翰林院赶了回来。
静静听完父亲与姐姐的发言之后,嘉德丽雅边摇晃著那头与露易丝相同的桃色长发,边愉快地笑著说。
「这不是很了不起吗?居然可以从高卢把同学给拯救出来,就像是英雄传说一样嘛。我自豪得简直快当成自己的事情了呢。」
埃莱奥诺恶狠狠地瞪了嘉德丽雅一眼。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你呀,总是特别袒护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用炼金魔法来把吊桥的锁链给融化的犯人也是你吧?」
「是吗?我不记得了呢。」
嘉德丽雅继续愉快地笑著。
「你听好了,那孩子这次可是违反了国法。陛下不就是为了要亲自给予制裁,所以才要驾临这里吗?万一事情演变到了家名、领地等被剥夺的情况,那可糟糕了!」
「这也太夸张了。」
嘉德丽雅还是笑著回答。
「一点都不夸张!别的不说,光是因为在之前战争中我们不肯出兵的行为,王政府对我们就已经颇有微词了呀!」
正是如此。拉·瓦利埃尔公爵家在先前的阿尔比昂战役里,连一兵一卒都未曾派出。而结果就是被征收了庞大的兵役免除税。虽然拉·瓦利埃尔公爵家服从地缴交了税金,然而随军出征的贵族之中,还是存在著辱骂公爵家为「不忠者」的人。
「可是,露易丝并不是做出了背叛王室的举动,对吧?况且陛下跟露易丝是童年玩伴,我不认为陛下会给予严厉的惩罚。」
「那种遥远的往事,陛下怎么可能还记得呢?更过分的是,听说露易丝她居然是从封·查伯斯特的领地回来?要是列位祖先得知这种事情的话,一定会极为痛心吧。」
至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拉·瓦利埃尔公爵夫人,也就是三姐妹的母亲在此时终于开了口。
「只要在从陛下那接下惩处之前,先由本家先自行给予处罚即可。」
此言一出,餐厅里的气温瞬间降到了零度以下。连严格的拉·瓦利埃尔公爵脸上都出现了焦虑的神色。
「要……要由谁来给她处罚呢?」
「既然是我提出的,那就由我来处罚她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站在一家子背后待命,一直不受任何影响的仆人们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
很难得的,埃莱奥诺脸上露出了硬装出来的笑容。
「又……又何必劳烦母亲大人您亲自给她惩罚呢……对吧?嘉德丽雅。」
嘉德丽雅也以为难的语气回应道。
「我……我也赞同姐姐的意见。」
嗯哼!拉·瓦利埃尔公爵咳了一声。
「我说卡莉娜啊,女儿们说的对。你又何必亲自……是吧?热罗姆?」
公爵向在一旁伺候的管家搭话,寻求他的同意。
「啊,不好,在下想起还有事情未办完。」
老管家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他的行动成为一个信号,所有的仆人全都争先恐后地冲出了餐厅。
砰!在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公爵夫人站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似乎有某种强烈的气势开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女儿行为失当的责任,是教育她的我所应该承担的。是这样的吧?亲爱的。」
拉·瓦利埃尔公爵开始边僵著身子打颤,边捻著自己嘴边的胡须。这是因为他回忆起过去,回忆起自己的妻子那年轻、美丽、而且极为严峻的过去……
「对了!就……就由我来彻彻底底地严格斥责她吧!让她不会再次做出类似这样的……」
这句话在半途就被巨大声响给盖过了。四散的灰尘一一飘落到餐桌上。定神一看,餐厅的墙壁已经消失……这真是个极为强力的风魔法。
举著魔杖的公爵夫人似乎很无奈地甩著头。
「看来要使出比这更弱的魔法颇有困难……算了,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卡、卡莉娜!我就说,露易丝就由我……」
公爵夫人恶狠狠地瞪著丈夫的脸孔。
「追根究柢来说,就是因为你太宠女儿,所以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严厉的态度也总是在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吧!长久以来,我一直沉默著旁观,因此才会养出那么任性的女儿呀!」
被妻子如此怒吼,公爵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
「真、真对不起!」
「如果老是抱持著虽然家名重要,但女儿也重要的念头,可以讲通的道理也会变得讲不通!就由我这个『烈风』来给予女儿惩罚,并让陛下亲眼见证!」
「我说露易丝,你是怎么了?」
才人以惊讶的表情凝视著露易丝。这是因为在前往拉·瓦利埃尔领地的马车之中,露易丝一直都在发抖,而且还非常地坐立不安。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基修、马里寇奴以及蒙莫朗西也以纳闷的表情望著露易丝。
「你是染上了热病吗?会发冷?」
坐在才人身旁的齐儿可原本懒懒地梳著自己的头发,现在也停下手来,以诧异的语气发问。在她的身旁则坐著塔帕莎。塔帕莎把母亲留在齐儿可的老家,跟著大家前往托里斯汀。齐儿可也曾劝她干脆就跟母亲一起留在宅邸里就好,然而塔帕莎却顽固地拒绝这个提议。算了,既然是齐儿可她家,那么把塔帕莎的母亲留在那里应该也是可以放心的吧。基于此点,一伙人同意塔帕莎与大家一起行动。再者,塔帕莎母亲的心病尚未痊愈,只是像以前那样看到塔帕莎就害怕的情况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呐,塔帕莎,你是不是也觉得露易丝怪怪的?」
听到齐儿可这么说,塔帕莎也把视线移到了露易丝身上。很难得的,她并没有在看书。她只是紧握著自己的魔杖——从阿罕布拉城逃出时,在米斯寇尔男爵的房里找到的——并把眼神投向遥远的某个地方。
塔帕莎看著浑身颤抖哆嗦打个不停的露易丝,喃喃地说道。
「她在恐惧。」
「她这样子,是不是比闯进阿罕布拉城那时还要害怕啊?你真的那么不想回家吗?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才人回想起露易丝的老家。那个仿佛把严格当成盔甲武装在身上的露易丝爸爸——拉·瓦利埃尔公爵如同老鹰一般的眼神……
还有那个宛如是把露易丝的个性更尖锐化的大姐埃莱奥诺……
她是在害怕会被这样的家人责骂吗?
「不过啊,他们也没有凶狠到会吃了你吧?像不久之前你去请求给你参战许可那次,也没有可怕成那样呀?」
「情况不同。」
露易丝以发著抖的声音回答。
「情况?」
「之前只是去请求参战的许可而已,并没有违反什么『规则』吧?」
才人拍了拍露易丝的肩膀。
「说什么规则……因为你违法所以会生气的应该是公主殿下与王政府吧?没错啦,你的父亲或姐姐当然也会生气。这么说来,我上次好像要被『斩首』耶……」
才人回想起露易丝她爸那愤怒的脸孔,也发起抖来。
「才不是那点程度而已。在我家,有一个对违反规则的行为深恶痛绝的人士……」
露易丝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接著抖得更为厉害了。
「什……什么啊!真的有那么恐怖吗?到底是哪一个?你的父亲?还是那个大姐?」
「是……是是是……」
「是?」
「是母亲大人呀。」
才人在脑中回想著以前曾稍微见过的露易丝的母亲。的确,她散发出非常惊人的高傲气质,然而她只是很沉稳地一直坐在那里而已。才人并不认为她是可怕到足以让露易丝抖成这样的人物。
「你是会被打屁股吗?」
才人如此一说,露易丝终于压著肚子缩成了一团。
「露易丝!露易丝!究竟是怎么了啊!」
「哦~露易丝的母亲大人有那么恐怖吗?」
马里寇奴愣头愣脑地说道。
露易丝勉强挤出宛如在诅咒般的声音回应道。
「你们……有听说过上一代的人面蝎尾狮队的队长吗?」
「什么有没有听说过,那是一位名人吧!就是那位『烈风』的卡琳大人吧?听说他常常用铁制面具来遮盖住脸的下半部……似乎是王国创始以来最强的风魔法使用者。据说他使出的风魔法与其说是烈风,还不如说是凶恶狂野的暴风。」
听到马里寇奴这番话,让基修也想了起来。
「就是那位在艾斯塔修叛乱时,只身一人前往镇压并顺利解决叛乱的那位『烈风』大人吧?这么说来我父亲好像也有提到过。当那时还年轻的父亲率领一个军团抵达前线的卡尔丁桥时,卡琳大人已经亲手把叛乱镇压住了。我父亲常常把『他唯一不想予之交手的人就是那个烈风大人』这句话给挂在嘴边。」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这位过去的英雄。
「听说他曾经一个人打倒龙群,对吧?」
「还有跟加尔玛尼亚军在国境附近发生零星冲突的那次,只不过是有传言说烈风大人即将出阵,敌方好像就夹著尾巴逃走了呢。」
「不过,也有听说过,『她』是位非常美丽的人,根据谣传,其实烈风大人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丽女性……」
「怎么可能?哪里会有厉害到那种程度的女性啊……嗯?女扮男装?」
听到蒙莫朗西的发言之后,基修的脸色发青。
「难……难道……那位『烈风』的卡琳大人就是……」
露易丝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回答。
「就是我的母亲。」
马车中的一行人看了看彼此之后,困惑地向露易丝说道。
「你在骗人吧?」
「是真的。那么,有谁知道当时的人面蝎尾狮队的座右铭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没有人听说过「骑士队的座右铭」这种详细的情报。
「是,『钢铁的纪律』啊。比起其他任何事情,母亲大人最痛恨的就是违反纪律的行动了。」
第三章 烈风之卡琳
从托里斯塔尼亚出发后的第二天中午,女王的马车通过了拉·瓦利埃尔宅邸的吊桥。由于这次是秘密拜访,所以随行的除了雅涅丝,就只有头戴大兜帽的寇伯特与五名枪士队队员。
一行人度过吊桥穿越城门之后,早已聚集在此恭候女王大驾的拉·瓦利埃尔家的仆从们就整齐地对著马车行了一礼。接著,中庭里的旗竿上缓缓地升起一面小小的王室百合旗帜。这些都是为了迎接微服出巡的女王而准备的小小敬意。
雅涅丝翻身下马,打开马车的车门。
此时,她注意到通往城堡主建筑的楼梯正中央出现了一名身穿魔法侍卫队制服的人影,立刻警戒地眯了眯眼。
「怎么了呢?队长大人。」
这时汉丽塔也注意到站在楼梯中央的那名骑士,吃惊地说道。
「那不是人面蝎尾狮队的侍卫吗?」
确实,那名骑士身上披著一件缝有幻兽「人面蝎尾狮」巨大刺绣图案的黑色斗篷。
「人面蝎尾狮队目前应该正在王宫值勤才是。而且那个羽毛装饰……那可是队长级的帽子啊!」
「可是比起杜·塞萨尔大人,那名骑士的体型较为细瘦呢。」
「应该说,杜·塞萨尔大人根本不可能会在这里。」
该名侍卫开始缓缓走下楼梯。枪士们警戒地围到了女王身边,并把手搭到了腰间的火枪上。
雅涅丝往前一步,挡在骑士的面前。对方从羽毛装饰帽下方露出的脸部,却有一半——主要是下半部——都罩著铁制的面具。在一瞬间,雅涅丝感觉自己快被那锐利眼神散发出的气势给压倒,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你是与拉·瓦利埃尔家有关之人吗?现在可是在迎接陛下,这是难以饶恕的恶作剧行为!速速报上名来!」
然而,骑士并没有回应雅涅丝的发言,而是直接跪下单膝深深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陛下。话虽如此,陛下当然不可能记得我。毕竟讲到我在王宫里服勤的时间,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是这样啊!」
汉丽塔吃了一惊,观察著眼前这名骑士。原来如此,仔细审视那件斗篷之后,会发现那是件大部分色泽已褪,经历长久年月之物。然而,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宜,并没有出现破损或绷线等缺陷。
「我是人面蝎尾狮队的前任队长卡莉娜·德西雷。虽然当时使用的名字乃是假名。但我对王室的忠诚永恒不变。」
听到对方自称是前任的人面蝎尾狮队队长后,汉丽塔露出了笑容。
「那么,你就是那位『烈风』的卡琳大人吗?」
「是的,没想到陛下知道我的名号,实在是光荣之至。」
「我当然会知道,你可是位名人呢!雅涅丝大人,这一位是传说中的魔法侍卫队队长,『烈风』的卡琳大人。我就是听著她的种种英勇传说成长的哦!」
汉丽塔露出如同调皮少女时代的开朗表情,握起卡琳的手。
「我小时候真的非常崇拜你!前往火龙山脉讨伐龙!拯救被食人鬼袭击的都市!这些光辉耀眼的武勋!堆积如山的功绩!在贵族还保持著贵族风范的那时代里的真正骑士!我还听说过,有许多骑士尊敬你并且争相模仿你呢!」
「您这番话真是令在下惭愧。」
「你在说什么呢!关于你的秘密,我仅仅知道一个,那就是……其实你是女性吧?虽然听说你在退休后如风般地消逝无踪,原来你是住在这拉·瓦利埃尔呀!不过,你现在在从事著些什么事情呢?」
卡莉娜迅速地拿下了面具。看到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孔,汉丽塔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公爵夫人!你不是公爵夫人吗!」
雅涅丝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那么,这一位就是……?」
「是拉·瓦利埃尔公爵夫人,换句话说是露易丝的母亲……」
「在结婚之际,我就趁机脱下队服退休了。由于那时的事情说来话长,还请陛下多多见谅。」
「了解了。不过为何……」
为何你又把过去已舍弃的队服再度穿上呢?汉丽塔好奇地提问。
卡莉娜站了起来。
「今天的我并不是公爵夫人卡莉娜·德西雷,而是崇尚钢铁般纪律的人面蝎尾狮队队长卡琳。我将给予违反国法的女儿惩罚,并以此作为敝家族对陛下之忠诚的证明。」
「你说惩罚!烈风大人你要亲自处罚露易丝吗!」
汉丽塔凝视著已全副武装的卡琳,不敢置信地摇著头,血色也逐渐自她的脸上消失。原本她的确打算给予露易丝某些惩罚,然而这种想法也在霎时之间消失殆尽。比起我来,这个人绝对会给予露易丝更苛刻的刑责。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我还继续处罚露易丝的话,她一定会没命的!
「绝对不可以动粗!我啊,那个,就是……我并不是为了惩罚露易丝而来的。由于我也还年轻,所以当初的确相当愤怒。然而我又仔细地思考过了,没错,露易丝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闯越了国境……但那也是由于她担心朋友才会做出这种行动。虽然我准备严厉地申诫她,但是并没有给予她严厉刑罚的打算。」
「陛下的仁慈话语让在下不胜惶恐。然而陛下的王权是由始祖赐下的神圣不可侵犯之物。那么,在此名号下所发布之国法,理所当然的,也必须是相等的神圣。」
卡莉娜迅速地举起右手。随著她的动作,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城楼阴影处飞了过来,在著地的同时也扬起了无数的沙尘。
原来那是一头年老、巨大的人面蝎尾狮。
「若是神圣的国法可以如此轻易地被视若无物,陛下要行使的正道将难以稳固。违反国法的如果是我的亲生女儿,那么更是不能轻易宽恕。」
卡莉娜以让人无法想像到她已经超过五十岁的俐落动作骑上了人面蝎尾狮。
「卡琳大人!」
轰!人面蝎尾狮挥动那对和老鹰翅膀相仿的巨大羽翼。接著,这载著主人的幻兽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冲向了空中。
比起与首都之间的距离,拉·瓦利埃尔的城堡其实比较靠近与加尔玛尼亚之间的国境。越过国境继续前进三小时后,就能看见城堡的高耸尖塔了。
「我……我说啊,露易丝……就算你的母亲是那个人面蝎尾狮队的烈风大人……」
才人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口说道。然而露易丝却毫无反应。到这个时候,她已经因为过于恐惧所以不再发抖,只是张著嘴呆望著马车顶端。
「经过了三十年之后,人也会改变吧?是吧?或许她以前的确是个令人非常非常害怕的骑士大人,不过毕竟她现在已经有年纪了,不会做出夸张的举动啦!就算说会处罚你,我看顶多也只会把你关到仓库里去吧?」
「……你不懂。」
露易丝如同临终前的重病患者一般,虚弱地回答。
「能维持著年轻时的激烈行为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啦!」蒙莫朗西也自以为很理解般地说著。
「……你们都不懂。」
「别那么担心啦!」
「……简单的说,那个人,可是我的母亲耶。」
这句话让马车中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才人无法继续忍耐这份沉重气氛,大声地笑了起来。他是在虚张声势。
「哇哈哈哈!我就说别那么担心呀!」
「没错没错!就算是传说中的烈风大人,现在也成了公爵夫人不是吗?她一定在优雅的社交界里,把战场上的灰尘与鲜血完全洗净了吧!」
就在此时,塔帕莎指著马车窗外喃喃说道。
「有个骑著人面蝎尾狮的骑士。」
听到这句话,露易丝一跃而起。也许是太过于惊慌失措了吧?她居然撞破马车窗户,逃到了车外。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将逃出车外的露易丝给笼罩住。
「那……那是什么啊?」
才人目瞪口呆递望著这一幕,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龙卷风迅速地膨胀起来,将整台马车给卷了进去。联系马与马车之间的马具迅速利落地被扯断,马车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就把马留在地面上,整台车一口气冲上了空中。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人怒吼著。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修惨叫著。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里寇奴哀号著。
「不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蒙莫朗西尖叫著。
「真伤脑筋啊……」
齐儿可抱怨著。
「…………」
塔帕莎则一言不发。
马车仿佛是被巨人握在手中一般,在半空中翻滚著。而马车里的六个人,就像是被装在调酒用搅拌器里的鸡尾酒。
「好痛!哇!呀!」
六个人在马车里碰撞著墙壁、座位、以及彼此,不断地发出哀嚎。然而,龙卷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就这样从空中直直往地面坠落而去。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待在钢索断掉的电梯里,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正当才人想著这种蠢事的时候,马车却漂浮了起来。
原来是那名骑士对马车施加了「飘浮」。
虽然马车最后缓缓著地,然而经过激烈晃动的一行人只能精疲力竭瘫倒在马车里。
才人死命地从马车里爬出来,正好看到露易丝摇摇晃晃地落到了地面上。
「露~易~丝~~!」
虽然他边喊著露易丝的名字边想要冲过去,然而整个人头昏脑胀地身体也不听使唤。此时骑在幻兽上的那名黑斗篷骑士慢慢地出现了,她就是之前提到的露易丝的妈妈吧?不过,真恐怖。
站在那里的人影,可以说是一个把叫做「严厉」的黏土仔细揉制后塞进模型里,并以叫做「恐怖」的烈火来烧制而成的骑士人偶。
她站到了露易丝的旁边,对著自己的女儿说话。
「起来,露易丝。」
露易丝猛一下爬了起来,说了句「母亲大人……」之后,就开始像得了热病般地浑身颤抖。那个样子,简直像是被狼犬盯上的小型狗。虽然露易丝发脾气时也很恐怖,但是跟缠绕在她妈妈身上的恐怖气势一比,两者之间就像是老鼠与大熊之间的差别。
「你,到底是以什么行动违反了什么东西?快向母亲报告。」
「那个……就是……未经许可就……国境……」
「我听不见。」
「未……未经许可就闯越国境……」
一阵龙卷风刮了起来,露易丝在一瞬间就被抛到上方约两百制尺高的半空中,接著像一片小小落叶般,边翻滚著边掉了下来。
「母亲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露易丝那头桃色长发已经乱成一团,裙子也不知道被刮到哪里去了,内裤整个露了出来。然而露易丝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神去觉得丢脸。
「关……关于违反国法的事情,在此表达我深深的歉意!但是,这是有原因的!」
骑士挥动了魔杖。
「就算你多少立下了一些功劳,但也不能因此得意忘形!无论是否有什么隐情,也不构成违反国法的理由!因为以结果来说,你的行为可能会导致更多的人陷入不幸。」
暴风咆哮著,把露易丝摧残得简直成了一块破布。
才人无法继续袖手旁观,挺身站到了露易丝前方。
「请……请你停手!」
「你是谁?」
身披黑色斗篷,以铁制面具罩住脸孔下半部的卡莉娜询问才人。
「呃……那个,我是露易丝的使魔。」
「是了,」卡莉娜点了点头。「你就是之前跟著露易丝回来的随从少年吧?是吗,原来你是使魔啊。」
才人抱起已经过体鳞伤的露易丝。
「喂!你还好吗!还活著吧!」
「呜呜……我不行了……呜呜。」
露易丝整个人软趴趴的,连话都讲不好。这也难怪,毕竟她的遭遇就像是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接受洗涤、冲刷、脱水等全套过程。经历这一切之后,就算是举世无双的美少女也会变得不成人型。
卡莉娜再度举高了魔杖。
「请……请等一下!应该已经够了吧!露易丝都已经这么惨了!」
「算了吧!才人!那是露易丝她家的家务事啊!而且难道你不要命了吗!」看到才人的举动,基修等人对著他喊道。
卡莉娜直直地凝视著才人。
「既然你是使魔,那就等于是主人的盾。所以我把阻碍的盾牌给破坏也是合乎道理的行为。你可别恨我喔?」
语毕,卡莉娜的身后出现了一股巨大的龙卷风,与刚才吞噬马车的龙卷风有著差不多的规模。才人握紧德鲁弗林加,左手上的卢恩符文开始发光。
「我说,德鲁。」
「怎样?」
「那玩意,不妙吗?」
才人指著巨大的龙卷风,低声问道。
「很不妙。那不是普通的龙卷风,中间还夹杂著真空断层,一接触到就会被割伤。真是令人畏惧的矩形级咒语……」
才人根本没空继续听著这些解说。
他反射性地举起剑想要挡下那朝著自己冲过来的巨大龙卷风。
「住手!快逃!」
虽然德鲁弗林加如此大叫,但已经来不及了。仿佛是被无数的刀片攻击一般,才人的身体出现了数不清的割伤。
「好痛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玩意是『利刃之旋风』!在我把它吸收之前,你的身体会先撑不住啊!」
即使才人已经浑身是血,然而他依旧站在原地坚持著。
原本因为恐怖与混乱而整个人陷入麻痹状态的露易丝眼中,映出了才人那遍体鳞伤的身影。她那因为恐惧而一片空白的内心,立刻被如同烈火般瞬间暴发出的怒气给覆盖。如果是平常的露易丝,根本不可能去反抗母亲。因为她一直是在这样的教育下成长的,
然而等到她回神时,露易丝才发现自己已经举起魔杖,口中吟诵著「虚无」的咒语。
这串卢恩符文的旋律传进了卡莉娜的耳里,让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这是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咒语,既不是火系统,也不是水或风,更不是土。
露易丝挥动魔杖。那股在才人身上肆虐著的狂暴龙卷风……「利刃之旋风」开始发出光芒。
这从没见过的光芒让卡莉娜在一瞬间感到有点畏缩。
自己女儿使出的咒语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咏唱的时间并不长,但威力已足以消除这原本就有手下留情的魔法。露易丝的「解除魔法」将母亲放出的「利刃之旋风」给打消了……
正当错愕的卡莉娜打算再次吟诵咒语时,有个人从后方抱住了她。
「请你住手!已经够了!请你快住手吧!」
那正是从拉·瓦利埃尔城策马赶到此地的汉丽塔。雅涅丝也跟在她的身后。
「我不允许有任何纷争继续在我面前出现!而且你们不是母女吗!如果你坚持继续,就把杖指向我吧!」
女王这番话终于让卡莉娜收起了魔杖。体力与精神都已经到达极限的露易丝也砰地倒在地上。
汉丽塔跑向瘫倒在地的才人身边。
「好严重的伤势!」
她急忙开始吟诵水魔法的咒语,才人的伤势在女王亲自使出的「治愈」魔法下一一复原。满脸是血的才人喃喃地说道。
「公主殿下……」
「不要说话!你伤得很重!」
汉丽塔继续使用著水魔法。
「露易丝呢……」
听到这句话,汉丽塔脸部的肌肉跳了一下。
「别担心,她的朋友正在照顾她。」
从马车中飞奔而出的蒙莫朗西正在治疗著露易丝的伤口。
「是吗……」才人讲完这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卡莉娜来到忙于照顾才人的汉丽塔身边,垂头单膝跪了下来。
「女王陛下,如您所见,我已经给予我那罪孽深重的女儿惩罚了。如果有进一步的制裁,就请您施加在我身上吧。」
汉丽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亲生母女居然如此刀剑相向,神明与始祖布利弥尔都会为此哀叹的!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打算给予露易丝任何惩罚吗!」
「以魔杖来解决问题乃是我等传统贵族的做法。」
「我最讨厌的就是无意义的流血!那边那几位!快点将受伤的两人送到宅邸里去!」
听到汉丽塔的吩咐,基修等人赶忙对才人与露易丝施加「飘浮」魔法,把他们带往拉·瓦利埃尔城。
第四章 拉·瓦利埃尔家族
「您刚刚是说『虚无』吗?」
当天晚上……在拉·瓦利埃尔家的起居室里,众人围著女王进行了一场秘密公开大会。暖炉旁的椅子里坐著拉·瓦利埃尔公爵,他很少开口,只是凝视著暖炉里旺盛燃烧著的火焰。两名姐姐分别坐在父亲的左右两侧,以专注的表情倾听著对话。
先前穿著侍卫制服,狠狠发威了一阵的卡莉娜·德西雷现在也已经换回公爵夫人的服装。如此一来,除了那锐利的目光之外,令人恐惧的骑士——「烈风」的影子可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迅速俐落的立场转换。
至于露易丝与才人的朋友们……也就是基修及齐儿可等人正待在别的房间里休息。这是由于汉丽塔提出希望他们不要参加的要求。
露易丝与才人两个人则并排坐在沙发上,似乎很尴尬地扭著手指。被卡莉娜的风魔法给割得遍体鳞伤的才人身上四处缠著绷带。即使是汉丽塔的水魔法,也无法将伤口完全治愈。
坐在首座的汉丽塔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露易丝领悟的系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法系统——虚无。」
拉·瓦利埃尔公爵不发一语,只是捻著自己嘴边的胡子。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女儿身边。
接下来他温柔地摸著露易丝的头,开口说道。
「像这种宛如童话故事般的事情,我实在难以相信。『虚无』是已经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的系统,虽然那些信仰坚定的神学者们执意主张『虚无系统的确存在』,不过……」
卡莉娜的锐利眼神散发出光芒,她低声说道。
「我相信这是事实。」
「卡莉娜?」
「因为之前露易丝的魔法……那将我使出的咒语给打消的魔法,散发出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光辉。那就是『虚无』吧?露易丝。」
露易丝点了点头。
「是的,母亲大人。」
「唔……」拉·瓦利埃尔公爵沉默著不发一语。
埃莱奥诺以手支著额头,瘫倒到地板上。
