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犬小说组]变态王子与不笑猫 2 [相乐总][尖端]


本帖最后由 jieogeng 于 2012-2-16 11:1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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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态王子与不笑猫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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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相乐总
  插画:カントク
  图源:ma0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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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结束了。而且还是仅仅只有一次的十六岁夏天。
  是说我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啊?
  非常焦躁的横寺阳人,今天也一如往常的陷入空转。
  被月子甩掉、被小豆甩掉、被戳太甩掉——
  甚至连自己的家也「没有」了(如字面上的意思)!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一个人站在雷雨当中,不但失去了一切,
  也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地方。
  「既然这样,学长,今晚要不要住我家呢?」
  「啊,好。唔?」……夏天结束、刮风过后的大晴天。
  在最后的最后,等待着我的是最棒的全垒打活勤!
  澡堂里的裸体,被绑起来的棉被。
  掉落的手铐。扯破的衣服。还有一一躲在仓库里的猫?

  人气窜升销售创纪录的爽朗系变态青春爱情戏剧第二集!
  再见了,我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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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相乐总 Sou Sagara
  第六届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最优秀赏得主。
  1986年出生,目前居住于东京都。
  兴趣是下棋,本来想将笔名取为「穴熊」(将棋中,包圈将军之意),但遭到周围所有人的反对只好作罢。
  现在仍有些地方不是很成熟。

  插画简介
  カントク kantoku
  3月26日出生,B型。来自岩手县,目前住在埼玉。
  深居简出还养了只猫,每天都默默地努力画图。
  最近常被周圈的人说:「你对人类好像没什么兴趣嘛。」
  怎么会这样呢,我才……!


  #插图
  横寺阳人
  「喔喔,要是被误解我可是会很困扰的!那从头到尾都是以妹妹的意义上说的唷!」
  筒隐月子
  「你是要管住你的舌头闭嘴,还是要咬掉舌头去死?请挑一个去做。」
  小豆梓
  「这次的比基尼就连沙滩上的儒艮也会吓一跳唷!欸嘿嘿!」
  筒隐筑紫
  「月子的贞操由我来保护!月子也会被可靠的我迷得神魂颠倒!」

  #插图
  筒隐在全身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回头,
  隔着肩膀望向这边,
  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
  「……」
  「……」
  只有视线跟视线彼此交缠,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插图
  「你在跟我客气什么呢?我们不是好伙伴吗?」
  啪铿!
  伴随着这个状声字,钢铁之王闭起一只眼睛。
  他是在抛媚眼吗?
  还是他在模仿独眼龙呢?
  拜托你,请务必是模仿独眼龙这个选项啊!


  1.再见了,我的家

  世界被染上一片深红。
  从市营公车的车窗往外望去,马上就能看出街道上的夕阳色彩变得越来越浓。感觉上太阳西下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更早。
  仔细想想,八月只剩下今天跟明天。
  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高二的夏天,即将要随着渐渐死去的蝉儿们一起静静地消失。那是一生当中只有一次的,十六岁的夏天。
  ……当我重新试着这么一想,就有股如同海啸般的感伤拍打着我的内心深处,让我有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觉。
  这个夏天,我到底做了什么?
  跟女孩子交流(游戏)。跟女生一起运动(影片)。观察女孩子(望远镜)。每年都没有变化的三种神器。不对,等一下,不是只有这些而已。
  从上个月以来,我周围的环境发生剧烈改变。
  是的,因为朋友增加了,所以出门游玩的机会也变多了。不但在电玩游乐场里嘻闹过,也曾经在毫无关系的公营住宅里吃过饭。大家甚至还一起去游乐园玩过。想知道详细情况的人,也可以去看看整理我的妄想日记所出版的横寺君短篇集。没有兴趣了解到那种程度?啊,是吗……
  很开心。我很开心喔,真的。但我就是有种不满足的感觉。
  「没有比满足更让人变得陈腐的事物了,应该要让快乐成为人生存的唯一价值。」
  爱尔兰的讽刺家,奥斯卡·王尔德就是这样走过短暂的人生。我也想要在任何时候都跟他看齐。就算是现在开始也是,我是不是去追求更像夏天的玩乐会比较好呢?比方说像是跟女孩子一起去夏日祭典之类的。
  ——八月三十日,下午六点左右。我试着把这种感觉传达给公车里,坐在我隔壁位子上的娇小女孩知道。
  结果她——筒隐月子,
  「……一点都没有改变呢。总是被很久以前的人所说的话影响。要更加的——」
  「更加的什么?」
  「…………」
  她仍旧把脸贴在跟我反方向的窗户上,一动也不动。
  「欸,咦?筒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要说她的行为是在看某些东西,却也不像是在看某些东西。在街角漫步的年轻夫妻。伫立在斑马线前的一家人。不知道要跑到哪去的兄妹。她只顾看着这些随处可见、似乎无关痛痒的风景,完全不往我这边看一眼。
  #插图
  「……那个,筒隐小姐?」
  除此之外,
  「如果说我们真的去夏日祭典的话,那我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呢?」
  她对我丢出了这个基本的问题。
  「要说做什么……」
  那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因为我没有邀请女孩子去普通的约会过所以不是很清楚呢。要是按照影片里的互动,就会让像「去夏日祭典吧人思我要去人我喜欢你,脱吧!」这种感觉的三段论证成立就是了。现实还真多不必要的步骤呢。
  「该说是随便玩玩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了。」
  「室内游戏。」
  「咦?」
  「我喜欢在室内玩的游戏。像抽鬼牌、大贫民之类的。」
  「……真是相当素雅的选择呢。」
  虽然我并没有看过有人在夏日祭典里热衷玩扑克的情况就是了。或者该说,祭典这种玩意本来就不是在室内举办的活动。
  把这句话加以翻译:「我已经不想再跟学长一起玩了」——她该不会是像这样拐弯抹角的在表明拒绝的意思吧?这就跟美少女游戏里「因为跟你一起回家要是被朋友们传开的话,我会很害羞……」这种拒绝语句有相同的理由。
  ……不可能是那样的!我慌张地摇头。我们的关系应该已经好到不会因为些微的不安就被破坏的程度才对。要我证明?当然是可以啊。
  我听说过,男女之间亲密的程度会表现在道别时的态度上。
  比方来说刚见面的冷淡学妹跟志气相投的年轻朋友,他们在对我说「再见」的说法就截然不同。要是有妹妹候补的女孩子充满感情的「再见」,那让人感动得起鸡皮疙瘩的等级一定是突破界限大峡谷。
  但是一问起我跟筒隐之间的关系好到那里,那更是在这三种阶段之上。因为那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阶段了。
  ——听我这么一说,这次回应我的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学长到底是想听我说那种『再见』呢?」
  「我希望你紧紧抱住我,然后说『人家不想回去,在这里道别,总觉得很讨厌……』这种。」
  「咦,那是什么意思。」
  「喔喔,要是被误解我可是会很困扰的!那从头到尾都是以『妹妹』的意义上说的唷!」
  「……『我要回去了,就在这里道别,我永远都很讨厌学长』。」
  「啊,哎呀?你现在是不是偷偷说了很过分的话?话说回来为什么想要先下车呢?让我送你到家门口嘛!是说你没在听吧?等等,等等我啊,月子妹妹唷~!」
  跟着筒隐在终点车站下车之后,我被风的强度吓到了。这么说起来,台风好像正从南方的海上接近这里。
  「台风也会从日本列岛旁,平安无事的闪过去吧唷!」
  按照让人微妙感到不安的天气预报大姐姐的预告,这个镇上应该不会进入暴风圈才对。
  即使如此树木还是被风压得发出悲鸣声,也有种让人感觉到远方城镇即将出现暴风雨的预感。
  「走那么快很危险的!因为月子妹妹很小只,要是不注意可是会被风吹走的。」
  「真是失礼。我可是更大只。会成长得更大只的。重点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讨厌那个『月子妹妹』的叫法。」
  「唔,那,叫你moon child……」
  「根据外号,我也会不惜要求公开审判。」
  「讨厌到那种程度吗?」
  我慌慌张张地紧追在脚步没停过的筒隐背后。
  「不可以叫你月子妹妹,也不能用英文名字。这么一来我就只剩下叫你妹妹或小猫的选择了。你觉得那种比较好呢?」
  「为什么就剩下那两种选择呢?学长的词汇好奇怪。还有很多其他称呼的。」
  「举例来说?」
  「……举例来说。真的就是举例来说,就单纯叫我月——」
  「从月亮出现的甜蜜公主?Oh,JAPENESE竹取物语!哎呀?你要去哪里,MY BABY。」
  「请不要跟我说话。你是那个文化圈的人?是变态人文化的人吗?」
  我的妹妹(第三人称)像是闹起别扭似地,化身成好久不见的小型怪兽以势不可挡之姿往前冲去。她那用橡皮筋绑成一束的头发,左摇右摆的,很像是只心情不好的猫的尾巴。
  是说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有什么让她不高兴了啊?
  这里是距离一本杉之丘很近的住宅区。历史悠久的老旧大屋跟新盖的小型公寓并排而立。右手边有道绵延的石墙。因为筒隐家相当大的关系,就算沿着石墙前进,要到门口也得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距离。拜此所赐我也渐渐习惯起这附近的景色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绑着尾巴发型的少女突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来看着我。
  终于,不对,这或许是她今天第一次跟我面对面也不一定。
  「学长真的不用送我到家里,今天很谢谢你。」
  「要是你担心会有跟踪而来的色狼,那就不用担心了唷?因为我是被拒绝就会住手的人。」
  「这是如果我没抵抗,学长就会变成色狼的自白吗?」
  「不、不对,才不是那个意思!那是言语上的奉承啦!」
  「奉承……那是指言语滑溜溜地脱离学长的控制吗?虽然总觉得懂了,不过我果然还是不明白。不对。」
  筒隐轻轻摇头,她那撮尾巴头发也跟着一起摇晃。
  「我开玩笑的。我相信学长,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的话……」
  「不过,我家就在前面而已。要是让学长送我到家的话我会很尴尬的。」
  她的声音里非常平静,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她没有笑。也没有生气。苍白的脸颊连动也不动。薄薄的双唇安静地紧闭着。她的眼睛如同沾上蓝色颜料般的玻璃珠一般,冷淡地抬头盯着我看。
  明明每个零件都让人感到非常可爱,但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都让人觉得冷漠。她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生化人一样缺乏表情。
  不过,我知道她那冰冷的面具底下其实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激烈感情。
  ——正因为如此,我犹豫了。
  「那么,再见了学长。我们学校见吧!」
  因为她这次的「再见」,是认真的。
  筒隐不改她干净俐落的态度,以公事公办的动作低头行礼之后,就毫不犹豫转身。她在太阳迟迟没有西下的景色中拖着长长的影子,头也不回离我远去。
  我只能目送着她带着夕阳色的背影离开。
  那么,接下来是刚才证明问题的解答篇。
  想送她到家门口却遭到拒绝,而且对方还飞快地离开——这种类型的分别方式,就男女关系的亲密状态表来说,又会是到了什么样的阶段呢?要是有了解活生生的女孩的人,请告诉我。
  ……不,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反正那好像会让人陷入低潮呢。

  筒隐月子不能笑。
  那是因为「不笑猫」的缘故。她跟我,在大概两个月之前被那个猫像陷害而建立了合作关系。
  我的人生发生障碍、跟筒隐姐妹之间的关系出现危机,嗯,虽然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事、也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结果也算是得到了各式各样的解决。现在想想都是美好的回忆。再说也交到飞机场——不对,是小豆梓这个别班的朋友。
  不过。
  筒隐失去的真心话(笑容)却没有找回来。
  这个暑假,为了找回她的笑容,我们常常一起出门逛街。目标是拥有太多真心话的人。我们的计划是透过猫像,让那些人把真心话送给筒隐。
  今天也一样,是在逛完街回家的路上。
  ……不过,我也是个健全的高中男生。
  跟可爱的学妹两个人一起出门,免不了会抱持着某种期待吧。
  虽然找回筒隐的真心话很重要,但是我也想跟筒隐变得更加亲密啊!什么样的对话才能竖起桃色旗标呢?我仔仔细细组合起来的步骤已经可以写完满满一本分量的笔记本。拜此之赐,我的大脑里从喜欢的肉包到喜欢的写真女星,这些各式各样的话题全都集中到户籍誊本上。
  你问我为什么是户籍誊本?
  因为我最终的目的是要成为筒隐月子的哥哥。
  前几天,跟筒隐姐在正中午的决斗输掉,我也失去了做为哥哥的权利。不过要说我也只输了这么一次,就此放弃那还真不像个男人。
  是的,换句话说这次的故事,就是英雄从邪恶帝王手中夺回妹妹的故事。
  攻略的顺序很简单。如果在跟公主一起出门一起玩的过程中渐渐累积起既成事实的话,就会慢慢的,
  『喂喂,横寺哥……啊,我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喔。来吧,你再叫我一次看看,我的妹妹啊!』
  『哥、哥哥……跟姐姐比起来,月子,更喜欢哥哥……』
  我的梦想就是跟月子发展成这种扭扭捏捏的兄妹关系呢!妹妹角色都有个别路线的发展真不错呢。这是最近的流行呢。
  ……虽然这些只是我的梦想。
  一学长原来喜欢那样的妄想啊?是这样的吗?你看太多变态漫画了。」
  「心、心心相印!该不会筒隐也看过同样的漫画?难道我们是相思相爱?」
  「……听好了。就算因为核子大战让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活下来,如果要叫学长哥哥,我会干脆直接发动世界末日的。」
  甜得腻人的气氛,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筒隐一直很冷静,也一直都很理性。虽然这是因为她的外表只能表现出这种厌情,不过就算我们已经一起出门逛街好几次了,她也完全没有把值得信赖的学长(就是我!)当成哥哥的情况。
  现在道别的方式也是如此。
  我并没有特别希望她认真抱紧我。
  只是,不光只是那么干脆的一句「再见」,就算再稍微装出一副感到寂寞的样子给我看也不会受到处罚吧?
  『因为明天房子要大扫除所以不会见面。』
  『后天是开学典礼应该会去社团露脸。』
  『再那之后就要开始上课了。』
  随着学校开学的日子接近,筒隐也突然冷淡下来。虽然我因为跟那女孩的关系稍微变好而沾沾自喜,不过要说在夏天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兄妹关系吗?感觉上反而拉远到像是地球跟月亮之间那样的距离。
  再这样下去要从帝王手中夺回筒隐,这种事除了做梦还是做梦,是虚数世界的概念啊。
  「要是第二学期开始的话,我们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更遥远吧……」
  在回程的市营公车上摇晃的同时,我无力地垂下肩膀。我是二年级而筒隐是一年级。就算是在同一个高中里面生活,只要学年不一样的话生活范围就截然不同。因为我不是平常就会到处触发事件的二次元主角,是不会出现走在走廊上就撞到女主角这种巧合的。
  一想到这里,就连回到没有人在的家里都变得让人难过。
  现在,我的家人去参加町内会企划的海外旅行了。因为我需要对田径社表现诚意,再加上原本预定要在还不能让父母看到的情况下跟筒隐变得更加亲密,我就开开心心的送大家出门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那种做法是不是正确。
  ……依依不舍的想着这些也不是办法。
  总之得先来做作业才行。也来整理一下收集的影片吧?也得主动去做幼稚园的警卫。当不成筒隐的英雄,就只能当幼稚园孩童的英雄了。为了寻求未来的紫之上奔波三千里吧!(※紫之上,源式物语女主角之一,被光源氏当成理想中的女性教育,在光源氏第一个妻子·葵之上过世后,成为正妻。源氏在世中病死。)
  我一边这么转移注意力,一边走下公车踏上回家的道路——
  结果发现,我家消失了。

  我家不见了。
  首先我花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才知道这是事实。
  虽然再多花个二十分钟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横寺家的周边跟筒隐家不同,这里是无机质又没有个性的分让住宅地。是一群按照一定的方向并排盖好,拥有相同形状、同样让人狭窄难过的住宅中的其中一栋。因为看起来只要一推就会按照顺序倒下,所以这里也被人揶揄成「骨牌」过。住在里面的人肯定跟我家有一样的家庭构成、还有生活形态吧?
  而我家就盖在那个骨牌的终点,距离公车站最远的角落。
  ——盖在那里,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房子应该在的位置是块空地。
  没有建材的碎片,就算是如此也没有长出杂草,建地里只被一片褐色的泥土给铺满。没有门窗。没有围墙。没有脚踏车。当然没有门牌,也没有我家种的植物。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没有。
  横寺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突然间就失去了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像根棒子站着不动。天地倒转,方位逆向,我原本熟悉的景色一下子就变成让我害怕得不敢考虑未来的异世界。
  我的喉咙干燥得渴望水份,呼吸也变得困难。与此相反的,冰冷的汗水让我的背整个湿淋淋的。颤抖的膝盖喀喀笑着,连我也想要一起笑出来了,但是这当然不可能笑出来就解决的事。
  「是发生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的啊,我的家……」
  我无力地靠向附近的电线杆,横寺君的故事就以流浪汉结局收尾。一点都不可喜可贺、一点都不可喜可贺。
  「是说,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啊!」
  在科学万能的这个时代里,如果老是被不可思议的事件搞乱人生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啊!帮帮忙啊!我们的科学力!
  带着有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情,我紧紧握住手机。谁都可以,我希望有人能够听听这些经过。然后温柔地给我建议,可以的话我希望对方能够立刻指引我解决这个现象。
  快速播号键一号,戳太。困难的时候只能拜托童年玩伴了。这是古今中外,不管哪个世界的主人翁都做过的事。虽然对方大多数是女生。嗯,不过男生们的友情反而是比血更浓、比海更深。
  「喔喔,怎么了吗?变态王子。什么,你家没了?那还真是件大事,吓了我一大跳呢。刚好我正在为无家可归的非洲儿童进行募款活动呢!再见啦。如果有兴趣的话也拜托你捐点香油钱喔!」
  他像是进行流水线作业一般,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他完全没有相信我。搞不好跟他说我跟无家可归的火星人儿童成功接触了,他还比较有可能赶过来也不一定。真是比水还薄、比水洼还要浅的友情。
  我一边轻轻啜泣一边打开手机电话簿。
  一开始出现的是A行——小豆梓(Azusa Azuki)。
  发型微卷飘逸的爱哭鬼大小姐(伪)。
  在先前不笑猫相关的事件里,我跟小豆梓成了新朋友。我跟她的关系好到不心小顺口说她是飞机场就会被她骂成是变态。我今年暑假的成分组合,大致上就由五成是筒隐、四成是小豆梓、一成是田径社所构成。
  就是这样,救救我啊飞机场!
  「变态的电话号码已经被拒绝接听。至于理由为何,你就把手贴在胸口上仔细思考之后像只鬣狗死在荒郊野外吧!」
  「…………」
  这个崭新的电话录音用留言是怎样?
  顺带一提这并不是真正的拒接来电,出现在电话录音前这件事才是重点。
  就算是再怎么没有打电话给她的朋友,居然还有我专用的留言也太热情了。不,虽然是太可悲了。
  原本我就没有遭到小豆梓如此对待的道理。倒不如说只有被她感谢的理由。
  因为那个大小姐(伪)现在正在冲绳。

  『旅行的日程啊,我想要积极一点来个三天两夜你们觉得如何?钱也存了不少,这种程度的奢侈应该可以才对!』
  『这不是很好吗?毕竟你在动物吃茶的打工也很努力。』
  『我是第一次去泡海水浴。好期待呢!我、我也买了新款的大、大胆比基尼!厉害到连沙滩上的儒艮也会吓一跳!欸嘿嘿!』
  『你、你说大、大胆比基尼……?真想用这双眼睛来看看呢!』
  『欸嘿嘿嘿!』
  暑假的前半段,小豆梓一直在说这句话。
  因为我非常清楚她执着于冲绳的理由,所以对于旅行本身也非常赞成。不过,没有朋友的小豆梓对于要跟谁一起去,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吗?
  以下,就是我跟小豆梓的一问一答。
  『话说回来了,你要邀谁一起去呢?』
  『……什么嘛。我不可能邀请其他人吧。』
  『预定人数是?』
  『应、应该是两个人而已吧。怎样,都已经是现在这时候了,我绝对要去!你有问题吗?』
  『我完全没有问题喔……不过,你真的没有要邀其他人去吗?』
  『我已经说过没有了吧!禁止你再继续问了!禁止就是禁止!』
  『可、可是啊!』
  『叽——!我把你变成鹦鹉螺喔。』
  因为回答者极度亢奋的缘故,询问中止。
  小豆梓计划着夏日冒险的同时,一直装出一副到出发之前都没有约人的无计划假象。而且还顺便仔仔细细地拜托我去预约机票跟旅馆。那是要一起去旅行的同伴才会去做的事。而且还是只有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却懒惰到需要人家照顾的大姐姐才有的特权。飞机场想要模仿这种事是对女孩阶级制度的造反吧?
  如果是前不久的我就说过了吧?来肃清不自量力的小豆梓吧!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为了让她开开心心地去冲绳,我想为她做些我能力所及的事。
  因为我希望我的朋友幸福。要是小豆梓也能够幸福的话就好了。如果能跟其他人过得幸福的话就好了。
  基于种种的理由,我向她们攀谈。
  她们——是在游戏中心打工的两个女孩。好像是叫做莫莉跟莫莉亚的样子。她们是小豆梓过去的同学。过去的,朋友。
  『你这么低声下气的,我们也是很困扰的。』
  『虽然跟小豆一起去旅行是很好了,不过小豆她会怎么说呢?该说是有点不安吧……』
  『那种事情请你们务必包涵!不管被小豆梓怎么说,我会负起责任的!我还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跟她过去的朋友重修旧好啊!』
  『……哎呀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小豆她有其他想要一起去的人。』
  『说得明白一点,我觉得她是想要跟你一起去的……』
  『跟我?哈哈,没这回事没这回事。不可能的。我连一句话都没听她说过。』
  最后我死缠烂打的说服奏效,她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像是坚定决心似地用力点头答应了。她们这么做的动作看起来意外地有女孩子气,不傀是小豆梓的朋友啊!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到了旅行的第一天(换句话说就是昨天),虽然小豆梓打了大概快三十通的电话给我,但是因为我讨厌别人欠我人情就全部无视了。不需要向我道谢。你就跟老朋友一起好好玩吧。
  ——那个结果就是:
  『变态的电话号码已经被拒绝接听。至于理由为何,你就把手贴在胸口上仔细思考之后像只鬣狗死在荒郊野外吧!』
  就是这个。
  不管我重打过几次,在电话录音之前的留言都没有改变。从旅行前兴奋高亢的声音,转变成有如地狱使者般的低沉女低音。
  好奇怪耶……我完全想不到任何原因。我以为她应该是在跟大家一起享受冲绳旅行的途中,那为什么心情却差到闹起别扭了呢?
  女孩子的心情真是太复杂了,我还不是很清楚呢。
  我知道的,就只有我不停被朋友残忍地甩掉而已。虽然对我的人望感到一丝不安,但我还是只能继续往下卷动着电话簿。
  『A』的下一个是『I』
  那就是登录在『妹妹(预定)』这个名字上的,筒隐月子。
  哎呀,可是,不管再怎么样,没多久前才刚干脆的道别,却又马上打电话给她会变得如何呢?这不是身为男人最感到奇耻大辱的态度吗?
  虽然我一瞬间想到了这些事,但仔细思考一下,我早就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了。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羞耻心已经在上个月消失无踪了。
  所以,我一点都不难为情的,就跟筒隐联络了。
  ……因为我已经怕得快受不了了,甚至已经到了要是再不跟其他人说说话就没办法待在这里的程度。我说真的。
  这附近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晚夏的夜晚放下了帐子,一只来不及回到寝室的暮蝉,感觉很寂寞地在地面挣扎。可是它哪里也去不了。它只能在这片房子消失的空地里,一直呜叫到生命终结为止。
  「原来如此,这只蝉的描写换句话说就象征性的暗示了我今后的命运。当它叫不出来的时候,我生命的灯火也……」
  「现代国语的作业请之后再做。现实跟故事是不一样的。如果把每一只蝉都跟自己的象征重合在一起的话,那不管学长有多少个身体都不够的。」
  「虽然没有关系啦,但要说有多少个身体都不够用,总觉得那就像是在夜之王宫里的后宫一样让我兴奋起来了!」
  「除了真的没有关系之外还烂透了。我回家了。」
  「对、对不起,这是玩笑话!就是那个啦,是阿拉伯笑话啦!我不会再说了!」
  「对所有的阿拉伯人都太失礼了。真是无药可救的人呢……」
  双手叉腰的筒隐面无表情地训诫着狼狈的我。体型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却带着像是大姐姐的态度。我好像快要倒向新的分类了。
  我刚刚在电话里说明了详细经过之后,一直都很冷漠的筒隐一时之间仍有些怀疑地这么说道。
  『所以,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确认。请学长告诉我路怎么走。』
  大概是她还在讲电话时就动身了吧?她马上就赶到我身边了。明明平常都很冷漠却又很温柔。大哥哥都好像要迷上你了。甚至还放松到可以开玩笑了。
  筒隐的服装跟道别时一样没变。无袖的宽松上衣跟方格花纹的迷你裙。在看似外国偶像的可爱装扮当中更加引人注目的一条附有大腰带扣的皮带,让我觉得非常时髦。
  筒隐来回走动使得那条皮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然后她看着空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最后大概是做出了某个决定吧?她笔直地抬头看着我。
  「首先我有个非得要问学长不可的问题,学长确定打从一开始自己的家就在这里吗?」
  「咦?那是当然的啊。你在说什么——你看,我不是也发了照片简讯给你吗?」
  不知道是不是台风接近的缘故,今天早上的云有着奇怪的形状。那像是布丁,或者又像是大姐姐波涛汹涌的胸部。虽然我就不自觉地用手机拍下来让筒隐知道(然后我就大受打击的被她无视了),不过在那张照片里拍下了我家那有着骨牌特征的屋顶形状。
  「我说,就算再怎么不知羞耻,我也不会无耻到因为想跟筒隐见面而欺骗你啊!」
  「…………」
  「怎么了?」
  「……学长很想见我吗?」
  「哎、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不过打个比方说我不会特地为了那种程度的小事说谎啦!没错,那只是个比喻而已!」
  「只不过,只是,这样吗?」
  筒隐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喃喃地说着一句话。
  她虽然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不过我已经看了好几次她这样的态度,所以我很清楚——这个小孩子正在闹别扭。我明明已经小心翼翼解释了还出现反效果是怎么回事……!
  「根据只不过是我这种程度来思考,以及也把学长的认知因为某种原因出现错乱而误认自己家位置这样的可能性参考在内,那么变态寄给只不过是我这种程度的照片简讯,以证据来说似乎不够具有说服力呢。」
  「那个,筒隐小姐,你的一言一语当中微妙的带刺呢。」
  「那是你的错觉喔。因为只不过是我这种程度没来过变态先生的家,所以站在只不过是我这种程度的立场上暂且先抱持怀疑而已。」
  「……哎呀,唔,那个。该怎么说呢……把我最重要、最重要的筒隐月子小姐当成女人有史以来第一次邀请到我家里来,虽然我把这件事放在五年计划当中的人生大跃进政策里加以审查,不过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啊。」
  「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咦?把我最重要、最重要的筒隐月子小姐当成女人有史以来第一次——」
  「再说一次。」
  「所以说,把我最重要、最重要的筒隐月子小姐当成女人」
  「再说一次。」
  「……把我最重要、最重要的!筒隐!」
  「我觉得人生没有简单到会因为那种事就有大幅进展喔。」
  「你不是听得到吗!」
  筒隐依旧面无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她用指尖有规律地拉动她的发尾。
  在拥有月子妹妹检定初段资格的我判断下,这是她心情变得非常好时会出现的动作。虽然不知道什么会这样,但真是太好了!
  「总而言之,今天早上学长的家还在,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虽然不晓得房子是怎么变不见的,不过至少可以知道这栋房子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对了,就把时间限定在今天一大早我从家里出来,一直到黄昏回家之前吧。是说在仅仅只有半天的时间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或许邻居目击到什么也不一定。」
  筒隐的视线往旁边移动。那是跟我家有相同形状,却拥有和我家不同的稳固性,还屹立在旁的邻居家。
  「原来如此……不,不行啊。我说过我的家人都去旅行了吧?他们去的就是町内会规画的旅行。这一带的住户应该全都去参加旅行了」
  「全部去旅行了吗?」
  「嗯。隔壁那家、再隔壁那家、遗有再隔壁的那家,对面还有斜对面,他们全部都去旅行了。」
  平常非常热闹的住宅街,只听到传来一声狗吠声。没有亮灯的各户人家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能化为剪影而存在。被路灯裁切出来的皮影风景被狂暴的风声所支配。
  筒隐像是影之国里面无表情的舞者,在马路中央回转身体环视了周围一圈。
  「……这样简直就像是电影里面出现的鬼镇呢。学长打算怎么做呢?」
  「你说怎么做,要我做什么?」
  「你是要在没有人的小镇里,睡在地上度过一晚吗?没有人的小镇里会不会传出墓碑晃动的声音呢?」
  「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啦,你看太多恐怖电影了。」
  「我觉得礓尸里面也有学长喜欢的女孩子喔。」
  「用常识来思考,活着的女孩比死掉的女孩要好吧」
  「那如果是胸部大的礓尸跟胸部很含蓄,接下来还会有所成长的女孩子呢?」
  「僵尸!」
  「…………」
  筒隐不发一语用力踩住我的脚。哈哈哈,这是在玩被僵尸抓住脚的游戏吗?
  话说回来筒隐居然也是喜欢看那种电影的人。说到夏天的结束的确很适合恐怖的气氛,不过试胆大会就是要跟身穿浴衣的女孩一起参加。把紧抓着自己的她直接在墓地推倒,那若隐若现的浴衣以及神奇的夏日罗曼史。
  「那不是罗曼史,是犯罪。」
  「不要未经允许就闯进我的妄想里!」
  ……虽然这么开着玩笑,但是我背上感觉到寒气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个镇上没有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家不见了。在没有人的城镇里,只有我知道我的家消失了。
  ——这样的话,就算连我也直接消失到某个地方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
  「……僵尸的事是开玩笑的。虽然非得要去思考这个现象的原因不可——」
  筒隐带着缺乏变化的表情耸肩,她突然擦了擦脸颊。
  我也同时擦了脸颊。水滴。不、不对。这是雨滴。
  「咦!」
  「气象预告,不准了呢。」
  仿佛被黑墨涂满的夜空里,开始降下了一颗一颗的雨滴。雨滴转化成啪嗒啪嗒的声音,很快的就化为哗哗的冲击。强风吹拂,大颗的雨滴无情地击向大地。
  「啊,我们去躲雨吧!筒隐,就先到我家去——是说我家不见了啊!」
  「学长真是辛苦呢。会在没有人的小镇里,一个人淋着雨过了一夜,然后得了感冒并且摇晃起自己的墓碑吗?」
  「所以就叫你别说那种吓死人的事了!你跟我有什么仇吗?」
  「我说得太过火了。我只是在想直接把兴趣偏颇的学长放着或许就这样变成尸体也不一定。」
  「你说得太过分了!如果你对我的偏好有意见的话就告诉我啊!」
  「首先,我并不希望学长遇到恐怖的事或是得了感冒。因为活着的学长比死掉的学长好。」
  跟我一样,筒隐全身也曝露在大雨当中。她的指尖烦躁地捏起紧贴在耳朵上的发尾。从发尾滴下的水,滑过她柔软的脸颊,雨水最后经由有如人偶般的小下巴滴落。
  她湿淋淋的眼睛紧盯着我看,
  「所以,学长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并且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如此说道。

  ※

  我们居住的地区位于都市的边缘位置,公共交通设施——主要是市营公车很发达。虽然城镇的北边有私铁路线经过,但只要不特别出远门(像是去小豆梓家之类的),还是利用公车会比较方便。
  从横寺家到筒隐家,要转两次公车。首先要先搭上前往高中的公车,然后再从高中那里转搭前往一本杉之岳的公车。
  光是今天就已经是第三次走在这条路线上了。送筒隐回家,我回家,还有就是现在。来来回回的真是麻烦啊——我在路上完全没这么想过。
  因为,这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啊。
  筒隐说了『学长今晚要不要住我家?』这句话。
  就是,今晚。光是这句话就让我的妄想有如叙事诗般连绵不绝。在女孩子家里度过一晚,这可是我出生以来头一遭的体验。让人目不暇给的青春浪漫史,渐渐彼此靠近的兄妹情侣。
  过去,我曾经踏进筒隐家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只让我看到厨房,而且因为诸多理由只待了很短的时间,说起来那根本不能算是进去过筒隐家。
  跟那次相比,这次可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是筒隐邀我去的。
  『迟早学长都非得要找个地方住下来不可,我家因为双亲不在所以也不需要再意时间,而且还有很多房间空着。虽然我其实怎样都行,如果学长方便的话到我家来住,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虽然筒隐感觉上若无其事一一条列着,但是与面无表情的她相处久了,我可是得看穿她那些话背后的意义不可。
  她的真面目是个容易害羞而且爱哭的柔弱女孩。她完全没有男性朋友。这样一个小女孩邀请学长到自己家里,是不可能带着「若无其事」的感觉的。
  事实上,在那一动也不动的表情下,小猫的心脏早就激烈的跳动不已!
  ……是这样吗?到底是怎样呢?
  「……」
  公车里,筒隐不发一语地直视前方。
  这样的态度,我先前就体验过了。她大概是在思考些什么吧?她虽然冷淡的把我丢在一旁就回去了,但是打了电话却立刻赶到我身边。一开始把我吓得要死,最后还是邀我到家里。简直就像是只古灵精怪的猫一样。
  虽然我望着她平静的侧脸,但却完全不了解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真正的意义上理解人的心情,总是很难。
  所以回归现实,看到她无袖上衣露出的纤细肩膀被淋湿,感觉很冷的样子,我就用手帕帮她擦干。筒隐似乎很痒似地扭动肩膀,她不出声音只顾着低头。
  重新坐好的筒隐将肩膀轻轻靠着我的肩膀,彼此贴近的体温让人有种没来由的舒服。因为我们就在同一个世界里,就在彼此的身边。
  「……稍微暖和些了呢。」
  「……是的。」
  在公车抵达终点之前,我们一直保持着互相依偎的姿势。

