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鸣泣之时 崇杀篇(下) [录入完结]


寒蝉鸣泣之时 崇杀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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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http://www.light-kingdom.com
作者|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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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五十八年,雏见泽村
由于「陷阱大王」北条沙都子受到虐待,前原圭一为拯救她而奔波。可是,向儿童福利院报告,根本不会引起任何变化——当解决无望的状况与雏见泽自古以来流传的「御神社作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圭一做出了「一个决定」,而事态,将朝着更加凶险的悲剧方向发展……


目录
6月18日(土)
6月18日(土)放学后
6月19日(日)绵流仪式
6月20日(月)
6月21日(火)
6月22日(水)
尾声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15 10: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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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土)

“早啊,圭一。”
“早。”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睡懒觉了呢。昨天你家里人说你已经先走了,但你却没来学校。害我担心你是不是半路上被太阳晒晕过去了。”
“呵呵,昨天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嗨,good moming!”
“小魅,早~!……哇……你这样一定会被发现的,一身酒气!”
“这么说来,昨天是和镇上的人聚在一块儿商量事情了对吧?”
“只是以商量事情为幌子而已,其实是个宴会。为了筹备每年都会办的祭典,不过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今天下午,还是要去帮祭典做准备吗?”
“嗯。我必须代替婆婆去向各处打招呼,而且,那个祭典的准备活动已经开始了!”
和所有的早晨一样,轻松愉快的对话。
……昨天,我冲到了魅音家里。那段本不该说出口的话……似乎她真的已经忘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对魅音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太过分了……就算她当场骂我也无可厚非,那些话简直没经大脑。
鹰野小姐很可能过分夸大了事实……她居然说我的同伴兼好友——魅音——支配雏见泽的御三家之一、园崎家的少当家,背地里与连续离奇死亡事件有牵连……这实在是难以想像。
……但是……如果有哪怕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她说的是事实的话…………昨天我对魅音说的话……或许就能起作用。
是的,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但是,如果能将救出沙都子的概率提高哪怕一点点的话也好……至少,我做出了这样的努力。
……直到昨天为止,我尽力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如果自己还能努力去做些什么的话……那就是诚心祈祷沙都子的叔父能够因御社神的作崇而死之类的事了。
“……沙都子要是今天能来就好了。”
“……是啊……老师为她也做了很多努力,嗯……一定没事的。”
“雏见泽地区的民生委员是我的叔母……昨晚,我打电话去问过她了。”
“啊,小魅的叔母是民生委员啊……然后呢?关于沙都子她是怎么说的?”
“嗯。老师在那之后直接打电话去了县里的儿童咨询所。儿童福利司专员昨天已经访问过了她家,还对叔母说希望她以后有机会就去看看她的情况。”
“……复杂的事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沙都子现在怎么样。受到保护了吗?”
“嗯……这个好像没告诉叔母……本来这种事情是保密的。原则上来说,叔母其实根本不应该告诉我。”
“……可恶,这样我倒是更不放心了。”
“……走吧……上学去。”
是啊,不管怎么讨论都只会平添担忧……还是得马上去学校,确认沙都子是否平安才对。
三人一同点头……于是我们跑了起来。
……沙都子没事吧。那个什么儿童咨询所究竟能有什么救助沙都子的方法呢。
不管是什么都行,只要沙都子能平静地生活,我们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什么方法都可以。
礼奈在楼梯口,打开沙都子的鞋箱看了看。
“啊……有沙都子的鞋子!有哦!”
“小圭,沙都子来上学了,太好了……!”
“光来上学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如果没看到她的脸……就不能下任何结论!”
我们跑向教室。教室里……和平时的早晨一样热闹。
“……沙都子……!!你在哪儿……!?”
“……咪。就在这里啊。”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能不能安静点。”
“沙都子!……你……没事吧?”
同伴们立刻将沙都子围了起来。
“……福利司,去找过你了吧?……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是谁把他们叫来的?真是……居然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这可给她惹了大麻烦。我从沙都子的言行中得出这样的结论……感觉她就像那种恶作剧被老师发现,然后质问是谁泄密的学生似的。
“是老师啊……看你缺席她很担心。”
……这时沙都子自言自语了一句,我都说了没事的。
果然……沙都子在独自一人忍受着那样的苦难。
“……给我和叔父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谁想到突然会有人到我家来,真是……”
“大家都在担心沙都子啊,你别这么说嘛……”
“啊受不了!!总之!现在情况如何!?”
‘‘没什么啊。呵呵呵,我只是治好了感冒来上学了啊?看来以后我可不能老请假让大家担心了……呵呵呵。”
……沙都子……这是在说什么呢……?
“你的叔父他……怎么样了?”
“嗯,承认其中多少有些误会,两个人互相道了歉。”
抓……梨花忽然抓住了我后面的衣领,把我向后方拉去。
“……你……你干什么啊梨花。”
梨花一言不发地拉着我,一直走到走廊。
“……梨花……那是……怎么回事!?”
“……沙都子说……什么事都没有,把福利司专员给挡回去了。”
……笨蛋。
“……这个笨蛋……!!!为、……为什么……!?”
不……其实我觉得……自己其实明白其中的原因。
沙都子……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不躲在任何人的身后……正在努力跨越这份苦难……她希望成为一个哪怕悟史回来,也可以不用继续在哥哥的保护下生活的坚强女孩。
“可、可是……我听教练说,儿童福利司应该可以无关本人意志采取
紧急保护措施吧!?就算沙都子再怎么否定虐待,但虐待是事实……!!”
“……前原。”
……知惠老师走到我身边……她的表情并不轻松。
“……前原说的没错。一旦儿童福利司判定情况紧急,确实能够利用职权采取紧急保护措施。这与当事人意愿无关。”
“那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尊重了沙都子的意志……没有保护她呢!?”
“……那是……儿童咨询所所长在进行了一系列调查之后作出的判断……”
“那算什么啊!!!老师,你昨天还说一定能帮到她的啊!?为什么现在又变成这样!?太奇怪了不是吗!?唉!!!”
“……圭一……其实,这已经是第三次关于沙都子被虐待的通报了……以前……也有过两次。”
“古手……!”
老师本想要阻止梨花,但梨花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以前,有过两次?……我确实听说前年冬天通报之后他们去看过情况……但之前也有吗?”
“……沙都子死去的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呃……?梨花…………这……啊?”
话题忽然转向,我愣了一愣……完全搞不懂梨花想要说些什么……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有插嘴……因为感觉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沙都子的母亲是再婚的,沙都子和悟史都是母亲带去的孩子……也就是说,和死去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悟史很乖很听话……是个好孩子。新爸爸立刻接受了他,并且很疼他。
但是……沙都子却不同。她很叛逆,而且又说谎又搞恶作剧……继父根本不喜欢她。
“……呃………………那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沙都子在被寄养到叔父夫妇家之前……原先的家庭关系也并不好。”
当然,虽然是继父,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心怀恶意……他一定也曾试着努力过要接受这个新女儿吧。
但是……年幼的沙都子却根本没有做这样的努力。
对于继父她相当排斥,不愿对他敞开心扉……并且还用谎言和恶作剧……困扰着继父。
继父对她的教育和惩罚,原本应该也是出自爱的行为吧……但因为沙都子的所作所为,这些爱都被磨光了。
“……我那时不在雏见泽所以了解得不清楚…………是昨天在电话里得知的。”
“……老师听到的事情,是怎么样的?”
“……北条以诬陷父母……特别是继父为目的,故意弄伤了自己……并且捏造虐待事实……打电话向儿童福利司求救。”
“故意弄伤……自己……?”
“……沙都子……为了陷害她所讨厌的父亲,打电话撒谎。”
儿童福利司和民生委员立刻赶了过去询问情况……继父当即便承认了他过激的行为并表示道歉,还承诺以后接受儿童咨询所的指导。
“……在经过多方面调查之后……事实证明是因为继父与北条没能互相理解…………除此之外,北条自身也有问题。”
“沙都子的问题……是什么?”
……沙都子的母亲在再婚之前……还与情夫保持着关系……沙都子从幼年起,就不得不过着称呼至少两三个男人为父亲的生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沙都子的恶作剧变得越来越过分。
……吃饭时故意洒出来,故意打翻……甚至故意把饭扔掉。
打破附近的玻璃窗,偷窃零食。
往地上撒图钉,设置会伤害到别人的陷阱……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能让人开心的小把戏。
并且,就算被人发现了也能面不改色地说谎……大人们非常生气……但她从来不曾改正自己的错误行为。
“……不要就这样认为北条是个问题儿童……那是尚且幼小的北条……眼见母亲与不认识的男人鬼混……做出的自卫行为。”
关于沙都子的行为,公立机关的儿童心理学专家指出……因为她想要将母亲的注意力从男人们身上引到自己身上来。
于是,沙都子的心理创伤被认定为伤害的一种……需要由专家对其进行心理治疗。
至于那样的治疗是否能治愈沙都子心中的创伤……这就不得而知了。
“……沙都子故意弄伤自己……说自己受到了继父的虐待……她想要借助那次告发将继父赶出去。”
“……但是……说到底……沙都子还是受到了她继父的虐待吧。”
“不……所有关于虐待的所谓事实都是北条捏造出来的……当然,那位继父在管教她时难免会有些冲动……但绝对没有出格。”
沙都子……为了赶走继父而说了谎。
然后……立刻被人揭穿……而沙都子有心理障碍一事……也就被别人知道了。
“……啊……难道说……就因为这个……他们才会在前年冬天……去她家查看情况……?”
“……是的……因为儿童咨询所里留有以前的完整记录……沙都子再次撒谎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得慎重……就是这样。”
“……这算什么……也就是说……怎么说好……沙都子可能说谎所以必须慎重……因而……昨天只是去她家看看情况……是这意思吗!?”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
……一个人说了一次谎之后……再也没有人会相信那人了。
“开、开什么玩笑!以前的事情和这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不对吗!!沙都子受到了叔父的虐待!!为什么这一事实……会被以前的事情扭曲呢!!”
……老师和梨花都没有回答我。
“……总之,出于慎重,福利司昨天去了她家。”
然后……沙都子的反应……却是勉强装出笑脸,否定虐待事实。
她叔父在暗地里应该也曾多少威胁过她不许说出去吧……而决定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忍耐下去的沙都子……在家里等待悟史回来的沙都子…………还是一口否定了虐待的事实。
……沙都子这个大笨蛋…………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忍耐啊……?
难道你真的认为凭借自己的忍耐…………悟史就会回家吗……?
快停下吧,别继续下去了……悟史他……已经抛弃了你……他到今天都没有现身帮你,这不就是证据吗……所以放弃吧……不用再做这种无谓的忍耐了……
“……刚才的话你最好都忘了,明白吗。如果对其他同学说了,老师会生气的。”
老师留下这句话,向职员室走去……
“……圭一,请不要认为沙都子是个可怜的女孩。”
“……”
“……沙都子很努力地活着……沙都子她……”
“这我明白!!她是我们无可替代的同伴!”
“……沙都子还在努力着……我们……就在她身边守护她吧……儿童咨询所的人说,今后会定期去她家拜访的……一旦出了什么大事,他们会立刻赶来……”
“……那也是在出了大事之后,对吧。”
再说下去我和梨花就要吵起来了……所以我把还没说的话咽进了肚里,转身走向教室。
魅音和礼奈依旧在和沙都子聊天。
……她们在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看起来很愉快,仿佛和快乐的平时没任何区别。
……如果……沙都子真的能忍耐下去的话……或许梨花说的没错,
我们应该在她身边守护她……因为不管我做些什么,都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对于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己……我也只能气得牙根痒痒……
“好了,该吃午饭了!!”
“……咪!”
“啊哈哈哈!好久没五个人一起吃午饭了!还是得这样才像话嘛~!”
“没错没错。喂喂,圭一!赶紧把桌子拖过来~!”
沙都子满脸笑容,开心地拼起桌子……虽然知道现在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让我回忆起了快乐的每日生活,我不禁微笑起来。
“……总是麻烦梨花做便当……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为沙都子做便当是我的兴趣。”
梨花真是个好孩子,有这样的朋友陪着,心里一定很踏实吧……
为了给沙都子减少点负担,她每天都会帮沙都子做便当。
“……我的那份里放了大块汉堡肉,沙都子的那份里放了炸焦的汉堡肉,沙都子真可怜真可怜,咪~”
“梨、梨花~!!”
“来来,沙都子快看!今天是蛋包饭哦一蘑菇看上去很好吃吧!对吧!哈!”
“哎呀哎呀!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出色。凭这,你随时都可以当新娘哦!”
“新、新新新新娘~~我要带回家一新娘~哈…~!!”
“啊哈哈哈!不可以对礼奈说新娘这两个字哦,以后要注意。”
“是啊!我会稍微反省一下的。”
“对了,魅音的便当里是什么。每天的内容都不一样,让人期待!”
“大叔我嘛,带的是昨天的菜啦,炖菜的感觉很不错哦。看,萝卜的颜色很诱人吧。”
“……哇一好像很好吃。”
“炖菜的秘诀是让它炖整整一晚!这样就很完美了!……对了,没沙都子的份,你就乖乖坐在一边等我吃完告诉你感想吧。”
“为、为什么!?!?把我那份给我!!”
肘!拳!用头撞!还用膝盖顶,哇!!
“哦呵呵呵!!近身作战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嗯~圭一的那份萝卜真是太好吃了!”
“……可恶……没想到战斗刚刚打响就立刻近身偷袭连击……我不甘心……”
这样的对话……真的很久违了。
……虽说福利司到最后只是前去看了看情况……但说不定她叔父会因此稍作反省,今后会收敛一些……如果能稍微改善一些待遇的话……或许,就该谢天谢地了吧……
大概从我这里抢去的萝卜真的很好吃,沙都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嘴里塞得满满的。
这样的沙都子实在非常可爱……我像以前那样,一把按住了她的头,有些粗鲁地抚摸起来……
啪……!哐……咕噜咕噜哐啷当……
“……呃……?”
“……沙都子……你……?”
……因为太过突然……我一时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手背……好痛……呃……刚才抚摸沙都子头的时候…………沙都子她……打了我的手臂……?
“……怎……怎么了啊,沙都子。”
沙都子……这时似乎头上有什么东西似地……开始用力挠起了头……真的是太突然了……所以对于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作……我根本无法理解。
她……不喜欢,我摸她的头……吗……?
“……你……不喜欢别人……摸你的头……?”
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经常抚摸她的头。
我再一次……轻轻地……伸出手……靠近沙都子的头顶。
……在我的手触碰到她头的瞬间……如同触电了似地,沙都子大声吼了起来……
“不要!!!!”
她用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像是扔一条即将缠上她身体的蛇一般……就如同扔什么脏东西似地……粗暴地推开了我的手……我一时没能做出反应,整个人和椅子一起向后倒了下来。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沙都子就像着了魔似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呜……呜哦……啊啊……!!”
然后……她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沙都子呕吐时污物落在地板上的粘腻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你……你怎么了沙都子…………是不是身体……”
“……不要!!!”
我向她伸出手……却被她双手用力推开了。力气好大,我再次倒在了地上。
沙都子用双手抱住了头,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退了几步……然后,她的双手开始在空中乱挥……靠近她的学生们被吓得立刻转身逃开了……她胡乱抓起身边的便当盒和椅子……抓到什么扔什么,不顾一切地扔。
“快住手沙都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呀……!!!”
魅音的话语……仿佛带给沙都子巨大的痛苦一般,她惨叫起来。
……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学生们已经全都躲避到了教室另一边……那个角落里,只有沙都子一个人。
沙都子的周围……是被她弄倒的桌椅……以及散乱的便当……一片狼藉。
……耳边,除了沙都子粗重的呼吸……和蝉鸣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啊……啊……啊……对……对不起……”
沙都子脑子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或许是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了恐惧……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口中吐出了道歉的话语……但却不知道,她是在向谁道歉……所以……我干脆开了口,打算给她一个回答。
“……没、没事……都怪我……你不要紧吧……?”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啊啊啊……”
我和沙都子简直是答非所问……沙都子抱着自己的双肩,慢慢向后退,向后退……
啪!……她撞到了存放清扫用具的柜子。但仅仅是这样一件小事,就引得她再次惨叫起来……受到冲击之后,柜子上的水桶哐地掉在了地上……这将沙都子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一下跳了起来,紧紧抱住窗帘。
……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我甚至忘了眨眼……除了看着这一切之外,别无他法。
“……呜呜……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是我……啊哇啊啊……啊啊……”
……沙都子……你……究竟……
我站起身……从人群中迈出一步……走近沙都子。
“……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过我说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的不是的……不要了求求你住手吧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冷静点…………沙都子……认得出我吗……?”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不要……呜……呜呜……!!!”
我每靠近一步,沙都子都会抱着窗帘……哭喊。
“……沙都子……是我……圭一。认得出我吗!?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冷静点啊……!没事的……我是你的朋友……!!”
“救救我……救救我!!!好可怕……好恶心……不要……不要…………哇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向后拉去……是礼奈。
“……对不起,圭一!圭一先在后面呆着!!”
礼奈将我拉回去,随后自己走向了沙都子。
“……没事了沙都子,不用再害怕了……!看……放心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再那样……呜啊啊呜啊呜呜……!!!……兄兄……兄兄!!救我……!快来救我!!兄兄快来救我啊……哇啊啊啊啊啊!!!”
……沙都子抱着窗帘……呼唤着哥哥……不停地向着什么乞求原谅,同时向着什么寻求帮助。
……什……什么嘛……这算怎么回事……
“……呜……呜……!”
魅音……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从紧闭的双眼中……渗出了泪水。
“……这是……为什么……昨天……不都已经全部结束了吗……?不是能从今天开始……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吗……!?魅音……魅音!!”
“……呜……呜呜!”
哐当!!……一个重重的响声。
……礼奈她,居然踢倒了……装清扫用具的柜子。谁都没料到礼奈会作出这样粗暴的行为……众人惊呆了……接着,礼奈从背后抱住了满脸泪水的沙都子……呜咽着,和她一起哭了起来。
“……礼奈……怎么了……”
“……对不起……圭一……你先别说话。”
“……你刚才那是干什么……怎么回事啊……!沙都子对你说了什么吗?你都知道些什么!!”
“烦死了!!说了叫你闭嘴!!!”
礼奈充满敌意的斥责顿时给了我一记闷棍。
……虽然我知道,礼奈也只是一时冲动……但对我而言,那却不仅仅是这样而已……因为礼奈冲动背后的那份感情……我也能清楚地体会到。
礼奈抱紧了沙都子……和她一起哭泣。
“……呜呜…………沙都子……”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呜啊啊……”
“原谅我们……原谅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兄兄……!兄兄!!!兄兄……!!!”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
礼奈的话,顿时令我感觉到眼前一片灰暗……视野越来越模糊……混杂着灰色……世界的色彩……消失了。
……我本以为……总有一天能救沙都子于水火之中……但是……虽说能越快救出她越好……却不会有时间限制……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晚了一步……!
我……犯了个大错误……我认为沙都子就算承受了再大的痛苦……
也不会崩溃……我根本……错得无可救药!!人……是会崩溃的……我却认为人不会崩溃……这种想法简直太可笑了!!
沙都子……应该早点得救……在崩溃之前,就应该得救……而在这一点上致命的认识不足……导致了今天的这一幕。
这是谁的错?……还用问吗……是我,不,是我们……背负着救出沙都子的义务……却怠慢了。