「虚无……真的是虚无?我实在无法相信……」
嘉德丽雅站了起来,照顾著倒地的姐姐。
汉丽塔继续说道。
「我原本也觉得实在难以置信。然而,这的确是事实。『虚无』之力已经复苏,况且其承担者并不只有露易丝一个人而已。」
拉·瓦利埃尔一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段保持沉默的时间,漫长到仿佛会持续到永远。
打破这份沉默的人是拉·瓦利埃尔公爵。
「还请陛下告知您这次来访的目的。」
就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汉丽塔先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著正面迎向拉·瓦利埃尔公爵的视线。
「请把露易丝交给我。」
「她是我的女儿,当然身心也都奉献给陛下了。」
「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场面话。」
汉丽塔对雅涅丝做出了指示。雅涅丝点点头之后,打开身旁的大型皮包,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注意到那件斗篷的紫色里衬上有著百合花的纹章之后,拉·瓦利埃尔公爵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王室的纹章……这不是玛莉安娜王后殿下在年轻时曾穿过的斗篷吗!」
「露易丝,对于你擅自闯越国境并入侵高卢的行为,我要给予惩罚。」
「是……是的!」
「穿上这个。」
「可……可是,这个是……」
「没错,穿上这件斗篷代表的意义是,你将成为我的姐妹。换句话说,你身上将产生第二顺位的王位继承权。」
「这……这、这真是太令人惶恐了。不,这不是光用惶恐就足以……」
「露易丝,你本身以及你拥有的力量都太过于强大了,在你的肩膀上总是担负著巨大的责任与对祖国的义务。这就是为了让你不会再度忘记这一点的处置。」
汉丽塔以严厉的眼神凝视著露易丝。露易丝宛如快被蛇吞掉的青蛙一般,摇摇晃晃地接下了那件斗篷。
一直在旁望著露易丝就此一步登天的拉·瓦利埃尔公爵开口说道。
「陛下,对于您赐给小女这超出本分的优厚赏赐,在此献上我的感谢之意。不,无论如何感谢,也无法报答您如此的恩宠吧。然而,我还是必须请教陛下一些事情。」
「请尽管说。」
「关于小女的这份传说之力,请问陛下打算拿来从事什么事情呢?『虚无』不愧是传说,根据刚才消灭卡莉娜魔法的技巧来看,虚无的威力应该是相当强大的吧。就像之前的战役那样,你是否打算把这份力量用在与他国之间的战争上面呢?」
「关于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深深地反省过了。」
「小女并不是大炮或火矢一类的武器。如果陛下对小女有著某方面的误解的话,那么……」
「那么?」
「那么很不幸的,我就必须舍弃长年侍奉王室的历史,不惜与王政府兵戎相向。」
这番话并不是以公爵的身分,而是以一名为女儿著想的父亲身分来说出的。公爵的这种表现,让才人感到胸中产生了一阵悸动。
同时这番话也让雅涅丝反射性地想要拔剑,汉丽塔赶忙制止了她的行动。
「既然如此,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公爵。这是对于身为传统贵族——也就是身为国家品格、礼节、智慧之守护者的您的质问。」
「请您尽管发问。」
「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呢?同时具备英明与智慧,以万物之尊君临于世,比起任何幻兽或亚人都优秀的我等人类,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不断地同族相争呢?」
「…………」
「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战事了。我也亲眼目睹过我珍视的人们受伤,或死去……我本人也曾经因为执迷于复仇雪恨而引发了战争。结果就是……不仅是我,还有更多的人都失去了他们珍爱的对象……包括双亲、子女、兄弟或者是友人。我已经犯下了一人难以完全承担的罪孽。」
「……战争并不是陛下您一个人的责任。」
「不,大家都是基于我的号召,才会前往战斗、受伤、以及殒命。如果我不承担下这份罪孽,又有谁该来负责呢?」
汉丽塔垂下了头。
「我也想……将露易丝的力量……用在某些正确之事上。为了达成这个理念,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现在的我还没有答案。只是,我绝对没有打算将这份力量用在战争之上,只有这一点请您相信我,公爵。」
「恕我直言,陛下。即使您并没有打算将这力量用于战争之上,但总有一天会出现不得不使用它的情况吧?毕竟强大的力量总是能引诱人。」
「正如公爵您所言……现今,他国再次在暗中蠢蠢欲动。也有不逞之徒想要得到这份强大的力量,所以打算对我方出手。我之所以想把露易丝安置在我身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露易丝不要受到那些邪恶之辈的侵袭。」
「我的不安正源自于这一点。出现了想获得强大力量的敌人。那么,又有谁能保证,陛下本身不会变成那样呢?虽然刚才陛下表达出您的决心,然而又有谁能保证这份决心永远不会改变呢?是否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陛下的决心?」
汉丽塔似乎很为难地垂下了眼帘。她思索著,想要找出合适的方法。然而经过一番考量之后还是毫无头绪。她只好边叹著气边喃喃说道。
「没有证据。说实话,我连自己都信不过,也因此,我根本无法提出任何证明。」
接下来汉丽塔嫣然一笑。那是一个无忧无虑,让看见这笑容的人都会深深被此打动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会想要把我能真心信赖的朋友留在身旁。一个能指正我有错误之处的,真正的朋友。一个当我偏离正道时,能够毫不犹豫与我对抗的朋友……」
老公爵凝视著汉丽塔。观察了她的眼神一会之后,公爵把视线转回了露易丝身上。
「露易丝,你以前曾经对我这样说过吧?说你领悟的系统是『火』。那么,那是在说谎了吗?」
「真是对不起,父亲大人。」露易丝羞愧地低下头。
「听好了露易丝,那必须成为你第一次,也是你最后一次对父亲说出的谎言。」
接著公爵再度转身面对汉丽塔。
「我是传统的贵族,是跟不上时代的老人家。在我年轻的时候,事情比现今单纯了些。只要能够守住名誉、荣耀、与忠诚,就不需要担心会有任何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然而……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吧。在强大的传说之力已经复苏的现今,传统的正义、传统的价值观……这类东西都将会慢慢失去意义吧。」
公爵以看著女儿般的眼神望著汉丽塔。
「陛下您先前曾经如此说过:『连自己都信不过』。这份自我怀疑之心……应该会在您航向那浑沌未来时,成为比什么都值得依靠的指针吧。」
「父亲大人!」
露易丝冲向父亲,并伸手抱住了他。
「你长大了,露易丝。我的小露易丝。我这个父亲还以为你会是个永远都只会撒娇的小女孩。不过,其实你早就已经离巢独立而去了呢。」
父亲慈祥地抚摸著女儿的头。
「这是父亲给你的饯别。指责主君的错误也是忠义的表现。另外……承认错误的行动才是真正的勇气。露易丝,这你千万不可忘记。我的小露易丝。」
「……父亲大人。」
「若是碰上了任何心酸痛苦,随时都可以回来。因为这里还是你的家。」
公爵在露易丝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之后,就轻轻地放开了露易丝的身体。接著他朝向汉丽塔深深地低下头来。
「虽然她是个不成材的女儿,但请让她协助您吧。祝福陛下所行之正道将会得到始祖的加护。」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不久之后,公爵夫人卡莉娜突然拍了拍手。
「卡莉娜?」
「看来严肃的话题已经结束了。那么,虽然时候不早了,但来吃晚餐吧。虽然对千里迢迢特地大驾光临的陛下来说只是些粗茶淡饭,但还请您务必赏光出席。露易丝,你去招呼你的朋友们过来吧。嘉德丽雅、埃莱奥诺,接待工作就由你们负责了。」
卡莉娜夫人以矫捷的步伐——让人不禁会联想到她过去的武者风范——走出了起居室。两名姐姐也跟著母亲离开此地。露易丝则是为了去通知基修等人而走了出去。
才人原本也想跟著离开,但却被汉丽塔叫住。
「……公主殿下?」
汉丽塔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影,但是她还是试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才人红著脸低下头。
「不……真是抱歉,擅自做出那些事情。」
「所谓具备勇气的男性,就如同野生的老鹰或骏马一般。即使我说『不要去』,也依旧会离开呀。」
汉丽塔从雅涅丝手上接下一件斗篷,并转交给才人。这是绣上见习骑士纹章的骑士专用斗篷。
「这件斗篷要还给你。这可是女王曾经赏赐出去的东西,不允许你退回。」
「可是……」
才人吞吞吐吐地想要反驳。
「这并不是束缚你的枷锁,而是帮助你振翅高飞的羽翼。我想你披著它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既然汉丽塔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才人也无法继续拒绝。他点了点头,伸手收下了斗篷。
汉丽塔似乎很开心地望著才人把斗篷给披上。这眼神让才人有些吃惊。
最近汉丽塔展现在才人面前的那种有点撒娇、又似乎带点热情的这类神态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寂寞……以及把这份寂寞衬托得更明显的……类似决心的神色。汉丽塔把脸凑到了才人耳边,轻轻地低声说道。
「请放心。我以后只会让你看见我身为女王的那一面。」
「咦?」
语毕,汉丽塔轻轻地伸出左手。自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犯下错误。才人边有点紧张,边握住汉丽塔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仿佛已经满足了一般,汉丽塔微微一笑,接著走出了起居室。
雅涅丝则如影随形地跟著她离开。
汉丽塔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才人反覆思索著。虽然还是搞不太清楚,不过自己似乎被甩了?不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算是一场恋情嘛。所以不对,有点不对。
果然……她只不过是有点寂寞而已,所以之前才会那样地对我撒娇。不过,她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刚才那句话是否就是这种意思呢?
虽然才人觉得有点寂寞,然而这样的汉丽塔既威风凛凛又光彩夺目。
正当才人也打算走出房间时,却被留在起居室里的最后一人——拉·瓦利埃尔公爵给叫住。
「你等等。」
才人身子一震,还觉得背后似乎有股寒气袭击而来。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过去在中庭发生的那段往事在才人的脑海中浮现。由于自己在小船上推倒露易丝的那一幕被公爵给逮个正著,所以公爵曾经下令要砍掉自己的脑袋。
不过,像露易丝她爸这种身分高贵的人,应该不会一一去记住平民的长相吧?
然而,自己的事情可说是另当别论。那时的光景应该深深烙印在公爵的脑里吧?像露易丝的妈妈……卡莉娜夫人不是也还记得自己吗?
「话说回来,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我叫才人。见习骑士·才人·杜·平贺。」
才人报上带有爵位的名字,这是因为他认为这种名字应该比较不会让对方起疑。
「是初次见面吧?」
拉·瓦利埃尔公爵这句话,让才人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不会被杀了。始……始祖布利弥尔大人,真是感谢您啊……才人对著自己压根不相信的始祖表达著最诚挚的感谢。
「没错,在你成为见习骑士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
在这一瞬间,才人从天堂直接被踹进了地狱。拉·瓦利埃尔公爵把手搭到了才人的肩膀上。
「没事的,你放心。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将身为陛下禁卫骑士的你给处以斩首之刑。」
「非……非常感谢您。」
「不过呢,在晚餐之前稍微来点训练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公爵狠狠地紧抓著才人的肩膀,那力道根本不像是个已步入老年的男性。
「好痛!好痛痛痛啊啊啊啊!」
「因为我必须让你的身体好好记住,你究竟是冒犯了谁的女儿。」
才人就这样被公爵拖了出去……
当天,在晚餐舍室举行了一场气氛融洽,话题不断的餐会。大家也与被雅涅丝带来此地的寇伯特重逢。而且,在得知汉丽塔不会给予众人惩罚这一点之后,基修等人脸上都恢复了光彩,尽情地吵闹著。
然而……直到晚餐会结束,已经到了就寝时间时,才人还是没有出现。
「话说回来,才人君是怎么了?」
寇伯特如此发问,但是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只能摇头。
「他是跑那儿去了啊?」齐儿可喃喃说道。
正当大家都在担心才人到底去了哪里的这当口,其实他正半死不活地瘫在走廊里。
「走……走不动……」
才人筋疲力尽地躺在走廊里,无奈地叹著气。白天是被露易丝的妈妈,晚上则是被拉·瓦利埃尔给彻底教训了一番,他的身体已经发出了哀嚎。
虽然露易丝她妈妈的魔法很厉害,不过看上去已经像是个老人家的拉·瓦利埃尔公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炯炯发光,以无数的魔法将颤抖的才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种目睹女儿被人推倒的父亲的眼力实在充满了魄力,压得才人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单方面地遭受痛击。这与其说是训练,还不如说是射靶。当然,才人就是那个靶……
「……是说,这对亲子是怎么样啊……」
才人摇摇晃晃地打算站起来,却又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大家现在应该正在吃著好料,开开心心地聊天吧……」
才人靠著墙,瘫坐在地上。他抬头望向窗外,可以看见两轮明月高挂在空中。
不过……再怎么说,露易丝被她的父母深深爱著呢。虽然乍看之下似乎很严格……
露易丝的母亲应该也是因为不希望露易丝被严厉惩罚,所以才会在不会造成严重伤害的程度下主动出手教训露易丝,并藉此对汉丽塔表示「请这样就饶恕她」吧。
露易丝的父亲也是一样。为了保护露易丝,就算要舍弃公爵家的身分也在所不惜。
「不过我啊……当然没有任何人会那样庇护我吧。」
才人边看著自己满身的伤痕,边低声抱怨著。
「父母吗……」
才人回想起已经一年以上没有见到的双亲。
已经不记得是何时的事情了,但是父母也曾经这样庇护过自己。那应该是小学时发生的事情吧?某一天学校突然订出固定的上学路线,也就是规定了从家里到学校的既定路线,上下学时只能走那条路。换句话说,这应该是为了禁止学生们在途中绕路乱跑。然而有一天,才人却走了不同的路线,而是绕路之后才回家。这是因为平常经过的那间文具店没有贩卖才人习惯用的那种橡皮擦。结果有个同班同学看到才人没有按照规定的路线回家,就跑去跟老师告状。
所以才人就挨了老师的骂。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后,父母回答才人:「这样很奇怪,你并没有错。」
一天到晚唠叨要自己多念书的母亲,总是不太说话的上班族父亲……这是一个应该随处可见的普通家庭……
等才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在哭泣。
「呃?」
真奇怪?才人边想著边揉了揉眼睛。
明明至今为止自己都不曾因为想念双亲而哭的啊……
是不是因为看到露易丝与她父母的交流,而让自己回想起了什么吗?
可是,这种流著泪的脸孔,可不能让露易丝或大家看见。
才人就这样抱著膝盖缩成一团,孤独地待在阴暗的走廊中。
「你在做什么呢?」
此时突然响起一个清澄温柔的声音,把才人吓得跳了起来。
露易丝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梳理著头发。
这是从她懂事起到前往魔法学院就学前为止,一直使用的房间。是个有十二平方制尺的四方形大房间。一张有著顶蓬的豪华大床被放在与窗户有点距离的位置上,床上还摆著堆积如山的布娃娃。房间里可以看到以豪华雕刻装饰而成的木马,以及数不清的图画书。只要是想要的东西,总之都会买给自己……
以前自己还住在这房间里的时候,总想著要尽快离开这个家。母亲对教育方面很严格,又让人觉得整天都只会关心自己姐妹三人会嫁到哪里去;父亲则是看起来只对和附近邻居的交流以及狩猎有兴趣。
而且总有个印象……那就是他们两人整天都只会要求自己要好好学习魔法。自己总是被严厉喝斥说「无法使用魔法的女孩是不可能嫁到好人家去的」,每天都觉得仿佛身处牢狱。
不过,其实双亲跟这间宅邸都不是牢狱,而是保护自己的城堡。自己其实一直都被看不见的爱情层层包围保护著。
露易丝望著床铺。
「……这张床是不是变小啦?」
不,并不是这样。在自己年幼时期觉得很宽阔的床铺之所以现在看起来会觉得变小了,是因为自己已经成长了。
看著这些似乎已经变小的家具而产生的怀念感……是否也是因为自己多少已经成长了的缘故呢?
不对。露易丝摇著头。
其实自己根本完全没有成长。
露易丝边用梳子理著头发……边开始深深地反省。
大家……都为了自己担心。不管是母亲、父亲、还是汉丽塔……
然而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著一些任性的举动。
呼~露易丝轻轻叹了口气之后,侧著头凝视著倒映在镜中的自己。
「我说,露易丝。零的露易丝,你啊,真的不是能担负起『传说』的人才啊。」露易丝对著倒影自言自语。
接著,她把脸贴到了镜台上,闭上了双眼。
「我……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脑中回想起,在闯入高卢之前,自己对汉丽塔大声宣告的那番话。
『我要遵守自己相信的「条理」……虽然一直以来我已经逐渐迷失,但我相信我身为贵族的精神所在之处应该就在这方向上。』
是这样说没错啦,露易丝烦恼著。
要贯彻自己坚持的信念是没关系,这也是很棒的行为。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而导致他人惹上麻烦的话?而且这些人数应该不少,毕竟自己拥有的力量「虚无」实在过于强大了。由于自己坚持的正义而造成他人受到伤害……也是有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啊。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四系统魔法使用者的话,就不会产生这种烦恼了吧……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露易丝很困惑地嘟囔著。这时她脑里浮现出才人的身影。明明我现在如此的烦恼,那个笨蛋到底在做什么啊?又跑去睡觉了吗?结果晚餐会时他也没有参加。虽然自己有询问晚到的父亲,然而父亲只回答说才人因为累了所以好像要去睡觉,就不肯再多说什么了。
从前往高卢之后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两人独处的机会并不多。露易丝觉得自己似乎有许多话想跟才人说,然而事态接二连三地不断转变,根本找不出谈心的时间。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话,就不会像这样放著我不管吧?」
露易丝一脸无趣地抱怨著。
不过,只要大家还待在这个宅邸里,才人就很难前来这个房间吧。毕竟他把自己推倒的场面可是被全城堡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真是的,讲到那个笨蛋,该说是运气不好,还是因为他真的很不会察言观色啊!」
露易丝嘟著嘴巴嘀咕道。
就在此时,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谁?」
露易丝一瞬间联想到可能是才人,心跳也跟著加速。
「是我呀,露易丝。」
「公主殿下!」
那正是汉丽塔的声音。露易丝慌忙跑到门边,为她打开房门。已经换上朴素家居服的汉丽塔正站在门外,脸上挂著微笑。
「呃……就是,我真的给公主殿下您,添了许多麻烦……」
露易丝深深地低下头。
呼~汉丽塔叹了口气。
「别在意,露易丝。已经不要紧了。虽然我俩曾经对立,不过大家都平安无事。所以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只是遵守了你自己的信念,而我也只不过有我自己非得贯彻的道路而已。」
「……公主殿下。」
「让我们和好吧,好吗?」
汉丽塔温柔地一笑。露易丝忍不住眼中含泪,伸手抱住了汉丽塔。
出现在因为疼痛而缩在走廊里动弹不得的才人面前的是……
「嘉……嘉德丽雅小姐?」
出现的人正是嘉德丽雅,她那一头与露易丝相同的带桃色金发看起来闪闪发光。身为拉·瓦利埃尔家三姐妹中的次女,她是个拥有包容性,又带著点性感魅力的美女。嘉德丽雅拥有的风格与气质,令人忍不住会联想到——如果把露易丝个性中的尖锐部分移除后再使其成长,是不是就会变成这种感觉呢?由于这样的嘉德丽雅正中才人喜欢类型的红心,她居然会这样出奇不意地在自己面前出现,让才人觉得简直快要无法呼吸了。
「哎呀哎呀,这真是……」
嘉德丽雅露出惊讶的表情,弯身在才人面前蹲下。
「好严重的伤势……你还好吗?」
嘉德丽雅说完,就开始检查才人的伤口。
「连头上都在流血呢!」
语毕,她拉直身子确认著才人的头部。如此一来,在嘉德丽雅那仿佛是长大版露易丝的身材中,唯一与妹妹完全不同的部分——也就是她的胸部,就展现在才人的眼前。看到那对被浅桃色衬衫包覆住的物体在自己的视线前方晃动,让才人觉得快要死掉了。
「我……我没事!」
才人慌慌张张地打算站起来。然而,剧烈的疼痛马上传遍他的全身。
「痛!好痛啊啊啊啊!」
「不可以勉强乱来啊!」
嘉德丽雅拿出魔杖,开始吟诵咒语。
「伊尔·渥塔尔·德鲁……」
这是「治愈」的咒语。被拉·瓦利埃尔公爵的魔法所打出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真……真是谢谢你!」
才人虽然有点不知所措,还是赶快对著嘉德丽雅低头道谢。接著他站了起来,正想要离开现场时……他的手却被嘉德丽雅拉住了。
「不行呀,只靠魔法的话,伤口还是不会完全愈合的,跟我来吧,我会好好帮你治疗。」
嘉德丽雅说完,对著才人嫣然一笑。那真是个充满慈爱的笑容,让才人觉得光是看著这笑容就有内心被治愈了的感觉。
才人心里边七上八下,边跟著嘉德丽雅前进,最后到达的目的地似乎是嘉德丽雅的房间。一进入室内之后,才人就吃了一惊。
吱吱吱~边呜叫著边朝向才人脸部飞过来的是——一只飞鼠。
「呜哇!」
才人惨叫一声,挥手拍掉飞鼠之后,又有某个巨大的物体攀到了他身上。
是一只小熊。
「熊!是熊!」
才人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打算逃出这里时,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巨大的物体——这次是一只庞大的乌龟。动物们接二连三的靠了过来,开始围著才人,还一个个跳到了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他身上有伤,不可以这样闹人家哦!」
嘉德丽雅这样一说,围绕在才人身旁的动物们才慢慢地散开。
这房间就宛如动物园一般,让才人回想起上次搭乘过的马车。是了,讲到这个嘉德丽雅,她非常喜欢动物。
「好……好厉害啊。」
才人忍不住发表了感想。嘉德丽雅则是愉快地笑了起来。
「吓到你了吗?」
「不……」
嘉德丽雅在置物柜的抽屉里东翻西找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了绷带及药品,开始治疗才人的伤口。她以打从心底感到亏欠的语气开口说道。
「毕竟你先跟母亲大人交手,后来又换成父亲大人,身体当然会撑不住……真的很对不起。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该怎么说?有点不懂得变通……」
「他们两位是露易丝的双亲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听到才人如此回答,嘉德丽雅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但是却又马上剧烈地咳嗽。
「你……你还好吗?」
「没事的。只是因为好久没有使用魔法了,身体似乎受到了刺激。」
「咦?」
看到才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嘉德丽雅赶紧摇了摇头。
「啊,抱歉抱歉,你别在意。真的没有什么。」
「是……是这样吗?」
「是呀,只是因为我平常不用魔法而已。」
这真是些充满慈爱的话语,让才人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对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跟我聊聊吗?」
嘉德丽雅虽然比才人还大好几岁,但她却以如同少女般的纯真语气说道。而且她还毫不客套地直直看著才人的脸。
「要……要聊什么呢?」
「在那之后,应该发生了很多辛苦的事情吧?听说你们在阿尔比昂碰上了相当危险的情况?我那时实在很担心呢,担心你跟露易丝会不会出什么事。」
才人把在为了取得参战许可来到这宅邸,却又匆忙逃出之后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嘉德丽雅。包括战争的详情、自己失踪的事情、还有冲进七万大军里那时的状况等等……嘉德丽雅目瞪口呆地听著这一切。
「是吗……你居然代替露易丝去面对了那么危险的事情吗?」
「不!没那回事!别说是代替……那个,果然那时候我要是没去的话……」
「你真了不起。明明立下了那么惊人的功劳,却完全没有表现出骄傲的样子。」
听到嘉德丽雅如此称赞自己,让才人非常地难为情。
「没有啦,没有这种……那个……就是……」
「真的很了不起!露易丝真是幸福呢!能与你这种骑士相遇。」
嘉德丽雅真心诚意地称赞著才人。被比自己年长的女性如此褒扬,不知道为什么……让才人回想起母亲。
当然,嘉德丽雅与自己的母亲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不过……那不带任何言外之意的赞美话语,却跟从母亲口中说出的话语是相同的。虽然自己从来不曾如此被人大力赞许,但是获得赞美时的记忆却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考试得到不错的成绩时……
帮忙洗碗的时候……
就算只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母亲好像也都会特意称赞自己一番……
「你怎么了?」
嘉德丽雅很担心地望著才人。在不知不觉间,才人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没什么事!」
「如果真的没什么,又怎么会哭呢?怎么了呢?讲给我听听吧?」
「不,真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讲出自己是因为想起妈妈而哭呢。如果老实招认的话,不就会被当成个没出息的家伙?