  不过,当我们下车时,雨早就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
  我们两人都没有带伞,所以只能全力冲刺到筒隐家门口。不过,要是只有我一个先走的话,好感度不是会下降吗?就算是为了插上让夜晚住宿事件发生的旗子,我非得采取充满男子气概的行动不可。
  「好……你稍微忍耐一下喔。」
  「学长要做什——」
  所以就出现了一幅现役田径社暂定社员腋下抱着一个像是从儿童福利团体出来的小女孩奔跑的构图。脸埋在我侧腹里的筒隐可是还手脚不停的挣扎呢!
  跨过庄严的大门,我小跑步穿越延续到母屋的石步道,把筒隐的身体翻过来倒了两下拿出钥匙,在滚进古色古香得令人怀念的玄关泥土地面之后,我才好不容易喘口气。我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呜,好痛!你为什么咬我?」
  「学长以为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把我带着走呢?就像带个小孩子一样。」
  「要说像是个小孩子,倒不如说你就是个小——就说了我很痛啊!」
  「……就算我偶尔觉得学长很温柔,就算偶尔对学长刮目相看,为什么马上就做样?」
  「你这样咬着我就算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
  ……除了坚持要咬住我手掌的那只有咬人习惯的猫,嗯,我冷静下来了。筒隐小姐该不会是好感度提升就会咬人的类型吧?攻略她还真是异常困难啊!
  当我坐定在玄关泥土地后面的走廊上时,地板上一瞬间就出现了小水洼。我已经全身湿透了,筒隐从尾巴头发到鞋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得紧贴在身上,她那从轻薄透明的无袖上衣底下透出来的是淡桃色的香格里拉—
  「哈:啾!」
  我打了个喷涕。夏天的雨让身体深处都冷透了。这股寒意冷得让我发抖。
  「我去拿毛巾。」
  筒隐脱掉鞋子,突然回头。
  「还是干胆去洗澡?我带你去。」
  「哇喔,谢谢!」
  我点点头,这才慢了半拍的注意到事件好像已经发生了。

  ※

  「这是什么啊……」
  在弥漫着蒸腾的温暖水气中,只有我一个人呆站在广大的澡堂里。
  我打开澡堂的门时,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我倾耳静听。那并不是我听错了。昧铿,水蒸气里还夹杂回荡着鹿威的声音。(※鹿威是一种利用水力自动发出声响的装置,又名添水。)
  我第一次看到有房子在澡堂里安装这种器具。这里是旅馆吗?澡堂中央的桧木浴池,好像可以让大家从浴池的一边游到另一边来比赛谁游得快。
  筒隐家大得非比寻常。
  这件事早在看到厚重石围墙的长度时我就知道了。但是实际上,走过了漫长又接连拐了好几个弯的走廊,稍微看到好几个大房间跟中庭,穿过好像可以放进十台洗衣机的脱衣室,就这样来打扰这间澡堂之后,我就实际体会到现实远比想像夸张的感觉。
  「她该不会是天生的大小姐吧……?」
  要是告诉某个地方的假大小姐(飞机场)好像会为她带来复杂的心情,所以我绝对不会对她说的。
  筒隐家像是会让人打从心里散发出高雅的心情一般,处于常识的范围之外。
  一边感受脚下传来桧木地板的自然温度,我一边用走的移动到其中一个淋浴喷头下方。用走的移动,我从没想过会有在澡堂里用到这种形容的一天。
  然后我在桧木脸盆里盛满热水的同时,接着,我这么说完之后深呼吸。
  得下定决心才行。
  ——那个女孩,什么时候会冲进澡堂呢?
  前不久,筒隐只有把毛巾递给我,完全没有处理她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澡堂里的洗发精跟润丝精请自由取用。厕所就在这里的隔壁。就这样。』
  『哎呀?那你怎么洗澡?你很冷吧?』
  『我晚一点再洗。学长可以慢慢洗,没有关系的。』
  『一起洗的话不就好了吗?两个人和和气气来洗遍全身吧!我无论何时何地,要做到何种程度都有万全的准备。来吧,快把衣服脱了。』
  『……虽然我不是完全清楚学长那句话是在说什么意思,不过小心起见还是先告诉你,从我家徒步一分钟的距离有一间派出所。』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没有做什么要警察先生处理的事吧!』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学长一定很想跟警察先生谈谈呢。』
  她那暴风雪级的冰冷视线在充分扫视过我之后,便关上了脱衣室的大门。
  ……不过,她一定是在掩饰内心的害羞吧!
  要是提到澡堂事件,就不可能有除了擦背童之外的活动了。我所熟悉的所有美少女游戏中,主人翁在洗澡的时候一定是会让女主角乱入的。这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而身为迎击方的我,非得要想个绅士的对策不可。
  我到底是该让她擦背好呢?还是帮她擦背好呢?
  这遗真是个困难的问题。我可以充分的认为,根据情况而定会出现如同雪崩一般滑向地上波无法播放的路线。
  ……在全心思考这种事的同时,我洗了头洗了身体,抓住浴池边慢慢数到一百,然后再洗了头洗了身体洗了头洗了身体洗了头洗了身体,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哎呀?」
  好奇怪呢。澡堂的门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洗发精马上就要被我用光了唷。筒隐小姐真是的,你到底在什么呢?
  「该、该不会!」
  她身上不会发生什么事吧?连跟我一起洗澡也做不到的,可怕的重大事件。
  就在我被不安驱使而起身的途中,看到了毛玻璃后面有个模糊的灯光亮了起来。有人进了脱衣室。
  「……所以……」
  「——我不原谅……小偷——!」
  「……因为,我……」
  「别阻止我——……大卸八块——……!」
  我可以听到含糊的说话声——不对,那是怒喝声。有复数的人在。
  灯光时明时暗。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时近时远,有时还会摇动澡堂的大门。明显气氛并不普通。
  「小、小偷、大卸八块……?可恶,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最糟的模式,我的胸口感到一阵强烈的痛苦。
  我坐立不安,立刻就冲出澡堂。
  「给我等一下!不管是强盗还是暴徒全都滚过来当我的对手……哎呀?」
  「请你听我解释。我会说明详细经过的,姐姐就冷静下来——……啊。」
  「不对,你被骗了!拐骗月子的小偷男是——唔?」
  声音与声音交错,视线与视线相交,诞生出来的是短暂的寂静。
  两个方向的墙跟澡堂的门,在脱衣室里描绘出一个完美的三角形,三个人三种心情,都僵住了。
  位于左方墙边的是筒隐月子。她以有如希腊雕像般的僵硬姿势站在一旁。
  不过另一个人,像是一尊仁王像一样笔直站在相反方向的人,也是「筒隐」。
  筒隐筑紫——身为我们田径社社长的钢铁之王,嘴巴半开地呆看着我。
  啊啊,对了……因为第一次(几乎是)造访筒隐家这件事让我太开心而完全忘记了,在同一个屋檐下还生活了一个可恨的肿瘤。梦想着跟妹妹结婚的麻烦姐姐。
  哎呀哎呀,诸事不顺呢。
  「打扰了,非常感谢你们借我浴室用。」
  酷帅的我压抑内心的失望感,并且认真低头向她行了一礼。一个成功的战士,也是会给拐骗公主的魔王一个好印象的。
  「啊、呜、呜,呜思,呜啊欤、呜呀呀……!」
  「呜呀呀?呜啊矣?这是田径社新的打招呼方式吗?」
  「唔啊,货、蠢,你这个蠢货——!」
  虽然我这么想,钢铁之王并没有给我解释。
  英气逼人的端正脸庞,像是得了热病一样全被染得满脸通红。虽然她细长的双眼直瞪我,可是她薄薄的嘴唇却只顾着颤抖却又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语。因为她像是要控诉什么似地不住摇头,这也让她光润的马尾来回晃动。
  你是怎么了呢?姐姐。是迷上我了吗?
  我把视线转向筒隐,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双手紧紧遮住自己的双眼。
  #插图
  「听好了。我相信学长的良心。我认为你不是刻意这么做的。」
  「嗯,唔?刻意?」
  「所以——我拜托学长,请把衣服穿上。」
  「说到衣服……喔喔!糟糕!」
  被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其实是全裸的……虽然是只在这里提一下,让女孩子看到裸体这种事,因为拜羞耻心消失无踪所赐,我只记得解放感。感觉上好像快要对魅惑的路上暴露出道觉醒了呢。
  不过,嗯,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就另当别论,男生露点大家都没赚到啊!
  「我马上就穿。你毛巾放那里?」
  「别、别靠近我!别靠过来别碰我不要摇!」
  我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钢铁之王大声发出近乎悲鸣的怒号。
  她像是面对害兽般后退两三步,结果脚不听使唤,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始终盯着一个地方看,除此之外就算只剩手臂能动她也拼了命想往后退。帝王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反应呢。
  「……是说,微妙地心里觉得有些受伤呢。」
  「我是心被你侮辱了!你让我看到那种怪物,让我这十八年里偷偷怀抱的淡淡幻想都化为垃圾了!」
  「什、什么怪物?」
  「欸欸,吵死了给我闭嘴,给我割下来去死!把你的砍成肉酱之后我也要去自杀!」
  「所以说你要把什么砍成肉酱?」
  钢铁之王手脚不停乱动,并且开始把附近手构得到的东西,像是洗衣夹跟清洁剂拿起来就朝我丢。好痛!既然要丢现在就把你后面的毛巾丢过来啊!
  ……不过,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帝王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普通女孩。筒隐筑紫原本既铁面又聪明的表情,像现在这样脸红之后就变得非常容易让人亲近。
  或者该说有点可爱。
  能够把厌情表现出来真是太好了呢。在不对的情况下,而且还想着完全不一样的事,我静静地露出微笑。
  顺带一提。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眼前有个面露奸笑的全裸高中男生正俯视着快要哭出来的女孩。我正在犹豫何时该去报警呢,之后筒隐淡然地这么告诉我。

  ※

  房子正中央的大房间。
  这里大概有我房间三十倍大小,这个有着榻榻米地板的客厅一团和气地收容了筒隐小姐家的两姐妹跟横寺先生家的长男。
  在那之后费了一番工夫我总算围上了毛巾,因为衣服还没干,我就向她们借来运动服换上,然后就直接前往这个有如宴会场所般的客厅。
  大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安放了像是会出现在时代剧里的行灯。被幽暗又古色古香的灯光包围,我们乐融融地进行交谈。
  「原来如此……详情我已经知道了。就是,横寺家消失了吧?」
  「就是这样。很高兴您能了解这件事。要是您能从我身上离开的话我会更加高兴的。」
  「什么啊?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钢铁之王尽情地用鼻子嘲笑我。
  她正用力地坐在被客用绵被捆起来的我身上,折着手指发出喀啦声。看起来就像是留着马尾的阎罗王。这样与其说是被收留在客房里,倒不如说是被管收到地狱里了。
  虽然无关紧要,不过帝王身上穿着田径社的运动服。在房间里跟在学校穿得没两样,对我住在这里一点感动也没有呢,这个人。
  「我还没有听到从你嘴里说出的道歉呢。总之,你这家伙不是应该对你在脱衣室里的非礼举动道歉吗?不是对我,而是要对年幼的月子道歉。」
  「是的……对不起。」
  这个意见真的是太正确了,让我一句话也无法辩解。
  因为就算我没有羞耻心,对方也还是有羞耻心的。
  处在蓑衣虫状态下无法动弹的我,像只乌龟一样只移动着头,并且把视线转到在一旁正座的妹妹身上。
  「对不起,筒隐。是我不对……」
  「不,我并没有看得那么……因为我没有注意到,所以没关系的。我才是要对没能对姐姐好好说明向学长道歉。」
  「不不不,你并不需要道歉喔,这全部都是我不好。如同姐姐说的,这种事得要好好向你道歉不呢。」
  「不不不,已经够了,真的。」
  身穿T恤的筒隐轻轻摇头。从跟她的眼神接触来推测,她似乎是在同情我。打个比方,或许就像是被霸权国家摆弄的小国同伴,两个人心有感感焉也不一定呢。
  「啊,之前我有看过你的裸体吧?不知道能不能跟刚刚的事情扯平呢?嗯,或许我裸体的时间是比较长,不过要是想好好强调公平的话,最近你再裸体给我看就好了。」
  「说的也是呢,请学长看是要咬住舌头闭嘴还是要咬住舌头去死当中挑一个。」
  「哎呀!」
  乐融融的友好气氛,一瞬间就断绝邦交了啊。
  「——喔。你这家伙,看到,月子的,裸体了呢。」
  我的身体上方,传来了黑发马尾因燃起了熊熊怒火而发抖的感觉。
  「呃、不、不是啦……!」
  「果然是这样吗。听到你这句话我确定了——你这家伙是横寺的弟弟吧!」
  「居然在说这个!」
  这设定还存活在帝王的心中吗!
  谜题全都解开了,带着像是这么说的表情的钢铁之王伸出手指指向我。看着她打从心里得意的表情,我内心不由得涌现出一股罪恶感。
  帝王的误会一直尾大不掉的拖延至今。今天一定要说出来。要跟她说我其实没有弟弟。从上上个月一直到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我一个人搞出来的。
  我应该已经学到了要好好把事情传达给别人的重要性了吧?
  「……我说,部长。能耽误一下你的时间吗?」
  「别叫我部长,横寺弟。这样就可以解释你那下流肮脏的疯狂举动了。万一那是我田径社的横寺所做的。饱受背叛折磨的我就算是化为地狱的业火,也要在物理上社会上视觉上残忍地杀害你。虽然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嗯,如果是横寺弟的话那就无话可说了。」
  「……呼、呼哈哈,我我我我当然跟哥哥百分之百不是同一个人啊!」
  绝对不能说——就算死也不能说——
  虽然我没有羞耻心,可是我还有恐惧心。而且还外带自制心薄弱。
  「学长,真的是……」
  在我们身旁的筒隐像是厌烦至极地叹了口气,可是却也没有刻意想要订正我的话。在这方面跟那方面部很温柔的小月子。谢谢你,你现在已经拯救了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前科犯。
  「那么,你的家不见了吗?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聪明的我会相信那种不科学的事吗?反正你是横寺弟,你是不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去夜袭月子!」
  「怎么可能那么做啊!我,不对,本大爷真的很困扰啊。」
  「明明月子的房间最近都不让我进去……你」定是想半夜试着从窗户入侵、不然就是利用铁丝插在房门钥匙孔里,尝试着各种不同的试误实验吧!真是不要脸啊!」
  「那是你自己的经验谈吧?」
  一边不停地在绵被上方用手掌痛打着被卷起来的我(拜绵被当缓冲垫之赐我完全不痛就是了),钢铁法官一边很有威严的宣告判决。
  「我现在要把你放逐到外面去,不淮你再次踏进我家的领地!」
  「学长是我的客人。姐姐难道不尊重我的选择吗?」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待在房子里面。」
  三秒钟就改变规则的筒隐家庭判决。这个法官还真随便!
  「然而!不许你这家伙踏出这个大房间一步。月子的贞操由我来守护!月子也会被可靠的我迷得神魂颠倒!」
  「姑且不论有没有神魂颠倒,我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我该到那里去上厕所?」
  「别上!就算膀胱破裂也不会死!」
  「会死啦!不,心会死的!」
  「干脆去死!」
  铁铁之王眼中暴射出有如鹰眼般的光芒,她的手臂像是翅膀般张开,狂乱地殴打起蓑衣虫绵被。住手!你刺激到奇怪的地方了了!绵被里要出现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了了!
  能不能再帮我一下呢——我试着这么期待温柔的筒隐,结果她把手边的空保特瓶轻轻放到我面前。
  「对不起,学长。就请你今晚睡在这里。」
  「你要我用这容器做什么?你要我在这种状态睡觉吗?」
  「没关系的。在那当中总是会想到办法的。」
  「那当中是哪个当中?」
  她静静地低下头,小心回避我的视线,然后飞快地从大房间走向走廊离开了。我、我被见死不救了……!
  明明原本是一个能跟筒隐关系更加亲密的机会,可是过夜固定会有的睡衣派对、还有搞错床睡的意外这些梦想中的事件,却一下子就拍拍翅膀飞离了我的世界。
  留在大房间里的就只有没有抵抗的衰衣虫,
  「接下来,夜晚可是很长的喔,横寺弟。我早就想跟你这家伙慢慢聊一次看看。当然,是用肉体言语呢!仔细的充实的没有遗漏的,这样不是可以单方面加深我们的关系吗?」
  跟笑呵呵的阎罗王大人。我是在那里选错路线了呢?
  谁都行,能不能现在立刻帮我按下重置键呢?
  ——接着,十分钟后。
  「嗯~不行……真是的,月子真是爱撒娇呢。」
  「…………」
  「好啦,你那样子就走不动了吧……呵呵呵,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
  「…………」
  留在大房间里的,就只有一只没有抵抗的蓑衣虫,还有一位把那个绵被当成抱枕那样紧紧抱住并且大声打呼的帝王。
  「就算再怎么喜欢我,也不可以啾唷,啾……因为那是很重要的行为喔……」
  吵死了。你是在做什么梦啊?
  我让卷着我的绵被连我的身体一个翻转,把钢铁之王甩下来。帝王掉下来之后脸直接贴在地面上,不过她也只是在杨杨米上稍微挪动身体,就带着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来得幸福的睡脸笑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高挂在大黑横上的古老时钟,现在时间也不过才晚上十点的程度而已。
  我了解筒隐说「在那当中总是会想到办法」的理由了。因为帝王的夜晚一点都不长。不愧是田径社社长,作息规律得太健康了。
  「嘿咻,混帐,给我动啊!」
  我把筒隐给我的保特瓶当成杠杆抵住自己,挑战让自己逃出绵被卷。都是因为帝王毫不客气地把我卷起来的缘故,我不但热得满身大汗、呼吸困难,更重要的是我想去上厕所。
  在我一番挣扎大闹进行恶战苦斗之后,我总算是让一只手从绵被里伸出来了,好不容易让另一只手也获得自由,最后我终于把全身拉出绵被了。
  「好痒,可以住手了……不是会被猫像看到吗……」
  在我恶斗的时间里帝王仍旧热切地说着梦话。所以请你说明一下,你是做了什么梦啊。
  「……真是够了,好悠闲的人呢。」
  身为满身大汗的解放者,我跪在睡得很悠闲的压制者身边。被你整成这样,我回报你一两次,也不会被惩罚吧?
  敌人睡成没有防备的大字。可以看到前方敞开的运动服下穿着白色的衬衫。有如云海布丁般丰满的胸部静静地一上一下。
  ……这个人真的不像她妹妹,她有副好身材呢。就像是写真女星那样呢。就在我喉咙发出吞口水声的同时,帝王突然一个翻身——
  「就算不会受到惩罚,也遗是可以惩罚……」
  「……」
  「用力的……把你打得不成人形……啊鸣……」
  「……?」
  我尽我最快的速度把手抽了回来。
  复仇无法产生任何东西的。生活在文明社会里的二十一世纪年轻人必须要对未来立定志向!是的,因为我很想去厕所!
  ……这可不是逃跑喔,这是战略性的转进。
  就在我站起身子的瞬间,我的视野突然颠倒了。
  「——咦?」
  我倒了下来。我的脚被绊住了。不对,我的脚被抓住了。被谁抓住了?当然是她。钢铁之王抱住了我的脚。她把我的脚紧紧抱在胸前,遗像是布偶一样用脸颊摩擦它。
  「等等,月子……你要去那里……」
  「喂、住手,睡迷糊也该有个限度吧!」
  「不要,不行……我已经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的脚踝被埋在帝王的两团胸部之间的空隙里。轻轻柔柔的,又充满了重量跟弹性。笔墨难以形容的触觉从四面八方揉向我的脚。那种感觉比想像中更加柔软,而且还非常温暖。
  「是说,现在可不是沉醉其中的状况啊!」
  如果这是发生在美少女游戏的世界中的话,用滑鼠连打像是「哎呀我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之类的选项,或许可以取得包含细节变化在内,数量多得跟怒涛般的钢铁之王CG,但现实可不会那么顺利。反正事情的最后,就是我被她饱以一顿老拳吧!这样的结果我早就猜到了!
  「放开我,帝王!停下你摩擦的动作!因为你的衬衫被翻开了!啊吧吧吧,事、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啊!」(※啊吧吧吧,是十八禁BL游戏「鬼畜眼镜」主题曲「under the darkness」的别名。)
  「不要……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
  「没有不要!我才不要呢!那里、那里不行——!」
  「为什么呢,月子……为什么你都不听我的话……」
  帝王像是任性撒娇的婴儿那样摇头,
  「——连你也要到其他地方去吗?」
  她明显在呻吟。
  「……现在,为什么说这个?」
  「我已经,不要了……我讨厌,别离这种事……」
  筒隐筑紫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在笑了。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和妹妹形状相似的耳朵,抹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凌乱的黑发像是对比似地跟红色有着差别。
  因痛苦而拉近的柳眉,染上红色的眼角。像是逞强又固执的少年紧咬嘴唇,并且轻轻喘气。她绷紧全身的肌肉,拼命地忍耐某种事物。
  她正在抵抗着我所无法窥知的某种事物。
  钢铁之王,并没有钢铁般的表情。虽然她是田径社的帝王,却不是王。虽然是我亲爱的学姐,虽然是长在我妹妹(暂定)身边的肿瘤——
  「……不要,放我一个人……!」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有个流泪的女孩被恶梦折磨。

  离开大房间之后,雨声突然变大了。
  从黑夜的乌云里落下的暴雨打得雨廊充满声响。大概是住在中庭里的那群钤虫,也屏住呼吸忍耐着狂风暴雨。
  虽然跟昨天比起来凉快很多是很好,但是台风真的会偏向吗?我相信你啊,我们的天气预报大姐姐。
  我走过长长的木走廊,时而右转,时而左转,一下子不小心爬上楼梯,一下子走下楼梯的同时,我最后终于抵达厕所。
  「……好可怕!」
  那就像是游乐园的鬼屋一样。我只听到冰冷的雨声偷偷钻进了亮灯的窗户,就算四个花子组成战队躲在四周阴郁的阴影里我也不会感到讶异。要是有胆小又大惊小怪的家伙迷路闯进来,不是会让他陷入半疯狂大哭的情况吗?
  嗯,虽然我不会迷路所以没关系就是了。可以的话我希望花子战队的队长是个娇小可爱的童颜巨乳角色。
  「可是,她好柔弱……」
  在旧式厕所解放完之后,我叹了口气。
  我从没想过钢铁之王——筒隐筑紫会那样哭泣。
  我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样的恶梦。或许出人意料之外的,她做了昨晚到超市去买东西然后跟妹妹走丢的梦也不一定,或许她做的梦比这个还要更加愚蠢也不一定。或许那是到了早上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梦也不一定。
  ——不过,总而言之,我就是讨厌看到哭泣的女孩子。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谁,是的,我真讨厌那样。
  因为我喜欢的影片是女孩子边笑边帮我做这个那个的影片呀。虽然感觉上也说过好几次了。
  「……话说回来,这件运动服是谁的啊?」
  在厕所镜子前洗手的同时,我突然歪着头。
  镜子里的我穿着没有花纹的深蓝色运动服。这是为了换下湿衣服跟她们借来的。
  虽然是男性款式,不过并不是田径社的东西,原本这就不像是让高中生穿的商品。陈旧的设计不像是戳太会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宽松得没有贴住身体。虽然如此,但手脚还能正常露出来。
  『能让学长穿着真是太好了。』筒隐这么说过。这是偶然多出来的运动服,她用怎样都好的语气这么说。
  不过,妹妹当然是穿不下,我想也不合姐姐的尺寸。
  我听说筒隐家的双亲的确已经过世了。她们两个姐妹一起生活,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那么,这套运动服到底是?
  「稍微有点神秘呢……唔?嗯嗯?」
  我假装名侦探推理的同时离开了厕所,时而左转,时而右转,一下子不小心选择了连接建筑物的回廊,一下子又走了回来,
  「嗯……这里,是那里?」
  结果我完全迷路了。
  迷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房子里面用到这种形容。筒隐家真是充满惊奇啊。这点真是神秘呢。
  往前看跟往后看都很相似的走廊。看右边跟看左边都是相似的纸窗跟雨景。往上看则是明灭不定的黄色灯泡。往下看则是黑暗张大嘴巴逼近我的脚边。
  「咦!什么时候变成恐怖片了?」
  根据我所调查的青春夏日罗曼史的试胆情报,在陌生的日本家屋里遇难的情况,似乎可以得到相当高的同伴信赖点数。外加是雨天、深夜、我原本就没有同伴这种东西喔!如果把这些点数累积起来的话就是四倍满了。(※日本麻将术语,十三翻以上的情况,合计点数是满贯的四倍。)
  换句话说,
  「啊——!谁来救救我!月子妹妹!」
  我半疯狂大喊的同时,陷入了在走廊乱窜的情况。
  虽然感觉上好像考虑过某件重要的事了,不过又全忘了。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管现在在那里,我只顾着四处乱窜。
  在乌云里朝着灯光前进,我又再次回到刚才的厕所。
  「为什么会这样啊?」
  居然连做为怪谈基本的回圈机关都有,这个日本家屋不能小看!那里面会出现小豆洗之类的妖怪吧!那个小豆大概会是个飞机场爱哭鬼吧!……唔?不怎么可怕呢!
  不知不觉间,就在我联想起朋友的长相时,混乱的浪花突然退去。这就是所谓友情的证明吧?
  我冷静下来环顾四周之后,我立刻就知道这里是那里。
  厕所的隔壁是脱衣室。就是跟先前那个桧木澡堂连接在一起的房间。说到我为什么会知道厕所的位置,原本不就是筒隐告诉我的吗?
  脱衣室像是路标一般亮起通明的灯光。原来如此,糟了,原来刚才我忘记关电灯了。
  「要节约用电呢!」
  因为我非常喜欢东京电力公司的吉祥物电子妹妹(以她为范本画给大朋友的小薄本),所以我想确实的遵守它的教导。
  ……真的就只是那样。我完全没有恶意的。
  就在我打开脱衣室的途中,从里头涌出的白色水蒸气包住了我全身。
  好像有人刚洗好澡,蒸气从打开的澡堂大门流失。
  「……你还没睡吗?」
  「——!」
  被从死角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而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姐姐很难得在这个时间还醒着呢。」
  有个刚洗好澡的女孩背对着我,用浴巾擦头发。
  我第一次看到,那散开的黑发。小小的头上是似乎会让她失去平衡的大毛巾。以纤细的肩膀与清爽的手臂,灵活地把水擦干。
  「学长好像也很累了,也差不多要把他的绵被解开了。虽然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却不是个坏人。我可以保证……而且偶尔,真的是非常罕见的,他会很温柔的。」
  微微充血的红色背部,到处都留有仿佛莱姆苏打般的水滴。小而浑圆的臀部有着近似水蜜桃的形状跟颜色。冒着热气的大腿跟小腿像是肥满的小鱼般结实。
  出乎意料之外,只让我以为她还很小的女孩背影,充满了新鲜可口的食物。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洗发精用完了。因为那边的架子上有替换的——
  筒隐回头隔着赤裸的肩膀看着我,那一瞬间她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我刚才就因为跟餐厅的食物样品说哈罗般整个僵住,这样就形成了两具无机物。
  只有视线跟视线彼此交缠,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
  「……」
  「………………」
  「………………」
  在我们浓密的相视下,是流逝了多少时间呢?
  虽然从原始海洋的创世到人类灭亡时的数十忆年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播放结束,不过世界果然还是被温暖的蒸气包围,刚洗好澡、看起来很可口的月子妹妹果然还是在我眼前,我果然还是呆立着一动也不动。
  ……不、不对。我正慢慢往后退。
  这不是我自己的意志。而是一股无言的极大压力往后推。
  筒隐应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她明明是有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小猫般眼睛的,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谜样的光耀能量。那简直就像是即将爆炸的超新星。我、我怎么能在这里待下去啊!我要回房间去了!
  「…………对、对了,洗发精——!」
  「………………」
  「对不起,我用得太多了……是这个吗……哎呀,全部都从柜子里掉下来了……哈哈,我晚点再把它放回去喔……那,我就先走了……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我就在那里僵硬的转过身子,回到脱衣室的大门好不容易成功退出澡堂。
  好,好极了!
  我成功的用极端自然的形式度过难关了!真不愧是我。剩下来如果在明天跟她道歉的话就完美了——
  「——完美的垃圾!你以为你会有明天这样的日子吗?」
  啪!
  沉重的手掌拍向我的背膀。而且还带着似乎要让骨头爆碎似的杀气。
  「咦——!」
  钢铁的伟大帝王,君临了正面的走廊。完全清醒的冷漠眼神正盯着我看。她眼睛里已经完全拭去了恶梦的残渣跟泪痕。
  而且还外加健康雪白的牙齿彼此晈合,仿佛就要弹射出来似地发出凶恶的声音。帝王也来筒隐餐厅吗?要做牙齿的体操也太急了点呢哈哈哈哈……这可不是讲这种笑话混过去的时候了啊!
  「你、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因为月子的求救讯号正在呼唤着我。以朝着腹部逼近的、那种大洪水的预知梦型式呢!」
  「啊啊,那只是你想上厕所才起床而已吧!」
  「本来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容许你逃跑的……唔?对了!你有企图将人强行诱导进入睡眠的异常能力,这实在是太卑鄙了!」
  「别把那种随便的非人设定推到别人身上!」
  「闭嘴,小偷!刚洗好澡的月子,明明连我都没什么机会看到——我不原谅你!」
  这不是私怨吗!是说我已经没有抗辩这些的余裕了。
  钢铁之王原本就已经十分险恶的表情,现在更是扭曲得有如般若一般。虽然她平常总是摆出这种表情,不过现在则是因为她说出了真心话,而那换句话说就是她真的对我感到非常愤怒,这也就表示她挥出的这拳正打算让我停止呼吸——
  「你这家伙,要上那去!」
  要活下来,就只能跑了。
  像是要钻过钢铁之王侧腹般的我往旁边一跳之后接着来个三段跳。我使出了三段跳选手都难望其项背的大跳跃,不但接着转化成似乎能够当上短跑跑者的最高速度,而且带着做为长跑专门选手特有的安定感,一眨眼就跑出了走廊。
  我想大家都已经忘掉了,我也还算是个被期待未来的田径社暂定社员。
  ……嗯,相对的钢铁之王可是各种田径技能的通才兼专家。那个会把矛盾理所当然的加以超越的帝王。反正这样一定是三秒后就会被她追上的模式吧?
  「卑、卑鄙的家伙!别跑啊横寺弟!」
  虽然我这么想,却没有钢铁之王追赶过来的气息。
  我边跑边回头看,帝王以活像是喷射机一样猛烈朝我追来,但三秒后又像是推土机一样慢慢倒退。如此反覆的结果,就是完全没有前进。
  看来是那样吧……会在意脱衣室敞开的大门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到那里,她都太溺爱妹妹了吧……
  「唔唔唔……给我回来!干净俐落的道歉切腹的话我也不是可以不处罚你啊!」
  「现代日本还有比切腹更严厉的处罚吗?」
  因为在意那间餐厅何时会打烊而无法平静,我的脚步丝毫不敢减慢速度。
  我只顾着一直在电灯泡微亮的昏暗走廊上往前奔跑——
  我又再度迷路了。

  在乱跑的尽头,我的眼前出现了连接到母屋的通风走廊。
  去厕所的时候,我有经过这样的路吗?
  虽然我完全记不得了,可是比起这种事,我已经可以远远听到在背后传来帝王啪嗒啪嗒来回奔跑的细微脚步声。我还听到「把磨泥钵拿着!」还有「剪刀在那里!」之类的语话。
  「这样的组合是可以做出什么啊……?」
  虽然无法想像,不过却让我有种我大概也不愿想像的感觉。
  我的后面没有路,但我的前方却不是没有路。我慌慌张张的爬下雨廊前进,可是却因为风雨殴打屋顶瓦片的声音而分心,救命啊爸爸,魔王逼近了。
  在越来越接近的怒吼声催促下,我的脚步也跟着加快。最后我因为像是连滚带爬的跑过回廊,而硬生生地撞向坚硬的石灰墙。
  「这个是——」
  是仓库。是个非常大的仓库。
  一如时代剧会出现的大名宅邸里的宝物库般伫立着。石灰褪色,整体呈现出来的肮脏正适合它的形象。它的宽度跟深度似乎都很大,高度说不定还比三层楼建筑还高。上面虽然有紧闭的窗户,不过却因为太远而看不清楚。
  伴随着时间年轮挂保证的威严,筒隐家的仓库在黑夜里耸立着。
  ——事后回想起来,我或许是被那家伙邀请进去的。
  因为——坚固的对开大门,只开了小小的门缝。
  那个宽度,刚好是容纳一个人进入的空隙。
  那里面的拉门,接着还有那里面的纱门,也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力的过程中,轻轻松松的打开了。
  仓库里面是一片漆黑。就在我跨出一步踏入其中时,原本如此吵杂的风雨声跟怒吼声也完全被遮断,我被夜晚的宁静所包围。
  这里从外面的世界隔离出来。存在于这里的,只有如同原始时代的浓密黑暗和人工的霉臭空气——还有某种东西的气息。
  纱门的把手上挂了一个小手电筒,我点亮它之后,微弱的圆形灯光就在半空中盘旋;虽然有一部分的天花板不见了,不过天花板看起来很高。我照亮脚边,可以看到有很多东西凌乱的掉在地上。
  「……是说,这全部都是垃圾吗?」
  就像是刚发生过大地震般,到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
  这里完全没被整理过吗?这还真是让我有点失望,我对这里的评价下降了。这样不就不能拿来当成跟和服女孩一起玩紧缚仓库PLAY的录影地点了吗?
  松了口气的我把灯转向墙边——我跟不笑猫四目相对。
  「咦?」
  不笑猫像,带着一脸奇妙的面无表情俯视着我。
  不对,这不是那个「不笑猫」。这不可能是筒隐筑紫制作,放置在一本杉之丘上的那个未完成的雕像。
  这边的猫像实在是太大了。
  它就像是尊古代人崇敬的摩艾像,这个比随处一间房子都要高的仓库里,就被它以难以估计的质量占据了其中一面墙壁。
  沉甸甸的空气让我难以呼吸。原始的黑暗、带着霉臭味的空气跟神圣巨像带来的压迫感,填满了这个应该很空旷的仓库。不管我待在那里、往那边走,只要还在仓库里面,就被不笑猫盯着看。这个从外界被隔离出来的密室,就只是为了不笑猫而存在。
  ——突然间。缓缓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个东西飘浮在半空中。明明风就没有吹进仓库里。
  当我视野一角捕捉到那个东西的瞬间,我的手臂反射性地抓住了它。
  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是张小纸片。它是细长的四方形,而且还带着浅黄色。
  ——只是中央用朱红色大大的写了一个『封』字。
  「这是什么啊……」
  虽然我慢半拍地试着发笑,但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没办法好好笑出来。
  这个,可以是像这样,只是做为一张普通小纸片存在的东西吗?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不是应该贴在理应贴住的地方——比方说像是巨大的奇怪雕像上头的东西吗?
  我有种讨厌的预感。而我的预感只有在真正麻烦的时候才会准确。
  不笑猫像,一直,一直,都在看着我。