这样的话……眼前的情景也只能说是必然的结果。哪怕不是今天发生,那么明天,后天,下周也会发生……而我们在那之前,同样只会呆呆地坐视不理而已……!!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咚地一声……我跪了下来。
……和魅音……还有梨花所做的一样……我……除了闭上双眼……任凭泪水流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怎、怎么这么吵!?……喂,出了什么事!?”
老师来了……见到眼前的惨状……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在认出老师的瞬间,沙都子的神情再次发生了突变……她用窗帘擦了擦脸……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
“北条……?这是怎么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因为……和礼奈吵了一架,接着互相扔便当……对吧?”
礼奈一开始没有点头……但……如果沙都子希望用这种借口掩饰的话……无力地点了点头。
……班级里……几乎没有人对礼奈的回答表示赞同……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哦呵呵呵……我们只是搞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嘛。各位,胆子也太小了点。哦呵呵呵……”
沙都子……一定能成功地蒙混过关吧……为了什么呢?……心里已经满是伤痕……又为什么……要这样逞强呢……!?
你啊……刚才不是在向兄兄求助吗……?但是……很抱歉……悟史……根本不想回来啊!!……现实是很残酷的……他怎么能够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就立刻现身帮你呢!!所以……你不用再等悟史回来了!!你可以哭着求助……也可以逃避啊!!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因为我们……太无力了……!!”
魅音……悄声说道……她说出了这句折磨我至今的话。
这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传入耳中的同时……我整个人……立刻冷静了下来……忽地一下……感情的波澜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平复了。
那时,眼前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
视野顿时亮了,思维变得敏锐,我甚至感觉心胸一下子变得宽广了。
那时,我的灵魂一定不在我的脑子里,而是在上空漂浮着。我只觉得……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释放感。
……从头盖骨这种狭窄的壳里逃脱出来……向四面八方……任意地……舒展……那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奇妙的……爽快感。
能有如此振奋的精神……说明,我超越了我自己!!
如刀锋般锐利的思维……立刻判断,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删除脑内不需要的信息。排除阻碍行动的无谓感情。
“……魅音……你就诅咒吧,诅咒自己的无力。”
“……呃……?”
……如果发生的事情能用叹息挽回的话,那就尽情去叹息吧……但现实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眼前这一步。已经过去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倒退的……那么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切断不幸的连锁……我直到刚才,都一直在用狭隘到不可思议的眼光来看问题。我本以为,要让沙都子脱离困境只有去救她这一条路……根本没有发现,最直接最根本的方法,是排除那个让沙都子不幸的元凶。不……昨天我已经想到了,但我却将一切寄希望于御社神的作崇……从没有想过亲自去实施。
抹杀沙都子的叔父。
抹杀方法有很多,甚至可以说有无限多种。有点讽刺,要救出沙都子毕竟还是需要一些资本,而相对的,要抹杀那个男人的话,可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资本。可以在最低的资本投入下解决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生命,也只值最低资本了。
将脑中的无聊情报一一淘汰……然后把用来达成目的的必要知识填充进脑中。大脑的所有细胞,都在为抹杀那个男人全力运作着。
杀人方法无所谓,能够让人确实而迅速死去的方法,古今东西不胜枚举。如果说有什么附加条件的话,那就是我不希望被捕。因为抹杀那个男人的目的,是为了夺回我们和沙都子的平静时光。如果我因为杀了而他被捕,那就本末倒置了。让那个男人消失,而我们则回到原来的生活中,这才是最终目的。绝对的目标。
绝对要杀了他。而且不留下任何证据。我站在自相矛盾的天平两端。不留痕迹这一条使得可用的杀人方法大大减少。不被人目击是绝对条件。所幸的是在这雏见泽,只要细细挑选,完全能够找到没人的时间段。回忆沙都子家的周边地形……随时间变换的行人量。周围居民的出行规律。是将他引诱出来,还是伏击。用什么武器。什么时候在哪儿实施。必须选择不会留下痕迹的场所。还得加上时间限制,那就是我必须尽快让沙都子脱离苦海,哪怕快上一秒也好。
真无聊真无聊。努力思考之下,我才发现杀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怕留下证据的话,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人。但理性阻止了我这样的念头,如果真的随便下手那么肯定会被捕。原来害怕被捕是人们不敢杀人的原因啊。(真无聊!)当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明白绝不会留下痕迹的时候,任谁都会把自己最恨的人扔到海里去的!
要杀死那男人易如反掌。我完全可以现在立刻跑出教室从操场上捡
根球棒冲进他家。大概需要时间二十五分钟。即使对方抵抗双方互角,我也可以在那一千五百秒内成功。那男人是什么东西我很清楚,只要我下定决心,凭他那样的一千五百秒足够我送他上西天了。只要我下定决心,那么他只剩下一千五百秒可以活。不对……如果跑着去他家的话,他的寿命又要缩短很多。
但那男人现在还活着。他将沙都子的身心折磨得伤痕累累,但此刻他的心脏却还在跳动。为什么!?因为我让他活着。我允许他活着所以他没有死。如果我愿意,一千五百秒就能让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我怎么能允许让你再呼吸上一千五百秒的空气呢……在这一瞬间,我收回了所有的许可。让你活到今天,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但事实上,他所剩的时间大于一千五百秒。我的目的不光是埋葬他,更重要的是夺回我们平静快乐的生活……你就一个人从这世界上消失吧。犯人不会被找到。双手被你玷污这种事,我会自然而然忘记,就像忘记睡前刷牙那样简单。为此,我允许你多活一段时间。直到我制定了完美的杀人计划为止,我特别允许你继续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但是圭一,不能为制定计划浪费太多时间。啊啊,我知道。迅速而切实地杀了他。制定计划不会花太多时间……对了,明天不是绵流祭吗。去年绵流祭的夜晚,叔母死了,被精神错乱的犯人击中头部脑浆进发。对啊,那家伙很适合死在绵流的夜晚。
御社神,你是守护神却没有保护沙都子。因为大坝事件,你惩罚了沙都子的家人,最后却让与此毫无关系的沙都子陷入不幸……我以前原圭一的名义,宣布你失去雏见泽守护神的资格。你没有存在的必要。今年你就乖乖呆在神社里吧。如果去年你把她的叔父叔母一块杀死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今年降下惩罚的不是你,是我。不是什么在幕后操纵连续离奇死亡事件的御三家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而是我亲自执行神的旨意。所以你别妨碍我,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完全的抹杀,将他从人间消除,忽然间地……消失!!
消失吧,给我消失,然后去死!!就像你撕裂沙都子的心那样,撕裂你的心!!用血来偿还吧!!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圭一……怎么了……?”
礼奈和魅音……以及梨花在一边看护着我……我刚才晕倒了吗?
“……你突然倒了下来,吓死我了。做噩梦了?你刚才说梦话了呢……”
“吵死了……别唧唧喳喳的。”
“……!!”“……啊……!”“……”
同伴们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啊。”
礼奈等人……看了看彼此,疑惑了片刻才开口,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
“……刚……刚才是……圭一的……声音?”
“……当然了。”
礼奈干咽了口唾沫……又说道。
“……刚才一瞬间……圭一……你的……眼神好可怕。”
“……眼神……?光线的关系吧……真无聊。”
“……我……我没看错……那种眼神……我第一次看见。让人非常不
舒服的……目光……”
……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呢……她们最近似乎很怕我。
“……你是……前原圭一吧。”
礼奈,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前原圭一还能是谁。
……看来,我的目光透露出了我的想法。
察觉到这一点的礼奈立刻道歉。
“……抱、抱歉……别介意啊!”
■ 紧急
昭和58年6月18日
关于北条沙都子的被虐待问题(紧急)
承接标题,建议对北条沙都子进行紧急保护。
1.家庭状况
几天前,北条已与回到了雏见泽的养父关系破裂。似乎已经无法忍受养父对其肉体以及精神上的虐待。
2.儿童咨询所的措施
昨天17日,县福利部已派遣儿童福利司专员前往。但根据昭和52年的案例,福利司认为应慎重,决定继续指导。
很遗憾,咨询所长并没有正确把握情况。
3.该儿童现状
初步判定,已出现接近于忧郁症或精神分裂的症状。
各种压力若是对其青春期特有的不安定状态产生刺激,其身心是否能健康发育着实令人担忧。
从人道角度来看,不应对其坐视不理。
4.给家庭裁判所的申请
综上所述。建议对北条沙都子进行紧急保护。
家庭裁判所应立刻基于28条法,对其进行暂时保护。
要求各相关部门进行紧急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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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土)放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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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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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音她们说要为明天的绵流庆典做准备,并问我来不来,我拒绝了。
……这是当然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闲工夫为庆典做准备。真怀疑魅音的大脑是不是有问题。
回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个淋浴。并不是为了把汗水冲掉……而是要让大脑冷静。
我早就知道,要把那个男人杀掉易如反掌……真正困难的,是之后的结果,我必须回到正常生活,而不被警方逮捕。
仔细想想,这并不容易做到……毕竟,我面对的是号称破案率世界第一的日本警察,要骗过他们而完美地实施犯罪……这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那么简单。
……不过,并不是绝对不行。即使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警察,破案率也达不到百分之百。
……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冤案的报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冤案,但至少说明,真正的犯人没有被找到。
也就是说……完美犯罪是可能的。
甚至可以说,完美犯罪是一种艺术,值得赞美。只要翻一下古今东西泛滥的推理小说就知道了,密室杀人或者不在场证明等手段,要展现给读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美犯罪的美学。
完美这一无缺的表述……包含了一种神韵。没错,完美犯罪就是神技。
……这样一想……被称为御社神作崇的连续离奇死亡案件,一定是神做的。虽然看起来每桩案件都能解决,却阻止不了这样的案件每年发生……没错,这就是神的手段,完美犯罪。
我的犯罪行为,将会和神的,御社神四年间犯下的连续完美犯罪相媲美。
……这种大胆的说法,可以说是对神的挑战。
决断的时候需要勇气……制订计划的时候,则需要冰一般的冷静。
像火一样杀戮,如冰一般制订计划。这矛盾的两者,必须存在于我的心中……
模仿推理小说,这是不错的着眼点。
报纸上有时候会登出全新手法绑架案件,并造成轰动,罪犯在被捕后,都供认参考了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作者花大量的时间,日夜琢磨最棒的犯罪艺术……模仿他们的作品,是能在短时间内实施完美犯罪的捷径。
当然,我无法自豪地宣称自己读过多少推理小说。
……喜欢推理小说的……是妈妈。
她读过所有国内外的古今推理小说名著,每次看推理剧的时候,都会严肃地思考犯罪手段是否高明……在妈妈看来……完美犯罪究竟是怎样的呢……去听听她的意见也不错……毕竟,靠我自己想,会浪费掉很多宝贵时间。
“你问我在所有读过的推理小说中,最高明的完美犯罪是什么?”
“……嗯。妈妈你不是读过好多推理小说吗,我想你对这个一定很熟悉。
“读那些很有意思的。一开始就把手法告诉你的话,乐趣就没有了。”
……我可不是为了消遣才想知道的……一定要从想敷衍我的妈妈口中套出答案……
“当然,克里丝蒂的《无人生还》是最值得推荐的。不过,《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大胆手法也不错……那可真出乎意料之外啊。”
“……我没兴趣知道妈妈喜欢什么书……只想知道手法……那种绝对无法解开的巧妙而完美的作案手法。”
“如果真是完美的手法,名侦探就不可能解开了。”
……我又不打算叫名侦探来解……如果不是绝对无法解开的谜团就毫无意义了。
“推理小说的乐趣,就是把能解开的谜团解开的过程。如果是解不开的谜团,就无法成为推理小说的题材。”
“………………就是说,推理小说无法用来做参考,是吗。”
……想想也对,主人公解不开谜团的话……故事就发展不下去了。
我果然还是欠考虑啊……推理小说毕竟只是娱乐小说。内容是以解开谜团为中心。
不过,那种天真的东西是靠不住的,我需要的,是能让我返回正常生活的,完美的手法。
“所以,圭一……真正的完美犯罪是不能成为故事的,你明白了吗?”
妈妈的眼神里闪现着知性,她恶作剧般地对我笑了笑……虽然不是想让谁读,但以前,她好像自己写过推理小说,并参加过推理大奖征文比赛……很有激情。
“不能成为故事?你是指什么……?”
“圭一,故事的基本构成要素是什么?”
“起承转结。”
“没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起’的部分。如果没有开端的‘起’,故事就无法开始。”
“这倒没错……不发生什么事就无法开始。”
“对。什么都没发生,就不能构成案件。也就不会把侦探叫来做出推理。没有推理就解决不了……也就是说,那就是真正的完美犯罪。”
“………………啊,等等……再说明一次好吗……!”
现在……妈妈正在告诉我某种重要的事……由于说得太快,我几乎完全没听清楚……不过,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内容。
“这个不难理解……只要从一开始就不被别人发现就可以了。”
“………………从一开始……就不被发现……”
“就是说……比如,在没人会去的森林深处,住着一位老爷爷。”
“嗯。”
“这位老爷爷,有一天被人用斧头砍死了……而凶手……假设是老爷
爷的儿子。他到老爷爷那里喝酒,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争执,结果把老爷爷杀了。”
……内容很简单。这是冲动犯罪,毫无计划性。和完美犯罪相差十
万八千里……全是破绽,很快就会被抓住的。
“可是,圭一。那是深林中的一户人家。那样的深山老林中,一般不会有人造访……那么,儿子回到城市以后,说老爷爷身体很健康。”
“……这和完美犯罪有什么关系?”
“圭一……在这起案件中,只有在老爷爷的尸体被发现以后,才会产生‘起’。如果,在那以后,没有人去老爷爷家,就永远不会有‘起’。"
……永远不会有‘起’……
“就是说,故事不会开始。没人发现案情的话,就不会把侦探叫来。没有人觉察到可疑之处,就不会有谜团……大家都会认为,老爷爷至今仍然在深林里过着闲适的日子。天空浮现出老爷爷的面容之后,就打上结束的字幕了……怎么样,这样的解释?”
“…………这个……确实是这样……”
“可是,这样就不会成为娱乐小说的题材。推理小说只不过是娱乐书。不能成为完美犯罪指南的。”
……听妈妈的话果然是对的……我得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完美犯罪……根本不需要特殊工具、异常地形、充满谜团的建筑、巨大的资金等东西。
最重要的……是没有“起”。只要事情不被任何人察觉就可以了。
简单地说……只要杀人的时候和处理尸体的时候不被任何人看到……就基本算是完美犯罪了。
当然,一个平时经常出现的大活人在某天突然失踪的话,是很奇怪的。不过,那个男人不属于这种人。
去年,在叔母死的时候,那个男人由于害怕御社神的作崇而逃出村子。
绵流之夜再次来临,由于害怕,他又逃跑了……村里的人一定会这样认为。本来,那家伙就经常跑到情妇那里,居无定所。就算对那一天的气氛感到不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那是个讨厌的家伙……即使消失了,又有谁会在意……!!
这样一想,我感觉杀那个男人更容易了。
我走出屋子,把自行车从车库推出……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处,但大体方向已经决定了。不过,现在要做的,是迎着风飞驰,让身体冷却,从高涨的兴奋状态中恢复。
…………杀人场所、方法、时间以及处理尸体……只要考虑好这四点……计划就算很充分了。
要做的事情那么少,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本来,我还做好了花大量时间考虑庞大计划的思想准备……接下来,只要对这些稍加整理……
就能够实施了。
现在是星期六下午……既然决定在绵流之夜动手……作为御社神的代行者,我的时间就只有二十四小时。
……沙都子……还有二十四小时……请忍耐。
至今为止,你受了多少苦……我无法想像……不过,请再忍耐一阵子。我知道……每一秒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可是……请忍耐吧……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现在已经是蝉鸣的时间了……午后时分……离傍晚还早。
……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已经被乌云笼罩了。说起来,离开家的时候,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星期天可能会下雨。
天空是铅灰色的……伴有阵阵雷声,大雨什么时候到来都不奇怪。
……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学校。
在解释为什么要去学校之前,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将用什么办法杀死那个男人。
……我要赐予那个男人的死法……对,和去年一样。
……和叔母受到的报应一样,乱棒打死。
乱棒打死这种方法有些不确实……?用刀捅死把握性更大一些……也许吧。不过,我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根据刀具管制条令,禁止携带任何刀身长过十……几厘米来着的刀具……也就是说,我能得到的刀具非常短……面对有可能会做出抵抗的对手,那种长度怎么靠得住,这是很容易想到的。
这么看,还是长度足够的棒状武器比较有利。虽然杀伤力有所欠缺,不过,只要一直打,把他打死就可以了,结果是不会变的。
那么,棒状的凶器中,哪一种具有很强的杀伤力,而且便于携带呢……当然是金属球棒了。
金属球棒是多么可怕的凶器……这一点,已经没必要做出说明了。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携带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这两点,就是我选择金属球棒当凶器的原因……实际上……我选择特定的金属球棒还有一个理由,这个以后再加以说明。
星期六放学以后,同学们还在校园里玩耍。
我出现在他们当中,是很平常的情景,没什么可疑的。
……如何拿到凶器,而且不引起任何人怀疑,也是不可忽视的问题……平时不打棒球的我如果到体育用品店买球棒的话,极可能引起怀疑……为了不让“起”发生……谨慎是必须的。
所以我才会去学校……到我出现也不会引起怀疑的地方……拿凶器。
我从窗外朝教室里窥视,里面没有任何人。
教室里,只有社团活动的时候有人……如果我们不在,教室只不过是间空房而已。
……我没有四处张望……像回来拿遗忘之物一样……自然地走进出入口……老师们都集中在职员室办公。走廊上空无一人……我自然而迅速地……走进教室。
无人的教室里,充满了平时感觉不到的奇怪气息。
……空无一人的教室……由于不会有人看到……课桌也许会在里面上窜下跳……我突然冲进教室的话……
惊慌的课桌会不会扑向我,把我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呢……?
“…………简直荒唐。”
我可不想为无聊的妄想浪费宝贵的思考时间。
……教室的后面是学生用的柜子。
我要找的柜子……并不是我的…………那是某天,偶然发现的……禁止使用的柜子。
“…………找到了……北条……不会错。”
……一个学生只有一个柜子,为什么沙都子会有两个?那时,班里的同学议论纷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同样姓北条的悟史的柜子。
…………当然,虽然这个学生现在已经不在了,乱翻他的柜子仍然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偷看了柜子里面的东西……由于都是普通之物,当时的我对那些没有任何兴趣,逐渐忘了里面都有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感觉敏锐,可以称得上是觉醒了的我……想起了沉睡在记忆中的那个东西。
我打开柜子……里面散发出汗水和霉味混杂在一起的,肮脏的体育用品仓库般的气味……我忍受着扑面而来的臭气……寻找那个东西。
没错,悟史进过教练的少年棒球队……这个柜子里,还放着雏见泽勇士队的球服……以及……那个东西。
…………那是悟史用过的……金属球棒……
……虽然这场杀人剧将由我亲自演绎……但这本来应该是悟史的职责……不过,自称沙都子哥哥的我,将代替他实行……这就是代行者要遵守的……唯一规则。
我将金属球棒紧握在手中。
……很轻……不过,前端有足够的重量……可以想像,用尽全力挥下去之后,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
……悟史……我会给你最后一次拯救妹妹的机会…………帮助我吧……我将代替你这个胆小鬼完成这一切……所以,如果你还留着一点为妹妹着想的心……就帮助我吧。没什么比你的球棒更适合做击杀那个男人的凶器的了。
待会儿只要把这个藏在校园里就可以了……明天,在下手之前来拿就行了……因为,在拿回家的路上如果被人看到,也许会引起怀疑。这种可能性是不能忽视的。
不过,只要把它留在学校就没问题。而且,明天是星期日……是举行村里最隆重庆典的日子……不会有别人来学校的。
我走出教学楼……朝停在附近的建筑机器走去。
……由于老师警告说不要顽皮地去摸机器,孩子们都不会靠近那里……只要摸一下就会被责骂,所以他们都不会靠近那里。我悄悄地……把球棒藏到机器的阴影处。
……这台机器明天开动的可能性为零……因为,明天是星期日,工作人员休息……而且,我听同学说过……这台机器已经停在这里好几年了……既然许多年没启动过……就不可能突然启动……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没问题。
……日光刺眼而灼热。在一瞬间,我感到头昏脑胀。
今天的日光……一直都这么灼热吗……?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迟钝起来……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问题……我敲敲自己的头……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
………………好的…………接下来……是关于处理尸体的事。
不让“起”发生的最高目标……就是尸体不被发现。这是比杀人更重要的事。