「真抱歉,好像让你回想起某些事情了?」
嘉德丽雅露出了有点愧疚的表情,伸手轻轻地抱住了才人的头。她身上除了淡淡的香水味,还有一股清新温柔,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香味。才人不禁闭上了眼睛。
躺在嘉德丽雅温暖的怀抱中让才人的心情沉静了下来,同时也感觉到某种令人极为怀念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回想起来呢?明明来到这里以后根本不常想起的啊,真奇怪……」
才人含糊地这样说道,而嘉德丽雅则以温柔的语调回应他。
「是妈妈吗?」
「嗯。」
嘉德丽雅没有继续追问任何事情。她只是以略带寂寞的表情,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虽然才人并不明白嘉德丽雅为什么要道歉……但是他放弃继续深入思考。像这样闭著眼睛,躺在嘉德丽雅那丰满的胸前……让才人感觉自己像是处于深海之中,抱著膝缩著身子随波摇荡……内心也沉淀了下来。
汉丽塔与露易丝间的谈话就像以前那般的热络。
两人就像儿时一样,边嘻笑著边聊著各式各样的话题。
「一到夏天,我常常像这样来这里度假呢。」
汉丽塔说著,眼神里透出对过去的怀念。
「是呀。」
此时,露易丝突然想要找汉丽塔讨论自己的烦恼。
「公主殿下,我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商量。」
「什么事?」
露易丝把先前自己烦恼的事情告诉了汉丽塔。
万一因为自己坚持要按照信念前进,而导致有他人会因此受到伤害的话,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在露易丝发言途中一直没有表示意见的汉丽塔,神情稍稍严肃些……接著对露易丝点了点头。
「我,是女王吧?」
「正是如此。」
「没错,虽然也许只能算是被推上王位的,但我现在的确坐在王座之上。就算我还很年轻,也缺乏经验……但我仍旧认为我多少学会了一点政治之事。也因此,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纷争与冲突绝对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不过,应该还是能多少减少这些争执。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再次有我珍视之人受到任何伤害。抱著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只是我,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认为我的使命就是要去减少像我这种因为失去真爱之人而受到伤害的人。而这也正是我身为女王的任务。战争与冲突绝对不会完全消失,可是,应该可以让其发生的次数减少。」
露易丝轻轻地点点头。
「我也想协助抱著这种想法的公主殿下您。」
「谢谢,果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请你和才人两位务必要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这句话,让露易丝忍不住略有反应。话说回来,汉丽塔对才人的心意到底变得如何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露易丝的不安,汉丽塔露出了微笑。
「他的事情请放心。真是对不起啊露易丝,我当时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寂寞,又没有可倚靠的人在身边……一定让你们很困扰吧?」
「公……公主殿下,您在说什么……」
「那个人……是你的骑士,不是我的骑士。像之前,明明是我在帮他治疗,他却问我:『露易丝呢?』明明他自己都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在紧要关头,他最在意的似乎还是只有你的事情。」
「咦?咦咦?」
露易丝连耳朵都红透了。汉丽塔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说露易丝,我曾经在这里跟你订下了约定吧?要是哪天出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要跟对方报告。我还没有听到你给我的报告哦?」
「……这……这种事。我、我根本、还没有……喜欢的人呀!」
露易丝咬著嘴唇,一脸难为情地反驳。
「老是说谎!你呀,真的很不擅长说谎耶。」
「我……我才没有说谎。」
露易丝钻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汉丽塔也跟著跳上床,不断地对露易丝搔痒。
「好了,露易丝!快点从实招来!你到底喜欢谁?」
「不要啦……公主殿下!我根本……没有在谈恋爱……呀啊!」
经过汉丽塔的搔痒攻击后,露易丝只能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如果你坚持要继续装傻的话,我就去问嘉德丽雅小姐吧。」
「……去问小姐姐?」
「对,我们以前不是曾经从这房间的窗户偷闯进嘉德丽雅小姐的房间里去吗?」
汉丽塔露出了少女时代那开朗闪耀的表情。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这一回事呢。我记得是藉著公主殿下的魔法……」
「是呀,我那时刚学会『飞行』,所以跃跃欲试呢。」
兴致勃勃的汉丽塔握住了露易丝的手。
「好了,我们走吧!」
「呃?但是……」
「像这种恋爱的烦恼,去请教比自己年长的人是最好的!」
汉丽塔拉著露易丝的手,打开了窗户。窗外春天的和煦晚风正轻轻吹拂著。汉丽塔举起魔杖,握紧露易丝的手,接著就飞向那平静的夜空中。
不知何时,才人已经将头枕到了嘉德丽雅的膝上。
「刚刚……嘉德丽雅小姐你所说的勇气……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出自于我本身。」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我不是露易丝的使魔吗?只要听到她咏唱出的咒语,我的内心就会充满勇气。德鲁它也说过……啊,德鲁是我的剑的名字啦。它告诉我说『听见主人咏唱魔法的声音就会勇气高涨的原因,就跟母亲听见婴儿的笑声时就会面露笑容是相同的道理』。换句话说,我的勇气……」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成为使魔之后才浮现出来的东西呢?是这样吗?」
「是的。虽然我对露易丝说过『那是我自己的勇气』,但是越去仔细思考,我就越没有自信。所以我在想,我内心同化成『使魔』的程度,是不是远比我自己想像的还要深入,还要宽广呢?」
嘉德丽雅摸著才人的头。很不可思议的是,她这个动作让才人感到很安心。也因为如此,在才人内心里一直考虑著的事情,还有一直牵挂著的问题,都能够顺利转变成言语,并从才人的口中一一说出。
「……真的,很不可思议耶。」
「什么事情很不可思议?」
「像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会想起我妈妈。明明我妈跟嘉德丽雅小姐你完全不像的说。不过,总觉得很温暖……」
「……是吗。」
「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明明几乎不曾回想起自己以前待过的世界啊,可是……」
「自己以前待过的世界?」
被嘉德丽雅这样一问,才人这下才猛然回过神来。才人并没有告诉过嘉德丽雅,其实自己并不是这边的世界——哈尔凯尼亚——的人类。不过……就算告诉嘉德丽雅,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吗。」
「你不觉得惊讶吗?」
「我总觉得……不,我是没有想像过其实你来自于其他世界……不过,我总有种感觉,你和我们是不同的人……啊,我意思不是在说你是个平民喔。」
听到嘉德丽雅这番话,让才人回想起之前见面时,嘉德丽雅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我觉得你和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类,我猜错了吗?』
「所以,就算我想要见到自己的家人,也是办不到的。可是,我一直把他们都忘了。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回想起来了呢?」
「……我想,是因为这些感情一直被压抑住了。」
「被压抑?」
「是的。人的内心其实是很优秀的。当人碰上什么痛苦之事,或是发生某些惊天动地的事件时,为了让自己不要变得异常,内心就会自动上锁。」
「…………」
「你一定也是因为突然从别的世界被带到了这里来,所以内心受到了惊吓。因此,为了让你尽量不要回忆起故乡的事情,它才会自行上锁吧。不过,最近应该发生了什么契机吧?解开你内心之锁的契机……」
才人思索著。对了!塔帕莎和她母亲之间的交流,还有露易丝与双亲之间的羁绊……大概就是因为看到这些场景,所以一直被压抑住的思念才会苏醒过来的吧?
对故乡的怀想,还有对母亲的思念。
才人闭上了双眼。
「……如果,我可以成为你的母亲就好了。」
嘉德丽雅低声说著。
「哈哈,嘉德丽雅小姐跟我妈可是天差地远耶!我觉得好荣幸,荣幸到眼泪都掉出来了。你看这眼泪……」
才人不想在嘉德丽雅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刻意讲著些笑话,然而眼泪却如决堤般不断地涌出,根本无法控制。嘉德丽雅将才人拥入怀中。
「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才人又继续哭了一阵子。
他哭到连自己都觉得,很久没有像这样大哭一场了。
自己究竟哭了多长的时间呢?
像这样,被嘉德丽雅抱在怀里流泪……很不可思议的,内心却获得了一片安详。
究竟是为什么呢?才人内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种丢脸的样子。」
才人边揉著鼻子边说道。
「没有什么好丢脸的,想哭的时候,最好就是要尽情地哭一场。」
「可是……」
「嘻嘻,你不喜欢认输吧?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我猜错了吗?」
「男人应该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还真辛苦呢。不过,我认为偶尔撒撒娇也是必要的哦。老是成为别人倚靠的对象,迟早会喘不过气来的吧?」
才人恍然大悟。的确,在自己周围,都是些会依靠自己的女性。虽然因为得意忘形所以一直逞强至今……但或许自己其实一直想要找个人来撒娇也说不定。
「……也许是那样没错呢。」
「你说你是来自不同的世界……已经回不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除了我之外,以前也有人过来这边的世界……也许回得去,但也有可能根本回不去。」
嘉德丽雅直直地凝视著才人。
「能回去的,你一定能回去。总有一天,你绝对会再见到你的母亲,会回到家人的身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嘉德丽雅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才人也点了点头。
「非常谢谢你。」
「千万不要放弃。唉,真是对不起,如果我的身体更强壮一点的话,我就能帮忙你寻找回去的方法了……对了!纵然我无法成为你的母亲,但我可以成为你的姐姐呀!」
这个人突然讲这什么话啊?才人一整个慌了手脚。
「如、如、如如果有这么漂亮的姐姐的话,我每天都会想要早点回家呢!」
「那好,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吧。」
才人脸都红了。
「这……这太抬举我了。」
「没有什么抬不抬举啦,好啦,快点叫我吧。」
看到温柔的嘉德丽雅再三鼓励自己……才人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姐……姐姐。」
「万一碰上什么心酸辛苦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喔。」
嘉德丽雅很开心地摸著才人的头。
「……好的。」
才人的内心被某种温暖的东西给逐渐填满。也许再也见不到家人了。不过……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像这样温柔接纳自己。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现在根本没有空哭泣呢。有个家伙对露易丝的力量……对那个『虚无』之力有不良企图。那家伙也对塔帕莎还有她的母亲做了过分的事情,我可饶不了那家伙。」
才人想像著那从不曾谋面的高卢王约瑟夫的样子。
到底是怎样的家伙呢?
总之……不能放任那家伙再度对露易丝或塔帕莎她们下手。
就算要回到原来世界,也要先解决这件事情。
「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嘉德丽雅再度抱住才人。
「我呀,只要你跟露易丝能够平安无事,我就没有其他要求了。」
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一个巨大的声响——窗户被打破了。
「怎……怎么了!」
「好痛喔……」
「伤脑筋,冲太快了。」
冲进房里来的人居然是露易丝与汉丽塔,她们似乎很痛地边揉著腰边站了起来。注意到才人之后,两人都惊讶得瞪大眼睛。
「哎呀,才人先生。」
「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想讲的话!为什么你们会从窗户冲进来啊!」
露易丝并没有回答才人的问题,她双眉倒竖愤愤地吼道。
「你……难道你这次是对小姐姐出手吗!真是令人无~法~置~~~~~~信!」
满脸通红的露易丝对著才人冲了过来。
「呜喔!」
露易丝助跑之后,一跳就越过了三制尺的距离,而且她的飞踢还精准的命中了才人的太阳穴。接著她跨坐在倒地的才人身上,勒住他的脖子。
「谁不好挑,你居然找上了小姐姐!居然会是小姐姐!不可原谅!只有这个我绝对无法原谅!」
看到露易丝跨坐在才人身上不断地大吼大叫,让房间里的动物们有了反应。
吼吼。汪汪。喵喵。嗷呜嗷呜。噗噜噗噜。
这些叫声就像是在问说:你们在玩吗?让我也参加!
接著无数的动物就开始纷纷地爬到了才人身上。
「呜呜……」
而才人的意识就在不断累积的重量压迫下逐渐远去。
露易丝凶神恶煞般地看著昏迷过去的才人。
「你睡什么睡!」
「露易丝!露易丝!把男性踢飞可不是淑女该做的行为啊!」
注意到露易丝打算再次把才人给踹出去,汉丽塔赶紧出手阻止她。
嘉德丽雅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
「讨厌啦露易丝,我怎么可能会对你的男朋友出手呢!」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才不是!」
面红耳赤的露易丝拚命地挥著手否认。
「……那个,我只是想说,万一让小姐姐也碰上危险,那就不好了。我只是这样想而已,那个……」
「我只是在帮他治疗伤口而已啊,真的哦。」
「……我可是有确实目睹到他刚才那副德性!这家伙,居然把脸埋在小姐姐你的胸前,还一脸陶醉的样子!他,他敢把脸、把脸、埋在……埋埋埋在小、小姐姐你的胸……胸前,一脸陶醉……他真……真有胆……子对小姐姐你的胸……胸……你的胸前……」
看来露易丝边说话边让自己更加怒火中烧。看到她再次把脚抬得高高的,汉丽塔只好再度制止露易丝。
「露易丝,那个啊……这也是不可抗力的事情啊!」
「什么事情不可抗力?」
就像是想要收拾目前这场面一般,汉丽塔露出了一个很明显是装出来的笑容,开始发表自己的理论。
「就是呢,那个,嘉德丽雅小姐跟露易丝你不是长得很像吗?你看,像头发的颜色之类的都很像。所以才人先生他一定是想像到长大以后的你,才会那么陶醉的啊!」
「咦?」
单纯的露易丝听到汉丽塔的说辞,不禁觉得:原来如此啊。
「这种讲法我才不相信呢!」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是内心里欢喜的情绪却在不断扩散。
「露易丝你真是个幸福的人呢,可以让这么棒的男孩子钟情于你。」
嘉德丽雅也露出微笑。
「那、那让我很困扰耶!」
露易丝嘴里嘟囔一阵后,很害羞地说道。
那天晚上,让昏迷的才人横躺在沙发上之后,高贵的三名女孩就并排睡在床上。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嘉德丽雅躺在中间,左边是露易丝,右边则是汉丽塔。
「好久没有像这样三个人一起睡觉了呢。」
汉丽塔兴高采烈地说。
「以前每逢夏天的时候,陛下您经常大驾光临呢。」
「是的,那段日子真的非常快乐。每天都没有烦恼……」
汉丽塔将视线朝向远方,喃喃说道。
「也一天到晚都在吵架。」
「对呀,露易丝。每次吵架我们就会跑来问嘉德丽雅小姐,究竟哪边是对的。」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一般,三个人开心地笑著。
不久之后,对话的主题移到了露易丝与才人的事情上面。
「我说露易丝,你每次都对才人做那么粗鲁的事情吗?」
「才……才没有每次呢!」
听到嘉德丽雅的问题,露易丝满脸通红地否定。
「明明就是『每次』呀。」
被汉丽塔这样一反驳,露易丝整个人都慌了。
「只……只不过刚好都被公主殿下您看到了而已!」
「唉,如果继续这样,你是不是会被讨厌呢?不过,看来才人先生对露易丝你是一片痴心,应该没有问题吧?」
汉丽塔边叹著气边说道。
「姐姐我觉得这样是不行的哦。如果你总是像那样不断地耍性子,最后会被他逃掉的喔。虽然这时候拿这个来当例子不是很厚道,但是你看看埃莱奥诺大姐吧。」
露易丝的脑中浮现出遭人悔婚的大姐的身影。
「偶尔原谅男性的任性行动,也是很重要的喔。如果只不过是因为他去和其他女孩讲话你就大发脾气,迟早他会对你感到厌烦的。我才不希望这样呢,万一不只姐姐,连露易丝你都失恋了……这种景象我可一点都不想看到。」
「才……才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呢!那家伙对我可是迷恋得种魂颠倒呢!」
露易丝像个小孩子般地大吼大叫后,嘉德丽雅摇了摇头。
「永远不会变的人心根本是不存在的。你应该要摆出游刃有余的态度,偶尔就放任他去自由行动一下。只要你这样做,最后他还是会回到最喜欢的人身边来的。」
露易丝沉默著没有回答。
小姐姐说的话,一直都是对的。
自己确实缺乏余裕或是气度之类的东西。
汉丽塔与嘉德丽雅接二连三地对露易丝提出建议。
三个人的谈天说地就这样持续了整个晚上。
第五章 新学期
在新学期中,才人等人一整个闲得发慌。
从露易丝的老家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左右。一旦回到学校里,等待著他们的就是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
「真是的……既然都已经很清楚坏人到底是谁了,不是应该要由我们这边主动出击,把事情做一个了结吗?」
才人待在水精灵骑士队的聚会所,把手撑在桌上托著下巴说道。
「你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战?」
基修边喝著葡萄酒边发问。
建立起这个名正言顺的聚会所之后,每到了放学后的这段时间,这些贵族少年们总之就只会喝个没完。只要老师们表现出不赞同的脸色,他们就会搬出「这是在洗去训练造成的汗水与污垢」这类看似冠冕堂皇的藉口。基本上,毕竟这支水精灵骑士队是女王特地费心成立的禁卫队,只要他们把「训练」拿出来当成挡箭牌,就算是老师们也无法继续责备。
「因为很奇怪啊!那些家伙,就是那个什么高卢!只不过是国土比较大,到底是在践个什么劲啊!又是袭击露易丝跟我,又是对塔帕莎还有她妈妈做出那么过分的行为!这也未免太随便乱来了吧!」
「那些地位尊贵的人就是这样呀。如果是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用上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万一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人事物,铲除这些对他们来说也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要是你每件事情都要一一去挑出来批评,那可没完没了。」
基修已经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自从他知道自己不会受到惩罚之后,就恢复成原本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像塔帕莎她妈妈的事情,我也想帮上什么忙……」
「是啦,也对啦。不过那可是被精灵族的药给害了的吧?凭我们根本只能直接举手投降啊。」
呃,话是这样讲没错啦,可是……才人无奈地摇著头。
「总之,光是没有收到高卢官方的抗议这点,就已经算是万幸啦。你懂吧?正常来说,就算是引起战争也不为过耶?毕竟对手可是大国高卢的国王陛下呢。我之前应该也已经说过了吧,以我们这种个人单位来说,那毕竟是个过于强大的对手呀。」
的确,高卢到现在都还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虽然这份沉默让人觉得背后有鬼,然而或许是他们也有什么不能公开的隐情吧?
「大国的国王陛下吗……」
才人愣愣地仰望著天空。没错,要是仔细想想……跟这种程度的对手打过交道后,也许光是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可以算是赚到了。
不过,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原谅那些人。
有没有什么能够教训他们的方法呢?才人开始抱头苦思。然而他却想不出任何好主意。毕竟对方除了有那个擅长耍奸使坏,充满野心的高卢王约瑟夫之外,也有个和露易丝相同的虚无使用者。而且,还有跟自己一样的……虚无的使魔……
大国再加上虚无,怎么看都是个过于强大的对手。
也是有那种光靠著舞枪弄剑无法取胜的敌人啊……正当才人因此而感到情绪有点低落时,基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之呢!像我们这种勇者也是需要休息的。或者该说……你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才不会亏到哦!好了,你也来喝吧,在露易丝她家时你也挺辛苦的不是吗?」
「也……也是啦……」
结果,比起在高卢的时候,待在露易丝她家的那段时间反而使才人遭受到更严重的创伤。疲劳与伤害累积下来,让才人终于支撑不住而昏睡了好一阵子,直到今天中午才好不容易能够离开床铺。
当他醒来的时候,露易丝与谢丝妲都不在身边。无奈之下,才人只好前来聚会所瞧瞧,结果这些家伙……居然跷课在这里大吵大闹了三天三夜。自然而然地才人也加入了他们,直到现在。
「哎呀~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了不起啊!再怎么说你们都侵入了那个高卢,还把塔帕莎……不对,是那个高卢王室成员的少女给救了出来!真不愧是队长大人与副队长大人!」
一名醉醺醺的队员滔滔不绝地说著。
基修得意地摇著头回应道。
「没什么啦,这也是归功于你们的漂亮掩护啊!因为你们有成功地利用那艘船,把龙骑士队给引到了与加尔玛尼亚之间的国境去嘛!如果我是将军的话,现在大概正在颁发勋章给你们吧!」
「是吗!果然我们也派上了用场!」
「这是当然的呀!哇哈哈哈!」
「喂!基~~~修~~~!你呀,把塔帕莎的事情给讲出去了吗?」
「嗯。」
基修很干脆地点头承认。
「你这家伙!还真的很长舌耶!」
「怎……怎么了嘛!这又不是什么被人知道以后会造成困扰的事情呀!」
被才人勒住脖子的基修吞吞吐吐地鬼叫道。
「我们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袭击吧~~~~!」
「没……没问题的啦!我没有告诉骑士队以外的人呀!」
「真的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就算是我,也没有得意忘形到那种地步呀!」
「你对你自己有几两重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嘛!」
正当两人在进行这样的对话攻防时,胖嘟嘟的马里寇奴带著刚入学的一年级女学生们来到了此地。
「马里寇奴大人!您真是了不起!」
「请再多说一点故事让我们听听吧!」
这真是一群非常可爱的少女们。
至于马里寇奴……不知为何,他头上戴著插有羽毛的帽子,身上还穿了基修风格的衬衫。那家伙是怎么了?骑士队的少年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真是让人为难的小猫咪们呀!真拿你们没办法,我就说给你们听吧!」
「呀啊啊啊啊!好棒呀!」
马里寇奴一脸得意地竖起手指,而围著他的女学生们则发出欢呼声。
「话说,我在到达阿罕布拉城之后,就指挥著部下们,并让高卢军全部进入梦乡!而在这时,精灵终于现身了!」
「哇啊!」、「好可怕!」
「我毫不畏惧地瞄准他举起魔杖,并且这样喊著:『喂!长耳朵的家伙!如果你还爱惜生命的话,就赶快放下公主夹著尾巴逃走吧!如果你不乖乖照办,那么比你的啥子先民魔法更强大的,我使出的风魔法可就要招呼到你身上了!』啊,我刚刚提到的公主当然就是塔帕莎罗,就是那个娇小的女孩子。」
「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可以折服精灵!」
「还好啦!其实没什么,那种家伙只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只要我认真起来.他就会咻~!地一下飞走的!就像这样咻~~~~」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自己咻~~~!地飞出去吧!」
才人的飞踢直接命中了马里寇奴的胸口。
「呜呃!」
马里寇奴往后翻了个跟头,滚倒在地。
然而他却一脸若无其事站了起来。
「你好啊,才人。现在的我浑身充满了『受女孩子欢迎』的能量,像你刚刚那种程度的踢击对我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如果想要干掉我的话,最好是带一整个龙骑士军团来才有用!」
「你……你这家伙……该说是毫无紧张感还是怎么样……」
才人气得浑身发抖,马里寇奴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哎呀,英雄真好啊~!这些女孩子,无论如何都想听听你的活跃事迹哦。你就讲给她们听听吧,副队长大人。」
「您就是才人大人吗?」
一名头发垂在左右两侧的少女睁著那对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对著才人发问。这些新入学的一年级女学生们,每个都抬著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才人。在她们后方,以前见过的那个凯蒂也在场。
她拍了拍一年级新生的肩膀,很得意地说著。
「没错,这一位就是水精灵骑士队的副队长,才人大人。要是把他那些多如繁星的功绩全都一一列举出来的话,你们可是会眼花撩乱的哦!」
「哇啊~~~~~真了不起~~~!」
新入学的一年级女生们发出了欢呼声。才人原本很严厉的表情也慢慢软化了下来。
「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请把冒险的故事告诉我们吧!」
此时基修突然从才人后方钻了出来,说了句:「问我这个队长吧!问队长……」
接著他咬著蔷薇,优雅地摆出了个姿势。
「是格拉蒙家的那位吧!」
「就是基修大人吧!好帅喔!」
基修的身子微微颤抖。
「再多说一点。」
「咦?」
「把刚才说的话多重覆几次。」
「好……好帅……」
基修猛地把两手往前上方伸直,接著又摆回脸孔前方。接著他装模作样地开始用右手手指玩著头发。
「我是水精灵骑士队的队长,队·长,队~~长~~基修·杜·格拉蒙。哎呀~如果不是优秀如我的人才,又怎能担任这些粗鲁家伙的队长呢?哦?你还真是可爱呀!噢!你仿佛就是拉斯科的宗教画里所绘的圣女琼安娜!哎呀哎呀!至于你,简直就像是蔷薇一般啊!」
基修用著他那稍微有点增加的词汇来搭讪著女孩们。
「那个,才人大人。」
凯蒂摇著她那头又直又长的茶色头发,贴近才人身边。
「什……什么事?」
「我们啊……那个,组成了女性后援会哦!」
「女性后援会?」
「是的!是由二年级与一年级的女学生们组成的,是吧!」
在场的女学生们都很可爱地边说著「是呀~」边看著彼此点头。
「水精灵骑士队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吧?所以我们想……各位应该需要有人前来帮忙。」
「帮忙?」
当才人愣在现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凯蒂开始窸窸窣窣地从身旁的提篮里拿出东西。
「请看!那个啊……虽然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但是我们准备了一些菜肴,请在训练途中的休息时间享用吧!」
正当凯蒂打算把菜肴排到桌上时,聚会所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由谢丝妲带头的厨房女仆们一起冲了进来。
「谢丝妲!」
谢丝妲这些女仆们手上也都端著些看来相当有份量的菜肴。
「才人先生!因为你一直昏睡不醒,让我实在很担心!看到你能恢复精神,比其他事情都让我开心!」
「谢……谢谢。」
接著谢丝妲与其他女仆们就开始把菜肴一一排到了桌上。
「等等!你们不要擅自做这种事!」
贵族女学生们责骂著这些平民女仆们。
然而谢丝妲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狠狠地瞪著凯蒂。
「要是让贵族的各位小姐们自己动手做菜,我们可是会被砍头的呢!是不是呀,各位!」
没错没错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女仆们边点著头边附和。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会负责打理照顾骑士队的伙食。各位小姐们请专心致力于学习上吧!」
谢丝妲以理所当然的表情继续将菜肴排到桌上。
这番话让凯蒂的火气冒了上来,她一把端起那盘菜肴,开始大吃大嚼。
「请你不要随便乱吃!」
「只不过是个平民,嚣张个什么嘛!」
女仆们与女性后援会的成员们互不相让,不久之后就开始动手推来推去。才人被夹在中间翻来滚去,同时品尝到这世界的春天与地狱的滋味。
慌了手脚的马里寇奴大叫著「你们千万别为了争夺我而吵架啊」,然而他却马上就被双方阵营给飞踢出去。骑士队的其他人也被卷入其中,整个聚会所部像被轰炸一样乱成了一团。
有几个三年级的女学生在窗外看著这一幕,那正是露易丝、蒙莫朗西与齐儿可。
蒙莫朗西看到基修的那个德性,愤愤地说道。
「又来了!怎么又来了!什么『我是你一人的专属骑士』嘛!真是的!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说清楚!露易丝!你也一起来!」
她吼完之后打算走向聚会所的入口,却发现露易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什么嘛露易丝,你也看到了吧!才人那家伙,不是只被女仆,还被一年级学生跟那个只要是名人不管谁都行的凯蒂给团团围住,露出一脸色咪咪的样子耶!你不去教训他也没有关系吗?」
然而露易丝的回答却大大地出乎了蒙莫朗西的意料。
「没关系,就放著他不管吧。」
看到露易丝的态度,让齐儿可吃了一惊。
「哎呀露易丝?你到底是怎么了?」
「才没有什么事呢。如果对使魔的每个行为都要发火的话,那可没完没了。而且,再怎么说……」
露易丝「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仰著头说道。
「反正那家伙对我是死心塌地啊!真麻烦呢!应该说让我很困扰!明明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哎呀哎呀,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女孩们到底是觉得那只笨狗哪里好,不过她们居然在为了可不可以拿东西给他吃而吵个不停呢!那些脑筋似乎不太好的女孩们还真可怜……那只笨狗,根本只对他的主人大小姐神魂颠倒啊……」
齐儿可一脸正经地把手放到了露易丝的额头上。
「真的没在发烧耶。」
「露易丝,其实你喝下什么有问题的药水了吧?」
蒙莫朗西也以担心的语气问道。
「我才没喝呢!也好,蒙莫朗西,我就指点指点你吧。」
「你要指点什么?」
「一个好女人的气度是很重要的,这就是高贵女性平常该有的心态。」
「讲什么高不高贵,我说你啊,不是已经把贵族的身分交出去了吗?l
虽然齐儿可很冷静地吐嘈,但露易丝却以一副「你懂什么」的态度摇著头。
「公主殿下果然非常了不起!我听了她的想法之后觉得非常感动,所以决定再一次好好地为她效命呀。」
「看来你是被女王陛下灌输了什么奇怪的观念呢。」
蒙莫朗西与齐儿可看著彼此点了点头。
「什么奇妙的观念!她只是告诉我,偶尔放任男性自由行动也是很重要的!」
「哎呀露易丝,这意思是策略?你打算要欲擒故纵吗?」
齐儿可露出非~~~~常不怀好意的笑容。
「什么欲擒故纵!不需要扯到什么策略,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呀!」
露易丝面红耳赤地否定著齐儿可的发言。
「你听好了露易丝,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会这样想的人,可是只有你一个而已喔?」
齐儿可伸手环住露易丝的肩膀。
「因为你这样子实在太有趣了,所以我就来助你的恋爱之战一臂之力吧。是说,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原本打算当成去高卢那档事情的谢礼。那些东西就送给你吧。如果你想要学会恋爱上的策略的话,有种东西叫做『正确的服装』喔?」
「我才不要!」
「是吗?那就不给你了。」
齐儿可如此一说,反而引起了露易丝的好奇心。
「如……如果只是看看的话,那我也是可以赏脸看一下啦。」
「你听好了露易丝,我这个微热可是在说,要建议你什么叫做『成熟女性应该表现出的举动』喔?你有听懂吗?」
建议。
听到这个名词,让多次的失败回忆又在露易丝的脑海中浮现。
黑猫装。
水手服。
这些错误行动的记忆,让露易丝心中那难以形容的羞耻感迅速地膨胀了起来。
「不行,他人的建议总是会失败。果然还是保持平常状态是最好的。」
「谁给你的建议?」
「……剑。」
「才人那把会说话的剑?你啊,打算把那个仅仅是块铁板的发言,跟这个在恋爱沙场上身经百战的齐儿可大小姐的精辟分析相提并论吗?」
说老实的,露易丝讨厌这个女人——齐儿可·封·查伯斯特。不过……或许只有在恋爱的手段方面必须承认她的确相当高竿。毕竟从两族之间的历史来看,拉·瓦利埃尔家族总是被齐儿可那一族的人抢走对象……
即使露易丝不断发抖,她还是努力地保持著声调里的威严。
「也……也好啦,反正有空,我就稍微配合你一下好了。」
「就是这样!事情越来越有趣罗!」
「如……如果只是听听的话,我也可以奉陪。」
「可以啊,我就一起照顾你们吧!」
露易丝与蒙莫朗西到达的地点——正是齐儿可的房间,这里依旧是一间非常豪华的房间。比床铺还要巨大的衣柜共有两个,西侧的墙壁上则挂著一面高度从地面直达天花板的巨大全身镜。天花板上垂挂著绣著金线银线的锦缎或是蕾丝织成的窗帘等,雕刻与绘画之类各式各样的美术品把整间房间塞得满满的。
齐儿可以愉快到难以自制的态度在床边坐下,并对著两人下令。
「好了,你们脱吧。」
「啊?」
露易丝与蒙莫朗西两人都愣住了。
「脱吧。我是要你们两个让我看看,你们现在身上穿著什么样的内衣裤。」
成为学生的两人满脸通红地提出抗议。
「我说齐儿可!我可要跟你说清楚,我没那种兴趣!」
「我也没有!」
「我当然也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教导你们两个恋爱的基本。我是老师,你们则是学生,你们必须完全服从我。」
「你是在耍我们吗!」
两人气得发抖。
「什么嘛你们两个。你们不是无法原谅男朋友整天这边拈拈花,那边惹惹草吗?原来如此,我能明白基修与才人的心情了,像你们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那他们当然会想要去跟其他女人培养感情啦。」
呜……露易丝与蒙莫朗西很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好了,快一点吧。脱掉衬衫跟裙子,让我看看你们到底穿著什么样子的内衣裤。」
蒙莫朗西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脱掉了衬衫,那纤瘦的身材展现了出来。
「我脱了哦!」
看到蒙莫朗西的样子,露易丝也只好把衬衫脱下。
「裙子也得脱。」
齐儿可支著手肘托著脸颊,以非常愉快的语气下令。露易丝边呜呜大叫,边解开了裙子的挂勾。挂勾松开的裙子就像个圈圈般地直接掉到了地上。
齐儿可交互观察著蒙莫朗西与露易丝,接著开始讲评。
「你们两个,真的还是小孩子耶。」
「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们想让男朋友看到这种内衣裤吗?」
「又没有要让他看!只是穿著而已!」
其实,无论是露易丝还是蒙莫朗西都没有穿著奇怪的东西,而是穿著清纯风格的白色内衣裤。不过呢,两人身上的贴身衬衣是相当类似的款式。虽然都是些有著蕾丝装饰,颇为高级的服饰,但是经过齐儿可这么一点醒,的确是相当孩子气的设计。
「我说啊,你们两个。」
「什么啦!」
「对内衣裤不讲究的女性,就不会受到男性的青睐喔?」
「呜!」两人登时哑口无言。
「你们两个,只是随便买下店员或前来兜售的商人跟你们推荐的东西吧?因为对象是学生,所以那些人都只会挑选这种孩子气的款式。」
齐儿可对著躺在房里的火蜥蜴下令。
「弗雷姆,麻烦帮我把之前从老家带来的行李拿出来。」
火蜥蜴边咕噜咕噜地呜叫著,边钻到床铺底下把一口颇为老旧的行李箱给拖了出来。齐儿可抬抬下巴对两人做出指示。
「打开来瞧瞧?」
露易丝与蒙莫朗西看了彼此一眼之后,一起打开了行李箱。
「哇!」
「这……这是什么!真不要脸!有够恶心!」
两人看到装在行李箱里面的内衣裤,吓得张口结舌,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脸。齐儿可则得意地拨了拨头发。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穿的东西喔。如果是这些的话,应该合乎你们的尺寸吧?」
虽然这是个很伤人自尊的发言,但事实如此,两人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你们要给我好好记住,内衣裤就是女人的武器。如果没有在自己身上施加能够深深虏获男性心意的魔法,那可是不行的。就算不给对方看见,光是穿在身上就会让你展现出『你是个被宠爱的女性』这样的气质喔!」
第六章 一对一教学
话说,终于从那场宛如闹剧的骚动中脱身而出的才人,由于下定了某个决心,因此前往图书馆。图书馆位于本塔,入口坐著一名戴著眼镜的图书管理员,负责检查出入这里的学生与老师。由于这里存放著禁止外藉的秘传书或者是药水的调配秘方等等重要书籍,因此普通的平民是无法进入的。
那名年轻的女性管理员看了才人一眼并确认他身上的斗篷之后,就再度把视线放回了正在阅读的书本上面。唔唔,骑士的身分果然还是派得上用场的啊……才人边这样想著,边走进了图书馆。
「呜喔!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觉得好赞啊!」
进入图书馆后,首先会让人感到震撼的就是那些书柜。
高度约有三十制尺,简直会让人觉得头昏。看来本塔的大部分都是由这个图书馆来构成的。总之,这些数量庞大的书籍让才人感到有些畏缩。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过后。这里开放到几点呢?才人边思考著,边随便抓了本书。上面写著的文字看起来有些类似草写风格的拉丁文字母。
才人盯著内容看了好一阵子,但不管怎么看他还是无法理解。
「唉,这也是当然的啦……」
讲到才人特地跑来这里盯著书本瞧的原因,是由于他想要学会这边的文字。这次的敌人是大国的国王,如果只会舞枪耍剑,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再加上自己获得骑士这种身分,如果连个读写都办不到的话也未免太搬不上台面。这就是才人的想法。
「有没有日文字典啊……」
当然,这里不会有那种东西。
不过,为什么讲话却可以沟通呢?