  #插图


  2.求求你,我的神

  『——你是不是有稍微反省了呢?』
  接到小豆梓久违的电话,是隔天早上,我在车站等公车时的事。
  虽然是夏天的清晨,却还是有如冬夜一样的黑暗世界。虽然风速已经减缓,但取而代之却是雨势越来越强,而且还在柏油路面上狂舞。有如水桶里的水一口气倒出来,这种表现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吧?
  「台风?没问题、没问题的!日本列岛,肯定在那当中会有好天气的——!」
  旁边的上班族正在听的广播里,天气预报大姐姐像是很开心似地说出她自己的希望。太随便了……你应该要有预报不准就在现场直播时脱衣服的志气吧?
  『喂喂?喂?欸,你有在听吗?』
  「啊、嗯,有啊!我也正在想袜子是不是要最后脱比较好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在说你有像日光的猴子先生一样在心里充分反省过了吗?要是你表现出诚意的话,也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喔!』
  「诚意,比方说?」
  『比方说,虽然没有关系啦,不过我前阵子看过的少女漫画里头,坏王子改邪归正并且对公主温柔体贴,之、之之、之后就有接吻的画面了呢。虽然完全没有关系就是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没有关系呢。
  小豆梓高亢又令人怜爱的声音以快要满出手机外头的气势传了出来。因为等公车的人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就稍微缩起脖子。
  我不想要太显眼。因为我正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
  昨晚我在仓库里待不住,又不能回到大房间,就在附近没人使用的空房间里打扰了一个晚上。
  因为筒隐家太大了,感觉上随便那里来的变态擅自在里头定居也没人知道喔。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这个绅士就定居在里头保护筒隐吧!
  到了早上就算我要找筒隐,也完全没办法跟她取得联络。
  只是,当我一边害怕着钢铁之王的一举一动,一边前往玄关时,就像是看穿我行动似地,我的鞋子上悄悄的放了一把伞。你的关怀真是让我永铭在心。我越来越想让你当我妹妹了。
  『……你有说什么吗?总觉得杂音很大,我听不到你说话呢。』
  「啊啊对不起,这里正在下雨。话说回来了,小豆梓今天要从冲绳回来吗?旅行玩得开心吗?」
  『——……!』
  这一瞬间,声音刺向我的鼓膜。因为电话的另一头,小豆梓爆炸了。胆小的小狗现身汪汪叫吼个不停。这、这么兴奋是怎样!
  「怎、怎么了?冷静下来!深呼吸,做拉梅兹法啊!吸吸呼——!」(※拉梅兹法是一种无痛分娩法。)
  『呼——!呜——!呜呜呜呜呜——!』
  「好——的,好——的,呼——呼——呼……在冲绳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还是说因为夜晚靡烂的百合关系让你被排斥了呢?」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我们三个人就像过去一样和好如初了!这件事情我非常感谢你!』
  「哈哈哈,你别在意。你开心,我也会开心的喔。那就再见了。」
  『嘿嘿嘿,拜拜……是说不对吧!我不是说不感谢你,先把那种事放到一边,变态完全没有在反省吗?听到电话留言,都没让你想到什么吗?』
  「是那个把手贴在胸口上思考的留言吗……」
  『对!不管打了多少次电话给我,都没办法联络到我一定让你觉得很寂寞吧!被刻意拉开距离让你胸口抽痛,想着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而睡不着觉,你一定像只孤单的兔子一样光是昨天就至少想哭了四次吧!』
  「哎呀,完全没那种事。」
  这还真是格外充满真实感的设定呢。
  唔,小豆梓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再次像只小狗一样低吼起来。
  「……我说啊,我想整理事情的经过。打从一开始你是为什么生气呢?」
  『从那里开始吗?别让我说出口!兔子诈欺师的不愉快佐佐木的一片片沙卡巴!』
  「虽然我不懂它的意思,不过总觉得这是句很惊人的话!」
  『呜呜——!明明人家特地买的泳装很棒的说!明明是个变态为什么……呜——!』
  「就说你冷静一点啦!」
  小豆梓的狂暴举动非同小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她是想跟我去旅行的吗?她在气我随便浪费了在南国乐园里进行典范转移的机会吗?
  哎呀,可是冷静地思考一下,不会是那样的吧?我们虽然是朋友,不过关系又没有亲近到孤男寡女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再说变态跟飞机场用格外认真的态度彼此叫唤,这种事情是只有游戏里被许可的超展开。再说她原本就完全没有邀请过我。
  既然这样——?
  「是这么回事吗?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是这么愚蠢啊!」
  「什么啊!现在才这种态度!要道歉的话已经太晚了……喏,那个,你,要是没有表现出像是王子的感觉我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啊,我不是王子。已经太晚了。没能注意到你的心意,真的是很对不起。」
  『……咦?我的心情?等、等一下!你是为什么、为前面的什么事情道歉?』
  「我又伤害你了呢。不过,我只能说这是不可能的。」
  『咦、咦、咦、该、该、该不会我又被甩了……!』
  对于拥有小豆梓检定初级资格的我来说,这其实是个简单的问题。
  关键字是泳装。换句话说——就是小豆梓完美的不适合比基尼啊!因为她身上似乎完全没有能撑住比基尼的地方啊!
  就连小豆梓也是,也会不甘心到迁怒别人呢!这是理所当然的喔。我事前非得要跟她说「穿比基尼是有勇无谋的作法」来阻止她不可啊!
  「但是,我认为挑战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坏。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诶、诶、诶,为什么我会被他本人鼓励啊?我该为什么、我该怎么做来一起加油啊?诶、诶?』
  「这种事只要做出一次形式,接下来就会越来越习惯啊!首先就是勉强从身体来配合。下次我再介绍你能够顺利进行的作法。」
  『身、身体?要从身体的关系开始关系吗?咦、咦,诶诶诶诶诶?————?』
  「哎呀,公车来了。那就再见啦!」
  在挂断手机时所听到的小豆梓声音,一开始的愤怒就像是暴露在爆风里似渐渐吹散了了。我之后才在想她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句点。
  公车里被通勤中的上班族塞满了。我抓住了一个摇晃的吊环,发出安心的叹息。
  虽然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在没有电话联络的时候,原来她是有点震惊啊。跟小豆梓说话很开心。感觉上就像是丢球给充满着喜、怒、哀、乐等感情的小狗玩一样。虽然偶尔也会被她咬到。
  「……好,我有精神了!」
  我静静地深呼吸。并且赶开大脑里的怯懦。
  就算再怎么害怕,再怎么觉得不舒服,我也不能只顾着逃跑。
  今天早上,一离开筒隐家之后,我就立刻前往我家。可是不管我确认多少次,空地也还是一片空地,骨牌阵也仍然缺少最后一片骨牌。明明完全不知道理由,横寺家就这样被固定在消失的状态中。
  ——换句话说就是「失去」。尽管不愿意,但我还是开始习惯这个现象了。
  这样的话,我就非得去问清楚仓库里的那家伙——那个新猫像的事。对那个我认为是最了解内情的人。围绕着妹妹的拔河赛就暂时停止吧。
  公车停到车站里。被雨淋得视线模糊的窗户玻璃后面,可以隐约看到我们高中的外型。
  今天是田径社的活动日。
  虽然过去下雨天的社团活动与烂泥巴地狱是同义词,现在拜部长变得温柔之赐变得相当轻松。因为不会被说成是「室内练习这种事情是软弱者的逃避之路」这样了。
  我换上放在置物柜里的田径社运动服,并且前往训练室集合。
  「好了——我要努力练习了!」
  「哇,今天是变态的日子吗?要是你做出奇怪的举动,就算追到宇宙尽头我都会杀掉你。」
  女副社长这么说的时候,还带着像是在看臭抹布似地眼神瞪着我。喔喔,打从一开始就摆出梦幻般的虐待狂态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我们田径社就算是暑假也几乎是每天都有练习。
  我并不是因为变态王子的外号被社员用异样眼光看待,而是因为变态行为这样的事实被认定是有根据的,所以我才以暂定社员的身份被她们歧视。还真是没办法的家伙啊,我这个人。
  到处都有两个人组成一组,并且各自往铺在地板上的护垫躺下。房间一角的电视里播放训练影片之后就开始了肌肉训练。
  可是大多数的女孩都不像副社长那样,她们绝对不接近到我周围半径四公尺之内。
  「王子在看……」「今天的王子……」「不可以随便跟王子说话……」
  因为远远的遭到这种恭敬对待,让我觉得自己如同正在绒毯上漫步的王公贵族。真想直接被绒毯卷起来一起钻进坛之浦里(※坛之浦是源平合战的最后一战发生地,此战之后平氏灭亡。)顺带一提只有男生群里是没有女生冰冷视线的地方,真是友善啊。
  必然的。
  「过来这里,横寺。你就过来压住我的脚吧!」
  会跟我一组进行肌肉训练的人,就只有钢铁之王。
  虽然因为昨天的事让我稍微摆出应敌的姿势,可是充满活力的帝王还是拉着我的手臂带领我前进。
  来到训练室的一角,她就毫无防备地躺平。伸展着均匀的四肢,态度和平常一样没有自觉。
  「……看着我的脸,社长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唔?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知道你对田径的无穷热情让你无瑕的眼睛里闪烁着有如黄水晶般的耀眼光芒,」
  被评价得极度夸张啦!
  她似乎完全相信穿着田径社运动的我,就是最喜欢田径的横寺君。虽然我在想该不会是这样,她区分我跟横寺弟的标准就只有制服跟运动服而已吗……
  「是怎么了吗?横寺,那懊恼的叹气。是灵光一闪想到五千公尺赛跑的通杀技了吗?」
  「长距离赛跑不是那么充满血腥的比赛吧!」
  「有道理……你不管在何时何种状况下部摸索着和平胜利的努力,我也必须要学习才行。」
  「有那里是要拍手的部分吗?」
  就算说再怎么变温柔了,这不会太过盲目的信赖田径社员了吗?
  顺带一提,虽然三年级的学长因为要参加国体的都预选而在这个月引退了。但钢铁之王则是以还没有决定下一任社长为理由,一个人继续进行社团活动并且肩负起社长职务。她什么时候准备考试呢?不可以问她这种事情。她大概绝对没准备。
  其实田径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吧!那就像是夜深了,就算电视画面变成一片沙暴,为了梦幻的深夜节目还是一直看着画面一样的行为。
  要是没有这个人——要是社长没有强硬主张要我回来的话,深夜节目研究家的横寺君大概会永远过着跟社团活动无缘的生活吧?
  或许我是很感谢筒隐社长。我的心中绽开了一朵名为信赖的花。
  「要开始罗,三十下仰卧起座三轮之后交换——嗯唔!」
  「……咦。」
  「呼……一,啊……二,嗯嗯……三……」
  那朵花一瞬间就化为难看干枯的芒草花。为什么帝王,会发出那么妖艳的声音啊!我会出现奇怪的感觉啊。
  因为随便穿着T恤的帝王正热心的进行上半身会用力上弯的腹肌运动,所以T恤完全被翻起。不可以看!虽然脑袋里这么想,本能却吹起了军号。
  「呀……十六、呜……十七,啊……」
  从薄嘴唇里硬挤出就算荒乱仍带有节奏感的呼气。从白色T恤里清楚浮现出来的内衣线条。那里面是被强调的沉重感。那快要蹦出来的柔软感在我的视野里唱歌了。
  「唔……二十三、哈……二十四……」
  长相清秀的帝王在极近距离起身,难受的感觉更是让她的表情扭曲。不该有的心情突然被刺激,我身体上某个调皮的部分也调皮得进入终场——
  「喂变态,我说过要杀了你吧。」
  「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副社长就蹲在我的身旁。
  这个女孩刚好就在我社团休息的时候不断崭露头角,而且随着三年级的引退就任了副社长。事实在,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跟她说过太多话。
  不过就算这样,提到她迷恋钢铁之王的事迹,听说还到了硬是模仿帝王种种行径的程度。她的发型是模仿来的短马尾,发带也是用同一种颜色。
  这种类型的女孩仔细观察过我的表情之后,然后用有如冰柱般的视线料着我。
  「杀了你,才不会让你这么安稳呢。我只要说明详情就好了。」
  #插图
  结束一轮仰卧起坐的钢铁之王,如同圣人般挺起上半身。
  「这家伙用下流的眼神看着部长。」副社长因为抓到我的把柄,便把身体滑向钢铁之王的膝盖,并且伸手指向我。像她这么拥护钢铁小姐的人也真罕见呢。
  思不过,也不能够否定我凝视社长的行为是因为我正非常努力帮助她练习的缘故。
  至少我也是有良心的。不管她怎么骂我,我就老老实实的接受吧…:
  「他的眼神就是紧紧黏住社长来回舔舐的罪犯眼神。而且他的下半身已经都暴露出来了。他想要让社长生下自己的孩子。」
  「我没没没没那样做!不管怎样也选一下说法吧!」
  「你想要任凭情欲把黏稠的白色遗传液体喷洒在社长身上。喂。你是想让女孩子说什么啊。你这个变态。」
  「呜喂喂喂!我可没有要求你用那种挑话讲的方式说话!那可是让我吓一大跳喔,那可是会一跃站上变态金字塔的顶端喔。」
  「别指我。真是一点部不能轻怱大意。这次你是想用那只手指对我做什么。」
  「不做,不能做,是说能做什么啊!你倒不如告诉我你在想像些什么啊!」
  「等等,你们两个。别进行这种意义不明的对话。横寺的病应该已经完全痊愈了。就算我在这里裸体抱住他,他也不可能会有任何邪念。嗯,对吧?」
  「啊,唔,嗯,当,当然,当然是那样,的吧?」
  「变态现在对部长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凌辱什么一样。」
  「就算这样,也不构成让你右手那个胜利手势可以插进我眼睛里的理由吧!」
  「喂喂喂,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跟横寺两个人谈谈的,你就回去练习吧!」
  钢铁之王一摇头,晃动的马尾看起来就像是个威风凛凛的王冠。她赶走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副社长,
  「其实啊,横寺。我先前就感觉到你充满热意的视线也是事实。就如同你想的那样,我很清楚。」
  「咦…
  「你想要找我商量事情吧?什么事情都可以说。社员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我们不是要一起分担这些吗?」
  她就像是只满怀慈爱的狮子般,露出了微笑。这个帝王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只有稍微,她让我心脏揪了一下。真的是只有稍微。
  我搞错了。
  横寺家消失的时候,我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笑猫」的事。
  可是自从上个月以来,一本杉之丘上并没有发生让人注目的事件。
  或许是猫像丧失了力量,也或许是修复好筒隐姐妹的关系让它安心了也不一定。集合到山丘上的供品,是因为不是那么灵验了吗?最近供品的量好像也减少了。
  就这样事态渐渐平息的时候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样的话,犯人不就是新猫像吗?
  原本应该在一本杉之丘的猫像以及,待在筒隐家仓库的巨像。
  旧猫像失去力量,新猫像出现——虽然我是这么推测的,但在听完钢铁之王的话就否定了我的推测。
  「安置在一本杉之丘的东西,是我小时候做的,我这么说过吧!在没有题材的情形下,是不可能雕出那种东西的吧?」
  山丘上的猫像只是个复制品。新旧的顺序是相反的,仓库的巨像才是最早的本尊,帝王这么说。
  ——也就是说,那是「猫神」。
  「就算听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唔,你家里没有祭祀的神明吗?」
  「因为我家不信教,所以那种事也只是大概知道而已。」
  「那跟宗教有点不一样。该怎么说呢,那可以说像是狐狸凭依那类的东西吧……嗯啊啊!」
  钢铁之王用力弓起背部的同时,又发出了先前那令人烦恼的呼气。因为帝王又开始进行仰卧起坐了。
  所以我战战竞竞地坐在她柔软的大腿上,帮忙她进行练习。
  这次要是看了或是摸了奇怪的地方,副社长肯定会拿着真正的冰锥冲过来。我的理性正面临考验……!
  「如果狐狸凭依所附身的对象是人的话,那猫神凭依的就是房子。我们一族好像被称为『猫神血统』。」
  「嘿……猫神血统?」
  「那是从中国发源的怪谈之一吧?据说它安座在凭依的房子里,虽然会实现愿望、带来繁荣,但却也同时带来短命的诅咒。它在太平广记这个名字的事典里登场过,我有在小时候读过的记忆……嗯,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成为古老家族本来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传言。我是不相信那种迷信的。」
  「呼……筒隐家果然是很古老的家族吗?」
  「嗯,这个姓氏也被确认记载在武藏国风土记里面。大概那是以前某个无名的祖先一时兴起祈求了繁荣,才祭祀起猫神吧?就算是凭依灵,神也还是神,向它许愿也不可能会有坏事。因为许愿毕竟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做出来的行为。」
  「喔喔——就是在心里加油下定决心吧。」
  总觉得钢铁小姐好像对我说了非常重要的事,不过我可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啊。
  因为帝王一边仰卧起坐一边说话的缘故,让我的烦恼一直受到刺激。
  希望你们把到目前为止的钢铁之王的台词,再加上一个「呀嗯」或是「哈嗯」看看。虽然基于方便我省掉这些,但那才是正确的描写。
  顺带一提,从马尾的空隙里隐约可见的纤细脖子非常妖艳,女孩子的大腿在我的身体下方不停摩擦。如果这是美少女影片的话早就打上马赛克跟哔哔声了。请你们设身处地为在这种状态下认真问话的我着想……
  「无论如何,我的父母都是突然去世,这跟猫神血统一点关系也没有,反过来说筒隐家还持续保有各处土地,与其说是天命,倒不如说是因为父祖辈们踏实的勉励。因此在我这一代就封印猫神了。虽然说猫神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要是我没有尽人事的话,就没有脸面对祖先的灵魂。」
  「……唔?」
  现在有个奇怪理论发展。
  筒隐家是猫神血统。不过钢铁之王没有相信传书。身为猫神血统,并没有为筒隐家带来任何影响。
  到这里都还好。
  ——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要封印?
  「……你说过那是可以实现愿望的猫神吧?」
  「嗯?」
  「愿望真的有被实现过吗?」
  钢铁之王的仰卧起坐突然停住了。
  坚决否定迷信的帝王。就算这样也硬是要封印猫神,跟相信与否无关,不就是有非得要封印猫神不可的理由吗?
  「哎呀……该说是有过吗,嗯,或许是有过吧。过去我们姐妹还小的时候,曾经遇到分肉包而吵起来的情况……可是,那次的和好,最后也是我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的。」
  帝王说得含糊不清的。
  最后。那么,最刚开始的契机,是怎么样了呢?祈求仓库里的猫神——是要求它实现什么呢?
  「唔嗯嗯……那个时候,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跟月子合好,所以就在猫像前面拼命许愿,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跟月子合好这样。结果发生了什么事呢?雕刻刀跟木材就这样被召唤到仓库里吗?」
  「召、召唤?雕刻刀?木材?那是为什么啊?」
  「我也觉得可疑,但是在握紧刀子的瞬间,传来了天启,用这两个东西做个送给月子的礼物吧!然后我就用尽全力,雕出了足以夸耀全世界的杰作猫像。天真的月子、非常开心,以这件事为契机我们开始走向结婚之路。」
  「为了避免误解,我认为必须要补充,注,钢铁VERSION。」
  「涡卷?那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代表祝你们永远幸福的异国方言喔!」
  「原来是如此啊?真让人害羞呢。」
  真是过分的天启。虽然给与的一方是那样,不过可以接受的一方也是很辛苦。猫像就是喜欢用绕着圈子的做法来实现愿望吗?
  ……是说,等一下?这理由不对啊!
  我以为不笑猫,跟我家的消失,在某个地方有所关联。
  我并没有许下希望自己的家消失这种愿望。
  能让猫像实现的愿望,到底是——
  「……呼啊,呀,嗯嗯嗯!」
  钢铁之王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用高速重新做起仰卧起坐。不要发出那种用快转播放的啊啊哔声了,我重要的思考能力会不知道跑到那去啦!
  「迟早,我会因为我的努力而获得能够跟月子结婚的权利。年幼的我所学习到的事,全部都集中到这点上。」
  「集中到完全没关系的方向去了!虽然很难跟你开口,但是我觉得不管你努不努力都没有跟妹妹结婚的权利呢。」
  「反正那只是一张薄纸所决定的事。用条文是没办法束缚人心的!」
  「好帅!不过仔细一想就太逊了!」
  钢铁之王只要一遇到妹妹的事真的就没有标准。原本她就有着认真做梦的性格,但是一牵扯到筒隐月子就会让她过度关心到连判断的基准也跟着错乱。
  当妹妹真的有喜欢的人,到了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她到底会怎么做呢?
  「说话回来——我从刚才开始心里就有个疑问。」
  「什么?」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家的仓库里祭祀着猫神?」
  做完一轮仰卧起坐的钢铁之王突然翻身。
  从大腿上被甩下来的我,被她刺探似地视线锁定。
  「啊,对了,是这件事啊!呐,就是那个啦,那个……呃,弟弟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是横寺弟说的啊?可是你们的关系不是很不好吗?」
  你记得真清楚!我是做过那种设定!
  「就、就是这样!就算我连问都没问他,他还是会滔滔不绝的讲。真的是很麻烦呢!」
  「那个男人用『他的家消失了』这种胡言乱语当做藉口住进了我家。你又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出席社团活动,这换句话说。」
  「一定是他在乱说话吧!我完全不想看见他的呢!」
  「别把他说得那么坏啦!不管他是个本性烂到什么程度的人,只要死掉的话全部就一笔勾销了呢。」
  「社长真是温柔呢……呃,死掉?欸?」
  「我对你弟弟的事真是感到遗憾呢!奠仪该包多少才好呢?」
  钢铁之王微微一笑。她这宛如菊花绽放的笑容,蕴含着平稳的觉悟。
  「你、你是指什么呢?」
  「我已经在后院挖了一个墓穴了。就等这场雨。要是我在今天之内解决掉他的话,就算是优秀的警犬也很难追踪味道吧?」
  「这个原来是那么具体的事吗?」
  这个人,的确是想把我杀掉……
  仔细一点观察,钢铁之王的笑容只浮现在嘴角而已。盯着我看的眼神里饱含着让人全身冰冷的杀气。那么温柔的帝王跑哪去了?
  「那个男人甚至还说了无聊的谎话,在我的圣域里粗暴的破坏秩序,践踏了月子的纯洁。我已经不可能宽恕他了。」
  「只是因为不幸的事故露出来被看到而已就被说成纯洁遭到践踏吗?」
  「喔呀?横寺你还真清楚啊。此外要是我没有误会你的解释,这发言听起来像是你站在你弟弟的立场上?」
  「啊哇哇,不、不是的,这句话只是马上消失的口水泡而已!」
  「口水泡……这是在暗喻横寺弟的人生会变成水泡吗?说得好。像那种烂到底的男人,是不可能会有特别让人惋惜的结局呢。」
  『有~的,因为弟弟就等于是我——社社社、社长是个笨蛋!』
  要是我这么说的话,训练室马上就会变成是钢铁小姐的处刑训练室。我在这个世界还有好多想做的事啊!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那、那个!我不是要阻止你。倒不如说我也可以帮忙你!」
  「唔嗯?」
  「这种事情与其要一个人动手,不如两个人一起做会比较好。仔细从容确实地,更加smart(聪明)、更加aggressive (积极)的以professional(专家)的方法来做吧!所以action就先等等!just a moment!(等等)」
  「外来语我听得不是很懂……」
  钢铁之王露出痛苦的眼神。最后她终于摇摇头,
  「不过要是头脑清晰的横寺能当我的参谋,我就有了强力的后援。好,今天傍晚,你可以来我家。你愿意跟我一起绞尽脑汁来想出好办法吗?」
  她丢给我的这句话里充满了信赖感。
  ——八月三十一日,上午十点三十分。是我成为横寺先生杀害计划的共犯的时间。
  简单的说,就是自杀吧。

  暑假田径社的练习,在隔了一个午休之后还一直持续到下午。
  因为是雨天,我们会利用校舍里的长廊,进行走走停停兼捉迷藏或是进行爬楼梯训练兼一二三木头人。男女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拉近之后,从社团活动展开的小小恋曲。新生田径社,真是太有趣了!
  ……不有趣的地方,大概就是暂定田径社员只能参加上午的社团活动吧?
  「快点回去,变态!嘘嘘~嘘嘘嘘~」
  「拜托你别摆出那种像是在赶狗的手势。」
  「你对狗太没礼貌了。普通的狗才不会只待在旁边就让人怀孕。」
  「那种事情我也办不到啊!」
  女副社长就像是只猫似地靠在钢铁之王身上。不正眼看向她们,含泪告别田径社大家的我。虽然大家多少都会向我挥手,不过就只有副社长对我丢石头。
  我回到二楼自己的教室,把不合身的运动服放进纸袋里。我心想晚点非得把它拿去还掉不可。去筒隐家——去那个被猫凭依的房子。
  「……猫的神明,呢。」
  它真的会为人实现某种愿望吧?只是,人们不知道什么愿望被实现了。
  像我家的消失,还有沉眠在仓库里的猫像。
  明明我就想在这两者之间拉出一条笔直的线,却没办法好好把它们连结在一起,这也让我的脑子里头模模糊糊的。
  在没开灯的教室里,我一边闷闷不乐的思考,一边坐立难安的吃着从便利商店里买来的面包。就算咳嗽也是孤单一人,我怎么会这么切身体会到俳人孤独的心情。
  「……好寂寞……」
  周围只回荡着雨声,我的喃喃自语也立刻被雨声盖过,我又更加感到寂寞。
  光是在放长假的时候试着换上学校制服,此外还是处在雨天的宁静时刻,这样的感觉就跟从小时候就一直去消费的美少女录影带出租店突然收起来不做时所感觉到的空虚感相通。大家都有过吧,这样的经验。
  而能强行将这份哀伤吹跑的运动少女的嘻闹声,我也不奢望能在这种雨天里听到。
  透过窗户看得到的操场上,当然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咦?
  「喂!你在做什么啊——!」
  有个人拿着我熟悉的伞蹲在校舍旁的花圃里。
  那是把伞面花纹有如绽放的大烟火般、独具一格的蛇眼伞。(※蛇眼伞是一种伞面花纹如同蛇眼的日本伞。)而把这种东西视同家常便饭一直使用的人,在这间高中里我只认识一个。
  「喔呀?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影,你真的像个屁一样,是说?」
  「我在这里啊,戳太!上面!上面!」
  从窗户探出身子的我大叫道。戳太把蛇眼伞放在泥地上,以像是说相声般夸张的动作不停四处张望之后,他终于抬头看向校舍二楼。
  「……喔喔,变态王子!你说做什么,就跟你所看到的一样啊!」
  明明他一脸奸笑的表情立刻就被雨淋湿了,但他却只顾自豪地展示沾满泥土的铲子,也不打算把蛇眼伞拿开。那把插在花圃里的伞简直就像是在保护着重要的东西。
  「虽然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你在干么?这次开始对种花有兴趣了吗?」
  「啧啧啧,不管怎么努力,重点就是在付诸实行。就算同样是在种东西,只有普通的花可是填不饱小孩们的肚子呢。这是更加有实践性的东西。」
  「实践性……?」
  「是啊,这可是吸一口就会HAPPY起来的草喔!我的计划就是栽培它,收成之后让它在学校里传播开来,然后把它当成是支援那群非洲儿童的资金来源喔。」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有种在伦理上不能再继续听下去的感觉。」
  「别在意!人命可是比地球还重呢!」
  居然用快活的声音说出这种险恶的事。我的童年玩伴是恐怖分子吗?还是说他是英雄?他是那种人呢?
  「其实啊,这也是社团活动的一环喔。在这里遇到你也是上辈子的缘分。你要不要也加入我设立的新社团活动呢?」
  「啊咧?不过戳太加入社团是……」
  「你说的是江户历史探求部啊?我退出了。比超过去我更想要面对现在啊。『比起黑暗的不幸,更不要出手挡住虚伪的爱』——截取关键字统称「黑手党社」现在热情召募社员中!」
  「有够像是黑暗英雄的!」
  看到我手扶在二楼窗台,脸上浮现些许笑容,戳太在楼下不住抓头。然后像是无可奈何的咋舌。
  「……我说哪,这是劝你加入顺便帮你一把。你在田径社里被欺负了吧?」
  「被、被欺负?是说我吗?别人告诉我才知道的惊人真实!」
  「你可以不用瞒我。谣言也传到我耳里了。你没能让那群女社员开口跟你说话,也不能吐槽她们吧……」
  「虽然也不能说不对……」
  「不过我还听说,你一气之下为了发泄遗做出了强迫社长张开嘴巴塞进去这样的猥亵行为之类的事。」
  「那就不对了!」
  我确定谣言的来源了。看来迟早非得跟那个名为副部长的拟似马尾分个胜负不可了……
  「我也没信啊。不过啊,出现莫名其妙的谣言是事实。像那种会贴人标签的社团活动啊,就由我们主动道别吧!还有更多其他的地方,是需要你的啊。」
  戳太一直无意义的咋舌。他现在似乎是有点焦躁。因为他正替我对我被——不对,是对那群擅自在我身上贴标签的人生气。
  「戳太……」
  「所以你就跟我一起努力进行和平活动吧!变态王子。反正你每天也只是在做捡捡河岸边的色情书刊,不然就是寻找一本杉之丘的DVD之类的事吧?」
  「在我稍微被你感动到的时候说这个太过分了!虽然是被你猜对了!被你讲成那样,我又开始想要在田径社继续活动下去了。不管有多辛苦我都要撑下去。」总觉得有种想要让那些人刮目相看的心情。也包括变态先生的自作自受在内。
  「很好很好、长满好毛的猫也沾满了灰。就是这股志气,横寺。」
  「……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才不是,你少思心了。可以不用急着加入我的社团。因为我预定在明天的开学典礼上发放宣传入社的传单,你如果想来的话就过来帮忙吧!」
  戳太笑着耸肩之后,就重新回到花圃的活动。
  摇晃的蛇眼伞,在灰蒙蒙的雨景中鲜明的主张自己的颜色。
  呼气消融在雨里,只是看着戳太的我。童年玩伴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大。那家伙身体又长大了吗?我们的身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拉开的呢?是因为找到自己该做的事,才会长大的吗?
  田径暂定社员的我到现在还只是个半吊子。不管过了多久都没变,终于连自己的家也消失无踪,还老是被身边的人帮忙。
  这样的话就是月亮与鳖。哎呀,是月子妹妹跟光溜溜的我吧?(※鳖日文音近光溜溜,月亮与鳖有云泥之别的意思。)把我们两个摆在一起已经是犯罪了呢。我说得真好。就在戳太拼命努力的时候,我却说出一句好话。哈哈哈。哈哈。哈啊。
  ……不过只有时间是公平的渐渐流逝。
  不知何时雨停了,佣懒的下午三点充满了残暑的气息。
  「呼……啊咧?」
  在我不知道叹气到第几次的同时,我注意到某个东西正在响。
  回头一看,放在我桌子上的手机正随着『hush-little-baby』的来电音乐一起振动。在我按下通话键的途中,从通话口流出的是淡然的声音。
  『——学长也差不多该把来电铃声换掉了吧?你还没换掉吗?好像没换掉呢。谁是little。谁又是baby了呢?要是你不立刻改掉,下次就会变成要透过律师跟你见面喔。』
  「为、为什么被发现了?」
  「因为变态王子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哎呀,那种理由太奇怪了。再说,为什么非改不可呢?我觉得这是十分适合可爱筒隐的一首曲子呢。」
  呵……可爱……这并不是可不可爱的问题。老是滔滔不绝的讲那种话,学长不会觉得害羞吗?变态王子的话就像是姐姐过去做出来的肉包。」
  「喔喔,为什么这么说呢?」
  『里面是空的。』
  「……我有种在猜谜跟笑话的掩饰下被说坏话的感觉,该不会我因为某些事情被筒隐小姐讨厌了吧?」
  『我不知道。在问我之前你可以先思考一下。』
  「我不知道。比起那个筒隐——是怎么了吗?」
  我把老是绕圈子又不说明白的正题硬是拉了出来。
  话筒另一端有着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越线般的,夹杂着噪音的寂静。
  『……学长,现在可以打扰你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事情严重了。不对,虽然并不是事情严重,但是非常奇怪。』
  「你冷静点。没问题的。你就告诉我吧。」
  听起来像平常一样淡然的声音——可是,不一样。
  我就是知道。如果是筒隐的事我全都知道。虽然她平坦的语调绝对不会上扬,虽然话里的每个音都没有发抖,可是她现在就像是只害怕的小猫一样狼狈。
  『我家的仓库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如果、如果学长方便的话。』
  明明都打从心底动摇了,筒隐还是以胆颤心惊的询问方式来打探我的情况。为什么她要在那种地方客气呢?
  「我马上过去!」
  要是有除了大叫着冲出学校以外的选项,希望你们告诉我。