我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会儿……大脑中最先想到的,是沼泽。
……曾在鬼鬼渊村传说中出现过,至今依然被人们敬畏的无底沼泽。鬼鬼渊沼。
没错,鬼鬼渊沼自古就存在……因此村子才被命名为鬼鬼渊村……这个沼泽,正是鬼鬼渊村的原点。
只要掉进无底的沼泽,不管是谁都浮不起来……大家都说那是被拖进了鬼居住的幽冥地府。
既然要模仿御社神的报应,把尸体和凶器都扔进沼泽才合理。
可是……虽说是无底的沼泽,谁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再说,人类这种大型生物腐烂的时候会产生大量沼气,由于强大的浮力而浮出水面。不绑上重物是无法完全沉下去的。
……话说回来,在前年的作崇中,梨花的母亲就是在这个沼泽自杀的……在最初的作崇中失踪的碎尸杀人犯,据说也是把尸体扔在这个沼泽里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淹死的。
……那些尸体有没有浮起来,被人发现。这些事我没听说过……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把尸体扔在这里……
……………………把凶器扔在这里正好……还有,如果沙都子的叔父骑着机车出门……他的机车也可以扔在这里。(沙都子的叔父出门时,基本上都是用机车代步。)
可是……他的尸体…………
一番思考之后,我决定不把尸体扔在这里。
……不管是投水自杀还是淹死,都只是传闻……实际情况没人确认过。投水自杀可能是谣言,杀人犯也很可能没有掉进去淹死,至今逍遥法外。
…………也就是说……扔进去的尸体没有再浮起来,这种事情没人确认过。
那么,尸体该怎么处理……?
模仿那个杀人犯,把尸体剁碎藏到各处固然很有意思……可是,分尸需要体力、准备和时间,这些要素我都不具备…………这样一想……还是用老套的……挖坑埋尸的办法比较好。
那么,在哪里埋尸体这个问题,就和在哪里杀人这个问题关联起来了。
自然,我希望与尸体在一起的时间越短越好。在这个意义上,提前挖好埋尸体的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么,犯罪预定地点离处理尸体的坑越近越好。
……犯罪预定地点的选择……也必须小心谨慎。
不会被任何人看到……能藏起来发动突然袭击的地方……能很快挖好埋尸体的坑的地方。
…………我罗列出从沙都子的家里出来以后,叔父可能去的各个地方。
当周围的地图在脑中再现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完全满足条件的地方。
…………穿过森林之后的小路。
只要叔父不心血来潮地去谷河内的大山深处……不管他去哪里,都要经过那片森林。
而且,那条小路只有沙都子和住在她家附近的几户人家使用……走那条路的……只有少数人。
我将在森林中……埋伏下来,等着他。
……我走进森林,亲身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躲起来,是否能设下埋伏……这里异常安静……能够最大限度地捕捉到人的气息。
我将在这里……等待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叔父。
……实际上,我还有很多问题……比如,用什么办法把他引到这里……把他引到这里有什么风险。
……那个男人把买东西等事情都交给沙都子做……很少自己出门办事。
……有什么计策……能让他出门……等等。
明天就是绵流庆典……那家伙会去参加吗。
假如他没去……我该用什么办法把他从家里引出来。
……对了……让沙都子去参加庆典吧。
沙都子去参加庆典以后……我给那家伙打电话……这里是兴宫警署。您家的沙都子小姐现在在我们这里,您能立刻过来一趟吗……不说是警署也可以。比如,可以说,这里是医院,令侄女受伤了,请来接她。
……以警署或者医院的名义叫他出来,然后挂断电话……他会不会为了解情况而匆忙出门呢。
前几天,福利司的人刚到他那里访问过。
……他应该不会突然嫌把侄女接回来很麻烦,而做出放弃养育责任的事……对那个生活能力为零的男人来说……沙都子这个奴隶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
结论就是……如果他去参加庆典……就在去或者回来的时候在这里袭击他。
如果没去……就打电话骗他出门。
在打电话骗他出来的前一阶段,必须保证沙都子已经出门了。
让魅音她们把沙都子叫去参加庆典就可以了……记得她说过自己的叔母是民生委员会的人……也就是福利司的同伴。如果叫魅音想办法把沙都子带去参加庆典……她一定能巧妙地利用这一层关系,把沙都子带出来的。
……沙都子可以借此机会放松一下……和同伴们一起玩耍……开心地玩耍,回味着从前平静的日子……在回家的时候,一切都解决了…… 这样最好。
既然决定了……就必须在森林里挖埋尸体的坑。
……不引人注目……在埋尸体这段毫无防备的期间,绝对不会被人
看到的地方……把坑挖在靠近犯罪现场的地方这种打算……很自然地打
消了。
在一片黑暗的森林中……只有寒蝉的叫声,告诉我这里不是人类该
来的地方。
“……………………要挖坑,是吧……”
要在这个草木盘根错节的地方挖坑……远比我想像中困难得多……
用我偷偷带来的园艺用铲……根本无法挖好。
即使这样,我仍然调查了四周,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
……明天把储藏室里的铁锨带来吧。用铁锨的话,应该可以挖坑。
能够埋人的坑是多大呢……应该挖得很深才行吧……可是,草草了
事的话,就会产生“起”……这是绝对不行的……不管费多少时间都无
所谓……为了不留任何痕迹,我不惜费任何工夫。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今天在这里要做的事,大概已经没有了。
……其实,就算有些黑暗,我也想连夜把坑挖好,不过,如果夜不
归家,妈妈一定会在我耳边罗嗦……我也不希望引起父母的怀疑。
回到家以后,必须立刻给魅音打电话。让魅音今晚就和沙都子约好
时问……然后……今天要做的事就全部结束了……
……结束了……真的吗?…………今天能做的准备工作真的只有这
些吗……?
……杀人地点已经决定……方法也决定好了。尸体处理办法当然也
决定好了。
……虽然时间还没决定,不过临机应变就可以了,现在也没办法决
定。
…………真的只有这些吗?真的没问题了吗?有没有意外情况?一切都会照计划进行吗?
到了现在,我产生了各种不安情绪……产生不安是很正常的……毕竟,对我来说……这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的……大事。决不允许失败……第一次做的我,完全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所以,产生不安是很正常的……
不安的乌云,到了这个时候…………向我提出了“什么也不做最简单”……这个丢脸的建议……难道要我忘掉沙都子的可怜模样吗!!
……尽管我表面看起来决心坚定……但心中还是感到很没底……连打架都没赢过一次的我……真的有能力杀人吗……?就算是突然袭击,对手的块头和年龄都比我大。而且,看起来是个对打架习以为常的家伙。
…………难道说,把杀人之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的我……最感到不安的……是最关键的杀人这一环节吗……?
周详的准备,万全的藏匿……只要没能成功杀人,就毫无意义。
……可恶……都到这一步了……别那么胆小,前原圭一!想着这些事,就表示你产生犹豫了哦。
……回家吧,回去平复一下心情。
明天……是升学、就业、结婚、生育这些事根本无法相比的……人生的关键点……是为了拯救别人而杀人的……杀人日。
过了这一天……我们将再次夺回……那平静而快乐,将永远继续下去的春光明媚的日子……
为了尽快回家,我用力蹬着踏板。
……我感到轻飘飘的……仿佛身体中的某个齿轮脱落了一般……手脚的前端,和思想的前端产生了微妙的偏差。
视界遥远而狭窄……这是决定我后半生命运的关口……可是,我却产生了事不关己一般的……非现实的感觉……一切……都离我很遥远。
……没关系。沉浸在这种不安的情绪中也没关系,前原圭一……由此产生的胆怯、信心不足,能让你更加谨慎地行动。这种情绪是必要的。
结果,这种感觉……持续了整个晚上。
深夜,我把电话搬进自己的房间。
我主动给魅音打电话,这是第一次。
我在联系簿上找出电话号码……拨动了这个乡下特有的短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她家里应该有人………………可是,没人接电话,我刚想放下话筒,电话接通了。
“……喂,这里是园崎家。”
“………………啊,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搅你……是魅音吗?”
“啊?请问你是?”
“是我……圭一。”
“啊……是阿圭呀。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来。”
我听到一些奇怪的醉话……对了,今天是庆典的前夜,她家一定聚集了一大帮亲戚,现在正在举行酒宴。
“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怎么了?”
“是关于沙都子的事。”
我听到话筒那头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沙都子……真糟糕……她没事吧……”
魅音的醉意全消了。
“怎么可能没事……你不也看到了吗?那个……”
“…………………………”
“…………她受到那么过分的虐待之前……在发生那种事之前,我们一直袖手旁观。”
“……没有袖手旁观啊……为了救她,大家都绞尽脑汁了。”
“可是,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还是没能拯救沙都子吧……结果
……在那种事发生之前,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是……啊……结果,我也只是看着而已。”
“…………所以……至少……就算一晚上也好……陪她玩玩吧。”
“啊?陪她玩……”
“……你知道,她也是很痛苦的……所以……我想拜托你在明天的绵流庆典上……带她出来。”
“…………这个倒是没问题,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还用问为什么……至少,我们可以在庆典上让她得到片刻轻松……就算只有一晚上也好,只要能离开那个坏叔父身边……沙都子一定会高兴的。”
“………………所以……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有些难理解魅音的问题。
“……为什么…………嗯!……阿……阿圭你不带她出来?非要拜托我呢……?”
魅音……总是揪住奇怪的地方不放……或者说……感觉很敏锐。
“我……明天有点事情……不能去参加庆典。所以想请魅音你带沙都子去。”
“…………你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很快就能解决了……顺利的话,明天也许能与你们会合呢。”
“我说,魅音……只要明天一晚上,能帮我照顾沙都子吗……?”
魅音迟迟没有给我回答……我总觉得魅音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情绪有些高涨,或者说……
“………………不………………呜……”
啊……?呜咽?……魅音……!?……你哭了……?
“…………我说不行……把这种事情推给我……我很为难的……”
“……我……我可不是要推给你……只要明天一晚上就行了。”
“你说谎!!”
……啊…………?…………魅音究竟在说什么啊……?
“说只要绵流之夜这一晚上……结果……一直这样……撒谎……呜…………啊哈……啊哈哈哈哈……很遗憾……我完全……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一直放着她不管……”
……我接不上话。很明显……魅音中途和别人说话……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
我只能呆呆地听着。
“…………从那以后……一直没回来……只为了再次把她推给我……又给我打电话……真狡猾……呜…………………………你是悟史……对吧……”
“…………魅……魅音……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听到我叫她的名字……魅音从咒缚中解放出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我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阿圭你现在打来的电话……和我以前接过的很像……”
“………………那个……该不会是…………悟史打的吧?”
……魅音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发出呜咽声。
“对,对不起,我的酒劲还没退……产生奇怪的情绪……嘿嘿嘿……对不起了,吓到你了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我猜测…………去年的同一时间……悟史给魅音打了电话………………拜托她带沙都子参加庆典。
然后,在被问起为什么不自己带她去的时候……悟史的回答和我一样。
“……悟史…………没去参加庆典吗……”
“嗯…………他说有事,去不了………请我替他带沙都子去。”
“……那时……悟史也说过……‘沙都子就拜托你照顾了。’这样的话吧。”
“………………嗯…………说过。说只要明天一晚上就可以……阿圭你刚才的说话方式……和他太像了……啊哈哈哈……我一下子回想起那件事,失态了。”
真想不到……悟史在一年前的今天……打过内容完全相同的电话。
……之后,就像魅音说的……他撒了谎,说只要庆典之夜一晚上就可以了……
“……………………是啊…………没过几天……悟史就消失了……”
消失了,这种说法有些含糊……不管是离家出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悟史扔下沙都子,不见了踪影。
“…………没错……不是转学……也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消失了。”
…………这时,我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朦胧的念头。
去年,悟史打过内容完全相同的电话。
…………悟史他…………为什么会打内容完全相同的电话呢……?
如果……那是在真正意义上的……内容完全相同的电话……那么,去年叔母被打死的案件…………难道……
“………………是……悟史。”
“………………你说什么?……”
……去年……沙都子也一直受着叔父叔母夫妇的虐待……虐待沙都子更狠的叔母……在御社神作崇之夜……被杀死。
……这么一想……这一切就合理了。
“……去年,沙都子的叔母不是被打死了吗?……那件事……该不会……是悟史干的吧……?”
……可是……这种事……悟史他……不是扔下沙都子逃跑的胆小鬼吗!?这样的悟史……为了拯救沙都子……下了杀人的决心……可能吗
“…………我也怀疑过……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悟史……”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悟史消失了……在沙都子的生日那天。
一开始,我还为他在那种日子逃跑气得发狂……可是……
这样一想……事情也许完全不是那样的。
悟史他……不是个比我冷静的人……正因为他是每天看着亲妹妹被虐待的哥哥……才无法保持冷静。
……因为……被打死的叔母的尸体……就是在那天晚上被发现的。
悟史因愤怒而失去理智,连尸体都没藏。让“起”发生了。
警方正式展开调查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怀疑到悟史头上,这是很容易想到的。
悟史他……希望和沙都子一起过上平静的日子……并一度做到了……之后,慢慢被逼得走投无路?
此后……虽然他想撑到沙都子生日那天…………却被盯上了。
……悟史为了买大布偶给沙都子当生日礼物,取出所有的存款。
不能在买布偶的时候被抓……所以……悟史不得不用那笔钱……远走高飞……他不希望沙都子成为杀人犯的妹妹。
……这么说……那是多么痛苦的抉择啊………………
为了让沙都子开心而攒下的钱……却不得不用在让沙都子悲伤的事情上。
……接着……悟史用那笔钱……逃到了东京。
“………………悟史就是因为这个才消失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大石那家伙是这么认为的。”
大石……他就是被这个讨厌的男人盯上……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吗?
“虽然状况证据齐全……但我想阿圭你推理错了…………在县内抓到的某个瘾君子……已经供认了罪行。”
………………对啊……由于这个嗑药的家伙供认了罪行……案件解决了。
“那家伙只是个普通的瘾君子,和雏见泽没有关系。当然,和悟史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那家伙不可能为悟史当替罪羊。”
……这就是结论吗……人与人之间是在什么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建立起关系,谁会知道呢……如果这家伙愿意背上罪名……这就是完美犯罪……可是,如果是完美犯罪的话……悟史没理由消失的。
“而且,我认为悟史没有逃亡资金。悟史取钱的那天…………虽然没人相信……但听人说过要买给沙都子的那个布偶……从橱窗消失了……一定是被悟史买走的。“
“……等等……如果那笔钱没有用做逃亡资金,而是给沙都子买了布偶的话……他一定去过沙都子那里……买了布偶却没送出去就从人间蒸发了,这怎么可能。”
“……嗯……所以……我才搞不明白…………有足够资金的话还好说……把存款全部用掉的悟史身无分文…………没有钱的话,怎么可能过上亡命生活。”
“………………………………”
……搞不明白……说到这里……我完全搞不懂悟史这个人了。
我们两人……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对话是怎么开始的。
“啊哈哈哈哈……对不起……好像扯远了…………沙都子的事是吧,尽管放心好了。其实,我已经和她约好了。”
“……啊!……当真……”
“……为庆典做准备的时候,大家都去了神社,我们谈过约沙都子的事。然后在集会所给她打了电话。叔父那家伙态度很冷淡,似乎根本没兴趣管这种事,不过,总之是答应了。明天,大家会合以后就去……放心了吗?悟史?”
“……笨蛋……我不是悟史。”
我有些放心了……就算我没打电话……沙都子也会被约出来参加庆典。
并不是以留下叔父一个人……为了做好杀他的准备而把沙都子支开这种血腥的理由……而是真心希望让她高兴……才约她的。尽管结果都一样,我还是为这种微小的差异感到高兴。
“……抱歉……看来我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我都只说些奇怪的话……抱歉。就当我没说过吧。”
“………………该道歉的人是我,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
我们不停向对方道歉。
“那么,就说到这吧。晚安。”
“……你有什么事啊?为什么不能参加庆典。”
……在道别的时候……魅音又问了一句,正中要害。
“…………难道……和悟史一样……不能对别人说吗?”
“……………………笨蛋,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不是悟史。”
“………………嗯,这我知道。”
我答非所问……想蒙混过去。魅音也就没有多问。
“……那么………………晚安。”
“………………真搞不懂,阿圭你为什么要和悟史一样打电话来说同样的话…………算了……没什么……对不起……晚安。”
“………………我挂电话了。”
我挂断了电话…………在深夜的寂静中,我想像着一年前的今天发生的事。
北条悟史……你究竟……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扔下妹妹逃跑的胆小鬼。没有资格当哥哥。
可是……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在第四年的御社神作崇中。叔母被打死……悟史失踪。
…………而第五年替御社神作崇的,是我。
巧合的是……在作崇的前夜,我的行动和悟史完全一致。
不…………如果沙都子被虐待这件事是开始的话……许多天以前,我的行动就和悟史完全一致了。
刚才……和魅音说话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悟史。
……既然作为非当事人的魅音第一印象如此……那一定就是事实吧。
那么,我一定会像悟史一样……成功地杀人。
不过,我与悟史相同的地方仅限于此。
我比悟史更冷静……更高明……越激动……反而越冷静……所以,我不会重蹈悟史的覆辙。我将华丽地让那个男人消失……夺回正常而平静的生活。
………………也许,从选择悟史的球棒做为凶器的那一刻开始……悟史就和我在一起了。
不…………也许在更早之前……从我决定当哥哥的时候,悟史就寄宿在我心里了。
…………悟史…………你真的是个胆小鬼吗?…………还是说……你现在仍然是值得沙都子尊敬的哥哥……?
这个我没见过,更没交谈过……甚至不知道长相的男子……却让我产生这样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我第一次体验到。
■主妇杀害事件责任课公启
兴宫警署搜查一课
高杉课长阁下
昭和57年7月XX日
XX县警署精神药物犯罪杜绝总部
鹿骨支部长XXXX
关于秘密搜查指定第x号案件
标记秘密搜查案件(兴宫警署第x号雏见泽主妇杀害案件)关联部分,已由本部担当案件供述调查文件内确认,特此通报。
在对x月x日逮捕的非法持有兴奋剂的现行犯XXX的调查取证中,取得标记案件犯罪行为的供述,其中,包含只有嫌疑人本人知道的情报。因此,向贵课提交该供述调查文件(复印件)。
该文件可靠的话,XXXX嫌疑人极有可能是标记案件的实行犯。
另外,案件调查官接受该供述。向兴宫警署询问过该案件,然而,兴宫署案件负责人对7月1日县警总部长发令的秘密搜查指定(昭和57年总管E一12)产生误解,没有向案件调查官做出正确说明。因此,案件调查官未能认识到标记案件关联供述的重要性,导致现场确认等工作未能展开,至今依然放置。在此谢罪。
此外,XXXX嫌疑人于x月x日,在看守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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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日)绵流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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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白天听到放礼花的声音,是为了宣告庆典开始吧。
这一天……并不是个适合举行庆典的风和日丽的日子,而是阴天。
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从傍晚到半夜可能会下暴雨……不过,由于现在没下,所以庆典如期举行了。
如果庆典没有举行……我就无法开始。
古手神社里……现在被装饰得豪华漂亮,成为一年一度的舞台……喜庆的红白幕、高挂的灯笼……摊位上发电机的轰鸣……奔跑玩耍着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在旁边看着他们的父母的微笑……今天,是绵流仪式举行的日子。
……大家……现在都已经在里面玩耍了吧。
沙都子怎么样了呢……会暂时忘掉痛苦……绽放那迷人的笑容吗?
……今天,将成为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将会是我一生中,记忆最鲜明的一天。
父母说傍晚要去参加庆典,现在正悠闲地打发着午后时光……尽管在同一屋檐下,我却经历着和他们不同的时间,真是很让人吃惊的事。
……我并不在乎这些……走到了门口。
整理好心情,系紧了鞋带……决心,和系鞋带的力量一样强。
………………在决定要干掉沙都子的叔父时……我的大脑处于很奇怪的兴奋状态。
……而在计划杀人这种完全违反道德的行为时……我却处于不带半点感情起伏的冷静状态。
……还有……昨天……在知道悟史打过内容完全相同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乱如麻。
……接着,迎来了今天。
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从前具有的一切感情……要形容的话……就像刚睡醒时的迷糊状态,各种感情都模糊不清。
如果没有对那个男子虐待沙都子这种暴行产生的愤怒,也就不会产生同情和可怜沙都子的情绪。仅从表情上看,也完全看不出对未曾伸出援助之手的同伴们的不满。
……更没有因为迎来了今天这个日子而感到紧张和恐惧。
……没错,我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具有了杀人的最佳条件。
到了这一刻,激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不过,在这之前……要比喻的话,我就像昆虫一样……为了目标而一动不动地潜伏着……只在捕捉目标的那一瞬间,如子弹般扑过去。没有任何感情……这种昆虫特有的恐怖之处……这样的感觉,是最棒的。
……沙都子的叔父那个家伙,我一定要像捏死虫子一样宰掉他。这样想着的我,和昆虫的心情是一样的,这让我不禁笑了起来。
……嘶。
我再一次系紧了鞋带……走到外面。
我从外面的储藏室里拿出铁锨,这是为那个男人挖掘坟墓的必备之物。
由于是野营用的便利工具……这把铁锨可以拆分成三段,能够轻易地藏在书包里。
我扭着铁锨……要把它拆分开。这种事以前做过不只一次……不知为什么,现在却很不顺手……我的手突然变得不灵活了。
……我知道,这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懦弱的我从心底产生了害怕……因为我明白,拆分铁锨这一行为,就是杀人的第一步。
“………………呜………………啊!!”
最后那颗螺丝非常紧……不过,在我强大的决心面前……它还是屈服了……