以前自己曾经问过德鲁弗林加这个问题,它的回答是:「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可能是你来这边时通过的那道门有什么秘密吧。」
反正,应该就是因为魔法吧。就是靠著魔法的作用,原本应该无法理解的语言也能够听懂了。毕竟魔法可以让人又是飞又是跳,也可以变出火焰来,还可以治疗伤口,甚至连那种让人真的会去爱上别人的媚药都有……所以就算再出现什么其他的魔法,才人也不会觉得惊讶。
说不定,跟露易丝的「虚无」也有关联。
就连身为承担者的露易丝都不知道究竟有哪些魔法存在,所以像是具备翻译功能这种程度的魔法,正常来说应该也是存在的吧。
可是,如果真有那种魔法,怎么没能干脆让我也看得懂文字呢……才人内心有点不满。
到底该怎么办呢?正当才人抱头苦思时,他发现远方的桌子那边有张自己认识的脸孔。
「是塔帕莎。」
正是那个蓝发的娇小少女。话说回来,自从把她救出来以后,自己几乎还没跟她说上话。毕竟她本来就散发出那种让人不知如何开口的气质,另外也因为那时还得去露易丝她老家之类的,一堆事情忙成一团根本没空顾到这些。
不过,为什么她会把母亲留在加尔玛尼亚,再度回到魔法学院里来呢?
才人靠近塔帕莎,开口跟她打招呼。
「嗨。」
他原本以为塔帕莎会跟平常一样对自己视若无睹,结果却猜错了。塔帕莎阖上正在阅读的书本,抬起头来看著才人。
「是?」
塔帕莎以宛如小狗般的纯真眼神,对才人做出回应。这个态度完全出乎才人的意料,让他吃了一惊。
「呃,那个……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你已经没问题了吗?像是身体状况方面……」
「没问题。」
「是……是吗……啊,对了,还有件事情我一定得跟你讲一下。基修他们啊,那个,把你的真正身分给告诉大家了。就是你是高卢公主的事情……噢,该说是原本是?这应该不太妙吧?」
塔帕莎摇了摇头。
「没差,反正本来就是事实。」
「是……是吗?可是你以前不是瞒著大家吗?甚至还使用假名……」
「已经没关系了,我不介意。」
塔帕莎平静地说著,仿佛这是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你母亲那样,没关系吗?」
才人这样一问,塔帕莎略微低下了头。
「她待在加尔玛尼亚,我比较放心。」
才人原本的意思是在问塔帕莎「你不待在你母亲的身边没关系吗?」但是这下他也犹豫著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塔帕莎这样做,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而且啊……才人思索著。塔帕莎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如果自己一直提出问题攻势的话,那她也未免太可怜了。搞不好她现在就是在硬逼著自己回答问题呢。
「是吗,我明白了。抱歉打扰你看书。」
正当才人对她笑笑,打算就此离开时……
「你也看书?」
塔帕莎却对他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是才人第一次听到塔帕莎对自己发问,一时之间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啊?」
他不由得反问塔帕莎。
「你也是来这里看书的吗?」
「噢噢,不是啦不是啦。别说什么来看书,我根本连这边的文字都不认得。所以我才想要来学一下……」
「这边?」
被塔帕莎如此反问,让才人慌了手脚。
塔帕莎并不知道自己不是这世界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有露易丝、汉丽塔、谢丝妲,跟嘉德丽雅、蒂芬妮亚、寇伯特和欧斯曼……大概就是这样吧。连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们也都不知道。
虽然有种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感觉,但是似乎也没有特地告诉她的必要,于是才人决定继续保密。
「呃,你知道我本来是平民嘛,根本不识字。可是我现在当上了骑士了,所以想说应该要多少学会一点比较好……不过,果然还是不行,完全看不懂。」
听完才人的话之后,塔帕莎突然站了起来,抱著书离开了。
「啊?喂!」
才人出声想要叫住她,但是塔帕莎却「呼~」地用魔法飞了起来,直朝著遥远的书架上方而去。由于那高度有二十制尺左右,不会飞的才人当然也无法追上去。
果然还是因为我打扰到她看书所以她不高兴了吗?正当才人边这样判断,边想要离开图书馆时,塔帕莎却突然「咚!」地降落到才人眼前。
「呜哇!」
接著塔帕莎就干脆地把手上的书递给吃惊的才人。
「……咦?」
「这本书的话很简单。」
看来她似乎是去帮自己寻找适合的书本。然而以塔帕莎平常对他人行动毫无关心的态度来看,这真是让人意外的反应。才人接下书籍,满脑子都还是「塔帕莎是怎么了呢?」这疑问的时候,塔帕莎居然讲出了让才人更为惊讶的发言。
「我教你认字。」
「啊?」
「光是盯著书看,学不会的。」
「呃这嘛,是没错啦……不过真的可以吗?我想你会很辛苦的,毕竟我的头脑不太好。」
「没关系。」
塔帕莎握起才人的手,走向书桌。
哈尔凯尼亚的文字虽然与拉丁字母颇为相似,但还是略有不同。塔帕莎首先将文字的发音一一示范给才人听。
「欸、逼、些……」
听起来似乎是某种在哪听过的语言,但是才人却想不起来。说不定只有在自己的耳里听起来像那样而已吧?
接著塔帕莎一个个的指著文字,把意义仔细地告诉才人。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一旦字母组成了有意义的单字,例如「序章」、「八月」、「我」等等之后……听在才人的耳朵里,就会直接转换成日文。
塔帕莎应该是在说著哈尔凯尼亚语言的发音吧。然而传进才人耳中之后却变成了日文。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随著塔帕莎一点一点把单字的意义告诉自己,那些句子——至今为止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堆文字串联在一起的东西——现在才人却只要看一眼,就能够理解字句的意义。就好像脑袋里面安装了一台翻译机。
抓住这个窍门之后,接下来进步就很快了。
经过一小时后,才人已经可以看懂简单的文章了。才人流畅地朗诵著被拿来当作教材的简单书籍。
「怎么回事?」
塔帕莎用著与往常无异的语调发问。
「啊?」
她指出一段文字。
「这里写著:『把盘子里的牛奶打翻了』,但是你念出来的却是『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呃,该说是我理解成那样还是怎么说……抱歉,我弄错了吗?」
塔帕莎摇了摇头。
「不,你并没有错。这个『把盘子里的牛奶打翻了』是一种惯用性的俗语,涵义的确是『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没有错。」
塔帕莎继续说道。
「从刚刚开始,你念出来的内容一直跟书上的文章有微妙的差异。但是,你并没有弄错,甚至你还让文章成为经过良好归纳,能连贯前后文的确切表现。就好像你已经把文章全体都理解转换成自己的讲法一般。的确,狗或猫成为使魔以后,就会变得能够使用人类的语言。不过,如果光是这样,还是无法说明你为什么能够整理归纳文章。像你刚才这样的朗读方式根本是不可能的。」
塔帕莎用著她那对清澄透彻的蓝色眼睛看著才人。
才人从这对冰冷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好奇心。塔帕莎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的确很奇怪呢。不,那个,该怎么说啊,正确来讲,我并没有在『按著字面朗读』。我想你把词汇意义告诉我的行动,是造成现在这样的契机……总之我可以直接理解书上文章的『意思』。」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我应该和你们讲著完全不同的语言才对,换句话说,语言会在脑中经过翻译……不过,为什么意思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呢?啊!原来是这样!」
才人想通这其中的理由,忍不住大叫道。
「如果是文字的话,会先在我的脑中翻译一遍,然后等我说出口时,又会再度被翻译成这里的语言。」
就像是把日文的文章翻成英文后,如果把那篇英文再度翻译成日文,就会和原本的文章产生些微的差异。自己在看书时就是发生了这种现象吧?才人思考著。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没错!当才人自己找出了结论时,塔帕莎开口问道。
「这个世界?」
「糟了。」
情势演变之下,才人只能乖乖向塔帕莎说明自己的遭遇。毕竟塔帕莎很敏锐,也无法继续蒙混过去。
「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是吗。」
听完才人叙述的塔帕莎轻轻地闭上眼睛。
「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不会说谎。」
塔帕莎直直望著才人,如此回答。
听到她这句话,让才人有一点点心跳加速。不知怎的,他觉得有些难为情,赶紧把脸稍稍转开。
我居然会对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感到动心,我一定会被逮捕……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才人还是无法将视线从那对率直的双眼上移开。
「你不想回去吗?」
「啊?」
「回自己的家……回到母亲身边,你不想回去?」
「那当然是想回去啊。」
才人回答。
「那为什么?」
她意思应该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吧?
才人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去找就好。」
「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看起来,并不想找。」
塔帕莎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才人无奈地搔了搔头。
「不是啦……该怎么说,回去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我在这边的世界里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所以还不能回去。」
「什么意思?」
「例如有些对露易丝的力量心怀不轨的家伙们……」
「虚无?」
「你知道了啊?」
「一看就知道了。」
塔帕莎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就算想对这个宛如是知识宝库的少女有所隐瞒,也根本是白费力气吧。
「没错,所以啦,不找个人来保护她可是不行的吧。而且……」
「而且?」
「我得到了甘道夫的力量,所以我会觉得……这边的世界里,得到这种力量的我或许能够有什么贡献也不一定……」
塔帕莎唐突地说了一句。
「你在勉强自己。」
「啊?」
「在你的内心中有另一个你,我觉得似乎是另一个自己在让你说出这些话。」
听到这番话,才人不由得心中一动。塔帕莎压低音量,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那一边才是你的勇者呢?」
「你说什么?」
因为她的音量实在太小了,才人没听清楚。但是塔帕莎只是把脸朝下摇了摇头。
「没什么。」
二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该怎么说,这是个让人尴尬的气氛。
之前见过的那个图书馆员探头进入阅览室,通知两人图书馆关闭的时间快要到了。才人趁著这个机会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真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接下来我就一个人加油吧。」
塔帕莎摇了摇头。
「我陪你到最后。」
「咦?」
「会出现一些困难的单字,还可能会有卢恩符文。光靠你一个人还太勉强了。」听她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这样。可是如果继续让塔帕莎配合自己好像也不太好。
「不必啦,万一耽误你看书的时间,那我也不好意思……」
「别介意。」
塔帕莎说完,再次从书架上拿出了好几本书。
「接下来的教材。」
「从现在开始?时间已经不早了耶?」
塔帕莎毫不犹豫地重重点了点头。
把菜肴送到骑士队的聚会所之后,谢丝妲等女仆们因为还有收拾餐具与打扫等工作,因此中途就离开了聚会所。等到回去的时候,谢丝妲再次去看了一下聚会所的情况。只见那些还只是骑士预备生的学生们一个个都醉得东倒西歪,但是里面却不见才人的身影。混乱之中,谢丝妲还来不及问才人……贵族少女们所做的菜跟自己这些女仆做的菜,究竟哪边比较好吃?
真想快一点听到才人的感想呢;谢丝妲边这样想边回到了房间,却发现那边已经成了桃源乡。
「瓦利埃尔小姐?」
谢丝妲凝视著那个身为才人之主的桃发少女。不,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穿著少女服装的——
「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蝴蝶夫人?」
露易丝跨著大步走向谢丝妲,并在她面前叉起手臂。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是一种扭著腰的奇妙走路姿势。虽然那叉著手臂装模作样的态度的确是平常的露易丝,但是似乎又有点不同。
「谁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真……真对不起!可是……这是怎么了呢?难道是接下来要举办化装舞会之类的吗?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为什么会扯到化装舞会啊?」
露易丝恶狠狠地瞪著谢丝妲。
「因……因为,瓦利埃尔小姐你这身打扮…….」
谢丝妲一脸受不了的样子看著露易丝的服装。露易丝平常的居家装是比较长的连身睡衣,或是可爱风格的贴身衬衣。
然而今天的露易丝却穿著不知道是从哪拿来的黑色性感细肩小可爱。
露易丝以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坐在床沿翘起脚来。
「哼~」
「噗哧。」
谢丝妲露出了个别有含意的笑容。露易丝手脚飞快地冲向谢丝妲,骑到她的身上拿著魔杖一阵乱戳。
「你笑什么?快讲来听听?」
「我……我没有笑呀!」
这时露易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放开谢丝妲。
「这样不行,成熟的女性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而发怒。」
「要说是成熟女性,你胸前那部分看起来相当的宽松……」
谢丝妲指著性感小可爱的胸前部份毫不客气地说道。露易丝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不过她依旧甩著头说道。
「胸部的大小跟淑女的魅力并没有绝对的关系。重要的是举止和教养还有……」
「还有?」
「气质啊。」
语毕,她一脸佣懒地拨了拨头发。
哦~~看来露易丝似乎又被人灌输了什么奇妙的观念。以前是黑猫、女仆……这次换成了所谓「成熟女性」吗?谢丝妲推测出了结论。
「不过,比起气氛,我觉得那个『某人』似乎更重视份量耶?」
露易丝表现出「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的态度,迅速地回过头来说道。
「不是的,那是错误的观念。你知道吗?才人他呀,对我可是死心塌地呢。」
「咦~可是,不是连女王陛下都对才人先生有好感吗?而且才人先生也表现出未尝不可的态度。在这种状况下,瓦利埃尔小姐你要怎么介入他们呢?正常来看这不是很困难的吗?」
露易丝很得意地甩著头发。
「讲到这件事,那个笨蛋好像选择了我。」
「咦~~~」
「这是公主殿下亲口说的,她说才人的眼中只有我而已。还真是伤脑筋啊!明明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的说……真是麻烦呢!不过,要是直接叫他别选我也太可怜了,如果他只不过是想要倾心于我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啦。」
露易丝满面春风地开始在镜子前面摆出各种姿势。谢丝妲冷冷地看著她这个样子,开口说道。
「你还真是高兴得心花怒放啊。」
「总之,这样的我如果没有更受到重视,那可是不行的。所以呢,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受到重视,嗯,就必须做出合乎水准的装扮。这就是我跟胸大无脑的女仆不同之处呢!如何?很适合我吧?」
谢丝妲直截了当地回答。
「根本不适合。」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露易丝取出魔杖,开始戳著谢丝妲。
「你刚刚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呀!」
「可是!不管怎么看,瓦利埃尔小姐你的身材跟所谓的『成熟』有很巨大的差距啊!您挑些风格更可爱的服装来穿不是比较好吗!」
露易丝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谢丝妲。
「不久之后,附加到我身上的气质就会弥补这部分的!」
「会附加上吗?」
「当然会!你在说什么啊!像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感觉跟气氛了!」
「算了,成熟这事就随便了……倒是,你也差不多该按照上次的约定,把才人先生藉给我一天吧!」
「随你高兴啊?或者该说,请自便!」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毕竟那是约定嘛。成熟女性守则第一条,约定要彻底遵守。」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罗。要穿什么好呢,啦啦啦。」
「如果你希望的话,衣服也可以藉给你。」
「真的吗!」
谢丝妲兴高采烈地打开了衣柜。
「其实啊,有件衣服我一直很想穿穿看哦!请看,就是这件!」
那是过去露易丝曾经穿过的黑色连身裙,采用了低胸加上无袖的设计。
「那么朴素的衣服就可以了吗?算了,反正你穿什么都一样啦。」
谢丝妲很愉快地开始穿上那件黑色连身裙。
「哇啊……好紧!不过,我猜得没错,这个料子很有弹性呢!」
穿上露易丝的黑色连身裙后,谢丝妲一脸得意地在镜子前面摆著姿势。
「哇啊!这下身材曲线全都一览无遗了呢!讨厌啦,这可怎么好呢。穿上这种衣服,感觉就像是在说『请别客气』,真伤脑筋啊……像这种样子……」
整张脸已经红得像是颗熟透苹果的谢丝妲边喃喃自语,边扭动著身子。的确,这件黑色连身裙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撑破,让谢丝妲那对「脱掉以后更惊人」的胸部也更加的显眼。在连身裙开得低低的胸口部分,她那对雪白的双峰也耀武扬威地宣扬著自己的存在。
谢丝妲对著露易丝卖弄著自己的武器。
「怎么样呢?所谓的成熟应该是指这种感觉才对吧?」
「你错了,那家伙一定是喜欢像我这种身型单薄的女孩。所以他才没有迷恋上公主殿下跟你啊,一定是因为这样!」
「可是他总~是很著迷地看著我胸前的乳沟之类的地方耶?」
「他是在想『居然有这种胸部过大的珍奇动物』吧!一定是基于生物学上的好奇心才看的。你听好了,我身上具备的,可不是普通的成熟气质而已,像我这种娇小又高贵的女孩,配合上成熟的韵味,这种组合才吸引人。而且,再加上我还具备了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的宽容心。啊,讨厌,这真是天下无敌嘛!」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没错!」
露易丝边哼著歌边开始搔首弄姿。谢丝妲原本狐疑地看著露易丝这个样子……随后突然在窗外发现了自己的意中人,大声叫了起来。
「才人先生!」
「才人?门没有打开啊?」
「我看到他从窗外飞过去了!」
「啊?」
露易丝把头伸出了窗外。
「什……什么嘛那家伙!」
在月光照耀之下,让露易丝清楚地看见了——塔帕莎拉著才人的手,回到位于两层楼上的塔帕莎的房间。露易丝飞快地冲出房间,三步并成两步地爬上楼梯,「碰!」地撞开了塔帕莎的房门。
房里可见坐在桌前的塔帕莎的背影,以及站在她身边的才人。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什么嘛,是露易丝啊,怎么了?」
才人愣头愣脑地问道。
露易丝感到怒火正在燃烧,不过,她还是努力抑制住这份怒气。
平常心、平常心。
成熟女性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发脾气的。
况且,又还没确定他是在花心……
露易丝装模作样地摆出漫不经心的态度,拨著头发说道。
「我说你呀,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噢,我是在请塔帕莎教我认字。」
「认字?」
「嗯。要是我能看懂这边的文字的话,很多事情也会比较好办吧?」
看来才人是来找塔帕莎学习认字读书。
露易丝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为什么不来问我啊?或者该说,来请求我教导你才是合理的行为吧?
然而露易丝依旧把这份怒气给吞了下去。
现在的我是成熟女性,现在的我是淑女。
露易丝在手掌写上淑女两字,然后舔了舔掌心。
内心里的成熟露易丝正在安抚气到发狂的幼稚露易丝。
你听好了,幼稚的露易丝。所谓成熟的女性,可绝对不能忘记要随时摆出绰有余裕的态度哦!
因为这样那样,露易丝伪装出平静的样子,对著才人问道。
「你啊,是不是搞错了该请教的对象?」
「因为塔帕莎自己说要教我啊。」
什么?这个沉默的少女主动说要教你?