  ※

  爱干净的筒隐似乎在进行夏季大扫除。
  一年有十二次,她每个月底都会花一天的时间来清理家里。不过,因为她一个人做会非常忙不过来,所以她每个月都会更换打扫的地方。藉由这么做来掌握过于宽旷的房子的每个角落,便是筒隐偷偷感到自豪之处。
  这个月轮到打扫回廊跟仓库。祭祀着猫神的仓库当然也处在筒隐努力的范围之下……虽然原本应该是如此的_
  「全都是些,奇怪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这些,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在搭上公车之前,我就听她说到这里。
  当我在距离筒隐家最近的公车站下车时,筒隐已经撑着伞在等我了。
  三丽鸥的角色T恤配上牛仔短裤。明明就是完全给人「打扫中的服装」这种感觉的随意风格,却可爱得像是能够在全日本居家服竞赛·小学生部门里取得优胜一般。这女孩真的是穿什么都适合。
  她那有如冰之女王般的冷漠视线,像是切断开始下的雨滴,直接捉住到我。
  嗨,我举起一只手,「嗯」她点头回应我之后,
  「…………」
  她就不发一语抓住我运动服的下摆。
  「筒、筒隐?」
  就算我叫她,在雨伞内侧低着头的她还是一点都没有反应。下垂的睫毛微微颤抖,纤细的肩膀缓缓上下起伏。我们就这样迈开步伐开始小步前进。
  ……这个大概就像是半夜被恶梦吓醒时那样,为了确认存在于自己世界的事物而让她的身心部与我贴近。我被她依赖,是这样吗?
  在想到这里的一瞬间,我高兴了起来。
  哎呀,高兴起来这句话有语病呢。看起来我就像是个乘隙对表现出弱点的女孩下手的差劲男人。我可不允许有那种事呢。我只是听到了恶魔轻声细语说着「利用这个空档来顺利开拓哥哥路线吧嘿嘿嘿……」而已。
  「——你安心吧,我就在这里喔。」
  内心的恶魔披上天使的翅膀,温柔的我一边往旁边靠近,一边温柔的抚摸筒隐的肩膀、露出温柔的笑容。学长像是位天使呢,哎呀这是当然的,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嘛,学长……筒隐……两人紧紧相拥。好!我已经看到迈向哥哥结局的黄金之路了!
  穿越筒隐家的门时,筒隐终于抬头。
  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放开我的手,打开玄关大门。
  「很抱歉让你特地来这一趟,变态王子的时间没有问题吗?」
  「不不不,这是彼此彼此啊……唔?」
  「仓库里发生的事情稍微有点难以用话语来说明,但是我想变态王子要是看到实际的情况就能理解了。」
  「呃,那个……」
  「我带你去。话说回来,变态王子是睡在那里呢?虽然我有找过变态王子可是却找不到你。」
  「等、等一下!」
  我紧迫着脱下鞋子就想要快步往走廊前进的娇小背影。
  虽然我也很在意仓库里的怪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更在意筒隐的自然异变。
  「你叫我的称呼有没有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为什么你不叫我学长了呢?」
  「是吗?我没注意到耶。我真是太粗心了变态王子。」
  「有够让人感觉到满满恶意的粗心!」
  我走在她身边猛烈抗议。怎么能这样对待为了解救你危机而赶过来的骑士啊!
  结果筒隐就带着像是在说什么的眼神紧盯着我看。我感觉到那双大眼睛里传来的压力跟引力。我好不容易承受住并且回望她之后,她就像是终于放弃似地看向旁边。
  「……那么我们来打个比方。请想像这里有个十五岁的高中女生。」
  「喔喔,她的长相呢?她的身材好吗?如果她的兴趣是当个裸体模特儿的话,她转个一圈或许很有魅力呢。」
  「比喻不要求那么详细的内容。你就是喜欢不知羞耻的女孩吗?那样是不行的。不对。总而言之,那个高中女生在泳装店里换衣服的途中,某位男性突然做出了拉开试衣间门帘偷看的行为。」
  「一下子就变成犯罪的话题呢。」
  「虽然当场总算是想法子解决了,但是过一阵子之后,这次轮到男性在高中女生面前暴露自己的裸体。」
  「他、他是变态啊!」
  「男性说因为这样就扯平了,所以下次又要再换你脱光了。他就这样逼迫着高中女生。」
  「太下流了……」
  「那天夜里,就像那个男性所说的,高中女生刚离开浴池的时候就被那个男性满脸奸笑地凝视着。你觉得这个人怎样?」
  「不管是谁听到都是三振出局加以逮捕呢!那家伙到底是谁啊?」
  「那就是学长。」
  「你、你说什么!原来刚刚都是在说我吗?原来我是变态吗?」
  「很高兴跟变态先生在最后达成共识。我已经被你羞辱过好几次了。请不要再跟我说话。」
  筒隐一边用手指顶住我的鼻尖,一边把头撇向一边。这简直就像是战争前夜的最后通牒。
  虽然我慌慌张张地想向她道歉,可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我还以为昨晚的事大概已经被当成初夏的意外纪念平安升华到回忆相簿里,看来她似乎是还在记恨。
  垂头丧气走在通往仓库回廊上的我。紧闭嘴巴、以无人能挡的气势走在前头的筒隐,看起来内心似乎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我的哥哥路线,是跑到哪去了呢……
  「……那是开玩笑的。」
  「……咦?」
  「真是的,请不要摆出那种长情。因为我早就非常清楚学长是个变态,所以我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生气的。」
  筒隐一站定就以蓝色的眼眸紧盯着我。她的脖子因颤抖而左右晃动,她那尾巴头发的发尾就像是忍住笑意的猫咪胡子般,摇得非常诡异。
  「你、你也太爱捉弄人了!我还以为真的被筒隐讨厌了呢!」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打电话给你了。我真的很谢谢你赶过来。」
  「不客气。明明一开始不要威胁我就好了……」
  「因为我是真的觉得很丢脸,所以只是希望你也反省一下。还有就是学长太会装模作样了,让我也想要对你恶作剧也是原因之一。」
  这么复杂的少女心是怎样?她是喜欢欺负弱小的女孩吗?因为不允许我摆出值得依赖的大哥哥形象而欺负我的小妹妹吗?
  但是总算放心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说做自己就好还真轻松。就代表我的立身之处就在这里。虽然这不是在跟某个田什么社相比就是了。
  「——不过下次要是再偷看我的话,我就会真的生气了喔。」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我以有如往变态吸血鬼的心脏打下木桩的态度严肃地立下约定,并且发自本能向她道歉。
  不过仔细想想她居然允许我到两次之多啊……该怎么形容这种宽宏大量呢。事不过三,虽然有这种说法不过原来是真的呢。月子妹妹真的是神。
  我跟着筒隐进入仓库之后,果然被镇座在此的巨大猫像摄服。即便如此它却没有夜里那么强大的压迫感。
  虽说同样在大雨当中,对于在半夜看到跟在下午三点看到猫像,还有仓库的气氛也有相当大的差异。虽然仓库里面昏暗,不过也吊了一个小电灯泡。
  拜此之赐,让我注意到那片充满生活感、而且随意散落一地的物体。
  「我以为没有立足之地的地方,原来一点都不寻常啊……」
  仔细加以确认,可以看到原先被安放在仓库里的架子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细心整齐的放着。里面有像是骨董的壶、年代悠久的藤编置物箱、坏掉的行灯,还有涂装剥落的长方形大箱子等等,简单的说这里保管了跟社会无缘的物品。
  家具、书籍、花瓶跟自行车之类的东西像是巨人的玩具箱被翻个底朝天似地从上头掉落下来。入口附近还算好的,更里面的地方似乎还被来历不明的东西堆积到快三楼的部分。
  以为自己维持得很干净,某天突然变成垃圾山。那样她当然会动摇。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种情况的,而且还到处都有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筒隐战战竞竞地蹲下身子。她用指尖戳着带有可疑外壳、看似DVD的东西,然后似乎很不安地——带着在我看来很不安的态度——抬头看着我。
  我是真的被她依赖着。偶尔也要表现出我的优点才行。我带着雷蒙,钱德勒笔下冷硬私探的态度清出一片地版,然后带着柯南·道尔笔下那种冷静名侦探的态度加以观察。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恐怖。倒不如说,硬要找种形容词的话那就是平静。我的心情在探索我所熟知的私人空间。倾斜的床,倒立的书架,里面的东西全都被倒出来的衣柜。感觉上就好像这个跟那个全部我都有看过——
  「啊、咦……?」
  「学长,你发现什么了吗?」
  「与其说发现……」
  注意到的瞬间,我背上感受到一股有如被冷水泼到的冲击。我害怕得全身渐渐失去血色。我以颤抖的指尖,再度边指边念出来确认。不管看几次都一样。
  我摇摇晃晃地瘫坐手边的床上。就连这种弹力,感觉起来也很熟悉。
  「……这张床是我的,这里是我的房间啊。」
  「……咦。」
  「不管是那个,这些全部应该都是在我家里的东西。那件衣服跟那个盆裁。甚至还有那边的家具。这些全部都是。」
  因为原本应该消失的我家被完全移植到这个仓库里。就像是被某个人拉进来一样。
  我反射性的望向猫像。巨大的不笑猫像以和平常一样没变,让人有点不舒服的平板表情一直俯视着我。
  『雕刻刀跟木材不就被召唤到仓库里了吗——』
  我脑袋里回想起钢铁之王的话语。
  帝王许了要跟妹妹和好的愿望,并且得到了实现这个愿望的道具。
  在那之后经过好几年的现在。再次被召唤到仓库里的又是什么呢?
  我家并不是消失了——
  「学长的东西被栘送到这里,是这样的吗……」
  筒隐喃喃自语着。她像是感到很为难,又或者像是在思考什么的。她摇了好几次头,张开嘴巴,又像是重新想到什么似地再次摇头。
  「先把道理放到一边,这么一来的话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怎么回事?」
  「我说过有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吧?」
  她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像是要面对我而把身体转向我这边。
  就算是脏东西也要捏起来让人看似地,她用纤细的指尖摇晃着DVD的一角。
  「这是『全是咪咪耐久三小时影像~啊啊美丽的山脉啊~』吗?」
  「呃?」
  「『烧尽贫弱的山谷!全日本大桥宣言!』『街角绵花糖访问记3』『续·访问百人。美味哈密瓜的育成法』『变态王与妾身的胸部』……这些原来都是学长的东西吗?是这样的吗?」
  「什,耶,哈!」
  「学长果然是喜欢胸部大的人呢。虽然我早就知道但真的是个变态呢。」
  筒隐带着究极冰冷的表情与声音念出标题之后就随便把它们丢到一边,然后像艘救难船似地一片接着一片的捞出其他DVD。
  #插图
  「不要啊啊啊,别粗暴对待我的宝物啊!虽然标题是那样,不过那全都是名作喔!对、对了!奥斯卡·王尔德不也曾经说过『道德与背德,是不存在差异的。而有趣与否,这就是一切d』!」
  「这是在说我现在可以把完全不觉得有趣的所有东西都拿去丢掉吧?」
  「呜……」
  奥斯卡·王尔德完全败北。总觉得最近我心里的师傅都没有优点呢!再加油一点!不对,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住、住手啊筒隐!停战协定!你是不能看这种东西的小孩啊!」
  「是这样的吗?因为你是变态呢。」
  「拜托你饶了我!中止开挖!我最私密的部分被弄脏了!」
  「是这样的吗?因为你是变态呢。」
  「比起那个这个仓库!神秘现象!非得想想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是这样的吗?因为你是变态呢。」
  筒隐小姐已经冲进了强制无限回圈的构造里。会话不成立啊!
  「呜呜……再说那个DVD,收集它们也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明明那已经跟我现在的喜好不一样了……」
  「是这样的吗?因为你是变态呢。顺带一问学长的喜好变成怎样了?」
  「……咦?」
  哎呀呀,在奇怪的地方脱出回圈了。因为是对那种事情有兴趣的年纪吗?
  「哎呀那个,过去我是只在意顶点的数值了,不过我现在是变成觉得顶点跟底部相差的数值比较重要吧?」
  「……变态到最后的最后都是喜欢胸部大的人呢。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你真的真的是变态呢。」
  「为、为什么开始用惊人的气势开始乱丢DVD了?会碎的!我的心也会跟一起渐渐裂开的所以快住手啊!」
  「具体来说像是姐姐那样的大小是你的理想吗?是这样的吗?我会告诉她的。」
  「你想杀了我吗!虽然那个人的胸部的确是种奖励,不对不对所以就说不是那么回——」
  「哼哼,实在是让我很有兴趣的评论。不过去死吧!」
  「呃?」
  ——啪的一声。
  仓库大门的把手出现裂痕,无视物理法则的出现裂痕了!
  那就像是告死鸟羽毛般的裂痕啊。
  欸,爸爸,那是什么?
  儿子啊,那就是魔王的青筋啊!
  伴随着钢之杀气跟铁拳像尊仁王像站立在那的,就是我们的钢铁之王本人。
  「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从你让可爱的月子开起强制朗读会的时候就在了。你居然在我稍微不在家的时候,做出这种暴行。要不是在回家的时候就让我看到月子的留言并且赶过来的话,你这家伙原本是打算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啊?」
  「这、这是误解啊!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不可抗力啊!」
  「给我闭嘴去死得粉身碎骨吧!你这家伙的罪孽已经超过了一个世界,就算杀尽三千世界的乌鸦也不足以弥补你的罪过。」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极尽狂乱的杀气。一直线朝我发射之后就缓缓靠近。她挥下的是右手的凶器。
  我一个大空后翻。铁鎚般的拳头以一发之差掠过我的后脑。为了保住性命我不停在书本跟窗帘上侧滚。第二第三拳跟着打下来。擦过、擦过、擦过、擦过、擦过。得救了。哎呀没得救耶好痛喔。在名为今天的今天,我或许就会被埋在后院里的速成坟墓里。
  就在已经变这样的情况下——
  在我家的残骸当中到处滚的同时,我自暴自弃大喊着。
  「哇、哇、这、这种地方有个衣柜!这、这么说起来——我听说过衣柜里面蕴含着特殊能力呢!」
  「……特书能力?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哎呀这种稀奇的回响是?」
  「进入西式衣柜里就能空间转移到四次元世界去喔!因为这就是英雄必备的道具啊!」
  「我说哪,别小看我。你以为我会被这种无聊的玩笑话欺骗吗?在我过去读过的那些传说里,是记载着那可以飞到狮子王存在的世界啊……换句话说,并非四次元世界,而是转移到浪漫世界去……唔唔,这个衣柜该不会……」
  果然上钩了!
  我趁着帝王稍微分心的空档,钻进空无一物的衣柜里。那是我勉强塞得下去的空间。我从里面把对开的衣柜门关上。立刻就出现碰的一声,衣柜门凹了进来。衣柜正被全力殴打着。
  「你这家伙!该不会要去那拟亚王国吧!」
  「唔,嗯,是这样吗,是喔。再见了帝王,再会——」
  「呼,好厉害!更正,怎么会这么卑鄙……!」
  在衣柜外头大吵大闹的人大概是认真的。
  我一边害怕着门上紧绷的压力,一边拆掉贴在对侧方向内壁的瓦楞纸箱。
  因为横寺家的母亲是个爱惜物品的人,所以就算衣框开了个大洞,她也会在用胶带跟瓦楞纸箱补强之后继续使用。
  穿过那个大洞,我逃往衣柜外头。
  「啊。」
  「咦?」
  然后,我就跟喜孜孜地绕到衣柜后方的帝王,有了一瞬之后的感动会面。
  「……传、传送呢……?」
  无力的声音渐渐消失。这个帝王露出一副被严重背叛的表情。
  现场气氛因为沉痛的沉默十分低落,先浮出这个气氛来说话的人是我。
  咳咳咳,我不住咳嗽的同时,
  「社、社长,对不起,我弟又做坏事了……」
  「唔?唔唔?哎呀?你是……横寺?」
  看着痛苦倒下的我,钢铁之王惊讶得不住眨眼。就算百思不得其解的打开衣柜门来看,里面当然也不会有人。
  「啊那个,呃……就像我们今天早上在田径社做的约定,虽然我认为总之要先把弟弟那样,但却反而被他偷袭,一直被他关在仓库里那样到现在。弟弟他是利用衣柜的力量那样了吧。可恶……」
  我一边静静哭着一边垂下肩膀。尝尝我这在六年的小学才艺发表会里全都担任树木一角所培养出来的,浑身的演技力!
  「唔、唔唔……不,不过,唔嗯嗯……」
  钢铁之王像是进行思索的苏格拉底般不停低语,最后,她终于带着一副晴空万里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
  「你不需要道歉。做错的全部都是横寺弟。不过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可思议的事呢……这个是那拟亚王国的门之类的……嗯思?」
  不停看着衣柜,用极为感动的动作点头的帝王。她那细长的眼睛散发出闪烁光芒。我希望神明能够让这个人这么幸福的成长下去。
  「……从各方面来说都太糟糕了。学长也是,姐姐也是。」
  「我好同情你,筒隐。你姐姐让我们都很辛苦呢。」
  「虽然想告诉她的事都只能传达到一半。」
  微小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唯一一个冷静的观众像是被不入流到极点的演技吓呆似地瘫坐在地上。然后突然间,钢铁小姐的点头停了下来。
  「唔?不对等等。好像有点奇怪。」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停在我的身体上。
  「有、有点是那里奇怪了?我完全无罪清白,一点都不奇怪啊!」
  「嗯,你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横寺弟。为什么他会穿着田径社的运动服……对了,就跟你现在穿的运动服是完全相同……」
  「不不不不不管怎么样好吧那种事情。」
  「我该眼睁睁放过这件事情吗?有个东西让我很在意。是不是有个重大的秘密隐藏在里面呢?」
  呜呜,帝王要打开真实之门了。只要随便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自己被骗了呢。到了那种地步的话最后的王牌就是——救命啊月子妹妹!
  「为什么你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月子。」
  这个瞬间,钢铁之王对我丢出生硬的话语。真的是只有在遇到跟妹妹有关的事眼睛才变得那么利啊!
  「怎么了,该不会月子知道什么内情吧?」
  「不不不!那大概是,该怎么说好呢?月、月子妹……虽然我是第一次跟你妹妹见面!不过她真的是个可爱到会让我心痛的女孩,让我吓了一大跳!」
  「耶?」
  「什么啊,原来是那样啊!是的横寺,你有眼光!」
  我被满脸喜色的帝王要求握手。不愧是月子妹妹POWER。一下子就让话题从那拟亚王国的衣柜传送走了。
  顺带一提,被没头没尾的话题景在一旁的筒隐,虽然我可以用肌肉感觉到她灌注了猛烈力量的视线盯在我身上,不过我已经下不了台了。要说是为什么,
  「不过你要是用半吊子的想法来称赞她的话,那反而是对月子的一种侮辱。你不会那么做吧?」
  「不、不是的。我是打从心底被你妹妹闭月羞花、惹人怜爱的可爱感动了!」
  「如果把月子的可爱用统计来加以定义的话呢?」
  「从世界六十亿人口中随机抽样的各种调查模型里,她的可爱一定是君临于顶点!」
  「如果把月子的可爱用逻辑来加以定义的话呢?」
  「若『妹妹很可爱』为真,则『所有可爱的女孩一定是妹妹』也为真。因为这是套套逻辑,所以做为结论你妹妹就是可爱!」
  「如果把月子的可爱用田径来加以定义的话呢?」
  「她就像是长了翅膀的谢尔盖,布勃卡!身体美丽的班·强生!(※谢尔盖·布勃卡,奥运撑竿跳金牌,历史上最优秀的撑竿跳运动员;班·强生,短跑名将。)」
  钢铁之王不断飞快反覆发问,光是要应付月子好可爱好可爱的对话就让我使尽全力。
  「我们很谈得来呢。从头到尾我都跟你意见相同。月子已经是人类的有形文化财产了。必须要让世界都知道这点才行。」
  「首先要做专用网页发送到全世界去。」
  「网际网路科技吗?因为那部分的流程我不清楚,就交给你去办吧!我就先把月子的照片拿去投稿地方报纸……」
  就这样。
  两人这么长时间的对筒隐赞不口,在这当中,关键的本人早就不发一语先逃走了。看起来像是受不了了。总算把知道真相的人物排除掉,是我赢了!
  ……不过真不可思议呢。为什么变成我把重要的学妹当成妨碍者呢?胜利的滋味有时是很苦涩的。
  「月子的冷漠还没治好呢。真是的,猫像那家伙要我打它几百下它才会甘心呢?然后,呃……那么,我们原本是在聊什么啊?」
  因为钢铁之王正目送着筒隐离开,这句话吓得我低头思考。
  「是在说我弟弟实在是个过分的家伙呢。我会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是社长叫我过来的呢!
  「是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不是来开横寺弟对策会议的吗?你就来我房间吧!」
  「可、可以吗?」
  「你干么紧张?在这里也不可能谈正经事。因为这里看起来也很乱呢!虽然我觉得几年前应该更加整齐就是了。」
  「……你已经很久没进过仓库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我讨厌这里。」
  耸着肩膀,邀我到母屋去的帝王。虽然离开仓库——要把被召唤的我家丢着不管让我有点抗拒,但是说明起来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正当我莫可奈何之下想像只鸭子一样跟着走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帝王从来没有看往巨大猫像的方向过。她的视线极不自然地背对它。或许她正要求自己别那么做。

  ※

  钢铁之王的房间,位于面对后面的东侧。
  虽然隔壁似乎就是筒隐的房间,但那边好不容易才把歪斜的门关得紧紧的,让人无法窥知里头的情况。
  不过,至少帝王的房间里比横寺家的客厅还要大。
  「纯和室耶……」
  里头隐约蓄积了乡下奶奶家那种令人怀念的气氛。别具一格,跟其他客房同样铺满了榻榻米。就连蔺草柔软的质地感觉起来似乎就跟我家的不同。身边就感觉得到日本的经济落差呢。
  「怎么在那里东张西望啊?又不是摆了什么罕见的东西。」
  「我觉得和室房本身就很罕见了。」
  「唔,是那样的吗?因为你是我第一个邀请进来的人,所以我不是很清楚。」
  钢铁之王站在房间正中央,像是发痒似地笑着。
  的确,在房间里看得到的东西并没有多稀奇。倒不如说是彻底的没有东西。和式桌、座垫,衣柜、电扇跟相框。就只有这些。
  说得好点叫做简单,说得难听叫做空洞。我觉得这完全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间。哎呀,要是说到我进去过的女孩房间,就只有萤幕里的平面世界可以当成比较对象就是了。
  「是说,你在做啥?」
  钢铁之王慢慢脱下田径社运动服。露出来的纯白上衣。薄布紧贴在身上,可以看到梦与浪漫的隆起随着呼吸起伏。
  找我进来房间果然就是要做那种事吗!从这里接下来攻略本上就没写了。地球上的大家,请你们分给我力量……!
  「唔?别在意。我只是回家之后忘记换衣服而已。」
  「换、换衣服吗?什么啊原来是这样……不对,你在换衣服啊!就算你叫我别在意我也会在意的!那不是在男生面前做的事啊!」
  「哈哈,只是换个上衣而已,你太夸张了。的确,现在要我在这里换内衣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这么做。」
  「那是可以这么做的程度吗?是说运动服这种衣服,不是脱了一件之后就几乎跟穿着内衣没两样吗?」
  「即使我穿着内衣,这里也不可能有会有心怀邪念的人。」
  穿着一件上衣的帝王说得若无其事,同时打开衣柜挑选适合的衣服。她的背上隐约可以看到像是透出淡蓝色的线条。
  心怀邪念的人现在就在这里喔!这种话是完全不能说的。帝王真的是彻底信赖田径社员的人。太没有防备了。不会那天被失去理性的变态袭击吧?
  「好了,我换好了。这样你还有怨言吗?」
  「原本那些抱怨的地方我就只有心存感谢啊!」
  「唔唔,有时候我会听不懂你说的话呢!」
  钢铁之王皱着眉头,一手叉在运动服的腰际上。要是仔细一看,那只是把田径社运动服换成其他运动服而已吗?你到底有几套运动服啊!
  「运动服拥有优秀的伸缩性、耐久性跟保湿性,是适合当运动服、居家服、睡衣,既适合你也适合我的万能服装。如果不介意我的旧衣服我可以分一套给你喔。」
  「我想要!不过因为想要的理由是那样还是不用好了。」
  「唔唔唔。横寺在这种地方还真是个异常有教养的男人。明明同为兄弟却有云泥之差……对了,就是那个横寺弟的事。」
  「在那之前,我拜托部长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丢在房间正中央的衣服?」
  「别担心,到时就会到洗衣机里去了吧!」
  「为什么那么事不关己?部长的运动服会自己走过去吗?」
  「虽不中亦不远,只要我放在那里月子就会来收拾。」
  堂堂说出这句话的钢铁之王十七岁。你是几岁啊……现在就算是小学生也会自己摺自己的衣服,自己打扫自己的衣服了喔。
  「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要称赞月子献身的劳动就说出来吧!」
  「硬要说的话就是我正在责骂社长,虽然我是很高兴你称赞你妹妹啦!」
  「思思,月子真的做得很好。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一直是这样。」
  「虽然想告诉她的事都只能传达到一半。」
  帝王的会话技能遇到不利自己的事就会右耳进左耳出的葬送掉。哎呀,虽然这样也很好……身为常识人的我完全比不上她。
  「……月子明明也有寂寞的时候,却从来没抱怨过。她真是个坚强的女孩。」
  因为被钢铁之王用身体动作催促,我就跟她一起坐在座垫上。
  帝王像是在深思,视线在半空中飘浮着。
  我突然想起一件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听过的事。
  「……听说,你妹妹是不是几乎没有父亲的记忆?」
  「是那样吧。父亲在月子三岁的时候,母亲在月子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这边的祖父母早已去世,母亲那边的外公外婆因为出现了几个问题,现在在欧洲生活。虽然附近也有亲威,但是我们的人生几乎就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既没有办法代替母亲,也没有办法代替父亲。吕
  钢铁之王露出非常不愉快的笑容。
  像是在自嘲,像是已经认命,这是由各种感情交织而成的笑法。坐在和式桌对面的人看起来突然像是在遥远的世界里生活,我擦了擦眼睛。
  「不过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月子还是为了我打扫、为我做料理、帮我揉腰……她开始不陪我睡觉了。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我是不是在勉强月子呢?」
  「既然这么想的话,自己的衣服自己摺不就好了吗?」
  「唔?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能说得更好懂一点吗?」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也是想为月子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啊!可是说到我能做的事,就只有留下月子的成长记录这种小事而已。」
  「对话看起来好像有成立,可是完全没有成立喔,我们两个的对话。」
  成长记录是什么?钢铁小姐望向远方的视线果然是错觉。
  钢铁之王在和式桌上的小箱里稍微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串失去光泽的银色钥匙圈。她在半空中摇了两次之后,马上就收了起来。
  「这是秘密房间的钥匙,要对月子保密喔。」
  「秘室房间?」
  「嗯,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里,那大概是大战时的遗迹吧?为了藏身而隔了一个夹层。而小钥匙孔就在壁橱上层的角落里。就算月子再怎么喜欢打扫,也完全不可能察知它的存在。我就在那里保管着月子每天的成长记录。」
  「为什么又做出那种事……」
  「因为放在我房间就会被月子打扫时一样样拿去丢掉啊。比方来说,月子从五岁到现在熟睡的睡姿,我仔细不断拍摄下来的贵重记录也一样。」
  「如果不是姐妹的话那就是犯罪了呢。」
  「也有上厕所的照片,这个也是从月子五岁的时候拍到现在。」
  「就算你们是姐妹也是犯罪了呢!」
  「放心,为了月子我什么都不怕!」
  「这百分之百是犯罪者的狡辩!」
  有如狂热信徒般对着架空的祭坛献上祈祷的钢铁之王。被崇敬的妹妹从小时候起就很辛苦了呢……这就是她对很多事情都很宽容的原因吧!我有点要哭出来了。
  「总有一天我会修改法律,当我真的跟月子结婚的时候,会把横寺叫来参加结婚典礼的。我可以让你来承担在会场上放映这些照片的责任。月子的可爱肯定可以跨越人种跟语言的障碍,让全世界都有共同感受的。」
  「虽然我觉得等在那的会是古怪的地狱般惨叫!总觉得社长的爱太沉重了!」
  「唔……比轻要来得好吧?我只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心里都挂着月子而已。」
  「那种腻在一起的感觉太沉重了!」
  「……」
  钢铁之王闭起嘴巴,用险恶的眼神瞪着我。
  是说这个话题原本就是个地雷。失败了呢,再这样下去就糟了(主要是指横寺先生的生命)——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因为,这不是很让人害怕吗?」
  帝王轻轻说道。因为声音小得要是不注意听就会错过,等到我注意到她在反驳我时已经有段时差。
  「……害怕?」
  「……害怕。我害怕我们越来越疏远。我害怕她会消失到某个地方去。我害怕一个人在这个家里生活。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帝王用着完全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手势,用力把领口往上拉紧。她就像是因为被非难而觉得羞耻一般,把脸的下半部探进上衣里面含糊的喃喃自语。
  「所以那不沉重……一点都不沉重。」
  转而朝榻榻米看去的眼睛里,有着跟妹妹一样的天蓝色。那就像是在晴天里留下的一个小水湟里的颜色,感觉上就要渐渐消失到某个地方去……
  「社、社长……我说得太过分了。爱情有很多种方式。请你打起精神。」
  感觉上我好像就要不小心抚摸她的头了。
  嗯不过因为我完全没有那么做的胆子,就用话语稍微忍耐一下喔。对于向人说出我好像已经很懂的话语这点,我可是一流的。

  过一阵子之后,钢铁之王轻轻笑了起来,转向我这边。
  「呵呵,被横寺安慰了。」
  「哎呀,那个,对不起……」
  「不,谢谢你。我在剩下月子跟我两个人那天,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面对各种事情。家的事情是如此,月子的事情是如此。我不会输给任何东西的。
  坚决诉说的语气里,已经回复到平常的坚强。如同狮子鬃毛一样翻动的马尾,
  「——因此。必须要尽早勒死玷污月子的横寺弟才行。」
  「啊,话题回到那里去了啊!」
  「首先让他坐在针山上。接着剥掉他全身的皮肤,然后再用热水……」
  「咦!」
  把所有残杀我的细节方法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人原来是可以残酷到那种程度的生物啊。我的心脏都要加速跳动了。在生存本能上的意义上。
  「虽然叫出他的手段现在还没有完全讨论出来,反正在发现他的时候,用钝器往他的后脑打下去的话就没事了吧?好,今天就在这里解散。期待各自的奋斗。」
  「等、等一下!你先等一下!」
  我拼命拉住正要起身的帝王。
  「……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该不会还想保护他吧?」
  「哎,不不不,才不是那种事呢!我认为这个作战有个很大的漏洞啊!」
  「喔?那是什么呢?这应该是连一只蚂蚁都不会走漏的秘密计划才对啊。」
  是从直通线路走漏的我才会这么困扰啦!
  因为钢铁之王已经露出一副感到可疑的眼神,我也只能继续说下去。如果沉默下去的话会死的。」
  「话、话说回来,你妹妹是怎么想的呢?她也不是没有表现出没那么讨厌我弟弟的感觉。」
  「……她被那个男人欺骗了,修正妹妹已经错误的未来方向也是姐姐的义务。」
  「问题就在那里!要是随便把我弟弟消灭掉的话,感觉上他好像就会在你妹妹的心中被神格化。对于已经不在的人,思念就会变得益发强烈,换句话说他就会被当成是悲剧里的英雄看啊!」
  「英雄……被分配到那种角色是有点狡滑……不对,是有问题的呢。」
  「对吧!首先要是不先想办法处理两个人的心情就不会有根本的解决。这么说起来好像有分手屋这种职业喔!」
  「唔?我第一次听到。」
  「他会接近目标,诱惑他,然后撕裂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旦两个人关系疏远之后,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就算随我们高兴的要煮要烤,因为你妹妹已经对我弟弟没兴趣了,我们就可以自由的解决他!」
  「就算说要诱惑,不过我不知道做法呢。」
  「那个啊,不管是要做什么,只要在极近距离跟他接触的话就好了。就算只有打扮漂亮对他温柔也是效果超群!我任何时候都是恋爱的偷心贼!这种事在影片的外壳上有写喔。」
  「……哎呀真是学到了一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钢铁之王像是很感动地不住点头,并且拿出笔记本开始订定某种新计划。这种热心不是应该要朝学问上面发展吗?
  不过我真想要自己夸奖自己。我不认为防御坚固的筒隐会那么简单就放下防备,所以就大量的争取时间。在那当中横寺弟要是去参加宇宙旅行的话,我的生命就能够长到用光年单位来计算!这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那么社长,今天就这样……近期之内再来谈谈吧!」
  「唔?我知道你对他还有留情。拜你的新方法之赐,感觉上又开放了一条道路呢!到有个好机会能杀横寺弟那天之前,你能跟我一起努力吗?」
  「好的!不过突然击杀他会让你妹妹更加思念他所以NC啊!」
  我们说着不切实际的话,一同起身。
  在这种半吊子的姿势里,钢铁之王的视线突然飘移了起来。
  「该不会——你也有过眼看着家人死亡的经验吗?」
  「……欸,没有,没遇过。因为大家都还健在。」
  「是吗?对不起。因为你那好像格外清楚的说法,让我以为是这样。」
  我跟着她的视线,来到了衣柜上的朴素相框。
  里头放的是一张平凡至极的照片。里面拍到了还很年轻的女性、年幼的女孩,还有坐在婴儿车里的幼儿。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安稳的笑容。这是幸福的象征。
  「……就算一直想着死去的人也没办法。这种事用嘴巴说出来很简单。对已经不在的人过于思念是不行的也还是难以克制呢。」
  无法回应的我静静站在那里。我知道这是在讲击杀我的话题。可是她那天蓝色的眼睛里极为宁静的充满透明的光芒,让我对用随便的话语回应她这件事情感到犹豫。
  ——要在真正的意义上理解人的心情,永远都很难。
  非常,非常的困难。
  擅长用仿佛无所不知的语气抢白的我,完全没有了解筒隐姐妹的心情。