沙都子家的周围……就是我的活动范围……不过,就算在大白天骑着自行车跑……感觉敏锐的人还是会觉察到可疑之处。
我绝对要避免与熟人见面、以及和他们搭话。
这样想着的我,谨慎地选择了路线……虽然我并不喜欢兜圈子……今天这漫长的一天,无论怎么谨慎行事都不为过。
……不过,我很幸运,在到达犯罪预定地点之前,没遇上任何人。
……虽然我并不迷信吉凶祸福,但这实在是很幸运。
挖墓穴的地点……就在这森林的深处。
……在没有路标的森林里,我产生了是否还能走到目的地的不安……不过,还是顺利到达了预定地点。
我再次向四周张望……没有任何人的气息……虽然空气有些潮湿,但树阴特有的凉爽让我感到很舒适。
我把拆分好的铁锨从书包里拿出来……熟练地组装好……之后……把铁锨的前端立在柔软的地面上……把一只脚蹬在上面。
……我的脚一使劲,铁锨头部就立刻刺进地面。
……这种行为……就像切断了退路一般……让我不由地产生了犹豫。
只不过是用铁锨挖坑而已……我定了定神。
……冷静点,前原圭一……配合着呼吸来吧……数一二三开始。
……准备,一……二……三……
我无法很好地配合呼吸的频率,只是重复着把铁锨刺进地面这一行为……尝试了五次、六次……可恶,只是挖个坑而已……我怎么这么没用!
这时……我使出了要将讨厌的东西全部踩碎一般的力量,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呼………………哈…………呼……”
……柔软的只是开始的部分……在泥土下阻挡我的,是石头和树根……让我体会到要挖一个足够埋人的坑是多么困难的事。
本来,这个地方就不会经常有人来……应该可以用土把罪恶掩盖……每当这种侥幸的想法浮现在脑中,我就咬紧牙关,继续用力挥动铁锨。
挖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只要这样就能藏尸体了……
每次这样想着的时候,我都会朝坑里望去,但每次都对深度感到失望,只有继续挖。
……从额头渗出的汗水逐渐变成汗珠,一滴一滴地掉落……背上的汗水更多,浸湿的衬衫紧贴着身体……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了。
……更难以忍受的,是蚊子……也许是嗅到了我身上的汗味……这些有着黑白花纹的肮脏蚊子,只要我一放松就叮在身上。
好热,好难受。浑身酸软……好痒……这些难受的感觉一波一波地向我袭来。
“…………可恨……这些算什么……现在就打退堂鼓了吗,啊?”
这不是怒吼,而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会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这里挖坑啊……?挖这个坑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挖这个坑我又有什么损失?话说回来……是谁命令我挖坑的……?
……回想起来……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甚至在那以前……我的人生就处在别人的命令之下。
……只为了服从命令而活着,并不是因为自由被束缚,也不是因为懒惰而不愿意自己摸索人生道路。要形容的话……对了……就像道路一样。
以前,我的身体就不是特别强壮……没有过早发育,身高在班上算是中等偏下。
跳绳大赛和马拉松大赛上的成绩都很一般。在躲避球比赛的分组中,也没有出现过双方为了争夺我而猜拳决定的热闹场面。
以成长的速度和体质的优劣决定人生价值的幼稚园和小学低年级……一想起来就让我感到非常不快。
改变这些状况的……是妈妈的一番话。
“圭一,你想不想去培训班?理解了学校里学到的知识,会很快乐的。”
在培训班的第一次测试,像游戏一样有趣。
与学校里那些把十多个类似的题目一口气摆在面前的测试不同,这里的每一道题目都配有图画,就像漫画附录里的解谜篇一样。要是学校里的课程是这些,该多么有意思啊。
在那之后又过了数日,为了办入学手续,我再次和妈妈一起来到培训班。
……妈妈和那里的接待人员聊了很长时间,让我感到昏昏欲睡,他们聊的内容几乎没听进去……不过,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那个地方。
妈妈的大叫声,让我吃了一惊。
“这个……61,平均分是6l吗?”
“不是的,太太。本培训班在全国的平均偏差值是6l。用简单的智力测试也能得到非凡的数字……我先说明,前原圭一非常聪明。”
“你说圭一聪明……可是,他在学校里的成绩很一般啊。用这种在通信簿上随便写2、3、4的题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克雷佩林心理测验也做过了,结果很值得思考。前原同学对无意义的题目非常不擅长……他对枯燥无味、内容和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的题目完全没有兴趣。”
“……就算不知道2+3等于几,如果把题目换成有两个苹果,再拿来三个以后共有几个……这种形式的话,他就能理解了,你的意思是这个吗?”
“您说的没错。打个比方,如果命令圭一……给我把正六面体的展开图画出来,他会觉得很迷茫,可是,如果把问题换成把骰子展开是什么形状?这样的形式,他就能正确地回答出来。”
接着,培训班的工作人员把我做的一张试卷拿给妈妈看……那是关于手工制作问题的答案。用手工制作出题很新鲜,所以很有意思。
“这是关于正二十面体展开图的题目……把这个问题改成要制作二十面体的骰子,需要怎么切分纸?圭一就很轻松地写下了这个答案……他的智力绝不普通。”
“圭一,你在哪本杂志的附录上看到过制作二十面体骰子的方法吗?”
骰子一般是从1到6。在骰子上出现比6还大的数字,在接受这个测试以前,我根本没想过。
所以,想像有20面的骰子是什么形状,是很有趣的。真有那样的骰子的话,无论和谁玩双六都不会输了。所以,我很想做一个看看。
接着,我进了培训班……我们那个班上只有四个人,可以说是被选拔出来的班级。
那是最高级的班……在我们下面的班级里有很多人……一想到他们都是在躲避球比赛和五十米赛跑中成绩比我优秀得多的人,我就感到无比的喜悦。
即使体质不如别人,我也有别的办法让别人刮目相看。
开始的时候我很高兴。受到的表扬越来越多,学校里的老师突然对我采取赞许的态度,让我觉得非常开心……父母也很满意。看到他们这样,我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越服从父母的命令,我就越开心……
“……………………哼。”
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啊……我不屑地苦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那种沉浸在学习的乐趣中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越学习越感到快乐的日子,只是开头的那段时间。
渐渐地,我和朋友们产生了距离。总是比培训班的进度晚三节课的课程乏味得让我昏昏欲睡,我失去了对老师的敬意。
……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而沾沾自喜的讨厌家伙,是不可能一直这么得意地生活下去的……毕竟,这个世界没那么单纯。
服从命令、拿出超乎期待的成绩、接受表扬……那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我像骑着自行车一样,在这样的跑道里飞驰着……我的人生,就是前进的自行车。
在搬到雏见泽之后,我才明白。那是……多么苍白的人生。
有许多新鲜的东西,搬家换换环境也不错。父母是这样说的。
爸爸提出,他经常去一个地方写生……想把工作室建在那里……不久之后,我们全家搬到了雏见泽。
就像这样……我……与那些家伙邂逅了。
转学的第一天……我和老师一起去教室……由于觉得被老师带到教室很丢脸,我抢先握住门把,迅速打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那种爽快的开门方式……很坚决,和我想让人生重新开始的决心一样……然而,那种决心在几秒之后就受到了打击。
黑板擦掉在我头上,而且,里面还装着一块石头……那是我体验过的最痛的陷阱。
……什么啊,转学第一天,我就被沙都子耍了。我被吓到了,感到非常惊讶。
班上的同学也让我感到很吃惊。不仅因为他们的年纪和性别各异……还因为,那和我所知道的学校,气氛完全不同。这种惊讶……在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中,逐渐增加。
这种新奇而惊讶的感觉……在我的生活中持续不断……每天都有新的惊奇……自从来到这里,没有一天让我感到无聊。
与社团成员们一起度过的热闹的每一天。用扑克牌抽乌龟。玩大富翁的时候尽情大闹。在镇里的玩具店中举行的大会上疯狂地胡闹,其它还有……很多、很多。
在这些日子里,还进行过便当比赛……那时的沙都子,展现出令人意外的一面。
与沙都子一起吃晚饭的事……回想起来,总共只有两次。那是让我感到温馨的时光。
尽管沙都子表现得很坚强……但她的内心,一直在等待着哥哥的归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发誓成为她的哥哥。
总是口无遮拦的沙都子……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关心人的好妹妹。尽管看起来很高傲,可那其实是她撒娇的方式。
尽管悟史和沙都子兄妹两人……每天都在叔父叔母的折磨下过着屈辱的生活……但他们仍然感到很温暖。
那种温暖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被打乱的啊。
就算发出叹息,我对已经发生的悲剧也已经无能为力……这样的我,能做的也只有叹息。
所以,圭一……为了重拾那时的温暖……我必须自己选择道路,不是吗?
这不是什么人的命令,而是我自己决定的。也没有期待任何人的表扬。
一切都靠自己思考,靠自己开拓……现在也一样!
这不是父母和社会为我铺好的……一眼就能看到前途的道路……而是眼前一片黑暗的,让人不安的狭窄道路。
可是……这条不安之路……一直向前延伸着。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是一条无限的道路。要去哪里,只有心中描绘出方向的人能选择。
不要为偏离光明大道感到羞耻。
应该为找到自己的路……感到自豪。
而且,我并没有舍弃光明大道……达到目的以后,我将重返光明大道。然后……重新过上平静而悠闲的生活。