露易丝偷偷看了塔帕莎一眼,然而她依然面无表情,从她的眼中也完全无法窥探出任何情绪。不过……只有这个塔帕莎,应该不可能会对才人产生恋爱感情吧?大概是为了报答才人把她救出来的回礼而已吧,一定是这样没有错。
露易丝一放下心之后,自信心又涌上了心头。
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充满成熟魅力的……
「嗯?」
露易丝发现才人似乎很难为情地转开了视线。
哎呀!真不好!
自己现在几乎可以算是只穿著内衣裤耶!
居然以这种打扮冲进走廊,还闯进了别人的房间!虽然露易丝觉得丢脸得简直想去死,但是她还是坚强地撑下来了,以必死的决心支撑著。
比起什么认不认字,怎么样呀?
看吧看吧,如此成熟的我突然出现了。
比起在自己房里看到,冲击应该会更大吧?
看吧,到底怎么样呢!最好就神魂颠倒地迷恋上我吧!
最好就迷上如此成熟又充满性感魅力的我,并永远的侍奉著我吧!露易丝志得意满的想著。
哼~露易丝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把手撑在墙上,挺起腰让臀部微微翘起。
她做出自以为很性感的动作,而且为了蛊惑才人,最后她甚至轻轻地咬住拇指。
「等……等等,这……这是怎么样啊!你那种样子……」
上钩了!这下不是上钩了吗!这只笨狗!
讨厌啦~让他察觉到我的这份成熟魅力了。
一整个得意忘形的露易丝接下来把右手摆到脑后,扭著腰对才人抛著媚眼。她那纤细的肢体开始展现出暧昧的气质。
只见才人的脸越来越红,跟他身边的塔帕莎那毫无表情的脸孔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那样很奇怪吧……」
一点都不奇怪!
这就是我的实力。
我说,狗!
你察觉到了吗?狗!
你总算察觉到你的主人大小姐所拥有的,无以伦比的魅力了吧?
好了,这次你总该宣告你将成为我永远的侍奉者了吧!
露易丝终于使出了最终绝招。
她把右手放到胸前,轻咬著一丝秀发,选用左手捏起性感小可爱的下摆。
「会……会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啊!」
才人大吼著。而露易丝则在心中高奏著凯歌。
「整件衣服都紧贴在身上啊!」
咦?紧贴?
「谢丝妲,那是露易丝的连身裙吧?你别穿那种东西啦!尺寸一整个不合啊!所以啊,就是说,你身体的各部分……就是说线条全都一整个清清楚楚……总之,会害人不知道该看哪里啦!而且,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是那边吗。
露易丝心中的凯歌开始慢慢崩毁。
站在她身旁的谢丝妲说了句「讨厌啦~」然后扭著身子。
「你一直死盯著人家看的话,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啦!」
「觉得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啊!真是的!」
面红耳赤的才人移开了视线。
露易丝低声对著才人发问。
「主……主人大小姐呢?」
「啊?说来也对,露易丝,你怎么穿著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窗帘?」
窗帘?
露易丝的肩膀开始颤抖。
这时,塔帕莎喃喃地说了一句。
「不适合。」
在此同时才人也爆笑出声。
「呜哇!露易丝!那是什么啊!难道是性感小可爱吗!噢!我还以为你是把蕾丝窗帘给裹在身上咧!」
露易丝一语不发地做出了个倒立前翻,俐落地并拢双脚,赏给才人腹部一记踢击。
接著她举起魔杖瞄准撞上墙痛苦呻吟的才人。
「你啊,要死了之后重生接著再死一次。给我死个两次左右吧!」
然而……举著魔杖的塔帕莎却挡到了才人面前。
「你要做什么啦!」
「我不会让你对这个人出手。」
虽然这只是一句单纯的袒护发言,但是露易丝却自己误解成更深的涵义。
「更过分的是,你居然还对她下手了?哎呀,你的手脚还真是快啊!」
「我说啊……」
「居然对比我还单薄的女孩子……比我还小……小小小……比我还单薄瘦小的女孩子下手!」
连自己唯一认为是优势的部分都被轻易的否定,让露易丝气得浑身发抖。接著她挥下了魔杖。
「呜哇!」
才人抱住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恐怖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
「咦?」
取而代之的是露易丝那怪声怪调的叫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用不出来,『爆发~』用不出来!」
「捡回一条命了。」
虽然才人如此说著,但是露易丝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状态。
「啊啊啊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用不出来!」
第七章 罗马利亚的教皇
见到光临宫廷迎宾厅的客人之后,汉丽塔一时愣在现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方身上那件深紫色的神官服,以及高高的圆筒状帽子,在在都显示出他就是哈尔凯尼亚中神官与寺院的最高权威——罗马利亚的教皇。
由于在形式上,教皇的地位高于哈尔凯尼亚的诸国国王,所以汉丽塔将他迎到了上座。
然而,与他身上那袭代表地位的神官服相比,这名年轻男子的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自以为伟大的神色。他的眼神温和,鼻梁宛如雕像般端正,造型优美的小嘴总是带著微笑。而且……他美貌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就算是找遍哈尔凯尼亚大陆上的所有剧院,恐怕也难找出能与他相抗衡的英俊演员吧。
他的微笑简直就像是充满慈爱的神明一般。汉丽塔如此感慨著。
「您怎么了呢?汉丽塔陛下。」
汉丽塔回过神来,难为情地低下头。
「真是非常抱歉,教皇圣下。由于感受到圣下的威严,让我不由自主地深深感动了一阵子。」
罗马利亚的教皇笑了起来,他那头如同金丝般的头发也跟著晃动。
「请称呼我为维托里奥吧。我并不喜欢那些拘谨严肃的礼仪,也因为如此,我总是会被母国的神官们指责呢。」
「这太令我惶恐了。当初未能出席您的即位典礼,实在是非常抱歉。」
维托里奥·塞雷瓦雷———圣艾吉斯三十二世是在三年前左右即位成为教皇。虽然按照惯例,哈尔凯尼亚诸王族必须前往出席典礼,但汉丽塔由于得了流行性感冒,所以无法参加。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这位继承了被称为「始祖之盾」的圣者「艾吉斯」之名号,第三十二代的教皇是一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个非常美貌的英俊青年——虽然汉丽塔早就听过这些传言,然而她并没有想像到本人会是如此出类拔萃。
「请不必介意,即位典礼什么的只不过是个仪式。您身为神与始祖虔诚仆人的事实并不会因此改变。对我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听说这位艾吉斯三十二虽然年轻,但依旧受到罗马利亚市民的热烈支持。理由或许就是因为这份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宽大气质吧?这位年轻的教皇身上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自大,让汉丽塔不由得如此推论。
然而……这未免是过于唐突的访问。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将造访托里斯汀的消息,是在两天前传进王宫的,这位突然来临的宾客让整个宫廷都忙得人仰马翻。毕竟教皇亲自造访的机会可说是极为少见。教皇最后一次访问托里斯汀的纪录,已经是由前代教皇参加父王戴冠仪式的时候了。
汉丽塔还不明白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为何突然来访。
将母后与宰相马萨林也一起列席的餐会简单结束之后,汉丽塔屏退左右,来到了这间迎宾厅。
「不过,被喻为哈尔凯尼亚之花的汉丽塔陛下的确很美,能见到您实在是让我觉得荣幸之至。若不是因为身属僧籍,还真想请您共舞一曲。」
「能冒昧请教一件事情吗?」
「请尽管说。」
「能请您将这次突然大驾光临的理由告诉我吗?」
总不可能是为了前来闲话家常吧?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于之前的战役,汉丽塔陛下的想法是?」
他是在说那场发生于阿尔比昂的战争。由自称为「雷空·圭斯塔」的贵族联盟——他们废除了阿尔比昂王室,主张将不依靠君主制度而改为采用由全部贵族组成的联合制,并宣称将要夺回「圣地」——引起的战争……
托里斯汀和加尔玛尼亚联合军与雷空·圭斯塔之间的战争,最后是靠著高卢王国突如其来的参战,而以联合军的胜利作为收场……
那是一场夺走汉丽塔最爱之人的战争。
是一场汉丽塔不愿再度回想的悲痛之战。
「那是一场悲哀的战争。」汉丽塔哀伤地低下头说道。
「…………」
「我绝对不想让那样的战争再度发生……这就是我的想法。」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汉丽塔陛下您似乎是我的友方。」
「您这话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场战争也让我非常的心痛。我之所以下定决心派出义勇军,也是为了想要尽快结束那场无益之战。」
无益之战……这句话在汉丽塔的内心引起了强烈的反应。
「有益之战是有可能存在的吗?」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如同汉丽塔陛下您所说,有益之战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总是如此烦恼著,身为神与始祖布利弥尔之虔诚仆人的我们,为何必须彼此争执或冲突呢?」
汉丽塔以苦涩的声调回答。
「我身为政治家还不够成熟……但我的想法是,只要人还有欲望,战争就不可能消失。」
「始祖布利弥尔对欲望的存在是采取肯定的看法。他认为欲望本身就是让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之一。正因为如此,自制力才值得赞许。我等神官们针对婚姻所设下的限制,以及每周必须进行一次修行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自制的正确形式究竟为何。」
「如果所有人类都能像圣下您如此的自制,那么纷争便能从这世上消失吧。」
「真能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更进一步期望的事情了吧。然而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像那种期望全哈尔凯尼亚的人民必须拥有与我国罗马利亚相等的信仰心的想法……我非常清楚这种理念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虽然不该在圣下面前如此说,但毕竟在现今的世道之中,真正的信仰心已经式微了。」
教皇暂时没有发言……接著他抬起头仿佛在仰望著天空,而后低声说道。
「这里真是一个美丽的国家。为春天妆点色彩的田园,丰富的森林,不愧于『水之国』称号的美丽河川……对欠缺水资源的罗马利亚来说,实在是令人羡慕的环境。将如此美丽的国家卷入战火之中的行为,只会让我觉得是对神的亵渎。」
「我认为,保护这份和平正是我的使命。」
汉丽塔回答道。什么啊,他只不过是前来观光,顺便发表一些不切实际的和平主义吗?罗马利亚的教皇还真是清闲呢。汉丽塔觉得有些失望。
她看了看墙壁上那简素的挂钟,打算站起身来结束对话。
「那么,我会为您准备房间与仆从,请您尽情地逗留在敝国。您要前去参访视察的时候,我也会帮您安排护卫。」
然而圣艾吉斯三十二世却没有起身。
「圣下?」
「我就是为了协助汉丽塔殿下您完成这个使命,所以今天才会前来拜访。」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与汉丽塔来到了已经清场过的中庭。在春天阳光照耀之下的托里斯汀王宫的中庭虽然比不上高卢吕德斯的王宫,但是也建造了与多花坛,各式各样的花朵也盛开成一片花海。圣艾吉斯三十二世走在沿著花坛间隔而铺成的小径之上,依旧保持著沉默。
「您说想让我看看的东西是?」
汉丽塔似乎无法继续忍耐这份沉默,主动开口问道。此时圣艾吉斯三十二世注意到花坛的一角,他弯身蹲了下来。
「请您看看这边。」
那里正聚集著许多蚂蚁。
「蚂蚁有什么问题吗?」
「红色蚂蚁与黑色蚂蚁正为了食物而争夺著。」
原来如此,为了抢夺一只小虫的尸体,红色与黑色两种类的蚂蚁群正在拚命地争夺著。
「即使是小小的蚂蚁之间,也是会产生纷争呢。」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拿起那只小虫,并把它撕成两半,接著分别丢进了红色蚂蚁与黑色蚂蚁之中。
两群蚂蚁之间的争斗慢慢地停止下来,开始各自抬著自己的猎物回到巢中。
「真是完美的调停呢。」
「蚂蚁应该无法理解是什么为它们做出调停的吧。这是因为我是超越蚂蚁理解范围之外的巨大存在。对蚂蚁来说,人类具备了绝大的力量。如果我有这个意愿的话,我甚至可以毁掉蚂蚁的巢穴。当然,我并没有打算做出那种事情。」
「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重点就是『力量』。为了维持和平,巨大之力是不可或缺的。能够介入相争的两个集团,并为其做出调停的巨大之力……」
「哪里有如此巨大的……」
汉丽塔才讲到一半,脸色就变了。
「没错,正是汉丽塔殿下您也知道的那份传说之力。」
「很抱歉,我无法理解您所指为何?」
情急之际,汉丽塔决定装傻。然而圣艾吉斯三十二世却继续说道。
「神将力量赐给了我们。所谓的力量,就像是没有任何颜色的水。要将其染成白色,亦或是黑色……端看人心之变化。」
「圣下……噢噢,圣下……」
汉丽塔摇著头。
「您有听说过始组的系统吗?」
「是『虚无』吧?」
「是的,伟大的始祖布利弥尔将自身的强大力量分为四份,并分别赋予在秘宝与戒指之上。流传于托里斯汀的水之红宝石与始祖的祈祷书也是其中的一部份。」
「是的。」
「此外,应承担这些的使用者也分为了『四份』。这可能是因为害怕力量会过于集中之故吧。」
汉丽塔想起了露易丝。另外,还有那个对露易丝等人不怀好意,身分还未被判明的高卢承担者。以及那个悄悄生活于阿尔比昂,从未谋面的混血精灵少女……
她是否平安无事呢?
那少女是阿尔比昂王室的遗孤,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表妹……由于听露易丝等人报告说隐居度日才是那名少女的幸福,所以一直没有去干涉她……然而自己这样做,她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汉丽塔的思绪被现实的对话给拉了回来。
「而且,始祖这样告诉我们:『四种秘宝、四只戒指、四个使魔、四位承担者……当四个四聚集之时,吾之虚无便会觉醒』。」
「这会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这是神赐予的力量。要将其变黑或是变白,端看使用之人。」
「过于强大的力量会使人发狂,这是我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观念,而且我自己也是如此认为。如果可行的话,我希望不要去动用到这份力量。」
「在这个状态下,我等已经不断重演著无益之战多少年了呢?」
汉丽塔无言以对。正如同教皇所说,哈尔凯尼亚的历史是抗争的历史。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从口袋中拿出了某些物体,原来是一些色彩缤纷的糖球。他把这些糖球丢进了蚂蚁群里。
这突如其来的恩惠使得蚂蚁们高兴到简直昏了头。它们开始搬运这些大量的糖球,然而并没有发生像刚才那样的争斗。因为既然有如此多的食物,根本不需要争执。
「强大的力量需要有与之相称的目的,而我们不是已经拥有这个目的了吗?」
「目的?」
「你明白我刚刚丢出去的糖球的意义吗?」
「不明白。」
「就是『圣地』。」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如此回答。
「……圣地。」
目前在精灵掌控中的……始祖布利弥尔降临之地。哈尔凯尼亚大陆上的国家曾经多次联手想要夺回圣地,但是这目标从来没有达成过……
「圣地不仅仅只是一片神圣的土地,那里也是我等的心灵归宿。在失去归宿的情况下,真正的和平不可能到来。」
「可是……精灵族会使用强大的……」
「先民魔法。没有错,哈尔凯尼亚的诸王们经历过多次的败北。然而,过去他们的手上并没有『始祖的虚无』。」
「……您又要引起纷争吗?这次是跟精灵?您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您对战争已经受够了!」
「强大力量之存在,应该也可以让精灵们理解到争执之愚蠢吧?强大的力量并不是要拿来实际使用的东西,而是用来『展示』之物。」
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以强而有力的眼神凝视著汉丽塔。他的眼中完全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那是只对于自身以及那份信仰寄予绝对自信的……神职人员的眼神。
「……用来展示之物?」
「没错,我等要与精灵族进行和平『交涉』。为了进行交涉,无论如何都需要强大之力……也就是『始祖的虚无』。」
汉丽塔感觉到自己被这位年轻教皇的想法吸引了。她感觉到对这个具备现实性、毫无浪费之处……而且看不见结果的理想之憧憬,也感觉到拚死想要在「理想」与「现实」这两种矛盾事实之中,找出折衷之策的苦恼心境。
这也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然而,汉丽塔就是无法跨出这一步。
她拿不出勇气。
教皇看著这样的汉丽塔,露出了笑容。
那是个宛如少年般的笑容。
据说,在少年成长为大人之前,总会产生如此庞大的理想。然而这份理想却会随著少年自身的成长,而慢慢地被现实所吞噬。
可是这个教皇似乎保持著少年的心态,就直接成为了大人……汉丽塔有这种感觉。
「圣下的言论过于壮大……身为常人的我无法判断这是否正确。您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汉丽塔陛下的主张是非常理所当然之事,然而,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犹豫了。」
「您这话是指?」
「是高卢。很不幸的,那个国家受到一名毫无信仰的男子统治。受到一个比起人民幸福,更重视自身欲望的狂王所支配。汉丽塔陛下,我们彼此都需要真正的伙伴。」
汉丽塔的脑中回想起高卢国王约瑟夫的样子。他在诸国会议中那种瞧不起人的态度。他是个多次袭击露易丝……对虚无图谋不轨的野心家。对亲生弟弟奥尔良大公做出残暴行为,并不断残忍对待自己侄女塔帕莎的残酷男人……
「您应该也能理解吧,不能将『始祖的虚无』交给那名男子。」
「是的。」
汉丽塔点了点头。只有针对这一点,她可以全面认同。
「我要以教皇……神与始祖信徒的全哈尔凯尼亚人民之仆人的身分来命令你。请将手上拥有的『虚无』集中于一处,并请守护虚无不要受到无信仰之人的侵袭。」
女王与教皇在中庭举办会谈的期间,雅涅丝一直在旁守护著。她的身边还带著枪士队的成员,一行人站在远处进行护卫。
会议似乎总算结束,汉丽塔轻轻挥著手呼唤雅涅丝。
雅涅丝来到女王身旁,屈膝跪下。
「队长大人,教皇圣下要休息了,请你领著他前往房间。」
「遵旨。」雅涅丝站了起来,走到教皇前方。「圣下,请让我为您带路。」
「辛苦了。」
抬起头来看到圣艾吉斯三十二世的脸孔之后,雅涅丝倒吸了一口气。那冷静沉著,从来不曾摘下的军人面具在一瞬间消失,只见她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了呢?」
听到教皇温和的话语,让雅涅丝慌忙低下头来。
「真……真是非常失礼!」
雅涅丝边感到强烈的冲击……边跨步往前走去。她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拉回了二十年前。
第八章 耶梦加得
「露易丝,来去上课了啦!」
才人试图叫露易丝起床。然而露易丝就是躲在被子里,赖在床上不起来。
「快起来啦!」
才人扯著被子,但却被她更用力地拉了回去,看来露易丝没有打算离开床铺。在旁看著这一幕的谢丝妲戳了戳才人的肩膀。
「嗯?」
接著谢丝妲抱住才人,大声叫道。
「讨厌啦!才人先生!才一大早你怎么这样啦!」
即使如此,露易丝还是没有起来。她似乎极度地意志消沉。
「喂,露易丝……你何必这么郁卒嘛……」
谢丝妲放开才人,喃喃地说道。
「这都是因为才人先生做了让瓦利埃尔小姐大受打击的事情。」
「啥?我什么都没做啊?」
「骗人!如果真的没做,为什么瓦利埃尔小姐会如此心灰意冷呢?你到底对那个女孩子做了什么呀?」
「我说啊!我就只是请她教我认字而已啊!」
「真的吗?」
「当然罗!为什么我非得对塔帕莎做什么糟糕事啊!露易丝她只是因为魔法的状况不好所以才这么消沉的吧!好了,露易丝,只不过是状况有点不好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才人推了推躺在床上的露易丝。
「才人先生。」
「嗯?」
「你对那么娇小的女孩……原来如此,你有那种兴趣啊。我的母亲曾经说过,要是一个男人喜欢过于年轻的女孩,以后一定会搞出什么不好的名堂。」
「我说啊……」
「不过,就算才人先生你真的搞出什么……我也……」
看到谢丝妲脸整个部红了起来,让才人觉得头很痛。
「总之得先把露易丝叫醒……好了,谢丝妲,你拿著那边。」
才人与谢丝妲一口气把被子给掀了起来,紧抓著被子的露易丝也跟著滚到了地板上。她的打扮相当奇妙——在昨晚那件性感小可爱上面,还套著一件连身睡衣。这是因为晚上会变冷,所以谢丝妲替她穿上的。
「喂!露易丝,早上了!」
「呜咪。」
虽然才人啪啪啪地打著她的脸,但是露易丝还是毫无反应,她只是愣愣地望著天花板。
「哇!好像魂都飞了呢~」
谢丝妲戳了戳露易丝。
「呜咪。」
「瓦利埃尔小姐,请起床罗!」
「呜咪。呜咪呜咪。」
「哇!她这个样子还蛮有趣的耶。」
谢丝妲开始在露易丝身上乱戳,然而露易丝依旧随她摆布。
「真伤脑筋……我说露易丝,每个人都会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啦!你何必这么垂头丧气呢!」
这时露易丝总算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很空虚,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行啊,在那之后不管我试了多少次,还是用不出『虚无』。或著该说无论我咏唱多少咒语,却连一点爆炸都没发生。至今为止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状况啊。」
「你只是状况不好而已啦。」
才人的安慰并没能传达进瘫倒在地上的露易丝耳中。
「怎么办……只有『虚无』是我的一切……要是失去虚无,那我不就又成了零的露易丝……」
「你就当作是回到原点,这不就得了?」
然而露易丝已经不再回应,她的视线茫然地望向半空中。
「德鲁~」
才人决定要请教自己的配剑。最近常常被丢著不管的德鲁弗林加没好气地回答道。
「怎样啦!真是够了,不要只在有事情想问的时候才叫我,也不要只在有东西想砍的时候才把我拔出来。你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了吧?」
「随便啦~快点告诉我露易丝的虚无为什么无法使用了?」
「是因为精神力耗完了吧。」
「原来如此。就是说,她只要睡觉就可以恢复了,对吧?」
「不,『虚无』的情况可没有如此单纯。如果是普通的系统魔法,只要睡个几天基本上就会恢复……不过『虚无』消耗的却是至今为止慢慢储存下来的部分。你想,露易丝过去不是曾经击出非常巨大的『爆发』吗?」
「嗯,击沉那艘巨大战舰的那次。」
「那是把她出生至今,一直储存下来的精神力给用掉之后才得以使出的魔法,所以威力才会那么强大。在那之后,她也只是在一点一点地消耗剩下来的精神力吧?你看她就没能再度用出跟之前规模一样大的魔法吧?」
听德鲁这样一说,才人想想事情或许真的是这样。毕竟像上次那么夸张的光球,自己还没看到第二次过。
「那,就只要再次慢慢累积起来就可以了吧?」
「不过啊,也不知道必须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让精神力累积到能再度使用『虚无』。也许一年,也许两年……说不定要花十年咧。」
「那还真是遥远的事情啊。」
「力量的强大与驾驭的难度是成正比的啊。」
才人望著露易丝。她整个人瘫在地上,可能哭个不停的关系,双眼一整个又红又肿。看到她这个样子,让才人觉得很心痛。
「我说,露易丝……暂时休息一阵子吧。你已经做很多事了,这是神在告诉你该休息了啊。」
「……我可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在我松懈的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会有谁躲在某处图谋著一些不轨的计策,而且也要去寻找让你回去的方法,该做的事情可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耶!明明是这样,我却……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个废物吗……」
露易丝再度哭了起来,谢丝妲赶紧好言安慰她。
「别这么说……瓦利埃尔小姐你才不是什么废物呢。毕竟你如此的惹人怜爱,只要在场,就拥有能抚慰大家的力量啊。好了,请不要再哭了。」
然而露易丝却还是哭个不停。也许是觉得这样的露易丝很可怜吧?连谢丝妲也开始落泪。
这下到底该怎么办啊?正当才人苦苦思索著对策时……
「才人~~~~~~~~~!命令来了!陛下对我等水精灵骑士队发出敕令了!」
基修边大叫边冲了进来。
「敕令?」
「没错!是对露易丝还有我等水精灵骑士队的直接命令!啊啊真是太好了!虽然没有受到惩罚,但是我每天都战战兢兢地在担心我们是否引起了陛下的不快!」
「最好是你有在战战兢兢啦!明明每天都在瞎搞胡闹。」
「别讲这种话嘛,虽然我脸上带著笑容,但是内心可是非常不安稳的啊!总之,看来我的烦恼全都只是庸人自扰而已,看这情况,陛下对我们的信赖并没有动摇呢!」
「那,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总之要我们先前往王宫。噢噢,伤脑筋~这下不就又不能去上课了!」
基修开心到全身发抖。
才人原本觉得……露易丝目前是这种状况,实在不太想去招惹一些麻烦事。可是……毕竟汉丽塔宽恕了自己一行人擅自闯越国境的行为,自己又怎么好去拒绝她的请求呢?
才人迅速地做好准备——其实就是把德鲁弗林加背到背上而已。
「其他人呢?」
「总之,好像就只要我和你还有露易丝先去就好了。」
「露易丝不去。」
「啊?为什么?」
「我要去。」
露易丝迅速地站了起来。
「你别勉强啦!你状况不是不好吗!」
「无论状况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基修以讶异的表情看著两人。
「呃,这家伙啊,现在魔法……好痛!」
突然被露易丝踢中跨下,让才人痛得简直快晕过去了。
「……不要说多余的事。公主殿下现在有烦恼,我不去怎么行!」
就在此时,一只猫头鹰从窗外飞了进来。
「哎呀,特卢卡斯?怎么了呢?」
才人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是在哪里听过啊?正当才人努力回忆时,那只猫头鹰将一封信交给了露易丝。
「这是给露易丝大小姐的信件。」
「信?」
露易丝接过信件,开始阅读。虽然在一瞬间她的脸上散发出光彩……但很快地又蒙上一层阴影,甚至脸色还越来越苍白。
「出了什么事?那是谁寄来的信啊?」
露易丝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接著就踉踉跄跄地前去更衣了。
「喂!你啊,真的没问题吗?」
一行人来到马厩,才人边把马鞍装到自己的马匹身上,边询问著露易丝。但是露易丝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嘴巴紧紧地泯成一条直线,一语不发地骑上马。
真是的,希望是个简单的任务啊……才人在心里盘算著,策马通过了校门。此时,希儿菲朵突然从空中降了下来,在一行人的面前著陆。
「你们!做什么啊!」
定神一看,上面坐著塔帕莎跟齐儿可。
「我也去。」
开口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齐儿可,而是塔帕莎。
「这孩子一从窗口注意到你们,立刻就冲了出去,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齐儿可摊著双手说道。
「为……为什么你也要去?」
才人有点吃惊地发问。无论是昨晚热心教导自己认字的事情,还是现在……塔帕莎都表现出相当协助的态度。
「好笨的问题,当然是因为你救了她啊!」
「救她的也不只我一个人啊。」
才人回嘴。
「一定是因为你是特别的吧!」
齐儿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如此说道。
「露易丝,塔帕莎说要载我们耶。」
才人唤著露易丝。
然而露易丝她却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骑著马一个人往前走去。
「喂!露易丝!不必骑马去了吧!就说塔帕莎要载我们啊!坐希儿菲朵去不就好了!」
就算才人这样喊她,露易丝却挥鞭策马跑了出去。
「那家伙是怎么了?」
从刚才看过那封信之后,露易丝的态度就变得更奇怪了。不对,其实她本来就很很奇怪。才人一边这样想著,一边跟在基修身后跳上了希儿菲朵。
希儿菲朵猛力拍动翅膀,迅速地飞上空中。
往下一望,只见露易丝屈身趴在马背上,拚命地催马往前狂奔。毕竟也不能丢下她不管,才人只好拜托希儿菲朵。
「希儿菲朵,让那家伙也坐上来吧。」
「啾咿啾咿。」希儿菲朵高兴地叫了几声之后,降低高度把露易丝与被她骑著的马一起衔了起来。被龙含在口中的马吓得嘶嘶乱叫著。
接著希儿菲朵灵活地运用它的长舌头,只把露易丝抛到了自己的背上。
咚!才人稳稳地接住了全身沾满口水的露易丝。
明明自己受到如此粗鲁的对待,结果露易丝居然完全没有抱怨,只是抱著肩膀不断地发抖。
「嗯?这孩子怎么了?」
之前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呢?