  #插图


  3.欢迎!我的朋友

  来聊聊家人吧!
  大家有父母兄弟姐妹吗?我有,而且理所当然般的存在着。
  喜欢交通工具的父亲、喜欢旅行的母亲跟喜欢照相的姐姐。就可以吵个自私的架这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关系算是很好。所以我们总是会出门旅行。今年夏天也是如此。我的家庭里就像是会被外星人从实验动物里挑选出来,当成太阳系第三行星极东岛国集团的样板般的随处可见。
  虽然不会觉得那很幸福,也不会感到自己不幸。
  因为我非常普通的跟家人一起生活。
  普通才好,还是不普通才棒,我一点都没有想要谈论这些。因为要对温暖人心的纯爱内裤影片(普通代表)跟即将走光的游泳比赛观赏影片(不普通代表)的其中一方感到兴奋来说,这种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决定的。再说这跟封面设计还有女演员的素质有关。这部分由来我说的话可是会拖很久的。
  只是——站在普通这边的人跟站在不普通这边的人之间的差距,有着比想像中要来得大的隔阂。
  「……结果,就是那么回事吧。」
  「那是什么意思呢。告诉我那两边都不普通的影片的话题是有什么深远的意图吗?」
  「哎呀换句话说啊,是说喜欢普通影片的人,不可以先入为主的去歧视喜欢不普通影片的人,还是说筒隐有没有因为刚才的事生气呢?或者又该说你今天也可以让我住下来借用浴室吗?」
  跟钢铁之王道别之后,我装出离开筒隐家的样子,又重新潜入里面的客房,试着打了通代替观测气球的电话。手机里回覆我的是生硬的沉默。
  「……哈罗哈罗,筒隐小姐,哈罗呜?」
  「随便你。」
  然后一转眼间电话就被切断了。哎呀?她果然是生气了吗?
  这可不是在意各种事情搞得自己平静不下来的时候。我在过于宽敞的浴室里洗了个十分钟左右的战斗澡。回到回廊里一看,就遭遇到突如其来的台风主题秀。
  这是一个如何在横扫而来的豪雨中不眼花、不摔倒,并且抵达仓库的游戏。不但附加让人脚踝冰冷的泡水地面这样的客订选项,而且强风把屋顶瓦片吹得喀哒作响演奏出豪华的背景音乐。
  等到我穿过对开大门时,我特地去洗澡的身体已经变得像条扭干前的抹布了。
  「台风直击全餐呢……」
  黄昏时刻,原本应该是如此,天空的鸣响仿佛正宣告着黑暗世纪的到来。仓库的窗框所切出来的那片天空油画里被墨涂成一片漆黑。
  『台风——?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日本列岛一定马上就会有好天气的!』
  这个气象预报是怎样。那个轻快的天气预报大姐姐,你真的给我脱衣服去吧!
  就在燃烧起黑暗热情的同时,我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衣服。我不需要在意任何人。这是放在我家里的,我的毛巾跟我的T恤。
  「果然,不管怎么想我的家部被召唤过来了。」
  就算我在喃喃自语,巨像当然也不会给我回答。
  拜厚重的石灰壁将风雨遮得时响时停的福,强烈台风感觉起就像是远方异国的蝴蝶拍翅一样。在仓库里的就我跟猫像,就只有这些。不笑猫像的脸仍旧没有变化,保持一副奇妙面无表情,像是可比天高的耸立在那里。
  ……一本杉之丘的猫像,是只把不要的某种东西推给某个人的猫。
  而本家源头,这边仓库的猫神则是普通的招财猫,我认为这是一只会把需要的某个东西从某个地方拉过来的猫。因为它会把许愿者的愿望以本人所没想过的形式加以实现。
  猫神大人的神通力,其之一。
  向这家伙祈祷之后,筒隐筑紫得到了应召而来的雕刻刀跟木材。拜这些东西之赐实现了她跟妹妹和好的愿望。
  那「其之二」呢?
  明明没有祈祷,我的情况是,我自己家被召唤过来。拜此之赐我已经不知道被筒隐轻蔑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快被钢铁小姐解决掉了。
  也就是说,是因为我想被矮个子女孩亲近得乱七八糟的,还有被大胸部女孩扁得乱七八糟的这种内心潜在的欲求被暴露出来了吗?冲击,横寺君原来是个破灭主义型的被虐狂啊!
  「……太差劲了!」
  是我。不对,是猫像。
  如果它真的会替我实现那种愿望的话,做为一个被虐狂的利益分享,我会请所有猫神一顿猫饭。
  我跪在猫像的脚边。
  我认为在惩罚猫像、把它夷平之前,还是要先试着祈求些什么来确定效力。
  该祈求些什么呢?
  是天气预报大姐姐的事呢?是田径社的事呢?还是说——
  『家的事情是如此,月子的事情是如此。我不会输给任何东西的。』
  我突然回想起钢铁之王的话。
  那个宣言,换句话说,就是指在我们之间的兄姐竞赛中她也不会输。虽然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又更适合当个哥哥了,不过那个姐姐骨子里似乎也意外怀抱着坚定的心情。说不定,她比我还坚定呢!
  「不,哎呀哎呀……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我稍微有点感到焦虑了。我骗人的。是感到非常焦虑。
  做为一个好哥哥,就非得为了筒隐做出改变才行。不是光惹她生气,偶尔也要逗她开心。
  这样的话,愿望当然就只有一个了。
  「请让筒隐——」
  让她回复能表现心声的表情。
  我打从心里祈祷。筒隐原本应该是像小豆梓那样,充满喜怒哀乐的女孩。明快的表现出笑容跟怒气的筒隐。如果我们跟小豆梓一起去玩的话,大概会变得很吵闹吧?光是想像就觉得开心。话说回来了,小豆梓现在在做什么呢?差不多已经到离开冲绳的时间了吧?
  「……如果小豆梓能精神百倍的回来就好了。」
  我内心祈祷的思绪正以全速冲进隔壁跑道。
  咚的一声。出现了某种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欸?」
  「欸?」
  从背后传来有如回音般的声音,很明显不是我的。
  我回头一看,有个身穿比基尼的女孩一屁股坐在倾斜的床上。
  「……欸,欸?」
  轻柔飘逸的小波浪发型绑成了双马尾,从那上头还滴水下来。她就像刚才还待在沙滩上一样,被晒得发红的肩膀上还黏着干燥的沙粒跟微微的海水味。
  她就像是被玩具枪射中的海鸥一般,睁得浑圆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看了我之后,又低头看看自己,吓得喉咙不住吞咽发出感觉上像是在咕咕叫的声音。
  她又看了一次周围的情况,手指着我,然后用手掌拍拍自己的三角比基尼做确认。化为漩涡般的浑圆眼角,终于渐渐涌现出泪珠。
  这个爱哭鬼女孩是——
  「——小豆梓?」
  「啊、啊——」
  啊,不好。就我在心想这是在哭的途中,
  「讨厌啊啊啊啊啊!」
  小豆梓以发自本能的反转速度,钻进了我的床里。她一把抓起毛巾被就把它拉到肩膀上,像个沙漠居民一样完全防御住所有是皮肤色的面积。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又重新,汪汪哭了出来。
  「这、这、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汪汪哭了出来。她还真是个能做出取舍的聪明爱哭鬼呢。
  拜此所赐脑中一片混乱的我,就没有花那么多时间冷静下来。
  据说小豆梓才刚做完海水浴,正好要进入海之家淋浴室的时候。
  她的眼前只暗了一下,正觉得有飘浮感的时候,就已经在床上降落了。仿佛像是看着萤幕里的暗下来的场景,没有痛苦跟负担的跳跃。不笑猫的力量还真万能呢。
  「……是太万能了,所以又连我也被卷进来了呢。」
  「就是这样,吧。对不起……」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就不用了。要道歉的话就为其他的事道歉吧。」
  咻——托小豆梓擤鼻涕的福,堆出了一座面纸山。
  不选她的语语里已经没有混乱的迹象。明明哭得那么惨,现在却像是有比哭更让她在意的事一样,用体育坐姿坐在床上不停的瞄着我。
  「……其他的事?」
  我一回看她,她立刻就转移视线。并且专心的把毛巾被像是大衣一样包在身体上。露出的脚像是刚烤好的面包一样可口,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你能不能不要用像只饥饿黑豹一样的眼神紧盯着我看啊!」
  「我、我才没用那种眼神看你呢!」
  她连趾尖都灵活的收进毛巾被里。
  「是说你为什么那么警戒我呢?你原本不是打算要让我看你穿泳装的样子吗?」
  「那个跟这个不是同一件事!身、身体如何之类的,都被说成那样了,我怎么不可能不在意啊……
  小豆梓咬住嘴唇,害羞地玩弄起毛巾被的边缘。
  说成那样……?该不会是因为她在那边的海滩上,偶然遇到了盯上她身体而展开追求的变态吧?那还真是灾难呢!
  「别在意会比较好!那种人大多只是花言巧语而已!」
  「花言巧语是什么?是沾上了就会纠缠不清的意思吗?我不懂你的意思。重点是,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呢。我的心情可是更加一团混乱呢,你这只鼹鼠!」
  安慰她反而被骂。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有特别对变态有什么期待。哼!」
  小豆梓像是放弃似地呼了口气,
  「话说回来,这里真的是筒隐家的仓库吗?东西乱七八糟的散落一地……」
  大概是松了口气吧?她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脚边。
  在皱成一团的上衣上头随意散着DVD的外壳。这是我刚才被筒隐到处乱丢的秘藏搜藏品——
  「等一下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我往床下进行扑垒。我以些微的差距把那些危险球放进床下的安全区域里。强制的无限回圈机关一次就够了!
  「现在,那些布丁、哈密瓜,还有意义不明的图片是……」
  「说来话长!这里虽然散落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不过这里确实是筒隐家啊!相信我!」
  「相信才不是听人讲讲就信了呢。待在那里,不要动。就像头睡着的象一样。」
  「耶?」
  小豆梓在我脸前面张开手掌,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她闭上眼睛慢慢把脸凑向我,靠近到连鼻头都要贴上我脸颊的距离之后,她再度用力吸气。
  「等等,小豆梓?你的呼吸弄得我好痒啊?」
  「……有筒隐同学的味道。」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学到那种特殊技能的啊。是因为太喜欢猫狗了,终于连自己都变成小狗了吗!
  我一往后跳,那个反作用力让床上发出声音,小豆梓慢慢睁开眼睛。
  「一定是因为你跟筒隐同学用同一种洗发精呢。你是不是刚洗好澡呢。」
  「啊,什么啊,没错就是这样。那就可以证明这里是筒隐家了吧!」
  「……对了,为什么你会在筒隐同学家里,为什么连澡堂都借你用呢?这是不是也证明了就在我被赶到冲绳去的空档里,你们的关系有了什么样的进展呢。呼呼呜呜呜……」
  「那个,你为什么在哭呢?」
  「吵属人了.我才没哭啦!」
  小豆梓又再次「咻」地努力制造出过量的面纸球。她摇摇头之后,抬头望向墙壁。与巨大猫像视线相交。
  「结果全部都是这只猫的错吧!」
  「嗯。」
  「是因为你跟筒隐同学在恩恩爱爱的途中,一个不小心像是以猪尾巴那样附加的形式想到了我,猫像不看场合的就为你实现了,是这样吗?」
  「嗯,唔?细节的部分对了。不过我不记得有跟你说过大致的情况啊。」
  「……明明只要实现更加正经的愿望就好了。」
  保持望着猫像的姿势,小豆梓小声喃喃自语。
  虽然说正经的愿望是个谜,不过总而言之,猫像会实现愿望这点,差不多是确实的事了。只不过,实现的方式相当不正常。
  「如、如果我要祈祷的话,比方说……」
  保持着体育坐姿,双手合十,嘴里含含糊糊祈祷某件事情的小豆梓。
  在她身后碰的一声。
  突然显现出来的是,闪烁着暗银色光芒的环——那是手铐。
  那并不是警察所使用的沉重物品,而是看起来就像在特卖店里贩售的便宜货。那手铐有两副。
  「这是怎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小豆梓还没注意到它们,还是保持着热心抬头看猫像的姿势。所以,
  「呀——?」
  我把她没有防备的背影往我这边拉倒。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非得这么做不可的感觉。
  我抓住无法保持平衡而躺下的小豆梓双手,先铐上手铐,然后我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并且将它们扣在床架上的栏杆部分。我轻轻摇晃手铐,确认小豆梓完全被拘束厂。
  「这样就好了!」
  「什、什么?这是怎样?为什么会是,手铐?」
  不停眨着眼睛的小豆梓,如果用她自己的比喻来说的话,就像是只放在砧板上的无力小白兔。在她身边的是,悠然坐下的我。因为我就是莫名有种非得这么做不可的感觉嘛。这是没办法的事。
  掀开包在她身上的毛巾被,和与小豆梓不相称的身体和薄布料说午安。
  「哇喔……」
  「——咦、咦、咦?」
  我是第一次在这么极近距离下,目击到三次元女孩的比基尼身影。像是可爱的肚脐眼、位于锁骨下方的痣之类的,当然这种平常不能看到的部分也很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三角比基尼的部分最惹眼。
  我觉得就如小豆梓所说,这设计的确是格外大胆。不但恰如其份地衬托出含蓄的隆起,而且又更加主张它的存在。这小家伙出乎意料之外的很努力嘛?或许这套泳装被施过魔法也不一定呢……」
  我试着把指尖轻触奇怪的地方(原来是有弹性的触感)
  「啊啊啊!你、你在,你在做什么啊?这恕怎样啊?」
  「哈哈哈,你晈字不清罗小豆梓,真有趣呢。」
  「这、这不是笑的时候啊——呀啊!」
  小豆梓的身体像是吓人箱一样弹了起来。不过,因为被手铐铐住了就只能做出半吊子的挣扎动作。
  有种不小心做出了不能做的事的心情。不过虽然这是重申,我就是莫名有种非得要这么做不可的心情呢。
  「我说啊,在电话里我说了伤人的话。我说过因为你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先从打造出适合穿比基尼的身体开始吧这种话。」
  「要、要在这里,要在这里谈那种事吗?第、第一次应该要在更加罗曼蒂克的地方。」
  「不过或许真的一点也不勉强你也说不定,你非常充满魅力。」
  「充、充满魅力?」
  小豆梓睁大含泪的双眼,我映在她湿润眼眸的身影也跟着放大。她就像是找到主人的小狗般,脸红地露出了微笑。可是她放松的脸颊在最后的最后又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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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像是割弃了某种东西一般,用力闭上眼睛。在既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之后,当我在想她蕴含着清澈光芒的眼神是不是捉住我的时候,
  「……这样子,是骗人的!」
  然后她超乎寻常地暴动起来了。
  「怎、怎么了?」
  「这当然是骗人的!像这样子的实现我完全都不高兴!与其要依赖这么狡猾的方法,那我要像燕子筑巢那样更加踏实的去做!所以——我取消愿望!」
  我的胸口被用力撞开。往后一翻就从床上滚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原本应该拷住小豆梓双手的手铐,已经消失无踪。
  那就像是不听从召唤者意志的使魔般,被抹消了它的存在。
  重获自由的砧板上的小白兔,宛如脱兔一般钻进了毛巾被里,她甚至还用那边的浴巾、窗布跟桌布做出了一个彻底坚固的要塞。
  「呜——!呜呜——……!」
  然后她只把头探出要塞外头,像只伞蜥蜴般威吓我。
  「怎、怎么了!停下来!没什好怕的!没有什么东西……好怕的……?」
  在我极力安抚她的过程中,因为信号错误而断线的常识回路已经恢复了。
  仔细想想。我刚刚是摸了哪里?我是不是在现实干出了那种作为绅士的喜好、应该只有在梦中才能实行的事啊?那个行为对朋友来说,不是已经越过那条线了吗?
  「呜呜……呜呜呜……」
  我的视线跟小豆梓哭得梨花带泪的泪眼相触的瞬间,汗水从我全身上下可以被称作毛孔的地方喷了出来。
  「啊、啊哇哇哇。我是为什么怎么会变成那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警察你好,再见了我的朋友!」
  「可以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当我正要打电话拜托巡逻车赶过来时,从要塞里滑出一只手掌。它不但制止了我,顺便像是在自嘲一般握得死紧。
  「……我很清楚猫像的力量了。那全部都是祈祷奇怪事情发生的我的错。」
  「是、是那样的吗?」
  「刚刚发生的事全部都是胡说八道的事。比让貘吃掉的愚蠢恶梦还要过分。你笑吧。明明做这种事,也只会让自己感到空虚而已……」
  小豆梓到底是祈祷了什么事呢?她将来的梦想是女警吗?女孩子的心情太过复杂,我不是很了解呢。
  不过总而言之,因为要塞少女发出的说话声好像快要消失无踪了,我觉得就只有一点是需要告诉她的。
  「全部的事情,不全都是胡说八道。」
  「……咦?」
  「我是真的觉得你充满魅力。就算现在也是这么想。让我心跳不已呢。」
  「咦、咦……!」
  床上的要塞僵硬了一下,不久之后,
  「哼、哼哼、是、是啊,嗯这也是当然的啊……嘿嘿嘿!」
  之后她居然露出害羞的笑容,一边像是融雪季节似地把大量的布块拆下来。全部都一笔勾销吧……虽然被她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不太清楚有什么被抵销了,不过总而言之真是太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句号。
  ……嗯,不过实际上,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明明是小豆梓却非常适合穿比基尼。一想到我们泳装制造厂不懈怠的努力,我就不由得兴奋起来了。

  ※

  总而言之,还留在冲绳的行李跟朋友非得要想个办法处理不可。
  虽然也想过是不是要向猫像祈求把她们拉过来,不过因为这是只超乎常理的猫,它或许会以「怎样,这样就省掉很多手续了吧!」的感觉把整架飞机召唤过来也不一定。拜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东西还是免了。
  所以小豆梓就向她的两个朋友说明事情经过,然后拜托她们把她自己的行李带回来。
  「不过突然打电话给她们,她们不会相信的吧?」
  「放心吧,如果是那些女孩的话会信的。」
  因为看到她呆呆的笑容,我也有点开心起来。因为她已经重新找回了可以说内心话到那种程度的关系,这就代表了朋友的朋友增加了喔。
  把手机借给小豆梓,我就走到仓库外面。我一边厌烦着台风主题秀一边往母屋的方向去。
  「在这种雨势里,外出或许会很危险也不一定……」
  私铁有很高的可能性停开了。因为小豆梓也住在筒隐家会比较轻松,所以我想先取得这个家主人的同意。
  筒隐月子跟筒隐筑紫。我该去找谁许可呢?
  虽然这种事当然要找妹妹这边(因为姐姐看到我的瞬间就会开始死亡游戏),但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跟我自己有关,所以让我微妙地难以开口。要是不被骂就好了呢。
  虽然我胆颤心惊地前往位于帝王房间隔壁的筒隐房间观察状况,但那里却没有点灯。
  「……她去哪里了呢?」
  我苦苦思考——然后注意到好像飘散着某种香味。
  肚子同时发出声音。
  因为天空一片漆黑所以少了点现实感,不过说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要吃晚餐的时间。
  我在有如迷宫的昏暗走廊里来来去去的,最后终于找到香味的来源。
  我以前曾经被运到这里来过。地面钉上了木制地板,有如星象仪般的半圆顶天窗,还有与使用者身高相符的迷你水槽,像是要跟近代的气氛对抗似地,古老木纹的餐具柜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光彩。
  有个小背影站在筒隐家的厨房里。
  仿佛不输给外面打在窗户上的雨声一般,菜刀在砧板上发出轻快的节奏声响。在音乐的空档里搅动锅子里的东西,并且在烤箱里放进某种东西,流畅的动作有如在五线谱上跳舞的音符般来回移动。
  虽然她熟练的移动真的是让我看得入迷,不过我仔细倾耳静听着雨声,里头还夹杂着她哼歌的声音。
  「有一天,森林里,被熊先生,哼哼。」
  不是别人,正是筒隐的声音。
  她一边挥洒着没有起伏的音符一边做菜。大概是拿来当作围裙吧?她身上穿着宽松不合身的T恤,偶尔配合着哼歌用拖鞋打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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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她的心情好像很好!
  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我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脸笑容,躲在柱子后面倾耳细听。
  「大小姐,请留步。『她真的是个可爱到会让我心痛的女孩,让我吓了一大跳!』哼哼,哼哼哼~」
  她哼的歌曲里好像编进了我在哪里听过的歌词呢。
  「哼哼,哼。『打从心底被你妹妹闭月羞花,惹人怜爱的可爱感动了』哎呀,熊先生。谢谢你。对我说『她的可爱一定是君临于顶点』,哼哼哼,哼。哼哼哼……」
  筒隐一个人好像就担任了两个声部。到了间奏时,她把脸埋进宽松T恤的领口,满足的用鼻子继续演奏。
  不过该怎么说呢,虽然很难开口,她的音感实在是非常崭新又具有个性……就算是绝世的全能选手也有不擅长的领域啊。
  「说话回来,原来筒隐也是个被称赞就会高兴的女孩啊。」
  「啦啦啦。没有讨厌被称赞的人。不过我最高兴的地方是,称赞我的人是横——」
  「横?」
  锵的一声。
  水槽里发出盘子掉落的声音。哼歌也像是开关被切掉似地突然停止——嘎嘎嘎——接着像是系统重新殷动,僵硬地一边回过头的生化人筒隐一号小姐。
  「在横、横、横取,横滨、横纲……我最高兴的是称赞我的人,原来是横纲的时候……」
  「啊啊,你该不会是喜欢相扑吧?我也很喜欢喔,来吧,嘿咻!」
  「嘿咻。不对,你突然从旁边出来做什么?学长不是进澡堂了吗?不是还没有到一个小时吗?不是昨天还洗了两个小时以上吗?原来那是陷阱吗啊呜啊呜哇。」
  我听到到淡淡的呻吟声。没有表情的女孩似乎放弃了歌姬的梦想,而开始挑战取得横纲的位阶。她细小的手臂在胸前不断挥舞,开始表演谜样的推手阵势。嘿咻嘿咻,好可爱好可爱。
  「因为昨天洗澡时在烦恼究极的选择才会拖那么久。平常是更快的。比起这个,我是来问晚餐的事。」
  「如果学长对我有奇怪的想法,那是误解。我不是每次都在唱歌的。」
  「嗯,我知道了。还有啊,晚餐有几人份呢?」
  「重点是偷听这种行为不会太狡猾了吗?再加上洗澡的时间差攻击,那种偷偷摸摸又下流的作法我要尽我一切力量、从头到尾、坚决的向学长抗议。」
  「……呃,筒隐,晚餐,多个一人份也没问题吧?」
  「你说晚餐怎么了吗?现在不是在提那件事。是想转移话题吗?学长真是个要不得的人呢,嘿咻。」
  「……嘿咻……」
  为什么我会被相扑选手骂呢?虽然我已经养成被这女孩一骂就想道歉的习惯,不过再怎么说现在的行为也太没道理了。
  而且仔细一看她的动作,不是推手。看来筒隐是一边假装伸出手臂,一边拼命地想把用来代替围裙的T恤脱下来的样子。那上头印着被擦过的英文字,让我觉得很眼熟——
  「哎呀。你穿的这件,不是我的衣服吗?」
  没错。这是我昨天,进澡堂时脱掉,在那之后就行踪不明的衣服。怪不得这女孩穿起来松垮垮的。
  「………………」
  迷你相扑选手从像是对我进行激烈的张手攻击,变成快要往后仰天倒下的样子。不过千钧一发之际撑住了,还留在土俵里面。
  「……因为围裙。」
  「咦?」
  「因为我不小心弄丢围裙不小心就把手边的衣服不小心的穿上而已。真是让人困扰的不小心呢。我现在立刻就脱下,所以这个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让我感到满满善意的不小心啊!」
  我都要感动得咽呜落泪了。虽然因为那件T恤就像是被人偷走一样干净彻底的找不到,所以让我很困扰。原来它不但早就被发现而已还被有效活用了呢。
  虽然做为对捡到的人一点不成敬意的小礼物,我只能好好大力赞扬一番,可是被表扬应该很高兴的筒隐却像是说不用似地摇头。
  「你做了多棒的事啊,也不摆出一副居功的表情。你总是如此呢。或许我没能跟你好好说,不过我总是很感谢你。」
  「不……那个……」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我希望你能继续使用它。」
  「……可以吗?」
  「当然。我过去玩的美少女游戏里,有出现过会说『穿着你的衣服就可以一直闻你的味道,我好幸福』这种话的女孩子啊。跟那种变态比起来,你就像是个女神呢,哈哈哈。」
  「…………」
  「筒隐?」
  「是我不对……请原谅我……」
  啪咚一声,未来的横纲翻倒在地上。决定胜负的一招是失去平衡自灭。
  「怎、怎么了。我讲的变态指的是游戏里那些脑袋有问题的女孩子,不是在说总是聪明正直而且纯洁的你啊。」
  「……我要出去旅行,请不要找我。」
  「为什么受伤了呢?」
  她把快要脱下的我的衣服套在头上,完全遮住自己的脸,并且像只芋虫一样到处滚动着想要逃跑。怎么办,筒隐小姐又要变得更小了。
  就在我伸手的那瞬间,
  「——你又做了非常有趣的事呢。」
  「呃?」
  她温柔地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不用看我也知道,这已经习惯的死亡香味。这个模式到底是第几次了啊!
  「算、算我拜托你,只、只有脸请你别打!」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又不可能总是在生气。」
  「……咦?」
  钢铁之王站在我的正后方。
  要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天地异变啊?——她一身美丽的浴衣。
  她眯起眼睛,脸上浮现的是柔和的微笑。肩膀上的手并不是要拍碎我的骨头,而是直接温柔地抚触我。
  「你不知羞耻的回来了呢。啊,更正,不知羞耻……满不在乎……兴奋万分……唔,你这家伙——不对,你……不对,能够跟您再度相见让我感到雀跃不已呢。」
  「您、您?雀跃不已?」
  「我从很早之前就想跟您——横寺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不过看来我们之前似乎是产生了不幸的误会。刚好趁这个机会,您要不要去用晚餐呢?」
  「咦,唔,思……」
  筒隐小姐大概被吓呆了,她那芋虫般的渐进运动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我背上出现了真的像有芋虫在爬的异样感。
  这让我有一种会酿起巨大风波的预感。

  ※

  筒隐家的晚饭,似乎是固定会在中央的大房间用餐。
  小豆梓的事几乎不成问题。钢铁之王以「朋友?请请请」的感觉完全接受。甚至还借了小豆梓可以披在泳装上的运动服。
  大家围坐在点了行灯的榻榻米,开起愉快的晚餐会。这点跟昨晚的收容待遇有着天地之差。
  「喔喔,您的杯子空了呢。很抱歉没注意到。」
  「不那个,我已经喝够了……只是普通的茶而已就不需要你倒了……」
  「您在客气什么呢。我跟您不是好伙伴吗?」
  啪哐!
  随着这个状声词钢铁之王闭上一只眼。她是在抛媚眼吗?还是在模仿独眼龙呢?拜托千万是模仿独眼龙啊。
  紧紧贴在我的右侧腹上,热心倒着温酒壶的帝王。我已经不知道喝到第几杯了。一喝下去立刻又会被斟满一杯,要是不喝的话,身旁距离零公尺的独眼龙就会一直待到我喝为止,真是个恶性循环。
  虽然我的视线也游移到身穿T恤的女孩跟身穿运动服的女孩身上,想寻求她们的帮助,
  「…………」
  「…………」
  两人完全没有出声。
  筒隐跟小豆梓只是拿着筷子默默朝眼前的菜进攻——那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的气氛非常冰冷。
  要说昨晚跟今晚那天好,今晚是更加的不妙。我有种收容之后终于遭到处罚的心情。明明是月子妹妹特地做出来的料理,可是我却食不知味。
  「怎么了呢?您筷子停下罗。是高汤蛋卷太大让您吃不下吗?让我来帮您分吧?就像一起为人生努力那样。」
  「哎呀那个。」
  「嗯……这样……哎呀?真困难呢,碎得乱七八糟了。那这样就把我吃的分一半给您吧?这就像是共享人生一样。」
  「哎呀那个。」
  在高汤蛋卷发生分尸事件之后,钢铁之王一边装成是亲昵的情妇一边递出化为煎蛋结婚会场(※这里意思应该是指主角盘子里的蛋卷跟钢铁之王盘子里的蛋卷已经混在一起了。)的盘子。
  明明就是彻底的笨拙,却又单方面的表示亲?。她就像是有恋爱困扰的女朋友一样。帝王得了心理疾病吗?哈罗铁假面之王,她里面的人是不是被谁掉包了啊?
  偏偏她这个时候又突然——
  「我除了温柔之外还非常细心。而且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
  啪哐。
  「换句话说就是全新而且防犯系统完备的超优良物件。现在正希望有人入住。」
  啪哐。
  「那边的男人如果要求交往的话,或许要接受两个条件……」
  啪哐。
  有如在发射星星的独眼龙,像是不放过我似地以三连星逼近而来。她的浴衣领口微微松开,隐约可以看到人体三大凹陷其中之一的锁骨一带,微妙妖艳得让人受不了。我的心就快要被没保全的事故物件给偷走了——是说,偷?
  「……该不会。」
  我终于想到了。
  『就算只有打扮漂亮对他温柔也是效果超群!』
  『哎呀真是学到了一点——』
  我的脑海里闪过她拿着钢笔在笔记本里振笔疾书的身影。
  她该不会已经在实行了吧?离间自己的妹妹跟横寺弟的关系,分手屋计划。不是妹妹,而是找我当对象。
  明明这个作战有着决定性的错误,但是结果上并不算失败。
  现在你看,筒隐的视线渐渐冷得跟冰一样,手边的西京烧正被她不断解体到微小尺寸,感觉上似乎正在确实给她不好的影响。
  「为什么您不吃呢?啊啊,对了,是这么回事吗?希望我帮您那样做吧?真是让人伤脑筋的家伙。」
  钢铁之王用筷子夹起高汤蛋卷,就用力递到我眼前,
  「好了,您可以张开嘴巴了。啊——」
  「啊、啊——!」
  「唔。啊——哎呀?进不去……嘿,嘿嘿。」
  不可以硬塞啊!那里不是放进食物的洞啊!
  ——这个瞬间。
  啪的一声,传出了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
  虽然那像是筷子用力打向餐盘的声音,不过我猜,那或许真的就是破裂的声音也不一定。
  「给我适可而止……?」
  就如同不断忍耐之下,最后终于爆炸的摔炮一样。
  坐在对面的小豆梓一看就知道脸上露出怒意,瞪着我们这边看。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想要擅自进行事件?如果是筒隐同学还可以姑且不论,从旁抢走油豆腐的鸢太狡猾了!」
  ……责备的对象有点让人搞不懂!不过。嗯,被骂的人不是我啊,总觉得太好了。趁着钢铁之王筷子后退的空档,我好不容易从她的势力范围下逃走。
  「唔……」
  「呜呜呜……」
  那段时间里,把处于中立地带的我夹在中间,视线彼此相碰的两位女孩。喔喔,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冰冷的世界开始无意义变暖了。
  「……这招呼,还真是唐突啊。能不能别摆出一副『他是我的东西』的脸闯进我跟男友之间?」
  「男、男友?那种叫法是怎样,先前你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吧!」
  「哎呀?你知道我们的事了吗?不过说来缘分这种事是很奇妙的吧?就算昨天还彼此憎恨,今天成为彼此喜欢的同伴又没有什么好说不通的。」
  「不好!全都不好!这是坏到极点的skip step啊!」
  「skipsupu……这是什么?英文我不是很懂呢!是日本人的话就像个日本人,用日语交流来对话就好了。」
  「如果是乡巴佬的鸢,就把顺位让给老鹰吧!」
  「……我反而又更不懂了。重点是被我家招待还说得这么嚣张的你,才是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你有资格这么做吗?」
  「你听了可别吓到。我居然是,他的朋——」
  「可不能主张『只是普通朋友』之类的身分喔。那种关系谁都不会接受的……唔,这句话有种奇妙的既视感呢。」
  「不、不止是……朋友……」
  小豆梓湿润的眼眸瞄了我这边一下。我微笑回应她。
  那个爱哭鬼小豆梓,以钢铁之王为对手居然一步也没后退,这让我忍不住感动起来。加油!小豆梓,我在为你加油喔!虽然想不到除了加油我还能做什么就是了。
  「横寺是我的……不对,他对我……也不对……」
  大小姐(伪)在欲言又止的同时,不但脸颊像是烤苹果般染上红潮,而且遗像是烤苹果般冒出沸腾的蒸气,最后,
  「——宠物!因为他是我专用的宠物啊!」
  她以像是要一口咬下整个苹果的气势发出怒吼。
  「原来我又被当成宠物了啊……!」
  过分,这太过分了。虽然我早就知道要回答人跟人之间是何种关系是非常困难的事,不过再怎么说我可是被朋友推落到地狱深渊啊。
  「所以,我是主人所以可以出声!这样你就可以接受了吧!」
  「不不不,我不能接受啊!为什么那种设定还存在呢?」
  「这、这才不是设定呢!当过一次我的宠物就永远是宠物!虽然是朋友,不过只要我喜欢你就成了宠物!然后未来也是!」
  「组成了充满弹性的种性制度了。」
  钢铁之王像是在怀疑似地眯起眼睛来回看着我们。
  「……看样子你们之间好像还谈不拢呢!在我眼中看起来只像是被抛弃的主人硬是要黏过来一样。」
  「才、才才才才没那种事喔。嗯,汪汪,像平常一样伸出你的手……」
  像平常一样是怎样啊!
  我不可能这么说。小豆梓已经气得倒竖的眉毛跟被咬住的嘴唇,光是这些就像只进退两难的小狗一般,让人莫名就想跟她谈谈。这并不是被操纵了,而是以我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
  而且我也想要靠近在披着的运动服下方隐约可见的三角比基尼跟日晒痕迹。颜色的对比真是惊人!男人面对泳装女孩总是无力呢。
  「汪……」
  我用四肢慢慢走近,然后趴在小豆梓身边。当我把一只手放到主人的膝盖上时,她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欸嘿嘿嘿!你、你看!对吧!」
  只用感动说话的同时,她还用力来回抚弄我的头。大概是不知道控制力量吧?虽然被她用力抓是也很痛,可是因为小豆梓的波浪发型像是很幸福地轻柔晃动着,所以让我总算是忍耐了下来。
  真是的,都搞不懂那边是宠物了。真是拿她没办法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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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唔……这样分手绞杀作战不就要浪费掉了吗……」
  另一方面,钢铁小姐大概是非常不满。你说了绞杀唷。她焦躁地咋舌,温柔大姐姐的皮渐渐破碎掉落下来。
  「哼哼,我的羁绊可是跟鸳鸯一样唷!」
  「不过等一下,这不是普通的训练范围而已吗?」
  「因为训练也是羁绊的一种呢!因为他可以做出握手、等待、趴下、贴近我跟舔我的动作,是只非常棒的宠物!」
  「最后的动作没做吧?你在说什么啊?」
  「唔唔唔唔……」
  在夸耀胜利的小豆梓面前,钢铁之王只能不断低吼。
  她用力咬紧牙关,像个提高赌资的赌徒似地,
  「那种事我也可以做到!」
  她把甜点的碟子一翻。把十分适合夏天的手工杏仁豆腐放到手掌上,
  「您要不要过来舔舔呢?您看您看,再不快点的话就要掉到杨杨米上罗。您看!」
  「你、你在做什么啊!那种事情我做就很够了!你不可以过去喔!STAY!坐下!等待!」
  「不不不,你们在做什么?」
  浴衣VS比基尼运动服,感谢这梦幻对决。可以的话我比较想到观众席上观战。从刚刚开始好像就变得很奇怪了!
  我的身体被一左一右的拉住,感觉上就像要从正中央被撕成两半了,谁来救救我啊——
  「——我讨厌乱玩食物的人。」
  在那之前,一个人默默扫平白饭的筒隐开口了。
  像是用针刺一下似地喃喃自语。
  没有感动的双眼从对岸望着几乎没被动过的三道菜。然后,小小料理人叹了口气,明显地将头转向一旁。
  「…………」
  「…………」
  「…………」
  我们三人像是被泼了水一般僵住,然后,
  「哇、哇——这个马钤薯炖肉味道像是刚进入游泳池里的学校泳装,都煮透了!好吃得脸颊都要掉下来了呢,小豆梓!」
  「对对对对啊!该怎么形容这份水煮菠菜?它有着宛如稀树草原般的清爽口感呢,姐姐!」
  「唔,嗯!充满在味噌汤里的这股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与月子本人的香气不分胜负的芳香!您这也这么想吧,对吧!」
  我们像是在比赛似地吃着晚饭。虽然我们大家一起大叫「这是大家都吃得很开心的晚餐会」!.不过筒隐只是点点头,冷冷地回了一声「是吗?」而已。
  ……虽然很好吃这点是真的。
  谁要负起这个责任呢?我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视线交谈。