锵……啊?……已经这么深了啊?
……回过神来,坑已经变得又深又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挖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
把铁锨放在坑底……将尸体拖到这里、扔进坑中以后盖上土……在土上铺好草,就算伪装需要花点时间,也比挖坑简单。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虽然没感觉过了多长时间……但我的确因为挖坑花费了不少时间。

我坐到附近的石头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接下来……等天色再暗一些,就去把藏在学校里的金属球棒拿回来。
……然后,打电话把那个男人骗出来。
……接着……下手。
迎接这一瞬间的准备工作……越来越少。这比时间的迫近更让人有切身体会。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犹豫,却感到矛盾……到实施为止的一切准备工作中,我有过犹豫、困惑……甚至退缩的机会。
忍受住这些诱惑,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对我来说是多么痛苦而缓慢的拷问……这实在难以用笔墨形容。
虽然开始的时候认为这些想法不像男子汉,但在实施的过程中,我逐渐不这么认为了。
……这样就可以了。
就算心里抱有对杀人这一疯狂行为的厌恶感也没关系……因为,我不会就此变成一个杀人狂。
……过了这疯狂的一天,我将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变成一个对杀人欲望毫无抵抗力的疯子,我将不可能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对杀人这种行为产生犹豫、羞耻是很正常的。
对……因为我是一个人。
作为御社神的代行者,却有身为人类的自觉……这是多么滑稽的事。
呼……我轻舒一口气,站了起来。
隐藏气息……为了搜寻自己以外的人的气息……我必须集中精神
……好的,开始吧……我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自己的道路……这是没有任何人强迫的,自己的道路。
“……准备了,前原圭一……”
蝉鸣声在耳边聒噪地响着……它们的合唱掩盖了我踩到小树枝而发出的可疑声响。响彻整条道路的合唱,告诉了我前方没有任何人这个事实。
蝉们在为我祝福,用最大的力量鼓励我走上自己的道路。
高远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就被黑暗侵蚀,笼罩在夜幕中了吧……到那时,寒蝉将代替熊蝉为我合唱。
到那时……我是否能解决一切?是否能将这一切画上句号?
在将沙都子的命运交给公共机关时,我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这一次不同了……一切将由我来开始,由我来做,由我来结束。马上就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
……是的,在寒蝉鸣泣之时。

学校里空无一人。
……总是充满欢笑声的学校,竟然连人影都看不到……这样的光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平时总是在这里玩的孩子们,现在都已经去参加庆典了吧。
即使这样,我仍然隐藏着气息……谨慎地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尽管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我的目光却更加敏锐了。
在确认了安全之后……我朝藏着金属球棒的建筑走去。
……一抹不安……以及,球棒会不会被别人发现,然后恶作剧地藏到别处……这样的预感,闪过我的心间。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会不会以那为理由而退缩?……如果……那是真的……
金属那冰冷的触感传到了我的手心。
……球棒还在……我不应该逃避……悟史没有逃避……一直在这里等着我。
“……让你久等了,悟史…………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悟史通过金属的触感,对我的内心笑了笑。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去年我就做好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那就好,悟史…………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决心吧……”
悟史的球棒变轻了……我熟练地把它握在手中,如同吸附在手上一样……挥动起来也没什么不自然……简直就像我手臂的延伸……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和悟史两个人共同握着这根球棒。
……接下来,要打电话把那个男人叫出来。
时间……正好……现在,同伴们一定都在各家摊位闲逛。家里只有他一人。
…………电话,要在哪里打呢,之前我没有考虑过。
我家与沙都子家离得很远。从家里打电话是来不及了。
……学校的电话可以用吗……可是,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我进不去……可恶……我太天真了……赶快决定在哪里打电话吧……
无法打电话……要以这样的理由结束这一天的行动吗……?
………………抱歉……悟史……
在我咒骂着自己的天真时,奇迹发生了。
一辆自行车进入了校园……骑车的是我熟悉的中年人……营林署的大叔。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今天是星期天啊……?是来拿忘记的东西吗?
……总之……营林署的大叔走到教学楼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
我只能认为这是悟史在帮忙……真是绝佳的偶然机会。
金属棒传来的感触,告诉我现在就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营林署的区划和校园分得很清楚……刚才那个大叔似乎已经进入营林署的仓库(禁止学生进入的教学楼深处)了……那道讨厌的门没有关……而是敞开着,邀请我进入。
……我做了个深呼吸之后……走了进去。
我蹑手蹑脚地走向职员室……尽量避免发出声响。因为,只有那里有电话。
在职员室,我屏住了呼吸……刚才那个大叔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接着,教学楼的门被关上……锁了起来。
我从窗户的缝隙朝校园内窥视……看到他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
……学校再次笼罩在无人的寂静中……在确认无人之后……我把手伸向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话。
……从衣服口袋中拿出写着沙都子家电话号码的本子……没错,写在班上联系簿里的沙都子家的电话号码,就是她的叔父现在住的这栋房子的电话号码。
我的指尖触到拨号盘……那个男人接电话以后,我该说什么……我思考了一会儿。
要说的内容,昨天晚上已经反复练习过了。可是,当手指放到拨号盘上时……我的大脑却如同开裂漏水的桶一般。
内容只要尽量简单就可以了。关键问题是如何让对方不起疑心。
在心跳三下之后,我开始转动拨号盘。
这……是我和那个男人的……第一次接触……
听到连续的铃声…………沙都子的叔父……应该会接电话吧。
到了这个时候……我陷入了希望对方不接电话的天真……以及不接的话,就无法解救沙都子的危机感交织的旋涡中。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似乎才起床的男子不悦的声音……他接电话了。
“………………喂?”
……你这家伙,不会先报上名字说自己是北条吗……要是弄错了怎么办……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主动权掌握在我的手里…………开始吧。
“这里是鹿骨市兴宫警署。请问是北条家吗?”
……虽然我刻意改变了声音……但他会认为这是大人的声音吗……会相信……我是警察吗?
“啊……是的……是北条家。”
“现在,您家的北条沙都子小姐在我们这里。”
“啊?沙都子!?那家伙做了什么坏事吗……!”
上钩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
“具体的事情在您来了以后,我会说明的……您能现在就赶过来吗?”
“现在吗……?我刚洗过澡,不能出门啊……”
……什么!洗过澡就不想来了吗!?
“是的,请现在马上赶过来。有很紧急的事要和您说……”
“…………马上?……真是的,沙都子那家伙究竟干了什么坏事啊。
“具体的到这里以后再说……我等着您,请务必来一趟。”
“啊!等等!我还不知道警署在什么地方。把地址告诉我吧。”
“…………………………”
……混蛋……怎么会说这个……兴宫警署?……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你这家伙不是本地人吗!?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的全身开始冒汗……正当我无言以对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哦……记得是在消防局旁边吧……真远啊。”
还好……他想起来了……警署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要他出门就行了……只要把他引到那个无人森林里!
“那么,我就等着您……”
“啊!啊!到警署以后我要找谁?你的名字叫什么!?”
……居然还问我的名字……!!你这家伙,乖乖地出门不就好了……!
“……我叫前……前桥!那么,就说到这吧。”
……好险,差点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还好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改变了一下……
我仓皇地放下话筒。
手指不住地颤抖,汗水湿透全身。
……不仅是因为电话而紧张……打完这个电话……就即将开始了。
我走出学校……门虽然已经锁上,但从里面很容易打开。
……可是,出来以后却无法再锁上门。
虽说为防万一,还是把门锁上比较好……但我也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返回职员室拿钥匙这些事情上……现在,我必须赶回去,埋伏好,等待那个男人。

■第五年的御社神报应
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去现场。
……如果沙都子的叔父比我先到镇上,一切就完了……在知道警署里没有前桥这个人之后……事情一定会变得更麻烦。
在全力赶回去的路上,我遇到许多身穿浴衣的人……他们是要去参加庆典的吧。
在雏见泽,有许多人认识我,虽然我不认识对方……和这些陌生人擦肩而过……加重了我的不安。
不过,由于我并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住在附近的人很可能对我不太了解。
……现在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我要尽快赶到埋伏的地点……调整好呼吸,埋伏下来。
我把自行车藏进草丛,拿起刚才藏在树下的悟史的球棒……安静地等待着……
………………怎么还不来……
难道说……他在挂了电话之后就急忙出门……现在早已经通过了这里……?
由于无法确认情况……我感到心急如焚。
……要冷静,前原圭一……就算他已经通过了这里,回家的时候还不是要经过……结果不会改变的,那个男人在这里必死无疑。
……那家伙大概会骑着机车来吧……到时候要怎么把他拦下呢……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把他按倒之后打死吗。
这里净是碎石,不顾一切地撞上去的话,他一定会失去平衡而摔下来吧。
…………这时……寒蝉的合唱停止了。
……从远处,传来了机车的马达声。
虽然不知道他的机车行驶的时候会发出什么声音……但我以前我见过他的车。
……越来越近了……还有一会儿就到这里了。
再……向前一些,穿过草丛……就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在一瞬间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那家伙……是的话…………如果是的话……………………就下手。
机车出现了……机车上那些容易辨认的特征,明确地告诉我这就是沙都子叔父的车…………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沙都子的叔父吗……?我应该……不会看错吧……?
我再次确认那些特征……颜色、车型……还有更重要的……服装……以及样貌……!!
…………我打消了最后的犹豫。
…………沙都子……哥哥现在就替你结束痛苦。
接近了,接近了……机车接近了……
……上吧,悟史……!
“………………啊。”
刷刷!我从草丛中跳出来……!!用肩膀……奋力朝骑在机车上的……沙都子的叔父撞去……!
“……呜哦哦哦哦!!喀嗒嗒嗒嗒!!”
叔父的机车发出沉闷的响声……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轮子旋转着,卷起灰尘。
沙都子的叔父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呻吟着,趴在地上。
…………哈!…………哈!……哈!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糟糕,这种感觉可不妙……脑子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分泌物,让我变得错乱……
叔父呻吟着的时候……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这时……全世界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刚才的错乱就像梦境一样消失了……我的大脑急速冷却下来。
绷紧的肌肉像断了弦一般……我的双手垂了下来……这和脱力感稍有不同。
冷静下来了吗……?前原圭一。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个问题有必要去想吗……?
我踩着碎石和沙砾……一步一步走向沙都子的叔父。
越向前走,呼吸就变得越平静……每向前一步,身体就变冷一些,似乎要喷出冷气。
……没错,现在……这家伙已经没有资格活在世上了。
因为,我取消了他的资格……所以,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了。
……如果放过他,而让沙都子继续面对不幸的话……那就是允许他活下去的我的责任。
………………冰冷的物质蹿遍我的全身,甚至每一个毛细血管。
叔父姿势丑陋地倒在我的脚下……看到他的狼狈相,我冷笑起来。
“………………呜啊……好疼……!“
这种程度就喊疼了?…………让你更痛苦一些,好好体会沙都子心中的疼痛……然后,以死对她的疼痛做出补偿吧……!
我抛开了一切,以杀死眼前这个男子为最优先考虑事项……下手,下手,下手。