才人觉得有些在意。
是不是有哪个人跟她提到了什么与「虚无」有关的事情呢?
此时,才人回想起刚才那只猫头鹰的来历。
对了,那不是露易丝老家的猫头鹰吗!才人回想起以前搭著嘉德丽雅的马车时,曾经看过那只特卢卡斯飞过来。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膝盖。
才人推测出,一定是那严厉的家族中的某人对露易丝说了什么。那封信件的内容对于精神力耗尽无法使用「虚无」的露易丝来说,想必是什么让她受到更进一步打击的东西。
总之,在露易丝愿意开口之前,还是先随她去吧。才人下了决定。
在王宫焦急等待一行人到达的是——看来相当烦恼的汉丽塔。女王望著水精灵骑士队的众成员,开口说道。
「谢谢你们来这一趟,我有事情想要麻烦各位。」
「敢问陛下有何吩咐呢?」
单膝跪地的基修问道。而汉丽塔也对著他直接点明了任务内容。
「我希望你们将阿尔比昂的虚无承担者带来这里。」
「把蒂芬妮亚带来?」
才人吃惊地反问,汉丽塔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果然还是不该让虚无的承担者单独居住。而且她是阿尔比昂王室的遗孤,换句话说是我的表妹,我还是无法丢下她不管。而且,露易丝,就像是之前袭击你那样,我也担心不知何时高卢的魔手会伸向她。」
「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而已,她和孤儿们一起生活,对那些孩子来说,蒂芬妮亚等于是他们的母亲。」
「那么,请把那些孤儿们也一起带来,我会保障他们的生活。」
「……我明白了,如果您如此担心的话,我就去把她带回来吧。」
「谢谢,麻烦你们了。」
汉丽塔边深深地叹息著,边把手肘撑到了椅子上。看到她这个样子,让才人觉得很疑惑。
「您是否有什么烦恼呢?」
「总有一天会再跟各位详细说明,现在请立刻去办这件事。」
「要是搭船去的话还满花时间的吧……」
才人如此一说,站在后方的塔帕莎就低声应道。
「希儿菲朵。」
「对了,搭希儿菲朵比搭船还要快呢。」
基修也点头同意。
汉丽塔注意到塔帕莎,上前握住她的手。
「您是高卢的公主吧?非常感谢您的协助。以后有机会,请一定要让我跟您谈谈您之前的遭遇与今后的安身之计。」
塔帕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程时我会事先在罗赛斯安排船只。总之,请尽快前往阿尔比昂。」
汉丽塔以忧心忡忡的模样吩咐众人。才人交互看著露易丝与汉丽塔。很难得的,感情深厚的这两人之间居然没有对话,双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两人的内心都被让她们忧心至此的严重事件给全面占据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才人相当的在意。
此时,在高卢沿岸的城市——圣·马隆。
这里是高卢空海军的大根据地之一,和哈尔凯尼亚大陆上的其他空军基地一样,林立著各式各样的建筑物。除了如同铁塔般的飞空船用码头之外,还有许多砖造的建筑物。
在远离市区的一角,有一栋特别的建筑物。那栋建筑物是在砖头与灰泥建成的底座上,使用木材与帆布架构而成,其外型颇类似把圆柱对切后放倒的模样。
建筑物的周围都有卫兵看守,即使是附近的市民们也无法轻易接近。
有一艘巨大的船只航向立于那栋建筑物前方的铁塔。
一名正在担任警戒工作的士兵抬头看了看那艘船。
「呀,那不是『夏尔·奥尔良』号吗?」
「真的是艘很巨大的船呢。」
以三年前过世的王弟之名来命名的这艘船,是高卢王室的御用船舰。全长一百五十制尺,在阿尔比昂空军的列克星敦号被击沉后,是目前全哈尔凯尼亚最大的船舰。
然而这艘船舰是在最近才升空的,所以在战斗力方面,可是远胜于已有一定舰龄的列克星敦号。除了单舷有一百二十门,两侧合计共有二百四十门大炮之外,还装备了改良各种魔道具而成的武器,这艘战舰甚至可以说是哈尔凯尼亚最强国高卢的象征。
看到正在船桅上飘扬的旗帜,让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喂!快看旗子!是国王陛下在上面!」
「真的耶!怎么了,跑来这种乡下地方视察吗?」
士兵眯著眼看著以悠哉语气发表感想的同僚。
「这个『实验农场』盖好以后,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哪里怪?」
「就是啊,有一堆可疑的家伙们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现在居然连国王都来了。还有一件不能说出去的事情,伊尔曼那家伙说他看到了精灵。」
他的同僚压低声音回应道。
「精灵?怎么想那都是在唬人的吧?那个酒鬼伊尔曼讲的话怎么能当真啊?」
「不不,这次似乎是真的。听说那时候他好像很难得地没喝醉,就看到半夜里有个家伙带著一群人走进这个『实验农场』里去,然后带头的那家伙的帽子空隙处露出了长长的耳朵。」
同僚开始发抖。
「别吓人啊。」
船只固定到塔上之后,聚集在此地的基地附属乐团开始演奏迎接国王的音乐。排列整齐的仪杖兵们站在从铁塔蜿蜒而下的石板路的两旁,手上还握著魔杖或滑膛火枪。
在从船只延伸而出的舷梯上方可以看见一名体格魁梧的男子,以及他那远望之下依旧醒目的亮丽蓝发。
「那个『无能王』盖了这样一栋房子,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啊?」
「可是啊……」
同僚回过身子,仰望著由自己负责警备的巨大「实验农场」,喃喃地说道。
「这里面……到底在做什么呢?」
一进入「实验农场」内部后,莫里哀夫人就因为内部的温度而不悦地皱起眉头。内部简直就像是在洗蒸汽浴一般湿热。
「好热呀。」
语毕,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情人。然而拥有一把美髯的国王却表现出完全不在意这高温的态度。反而是一旁那名看来像是个学者的男子喃喃地辩解道。
「实在很抱歉。为了让空气或声音不至于外泄,这建筑的全体都被帆布覆盖住了。内部的空气光是在春天阳光的照射之下就已经让温度节节上升,再加上这里还有数不清的锅炉与冶炼用的鼓风炉,所以这么热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您要让我在这边开开眼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莫里哀夫人似乎很不舒服地说道。现场四处都是些诡异的坛子或锅具,还可看到魔法师研究员们正在拚命地做著什么实验。而旁边那巨大熔炉里的液体都煮得沸腾冒泡,已经被熔成鲜红色液体的铁浆被灌进了铸模里。
几名看起来像是研究者的男子不断来来去去,对正在埋头工作的作业员给予一些指示之后,又再度离开。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似乎已经事先被交代过了,就算是约瑟夫经过他们身旁也是毫不理会。
经过这一区块之后,可以看到许多巨大的铁砧并排在地上。有许多锻造师傅正围著这些铁砧,锤击出一片片长度应该有十制尺左右的正方形铁板。数不清的铁板就这样堆成了一座小山。
「您打算拿那么巨大的铁板来做什么呢?」
莫里哀夫人开口问道,而约瑟夫则是摇著他的胡须回答道。
「是拿来做盔甲的。」
「是吗!谁能够穿上如此巨大的盔甲呢!」
然而约瑟夫不再回答她的问题。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应该是建筑物中心部的一块开阔区域。那里已经设置了贵宾席,约瑟夫的心腹部下们正等待著他的驾临。
「恭候您多时了,约瑟夫大人。」
首先发言并恭敬地低头行礼的是——一名将脸孔藏在兜帽之下的纤瘦女性。莫里哀夫人曾经数次在宫中见到她的身影。她感到这名女性身上似乎有种冰冷的气息,不由得靠到了约瑟夫身边。
「哦哦!缪思!朕的缪思!」
然而约瑟夫却跑向那名头戴兜帽的女性,并紧紧地远抱住她。那名被称为缪思的女性从兜帽下方露出来的双唇也因而弯曲成喜悦的形状。莫里哀夫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听说那样东西已经完成,所以我马上就过来了。」
「多亏有彼达夏尔卿的协助才能够成功。」
站在缪思身旁的男子微微弯曲他那细长的身躯,对著约瑟夫行了一礼。由于他戴著一顶大帽子,所以看不清长相如何,只有那小小的嘴唇稍微显露在外。
「哦哦!彼达夏尔!你做的很好!我很高兴知道你有出手协助这一直难以进展的『耶梦加得』的制作!」
「这是因为吾没能完成任务。」
彼达夏尔冷冷地说道。听到他的语气,让莫里哀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他的口气用语似乎不把约瑟夫当国王看待,但约瑟夫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
「别在意,完成这『耶梦加得』的功绩足以跟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失相抵!」
「不过,陛下。关于您的侄女落入托里斯汀的手中这事,应该可以说是件不怎么妥当的状况吧?」
「那个托里斯汀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胆量与我相抗衡呢?丢著不管吧!」
约瑟夫的全副心力都已经集中到新的玩具上了。
可以让这位美髯王深深著迷的『耶梦加得』究竟是什么呢?莫里哀夫人也产生了兴趣。
「陛下,请您告诉我吧,『耶梦加得』到底是什么呢?」
「还记得以前我给你看过的骑士人偶吗?就是那个。」
「您是说骑士人偶吗!」
莫里哀夫人不禁觉得相当错愕。只不过是为了制作普通的玩具人偶,这国王就建造了如此夸张的建筑物吗?
不过,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的确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莫里哀夫人在内心思付道。毕竟约瑟夫曾经做出那么巨大的微缩盆栽,还可以一整天都埋头于战争游戏。
「总之,你看就知道。」
约瑟夫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莫里哀夫人也跟著坐在他的身旁。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区域,整体造型呈现圆形,让人忍不住会联想到古代的竞技场。
「这里到底要开始上演什么节目呢?」
「是余兴节目!余兴节目!一场令人非常期待的余兴节目马上就要开演!」
约瑟夫以如同少年般的眼神凝视著眼前的竞技场。莫里哀夫人也静静等待了一会之后……设置在西侧的栅栏被打开,随著震动以及砰咚作响的沉重脚步声,高度约有二十制尺左右的巨大哥雷姆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不是土之哥雷姆吗?」
您想让我见识的东西就是这个吗?莫里哀夫人有点失望地说道。
确实那是相当巨大的哥雷姆,然而土形成的哥雷姆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土之哥雷姆共有三具。
其中一具哥雷姆拿起放在竞技场角落的大炮。大炮在它的手中简直就像是手枪一般,只见它俐落地先填充火药,再放入炮弹。这灵活的动作让莫里哀夫人叹为观止。正常来说,哥雷姆越是巨大,能做出的动作也就会越单纯,仅限于走路、破坏等等。
像眼前这种既巨大又能灵巧动作的哥雷姆是很罕见的。
「这些是西百合花坛骑士团的精锐们所创出的矩形级的土之哥雷姆。」
缪思对著两人说明。
原来如此,是矩形级的啊……
「那些哥雷姆就是『耶梦加得』吗?」
然而约瑟夫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就在此时……
约瑟夫的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了如同猛禽般的表情。
东侧的栅栏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具比刚刚那些还要大上一圈的哥雷姆。
莫里哀夫人的双眼圆睁,嘴里微微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这是因为出现的「物体」并不仅仅是巨大而已,还散发出一种凶猛不祥的气势。这是因为出现的「物体」并不仅仅是巨大而已,还散发出一种凶猛不祥的气势。
「那……那到底是什么?」
全长可能有二十五制尺左右的那个巨人的身上裹著帆布,就好像是人类披著长袍一般。这个大小让它几乎快要碰到天花板了。然而,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它的动作与寻常的哥雷姆不同。
巨人往前跨了一步。
「碰!」大地随之震动,莫里哀夫人身下的椅子也跟著晃动。
但是,只有声音如此粗鲁,那巨人的步伐却如同人类一般顺畅而优雅。
「居……居然有哥雷姆可以如此自然的走动……」
莫里哀夫人喃喃说道。
「不只是走路自然而已。」
如此回答的约瑟夫已经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
先出现的三具哥雷姆放低重心之后开始移动,把「耶梦加得」给包围在中间。
接著左右的两具哥雷姆采取了行动。
它们以不像那巨大身躯该有的迅速动作,出拳攻击耶梦加得。
「呀!」
一时尘土飞扬,莫里哀夫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耶梦加得被左右的两具哥雷姆给击溃的景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接著她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出现令人震惊的画面。
「耶梦加得」居然紧紧地抓住了从两侧击向自身的土哥雷姆的拳头。
「好夸张的力量……」
正当她这么想著时,更可怕的景象却继续冲击著她的视觉。
耶梦加得将左右的土哥雷姆拖到自身前方,并让它们撞击在一起。比先前多出数倍的烟尘冲了上来,让莫里哀夫人剧烈地咳了起来。
那两具土哥雷姆就像是面团般地被揉捏了一阵,最后变成了普通的土堆。
剩下来的最后一具举起大炮,瞄准耶梦加得。
莫里哀夫人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不行啊!要是被那样的大炮集中,耶梦加得会粉碎的!这太危险了!」
莫里哀夫人的叫声并没有产生作用,哥雷姆将导火线插入炮尾,并将炮弹发射出去。炮声轰隆作响,猛烈的火光刺激著视线,还扬起了一股漆黑的浓烟。
被当成屋顶的帆布也剧烈晃动著,发出了啪啪声响。
莫里哀夫人再次闭上了眼睛。她心想:这次耶梦加得一定会被打得四分五裂吧……然而当她再度张开眼睛时,耶梦加得却依旧站在原地。
它身上像是长袍般披著的帆布已经被大炮的炮弹撕裂,表面露了出来。
钢铁反射出的黯淡光线映入了莫里哀夫人的眼中。
「是盔甲……居然会穿著如此厚重的盔甲……」
即使穿著如此沉重的盔甲,耶梦加得仍旧以迅速的动作往前突击。哥雷姆在耶梦加得的冲撞之下,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看到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在自己眼前接二连三地上演,让莫里哀夫人完全讲不出话来。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她总算勉强挤出了一些感想。
「陛下……您这是做出了何等的东西啊……」
「这是在先民与传说两种魔法相逢之后,才得以获得的奇迹之产物啊!」
「……这种怪物只要有十具左右,就能征服整个哈尔凯尼亚大陆吧。」
「十具?朕要用这些骑士人偶……用耶梦加得来成立一支骑士团,」
那么,那些据说是要用来制作盔甲的巨大铁板就是……莫里哀夫人一想到先前看到的惊人数量,不禁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由于她无法继续承受眼前的光景与约瑟夫的言论,所以昏了过去。
「您是否满意呢?」
缪思……也就是缪兹祢特尼伦走了过来,在约瑟夫的跟前跪下。
「那还用说。这可是相当不错的成果,这个骑士人偶……」
「不经过实战的话,恐怕无法衡量其真正的价值。」
「不是有群家伙正好可以拿来测试吗?」
约瑟夫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的兄弟……虚无之承担者。这个耶梦加得,可不会像之前救走我侄女时那般地容易过关哦……」
第九章 卫斯伍德村的重逢
「这……这里就是那个胸部不正常的混血精灵居住的村庄吧?」
基修有些心神不定地说道。
「别用那种讲法好吗?」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叫你告诉我那个混血精灵少女的特征,你就回我说她耳朵很长,还有『胸部很异常』啊!」
「我说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些什么,结果居然是在聊这种没安好心的话题啊。」
齐儿可边贼贼笑著,边挖苦著两人。
「都……都是因为这家伙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她的特征,所以我才会说的啊!」
「请不要把错都推到我身上好吗?」
「不过,那女孩的胸部真的很夸张吗?跟我的比起来,哪一边比较夸张?」
齐儿可捧高自己的胸部。
「我……我哪知!」
才人似乎有点难为情地回答。
一行人在卫斯伍德村降落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在双月之间的位置影响之下,今天是阿尔比昂距离托里斯汀相当接近的日子。然而即使这样,全速冲刺的希儿菲朵还是花了半天才到达这里。
比起前往高卢的那次,这次的气氛显得相当轻松。毕竟这次的任务只是要把蒂芬妮亚带回托里斯汀而已。
最棘手的问题大概也只有要如何说服蒂芬妮亚这一点而已吧?「不会遇到危险」的这种心态让一行人的态度也开朗了起来。
幸好不是什么麻烦的任务。才人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
再怎么说,露易丝现在无法使用虚无。
而这个露易丝正一直保持著沉默,很不合群地和一行人的开朗气氛区隔开来。
齐儿可戳了戳才人。
「我说,才人。露易丝她到底是怎么了?从早上就怪怪的,也一直没说话……」
「呃……其实啊……」
才人犹豫著是否该回答,最后他决定老实告诉齐儿可。
「是吗!精神力吗!」
「嘘!你太大声了啦!」
才人不想让走在前面的露易丝听见,赶紧压低声音。
「哎呀呀,也就是说她又回到那个零的露易丝?不过,连爆发都用不出来的话,那还真严重耶……」
「别说了,她很在意呢。」
「可是呀~这样不是正好吗?」
齐儿可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啊?」
「我常常在想,『传说』对那孩子来说太沉重了。像那种过于强大的力量,应该要放在像我这种乐天的人身上才比较适合吧。」
才人心想,也许真的是这样没错呢。
卫斯伍德村几乎毫无改变。才人环视著这令他怀念的村庄,看著那些盖在森林之中,一栋栋小而美的朴素小屋。
蒂芬妮亚的家就位于村子入口的附近。可以看到袅袅炊烟正从那稻草盖成的屋顶上缓缓升起。
「喔!她似乎在家。」
「哎呀,像这么简单的任务真的好吗?跟以前的辛苦比较起来,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呢~」
基修边哼著歌边说。
「够了,你还真是个欠缺紧张感的家伙。」
「我才不想被你这样说咧~是说,你最近很奇怪喔?」
「我吗?」
「是呀。成了副队长以后会想要奋发图强的心情我也懂啦,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好像被奇怪的使命感给搞昏头了。以前的你啊,不是更随便吗?」
「是吗?」
「没错!我说你也更放松点吧!放轻松!哇哈哈!」
基修大笑了起来。
「像你这么粗心大意,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哦。」
齐儿可说道。
「求之不得!不管是恶魔还是什么,尽管来吧!好啦,是这间没错吧?」
基修来到蒂芬妮亚她家的门口,大声说道。
「敬告屋子里的各位!在下是水精灵骑士队队长,基修·杜·格拉蒙!依照王命前来拜访!那么失礼了!」
基修没等到对方回答,就直接打开了屋子大门。
下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里面有女孩子正在换衣服吗?」
齐儿可很讶异地说完之后,就探头看了看屋内。
她也跟著僵在现场。
才人与塔帕莎看了看彼此。
互相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同时看向屋内。
在门的另一边是起居室。在餐桌——以前才人也是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旁边坐著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以茫然表情看著一行人的蒂芬妮亚。
可是,才人连对久违的蒂芬妮亚打声招呼的空档都没有。因为剩下来的那个人是个大问题。
最后一个探头望向屋内的塔帕莎喃喃地说道。
「佛肯。」
没错,在蒂芬妮亚家的那名客人,正是仇敌佛肯。
才人的肩膀开始颤抖。过去在这片阿尔比昂大陆上,在他面前死去的威尔斯,那张面孔再度浮现在才人的脑海中。
这是协助瓦德杀害那勇敢皇太子的女人。
盗贼,土块的佛肯。
汉丽塔哭泣的脸孔、燃烧著的塔尔布村……那场悲惨的阿尔比昂战役的各式情景都在才人脑中一一复苏。
「佛肯——————!」
才人发出怒吼,并拔出背后的剑。
他左手的卢恩符文开始发光。
他毫不犹疑地挥剑砍向佛肯,但佛肯也不是省油的灯。面对跳向自己的才人,她毫不畏惧地起身,拔杖,挡下这一剑。
在这瞬间的攻防之后,两人都抽身往后一跳,拉开了距离。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
「那是我想说的台词。」
为了向对方使出第二次攻击,两人一点一点地评估著距离。就在这时……
「快住手!」
蒂芬妮亚冲进了两人中间。
「为什么你们两人都要战斗呢!才人!快把剑收起来!」
「可……可是……」
「玛蒂达姐姐!不可以对这个人出手!」
「玛蒂达姐姐?」
才人盯著佛肯,难道自己认错人了吗?然而那锐利的眼神以及看来意志坚定的表情,在在都显示著眼前这人就是过去曾操纵哥雷姆与自己战斗过的……那个土块的佛肯。
佛肯来回看著蒂芬妮亚与才人,就像是在犹疑著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最后她仿佛决定投降般地使劲甩了甩头。
「真没办法。」
才人一脸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表情,还想要再度冲过去攻击……然而蒂芬妮亚却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你,才人,住手吧!虽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别再打了,我求你……」
蒂芬妮亚流著泪恳求著自己。才人愤愤地吼了声「可恶!」之后,就把剑再度插回背上的剑鞘中,接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谢谢你。」
蒂芬妮亚抽抽噎噎地对著才人道谢。
基修、齐儿可以及塔帕莎只能在旁面面相觑。
「我跟你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首先该来叙叙旧才对吧?」
佛肯以疲惫的语调对著众人说道。
佛肯与一行人之间暂时互瞪了一阵子之后……也许是懒得继续僵持下去了,佛肯率先坐了下来。
「你们也把魔杖收起来,先坐下吧。经过长途旅行之后应该也累了吧?」
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对看了一会之后……齐儿可喃喃说道「也对」并坐了下来,所以其他人也只好跟著乖乖坐下。
「蒂芬妮亚,你是怎么跟这些家伙认识的?说给我听听。」
蒂芬妮亚看著才人,似乎在寻求他的同意。才人则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不说明也是不行的了。
蒂芬妮亚开始向佛肯说明来龙去脉。
自己是如何救起因为挺身挡下阿尔比昂军而差点丧命的才人。
还有跟前来迎接的露易丝等人相识的事情……
「噢,所以那就是你吗?那个说什么只身一人挡下七万阿尔比昂大军的家伙……」
才人点点头。
「哼哼,还真行呢。看来你似乎有些成长了。」
佛肯笑了笑。
「好了,接下来轮到我们了吧。你跟蒂芬妮亚是怎么认识的?」
蒂芬妮亚代替佛肯向著众人说明。
「我之前应该有提过吧……我的父亲……是原任财务监察官的大公,而有位负责管理这一带的太守则是效命于我的父亲。」
「嗯。」
「她就是那位大人的女儿,换句话说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女儿。」
「你说什么!」
才人大吃一惊。
「不只是这样,玛蒂达姐姐还一直提供我们生活费。」
此时才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佛肯给挡了下来。
「且慢,你啊,不需要把我之前的职业讲出来,这件事情在这边可一直都是秘密。」
「才人,你知道玛蒂达姐姐在做什么工作吗?」
蒂芬妮亚好奇地探出身子问道。
「嗯?噢……是啦……」
「告诉我吧!她一直都不肯跟我明说呢!」
佛肯恶狠狠地瞪著才人说道。
「你敢说出来我就杀了你。」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人只好扯了个谎。这也是因为他认为,蒂芬妮亚一旦知道佛肯的真面目应该会非常难过。
「……那个,该说是寻宝者之类的……」
「宝物猎人吗!好酷喔!」
齐儿可噗哧一笑,赶紧捂住了嘴。
「笑什么笑!」
「怎样啦,阿姨!要来把在拉·罗歇尔没完成的胜负一决高下吗?」
面对齐儿可的挑衅,只能回以苦笑的佛肯开口说道。
「反正,我就是在做那类的工作。跟这些家伙呢……就是互相争夺过财宝的关系。」
似乎松了口气的蒂芬妮亚回答道。
「所以彼此的关系才会不好吗!这样不行,要和好才行呀!好了,来干杯吧!」
语毕,蒂芬妮亚从柜子里取出了葡萄酒与杯子。
一场参加者彼此为仇敌的奇妙宴会就这样开始了。
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把葡萄酒灌进嘴里,完全没有对话往来。连那么活泼的基修也只是喃喃哼个「唔」、「嗯」几声,没有开口说话。齐儿可的眼底时时会闪过一道光,她不断地重覆将插在胸口的魔杖拿出又放回去的动作。
露易丝还是在发呆。明明让汉丽塔及自己受了那么多苦的佛肯就在她的面前,但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才人则是紧咬著牙,恶狠狠地瞪著佛肯。
自己到底因为这个佛肯而尝到了多少次苦头?