  吃完晚餐之后,筒隐把餐盘叠起来就走进厨房里头。
  被留下来的我们,自动分配起工作。
  钢铁之王跟小豆梓一起去洗澡,若无其事的肩负起演出关系修复的工作。我则是去帮忙洗碗,拐弯抹角的负责起让筒隐开心的工作。
  「我什么都洗喔!想要的话我还可以用手搓揉把筒隐整个人洗干净喔!」
  「得先把学长的脑子洗一洗呢。」
  我遵从筒隐的指示,把茶杯泡到清洁剂里搓洗之后擦得闪闪发亮。我的工作就只有这样而已。
  站在厨房里的筒隐以不需要外行人帮忙的俐落速度,一下子就把四人份的盘子跟平底锅之类的物品整理好了。
  非常安静——
  厨房里只有雨声跟水声。筒隐从几年前开始就一个人听着这个声音呢?
  我注意到自己非得说些什么不可,硬是挤出迟钝的话语。
  「……晚餐非常好吃。谢谢招待。」
  「是吗。」
  筒隐淡然地闭上嘴巴。
  她的侧脸和平常一样一动也不动。有如刚切下的结冰悬崖般的脸颊被白色灯光一照,看起来又更加坚硬了。当我们吵闹时仍然一直冷静观察的双眼,现在也没有改变它的颜色。
  不过,手却不一样。
  姆指跟食指不停轻轻拉着尾巴头发的前端。这个小动作,我记得是——
  「……我也觉得很开心。」
  「咦?」
  「有学长在家里就热闹起来,这样很好。饭吃起来也比平常好吃。」
  筒隐像是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我,以面无表情但却似乎有哪里满足似地把自己的肚子拍得砰砰作响。
  她的动作奇怪得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一个人吃了四碗?还是五碗?你添了很多碗饭呢。你可以多吃一点,长得大一点喔。」
  「……学长在看哪里啊?你是在说哪里长大啊?真是的一露出空隙就会变成变态呢。」
  「现、现在视线的位置只是偶然!我可不是在想像你局部的位置啊!」
  「那你可以说你完全没有混进不纯的意思吗?你可以断言就算被姐姐贴近也没有露出好色的表情吗?你可以赌上那些奇怪的DVD发誓吗?那么我把那些全都丢进垃圾筒里,你也没有怨言吧。」
  「耶,嗯。唔?我曾几何时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我开玩笑的。这是很开心的晚餐聚会。大家一起吃饭这种事,我觉得很好。」
  筒隐回头隔着肩膀望向厨房门口。
  连接在那前方的是漫长昏暗的走廊,而更后面则是连系着刚才的大房间。那两个人的组合可以平安洗澡吗。真是不安呢…
  「……小豆同学被仓库里的猫神叫出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吗?那不是对姐姐用的谎言吧?」
  像是在倾耳细听远方声音的同时,筒隐像是回想起来似地说道。
  只有坦率的对她说明了呢。我把事情一连串经过除了重要的部分,换句话说就是召唤手铐以外的部分都说了。实现愿望把某种东西吸引过来的猫神。只是,用不正常的方向实现。
  「如果是那样的话——」
  筒隐用比平常还要淡然的语气,
  「那学长家的事,说不定我就是原因。」
  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怎么说?」
  「猫像会实现某个人的愿望吧。如此一来那就是在我的愿望下出现的。」
  「你有『只要让横寺家消失就好了』的愿望吗?没、没想到你讨厌我到那种程度……」
  「不是也有让我觉得干脆让你变成尸体的时候吗?」
  「啊,果然是有……」
  「请不要把绳子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不是的。我开玩笑的。因为学长的家很远,总是没有一起吃晚饭的时间呢。我早就这么想了。是猫神把这个愿望用奇怪的形式听进去并且实现了吧?」
  ……我完全不明所以。
  不,我知道她说的意思。虽然知道,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吃饭这种事,只要用开口邀请我就好了。
  可是在我找筒隐的时候,甚至到把她送回家,她不是都明白的拒绝了我吗?这样心里想的事跟正在做的事不是相反吗?
  「你太见外了。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晚餐是理所当然,就连夜晚的甜点我也会陪你吃的啊!夜晚的甜点。」
  「为什么需要说两次呢?请说明一下。」
  「痛、痛啊,为什么踩我?这是笑话啦!和平常一样的阿拉伯笑话!」
  「发展成国际纷争的话,你要好好负起责任。」
  筒隐轻轻呼了口气,摇摇头。
  这女孩的叹气有好几种。现在这种大概是——达观这种玩意。这并不是对我的话语而发,而是对更大的某种事物,就连正面竞争也做不到的强大敌人而发。
  「……不管送我回家多少次、学长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我身边。平常你不是都一定会不得不回去吗?」
  「或许是那样也不一定啊……」
  「——只是半吊子的接近,也是会让人觉得痛苦的。」
  她轻轻说完,把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
  筒隐的双眼色调接近蓝绿色。那是有如深山洞窟里黑暗的深遂湖泊般,仿佛湖底会有巨大的某种东西潜伏其中的颜色。视线一直看着手掌不动,并且散发出不断游动的光芒。我的身体跟话语也有种像是化为不解人语的鱼类般被她视线吞噬的错觉。
  「要是暑假结束的话,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因为我非得趁现在去习惯遥远的距离不可。要不然,抬头看着学校楼梯时,就会难过得无法忍受。」
  ……分别时的招呼之所以那么冷淡的原因,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吗?
  二年级在二楼,一年在一楼。年级的不同,对于我们这些高中生来说与国境的不同是同样意义。要跨越过去是需要勇气的。
  筒隐眨眼,比我的回答还要快,她接着深深行了一礼。
  「不过。虽然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今天的晚饭我觉得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筒隐?」
  「我的愿望平安被实现了。这样就全部都解决了。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
  她被水弄湿的手掌,跟我的手掌比起来实在太小,看起来就像是正值爱哭时期的小婴儿那样的手掌。
  明明我就真的有种必须要说点什么的感觉,却也真的无法浮现出适合的话语,我只回答了「是这样吗?」这句话就自然而然结束了两人的时间。

  ※

  今晚我也在筒隐家里过夜。
  因为小豆的母亲是个满不在乎的人,所以小豆梓在这里过夜她当然也是举双手欢迎的样子。
  而我,虽然不能跟其他人说,可是因为感觉到某卑金属小姐死盯着我不放的视线,所以就决定睡在仓库里头。毕竟那也是自己难得的床啊!
  对大家这么宣言当然是表面上的考量。我会在半夜偷偷回到母屋里,引发让人心跳不已的过夜惯例,也就是我不小心错钻进女孩子的绵被里不过呵呵呵这是谁的脚啊事件。
  ……虽然我是笑得很开心。
  回廊上的台风主题秀益发恶化,到达仓库就再也无法往外头踏出一步。
  疲倦的倒在床上,全身湿透的我。这已经到了在小镇里发布洪水大雨警报的程度了吧!要是台风不在夜里离去,明天的开学典礼也会让人感到不安。
  思托在筒隐家里之福,暑假就算多一天也可以过得不无聊就是了——
  「不可能有那种事的,对吧。」
  跟巨大的不笑猫四目相对,我慢慢起身。
  托筒隐的解释,我知道了一开始的原因——我家被召唤的理由。
  那是件好事。好事就只有这件。什么都没有解决。
  『或许是我叫过来的也不一定。』
  我认为要是不认真去思考筒隐祈祷的意义,事情就无法有所进展。原来如此筒隐原来也想跟我在一起啊,这是两情相悦呢我们兄妹,来吧,去入籍吧!那可不是这么让人开心的情况。
  我觉得只要能稍微思考过那女孩在厨房里的叹气给人的感觉或许就能理解了。说得更正确点,是非懂不可。
  小灯泡忽明忽暗的闪动中,仓库里冰冷的空气让我的思考更加清晰。
  顺带也让周围的声音更加清楚。
  叽,合叶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仓库门偷偷打开了。那里没有——有人。
  外表漆黑的块状物,就蹲在入口那里。它不住滴水,一如滚落死亡影子谷里的异物,慢慢的往里面爬了过来。弄湿了坐垫、弄湿了地板,然后它湿淋淋的手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似地抓住虚空。
  「——!」
  我的肺只能挤出空荡荡的空气。
  黑色块状物趴在地上四处爬动,当它碰触到我站立不动的脚踝时,就用极大的力量握紧。然后它又像是在告诉我什么似地用另一只手摇晃着我的身体。
  看起来只像是块状物的长黑发里头,钻出了一张白嫩的肮脏脸蛋,
  「……我摔倒三次了。完全看不到前方。」
  钢铁之王被像是雨水、泥巴跟眼泪的东西弄得整张脸都湿淋淋的。

  「哎呀得救了。得自横寺弟的恩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这份礼,我想用身体来偿还。」
  「那就请你直接往右转,穿过大门回母屋那边。」
  「轻而易举……唔?哈哈哈?您真是粗心呢。那样我不就回去了吗?」
  「我已经说过不用了,你回去啊!」
  因为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我借她毛巾就算她走运也不一定。
  穿回运动服的钢铁之王堂堂正正待在我的床上,又再度开始频频使出「啪眶」这样的独眼龙表现。在那之前请把鼻头上的泥巴擦掉。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快要被非常不妙的预感压扁了。
  「趁这个机会讲清楚吧。帝王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呢?」
  「明明您早就已经知道了……您不会太无情了吗?」
  「要扭扭捏捏给人看的话,就做得更好一点!你那只是不停在把手指的骨头掰响而已!」
  「真是个不懂女人心的男人。如果您能随意摇动身体的话,换句话说那正是恋爱少女的证明。」
  「从那个想法就已经不是少女了啊!」
  「您说得太过分的话我可是会哭的喔。」
  钢铁之王抱住我的枕头,像是在表现出她的伤心似,开始用力晈着枕头的一角。这是哪个种族的少女举动啊?这是少女哥吉拉破坏街道的举动吗?
  「我求求你,请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距离帝王的灰姑娘时间还很久,时钟的针也迟迟没有前进。如果她打算待到我睡着的话,那我也只有放弃战场了。
  我目视着自己跟门的距离,正当我想要脱逃的时候——
  「……真是个慢吞吞的男人呢。」
  「呜哇!」
  我的太阳穴被枕头用力击中。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突然对要害的攻击也让我急速失去意识。脑海里一片混浊,感觉变得舒服起来了!就一个不稳让视野倾斜的时候,我被强行推倒了。
  「你、你要做什么……!」
  「明明从晚餐的坐位上我是如此的诱惑您,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啊。我已经厌倦放线钓鱼了。」
  当我注意到时,骑在我身上自称渔师的那位,双眼正暴射出光芒。
  这里是被母屋隔离出来的仓库。再怎么闹声音都传不到母屋去,拜风雨之赐更不可能让人轻易来察看情况。
  「呼呼呼。今晚对我们好像会成为特别的夜晚。」
  「该不会……」
  「来吧不用客气,你可以做出既成事实!」
  「这是无防守战法吗?」
  为了保护妹妹也不惜弄脏自己的身体吗?真是姐姐的典范!
  钢铁之王把手伸向我的肩膀,使尽全力想把我的衣服剥下来。袖子的部分发出了硬是被撕裂的声音。讨厌,我纯洁的部分要走向永远的旅程了!
  「嘿,别乱动。还想被打吗?我马上就会结束了,你只要数数天花板的污渍就好了。」
  「这种话你是在那里学到的!这不是女孩子可以讲的台词啊?」
  「为什么要抵抗呢?由女孩子主动逼近,是男孩原本就希望的事吧。」
  我也是那样的。我也不是不憧憬让年长的大姐姐细心从头开始引导我这种发展。我认为那会是最幸福的第一次做法喔。不过那从头到尾只存在于樱花花瓣飞舞,而对方态度又很娇媚的方向性上的事啊。
  「牵扯到打倒跟衣服被撕破这些事,我就是觉得讨厌!」
  「要求还真多呢,事情发生之后全部都是一样的。」
  「情绪也得不到满足!要是提告的话我可是会赢的喔!」
  「没有问题,我会直接告诉你的身体让你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不——要——啊!」
  不管我发出何种大叫,也不管我怎么粗暴挣扎,钢铁之王连动也不动。我已经不行了。
  对不起筒隐,哥哥要先成为大人了……我输给了像这样让玫瑰凋落般的恶寒,全身无力地瘫在床上。
  泪眼朦胧的视野里映照出帝王。她像头野兽似用舌头来回舔着嘴唇,以像鬼一样强大的腕力压住我的侧腹,马尾像是恶魔一样竖立起来。
  「嗯,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然后她像个小女孩似地,呆呆地满怀疑问停止思考。
  「你居然不知道啊!那就放开我啊!」
  「等等,我回想起来了。我在健康教育的课程里有学过。当雄蕊跟雌蕊在一起之后,鹳鸟就会出现在包心菜田里吧。」
  「怎么可能会容许那么抽象的高中教育存在啊!」
  「我已经学习过最终的行为。但是却不了解抵达那里的过程。不管我再怎么询问,却只有看起来重要的地方不停用莫名其妙的英文字说出来,这样的老师到底是怎样?」
  「哎呀,大概老师是想尽力教好吧?」
  「呃,很久以前,我从社员那里没收来的女性杂志……虽然上面有用甜美的气息激发起男朋友的情绪,这类的句子……」
  钢铁之王在眉心之间刻下深深的皱纹。她像是要把某种东西从记忆深处拖出来似地闭上双眼,然后突然张开眼睛,噘起嘴巴。
  「呼——!」
  呼——?我还以为是某种吆喝声,却是帝王拼命朝我的脸吹气。这是怎样,代替电风扇吗?这可以阻止地球暖化吗?
  「怎样,心情好起来了吧?」
  「我有种环保的感觉。感觉上帝王你从根本的地方就完全搞错了吧?」
  「唔唔唔。那种品质低落的杂志,全都是些谎言……我一定要坚决写下抱怨信才行。然后向地方报投书,并且组织街头抗议活动。」
  「你很喜欢投书活动呢!不过大概不是你这种意义吧?」
  我稍微歪着头,把嘴巴接近钢铁之王的侧脸。形状美好的耳朵就出现在黑发之间。
  我想大家都把对萤幕里的女朋友进行肌肤之亲的训练当作日课,我也是喔!我以每天培养出来的技术,以微弱得像是在搔痒似地柔软气息吹向她的耳朵时,
  「呀。」
  发出了像是普通的可爱女孩会发出的惨叫声,钢铁小姐像是只弹跳机关人偶似地跳了起来。社团活动时我也想过,她还真是容易发出奇怪的声音耶!不需要的攻略情报增加了!
  「唔啊啊,现、现在这个是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好像……讨厌!」
  她用拳头不停擦拭已经染上一片通红的耳朵,那种痕痒感似乎入侵到她嘴巴里,让她说话的语尾也变得模糊不清。
  在身体一阵扭动之后,她又再次把脸靠近我。
  「好厉害!要愉学那个对我使用的技术是再简单不过了。我要上了!」
  「别过来啊!现在我曝露在一阵非常大的暴风里!帝王你是想把我的耳朵吹跑吗?」
  「唔唔,是、是这样吗……!」
  虽然吹气吹得连鼓起来的脸颊也变成鲜红色了,但是她越是拼命就离甜美气息越远。少女激烈摇晃马尾的努力,全都没有意义。
  ……见微知着,就是那么一回事。筒隐姐妹的姐姐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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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住手吧。」
  我莫名感到悲伤起来,并且扶住钢铁小姐的肩膀。像是颗泄了气的汽球般,帝王轻轻地往后仰,这次则是轻松挺起上半身。
  「为什么,为什么吹不出来……」
  呼的一声,最后一口气连风都没出现就消失了,后面只留下一声叹息。
  虽然长长的睫毛跟天蓝色的眼睛颜色让我想起了某人,但是她轻轻坐在我大腿上的身影却跟那个冷漠女孩完全不像。
  结果——筒隐筑紫跟她妹妹完全相反,是个彻底笨拙的人。
  「明明那就是十全十美的计划……是有那里不好吗……」
  「要我说的话,就是全部吧?」
  「你不想要随意玩弄我的身体吗?喏,你也说过我的胸部是个奖赏吧?」
  「你只记得奇怪的话啊!对我讲出那种话,可是会发生非常不得了的事喔!因为还有帝王无法想像的世界存在呢!会让你变得一塌糊涂的喔!」
  「……那又,没关系。」
  「咦?」
  「你、你可以把我弄得一塌糊涂的。如果那样你能满足的话。」
  过于紧张的声音吓到我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筒隐筑紫露出钢铁般高傲的眼神同时,明明是如此却又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孩,用力咬得嘴唇发白。光是与我四相对,有力的震动就又再次传向她的嘴唇。
  ……女孩子啊,我如此想着。不管有多么钢铁小姐,看到她的表情,总觉得像是看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猫。
  「怎、怎么了。为什么不动。喏,喏。不是有句话说女人倒追不接受是男人的耻辱吗?」
  「因为我不知羞耻所以跟我没关系。那种事情没有爱是不行的啊!」
  「唔唔……不要说那种跟母亲的口头禅很像的话!」
  帝王像是终于放弃似地,又或者像是松了口气似地,解开了嘴唇上的束缚。然后像是要责怪松了口气的自己一般,慌慌张张打着自己的头。
  快要散开的马尾一大片在肩头上散开。原本光滑的头发饱含着被豪雨粗暴擦拭过的伤口,似乎连发尾都很痛的样子。
  「……你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啊!你不需要在意我。因为月子妹妹比帝王所想的,还要有规距。」
  「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
  「因为你这家伙有着超乎你这家伙所想像的坚强。早晚,我会输的。月子会离开我身边的。」
  「那太夸张了……」
  「你这家伙怎么可能知道!如果没有体验过分离,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在习惯之前,一定还会花上更多时间……」
  帝王抱住自己的身体,像是战败残留下来的士兵茫然抬头。她的视线飘移旁徨到最后,就停在黑暗仓库里的某一点上。隐约看得到俐落又纤线的下巴线条,她露出了一副像是思春期少女般、满怀烦恼的表情。
  跟她在看家庭照时的表情很像。
  ……突然间,我不可能知道的记忆重叠到她的身影里。
  生活在没落老家的年幼姐妹。在雨下个不停的夜晚里,被大房子里抑郁的黑暗盘据的孤单两人,她们害怕着过去的亡灵。在最后的最后,终于害怕到梦想着要和妹妹结婚这种傻事。如果没那么做而继续害怕孤独下去,她们就会活不下去了。我幻视到这种景象。
  「……你误解了。我什么都不会拿走。」
  「你骗人。不,就算你没有骗我,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就像是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完全不会去想像他们不在之后的情况。」
  钢铁之王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动。位于她视线前方的是猫像。是帝王主动回避并且应该已经封印住的,巨大神秘块状物体。
  「……我太无力了。就连诱惑你这家伙一个人也做不到。我不想再被留下来了。我已经不想再体验那种心情了。如果未来的破局是不可避免的话——」
  「不对,才没那种事!」

  「——那么只要毁灭那种世界就好了!」

  简直就像是在祈祷一般。
  在仓库里,在被猫像守护的封闭空间里,帝王向神许下愿望。
  静静的,慢慢响起了让人不快的不祥声音。甚至有种像是不笑猫发出了扰人笑声的错觉。当然,猫是不会笑的。就算如此声音仍旧持续响着。
  「喔、喔喔,怎……怎么了?」
  帝王一个不稳抖了起来。
  我也在抖。床在抖。地板在抖,墙壁在抖,视野在抖。
  仓库正在被摇晃。可以听得到有如猛兽低吼声似的破风声。到刚才为止应该确实被遮闭住的外界声音,急速变大了起来。
  横跨天花板中央的大木梁被挤压得发出声音。我还以为是陈旧的灰尘要掉下来了吗?结果是木头上出现了有如魔女皱纹般的裂痕,转眼间就裂开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裂缝从仓库的天花板跑到四面墙壁,很快就绕完了一圈,裂缝开始的地方跟结束的地方连在一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呆住似地来回张望四周的帝王,
  「好了快趴下!」
  「唔,怎怎怎样啊!这种时候才被我的魅力迷惑吗!我果然并不是被丢弃的东西啊!可是在时间差之下被袭击我可没有心理准备啊!至少给我清洁身体跟祈祷的时间呜呜呜呜!」
  「乱七八糟的吵死人了——!」
  我硬是把她拉倒在床上。
  压制住帝王微弱的抵抗,我用毛巾被把我们两人整个包起来。为了只有让头不被打到,我身体尽可能的缩成一球,也顺便把帝王的头抱住。
  然后,随着轰然巨响跟白烟,
  我听到了仓库渐渐瓦解的冲击声。
  一如被许下的愿望,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破坏都拉过来一般,天花板跟墙壁像是轰炸般落下。
  梯子掉在离我耳边几公分的地方。床的一角被大木头压碎。我的背后被碎瓦片击中。地板上的花瓶、DVD跟椅子都被压得不成原形。
  抱着回到几十年前大空袭时代去旅行的心情,我只顾着忍耐。

  不知道到轰然声响结束之前总共经过了多久时间。
  背上毫不间断的被某种东西打中。我注意到那种冲击是因为激烈的雨势,便胆颤心惊地将头探出毛巾被。
  「好冷……」
  我的头马上就被淋湿了。
  原本那么坚固的仓库已经无影无形。到处飞扬的满天粉尘当中,粗暴狂乱的台风蹂躧着我们的身体。
  我往周围看了一圈,我们正位于黑夜风暴下,悲惨的瓦砾山中央。
  「我、我已经很了解你的心情了……先、先把我放开,好热……」
  虽然听到了帝王轻浮的声音从胸口下传来,但我也没有吐槽的余力了。再加上我吓得腰腿无力了,暂时也不像是能动的样子。
  因为有形的东西全都崩毁了。
  就只有巨大的那家伙—就只有那仅仅一只的不笑猫像,没有受到半点伤的耸立在黑暗的天色里。
  就像是这小小的盆裁世界被仅仅一只猫像撞坏一样。

  #插图


  4.总有一天会是我的家人

  「呵啊……我还好想睡喔。我开动了。」
  「请用,小豆同学」
  「今天早上的味噌汤也好吃得像是要让我脸颊掉下来了。我就想像着月子的脸颊来喝。」
  「姐姐请先去洗脸。」
  「我家早上大多都是吃吐司配果酱。对我来说,纳豆跟鲑鱼就像是后山会有狐狸出没的旅馆的早餐一样新鲜呢!」
  「被现在年轻人说出新鲜这种评价吗?让我有种像是传统饮食文化遭到破坏的悲惨感受呢。」
  「那是大口吃着美乃滋拌饭的姐姐该说的话吗!下次小豆同学来的时候,我会准备苹果果酱的。」
  「呵呵,谢谢。这么说来洗脸台的洁牙粉是苹果口味也太奇怪了。是你特地为我准备的吗?」
  「嗯嗯。昨天到底是什么纪念日呢?连我的牙刷也换成新的,让我很开心喔。」
  「那是给客人用的。为什么姐姐会用新的呢?」
  「咦?那、那么一来横寺是用了我的粉红色还是姐姐的淡蓝色呢?他是用了那边的牙刷啊……」
  今天也穿运动服来的小豆梓、穿着运动服的钢铁小姐跟大概是想凑成一排而选择穿运动服的筒隐。
  因为三个人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的缘故,我就行使了缄默权。
  绝对不能跟她们说,因为昨晚跟今天早上我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事情的关系,我什么也没想就用了最靠近我的小猫牙刷。那个到底是谁的啊。
  我露出了像大象先生一样天真的眼神吃着荷包蛋时,她们的视线也终于转开,并且把话题转到女孩流行的话题上。我不由得连耳朵也变得跟小飞象一样了呢。
  时间是早上七点。
  我们再次围坐在大房间里,大家一团和气的——
  不不不,这个像是周日下午六点的家庭电视剧般的气氛是怎样啊!
  可以有那么平和的气氛吗!昨晚,仓库才刚被非人类的神秘力量破坏而已喔!
  在那之后,我冲进母屋里,到了早上都没办法阖眼。明明眼睁睁的错失了钻进睡床事件的机会球只能被三振而已,但女孩子们似乎各自都睡得非常熟。
  『只要学长没有受伤就好了。等雨停了再叫人来处理吧!』
  就算姑且不论感情不会表现在脸上的筒隐,
  『陈旧仓库很危险。其他部分还好吧?是不是暂时别到处走动会比较好?』
  实际上没有看到现场的小豆梓答非所问的感到害怕,
  『唔唔唔,原来那是事故啊……不算,不算啊……!」
  那个钢铁之王,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她想到那个方向去了。
  我心里的不安感像是汽球般膨胀。谁都不知道它何时会爆炸。
  事情不仅限于仓库的消灭,横寺家的残骸变得乱七八糟的事也都随便了。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么只要毁灭那种世界就好了。
  是的,帝王应该是如此许下愿望。
  我不知道猫像的力量遍及何处。不过不可能光是让仓库瓦解就结束了吧?
  就连现在这个瞬间,或许大房间的天花板就会崩塌下来也不一定。
  只有我知道世界的危机。保护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一个。秘藏在我右手里的异能力何时会觉醒呢!我已经从变态转职成英雄了!
  虽然我在早餐时一直祈祷,不过完全没有出现诸如火焰从手中冒出来这种事。
  总而言之筒隐家的饭今天早上也很好吃。

  收拾过早餐之后,突然闲了下来。
  暑假在昨天就结束了。原本今天应该是第二学期的第一天,
  「……因台风直扑不得已而停课,应该会这样吧?」
  钢铁之王停下伸展操,漫无目的一边走在房间中央一边说道。
  「中庭的鲤鱼没事吧?」
  小豆梓单手拿着手镜,跟吸收湿气而变得凌乱的轻飘头发展开一场恶斗。
  「明天,能放晴就好了。」
  筒隐一边大口把早餐后的迷你肉包吸进胃袋黑洞,一边缩起脖子倾听雨声。
  「魔术跟超能力那边比较帅呢……」
  顺带一提我一边思考着支撑大房间天花板的方法,一边在榻杨米上滚来滚去。我才不是尼特族,我可是为了保护世界而忙碌呢!至少如果我的放影机平安的话,我就可以用英雄故事的美少女录影带预习了。
  纸门的后面,以像是在保护雨廊的形式般并排的雨门,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被暴雨跟暴风晃动。外面的风景光是想像都让人感到害怕。只是这个台风像是移动累了一样,一直待在我们头上。
  联络网并没有人来通知中止开学典礼。但如果要从这边去加以确认,筒隐家的电话一开始就打不通。或许是某个地方的电线断掉了也不一定。
  照这种状态下去,到外面去就是自杀行为。
  就算这样也无事可做。只要不笑猫或钢铁之王没有行动,我们什么事都不能做。
  所以结果大家就在像是旅馆的客房里,一边听着风雨声,一边消磨大家各自拥有的罕见时间。这种佣懒的感觉,总觉得就像是毕业旅行第四天的早上一样。或者该说更像是家族旅行吧?因为我、筒隐跟小豆梓都已经熟知各自的优点跟缺点了。
  「这样下去也很无聊,要不要玩游戏呢?」
  离开大房间的筒隐,回来时这么说道。
  「游戏?好是好,要玩什么呢?」
  这么说来,之前在电玩游乐场我曾经因为筒隐达人般的动作而大吃一惊。后来等我问她,她才说她自己家里有好几台家用游戏。她真的是意外地喜欢游戏。
  好,终于该展露我在脱衣麻将里锻练出来的音速技巧了吗……结果我一起身——
  「抽鬼牌有点太单纯了。来玩大贫民怎样呢?」
  「啊,就算游戏是游戏,也是玩类比的吗?」
  筒隐拿过来的东西是扑克牌。
  「哼哼哼,包在我身上!大贫民这种游戏我已经跟朋友玩了很多次了,而且还是我最擅长的游戏喔!不过我想稍微跟你确认一下,要怎么玩呢?」
  朋友很少的小豆梓率先上钩。她靠近筒隐,光看就知道她双眼发亮。因为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就不吐槽你的虚荣吧。
  「按照顺序打出卡片,最早没有手牌的人胜利。不过有特殊卡片。举例来说五跳过,八出完之后九就回转,十一后退,黑桃三杀法,更加激烈的阶段、七三革命,沙暴……」
  「欸……有那么复杂的规定吗……」
  筒隐把附在扑克牌盒子里的表格摊开在榻榻米上,她跟以小豆梓以额头相碰的姿势学习规则。总觉得她们看起来就像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姐姐也没有把规则记得很清楚吧,请过来这边。」
  被招手的亲生姐姐也是开心地奋力冲过去——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她好像没那种心情。
  她露出神秘难解的表情,视线转向雨门的方向。
  「思,不了……虽然玩牌不错,但我在想是不是要稍微去巡视一下家里。」
  「姐姐会说那种话还真难得呢。昨晚跟今天早上,我已经把所有的窗户跟门都关上了。」
  「不过如你所知,因为我们家很宽敞。如果有漏掉确认的地方不就不得了吗?」
  钢铁之王的举动很可疑。她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像是回避筒隐视线般背对她的脸,取而代之则是瞪着我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瞪着我看?
  「不过姐姐,就算家里再怎么宽敞——」
  咚嗯嗯嗯一声。
  正当筒隐想要说什么的瞬间,响起有如打响和太鼓的沉重声音。
  「——果然来了吗!」
  钢铁小姐脸色一变,冲出了大房间。
  我、筒隐跟小豆梓交换了生硬的视线,赶忙追在她后面跑。
  杨杨米上散落着从盒子里滑出的扑克牌人物牌。彼此面对面,看起来关系很好的国王跟皇后。就算不被任何人捡起,都一直会是那样。
  还真像是某种东西呢,我一边跑一边隐隐约约地想着。