我极其冷静地对其后脑发动第一击……在他最无防备的那一瞬间,要攻击最有效的部位。
……打击点只与预定命中部位偏离了三厘米,是有效的打击。
“……哇……啊……”
头部被打的时候就会护住头……这是任何人都会做出的机械性防御动作。由于两手抱住头,保持这难看姿势的他无法站立起来。我像要杀死害虫一样,无数次踢打着他。
护住头部我就攻击肋部,缩紧身体我就攻击背部,翻过身来就打他的脚、膝还有肘部。通过无情的殴打引起他的恐慌。让他切实认识到自己是被袭击的一方,正处于绝境。使他连反击都想不到!
……虽然处于绝对的优势。我却没办法给他致命一击。
“……咦啊啊啊啊啊……!!”
“……!”
翻过身来的叔父站了起来……像脱兔一样跑了。
他并没有看我的脸,决定是不是该和我战斗……只是基于本能,从眼前的威胁中逃跑。
最需要警惕的,是来自体格比我强壮的叔父的反击……虽然让他逃掉了,但这样也不错。是的,这样也没关系。
而且,幸运女神是站在我这边的……叔父没有朝可能有人的方向逃跑,而是放弃走大路,逃进森林里。朝没人的地方跑,这让我感到很好笑。
……稍有异常就想逃到狭窄的地方,是老鼠的本能……那家伙已经不想做人,甘愿当老鼠了吗?
我脚上的血管充血……氧气供给量增大……低下身子……屏息……以最强的爆发力……如驱风之影子般……飞奔……!!
跳过草丛……踩碎枯树枝……如子弹一般射进森林中……!
就算叔父仓皇逃走,追上他、再次殴打他,连眨眼的工夫都不需要。
我集中了所有精神、绷紧了每块肌肉,只为了杀掉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样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本来,杀人的经历就是第一次……将第一次做的事继续下去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说……我已经具有了……优秀的杀人才能吗?还是说,杀人这种事,无论谁都能做到?
在追击狼狈逃窜的叔父的过程中,我没有任何难受与疲劳……无论叔父跑得多快,我都会如影随形般地跟着他。
尽管他的姿势很不自然,我依然能够轻松地瞄准他的背部、肩膀以及头部。
每次痛击,他都会发出惨叫声和哀求声,不过,那对我的精神毫无影响……既不会使我更激动、也不会让我产生犹豫。
……这是敏锐的……如肉食动物般的感觉……当然,一心想逃跑,不愿死在这里的叔父也有类似的感觉……那是不想被吃掉……而挣扎着逃避追击的食草动物般的感觉……受到这样的袭击,受到这样的攻击,还能踉踉跄跄地逃跑……在这地面凸凹不平的森林中全力狂奔而不跌倒,这一点值得佩服。
……不过,没有尊敬的必要……这就是那家伙是禽兽的证据。受到追击就逃跑,遇到致命危险的时候只会逃跑。遇到弱者张牙舞爪,面对
强者不敢抵抗…………这是多么下贱而卑微的生物。
这个丑陋的生物……却伤害了沙都子……在她的身上和心里,留下
了也许一生都不会消失的丑陋伤痕……
“……救命啊……哇……!”
……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野兽般的感情取代了冷静的情绪……为了杀死眼前这个低贱生物
……我变成了嗜血者。
“……呜哇哇哇哇……!!”
听到我的咆哮,叔父发出刺耳的惨叫,开始抱头鼠窜……!
亏你能跑到这里,真让我佩服!好吧,你就尽管跑吧。我就是你的
死亡,你尽管挑个喜欢的时候选择我好了。当你感到脚痛、肺部像被撕
裂一样、缺氧而头晕……觉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只要停下脚步就解脱了。
他没有回头,在对迫近的死亡感到窒息的同时……他丑陋地逃跑着
……只要逃跑,我就追,用金属棒痛击,打得他鲜血四溅。急促的呼吸、
哭声般尖细的惨叫……这就是你的忏悔。
每一秒,都是给你的赎罪时间……跑吧、跑吧跑吧、跑吧跑吧跑吧
跑吧跑吧跑吧跑吧!!然后倒下、呻吟、迎接死亡!!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这家伙本来就不该在这里。你没有出现就好了。没有出现的
话,我们现在一定过着快乐的生活。今天的庆典上,就能和大家在老地
方会合,一起谈笑风生地走去神社,我知道,那样的世界存在过!
现在,我们一定在各家摊位逛着。吃着只能在庆典的日子吃到的甜
品、捞金鱼、投圈、射击赢奖品……魅音一定会把这些作为比赛项目,
像社团活动时候一样胡闹。然后……当梨花的奉纳演舞开始的时候,大
家都去捧场。
……大家玩得很尽兴……明天一定会精神十足。
和伙伴们在一起的开心而温馨的时光。
却在一瞬间……粉碎……破灭……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家伙没有出现的话,那本是真实的世界!你这家伙就是异端.是世界的障碍。不过现在,这个错误就由我来修正。让你这家伙从世界上消失,将这苦难一周的存在抹去。
今晚,是绵流之夜。
是以御社神的名义取走某人性命的,神圣之夜。
啊……不知什么时候,寒蝉的呜叫声停止了。
寒蝉鸣泣之时……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而寒蝉的鸣泣停止之时……下贱生物的赎罪时间就结束了。寒蝉停止鸣泣,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吧!!你这家伙不用逃跑了!!喷着污秽的脑浆死吧!!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爆炸声般的巨响震撼着大地,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手感和以前不同……头顶部的金属棒深深地……陷入了头里,感觉就像金属棒和头粘在一起那样奇怪。
那是我看准叔父弯下膝的一瞬间……给他的致命一击。
……我拿着棒,保持着击下去时的姿势……然后,双膝……缓缓跪到地上。
“……哈……呼……哈!……哈!……呼!!”
刚才一直忍住的呼吸如堤坝决口一般变得急促起来……我感到头晕目眩……身体轻飘飘的,失去平衡,于是,我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叔父……没有把头缩起来……一阵抽搐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干掉他了吗?……我真的干掉他了吗……?
我强打精神,拖着疲惫欲倒的身体……慎重地拿着棒子走到叔父面前……因为,他有可能在装死……要不要摸摸他的脉搏……?
不过,我马上意识到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如果怀疑他是装死……只要继续把他打死就可以了。
咣……叔父的身体弯曲起来,却没有护住头。
我再次照准头部……挥下去。叔父还是同样的反应。
叔父的头已经成了肉饼……击打的手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暗红色的飞沫溅得到处都是。
……已经可以确信了……我漂亮地……干掉了他。
我既没有成就感,也没有后悔。没有对叔父的愤怒,也没有对沙都子境遇的同情……与站在突降的暴雨中的畅快感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了……我的全身被雨水淋湿……滴落的雨珠让我感到兴奋……为我冲走身上的泥污……浸湿的鞋子发出吧哒吧哒的声音。
悟史的球棒……即使像那样使用,也没有变弯。虽然上面有几处凹下去的地方,但很浅,根本不知道是打叔父的时候留下的,还是原来就有的。
泥与血……把球棒染成不祥的黑红色……不过,这就是唯一的证据,证明杀死沙都子的叔父并非白日做梦。
…………好了,圭一。冷静下来……燃烧的时间已经结束……现在是冰一般冷静的时间。
……必须把尸体埋掉……可是……这里是哪里呢。
刚才只顾埋头追赶那家伙……我不知道跑了多远。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只能依靠不远处的路灯确定方位。
……天已经这么黑了啊……刚才我完全不觉得黑,甚至连叔父头上的丑陋毛发和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我才知道,刚才的我,发挥得多么超常。
……我来到路灯下……向路的两端看了看……拼命想弄明白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这里是…………”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雏见泽通向镇上的唯一道路……离沙都子的家……远得难以置信。
……我和那家伙竟然奔跑了这么长的距离……在吃惊的同时,我也为跑了这么长的路,竟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感到庆幸。
……这里离挖坑的地点……有相当长的距离……把尸体拖到那里是
不太现实的。
不……先不说这个……那家伙骑的机车还躺在路边呢……这可真糟糕……只要看到车牌,警方很容易查出那是谁的车。我不能放着它不管
很幸运……尸体在黑暗的森林深处……从紧急性考虑,还是先处理机车比较妥当……而且,我也要把留在坑边的铁锨收回来。
尸体没有办法拖到那里,只能就地处理……幸运的是,由于刚才下起的这场暴雨,土地变成泥状,刚才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泥泞起来了
现在也许可以快速挖个墓穴出来。
……而且,我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
现在……还没有结束。
杀人……只达成了一半目的……接下来要完成的那一半,和前半部分同样重要。
……完美地把尸体藏起来,不容出差错……让那个男人消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找回本应属于我们的平静时光。
我把头向后仰……使心情更加平静下来……
雨滴无情地敲击着我的脸……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畅快……我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
在确信自己恢复敏锐的感觉之后……我开始在雨中奔跑……
机车就躺在路边的草丛中。
车身的雨水和污泥,使它看起来像很久以前就扔在那里的一样。
我准备把它扔进沼泽中……沼泽就在不远处。
“…………啊……哈……!”
我把机车扶起来,没想到这东西那么重。
不过,扶起来之后就可以轻松地推到树下了……即使这样,要把它推到沼泽那里……还是很麻烦……无法忽视的疲倦感,让我知道了沼泽有多么遥远。
……我能骑上机车吗……只要骑一次,就能像骑自行车一样……轻松到达沼泽。
疲倦感提出的这个方案……打消了我第一次骑机车的不安。
我转动车钥匙……只要踩下油门就可以吧……嗯!……嗯!!
呜突突突突!
发动了!然后……左边……右边……我捏住扶手……
“……哇啊啊啊!!”
由于捏得太紧,机车像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虽然心里有些急燥……但这只是轻重的问题了……再试一次……这次要慢一点……轻一点……
……下次一定能成功。虽然不用蹬踏板就能前进的两轮车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我很快就适应了……机车的驾照一天就能拿到……魅音曾经这样和我说过。我很赞同这句话……现在我已经适应了。
金属球棒也必须扔进沼泽……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把它放在车上……没办法,我只能把它插在自己的后背上,感觉像背着忍者刀一样……把前端别进裤子里背着,就不容易掉了。
我再次骑上机车,这次终于顺利地前进了。
我按下写着前灯的按钮,前灯的强光把前方的道路照亮了……还是开着灯比较好……视力完全退回正常状态的我,根本没有在黑暗中骑车的自信。