一想到这点,就让才人有股冲动想要立刻跳上去揍她。
静静喝著葡萄酒的佛肯像是在安抚才人般地开口问道。
「那,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总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才人来回看了佛肯与蒂芬妮亚几次之后……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来是为了要把蒂芬妮亚带回去。」
佛肯的眉毛轻轻一挑。蒂芬妮亚也吃惊地望著才人。
才人挺了挺身子,继续说道。
「蒂芬妮亚,跟我们一起去托里斯汀吧。」
蒂芬妮亚似乎很为难地扭著身体。
「可是……我……」
才人拚命地说服著蒂芬妮亚。
「当然小朋友们也都一起去,生活方面会由托里斯汀给予保障。你也说过你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听到这番话,让蒂芬妮亚的表情稍微开朗了起来。
接下来她又似乎很困扰地看著佛肯。才人也瞪著佛肯。
才人推测她一定会表示「不可以」之类的否定意见。至今一直帮助蒂芬妮亚的这个家伙,不可能允许蒂芬妮亚和他们一起离开。
如果情况演变成那样,这次真的就轮到这把剑上场了。
才人慢慢地把手伸向德鲁弗林加。
整个房间都被紧张感给笼罩住。
一触即发的气氛在空气里流动。
经过一段漫长得仿佛是永远的时间之后……
佛肯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啊,你就去吧,蒂芬妮亚。」
在场所有人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你也差不多到了该去见识外面世界的年龄了。」
「喂!真的可以吗!」
「没错。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要资助你们也是有心无力。今天就是来说这个的,说不定时机正好呢。」
「玛蒂达姐姐……」
蒂芬妮亚的表情一整个垮了下来。佛肯靠近蒂芬妮亚,伸手搂住了她。
「傻孩子,你哭什么呢?」
蒂芬妮亚边揉著眼睛边说。
「因为……如果姐姐你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怎么会有让女儿担心的母亲呢?」
「玛蒂达姐姐不是我的母亲啊。」
「我等于是啊~因为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嘛。」
那天晚上,等到哭累的蒂芬妮亚终于睡著之后……佛肯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喂!你等等!」
才人慌慌张张地对佛肯说道。
「怎么样?想说无论如何都要打一场吗?还真是麻烦的小子。」
「才不是,你不跟蒂芬妮亚打声招呼再走吗?」
听到才人不满地这么说,佛肯依旧摇了摇头。
「我急著走。就算看起来是这个德性,但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也许她只是不喜欢难分难舍的别离场面吧?才人无法再多说什么,只能目送佛肯推门离开。
此时佛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回头说道。
「那孩子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她,别让她被奇怪的虫子给缠上了。」
「嗯。」
才人点了点头。接著佛肯环视了一下众人。
「好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
「现在也是敌人啊。」
「是没错。」佛肯微微笑了笑。「那再见啦,你们就尽量保重吧。」
才人开口询问打算离开的佛肯。
「你下次打算要去哪里跟哪个人一起搞鬼?」
「我可没有问你们为什么要把那孩子带走,所以你也不该多问。」
「为什么你不问啊?你不担心她吗?」
佛肯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不管她将走上哪条道路,一定都比跟著我来得好。」
佛肯把身上的长袍拉得低低的,继续说道。
「你偶尔也该回故乡一趟,让父母看看你的脸。别等到像我这样失去了可归之所之后,那可就来不及了。」
等到佛肯离开之后,一行人也准备就寝。才人在沙发上坐下,因为无法入眠所以抬头望著月亮。
佛肯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断地在脑中徘徊。
『你该回故乡一趟。』
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啊!才人喃喃地说道。
可是……自己真的想回去吗?所谓「找出自己在这里想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个看来含糊,似乎不著边际的想法吗?
正当才人愣愣地思考著这些事情的时候……
「才人。」
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
才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露易丝来到了身边。
「露易丝?」
才人也回应著。
明明她一直都不讲话……到底怎么了?才人轻轻地伸出手,碰到了露易丝的脸颊。
是湿的。
露易丝正在哭泣。
才人慌了手脚。
「喂!你是怎么了啊?」
「我说……」
「你这不是在哭吗!」
露易丝不理会才人的发言,自顾自地继续说话。房间里很昏暗……才人看不清露易丝的表情,这让才人更加的不安。
「你不想回去吗?」
「……啊?」
「我是在问你,你不想回你的故乡去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啊?」
「回答我。」
才人想了一会……才把最近老是挂在嘴上的那句话说出口。
「不,我想说先待在这边的世界里,把办得到的事情都做完再回去……」
「你骗人。」
「我没有在骗人啊。」
「那,为什么你会在小姐姐面前哭泣呢?你不是因为想回故乡才哭的吗?」
「那是……」
那是因为回忆突然冲上心头而已。一躺在嘉德丽雅的怀中……就突然觉得很怀念……怀念母亲的温暖,怀念故乡……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情啊?」
「因为小姐姐寄来的信上有写啊。」
露易丝把猫头鹰送来的信件递给才人,就是那封让露易丝变得怪怪的信。原来这是嘉德丽雅寄过来的信件。
才人把桌上的油灯拉过来,使用打火石点亮油灯,并把信件放到油灯的光线之中。
拜塔帕莎的教导之赐……现在才人只要视线扫过文字,内容就会输入脑中。
信件的内容从很高兴看到露易丝回老家之类的寒喧开始……后面就提到了才人的事情。
包括才人因为思念故乡而哭之事。
还有嘉德丽雅对才人的担心之情。
以及对露易丝的嘱咐,要求她无论如何都有义务让才人回到故乡。
而这是比任何事情都必须优先处理的事情……
整张脸都满是泪水的露易丝开口说道。
「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就不哭呢?」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
「为什么你不肯对我说出心里话呢?」
『为什么?』
才人用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的朦胧意识思索著。
因为我喜欢露易丝。
因为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可是……并不是只因为这样。果然才人还是觉得,原因不只这些。
「才人,为什么呢?」
露易丝的这个问题,由从她背后响起的话声来回答。
「因为是使魔。」
「塔帕莎!」
不知何时,那娇小的蓝发少女来到了露易丝的背后。
露易丝就像是想否定这句话股地使劲摇著头。接著,她以如同在说服自己一般的语气说道。
「是啊,就是这样,塔帕莎说的没错。所以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内心深处就不会产生想回去的念头,不,是『无法』产生。甚至你还会捏造出非得待在这个世界的理由,让自己留在我身边。不,是『被迫』留在我身边。」
「不是的,那不是真的,不是……」
才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只是,自己的确那样想过……那可能真的和露易丝主张的说法相同,但也有可能是发自于才人内心的心意。
不管是哪一种,自己都无法完全否定。
自己内心的念头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这一点连才人本身都无法明白。
「就算你问我到底是怎样……」
「我也觉得很在意。」塔帕莎喃喃说道。「由于你学习文字的速度过于快速而产生的疑问……也因此,我想起一个事实。
「事实?」
「使魔可以为了配合主人的状况来改变『记忆』。而所谓的记忆,就是指脑中所有的情报。像你可以靠著简单的学习就记住我们的文字,就属于这类情况。而你不太会回忆起故乡事情的现象也是这类情况。」
「没有那种事啦!我偶尔也是会想起故乡……」
「那时候露易丝在你的身旁吗?」
这句话让才人呆住了。
想起故乡而郁郁寡欢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
和谢丝妲一起眺望塔尔布村的草原那时……
在这个卫斯伍德村,听著蒂芬妮亚的竖琴曲调那时……
还有被嘉德丽雅抱在怀里的时候……
看著不发一语的才人,塔帕莎继续说道。
「也许是『甘道夫的卢恩符文』在你的内心中创造出『能够把你继续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你真正的想法可能已经被搅乱了。或许就是藉著让你产生『想留在这边的世界做点什么』这样的想法,使得你反而无法察觉自己真正的心情。」
才人吓了一跳,回问道。
「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这种效果会随著时间越来越强。所谓使魔会渐渐习惯,最后就会变得和主人同心合意就是指这种现象。」塔帕莎淡淡地回答。
「等等!那种事情……自己会变得不再是自己……这怎么……」
才人这么一说,德鲁弗林加就插嘴说道。
「也是啦,毕竟自己的事情,反而是自己最搞不懂呢。」
才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醒了。
「最近的你确实很奇怪……该说是特别认真还是……」
基修「唔唔~」地烦恼一阵后,发表了意见。
「也对,我还觉得你跟主人越来越像了……」
齐儿可也喃喃说道。
露易丝边揉著眼睛边开口。
「因为,自从我们重逢之后,你就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体认到莫名其妙的使命感……那样的你根本就不是你呀!」
「可是……可是啊!那要怎么说?我无法好好表达,但是该说我其实也没有改变那么多……还是要怎么讲……唔~」
「才人,那是真的吗?」
「蒂芬妮亚。」
连早该熟睡的蒂芬妮亚都来到自己身边,开口发问。
「我也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是怎样。」
在大家的注视之下,才人老实地如此招认之后,露易丝转身面向蒂芬妮亚。
「那个,蒂芬妮亚。你不是可以消除记忆吗?那么你可以把那个部分删除吗?就是甘道夫的卢恩符文在才人内心中制造出的『将他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你有办法消除掉吗?」
「我也不知道……」
「应该可以吧,毕竟能干涉『虚无』的,也只有『虚无』了。」
「喂!喂!你们别擅自对别人的内心动手脚啊!」
才人大叫。
「才人。」
「怎样啦!」
露易丝以下定决心的表情对著才人宣布。才人也很清楚,露易丝一旦走到这一步,就算是硬撑也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你的心中有两股旋律在流动。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那果然是事实。我不能让这样的二重奏一直持续下去。」
德鲁弗林加似乎很困扰地插嘴。
「可是呀,小姑娘……要是把那部分给删除之后,这家伙对你的感情可能也会跟著消失哦?」
「没关系。」
露易丝毫无犹豫地说道。她边抹去自己的泪水,边坚强地发表主张。
「因……因为我很困扰啊!被自己不喜欢的男孩子纠缠著,只会让我很为难而已!还自作主张地自封为我的骑士,这也很莫名其妙!不要管我了!」
「露易丝……你……」
「好了,赶快接受魔法,回复到原来的你吧!等你恢复之后,就赶快去找回家的方法!」
「露易丝!」
露易丝冲向屋外……但又停了下来,低著头说道。
「我是很想帮忙,可是现在的我办不到……像这样真的是『零』的我根本……」
露易丝只说了这些,就冲出了房间。
才人原本想追上去,却被齐儿可与基修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啊,把你当成朋友。所以,我认为这样才是为你好的做法。」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两人很难得地都露出认真的表情,看著对方点了点头。
纳鸟西德·伊沙·艾瓦兹……
此时,虚无的卢恩符文传进了才人的耳中。
哈格拉斯·尤尔·裴奥古……
「蒂芬妮亚……」
他回头一看,一脸严肃的蒂芬妮亚正对著自己使出虚无的咒语。
尼得·伊斯·阿尔吉兹·贝尔卡纳·曼·拉格……
咒语完成了。
才人的意识越来越朦胧……最后就直接昏了过去。
第十章 二重奏的心
「我回来了~」
从学校回来的才人进入了自家的玄关。他把制服外套随手丢进了玄关旁边的起居室,接著打开了电视。
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当才人心不在焉地盯著电视瞧时,电话突然响了。
他随手拿起话筒。是同班同学打来的。
「喂,才人,帮我录一下那个节目。」
「为啥我得帮你录啊?」
「因为只有你最闲啊。」
这些没有特别意义的对话。
没有特别意义的每一天。
可是,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珍贵的日子……
才人想要来上网,所以打开了笔记型电脑的电源。
「怪了?」
开不了机。
就是没有电。
正当才人努力测试电源开关时,母亲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她有著短发以及最近开始发胖的身材。
「老妈,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饭还没煮好呀。」
「为什么还没好啊,我想喝味噌汤。」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股非常想喝的冲动。
妈妈煮的味噌汤。
虽然那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平淡味道,但是对才人来说,那简直就是绝品美味。
「才人。」
「啊?」
「你把事情做完了吗?」
「什么事情?」
「不是有吗?你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念书?」
「虽然念书也是,不过还有吧?你约好的事情。」
「约好的事情?」
「是呀,你不是跟朋友定下了重要的约定吗?」
是什么事情呀?才人回想著。
可是却想不起来。
他慌了起来,拚命地试图想出究竟是什么事情……接著他就醒了。
自己正躺在床上。
塔帕莎坐在一旁,正在看书。
这张床跟这间房间,自己都有印象。是卫斯伍德村中,蒂芬妮亚她家的房间。是之前自己在这里逗留时曾经使用过的地方。
早晨清爽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室内,让才人眯了眯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就像是脑中的烦闷不快已经解消,获得自由的感觉……
塔帕莎发现才人已经清醒,阖上书本说道。
「如何?」
「嗯?感觉心情似乎挺舒畅的……这是因为蒂芬妮亚魔法的效果吗?我怎么觉得跟我大睡一觉也有关系……我也搞不懂。好像跟平常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果然还是有什么消失了吗?」
塔帕莎点了点头。
「大家呢?」
「先回去了,那个混血精灵少女也一起走了。」
「是吗……大家真是没良心啊。不但对人用了奇怪的咒语,还把人丢下不管喔。」
塔帕莎站了起来,仔细观察才人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
「我想喝味噌汤。」
这句话脱口而出。非常自然而然地,才人直接如此回答。
「那是什么?」
「噢,是我的世界的饮料啦……就是类似浓汤之类的东西。」
才人讲到这里,突然抱住了头。
因为强烈的情绪突然冲击著他的内心。
那是感情化成的洪流。
至今为止一直被压抑住的,累积以久的「乡愁」二字,就如同瀑布一般地倾泻而下,冲进了他的脑里。
坐在隔壁的女孩。
一起玩闹的好友。
那些人的脸孔在才人的脑中里不断浮现又消失,消失再浮现。
连常常动手揍自己的体育老师的脸孔都在才人的脑中出现。连那种人都让才人感到怀念。
「怎么了?」
「……我想回去,我好想回去啊。」
原来如此……才人喃喃自语。
自己现在这么想念故乡还因此哭泣,就是代表……
那个「能够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一定已经被消除了。
来到这里之后,已经过了一年以上。
想要回家。
想喝味噌汤。
想见朋友。
想去学校。
想上网路。
才人觉得……有某种一直紧绷著的东西,啪地一声全碎开了。他回想起之前嘉德丽雅说过的话。
『当某些惊天动地的事件发生时,人类就会在内心里加上锁。』
现在的自己,似乎正好就是那个锁被解开的状况。
才人哭著哭著,突然似乎颇为遗憾地发出「啊~~~」的叫声。
「怎么了?」塔帕莎问道。
才人直愣愣地看著左手上的卢恩符文。
「什么嘛,卢恩符文还在啊。」
被立在一旁的德鲁弗林加回答道。
「蒂芬妮亚消除的是『能够把你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这部分而已。跟你身为使魔的能力可是毫无关系。」
「……既然要消除,连这玩意也一起消掉不就好了。」
才人盯著卢恩符文说著。
「也许吧。那个卢恩符文会反应出你内心的情绪震荡。只要失去待在这边世界的理由,那么你也不会因为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而受到影响吧。」
才人茫然地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我说,德鲁。」
「什么事?」
「我啊……对露易丝的感情啊……那果然也是『使魔的卢恩符文』加在我身上的虚伪感情吗?」
德鲁弗林加思考了一阵子之后……
「我不知道,这问题我也不懂。是伙伴你自己内心的问题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啊,该怎么办才好呢?」
露易丝等人正无精打采地走在通往罗赛斯的路上。
「从这里到罗赛斯,距离有五十古里左右吧?居然要走这么远的路程,哎呀,还真是辛苦呢。」
「这也是不得已的吧!因为塔帕莎说她要留下来啊。说什么要寻找让才人回去的方法,我说啊,才人出生的国家真的有那么遥远吗?」
露易丝没有说话,只是咬著嘴唇。
「我是闹你的啦,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才人他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里的吧?我是听我心爱的让说的。」
齐儿可瞄了露易丝一眼。
「不过啊~你也实在很冷淡耶。居然把无处可去的才人就这样丢下,自己一个人跑掉。」
露易丝还是保持著沉默,什么都不肯回答。
「我说,露易丝。」
「怎样啦!」
「我啊,的确教了你很多事情……例如成熟女性应有的举止、内衣裤怎么选择、还有如何让人疼爱等等,不过啊……我可没有教你这种说谎的方法喔?」
「我才没有说谎呀!」
齐儿可把手放到露易丝的头上,还把下巴也搭了上去。
「其实你啊,是在害怕吧。」
「怕什么?」
「万一才人对自己的感情其实只是身为使魔的感情,那可怎么办呢……你就是不想看到那一幕,所以你才会像这样不等结果出现就先逃走了。」
「才不是!」
「如果塔帕莎没有说交给她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把他丢著不管吗?」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呢!是因为公主殿下吩咐要我们尽快把蒂芬妮亚带回去,不得已之下,只好先走啊!要是塔帕莎没有那么说的话,当然我就会留下来啊。」
「只有嘴硬时比谁都行呢~」
「我才没有在嘴硬呢!」
「万一,才人对你的感情只是身为使魔的感情,你要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总之,我会帮他找出回去的方法,就只是这样。」
「那,如果那份感情是才人本身的真感情呢?」
「还……还是会帮他找出回去的方法啊!」
「你刚才害羞了吧?」
「我没有害羞!才没有呢!」
「你啊,真的是个很好看透的孩子呢。你果然还是非常喜欢才人吧?」
「想太多!笨蛋!」
「我说露易丝,你现在的行动很胆小喔。就算对方的感情是假的,但只要你的感情是真的,那不就得了吗?只要这一次,真的是靠著自己本身的魅力来去一决胜负就可以了呀!」
「……我又没有喜欢他。」
露易丝嘟著小嘴回答。
我不喜欢他,我根本不喜欢那家伙。
露易丝在内心不断地如此告诉自己。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我非得要喜欢上那种家伙?一定是因为他是使魔,所以我才会像是恋爱中女孩般地争风吃醋。没错,我的这份感情一定也是因为他是使魔。
在露易丝不断地说服自己的途中……她的泪水也涔涔如雨般地落下。
为什么我的眼泪流个不停呢?
我真的很胆小。露易丝喃喃自语著。
无论眼前出现什么敌人,自己也不曾如此胆怯过。
『才人的感情是由于他身为使魔而被附加上去的虚伪之物』。
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事实更恐怖。
所以自己才会如此难看地夹著尾巴落荒而逃。
万一,才人他「对我的喜欢感情」,其实是甘道夫身分灌输在他身上的……「让他留在这里的虚伪理由」……
那么自己与才人共同度过的这些时间……将全部变成谎言。
那些如同宝物般的回忆,那些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语……全部都会变成谎言。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自己也等于死了。露易丝心想。
在这世界上,比什么都还要重要的东西……全部都会变成谎言。
像这种事情,自己又怎能鼓起勇气来确认呢?
露易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走在露易丝身后的蒂芬妮亚,回过头来低声自语道。她换上了旅行用的打扮——长袍加上能掩盖耳朵的大帽子。
「……那样做真的好吗?」
蒂芬妮亚对才人施加「忘却」咒语的理由,是因为她觉得才人很可怜。蒂芬妮亚非常明白,压抑著真实情感来生活的日子,究竟有多么辛苦。
这是因为蒂芬妮亚察觉到,在以「母亲」身分和孩子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不知不觉中自己也陷入了这种心情。在无意识的状况下,自己一直都在放弃想做的事情。
所以蒂芬妮亚才会不假思索地对才人使出了「忘却」魔法。
为了将他那「能够把他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给消除……
在心情复杂的蒂芬妮亚身边,边吵吵闹闹边争先恐后地往前走的孩子们聚集在她的周围。一名幼小的少女拉了拉蒂芬妮亚的袖子,开口问道。
「那个,蒂法姐姐。」
「什么事呢?爱玛。」
「托里斯汀是怎么样的地方呀?」
「这个……我也没有去过所以不清楚耶。」
「希望是个有趣的地方!」
「一定会很有趣的。」
蒂芬妮亚为了让孩子们安心,露出了微笑。
对新生活的期待与不安在内心中交错。
「下次见面时,会是不同的你吗?才人……」
蒂芬妮亚悄声地说道。
走在一行人最后面的基修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著。
「因为那时觉得才人很可怜,所以对删除才人那个什么『能够把他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的行动也投下了赞成票……不过仔细想想,我是不是反而做了让他更可怜的事情呀?」
或许……才人他就是靠著这种想法,才能维持精神上的平衡也说不定?「我想回去」、「受不了了」……拥有这类正常的思考是很好,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没办法找出回家的方法,那可怎么办?
如果是在正常的精神状况下的话,是不是反而会出问题呢?
『能够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里的虚伪动机』……
关于他主张的『要在这边的世界里,找出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也许他这样讲,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使魔,也有可能是为了取得精神上的均衡,而由才人内心发展出的苦肉计吧?
不过,果然这个理论要成立的前提是:他使用了各种手段寻找回去的方法,然而却束手无策。自己根本没见过才人认真寻找回去方法的样子啊。
基修开始想像,如果自己被当成使魔召唤出来的话……
然而这个想像却立刻碰上了瓶颈。
呃,首先,才人是从哪里来的啊?
是了……他应该说过,是从「罗帕·阿尔·卡里耶」那方向来的。
好。
我现在被人召唤到了「罗帕·阿尔·卡里耶」去。
「唔~嗯。」
基修歪著头思考。
无法顺利想像。对于只知道哈尔凯尼亚大陆的基修来说,其他土地根本是超出他想像范围之事。
「应该有酒馆吧?还有王宫?」
连这种程度的情报,基修都不太清楚。早知道就该多认真听课才对。
没办法,所以基修只好先设定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呃……
首先,是女孩子。
其次,女孩子。
接下来,再放一个女孩子……
最后,以女孩子作为终结。
对了,有件事情可不能忘记……
「那就是大家都很可爱,这是重点!」
此时,基修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膝盖。
什么嘛,要是被召唤到那种地方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回来啊!
基修发觉到这世界的真相之后,为了将这件事情告诉正在消沉的露易丝,打算追上前去。
然而……他的肩膀却被人轻轻地戳了戳。
「嗯?是谁呀?我现在很忙,等一下再来吧。」
这次肩膀被人拍了拍。
「真是的,在拍我肩膀的家伙到底是谁?」
基修看著走在自己前方的其他人。
「呃……露易丝在,齐儿可也在,那个叫做蒂芬妮亚的混血精灵少女也在……这样说来……」
基修捶了一下手掌心。
「后面的是才人吧?是吧没错吧?怎么了?你回来了吗?话说,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个叫做蒂芬妮亚的女孩,她的胸部实在非常的糟糕!本人基修认为,有必要去确认一下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当然会同意吧!是吧!」
然而基修回过头去之后,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基修的惨叫,走在前方的露易丝等人赶紧回头。
眼前出现了一片令人惊恐的景象。
那就是有一具高度超过二十制尺的巨大剑士人偶,正站在基修的后方。
「那……那是什么啊!」
在清晨的阳光之中,那巨大的剑士人偶正瞪视著它脚下的区域,身上散发出的骇人压迫感则传达到了四周。它身上装备著发出黯淡光芒的盔甲,手上则拿著与它身高相近的巨剑。
那巨人以顺畅的动作举起大剑,向著地面砍去。
数不清的灰尘扬起,让露易丝等人不住地咳嗽著。
「好久不见了,虚无的承担者。」
露易丝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在阿尔比昂,还有在舞会那天的学校里听过的声音……是高卢的虚无之使魔……
那个一直伺机袭击露易丝等人的神秘女子……
「你是……缪兹祢特尼伦!」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是光荣呢。」
露易丝一惊,抬头往上看去。可以发现那声音是从剑士人偶的头部传下来的。她躲在那里面吗?还是只是声音在此地出现,本人却躲在其他地方?
恐怕是后者吧。
这个缪兹祢特尼伦是能任意操控魔道具的虚无之使魔,她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参予战斗。
「你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向各位回礼的啊。之前,你们居然敢将我等的公主给掳走。」
「什么公主!明明你们把她幽禁了起来,还打算夺走她的心智!」
「夺走心智?哎呀,你不也是一样吗?居然会夺走自己的使魔的心意,还真是做了件有品的事情呀!也不枉我特地安排『亚尔维』人偶来进行监视呢!」
露易丝举起魔杖吟诵出咒语。
然而……果然无法发动「虚无」。
回过神来的基修也使用出魔法。
青铜的女战士一一出现。
「战争女神!上吧!」
青铜的女战土们将短枪刺向巨大的剑士人偶。
然而……短枪却轻易地被弹了开来。
「等一下……难道你打算用那种小不点哥雷姆来对抗这个『耶梦加得』吗?」
被称为耶梦加得的巨大剑士人偶轻轻地移动了它的脚。
七具女战士就像是攀在人类脚上的蚂蚁一般,三两下就被甩了出去。接著齐儿可用出了火焰魔法。
巨大的火球虽然冲向了耶梦加得,但是那颗火球却只是在表面上轻轻撞击了一下,那厚重的盔甲根本丝毫无损。
「没用的,想要使用系统魔法来对付这『耶梦加得』的做法,根本就是个错误。」
耶梦加得往前踏出了一步。那平滑顺畅的步伐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藏著一个巨大的活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明明身躯如此巨大,但耶梦加得却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看起来,它可以跟猫一样地蹑足前进。
「这是什么哥雷姆啊!」
「哥雷姆?真是没礼貌的讲法,居然把这具『耶梦加得』当成哥雷姆看待?」
耶梦加得挥动巨剑,对著露易丝等人砍下。
造成的冲击仿佛是在地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等人被狠狠地击倒在地。
在四散飞舞的烟尘之中,耶梦加得伸长手臂握住露易丝,并把她举了起来。
「噫……」
由于过度恐惧,露易丝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似乎冻结了。
「才……」
她想要呼唤才人的名字。
然而……露易丝立刻把这个名字吞回嘴里。
自己没有呼唤这个名字的权利。
不能让才人以虚伪的心情来保护自己。
露易丝狠狠地瞪著眼前的耶梦加得。
「嗯?」
正在烦恼的才人发现自己的左眼突然一阵蒙胧,还出现了巨大骑士人偶的影像。根据左眼的视线,自己正挂在半空中被不断摇晃。远处还可以看到基修等人的身影。
那是过去也曾经经历过的,露易丝的视线。
那个当主人有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在眼前出现的画面……
「真是的……为什么那家伙每次都这么不凑巧?」
才人边看著那具似乎很恐怖的骑士人偶大肆发威,边没好气地说道。被立在一旁地德鲁弗林加开口对才人说话。
「小姑娘不太妙吗?」
「是啊,我能看到,很清楚地照在我的左眼上。」
「你要怎么办?我就直说吧,如果你不喜欢她,也没别的感觉,那就放著她别管吧。一个内心情绪不会产生波动的甘道夫,也不过是个累赘。就算你去了也只是白跑一趟。我啊,可不想被你拖下水呐。」
才人深深地叹口气,同时开口说道。
「既然要消除,真希望连使魔的能力也一起删个干净呢。」
「为什么?」
「如果删干净的话,我不就可以别跑这一趟了吗?」
德鲁弗林加笑得全身不住颤动。
「是没错啦。」
才人站来起来,伸手握住德鲁弗林加。
「塔帕莎,走吧。」
「伙伴,你喜欢小姑娘吗?」
才人摆出不以为然的态度回答道。
「不行,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她。那种女人,既任性又笨,只有自尊比山高……而且最近还得意忘形,要求我要称赞她。像这样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就知道,我根本完全不喜欢她。还不如说让我很火大,为什么她现在会陷入危机啊!这造成我的困扰耶!」
「那你为什么要去帮忙她呢?」
「……虽然她是那样的女人,不过我看到她还是会心跳加速,啊啊真让人不甘心!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真想要诅咒这种现象的存在。如果我早点摸清她的个性,这应该就是不会发生的意外事故。啊,啊,好不容易我终于可以跟她说再见了……嗯?」
在下一瞬间,才人以惊讶的表情冲到了塔帕莎面前。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错觉。」
「我说!你笑了吧!是吧!」
希儿菲朵在窗边现身,塔帕莎立刻纵身跳到它的背上。手握德鲁弗林加的才人也跟著爬到了希儿菲朵身上。
「好好抓紧,我要冲了。」
塔帕莎以平常的语气说道。
被耶梦加得抓在手中的露易丝正在拚命地挣扎。
「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要是有人会因为你这样说就乖乖照办,我倒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
耶梦加得的脸贴近露易丝。在它那顶样式古老的剑士头盔内部,有一盏微微的火光亮著,火光的周围则是一片漆黑,而且就像是个洞穴般地空空荡荡。
耶梦加得的脸孔让露易丝联想到据说生存于南方地域的独眼巨人,她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
「喂喂!这东西可是由系统与先民两种技术组合而成的艺术之光呢!感到害怕的反应根本是搞错方向了!」
「你们居然做出这种怪物,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是什么呢?如果你也是个魔法师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吧?这不是身为使魔的我该下判断的事情,使魔会基于主人的命令行动,就只是这样。」
「你错了!」
露易丝大吼著。
「即使是使魔,也是一个单独的生物!并不是盲从主人命令的东西!如果真的那样做,那跟一具哥雷姆又有什么差别!」
「这是魔法师该说的话吗?是说你自己还不是以这种方式对待你的使魔!」
「我不一样!别把我跟你的主人混为一谈!再怎么说,你也太卑鄙了吧!不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快点给我出来!总是使用这种人偶来战斗,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快给我说!」
「罗哩八嗦的小丫头!少废话!快点使出『虚无』吧!」
听到这句话,让露易丝察觉到一点。
这家伙,希望我使用「虚无」?