  ※

  和太鼓般的声音,似乎是雨门破裂的声音
  大概是忍受不了强风吧?靠近厕所的其中一面雨门从中被折成两半。
  风雨立刻就从那里吹了进来,钉上木制地板的地面眼睁睁就被积水浸透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钢铁之王非常不悦地咋舌的对象,并不是湿透的雨廊本身。
  一夜之间,被豪雨来回冲刷的中庭风景完全改变了。
  因为水池泛滥了。原本有如日本庭院般充满佬寂感的空间里,曾几何时化为白浪涛涛的大河川。和真正的河流不同的地方,是河川的流向目标是人家家里。
  石阶已经沉到水底,浊流甚至还推近到雨廊边缘的边缘。就算是现在,浊流也想要从坏掉的雨门侵入房子里。
  ——地板浸水。
  那是有多可怕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是住在这个市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十二年前南川堤防溃堤时,市区里的各种地区都出现损害。我年幼的心灵还记得我住的城镇里,到处都出现了大骚动。那是我还没有被骂成变态王子,还可以堂堂正正用脸颊摩擦幼稚园老师胸部的美好古老年代。真想回到那时候啊……
  ……唔?总觉得话题太那个了。总而言之,当时的恐慌甚至到了不管是小学或国中的乡土教学时间一定会把这件事提出来讲。
  「欤,回大房间不是比较好吗?在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慢了一步没能理解状况的小豆梓是住在隔壁镇的人。
  「虽然在这里很危险,但是不在这里也很危险。」
  「咦?是怎么回事?」
  「直接这样放着不管,那里的日常用品会全部坏掉的!」
  我肩膀靠近小豆梓,拉高嗓子大叫。如果不这么做,声音似乎就会被狂乱吹拂的风声给盖过。
  「这个水势并不是用盆子倒水就能解决的,虽然如此也没有准备沙袋。衣柜那些又不可能突然把它搬到二楼去。」
  就在钢铁之王卷起袖子的时候,
  「……二楼不行了。」
  筒隐的脚步声急速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一边冲向我们,一边面无表情地摇头。
  「到处都像是玩具房子一样严重漏雨,每个房间都不能用了。」
  「什、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明明在之前的雨天里都还没有那种事啊。」
  「或许是这个台风格外强劲也不一定。我想,下次就请业者来处理。」
  筒隐淡然说道——但是那种事平常可能发生吗?
  就是仅仅只用一个台风,就把先前还很坚固的宽敞旧家二楼全数毁灭这种事啊。
  「唔唔唔……就算不上二楼,至少要把重要的东西拿到其他地方去避难才行。可是,要放哪里就是问题了……」
  钢铁之王望向有着连续纸门的客房。我认为这一带是远离大房间,位于房子边缘的地方。虽然我对筒隐家的地理位置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
  我心里的小人儿们开始骚动起来了。
  帝王看起来正低头烦恼着。她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其实是在烦恼什么了吗?
  一个人冲出大房间时,她说了「果然出现了吗J』.她比任何人还早——比看到中庭泛滥的情况还早,她已经预期到会发生「某件事」了。
  她祈求世界的终结,就像让仓库瓦解那时那样的某件东西。
  猫的力量跟帝王的意志。我该警戒哪边呢?那边才是真正的敌人呢?
  ……到处都充满了太多非做不可的事了。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先从眼前的问题开始处理。
  「如果只是重要东西的话,不是有让它们避难的地方吗?」
  「唔?你是指那里啊?」
  「就在帝王房间里的——夹层啊。我哥哥说的。因为社长很小心所以绝对是秘密喔。」
  「是秘密吗……」「秘、密……」
  妹妹这边一边深思一边反问。姐姐这边则是一下子脸色变得苍白。
  「我不知道,那到底在那里呢?」
  「好像在壁橱里的样子。如是夹层的话既不会漏雨,不是也可以防止泡水吗?」
  「我们立刻去确认吧。姐姐。事情是分秒必争的状态了。」
  「不,等等,在说什么?因为,不行,骗人的,饶了我,那种残忍的事……」
  说到钢铁小姐的表情,就像是从镜子里看到我的宝物被母亲发现时的我。

  爬上钥匙孔后方的梯子所来到的夹层,大约有四坪左右的大小。这里没有窗户,堆满了泛黄的旧杨杨米,一面墙上用针固定了各式各样的照片。因为有触犯东京都美少女健全育成条例的危险,完全不能做详细的描写。
  「这个是检阅,这个是限制,这个是讨论范围外。」
  长年累积的秘藏妹妹照片,被偷拍的被害人一张接着一张加以撕破。那已经是用超越光速、而且毫不留情的撕破。
  「我的……结婚典礼……上映计划……」
  加害人已经昏倒了。她已经以沉入深海之姿口吐白沫了。
  我是不是做了有点不好的事呢?我是这么想的。句点。
  不过分秒必争这点是真的,雨廊已经一点一点被泡在水里了。厕所这边,则是污水已经从排水沟逆流进来了。以美少女影片来形容的话,早就超过危险水域开始正式来了……不需要比喻吧。
  在那之后有段时间,大家完全没停下动作努力地把大房间里的电视、厨房里的微波炉之类的家电用品,或者是绵被、毛巾跟瓶装水这些搬上去。大概到快中午的时候,我的手臂已经开始肌肉酸痛了。
  在大房间里吃饭团喝茶的同时,终于可以稍作休息。
  筒隐跟小豆梓完全没有力气,再加上钢铁之王一直处在灵魂从嘴巴里冒出来的情况下,这样我不就是最活跃了吗?
  『虽然平常是那样,不过危机时就会变成可以信赖的男人。』
  喔喔,这副构图不是可以让哥哥点数跟朋友点数有着相当的提升吗?横寺先生不是要开始受观迎了吧?
  我也想像个英雄一样大受观迎啊。毕竟是个男人。
  「好,大家!我去确认后院周边的客房。你们尽可能不要离开大房间。」
  「那种事是不行的,我们一起跟你去。」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就连美洲豹也是在脆弱的时候会聚集成群。」
  「没问题的,相信我。身为一个男人,我想保护你们。」
  「……」「……」
  两人的视线开始不约而同游走起来。像是在照镜子般,她们开始玩弄榻榻米松掉的地方。根据筒隐小豆检定创始者的我所研判,这些表现不就是有反应的信号吗!
  「……学长偶尔,真的是偶尔,会变得很能让人信赖呢。」
  「……嗯非常偶尔,而且在非常刚好的情况下,或许是那样也不一定。」
  「哈哈哈,真讨厌呀,我不是和平常一样的横寺吗!,
  我拍着两人的肩膀,雪白的牙齿像个艺人一样闪耀。就算面临紧急情况,怎样这个绅士气质的加分态度。如果我不是我的话,肯定就要迷上我了。
  「简单来说,只要注意脚下就好喔!跌倒了就会全身湿答答。湿答答就要换衣服,最后更换的衣服就会见底。夏天的水边是衣服无用的浪漫沙滩……喔?喔喔?」
  「…………」「…………」
  一我好像想到一个非常惊人的方程式耶!果然还是大家一起去吧!」
  「不管怎么看都是和平常一样的学长。」
  「好啦你就一个人去吧变态。」
  虽然我被两道温度急剧下降的暴风雪赶走了,不过,她们两个人该不会不喜欢绅士吧?

  我充满活力地在房子里面来回奔跑。各处的走廊都已经被水淹过。我好几次脚滑,在那当中也跌倒好几次,最后一次则是失速之后,一头撞进一旁的客房里。
  「好痛——……!」
  我接下纸门热情的推倒攻击,不但痛得到处乱滚,而且品尝起一个人的孤独。人是不能太得意忘形的。
  我摇摇晃晃在客房里起身,突然间,我注意到充满在这个房间里的味道。
  这是在墓地里经常闻到的,线香的味道。
  我眯着一只眼睛望向佛堂的昏暗处,墙边隐约浮现出一个茶色的直方体。那是我家也有——大概到处也都有的,既不大也不小的佛坛。
  中央的坛上有个牌位,在那下方放了两张照片。
  「……这边的人我有看过呢。」
  那是才这阵子的事,我果然是像这样子——在钢铁之王房间里的相框里,看到这位女性在笑的照片。
  他们大概是再也见不到面的,筒隐家的双亲。
  母亲长得跟筒隐姐妹很像。就算说她们是三姐妹也会让人点头同意似地,眼睛的形状真的非常相似。父亲这边因为照片太过老旧了所以让人看不清楚,不过他有着温柔的嘴角。
  一直盯着看让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我视线放低,正座在佛坛前方。
  「我很想跟你们见面,受你们照顾了。」
  我插上新线香,摇响铃铛,然后合掌膜拜。
  虽然筑紫小姐还是一样没变,不过我会代替那个人让月子妹妹幸福的。所以请你们放心。
  我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突然间有种感觉,结果往旁边一看,
  「——喔。」
  「哇啊啊啊!」
  那个一样没变的姐姐,现在正从雨廊用温和的视线偷看着我。
  「你、你不是已经死……不是已经倒下去了吗?」
  「吃过月子的饭团之后就回复了。因为有事才过来找你这家伙,不过在有礼貌这点上,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呃,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在别人家祖先灵前自发性的低头态度,让我相当感动呢!」
  「嗯、嗯……因为在横寺家的家训里,有只要在人家家里过一次夜,就要一辈子持续感谢那一家的祖先这条……」
  虽然我觉得要是有那种家训的话就会沉重到一辈子都没办法开过夜派对,不过看来帝王非常喜欢这个答案。她的嘴往两边拉长,然后走近我的身边。
  「真是奇遇呢,我家有也有类似的教条喔。」
  「那是筒隐家的家训吗?」
  「只要被男人污辱过一次,就要让那个男人负起一辈子的责任。因为我完全不清楚污辱的标准,所以我也告诉过月子,就算是跟男生有一点点接触那也算是污辱的一种……真开心呢,那个时候。那是什么都相信的年纪。」
  像是怀念起宝石盒里的记忆般轻笑着。那是天真又自然的声音。那是刺激到我早以沉到记忆之海里的某种重要的东西,心情非常愉快的笑声。不知为何让我的胸日七上八下的,有种奇妙的心情……
  「过去的月子,不管我要求她摆出任何姿势,她绝对不会怀疑我。『如果是为了姐姐,我会加油的。』说完她就会开朗的打开脚。」
  「她真的是个纯真的孩子呢……脚?脚?告、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她会用力的把支撑相机的三脚架的脚拉开。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不,没什么……」
  「拍照是我们两个特别的乐趣。因为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可以留下我们在这里的痕迹。」
  我仔细观察钢铁之王,她的眼角泛红。那就像是哭了百万次、哭得眼睛都肿起来的猫会有的颜色。夹层里的秘宝遭到蹂躝似乎带给她相当大的打击。
  想起来那个成长纪录,大概也是为了跟妹妹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这个人才会做出那种独特的做法吧。姑且不提犯罪这种致命性的问题。
  「……呃,非得把佛擅也移走不可。夹层还放得进去吗?」
  我内心的良心计量器达到饱和值,正想要至少为了姐姐运作一下时——
  「不了,没关系。只有灯笼的配线为了不让它漏电得拆掉之外,也不用特别把搬运的劳力放到这里。」
  帝王干脆地点头。
  「不过淹水的话下面会全是泥巴喔。」
  「反正佛坛也不过是个箱子。代替品是要多少有多少。真正重要的东西已经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是的,月子可爱的睡姿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特地在有点好感觉的话后面,加上那种让整句话白费的例子呢?」
  「就算我的照片被撕破了,我对月子的爱也完全没有改变。就算古老的佛坛被弄脏了,重要的记忆也完全不曾动摇。就是这么一回事。我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来。对着用刚出生的哭声默念九九乘法表的我,父母极力称赞我『她最后大概会是个博士或大臣吧?』那种感叹的表情……」
  「被美化得太过头,记忆已经动摇得乱七八糟了!」
  钢铁小姐像是回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水这是捏造的)般露出远望的眼神。
  可是,她最后还是软弱地摇摇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反驳我。
  「唔……大量的美化是生者的特权吧?」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种音调的声音。我这次很快就领悟到,我踏进了不可以开玩笑的领域里。
  「如果有可以美化的回忆,就随你喜欢的美化。这样一来我们才能抱着对死者的缘分,并且为了生者活下去。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提出异议。」
  「……我知道了。嗯,我不会有什么抱怨了。」
  「是吗?原本你这家伙能继续活下去,就是因为你这家伙死了就会被月子美化,而我是在以极度哀伤的感觉下考虑再三才做出这个决定。如果你有抱怨的话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那里就要抱怨了!因为平常照这种对话下去是不会说要杀人的事啊!」
  「平常也不会让人在自家里过夜啊。在你这家伙的哥哥证书下,我得知横寺家消失这个没有根据的话是虚假的。就算如此我可是温柔到没有把你赶出去,我自己也觉得太天真了。你不是要更感谢我才对吗?」
  「就是这样,对不起。」
  「又是那样啊。我要抗议你不当贬低我的评价……耶?」
  帝王像是重新振作起来般挺胸,又像是理解错误似地直眨眼。
  ……对对对,筒隐筑紫果然就是非得要这样不可。比起不可靠的表情这样要来得更好。我一个人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基本上我很感谢你呢,也有很多时候被社长、不对,是筒隐小姐所救。能够回到田径社甚至让我高兴得快哭出来了呢,哥哥是这么说的。」
  「唔,喂……你可以不要讲那种话吗……」
  结结巴巴,猛烈玩弄头发的帝王。明明是自己提出那个话题,似乎一被进攻就半途变弱了的样子。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继续说下去。
  「我听哥哥说有一部分社员是很拥护你的。我终于了解那个理由了。社长很会照顾人呢!」
  「别、别说了!哇:哇——我没听到!」
  结果她开始低头扭动身子。她用指尖抓住马尾的尾端,然后小动作的拉扯。我是在那里看过这个手指玩弄的动作呢?是在那里啊?没有实施钢铁小姐检定呢。
  「温柔的帝王,我们回大房间去吧!因为温柔的帝王很温柔,所以会让大家担心唔好痛啊!」
  结果被她揍了,真是开不得玩笑。她顺便也打了自己的头好几下。她真是个公平又暴力的人啊。
  「太、太缠人的话我可是会揍你的!」
  「这样的警告希望你能在出手之前告诉我!」
  「我弄错了,等等。我说找你有事吧?」
  她不断轻拍耳垂,大概是想要赶走充血吧?总而言之,钢铁小姐突然认真起来。
  「我有事要拜托你这家伙……你、你没受伤吧?」
  「除了刚刚被打之外,大致上是没问题的!」
  「居然有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这一定是天谴啊!……如果你没事的话,希望你做好要稍微泡到浊流里的觉悟。」
  钢铁之王用指尖指出的尽头是——房子外面。

  由外围来看筒隐家的惨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面对主院、前院+后院跟侧院的雨廊跟客房,早就已经淹成一片。除此之外大概是大自来水管逆流了,所以连厕所跟澡堂也全都全灭。连带着,因为走廊上所有可以被称作窗户的窗户全都被吹走了,所以豪雨直接在房子里头肆虐。
  「这实在是太惨了……」
  穿上雨衣的我们在绕了筒隐家一圈之后,等到钻进玄关里才好不容易躲开雨势。原本气派的日本家屋已经变得凄凉不堪了。
  是因为破纪录的豪雨,才会偶然打坏老朽化的房子吗?那么陈腐的剧本,就连学生电影也不采用了喔。
  「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水灾吗?光是待在房子里,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赶到的救援就快让人昏过去了。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
  钢铁小姐在宽松的雨衣里皱起眉头。看起来就像是长大成人的小红帽。虽然我没有玩过灾害密室型的爱情喜剧,不过或许也有这种分类吧。
  「……横寺弟?你还好吧?你为什么在凝视我?」
  「啊,是的!我非常好!我正在模拟月子妹妹长大之后会长成怎么,我十分期待!」
  「嗯嗯,那个我也每天都在期待着。她一定会成为一个美人……唔?我是在问你看着我的理由啊?」
  「因为,你就是那个美人的完成形或发展形啊!」
  「我、我说过别讲那种话啊!真讨人厌!要判断是该打你还是杀了你才好会让我很困扰的!」
  帝王玩着雨衣里的马尾巴,事实上她笑得很开心。
  「……是说我们原本在说什么?」
  「谁知道啊?」
  我们两个人一起歪头苦思。是说啊,跟这个人在讲话的时候是不可以开玩笑的。她跟月子妹妹、小豆梓不一样,事情会进行不下去的。
  「呃……嗯,对了,我要拜托你。我是要说,你能跟我一起去拿船吗?」
  两个人暂时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帝王发出「碰」一声敲着手。喔喔,配合着回答的我。我们真是意气相通呢。
  「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呢。要到那里去?」
  「附近有亲戚的房子。我记得对方的确应该是还拥有小船。我想让月子跟月子的朋友坐上那个到公民会馆去避难。」
  玄关的泥巴土地已经变得跟小池塘一样。虽然我的运动鞋几乎没有派上用场,不过迟早,筒隐家所有的走廊都会演变成同样的状况。就算定睛往外看去,也因为风雨太强而使得周围充满了一片雾幕,只能看到一寸前方的景象。
  「而且,那样的话就可以绕到你家去了。你家里的人正陷入了困境当中吧?」
  「啊,不用了,我就不用了。」
  「别客气,这也是为了你哥哥。」
  「……呃,该怎么说呢,我的家人似乎全都去旅行……不对,是先去避难了,所以该说不用担心他们也没关系吗?」
  「……只有你一个人被丢下吗?连通联络都没有。」
  钢铁小姐像是同情似地喃喃自语。
  「你可以坚强的活着。两人相依为命的我们跟拥有许多家人却独自孤单一人的你比起来,哪边才是幸福的呢?」
  她最后露出了充满感情的眼神,像是在安慰背负着黑暗过去的恋人似地抚着我的头。她真的是打从骨子里就很温柔呢!太过温柔得连我都莫名觉得自己好可怜呢。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在推测女孩子心情的能力上,虽然我跟坏掉的单簧管不相上下,不过我觉得钢铁小姐大概也没有那么讨厌跟我在一起。至少,比起在仓库那个时候要好多了。
  那么一来的话,该不会——
  「嗯,帝王,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就说说看吧。」
  「能请你对猫神像祈祷吗?请它取消昨天的愿望。」
  「唔……」
  抚摸我的手突然停止。从正面就把事情讲开是一种赌博。如果她的意志就是敌人的话,那只是在火上加油而已吧!不过,我相信筒隐筑紫的温柔。
  许愿人静静摇头。
  「……是那种事吗?」
  「对帝王来说或许这是一件蠢事,不过对我来说——不对,对我们大家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说不定这个方法要比去拿橡皮艇要来得更加,有效。」
  一不,我了解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是那件事的话,我老早就已经收回了。」
  「——你说什么?」
  被若无其事这么一回答,我感到非常惊讶。
  筒隐筑紫非常了解自己的祈祷跟祈祷的意义。到这里都还好。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可以从她口中说出「果然来了吗!」这句话得知。
  可是——她取消那个愿望代表的是。
  「你想回避世界的毁灭吗?」
  「思,仰仗那种东西并非我的风格,而且我也感觉到你的,喏,那就是也感觉到那个了。因此我在床上深思熟虑之后,就想要撤回愿望。可是,或许猫神是属于就算可以实现愿望,却不容许取消愿望的神明也不一定。像这样招来淹水,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帝王的眉尾温顺地垂了下来。
  不过——不是那样的。
  愿望的取消,应该是被承认的。
  小豆梓已经实践过那点。被三角比基尼大小姐召唤来的手铐,在愿望取消的瞬间就消失了。
  这样的话,帝王召唤出来的这场骚动,早就应该改善过来不是吗?
  为什么,筒隐家的崩坏还在持续呢?
  「……怎、怎么了?横寺弟?为什么不说话?你的眼神很恐怖喔?难、难道是要我用身体道歉吗!又是『呼——』的出场机会吗!那个服务昨晚就歇业了!那个不行,怎样都不行!」
  钢铁之王红着脸一边往后退一边防御住自己的耳朵。你是讨厌那个「呼——」讨厌到造成心理创伤的地步吗?别普普通通就被伤害了啊!
  「那个对我来说太快了!我到处都出现奇怪的感觉!原谅我就只有那个不行!那这样就让我自己去拿小船,请放过我!」
  「你、你等一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正当陷入错乱的红色帝王,想要往玄关外冲去的瞬间——
  不祥的声音降临了。这是昨晚也有听到的声音。恶意跟嘲弄像是宿疾般紧缠不放,很像是不笑猫的笑声。
  我抬头一看,支撑屋顶的大梁内侧快速的出现了龟裂。
  「——又来了啊!」
  跟仓库那时完全一样。像是毫无理由就宣告世界崩坏一般,发出碎裂声的同时就在我们头上渐渐瓦解。
  帝王紧急煞车,一个人呆立住,跟我四眼相对之后,
  「救、救我——」
  她一个劲地冲向我。
  咦?这是怎样。帝王把我跟避雷针还什么东西搞错了吗?我也是有做不到的事跟做不到的事啊。全都是些做不到的事啊。
  ……思考的碎片一瞬间通过我的脑海里,终于连走马灯也跟我说再见了。
  发出轰然巨响的大木头瞄准我的头顶掉了下来,再见了世界。
  我的头就要被打个粉碎——的时候,大木头在我眼前不自然地弹开了。
  「——咦?」
  这不是错觉。接着,再接着,什么都打不到我。物理法则就像是连牛顿也会逃走一样被无视,并且渐渐扩散。
  所有的掉落物体都在回避我跟筒隐筑紫。
  因为钢铁小姐一直拼命保持蹲在我身边的姿势,终于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风雨有如怒涛般降下,这一带瞬间就变成淹水地区。周边散落着石头跟瓦砾的残骸,原本是门所在位置的地方造出了一座山。这简直就像是禁止我们离开这个房子。
  「结、结束……了吗?」
  水珠从雨衣上滴下,钢铁之王慢慢抬头。因为她还紧贴着我,所以我们的视线就在非常近的距离下相会。
  「唔、唔唔唔!」
  钢铁小姐像是个弹簧机关人偶一样跳开,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她途中又停止动作。然后她又再一次把她的黑发压向我的肚脐一带。
  「等等,帝王?」
  「唔唔唔……」
  「哎呀不是唔唔唔吧!什么是唔唔唔啊!」
  「又被你救了。我又被你保护了吗……谢谢你……」
  因为微微低头而侧过来,有如漆器般坚硬光滑的脸颊上,隐约染上了红色。平常总是威风八面的帝王,像是只有现在抬不起头来,像个小女孩似地一直用头顶摩擦着我。她口中呼出的气息给我非常炽热的触感。
  这个状况我在美少女游戏里曾经看过。我终于开始走桃花运了吗!
  ……不,我很清楚,我很清楚啊。我现在什么都没做。这种事并不是我的力量。而是某个人的、某种力量正在运作。
  筒隐家被破坏了,也不能离开。可是却不让我们受伤。
  这不是帝王的愿望,但也不是自然现象——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看到不得已而回到大房间的我们身影,小豆梓似乎是把我们联想成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水濑。
  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全身就像那样湿得到处滴水。
  「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危险了吗?会感冒的喔。」
  筒隐以像是母亲一样的态度规劝我们。
  「真丢脸……」
  钢铁之王缩起脖子,在现场就想把湿衣服脱掉。
  不管我再怎么样,也还没有沦落到不顾地点就凝视着服务场景的地步。不过虽然是没有关系,我最近在学术上的题目,正是对田径社运动服的通透率之研究。这家伙好像会成为贵重的样本资料呢…:
  当我满怀骄傲朝重要任务迈进时,就被筒隐带出大房间了。
  「我、我什都没有看啊!就算想看也是学问的真理啊!」
  「我有点不懂学长讲的意思。学长跟姐姐到底是做了什么呢。去巡视也花了太长的时间了。」
  「哎、哎呀没事。我们只是讲讲话而已。普、普通的讲吧……?」
  「只有你们两个人,是吗。」
  筒隐以不带感情的眼眸抬头紧盯着我看。
  「是这样的吗?从昨晚开始你们的关系就很要好呢。这是好事。」
  她像是很满足似地叹了口气。
  「……我说啊,你该不会是非常非常在意横寺弟跟你姐姐关系不好的事吧?」
  「谁知道呢。比起那个,学长也非得要换衣服不可。」
  简单易懂地被她转移话题了。她牵着我的手,在走廊上引导我的脚步也像是小跳跃般的轻盈。
  大房间也好,这一带的走廊也好,都完全看不出有淹水的征兆。明明我去巡逻的时候已经有些地方出现泥川、瓦砾了,这里让我想像不到是在同一个房子里。我甚至遗有种这个宽敞房间没用的部分被刮掉,变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随着地方,台风的损害也有差异这点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是吗?被破坏的地方大半都是平常没怎么使用的房间。或许是每天保养的差异浮现出来了也不一定。」
  「……是因为房子太宽敞了吗?」
  「是的。修理的话,非得要做大量的仔细检查不可。很辛苦的呢。」
  筒隐像是要说服自己般点头。可是,像她这么喜欢打扫的女孩会有所疏忽吗?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某个人、某种东西在选择破坏的地方。可是它用什么基准呢?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筒隐的脚步停在一扇门前面。
  「虽然不能请你别客气,但还是请进。」
  「咦?」
  被催着进去的门,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就是筒隐房间的大门。
  终、于打开秘密之园的大门了!重大事件居然出现在这个时候,人生这家伙没能管理好事件旗标呢。不过,我不是要来换衣服的吗?在筒隐私人的房间里换吗?换什么?该不会是要我换上筒隐的?
  「就算再怎么样,可是,这就是性别自由的时代!现代文化万岁!好、好!」
  「……我有种想要学长说明你是为了什么在精神百倍的心情。」
  「真的可以跟你说明吗?」
  「果然还是要让学长直接得到感冒,然后变成僵尸先生就算了。」
  因为筒隐叹了口气就要把门关上,我急急忙忙用下跪式滑垒滑进房间里。

  筒隐的房间被客制化成西式房间。这个房间的大小是姐姐房间的一半左右。粉红色的窗帘跟床单。在完全被女孩子色调压倒的同时,书架上则是放满了游戏攻略本跟电影DVD。也有她很喜欢的僵尸电影系列作。
  只是大概是为了防范淹水吧?甚至连布偶都轻轻坐在床上,所有的小东西几乎都收拾干净了。因为房间里像是模型屋一样空旷,老实说不有趣。
  「……禁止到处张望。因为我害羞。」
  「嗯,方便的话下次希望是平常的时候来呢。」
  其实她的布偶是有更多的吧?或许她意外是个只有自己房间不能整理整齐的类型。她就像姐姐一样内衣脱了到处乱丢。不过因为没有来整理这边的人。是这样的话,喔喔……竟然……
  「学长,你要不要确定看看淹水的时候能不能叫警察来呢。」
  「等等,为什么?你的第六感也太敏锐了吧。」
  「是学长太好懂。请至少做得让人感觉不出来。」
  筒隐淡然回答,然后从衣柜上方的抽屉里拿出运动服。
  那是陈旧的男装设计。就好像是在那里看到那样——
  「……对了,前天你也借了我跟这件一样的衣服呢。我一直很想问你,这件运动服是谁的啊?不是你的吧?」
  「这是我父亲的衣服,好像是。」
  拿出不合身的运动服之后,她又拿出了毛巾,并且把它们一并交给我。然后她摆动着尾巴头发。
  「说是这么说,因为我没有父亲的记忆,从头到尾也只能说『好像是』。反正是要处份掉的东西,请你尽情使用,不用在意。」
  「……处份是吗?但你姐姐——」
  「她或许会反对呢。因为姐姐会大量美化对家人的回忆。不过我并没有执着到那种程度。」
  筒隐筑紫擅长的美化死者。
  因为筒隐月子没有回忆,所以也就没有能美化的材料。就连美化都不可能。
  因为这样的理由,这个无表情的小女孩既平静又冷淡地割舍掉对家人的回忆。
  「……可是我觉得你姐姐很寂寞喔,因为她好像比平常人要来得重视家人之间的关连。」
  「人不可以永远被那种事情束缚着过日子。如果她不快点成为大人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筒隐……你,你也是可以了解寂寞的心情吧?」
  「不,因为我『做不到悲伤这种事』。」
  完全没有感情的玻璃球眼瞳,随着无机质的眨眼,静静地往下看。
  这边的不笑猫,不管过了多久都笑不出来。就算是现在不特地强调,我应该也已经早就懂了——那她为什么说出那种话呢。
  「换好衣服请回到大房间。虽然大致上该搬的东西都已经搬完了,不过视状况而定,我们也不得不去考虑让自己爬到夹层去生活的事了。」
  像是要从潮湿停滞的空气里逃脱一样,筒隐小跑步跑向自己房间的出口。
  离去之时她回头一望,微微耸肩,
  「要是明天能放晴的话就好了呢。」
  她只讲了这句话,门就被关上了。

  在我慢吞吞换好衣服之后,手机响了起来。
  液晶画面里显示出我的童年玩伴兼邻居兼同学兼某地方的朋友的全名。
  「——唷,过得好吗?变态王子。状况如何?」
  「这边没什么事,跟平常一样啊!」
  「啊咧,你没感冒吗?打第一天就心平气和的跷课,你还真是个胆大的家伙喔!黑手党俱乐部反应超好,真想让你也看看啊!」
  戳太用若无其事的态度笑着说。
  「真拿你没办法啊。虽然我有帮你好好跟学年主任解释过了,不过你最好要有被拉上刑场接受处罚的觉悟喔,真麻烦呢!」
  「……跷课,是说今天没有停课吗?」
  「停课?哈?为什么啊?」
  「哎呀,台风它……」
  「你是中暑睡昏头了吗?台风这种玩意不是老早就闪边去了吗?你把窗帘打开往外头看看,炽热的阳光可是会用热情的吻来迎接你喔。」
  我把耳朵稍微从通话口移开。从筒隐房间的窗户,还可以听到依然强烈到像是破开天际、震动地表的风雨打击声。
  「……台风什么时候走的?」
  「完全按照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大姐姐也说过吧?台风咻的一声就闪过去了!今天的天气就让它去!这样。」
  「你模仿声带模仿得还真像,我想要把你掐死了。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大概什么时候放晴的。」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开玩笑吗?我跟你在学校见面时吧?雨不是在那之后就完全停了吗?」
  跟戳太见面,被筒隐叫出来,跟钢铁小姐对话,召唤小豆梓——然后戳太跟我说,打从最刚开始外面就已经一直是晴天了。
  可是在筒隐家一直是风雨来袭的局面。
  那么一来——是在什么时间点才开始变得奇怪的?
  是有什么奇怪,又有什么不奇怪呢?
  ……我应该知道的。我也差不多非得要面对真实不可。
  「——我,明天会到学校去喔。」
  「哈?是吗是吗,那还真是值得恭喜啊。」
  「谢谢你,戳太。真的非常谢谢你。」
  「喔,喂喂,你怎么突然——」
  我用挂断电话的那根手指确认邮件——已经收到好几封了。于是我一边按下电话簿列表上的第一个名字,一边冲出房间。

  「……状况,越来越严重了呢。」
  从上到一一楼途中的楼梯小窗俯视着像是游泳池般的筒隐家惨状,小豆梓的脚步开始让人担心起来。她正不安地咬着如同花瓣般的薄嘴唇。
  但是说到游泳池,小豆梓还是穿着昨天的泳装吗?因为运动服的拉链紧紧被拉上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她下面的服装。果然还是去借内衣了吧?一想像到穿着筒隐上衣的小豆梓,就有一种莫名的心跳加速。真是奇怪,我有病吗?
  「欺,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行灯的灯光灭掉了。或许电也停了。电视也全都是杂讯完全不能看,固定电话也还是一样不通。我们就像是坐上诺亚方舟的斑马家族一样……」
  「啊、嗯……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因为爱哭鬼小姐好像咬着嘴唇就快要哭出来了,所以现在不是考虑关于充满诱惑的内衣交换会的时候,我连忙抚摸她的头。我在影片里学到,在这种时候只要像这样安慰她就好了。
  原本触感柔软的头发在手掌中变得乱七八糟的,让我的心情变得像是在疼爱毛发浓密的小狗一样。
  这么做的同时,我们一时之间静静地望向小窗外面。
  四方形视野的角落,回廊也已经完全化为瓦砾之道了——唯一不变的东西。
  「……那个不是仓库吗?那不是已经崩坏了吗?」
  位于小豆梓指尖前方的那面褪色的白石灰墙。就算在台风里也完全紧闭着大门,耸立着高度很高的三角屋顶。它简直就宛如保护古堡的沉默骑士。
  「思。它坏过一次喔。不过好像修好了。」
  「……因为你不是说谎的乌鸦,像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谎了。」
  「我是认真的。它就是像那样子盖起来的。我刚刚也去看过里面了。所有的东西部有确实恢复原状。」
  因为昨晚崩坏的冲击太强,让我疏于确认。等到我重新走到回廊上一看,仓库已经露出「那是我在开玩笑」的表情回复了。
  钢铁之王取消了对猫神许下的愿望。
  所以仓库的崩坏被取消,并且恢复原状。因为小豆梓取消愿望,所以小豆梓召唤的手铐也消失了。猫像的规则是一贯的。
  屹立在暴风中的仓库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持续遭到破坏的筒隐家一切事物。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跟外界不同。因为有某个人许下这样的愿望。然后愿望现在仍然持续进行。我家也一样还待在仓库里没有回复。
  「……这个房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会变得如何呢?」
  小豆梓用力吸着鼻子,用湿润的眼瞳抬头看着我。
  「要是就这样救援没有赶到的话,没搭上方舟的大家是不是会成为亚当跟夏娃,是不是成为新的家人呢?」
  「咦?」
  「我、我会加油的。第一个是女孩子,第二个是男孩子。最后人数要是多到可以组成足球队就好了呢。」
  「不不不,你这是在说什么?」
  「当然从头到尾都是在谈将来的事喔。首先得先充分享受浓得化不开的两人空间才行。」
  「所以啦,你从刚才就在说谁的未来前景啊?为什么要以这点为前提呢?」
  「因为,不是为了这个才把我叫来这里的吗?」
  「不对!一定不对!」
  她以湿润的长睫毛,不断重复明显表达出不满的眨眼。小豆梓把紧握的便条纸偷偷藏到后面那只手。虽然那张纸上面写了翔太、凛这些像是现代人名的列表,不过那个文字列到底是能用在那种状况下呢?
  「……或许方舟游戏让你玩得很开心,不过却不可能持续下去的。你不是也有真正的家人吗?」
  「耶?」
  「就是妈妈跟爸爸啊。我们有家人的。是不能永远待在这个房子里的。」
  「唔,嗯……怎么突然这么说?总觉得好奇怪喔……」
  「叫你过来,是有事情想要你帮忙。就是关于筒隐姐妹的事啊。」
  楼梯下面没有人的声响。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就算这样说出难以敢齿的话题时,声音似乎就会自然变小声的样子。我把这些当成与我无关的事在思考着。
  「你能不能把姐姐邀到她的房间里,就你们两个单独加深关系呢?」
  「……为什么?」
  「你一定要做。」
  我对脸上表明无法接受的小豆梓摇头。我没有可以好好说明的自信。不过如果是小豆梓的话,是我的朋友的话,就不需要言语这种——
  「我不要。」
  小豆梓轻声却坚决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有何打算。不过你以为我会听别人没头没尾的话行动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也是有我的状况的。」
  「什么状况?」
  「……我讨厌那个人。」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因为小豆梓讲话的态度,就跟喜欢的绘本被拿走的小孩偷偷在跟妈妈告状那种幼稚表现一样。当然,到小豆梓身上就变成是用力踏地板就是了。
  「那可不是笑的时候吧?我明明很认真在说的!」
  「抱歉抱歉,你是讨厌她哪里呢?」
  「我讨厌马上就摆架子的人,我讨厌什么都诉诸暴力的人……还有我也讨厌身材好的人。虽然在澡堂里看过,不过那是犯规啊!不可以让横、让男孩子被利用那、那种地方做奇怪事情的人所骗啊……」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平坦的胸口上,紧张得噘着嘴。虽然我不很清楚,不过看起来背景好像有某种宗教性的特殊内情。
  「筒隐社长才没有会那么做的性格呢。比起骗人,她更是被骗的那一边啊!要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让你觉得困扰的话,你只要进入衣柜里,这么说『远方看得到狮子跟魔女呢,真不可思议』。她就会像虾虎鱼咬着你不放。因为你会三个小时都出不来呢!」
  「那样也有那样的不愉快呢!」
  小豆梓开始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行吗?当我这么问之后,在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的话那就再一次……」她这么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暗号呢?我想了一分钟左右。在那之后突然想到,又再度实践了我在影片里学习的成果。当我随意地持续抚弄她的蓬松头发之后,她的脸就红得像是幸福的红苹果并且变得老老实实的。
  「……不过,给我最低限度的说明。就算不能说,我也希望你说。因为我也想知道。」
  「对不起,谢谢。也就是说,呃——我有些事情不想告诉姐姐。因为我总觉得她很可怜。」
  我犹豫着该不该正确传达给她,结果就变成了暧昧的说法。不过,小豆梓像是一开始就决定好头的动向般点头。这女孩总是在协助我。我想我总有一天定要回报她。