在雨中……我极力保持着平衡,朝沼泽前进。
路上,我遇到许多从庆典回家的人,他们都在雨中撑着伞,低下头匆忙地朝家的方向赶路,没人注意我。
直到昨天,我都对路上的行人抱有很强的警戒心……不过现在,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反而觉得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才不会引起怀疑…………这种想法,是疲倦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天真想法。
前方是陡坡……骑自行车上坡的话,一定会累得心脏都要裂开,不过,骑上机车的话,只要加大油门就可以冲上去了,实在是方便。
机车的前灯,射到路边的标牌上。
“鬼鬼渊沼?好孩子不要在沼泽边玩耍!”
虽然有这样的警示牌,但沼泽周围并没有围上铁丝网。由于这里是大龙虾的栖息地,班里的坏小子们冒着被老师和家长训斥的风险,来过不止一次……他们经常从熟食店里买来醋鱿鱼,绑在钓钩上钓龙虾。
爬上沼泽的岸边……附近有一座小祠堂,以及拉开注连绳的树木……幽深的黑色沼泽大口地吞着雨水……等待着我的到来。
在这个像山崖的地方,我松开了油门,开足马力冲过去的话……我会冲进沼泽的中央……我必须小心,别让自己也掉进去……如果我被沼泽吞没的话……一定会传出荒唐的鬼故事。
绵流之夜,在通往镇上的路边草丛发现沙都子叔父的尸体,前原圭一行踪不明。也许是被鬼隐了…………这是悲剧性的第五年的作祟。
我下了车……把油门拧到最大。在自己即将被车拖着前进的时候放开了手……机车从崖上坠落……在听到比想像中微弱、遥远的水花声之后,机车消失在沼泽中。
暴雨敲击着水面……泥水从岸边流进去,沼泽里的水变得异常浑浊,刚才扔进去的机车已经完全沉到水中,毕竟,那是个很沉的大家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陷入沼泽底的淤泥中……继续下沉……到达幽冥地府。
把那家伙的机车扔进幽冥地府,我不会感到可惜…………但我对悟史的球棒还是有点感情的。
沾在上面的血糊可以用泥水洗得完全不留痕迹……今天取得的战果,能够与悟史分享……在这个意义上,我产生了把球棒偷偷藏起来的想法。
可以用它守护沙都子……把它放回原来那个衣柜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悟史……也许我误解你了。”
………………悟史没有点头,只是默默地听着我的话。
现在,我敢确定……去年打死叔母、拯救沙都子的,是你。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逃避现实的胆小鬼……看来我错了。
别人都说那是不知从哪里来的神经病干的……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你下的手。
然而……你却失踪了……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平静生活……你只过了几天,就失踪了。
……所以……我发誓,下去。
忘记这一周发生的事,要连着你那份一起,从明天开始坚强地生活以及今天的事,活下去……不过,和你共同拥有的这段时光……我将终身不忘。
……虽然不知道悟史听到这些话以后,会露出什么表情……可是,作为一起守护这位少女的同伴……我想,他一定会笑着祝福我。
……这时……我的手很自然地动了起来……这根让我犹豫到底该不该扔掉的球棒离开了我的手……在空中飞舞。
它描绘出一道抛物线……旋转着……无声地落进沼泽中……落下的时候,水面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纹……在暴雨中摇晃的水面上……已经看不到它了。
………………一瞬间,我对把它扔出去这一行为感到了后悔。
不过……我意识到,这也许正是悟史希望的。
“…………是啊……我可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
拿回铁锨,骑上自行车……挖个坑……把尸体藏进去。
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这却是今天晚上必须完成的重体力活。
悟史在留下最好尽快完事的忠告后……永远地沉默了。
……消失在鬼鬼渊沼中……
我回到了对叔父设下埋伏的林间小路……扶起藏在草丛中的自行车……身体好沉……可是……我必须鞭策自己……在今天之内把事情做完。
无情的暴雨一直下着、打在我的身上……好想尽快把事情做完,然后回家。
……哦,差点忘了。我来这里不单是要拿回自行车,还要拿回铁锨。
真糟糕……我竟然这么糊涂……一松懈下来……连视觉都几乎消失了。
……打起精神来啊,前原圭一……还没完呢……
我走进森林里……寻找藏着铁锨的坑。
……可是……为了避人耳目而选择的这个幽深的森林里……已经完全涂上夜色……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的意识变得清醒了一些,告诉我这是非常麻烦的事。
“………………喂……真要这么做吗………………”
被雨水冲掉的汗水……再次渗满全身。
……路灯根本照不到森林深处……我完全没料到……这里竟然会这么黑暗。
在这样的黑暗中……即使像原来打算好的那样把他杀死在附近……我也不敢保证能把他的尸体拖进坑里埋掉。
……怎么办……真糟糕啊……今天晚上……是找不到铁锨了……勉强走进森林深处的话……也许连方向感都会消失,在森林里迷路……就算没有那么夸张,也很可能会被树根绊倒而伤筋挫骨。
对了……家里的储藏室里……应该还有一把野营用的铁锨……要不要回去把它拿来,今天晚上暂时不去找那把铁锨……
那把铁锨上又没刻着前原的名字……可是……记得那是在舶来品店买的外国货,并不是常见之物………………
不能把那把铁锨留在这里……可是……这里如此黑暗……我毫无办法。
……先不管它,回去拿另一把吧……对了……记得还有用电池的提灯,用它照着寻找吧……可是,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提灯的灯光能发挥多大作用……黑暗的夜里……我不敢保证灯光不会引人注意……再说……凭那种微弱的灯光,能找到铁锨才是怪事。
…………先不说这些……我已经把尸体留在那里很长时间了……由于疲劳而变得迟钝的恐惧感……终于抬起了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尸体藏起来……就算铁锨被人发现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可是尸体不同。被发现的话……就和悟史一样了。
……首先,要回到储藏室。然后准备好提灯……既然这么黑……挖坑的时候也许需要灯光。还要准备好另一把铁锨……处理尸体是最优先的……这些都完成之后,再回到这里……找回那把铁锨……
尽管如此疲倦……我却不得不做完这些事……
不过……抱怨也没有任何用处……稍有不慎……这一切都将变为徒劳。
……不知什么时候,我坐到了地上……我咬紧牙关……用力站起来。
漫长的夜晚……我所度过的夜晚,没有比今夜更漫长的。
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真漫长。
为了拿铁锨,我返回家中。
家里的灯光如此耀眼……看到灯光。让我产生了饥饿的感觉。
我看看表……时针即将指向晚上七点……我还以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两三点了……仅仅一个晚上,生物钟就紊乱到这种地步,让我深感吃惊。
……从窗帘的缝隙透出温馨的灯光……窗户的另一边和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如果那个男人没出现……我现在一定是在那灯光下……回味着庆典的乐趣……和父母聊着与同伴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由于在摊位上吃得太多……家里的美味我根本碰都没碰,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舒服地钻进被窝中。
可是,现在我所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路灯那微弱的灯光里感受不到半点温暖……与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和我无缘。
……自然,没有热乎的饭菜……更无法解决睡魔。
我站在冰冷的雨中……为了结束这一切而逼自己振作精神。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微。
……为什么我不惜让自己受到这种痛苦,也要杀人……我几乎快迷失了这么做的目的。
为了拯救沙都子,我选择了最快、最彻底的办法……并且毫不犹豫地实施了。
那个男人死了、从世上消失了……沙都子不会再受到伤害……我们拼命思考了许多天……却想不出任何对策的问题……在一夜之间解决了……没有借助他人之力,仅靠我一人。
现在的沙都子……也许正在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叔父准备晚饭。不过……那个叔父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用不着害怕他的怒吼、也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我………………做到了。
成功地拯救了沙都子。
……由于一直在考虑怎么杀掉那家伙……我几乎失去了拯救沙都子的迫切愿望。
“…………是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干了一件好事……没错……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热泪从眼眶中流出……我意识到,让我感到疲倦的,是罪恶感。
罪恶感这把利刃……一直捅着我……伤害着我的心。
……这是让我难以承受的……阵痛。
……痛得无法忍受,我哭了出来……拯救了沙都子,我流下喜悦之泪……虽然不太清楚是为什么,总之,我哭了。
过了一阵……我忍住泪水……心里变得轻松了一些。
……前原圭一,这样就可以了。不必觉得羞耻、也没必要后悔。
现在的我……身心俱疲……什么感受都没有是很正常的。
到了明天,甚至后天……我都很可能没有任何感受……可是,唯一的事实……拯救了沙都子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回报之日终将来临……为了夺回沙都子的笑容,我完成了艰巨的伟业。
光荣之日即将到来。
为了这一天……今晚要做得完美。稍有差错……今天的努力将化为泡影。
我抬起头,仰望着雨中的夜空。然后……紧闭双目,将体内的力量唤回。
……我要在这里发呆到什么时候。现在可不能这么做啊……在这个时候,尸体很可能会被发现……
这种负面情绪,就是恐惧感苏醒的证明。
……我极力抑制住这种恐惧感……走进储藏室寻找提灯和另一把铁锨……
尸体附近路灯的特征被我记住了……这实在是很幸运。
……在黑暗中,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可能性很高……离开那里的时候,由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完全没有记下地点的想法。
……正因如此,能够像
尸体所在的地方,现在大半陷进坑中。
之后我才发现,附近有个被落叶和泥土阻塞的水渠,流进去的雨水漫溢出来了。
由于鞋子里早已进水,我毫不犹豫地踩进泥坑中。
污浊的泥水,将把一切冲走……不会留下任何血迹或其它痕迹……这场雨真是上天的恩赐。
我环视四周……为了保险起见,我将提灯关掉……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我很快就会适应……就算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弱灯光,也足够了
我把铁锨立在尸体附近的水中……地面比想像中柔软,铁锨的前端很容易刺进去。
赶快挖吧……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没有力气。
现在就像在沙滩上挖洞一样轻松。
虽然挖掘很轻松……但不断流进来的泥水又马上把坑填满……让我无法顺利挖下去。
无论怎么挖……泥水总会把坑填满,让我无法知道究竟挖了多深……只能靠站在泥水中的双脚测量深浅。
要好好挖……没问题的,别气馁……继续挖……继续挖……继续挖。
路上时不时有汽车经过……我惊慌地躲到树后面好几次……不过,这些车都只是路过而已,司机不可能注意到黑暗中的我……虽然明白这一点,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躲起来……
真正让我恐惧的……不是驾驶员碰巧看到我……而是车与我的距离逐渐缩短。
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注意到远处的车辆碾过水坑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无法注意到了……刚才经过的那辆车,在看到前灯之前,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知道,自己的感觉正逐渐变得迟钝,也知道这是疲倦造成的。
现在……这个埋尸体的现场……如果有人在暗中窥视……我是否能
察觉到……这样一想……我慌忙向四周看看……我绷起几乎完全放松的神经气息…………真的有人躲在树林里,我该怎么办……?
食肉野兽般的感性……露出了獠牙……
………………真的有人的话…………我会再挖一个坑。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了做到完美……我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时候,我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人看到我的眼神,那个人一定全身颤抖……
“……………………”
…………完全没有别人的气息…………五感共同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却无法放心地舒一口气。
我在泥水中,究竟挖了多长时间……坑已经深及膝盖了。
挖到这么深应该足够了……把尸体放进去看看。
“…………哈……啊……嗯……”
我调整好急促的呼吸。
尽管打的时候是那样疯狂……触摸尸体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害怕……所以,我打算拖着尸体的脚,把他拖进坑中。
……不用点力气还真拖不动他……这是当然的,从体格来看……这家伙少说有八十公斤。
我使出浑身力气……拖着他……这时,我心里那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的,毫无根据的恐惧感早已消失。
叔父的尸体完全浸在泥水之下……深度已经足够了。
好的……把他埋了吧……快,要快……
只要完全埋好……一切就将结束……把他埋掉……让这一切变成从来没发生过……!!
……还有一点就全部完成了……如同被时间追赶一般,我产生了无谓的焦虑……仿佛不尽快埋掉的话,尸体就会复活一般。
总之……我要尽快把泥和土铲进坑中。
磨磨蹭蹭的话……也许会被别人发现……刚才虽然产生了把看到的人一起宰掉的想法……但现在不同……被看到的话就完了……这样的恐惧感占据了我的心。
最后实在是糟透了。
……简直是一团糟……我用铁锨把地面弄平。
……我的全身都是泥。虽然雨水帮我把泥冲刷掉……却无法洗去衣服上的黑渍。焦急与恐惧感、雨水、汗水和泥,让我的身心满是泥浆
“……哈啊!……哈啊……哈啊!……”
我抖着肩膀,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把铁锨扔掉,坐在泥上。身体要散架了……真想就这样躺倒……
…………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那个男人现在仍然躺在泥底……虽然现在有挖过的痕迹,但雨水和泥会掩盖掉一切……是的,已经结束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做到了,你这家伙就在这里腐烂吧!!”
我向后倒,躺在泥上……雨水无情地打在脸上,我却并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松了口气,爬了起来。
结束了……所以,回家吧……已经埋好了。所以,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既然没发生过……我就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被雨淋。
我缓缓站起来……已经用不着使用铁锨了。我想把它拆分开……可是,筋疲力尽的我,完全使不出力气……不拆分也没关系……就拖着它走到灯下吧。
我扶起躺在路边草丛中的自行车……没有拆分开的铁锨,无法装进车篮……于是,我只好像球棒一样,将它插在身后……和球棒不同,有棱角的铁锨弄得我很痛,而且,姿势稍有放松,它就可能掉出来。
……结果,我只能用左手拿着铁锨,单手扶住自行车扶手。
疲劳困倦、暴雨、再加上单手扶扶手……使自行车像醉汉一样歪歪斜斜……不过没关系……尽管感觉轻飘飘的,每踩一次踏板,我就离家更近一步。
……前方亮起两束灯光……有汽车来了……糟糕……我得避让开。
车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中。明亮的前灯捕捉到了我的身影……嘀!简短的喇叭声提醒了我,告诉我现在我正在路的中央。
……得赶快避开……虽然心里明白,可是,单手扶车扶手,而且筋疲力尽的我,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我无法控制方向,只能歪歪斜斜地行进。
……驾驶员大概认为我能在撞上之前避开,所以没有减速,车向我逼近了……防护板近在眼前……我急忙扭转车头,想避让开,这时,我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只脚被自行车夹住……这可糟了……!!迷糊的感觉烟消云散,全身直冒冷汗……汽车左打方向,车身以逆时针转了半圈……总算在我面前停下了……
……驾驶席的门开了……司机从车里走出来。
你这家伙,不想活了吗……我以为自己会听到这样的怒吼。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
……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撑起上半身,看着对方。
“………………鹰……鹰野小姐……”
“晚上好。月色真美啊,前原……”
在这根本看不到月亮的暴雨中……鹰野小姐撑着折叠伞……微笑着对我说道。她的微笑……有种洞悉一切的恐怖。
……我感觉这是我最不希望遇到的熟人。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伞也不打,全身都是泥……这是什么……铁锨?”
……这个人是开车来的……不可能知道我刚才干了什么……可是,她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洞穿一切似的。
……冷静点,前原圭一……这个人的笑容……本来就让人捉摸不透……可别让她感觉出什么不对劲……
“……听说,你以前曾经带着高尔夫球棒去参加棒球比赛,这把铁锨,该不会是……呵呵呵呵……用来代替雨伞的吧?”
……得想个好办法糊弄过去……只要过了这一关……就总会有办法的。
“…………和礼奈一起寻宝的时候……我把这个忘在大坝施丁现场了。”
“……哦,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拿这个……?”
“…………出门的时候,我没想到会下雨……”
“哎呀,这场雨可是下了很长时间了啊?……你出门可够早的。”
“……这个嘛……我是散着步来的……”
“可是……你不是从那边过来这里的吗?和大坝的方向正好相反啊?……呵呵呵呵……”
很明显……鹰野小姐已经觉察到我的异样了……所以,她像玩文字游戏一样追问着我,拿我取乐……弄不好,她已经从我的言行知道了我做过什么……
都到了这一步……还差一点就大功告成的当口……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最后的最后……遇到这个人……
……怎么办,前原圭一……你的手上还拿着铁锨这个凶器……要不要把鹰野小姐灭口……?
“…………………………”
就算我能轻而易举地杀掉鹰野小姐……处理她的车也是件很棘手的事……我不会开车。这和机车不一样……可是,就算把车留在这里,只要找不到我杀人的证据……
……对啊……在这雨夜中……毫无计划地不期而遇……接着动了杀机……只要现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谁会知道是我杀的……
我的心中……无声地燃起黑色的火焰……
“………………啊呀呀,你的表情好可怕。我是不是玩笑开过火了?呵呵呵呵!”
鹰野小姐大笑起来,中断了这个话题……可是,我心中的乌云依然没有消散……
“先不说这个了。你打算骑着车在地上趴到什么时候……?该给我让路了吧?”
只要让开,她就会走了……我这样想着,刚把自行车推开站起来,却扭到一只脚,又倒了下去。
“哇,好痛!!!……疼死了……!!”
扭到的脚让我感到钻心的疼痛……怎么会这样……在这个时候扭伤……?”
“哎呀……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扭到脚了吧?”
鹰野小姐蹲下来,看着我搓揉脚踝……又看看我的表情,推测着我的受伤程度。
“能站起来吗?”
“…………嗯…………啊…………!”
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无法站起来。光是像绵虫一样趴在地上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鹰野小姐看看表,又看看自己的车,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打开了副驾驶席那一侧的车门。然后……把我扶起来。
“我送你回家吧,怎么感觉像是我撞到你一样。”
“…………啊,对……对不起……”
“我不忍心把你扔在这里不管……还好,你遇到我这个温柔的人,呵呵呵呵……”
……竟然有人称赞自己温柔,不害臊吗……虽然我这样想,但以被救助者的身份,是无法说出这种无礼的话的。
鹰野小姐扶我坐到副驾驶席上……她回过头,看到我的自行车。
“……自行车就改天来拿,可以吗?”
鹰野小姐的眼中闪现不悦的神色,我知道,她是嫌这辆自行车又重又脏。
……可是,自行车上写着前原……不能留在这里。
“这个……能不能想办法帮我装进车里……不然我很难交待的。”
“车厢已经被塞满了。放在后座上的话……泥浆会把座位弄脏的……虽说让你坐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弄脏了。”
我回头看看后座……那里已经放着一辆折叠式自行车了,不知道是
谁的……看起来,还有足够的空间把我的车塞进去。
我的想法映到了我的眼神中,并如实地传达了出来。
“……好吧,好吧。我帮你装进去…………姐姐我今天晚上对你很温
柔哦,呵呵呵呵。”
鹰野小姐开着玩笑,帮我把自行车塞到后座上。开玩笑倒没什么,
我受不了的是她那有些恐怖的笑声。
……接下来,就是与自行车相比,更不能留在这里的铁锨了……因
为铁锨有可能成为把我和尸体直接联系在一起的关键词。
“……那个……还要请你帮个忙,能帮我把铁锨一起装进来吗?”
鹰野小姐露出明显的惊讶神色。
“………………铁锨?……这个倒没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一....………”
越说话,情况就会变得越不利。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有回答她。
……也许是对我的沉默感到无可奈何,鹰野小姐耸了耸肩,叹口气
说道。
“好吧好吧,你又要说没有铁锨的话很难交待是吧?……别露出这么
可怕的表情。”
鹰野小姐帮我把躺在路中央的铁锨捡了回来……我紧紧抱住它……_
这种行为让鹰野小姐感到非常奇怪。
“出发了。前原的家,是前原宅邸吧?”
“……怎么每个人都把我家叫做前原宅邸?”
“那不就是宅邸吗。真羡慕有钱人啊。”
……说着,鹰野小姐踩下了油门……利用路肩漂亮地转了个u型的
弯之后……开始加速……
……那个被诅咒的地方,渐渐从倒车镜中消失了。
“……好了吗?”“啊?……抱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鹰野小姐突然和我说话……正在发愣的我没听清楚。鹰野小姐看着前方……重复了一遍。
“尸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与其说是空白……不如说更接近深夜电视播放结束后的布满雪花的屏幕……
“………………啊…………”
“…………埋好了吗?”
“……………………”
………………我没有做出心脏都快跳出来那样的过激反应。只是一下子觉得……难以呼吸。
“………………你…………你在……说什么啊……”
“……把尸体埋在这座山里的时候。不埋深点的话,会被嗅到气味的野狗刨出来的,这种事不是很多吗?…………有人目击野狗叼着人骨,然后警方对这一带进行全面搜查,这不是很有可能的事吗?……呵呵呵呵……”
咣咣……我的头脑中响起了生锈的钟声……
……我是不是把他埋得很深……可以肯定地说没问题了……?回答是N0。
……想着埋好就完事……所以把他草草掩埋了……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否定。
不…………先不说这个……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这些……!?
……这家伙只是开车偶然路过这里……然后偶然地与我相遇而已……躲在树后面看到全过程……然后特意回去把车开来……从常识上说,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什么……
………………前原圭一……果然……还是把她干掉比较好……
我的全身再次觉醒……瞳孔睁大……在这狭窄的车内,我不可能用铁锨把她杀死……那么……用手把她掐死……
可是……现在车正在前进……现在掐她的话,一定会发生事故的这时,鹰野小姐突然把目光转向我,我们四目相对。“……你不说点什么?”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起来,我们不太合得来啊。”
鹰野小姐无趣地说完这句话,再次把目光转回前方。
…?一我反复玩味着鹰野小姐刚才说的话……终于意识到……那只不过是恶劣的玩笑。
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自己是个非常不善于说谎的人。
………………现在,汽车在行进中……我不能杀她……等到了家门口,就更没办法下手了……才遇到她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很可惜,我错过了。
在那以后……鹰野小姐也不说话了,车内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息。
…………为什么……我会遇到她……今天,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我还是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回家睡觉就可以了……在这最后的最后……真是不走运……
“………………………”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席卷全身的睡意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没问题吗?……前原圭一……这个女人,还是干掉为妙啊……?
……………………我现在……好困。
间断的意识突然恢复了。
停车之后,我醒了,身上还系着安全带……看来,刚才我睡着了。
我朝车窗外望去……看到的是一栋灯光朦胧的大房子……虽然外面一片漆黑,我还是能马上辨认出,这就是我的家。
“我去叫你的家人出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问题吧?呵呵呵呵……”
“……请别把我当傻瓜对待……我已经没问题了。可以自己走回去。”
“哎呀哎呀,刚才还疼得要人扶呢?莫非,你是想对姐姐我撒娇?呵呵呵呵……”
说着,鹰野小姐跳下车,撑起雨伞……打在伞上的雨滴依然猛烈。
我小心地揉着刚才疼痛难忍的脚踝……现在虽然还在疼痛,但比刚才好多了。
……还好,不是太严重的伤……在那里的时候要是没扭到脚……我也许会当场做出把鹰野小姐杀掉的选择……现在我感到非常后悔。
………………鹰野小姐她,大概,一定……确信我和某种犯罪行为有关。
……在知道围绕沙都子发生的一连串骚动之后……很容易想到我实施了杀人行为吧。
鹰野小姐为我打开副驾驶席边的门。冰冷的雨点打了进来,刺激着我处于半睡眠状态的身体。
“真的不要我扶了?再撒一次娇也没关系哦?呵呵呵呵……”
我没有理会她,以自己走下车这一行为做出了回答……雨越下越大了。
我从后座把自行车拖下来……虽然有些想知道另一辆车是谁的,但现在管不了那么了……
鹰野小姐撑着伞,陪我走到家门口。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刚才疼得受不了的脚踝……现在多少还有些疼痛,但更让我生气的是她那若无其事的态度…………我实在是……不走运。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和前原你两个人在这样的夜晚开车兜风的事,一定要保密哦?呵呵……特别是对次郎先生。”
次郎先生……?啊,是指富竹先生啊……她把富竹先生叫做次郎先生。这么说,富竹次郎是他的全名吧。
这时…………刚才我不感兴趣的那辆,放在后座的……折叠式自行车唤起了我的记忆。