当然,自己现在根本用不出来。
可是……虽然不知道她是基于什么原因,但是既然她的目的是要让我击出虚无,那么就不会轻易地直接把自己捏扁吧。
「很不巧,我只有在对手是贵族时才愿意使用我的魔杖。像你这种不明来路的家伙,不配让我使用出咒语!」
「你还真敢讲!」
耶梦加得加强了手上的力道,露易丝的表情也跟著痛苦扭曲。
「露易丝!」
她往下一看,只见基修、齐儿可、还有蒂芬妮亚和孩子们正一脸担心地抬头仰望著自己。
「快逃!」
露易丝大叫著。
「可是……可是……」
「我没问题的!好了,快点!带著蒂芬妮亚跟孩子们逃走吧!拜托你们!」齐儿可点点头,催促著蒂芬妮亚跟孩子们拔腿往前奔跑。
然而……
「怎能让你们逃走!」
耶梦加得手握著露易丝,往前跳了起来。与巨大身躯不相符的这个敏捷动作让露易丝大吃一惊,原来这玩意不只会蹑足前进而已。
这个东西,简直就像是把人类直接放大之后的产物啊!
耶梦加得堵住了齐儿可等人的前进路线。
「最好别乱打什么逃走之类的主意。要是再逃的话,我就要毫不留情地把你们都踩烂。」
「你想连小孩子也一起踩烂吗!」
「没错,就像是走路时总会不小心把蚂蚁给踩瘪了那样。那种情况时也无法一只一只慢慢挑选吧?」
她的发言让露易丝感到很震撼。那语气听起来非常愉快,宛如是在哼歌。
「看来你似乎无法使用虚无呢。」
「你……你说什么!我当然可以使用!我不是说过了吗!只有和贵族对战时……」
「不要再说那种拙劣的谎言了。我已经给了很多让你攻击的机会,然而你却完全不肯攻击。这代表的意义就是,你已经是个空壳子,换句话说,你已经没有用了。」
耶梦加得把露易丝往地上一抛。
虽然在这瞬间齐儿可立即对露易丝使出了「飘浮」魔法,然而这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支援的极限了。毕竟威力强大到能够阻挡耶梦加得的系统咒语,并不是能轻易使出的东西。
即使落下速度已经减缓,但那毕竟是紧急咏唱出的魔法,结果露易丝还是重重地摔落地面,剧烈的疼痛传递了她的全身。
没办法呼吸!也没办法移动!
「那就从你开始踩扁吧。就算是蚂蚁,是不是也会祈祷呢?」
耶梦加得举高了脚。
轰隆!巨大的声音响起……四处弥漫著灰烟与尘土。
露易丝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半空中,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希儿菲朵把即将被踩扁的露易丝从耶梦加得的脚下抢救了出来。
「你在干嘛啊?」
听到那不以为然的语气后,露易丝循声望去,就看见才人正坐在一旁。
露易丝睁大双眼,大声吼叫道。
「你……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我不是没有叫你吗!」
接著露易丝把视线移到了塔帕莎身上。
「塔帕莎!你也是一样!我不是叫你要帮忙寻找让才人回去的方法吗!」
「我说你啊,被人救了以后还摆出那种态度,也太超过了吧?」
哼!露易丝叉起手臂,不客气地说道。
「……真是的!看来蒂芬妮亚的魔法没有发生作用呢!因为这个笨蛋又这样跑来啦!」
「有效果啊,超有效的.说真的,我以前很像是一直都在作白日梦。什么在这个世界里能办到的事情?明明这里没有网路!办不到!明明这里没有照烧汉堡排!不可能!唉唉,我只能当作自己之前是喝醉了,有够丢脸。这一切可都是你害的,零的露易丝小姐。」
「啊?」
「不~过呢!你还真是做了多余的事情……比起现在,我反而觉得之前那种喝醉酒的状态比较好呢!讲什么虚无嘛!讲什么要消除虚伪的记忆嘛!托你的福,害我想起那么多事情,一口气想起了一年份的回忆。你看!我可大哭了一场耶!而且现在连回去的方法都还没找到!」
才人指著自己那哭得红肿的双眼。
露易丝则是使劲把头甩向旁边。
「这……这不是很好吗!这下你就可以很干脆地去寻找回去的方法了!已经不会再说什么:『在这边的世界里我能办到的事情』之类的梦话了吧!」
「没错!托你的福,我现在觉得眼前的烦闷不快似乎都消散了。说真的,这边世界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啊!管他是什么虚无还是什么圣地,随你们去乱去搞吧!我要回去,就是要回去!」
「笨蛋!笨蛋大笨蛋!那你就快点走啊!我的事情你就只要丢著别管不就得了!」
「嗯,你这种欠揍的家伙是不重要,但是你看看,齐儿可、基修、还有蒂芬妮亚都有危险吧!还有谢丝妲或是公主殿下她们,连塔帕莎她妈妈我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不要以为全世界都围著你一个人在旋转!我只是来救我的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的『在这边的世界里我能办到的事情』,顶多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我终于懂了!你给我记住,我在身为甘道夫之前,可也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是『平贺才人』这个人!」
露易丝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袋。这与理论正确与否完全无关,单纯只是感情上的高扬波动。
「我呢!我算什么!你居然没有把我算进去?什么嘛!果然你是因为身为使魔才说喜欢我的吧!差劲透顶!」
才人似乎已经气过头了,他也回嘴道。
「我说啊!那种已经讲过几千几百次喜欢,却还不肯回应自己的女人……怎么会有人继续喜欢她呀!真的有这种人的话我要颁个勋章给他,你先带来给我看看!」
「啊?」
「你是怎样?像你这种……没人要买你的帐,只有自尊高得吓人,睡相又烂,不爱穿内裤,胸部还没什么成长的少文,我可是因为同情心迫不得已的施舍你几句『喜欢』,结果你就当真了。更夸张的是还得意忘形到叫我要多夸奖你?动不动就用若隐若现给看又不给看的招式来挑逗人,等到我真的因为怜悯而认真起来之后,就开始给我说什么『只是给使魔的褒奖』、『是你自己想太多』、『口水乱滴有够恶心』之类的屁话!明明你的胸部跟脑袋都是零,不要在那边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赢了!给我看清楚现实这个粉红毛的无脑小鬼!」
「因为……那……那是因为……不对,我也没有讲得那么超过啊……你是不是趁乱讲了很多过分的话啊!我也有不对之处,所以这次呢,算了,就原谅你啦,不过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够你死个三次了吧?那些发言。」
「闭嘴啦!所以!我对你的喜欢就是——对可怜少女的同情心,以及,百般妥协之下就当作是身为使魔对主人的喜欢。没有更进一步或更退一步的关系!从今以后,我也会如此认定!」
「你等一下!那样太过分了!过分!实在太过分了!」
露易丝气得毛发倒竖,愤怒地叫道。
「喂!也救救我啊!」
此时,从下方传来基修的声音。仔细一看,他正被耶梦加得握在手中,一脸痛苦地挣扎著。趁著这个空档,齐儿可与蒂芬妮亚带著孩子们逃到了远处。
「那家伙,好像去当诱饵了。还真行啊队长大人,值得称扬!等著!」
才人大叫之后,就从希儿菲朵身上往下跳。
在往下落的同时,才人也挥剑砍向耶梦加得那抓住基修的左手腕。
然而……伴随著一声「锵!」地清脆声响,才人的剑被弹开了。
「砍不断!」
下一瞬间,耶梦加得的右手就像是在打蚊子般地袭击才人。才人反射性地在自己刚才攻击过的耶梦加得左手上用力一蹬,藉著反作用力来躲开那恐怖的巨拳。
「呜!」
才人就像是身带轻功般地落到了地面。然而在此同时,耶梦加得的脚也以惊人的速度踩了过来,打算把才人踏成肉酱。
才人跳了起来,闪避过这一脚。
「这家伙是啥玩意!不是普通的哥雷姆吧!也太快了!」
跟过去与佛肯对战时的哥雷姆相比,两者的速度根本是天壤之别。
如果把佛肯的哥雷姆比喻成乌龟的话,这具耶梦加得就是猫。
当然,并不是普通的猫。它还具备了钢铁的双臂、两脚、巨大身躯……以及可与人类媲美的灵巧动作。
才人为了取得适当距离,往后方一跳。
耶梦加得则拔出了腰间的剑。
「太夸张了!居然还带著那样的武器!」
耶梦加得挥动巨剑,瞄准才人砍下。
才人往旁边一跳,试图躲开斩击。然而这个反应似乎早就被敌人预测到了。
耶梦加得把左手举高到右肩处,使用它那灵巧的手指,把之前藏起来的三把飞刀一起丢了过来。
虽然那算是「飞刀」,但是每一把的大小都跟双手大剑没有两样。
万一被打中的话,可是会四分五裂的!
才人虽然闪过了其中两把,但是第三把无法完全闪开,不得已他只好挥剑挡下。
紧接著,耶梦加得再度挥剑攻击而来。
真是恐怖的速度。
才人勉勉强强挡下了连续四次的剑击,挥剑往耶梦加得踏得太前方的脚部砍去。
然而……这次他的剑依旧被弹了开来。
「居然连德鲁都切不开!」
「这就是那个,之前讲过的『反射』吧。」
「是那个精灵用过的玩意啊!」
才人回想起在阿罕布拉城的那一战。
如此一来……只有露易丝的解除魔法才能对这盔甲发生效果!
「不过啊,由于对方使用了大量的『反射』,所以反而可以砍到盔甲。」
「问题是根本切不断所以也没用啊!」
才人边闪躲著从旁袭来的拳头,边大声叫著。
待在塔帕莎的希儿菲朵上面的露易丝焦急地看著才人战斗。才人的剑完全无法给予耶梦加得任何伤害。
「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才人会输的……」
塔帕莎转身面向露易丝。
「虚无。」
「用不出来啊!」
「为何?」
「因为精神力用完啦!」
「要蓄积。」
「虚无用的精神力可不是睡一觉就能补回来的呀!」
塔帕莎思考了一会……接著突然让希儿菲朵往才人的方向急冲过去。接著她迅速地咏唱出「飘浮」咒语让才人的身子上浮到半空之中,并顺利地抓住了他。
「什么嘛!要逃走吗!就算在这里逃走,对方动作那么快,迟早也是会被抓到的啊!而且还有小孩子在耶!」
战斗突然被打断的才人愤怒地吼道。
「只有你是打不赢的。」
「是啦!虽然是这样讲没错啦!」
「安静。」
塔帕莎以坚定的口气对才人说道。
「是?」
接著塔帕莎用露易丝也能听到的音量,对著才人宣布。
「我要继续上次的事。」
「啊?上次的事情是指什么事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现在可不是管这种……唔嗯!」
才人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原因就是——
塔帕莎的唇塞住了才人的唇。
「唔……嗯呜……」
才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而不知所措。
而且,与她那看来年幼的外貌很不相称的是——塔帕莎的舌头以激烈的动作纠缠著才人的舌。
仿佛是在故意展示给露易丝看,塔帕莎给了才人一个浓厚的湿吻。
露易丝一瞬间无法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太突然了,她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当她看到塔帕莎的唇正贴著才人的唇移动时……她总算理解到,这是在接吻。
露易丝的肩膀就像是大地震一般地剧烈晃动。
「你……你们两个……居……居居居然在这种时候……」
接下来塔帕莎缓缓地伸手搂住才人的脖子,并用力地抱住他。塔帕莎那娇小的身体就这样紧贴在才人身上。
塔帕莎刚刚的发言在露易丝的脑里重复著。
「而且,居然还说是……继……继继……继续上次的事~~~~~~~~~?」
换句话说,这两个家伙背著自己在做这档子事情。
露易丝那头桃色的长发一整个倒竖起来,那赭色的眼里也燃烧著熊熊的怒火。如同烈焰般旺盛燃烧的怒气充满了露易丝的全身。
这高达顶点的愤怒产生出了强大的精神力,并转化成魔力能量笼罩著露易丝。
塔帕莎一确认露易丝那如同斗气般缓缓摇动的魔力之后,立刻放开了才人的身体。
「现在。」
露易丝恍然大悟,立刻开始吟诵咒语。
伊沙·纳鸟西德·温修·塞拉……
德鲁弗林加大吼道。
「别用『解除』!攻击可以接触到盔甲!直接用『爆发』把它炸翻!」
古代的卢恩符文开始在露易丝的体内旋转。
『Explosion』……爆发。
这对露易丝来说,是最熟悉的咒语。
耶欧露·斯努·菲尔·亚伦萨库莎……
自己力量的来源是愤怒吗?
露易丝嘴里咏唱著咒语,同时茫然地思索著。
自己活到现在……一直都是在累积著这种愤怒情绪吗?
奥斯·斯努·鸟琉·路·拉德……
露易丝联想到愤怒……以及另一种感情。
贝奥兹斯·尤尔·斯维耶尔·卡诺·奥谢拉……
但是她害怕去承认那种感情。
完成咒语咏唱之后,露易丝也把意识拉了回来。
完成的咒语形成的魔力为了找寻出口,在露易丝的体内不断徘徊。露易丝让这份魔力传达到肩膀、手臂、手掌、指尖、魔杖先端……然后放出了「爆发」。
耶梦加得的盔甲上的某一点开始出现了白色的光芒。
「呜噢……」
才人的赞叹声传进了露易丝的耳中。
塔帕莎也睁大双眼看著那道「光」。
光球膨胀了起来,将耶梦加得包覆于其中。
同时耶梦加得的盔甲也像是汽球一般地膨胀了起来……接著响起了一阵简直可以震破耳膜的爆炸音。
仿佛是内部被装设了炸药一般,耶梦加得变成了四散的碎片,支离破碎的盔甲则飞散到四处。
等烟尘扬起,耶梦加得的碎片纷纷坠下滚落到地面上之后,一直躲在附近的齐儿可等人跑了过来。
「才人!露易丝!做得好!」
「哎呀!真不愧是你们啊!居然可以打倒那种怪物!」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刚离开村子就会死呢!」
基修与齐儿可和蒂芬妮亚拉著才人的手又叫又跳,孩子们也跑到他们的身旁,加入庆祝的行列。
同伴们虽然这样高兴了一阵子……但齐儿可和基修还是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看著才人的脸问道。
「……那个啊,你啊,还想像这样活跃下去吗?那个,怎么说……就是打倒强大的敌人,并帮助别人之类的……」
才人以打从心底觉得疲劳的态度说道。
「少胡扯了,再来一次我可不干。就算是求我,我也不要。」
齐儿可与基修开怀地笑了。
「哇!真没出息!好逊!」
「不过,这才是才人嘛!」
「你们两个,真的很瞧不起我……」
在这种祥和开朗的气氛之中,却有一个肩膀不停颤抖的少女。
那就是露易丝。
她跨著大步走向才人,并扭住正在和基修等人开心庆祝的才人的耳朵。
「干……干嘛啦!」
露易丝露出了笑容,但是她的唇却像是在痉挛般地不断抽动。
「怎么回事?」
「啊?」
露易丝的眼神开始炯炯发光。
「所谓『继续上次的事』……是怎么回事?」
才人慌了手脚。
「呆子!那怎么看都知道是塔帕莎的临机应变或是……」
「是呀,理论上我是懂啦。或者该说,你这只狗要做什么事情也都是狗的自由。不过很奇妙的是,我的感情在说不行。嗯,这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使魔吧?」
语毕,露易丝的脸孔就如同凶种恶煞般地扭曲,就和猛禽类会把猎物带回巢穴里相同,她拖著才人往草丛里走去。
才人那悲痛的惨叫,就这样传进阿尔比昂的蓝天里,而后逐渐消散。
有个躲著众人,偷偷摸摸地回收耶梦加得盔甲碎片的身影。
那正是缪兹祢特尼伦。她慎重地把四分五裂的盔甲碎片抱在怀里,低声说道。
「能承受住那种爆炸的盔甲……如果使用精灵的魔法,是否就能制造出呢?原来如此,这下不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吗?」
最终章
在从罗赛斯飞往托里斯汀的船只中,才人正躺在船舱房间里的床上呻吟著。比起与耶梦加得之间的战斗,露易丝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大得多。
虽然才人嘴里「呜~」「呜~」地呻吟个没完,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不知为何,才人觉得他已经彻底看清楚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正当才人边胡思乱想边盯著天花板瞧时……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是露易丝的声音。
「……门又没锁。」才人以不高兴地语气回应之后,表情有点尴尬的露易丝就进入了房内。
「那个啊,我还是问一下好了,你还好吧?」
「你啊……打太狠了,做过头了,也闹得过度了。」
露易丝嘟起嘴巴,像是在闹别扭般地说道。
「是……是你不好啊!是你说你对我的感情是身为使魔的喜欢啊!那……那是在骗我的吧!是吧?你呀,其实最喜欢我了。」
才人狠狠地瞪了露易丝一眼。
「要是有哪个家伙经历过这种事情还可以这样讲,你就把他带来啊!我让他当贵族吧!」
「哼……哼哼!明明你就是喜欢我。」
「不,完全没那回事。」
「明明喜欢!」
「我说啊!你弄反了吧?是你喜欢我才对吧?」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
露易丝满脸通红,拚命挥著手否认。
「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会吃醋吃成那样吧?像你刚才因为看到我和塔帕莎接吻所以生气,还因此爆发出精神力的反应,换句话说就是这么一回事!超明显的啦!」
才人一说,露易丝就含著泪「呜~~~~」地嘟囔一阵后,点了点头。
「……是啊,或许是那样呢。」
「……咦?」才人吓了一跳,吃惊地看著露易丝。露易丝看到人的反应,再度贼贼一笑,换上了充满胜利情绪的笑容。
「讨厌啦~狗的口水都滴下来了。」
「你……你骗我!」
「干嘛在那边脸红心跳呀,笨蛋~」
就像是在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才人把脸转向旁边,开口说道。
「真是的……我说啊!我也差不多该来认真寻找回去的方法了。毕竟我想喝味噌汤。」
「味噌汤是什么?」
「我的国家的菜肴啦!一种汤!」
结果露易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想喝喝看耶……才人的国家的汤。」
听到这句话,让才人的脸涨得比接吻时更红。
露易丝也觉得很难为情,不知该如何自处。
「虽然麻烦,又很辛苦……不过也好啦……要我稍微帮忙一下你的工作也是可以的啦。」
虽然才人的发言似乎很冷淡,但是露易丝还是觉得心里似乎点起了一盏温暖的灯火。她觉得……才人以后一定也会像这样边抱怨边帮助自己的。
『为什么我非得去做这种鸟事啊!』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是才人一定什么事情都会去处理的吧?
就像那时……他从佛肯的哥雷姆脚下救出自己的时候。
还有像今天,跑来帮助自己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些粗鲁的发言之中,露易丝的确感受到了才人的爱情。在经历过蒂芬妮亚的魔法之后……这并不是因为他身为使魔而被赋予上的东西,而是真正的爱情。
不过,为什么自己还是会怀疑呢?害怕这是因为他身为使魔而被赋予上的感情而产生的不安,为什么还是无法消除呢?
……这是因为自己缺乏自信。
由于缺乏自信,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情,也马上就会对才人的发言起疑心。是不是就因为如此,自己才总是讲话带刺呢?露易丝边在脑中思考,边害羞地喃喃说道。
「被……被操纵的其实是我。」
「啊?」
「我一定是被附加了『必须对使魔有感情』这种条件啊!所以我才会动不动就吃醋。一定是这样的,像我明明不想做,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露易丝用两手包住才人的脸颊之后,突然把嘴唇贴向才人。
「啊?咦咦?呜嗯……」
两人的唇缓缓地重叠。
露易丝边吻著才人的唇,边茫然地思考著。
『以后凡是要使用虚无的场合,我都必须生气吗?』
为了让自己愤怒……才人就要跟其他女孩子?看来这是最快速简单的方法。这是什么不方便的精神力啊!露易丝颤抖著。
那,有没有其他可以让自己打从心底愤怒的事情?
又可恨、又悲哀……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露易丝只能更加强力道,让相叠的四唇之间贴得更紧。
过了一阵子之后……露易丝轻轻地移开自己的嘴。
「居然因为被虚无操纵而对使魔产生感情,我还真是可怜呢,是个非常非常可怜的女孩。」
露易丝喃喃地说完之后,再次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在两人相吻的过程之中……才人明白露易丝那些话都是谎言。
他非常的能够理解。
因为露易丝的吻充满了热意。
比起任何东西,这份热意就是露易丝对自己感情的最好证明。
以前也曾经见过的……笼罩著阿尔比昂大陆下半部的白色云海正在逐渐远离,才人目送著这一幕,同时思考著。
我……蒂芬妮亚的魔法真的对我产生效果了吗?
说不定,所谓「虚伪动机」原本就不存在,而是像嘉德丽雅所说的,我只是「在内心里上了锁」而已。
算了,这种事情花再多时间去思考也是白费力气。才人发挥出他那天生的乐天性格,思考出结果。
自己内心的事情,自己本人又怎么能明白呢。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
那就是自己只要看到露易丝,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虽然很不甘心,但无论是在蒂芬妮亚对自己施加魔法的之前或是之后,只有这件事情毫无改变。
才人回想起在蒂芬妮亚她家作过的梦。
那时候,妈妈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你应该有必须去完成的事情吧?』
反正,男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让自己为之心动的女孩。
万一运气不好就会挂掉。
嘿,就只是这样而已啦!
在逐渐远离阿尔比昂的船中,才人边与露易丝热情地对吻著,边得出这样的结论。
后记
零之使魔终于到了十一集。真是可喜可贺!这全都是归功于各位读者大人,以及对本书多有照顾的诸位人士。我想在此表达我对各位的感激之意。真的是非常感谢各位!
即使来到这个集数,我还是有种预感,世界将会继续扩大展开。因为「想要去各式各样的地方开开眼界」这样的我的基本欲望,还没有平息的倾向。
那么,我偶尔会思考一下。
为什么我会想要见识看看其他的世界呢?以前我曾经表示过这乃是「男性的本能」。关于这点,我有个突然想到的疑问——如果把所谓的「本能」认定成人类这「种族」的记忆的话,那么想要见识其他世界的想法就不是我本身的欲望。是否勉强只能算是,我把人类全体的欲求投射在我本人这「个体」之上呢?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我不禁怀疑,「我的意志」这种东西究竟存在于何处呢?
各式各样的思考混合交融,让「我」这个人格得以存在。那么,如此一来,又是从哪里到哪里之间才算是「我」呢?
我忍不住会继续思考。
要判断出范围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我」这个人格与「培育我至今的他人所给予之物」以及「出生便会自动拥有的本能」等等成分结合为不可分割的群体,而这本身就是属于那类无法从思考之海单独取出的东西。
啊,说不定,所有的人类都受到了别的某种东西的操纵。并不是其他人或是外星人之类的东西,而是其他的存在。而那种存在并不是单一个体。甚至连水或空气或是其他这类物质,都似乎对于人类有著轻微的干涉。我有这种感觉。
好了,这种「我究竟是什么?」的状态被当成「未完成的人格」,等到人格形成之后,似乎就会消失。但是,我并不怎么相信「人格形成」这种事情。人格真的可以被形成吗?或许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人格会被形成,但是实际上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也不一定。
算了,这种人格问题虽然也是很重要的,但是和可爱女孩之间的恋爱故事!这更为重要!毕竟如果没有这个,日美安全保障条约将会被废止,而日本将会发生在国际上被孤立的危险!这次露易丝等人也表现了一番,所以还请赏个光!
那么,对于将会继续下去的零之使魔,也请各位能够继续支持指教!
山口升
lk上的11就是台版的,但是可能是录入的问题,有许多地方内容缺少严重没有录入上,所以应要求发一个补全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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