  ※

  估算过大概的时间之后,我迈步向前走。
  漫长得异乎寻常的走廊尽头,跨过为了防水而横放的雨门板前方。大房间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空旷。
  行灯被修好了,却没有和式桌跟座垫之类的物品。欠缺生活感的这个房间,让人联想到古木洞。繁荣全是过去之事,等在前方的只有朽坏掉落而已。
  正中央只有孤单一人的,女孩子正座在那里。
  「请不要教姐姐太多奇怪的事。」
  她生起气来的——不,她以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抬头瞥了我一眼。
  在她手上的是扑克牌。她用小小的手一边灵活地洗牌,一边把牌分成四人分。
  「怂恿小豆同学的人是学长呢。虽然我想她马上就会放弃而回来了,但是你可要因为衣柜的玩笑而跟她道歉喔。骗人的故事就是不行呢。」
  「……嗯,到了该道歉的时候我会好好道歉的。不光是衣柜,还有其他的事喔。还有,你在做什么呢?」
  「总之就是该做的事全部都做完了。因为风雨实在太吵了,我也没办法做什么,就来打扑克牌休息。」
  所有的卡片都发完之后,筒隐拍拍靠近自己身边的榻榻米。
  我就按照被招待的位置坐下。发给我的手牌有很多人脸牌,在大贫民的规则里算是相当强的牌组。
  「等小豆同学跟姐姐回来之后就开始。因为我手上有方块三,所以从我开始。」
  筒隐也把牌展成扇形拿在胸前,然后开始跟自己的手牌互瞪。台风就在正上方的这个状况下,既不像钢铁小姐那样为各种事情烦恼,也不像小豆梓那样随时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没有感情的生化人淡然地正座着——
  不过,当然,筒隐是活生生的女孩。
  她单手不停小动作拉着尾巴头发的前端。她拉了很多很多次,一定是在无意识下这么做的。她拿着牌,待在我身边,像是只心情很好的小猫在摇尾巴似地玩弄着她的尾巴头发。
  「……那么高兴?」
  「大贫民是不是玩得高兴,没玩玩看是不知道的。随着游戏对象的不同,游戏的乐趣也会变化的样子。」
  「我不是在说那件事——你在享受现在的状况吧?」
  在我身边的筒隐,在一阵沉默过后——
  「不,我不高兴,没有人会在自己家里淹水的时候还觉得高兴。扑克牌只是在转移注意力而已,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有种待不下去的心情。学长也是一样的。」
  她饶舌的加以否定。
  雨里发出了隆隆声,风里发出了啪啦啪啦声。我们被风暴所包围。
  「……嗯,如果明天还是这样下去的话,我跟小豆梓就回不去了。」
  「请不要想像太多。因为我有多买白饭,总是能做些什么的。如果真的淹水的话,不但非得要再去整理衣柜里面的东西不可,还且也必须去找代替雨门板的沙包。」
  要是明天能放晴的话就好了呢,然后她像是回想起来似地附加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息。
  她的叹息太完美了。那是面无表情的女孩在做得到的范围里,表现出最大限度的不安与担心的叹息。
  ——而且最让人感到哀伤的是,那全都是谎言。
  现在就算不特别强调,我也已经知道了——就像只要是你的事我就全都知道一样,做不到悲伤跟放晴就好了这些,你可不要用这些原则来掩饰自己的真心话啊。我们不是应该早就跳过真心话或是原则等等的阶段吗?
  「对于在这么糟糕的时候把学长家叫过来,我感到很抱歉。如果因为时机的问题导致了这么严重事,那我要是没许愿的话就好了。」
  「……时机,吗?」
  「就算我感到满足,学长也因为台风而回不了家,运气太不好了。猫神大人还真是喜欢恶作剧呢。」
  筒隐像是在非难似地摇头,可是她并不知道重点。
  猫神实现的愿望,如果本人取消的话,就会完全恢复原状。
  我家还在仓库里。愿望原封不动还没取消的情况下,再加算上这个不自然又不合理的台风,筒隐家从外界被隔离出来。
  筒隐所希望的,不是只有跟我一起吃晚餐而已。
  吃完饭、打扑克牌、适当的打发时间——谁都不能从这个有如古木洞般遭到封闭家里出去。就在这个因为淹水、漏雨而变小的空间里,大家一直和和气气的生活。
  跟本人意识与否无关,那样的方舟生活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样子,不好。一点都不好!」
  「……学长突然做什么。我吓一跳呢。」
  「不可以做这种事啊!应该要更加怎么的……那个啊。你看,下个月不是有运动会吗!不是也可以享受学生生活吗!」
  我心里感觉到一阵一阵像是被击中的疼痛,我开始摇动着坐立不安的筒隐身体。好痛,筒隐小声地这么说。她用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些被丢到榻榻米上的扑克牌人物牌。
  「……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是比起学校,更应该考虑这里的时间。托到处都立了雨门板的福,淹水也暂时进入稳定状态。」
  「或许是这样!结果,淹水是不管发生多少次都能想办法解决的事!可是照这样下去,就会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一直原封不动下去吧!」
  「我不是很清楚学长说的事。我觉得对大自然产生的现象挑毛病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呢。」
  「那不是大自然。是心情的问题啊。筒隐。不可以认同这种状况。房子变得破破烂烂的,你所喜欢的打扫工作不是也就不能做了吗!」
  「……为什么学长要那么生气呢?」
  筒隐感觉有些困扰般抬头看我。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带着像是要把小秘密公布出来的小孩子会有的态度,
  「没有关系的。因为说实在话,其实——打扫也稍微有点麻烦了。」
  要保密唷,她竖起一只手指。
  「筒隐……」
  「我家非常的糟糕。我打扫的时候都会这么想,不对,我每天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都会这么想。澡堂太大,厕所太暗。走廊太长,没有使用的房间太多。只有我在没有人的房子里,知道我自己在这里。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我消失到某个地方去,一定也没有人注意到。学长不觉得老是想着这种事过生活是很讨厌的吗?」
  像是在某个地方听到的平静思考让我的胸口一紧。
  澡堂大到没有用的程度、夜晚厕所的恐怖跟有如迷宫般的走廊,如果是这房子的事我也早就知道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认同这种生活。
  「不过,你不是也有吗?那个最喜欢你喜欢到无法克制的姐姐啊!」
  「姐姐在学校开学之后几乎就会晚回家了。而等待的时间,感觉上也因为一个人而被拉长好几倍。虽然过去有很多家人,但是现在的两人生活不需要这种房子。我认为这是无用的多余之物。」
  筒隐说话的方式,很像是不断累积红砖的作业。她只是把被大量生产的平板声音淡然流出。然后就这样盖出了坚固的墙壁。
  不过在那些红砖之间,有股非常细微的气息飘浮。
  「……你该不会是——」
  ——希望家人能回来吗?
  在我这么问之前,小小的身体就慢慢靠向我。
  「……不合身呢。」
  「筒、筒隐……?」
  她把脸埋进我——我穿着的运动服里,发出模糊的声音。靠在我身上的体重,轻得跟羽毛一样。
  「过去,在很久之前的过去。母亲曾经让我穿上运动服。虽然父亲在那时候已经不在了。不过这就是父亲的气味呢,我有那种感觉。」
  筒隐的十根手指轻轻抓住我的运动服。她像是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弃猫那样不停地吸着鼻子,然后吐出甜美的气息。
  「因为我没有父亲的记忆。所以没办法像姐姐那样加以美化。」
  那个题目我刚才也听过。她说,她跟筒隐筑紫思念的强度是不同的。
  ……全都是谎话。
  说什么没有回忆的人会比有回忆的人更没有执着,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啊!
  该怎么说呢——这是个非常残酷的故事。
  虽然姐姐就算光只有两个人在,也总算是满足于有家人的情况,
  但是妹妹这边却是光只有两个人在,家人也还是完全不够。
  筒隐月子,其实是更加寂寞的人。
  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被留在过于宽敞的房子里,只能一个人玩游戏、看着僵尸电影。
  甚至不管经过几年,仍旧一直把穿的人早已不在的运动服保管在自己房间里。又或者是,因为她甚至也无法忍耐和我分开,而到了拼命想把我推开的程度——因为她非常寂寞、寂寞到快受不了了。
  「学长之前也有说过呢。你说可以成为我的哥哥。」
  ——那句话还有效吗?
  一直低着头的筒隐,小声地这么说。我的手牌散落在她的脚边。可以看到翻成正面的人物牌。国王,皇后,杰克。简直就像是某个地方的家人肖像一般,静静地重叠在一起。
  「因为我已经不多作奢求,如果学长真的很想成为哥哥的话,能够听听我的要求吗?」
  「筒隐……」
  「并不是代表我们之间会变得如何。那只是个像普通占卜的东西。」
  可以听到她的叹气。跟我在厨房里听到的一样,那是放弃某种东西的呼气。她的手臂慢慢环住成跪姿的我的腰部。一直都是这么客气的女孩就紧紧抱着我不放。她的心跳跟体温和我渐渐混合在一起。
  「所以,拜托你,学长。你能不能一起和我打扑克牌呢?」
  ……我心想,我也非得要抱紧筒隐不可。
  因为这是平常总是把自己的顺位放到后面去的她,所说出的愿望。
  不知羞耻的我,自然也不会客气、感到羞耻,我应该接受她的愿望。就如同筒隐所期望的、就如同她对猫像许下的愿望。这么一来,说不定那个不笑的女孩就会对我笑了。
  我的胸口像是剧烈咳嗽般疼痛。看着这个女孩,我的内心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涌出来。那是我至今从没经验过,像是把滚烫沸腾的矿炉丢进心脏里般痛苦又疯狂的感觉。
  可是——

  「——对不起。我不能实现你的愿望。」

  筒隐像是弹起来似地抬头。
  或许是有风从某个地方吹了进来也不一定。快得像是要让意识转移般的,被风吹得啪嗒作响的运动服下摆。这是一道让人背脊发抖的微凉夏风。
  #插图
  「……学长没有搞错什么吗?只是稍微,只是打个扑克牌而已喔。就只是那样。」
  我感觉到连筒隐的声音里,也像是被那个回答影响而发抖的样子。她的声音明明不该会有任何动摇。
  「不光只是那件事,我说的是之后的事,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家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能永远跟你在一起,也不可能持续满足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染上蓝色的大眼睛里,有如时间停止般的僵硬。那里头当然没有流出泪水,她只是完全没有眨眼地盯着背叛者犹太。
  「因为我收到邮件了。是我们副部长寄的。」
  就算我递出手机,那双有如玻璃球般的眼眸也不往那边看。所以我就读给她听。
  「上面写着『今天的社团会议中止。别无故缺席啊笨蛋。明天会开社团会议,一定要来啊变态。果然还是别来啊笨蛋。』这样。」
  「学长被副部长欺负吗?」
  「咦?不对喔,这个反而是属于非常温柔类型的邮件喔。」
  「换句话说学长就是被欺负吧。」
  「哎呀,所以……是那样的吗……就算那样也很好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就非得要面对那个副部长不可了。因为已经快到运动会了,我想要练习。我也想要帮忙朋友练习。因为我的世界并不只是在这个房子里——所以,我必须到外面才行。」
  「我没有问你那种事。那怎样都好。我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是指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学长都没有听我讲的话呢?你不是说过那么多想当我哥哥的话吗?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妹妹看吗?就算只是那样的话也好,我于有可以接受自己的地方。可是、可是……就连那个也完全不行吗。」
  像是小婴儿在反抗一样,筒隐激烈地摇头.在没有表情的面具后面,她抱着像是要满溢出来的激情,不断地不断地摇头。
  这个时候,风势变强了。最后终于发出了某个地方的雨门被吹跑的声音。纸门被吹破,雨势像是瀑布似地灌进大房间里。不但淋湿了榻榻米,淋湿了我,也淋湿了月子。过于强大的雨势打到地面的反弹,渐渐把世界底部染成一片纯白。
  可是,我不能取消说过的话。
  我的右手既不能发出火焰,要是得意忘形还会跌倒。成为保护这个世界的英雄,并不是我的工作。
  『这样一来我们才能抱着对死者的缘分,并且为了生者活下去。』
  我记起那么喃喃自语的姐姐的脸。哀伤与笑容一起出现所呈现出来的,不是钢铁这个人,而是一个女孩怯懦的表情。
  和筒隐筑紫关系好起来之后我才终于明白。那个人也是以那个人的方式来当一个好姐姐。因为她一边怀抱着对双亲的思念,一边咬紧牙关,想要跟妹妹一起生活下去。
  这从头到尾都是姐妹的问题,姐妹的故事。这应该是她们姐妹两人要去处理的事情。外人如我是不可以随便介入的。
  「……学长是个骗子。」
  被激烈的大雨冲刷的同时,筒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那受伤的玻璃球眼瞳注视着我,雨滴不停的从她眼里流出。
  「明明就说过要在一起。那种人——我讨厌。」
  「讨厌?」
  这次轮到我抓住筒隐的衣服。我硬是把想要跑向大房间外的筒隐从背后架住。筒隐手脚不住乱动,而且还用手掌使尽全力往我的脸颊压下来。就在我吃了她好几次肘击、被她晈了好几次、被她拉倒好几次的同时,我们在雨里舞·舞·舞。
  「听我说,月子妹妹!」
  「我也讨厌那种叫法。请到那边去。不放开我的话,我就,就这样。」
  「好痛啊快住手,你那样压的话我的脖子就快要变成kit kat巧克力了了了!」
  「只要折断就好了。明明平常老是都不认真对待我,在关键的时候也是什么,也是什么都不听我讲的学长这个人——」
  「——好了,听我说,月子!」
  筒隐像是被施加魔法咒语的公主般突然停止。
  所以在这滂沱大雨中,我们才终于可以紧紧相拥。
  「月子,我不能成为你的家人。我们可以不是用如同家人般的形式变得亲密,而是选择其他的交往方式。就算同样是哥哥,比起亲哥哥更像是干哥哥……」
  「那两个有什么不同呢?我完全不知道呢。」
  「完全不同喔!攻略路线是不是会成为限制议论对象对玩家来说可是一大问题啊!」
  「我没问变态先生。我问的是学长。」
  「痛痛痛不可以捏我的嘴唇!……虽然我没办法好好说出来,但是我觉得比起每天都黏腻在一起,因为偶尔在一起而感到心跳不已会比较好。光是距离变远,也会有让人感到开心的事喔。」
  我对形状优雅的小耳朵轻声细语。我满怀我所有的诚意轻声说着。
  我们就在同一个世界的彼此身边。
  在降下夏季骤雨的逃生梯下,在被夕阳染黄的市立公车坐位上,我是这么确定的。
  不过,那个意思并不是指百分之百在同一个座标以同样的视线看着同样的风景来生活。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在同一个世界的彼此身边,绝对不会重合,偶尔会彼此接近而活着。
  我的话她是不是听进去了呢?我不知道。不过一开始告诉我不用话语说出来的话事情就不会开始的人,就是筒隐她自己。
  「下次到我家来吧。我的姐姐、爸爸跟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然后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吧。在那之后我们拿扑克牌来玩。大家来玩大贫民吧。就这样——虽然遥远却很接近,因为遥远而很开心,我们就用那种交往方式吧。」
  筒隐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一直被我紧抱的柔软身体变得挺直。她的鼻头碰触到我心脏上方之处,用小到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然后像是跟老旧运动服诀别,她的两手往我的胸口一推。她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留下一定的空间,然后抬起头。染上蓝色的眼眸找回了平常的平静,
  「扑克牌。」
  她只有冷漠的说了一个字。
  从这个字我就了解了一切。
  「约好了。」
  「……嗯。」
  「要是不遵守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喔。如果你说谎的话就要吞下一千只针喔。」
  「……嗯。」
  「我已经去警察先生那里,提出了明明擅自使用我牙刷却还装成不知道的罪行陈情函喔。」
  「……唔,我被胁迫了吗?泄露了吗请不要那么做抱歉对不起!」
  「你也有那么让你良心不安的心情吗?」
  筒隐像是惊讶,也像是觉得困扰,说不定像是在微微含笑一般,以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静静呼出了一口气。
  「绝对、对,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了——如果放晴了就绝对要玩喔。」
  就在我有点嚣张的点头那一瞬间,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停了。
  接着瓦砾碎片从大房间中央像是龙卷风一般飞走,应该存在的东西回到应该存在的地方,坏掉的东西回到坏掉之前。为了实现愿望而出现的世界,回到许下愿望之前的世界。
  房子里的景象急速倒转。
  「咦——」
  我还以为筒隐大概是眨眨眼而已,结果她全身无力地放松下来。
  在我手臂里她像只软弱无力的小猫那样——又或者该说她正以像是个沉睡在恋情里的少女般闭上双眼。
  耀眼的阳光从被修复的屋顶空隙间洒下,制造出光圈。温暖的包住筒隐有如月光般的白色脸颊。
  你明明只是尊猫像,实现起愿望不也是很机灵的吗?我心里这么想。

  #插图


  5.哈罗,我的小亲亲

  世界是一片深蓝。
  从市厅舍的窗子向外望去,今天也是没有万里无云的日本晴天。开始要渐渐有秋天的感觉了吧?
  适逢每月一次的周六开厅日,区公所里非常混杂。市民课里的沙发甚至还找不到我坐的空位。在轮到我的号码之前,大概还要稍微花点时间。
  距离跟筒隐她们会合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今天是学校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六。

  ……虽然我是讲得这么轻松,但是能存活至今可是非常的辛苦喔。完全没有做功课的我,可是遇到了就算写在这里也让我感到恐惧万分的事。对于洪水的危机管理,要是我用这个主题写出当地的报导,就只有这个会获得表扬而已。
  「作业是在七月半就要写完的东西喔。」
  一连好几天,我都被低我一学年的女孩一边说教,一边请她在放学后的图书馆里教我功课。想要在学校里见面的话也是可以见得到面的。
  虽然在送她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筒隐家不管怎么看都和以前一样没变。母屋跟仓库都回复原状。在那之后好像就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了。虽然封印的符咒姑且还贴在仓库的猫像上,但是不是有意义我一点自信都没有。
  我认为总有一天,我非得要在真正的意义上去面对不笑猫不可。不是我这边老是被它耍得团团转,我偶尔也要把它耍得团团转。
  不过,那是「总有一天」的事。
  今天是——实现约定的日子。
  我在横寺家(当然,这边也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回复原状了)里招待筒隐。我顺便在图书室里说这件事之后。
  「喂喂,你知道蜈蚣跟马陆的分辨法吗?」
  「不知道,怎么分?」
  「看它一个体节里生出几对脚喔。蜈蚣是一对,不过马陆是两对。所以它们也被称被倍足类喔。」
  「我有时候会对你的生物爱的未来感到恐惧。是活的就什么都好吗。那么,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有深刻的意义。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也有一个有两对的动物呢。我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啦……一个有两对……一个人配两个人……」
  因为小豆梓也一直在那里扭动得引人注目,难得的机会,我就把她跟筒隐一起叫到家里来。这女孩在学校没有朋友所以很闲吧?
  到这里都还好。
  因为筒隐说了,大贫民人数越多越好玩,所以我一个不小心就邀请了姐姐。
  注意到自己的错误,是在稍微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在我家跟我的家人见面——这也不就表示横寺家的家庭构成被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吗?父亲、母亲、姐姐跟我。没有双胞胎弟弟这个人。

  「……嗯,我早就觉得到了该道歉的时候就道歉。」
  窗口的电光显示板显示了我的号码牌。
  办完手续之后,我收下文件。回到沙发时,钢铁小姐像是浑身不舒服般晃动着身体。
  「唔唔……月子她们还没来吗?为什么先把我叫出来呢……」
  「有件事我只对帝王说。」
  「只、只对我说!你的好意有时连我用胸部都难以支撑住。真让人害羞……」
  谜样兴奋的人,身上穿着谜样汉字T恤「大碗」。是什么东西大碗啊?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穿除了运动服以外的服装,如果这是帝王的品味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能做吧?我所能做的,只有告诉她真相而已。
  早在更早之前就非说不可了。做好相当觉悟的我。
  「你看看这个,并且请你确认记录在上面的人。」
  我把户籍誊本交给感到怀疑并且大吃一惊的帝王小姐。
  只有言语的话这个人大概不会相信我吧!那么的话,我只要把确实的证据——横寺家没有弟弟的官方文件给她看就好了。最后,为了迎向回味无穷的结局,就只能集中到户籍誊本的话题上。
  钢铁小姐像是太不可思议而无法接受事实般的来回看着我跟文件,但她最后突然睁开双眼。
  「该不会——」
  「是的,横寺弟这个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我。」
  她仔细从上往下的看了户籍誊本一遍,然后翻过来看着背面,又再次用手指把记载的内容划一遍,最后她的视线慢慢离开。她露出明白一切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是那么,一回事吗……」
  「……请你随意处置。」
  我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到目前为我毫不留情的在骗她。滚过来吧!一两发好拳。可以的话请朝着脸以外的地方滚过来。
  钢铁小姐以跟她妹妹很像的天蓝色眼眸看着我。那是混合了愤怒与哀伤的眼眸。下个瞬间,户籍誊本用力被抓紧,
  「嘿!」
  她使尽全身力气撕破之后丢掉。
  「你、你、你在做什么?」
  「嘿、嘿、嘿。」
  带着像是连☆符号部快要飞出来似的爽朗动作(※在某些游戏里,只要是动作,或是攻击的时候就会冒出星星符号。),两层、四层,户籍誊本渐渐化为碎片。把专心撕得粉碎的作业成果送给垃圾箱之后,钢铁小姐突然盯着我看。
  「放心吧!因为我是你的伙伴。」
  「咦?」
  「就算横寺弟再怎么被其他人当成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你。你的确就在这里。就算你跟家人关系疏远,或者是从官方记录上被抹消,就只有我会是你的伙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甚至还被横寺兄如蛇蝎般厌恶吧?现在回想起来那家伙也说了太多你的坏话了。你硬是住进我家,大概也是因为老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钢铁小姐的眼睛微妙地湿润了起来。方才,还用力对纸张痛下杀手的手指现在正彼此交缠。这不是在仓库那时不完美的动作,简直就像是真正少女般扭扭捏捏的态度。
  「从那天起我一直思考着。」
  夹杂在喘气的微小声音,编织出言语。
  「我喜欢月子。我不但想跟月子永远在一起,也想要守护筒隐家。因此必须要持续诱惑靠近月子的坏虫才行……可是,并不光只是那样。虽没办法说清楚,但是我觉得这份心情并不只是那样。」
  「哎呀那个啊,我们就是在提户籍的事。」
  二开始就不需要去烦恼那个吧?只有两个人的我们是需要家人的。而只有一个人的你也需要家人。接下来的那个,就是这样了。你懂吗?」
  「我想说的事,是在懂不懂之前啊。」
  「嘿咿,别全部都让我说嘛!」
  我的手臂被用力拉住。也被紧抱得背骨快要折断般不能呼吸。身体被温热柔软的感触所征服。从无上幸福的温暖重量深处,传来了有如纯朴少女般激烈跳动的心搏。这是什么。接下来会怎样呢?
  「我试着跟月子确认,她说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把『横寺弟』的事放在心上。而你对我的心情,我也在仓库里收到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
  「哎、哎呀!家人这玩意,我觉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啊?」
  「或许是那样。制作新家人或许偶尔会伴随着疼痛跟困难。不过,如果是我跟你两个人的话就能跨越的……我想两个人一起跨越。」
  「那、那是指什么事……」
  「别担心月子。这并不是外遇。两个人都是真心的。在去麻塞诸塞州之后,接着就要去阿拉伯。我跟你跟月子全都是家人。大家都会很幸福的。」
  「所以说,是什么事情?」
  我从没想过阿拉伯笑话会在我以外的区域流行。说到家人的话就是那个吧?从钢铁小姐平常的言行来观察,是要以结拜兄弟那样生活下去吗?对吧?没有奇怪的意义吧?要说是为什么,因为她是钢铁小姐啊?
  「……你真的是块大木头呢。要说什么是什么,也、也就是……」
  正当我的理智不停打转的时候,MAYDAY、MAYDAY,烧得通红般的脸颊接近中,本机操作不能,本机回避不能,本机——

  温暖湿润的触感,贴上了我的脸颊,
  「……我也不知道。你猜猜看。」
  我像个被击坠的驾驶员,失去了意识。
  #插图

  恭喜、恭喜、恭喜你成功降落。
  等我清醒时,附近的人不但一同起身鼓掌,就连窗口的人都竖起大姆指对我秀出结婚证书之类的文件,看看时钟也马上就要到跟筒隐和小豆梓约好的时间了,变成鲜红色的钢铁小姐一直都不放开我,一直被亲住不放的脸颊开始变得热了起来,或许这是我第一次被三次元的女孩亲,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风从某个地方的窗子吹了进来。那阵风有点冰冷。我只知道,这是在宣告漫长的夏天结束,还有下个季节的到来。

  ※

  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跟全人类的大局也完全没有关系。月亮下沉,太阳升起。过了夏天的话秋天就来了。美少女录影带这礼拜、下礼拜、下下礼拜都会出新作品。世界一如平常平安。
  只是——我的朋友出现在区公所的自动门那里。
  双眼圆睁,肩膀僵硬,双脚颤抖。皮包掉在地面上,有个人果然地站在那里——那是目击钢铁小姐击坠之吻的小豆梓。就只是这样。
  从地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真想这么想。


  后记

  在印尼语里「戒指」就是「鸡鸡」。
  这真是个语感清澈的美好字眼呢。在义大利语里「干杯」这件事好像一样是说「鸡鸡」这两个音,对于那种让人感到畅快的声音,其印象是万国共通的吧?想像一下实际的对话场景,我想这个清爽的声响就又会变得更加美丽。以圣诞节为例子。可爱的印尼女孩,在情人面前面红耳赤……
  ……我有个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你的鸡鸡哇你在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Henteikan (别这样)!Henteikan变态!(在这之前都是问候)
  大家好,我是相乐总。
  托大家的神,青春爱情喜剧《爽朗王子跟不笑猫》的第二集出版了。青春爱情喜剧真好呢青春爱情喜剧。虽然我感觉到编辑像是看着腐烂羽虫的眼神,但我还是要坚决主张,青春爱情喜剧!
  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能够再次跟大家见面我感激不尽。谢谢大家在第一集读者问卷里温暖的话语。像是面对冬将军的卤素暖炉,让我得到了非常多的活力。
  特别是在『我、我的周围有这种变态喔专栏』(刚才命名)里,用幼女的腋下是怎么捏饭团的,该怎么让鱼浆从鼻孔里喷出来,全裸的吉永先生(假名)是如何如何,我拜见了很多热情的留言,在想着「我得要努力才行」的同时,也有种「原来日本已经太晚了啊」这种明快的心情。加油吉永先生。
  另外,这次的待机礼将会是哼哼表情的小豆梓。以看到她这种得意的表情,就纯粹感到可喜可贺的人(A)为首,还有一个不小心就变得想欺负她的人(B),以及总之就是会想推倒她的人(C)等等,不管是那一种人,可以的话还请您再次在手机问卷调查中继续协助,我会感到很幸福的。
  ……顺带一提,我觉得カントク大人会是A类型,责编大人会是B类型,我是会C类型的吧?大家会是什么类型的呢?

  还有,我想书腰上面已经告知了,居然还有小册子赠送宣传活动的东西(二〇一一年二月二十八日收件截止)。
  豪华的各位插画家为这本书画出了可爱得乱七八糟的插画。在你们繁忙的行程表当中,还能接受这个要求真是让我感到非常不敢当。藉此向各位致谢。有兴趣的读者,请务必确认书腰。我自己也预计剪下应募券寄出中奖来向朋友炫耀。哎呀,我得先交个朋友才行呢。这就太不小心了。
  另外,这边是在第一集发售之前,不过我们在mediafac☆mobile里公开了『第零话』。第零话像是以第一集前一天的故事型式写成,即使不读在本篇现在的部分也完全没有影响。
  只是看的话也不能否定会有很多让人觉得有趣的可能性这种乐观的预测在世上是普遍性的……不,一定会很愉快的!编辑先生是这么断书的。カントク大人美妙的全新绘制插图更是一定要看!我是这么断言的。QR code就刊载在卷末里,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闲话少话。
  关于这次的故事,要稍微提一下。
  明明是在隆冬的时候出版,舞台却陷入了完全无法从夏日结束这种季节感里逃出的情况,是因为为了写下在第一集里没写到的部分,无论不在这个时期进行下去就是不行。
  换句话说第二集的主题就是「你是我的谁呢?」这个针对某人询问所做的渐进式回答——虽然说着这些话让我有种像是个作家的感觉,但是当然没有那样的背景。我是想要透过被横寺恶作剧的月子,对那些被夏日欢乐气息冲昏头的年轻少女们随便请变态到家里一事敲响警钟。请各位也要注意多加防范。
  另外,在カントク大人的后记里也有提及,不过嗯嗯,就是那个呢。因为下集的副标题是「小豆梓的逆袭」(预定),所以期待那边的读者,如果您能把第三集拿在手上的我会很高兴的。我会努力尽可能的让它早点呈现在大家眼前的。
  是说,这次也从カントク大人手上收到了全是能让人一饱眼福的插画。用地球的语言也难以表现出我的感激……虽然这是我在第一集说过的话,但无论如何请把我这份幸福传达出去,我会每天三次朝埼玉县的方向膜拜的。
  我也收到各位读者大人非常多像是「我想看更多插画!」「每增加一张插画就增加一万本的销售量喔」这类的意见(网际网路超级骇客调查)。我觉得这真是完全正确。我也想看。
  因为这样,在取得カントク大人的承诺之后,请他在卷末展开插画画廊了!超级棒的喔!超级可爱的喔!马上把它剪下来贴起来崇拜它吃掉它吧!呜嘿嘿!啊思啊思嘿嘿!
  ……对不起,我失去理智了。
  虽然是到了最后,这次也得到很多人的照顾。我要对老是给责编岩浅大人带来麻烦的事不断的道歉再道歉。我后天开始会加油的。
  然后总编大人,校正大人、业务大人,我要对所有为这本书出版献出心力的人献上我的感谢。也谢谢H先生跟M先生。
  我到底是不是有做出大家支持我的努力呢,虽然我偶尔也会感到恐惧,不过我原本就打算让所有读者大人享受这本书的乐趣而尽全力来努力。

  希望能跟大家再会。
  Henteikan变态!(问候)

  相乐总


  后记

  我想读到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不知为何的,明明封面是梓但她的出场却很少吧!少归少破坏力却很高所以就原谅作者吧。虽然我说得好像很伟大,我是负责插画的カントク。虽然因为没有作画方针而让梓变得有点像是正统派女主角,但是却还保有谜样的个性,她并不是个普通人。喜欢动物也该有个限度啊!
  感觉上第二集是在深入了解各个女主角,特别是筑紫更是有许多动作呢!不是有意表现出自己的女性魅力,而是把涌现于内心的事如同现实般表现出来的感觉更是让忍不住喜欢她。对行动没有犹豫这点对很好呢。比起没有作画方针的梓,得到表情的筑紫更加是个行动派吧?
  然后,主角跟第三次裸体交往的月子今后又会出现什么发展呢?
  我也很期待。

  #插图
  真的是太显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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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

10000
wbcwind 平民
很好看的一本小说,支持楼主翻译最新的

12 年前 0 回復

nirvaphreak 王爵
录入辛苦了~
虽然自翻的已经看过了不过台版还是支持! 顺便复习一下吧

12 年前 0 回復

负犬小说组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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