“啊,打扰一下。你是雏见泽的人吧?”
……前天,睡过头的我在大坝上走着的时候,富……那时,富竹先生骑的自行车…………好像……
“放在后座的自行车……是富竹先生的吧……?”
我感到鹰野小姐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上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我看到他骑过……我是从车体框架判断的。”
“………………哦……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认为这辆车真的是次郎先生的吗……?”
“觉得奇怪?……你是指什么……?”
鹰野小姐优雅地甩了甩长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因为,雏见泽不是没有旅馆吗?那么,次郎先生一定是住在镇上的。”
“…………是这样的吗?……啊……应该是这样吧?”
“……从镇子到雏见泽,步行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哦?也没有公交车……至少,也得骑自行车来。”
这用不着她说。富竹先生就是骑着自行车的。
“……次郎先生的自行车在我的车上,而次郎先生本人却不在车里……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就表示次郎先生来雏见泽没骑自行车。我不管他,只带着他的自行车,这可能吗?”
……鹰野小姐说着……她的目光和她的名字一样,变得像老鹰般敏锐……可是,很抱歉……我完全不知道奇怪是指什么……
“……这些有什么奇怪的……鹰野小姐你和富竹先生关系很不错……就算他有某些原因,拜托你把自行车带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次郎先生和他的自行车不可能分开存在于雏见泽的两处……由于上述理由,这辆自行车不是他的……理解了吗?”
……虽然鹰野小姐的婉转说法让我很难理解……但我感到一种可怕的气息……让我觉得非常难受……本能中最有野性的部分……警告我不要过多追问为好。
“其实,那是我的自行车……因为是次郎先生帮忙选的、感觉上有些相似。”
“…………啊……是这样啊……怪不得这么像。”
“今天晚上,我没遇到过你。”
对话完全衔接不上。
“……你刚才说什么。”
“今天晚上,我没有遇到过你。”
我感到很困惑,没有做出回答……鹰野小姐又重复了一次。
“今天晚上,我没有遇到过你。”
“…………………………”
“今天晚上,我没有遇到过你。”

一股寒意蹿上我的脊梁……由于刚才我亲手杀了人……所以明白。
……正如我刚才考虑杀这个女人灭口一样……她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我知道。
本能再次警告我……要是没遇到这个女人就好了。
她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和刚才我身上散发的气息……毫无二致。
…………为了达到目的,不会对杀人这种行为产生片刻犹豫,这种不同寻常的人独有的霸气……不.应该说是令人恶心的感觉。
也就是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鹰野小姐和我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是不该在这里相遇的人。不能在这里相遇的人…………是不希望被别人遇到的人……而且,是可以若无其事地让遇到的对象消失的人。
没错……也就是说……正如我有不愿被触及的事一样……她也有不希望被提起的事。
而且……她也希望没有遇到过我……我们的愿望是同样的……既然有同样的愿望……鹰野小姐的提议就非常合理……我不应该拒绝。
“……你希望这样的话,就这么办吧……今天晚上,我没有遇到过鹰野小姐。”
“没错……我想,对你来说,这也是个好提议。”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很烦啊,这种小事你不会自己想吗?小家伙。”
…………她用小家伙这种轻蔑的称呼,打断了对话。
在我家门口这个不能杀人的地方……我和这个女人都释放出冰冷的杀气。
……我会在这里……被杀掉吗………………?
…………啊……早知如此……就应该在遇到她的时候先下手……
我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好吧……想动手的话,我随时奉陪……今晚是杀人之夜……顺带着多杀一个人也没关系……
我下定了决心…………鹰野小姐却优雅地拨弄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去。
“……你真幸运啊,遇到我这个温柔的人。”
什么叫真幸运……鹰野小姐是个温柔的人,又怎么了……我完全搞不明白。
鹰野小姐钻进车里,没有和我告别。
……我成就了杀掉沙都子的叔父这一伟业……心里却没有成就感。
……在允许夺去一个人生命的御社神作崇的神圣之夜……
在这个身为御社神代行者的鬼徘徊在暴雨中的夜晚……两个本不该相遇的鬼……偶然……相遇了。
这两个鬼……意气昂扬地向对方告别……没有争斗的必要……因为他们各自达成了目的……
……透过雨水如瀑布般流下的车窗,我和鹰野小姐相互凝视。
这个女鬼……轻蔑地撇了撇嘴。
……………………已经来不及杀她了……动手晚了……一开始我们相遇的时候正是机会……而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我只能像这样和她道别。
……不该让这家伙活着回去……!
简短的喇叭声响了起来……鹰野小姐的车,在暴雨中走远了。
……唯一知道今晚真相的女人……消失在夜幕中。
只要那个女人还活着……今晚就不会终结。
…………给我遇到车祸吧……我这样想着。
在暴雨中……由于泥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导致轮胎打滑……撞在大树上……死亡。
……这并不是我的妄想……而是愿望……同时……也是命令。
死吧……给我去死吧……永远地闭上嘴就好了……因为……
现在的你,也一定希望我死。
我空虚地诅咒着,看着鹰野小姐车上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
“…………………………”
……车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一切,都溶进暴雨中。
……我也转过身……为了让这狂乱之夜谢幕。我打开家门,为了让今夜结束。
我朝着家门一步一步前进……每走一步,满是泥水的鞋子就发出难听的声音。吧唧、吧唧……我一步一步地前进。
……吧唧……吧唧。
……………………放心吧,前原圭一。
“……………………”
……吧唧……吧唧。
……那个女人一定会死的。
“……………………”
……吧唧……吧唧。
…………一定会悲惨地迎接生命最后的时刻。
……比如……让她在火中起舞,直到被活活烧死,变成焦尸。
没烧完的部分,就让地狱的业火继续烧光吧。
“……这是我的愿望……是真心的。”
……吧唧。
……………………啊?我现在明明没走路。

…………这脚步声是……
……我回过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既然响起了不是我发出的脚步声……就一定有人跟在我后面。
……如果有人跟在我后面,我该怎么办……?
很抱歉,无论是谁,我都只能说抱歉了。我这次一定会……下手。毫不犹豫地下手……然后再挖一个坑。
“…………………………”
…………不过…………幸运的是…………我身后没有任何人……今天晚上,我不用再杀人了……今天晚上……我感到无比难受。
我每次停下脚步,就会听到一声多余的脚步声……不过,我决定装做没听到,因为我已经很累了。

■地狱的业火
“喂,发生紧急情况,请问是消防局吗?”
“啊……是的,是消防局!”
“发生火灾了吗?还是事故?请冷静地说。”
“大、大概是火灾。这里是xx高速公路xx服务站……我看到后山有火光和烟雾,那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所以和你们联系……!也许真的发生山林火灾了……!”
“明白了,我们马上派人赶赴现场,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电话号码以及火灾现场的详细情况。”

“消防指挥部发出通告。有人报告xx山西侧山麓发现火情,由于离市区较远,有可能是篝火或者非法焚烧垃圾。现在森林深处虽然没有民居,但火势有蔓延的可能性。请立即赶赴现场调查。”
“是消防总局吗。这里是xx地区消防分局。已赶往所报告地点。现已确认是放置在山中的一个汽油桶在燃烧。火势已经平息,没有蔓延的
可能性…………汽油桶里的……大概是人。被焚烧的东西,我怀疑是人
……我想……还是和警方联系比较好……”“哇……哇!!没没、没错!!就是人!!天啊…………!!”

■第五年的牺牲者
“…………这就是今年的作崇吧。”
“是啊……每年都能见识各种离奇的杀人方法,今年却没什么特别的。”
现场停着许多警车,警察们忙于做现场勘察。
大石只是反复叨念着今年发生的离奇死亡案件的怪异之处。
“自己抓破喉咙而死……真不寻常啊……”
“接下来就交给法医那些老头子处理吧……一定会检测出什么奇怪的药剂的。”
又有警车赶到现场支援,是大石的那些部下。
“辛苦了!!您辛苦了!”
“啊,大石先生,小宫山他们已经到了!”
“大石先生,您辛苦了!今年的凶杀案发生得真快啊。”
“是啊,而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今晚死的会是北条铁平呢。”
“死者是谁?”
“富竹次郎,每年都来雏见泽的摄影家……真是出人意料啊。”
“……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因为我们监控北条家的事被凶手知道了,所以那家伙转而找另外的目标下手呢。”
“………………也许吧……真意外啊……”
“这么说,北条铁平那边没出什么问题?”
“是啊。傍晚的时候他的侄女去参加庆典。过了一会儿他也骑着机车出门了……他的侄女先回家……咦?他好像还没回去?该不会又到什么地方喝酒去了吧……?”
“请问是大石先生吗?我是高衫课长。请替我接通一号车的无线电话!!”

[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13 20:11 编辑 ]


6月20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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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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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太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眼前总能看到一块奇怪的板……只有这一块板而已……它不会向我压迫过来,也不会嘲笑我。
眼前单调的画面其实只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是的……我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事实上……我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天花板。
蝉鸣声让人感到神疲乏力……在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醒了之后,我也根本没力气起床……
……看见的一切,以及听见的一切,都像播完了所有节目的电视屏幕一样。
……好热……热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背上满是黏黏的汗水……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在我难以忍受这一切,迷迷糊糊又要睡去的时候……我的思维终于清晰了起来。
昨天一整天……漫长的经历……终于……在我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复苏。
和现在这样……听着蝉鸣躺在床上的现实相比,昨天的一切仿佛游离于现实之外。
……为了杀死沙都子的叔父……我在调查之后制定了计划……还挖好了坑……非常的……热,而且很累……
……然后,到了下午……我去学校打电话叫出了那男人……当他问我上哪儿才能找到警察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惊慌……但好歹还是成功了。
……接着,埋伏好等待那个男人……并袭击他……当时的我心中有怎样的情绪……现在根本不愿意去回忆……总之……虽然不算干净利落……但我成功了。
……为了挖掘用来埋尸体的坑费了我很大工夫……那种全身被淋了个透的感觉,或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雨水与污泥,飞溅的血迹……以及,在我眼前真实上演的拼死挣扎。
……回家途中遇到了鹰野小姐……这种巧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一倒霉的经历超出了我的预计。
如果没遇到那女人的话……一切就都完美了。
…………哈……
当时我只是在大雨中,手握铁锹骑在自行车上而已……光凭这些信息,又有谁能联想到杀人弃尸呢……在早晨的半梦半醒之间,我冷静地思考着……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是……越回忆当时鹰野小姐的目光我就越觉得……鹰野小姐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我杀了人……掩埋了尸体……当时正带着一身疲惫走在回家路上。
……但是,就算鹰野小姐把我出卖给警方,应该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吧……话虽这样说,我却不能就此放下心来。
“……真该……杀她灭口……”
为了夺回平静快乐的生活……我跨越了那样艰险的障碍……现在,我好不容易得手了……而在从今往后的安宁生活中,一辈子,我都得在不知何时这样的生活会突然结束的惶恐中度过。
虽然当时大脑因为脚的扭伤,以及身体的疲乏而变得迟钝……但对于那时没能当机立断这件事……越到后来我越觉得……后悔得不行。
……没办法啊,前原圭一。
……那时候没办法,太累了,身心俱疲……就算当时作出决定……也未必能杀得了她……或许还会遭受反击呢。
这样想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就那样告别才是上策……就算鹰野小姐的洞察力再敏锐,她也没有证据……不管她再怎样怀疑我,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
“……道理上确实站得住脚……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完全放松下来啊……?”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现在应该笑,不是吗?
你为了得到从今往后的崭新生活,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对吗……那么,你现在应该笑着迎接新的一天才是啊。
……如果回忆让你越来越痛苦……那么,以前那些事情你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你自己昨天不也说了吗……全部都掩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你的愿望都实现了啊,到昨天为止的那些事都消失了……行了,开心起来吧,前原圭一。
“……哇~”
我甩出胳膊……作出这个动作之后……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从腹部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用这个动作牵动肺部。我甚至感觉,直到刚才为止呼吸一直是停止的。
……没必要再和自己过不去。
能投出的骰子已经全都投出去了……得到的点数……并不差……如果这样都赢不了的话…一那么到时候,也只有认命了。
……我拉起胸前满是汗水的衣服扇扇风……汗液接触到微风,身上只觉得一阵清凉。
好……把之前的事……都忘了。
忘掉。忘掉……全都忘掉。昨天的一切全部都是,梦!
现在几点了呢……快到中午了吧。
……如果现在特意起身去上学的话显得有点傻……但学校又是非去不可的。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觉得上学是开始平静生活的第一步。
……那就现在去上学吧……为了能尽快回到以前的生活,现在应该尽快去上学。
这样一想,原本疲乏的身体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我利落地在榻上做出一个前滚翻,用膝盖的力气,嘿地一下,优雅地站定。
“嗯。10.0!”
像体操选手的完成动作那样挺起胸,用力吸一口气……嗅到的,不是清晨空气的清冽,而是有些粘滞的,夏天的气息。
楼下的老妈把我教训了一顿,比如“昨晚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和你说了不回来吃晚饭的话得打电话回来告诉一声、叫了你好几次都不起床”之类……但一想到昨天自己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我便觉得这些教训根本就是小意思……我甚至感觉,这是普通生活不可缺少的一幕。
我笑着,含糊地做了回答之后……走到烈日当空的室外。
午休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
……大家……大概在担心我吧。
祭祀庆典没去,今天也没上学……不……说不定她们没有担心。
要说原因的话……因为今天沙都子会带来一个让人开心的好消息……是的,昨晚,叔父没有回家……这样小小的消息。
沙都子还会担心,就算是这样,说不定他今天会回来……或许,那样令人心惊胆战的日子还得持续下去吧……但事实上,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最终……沙都子会意识到叔父再也不会回去了。
然后……梨花一定会悄悄发出邀请……比如,再和我一起住吧。
接下来,一切都复原了……我们就都能回到那个男人出现前的生活。
沙都子脸上开朗的笑容会重现……她最引以为豪的设置陷阱的本事也会越来越厉害……我应该是最早上钩的那个吧……但我一定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为回到这种悠闲的生活中而开心地流泪。
沙都子……那种爱照顾人的性格,一定会愈演愈烈……我是个生活白痴这点也会完全暴露出来……大概以后我会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吧……但是,那样的场景让我觉得很欣慰。
正因为有了这种温暖的预感……我才没有对如此严重的迟到行为感到丝毫愧意……不光是这样,我甚至有种奔跑的冲动,想要尽早赶到学校。
但是,我没有跑,而是细细品味着上学路上的平静感觉。
……光是这样走路,我都觉得愉快……这是我得到的世界。
是的……这个名为今天的日子,从今天开始的世界,都是我赢回来的。
如果没有昨天的伟业,今天我一定无法像现在这样,带着愉快的心情去上学。
……能看见校门了。正在这时,校长敲动的告知午休结束的铃声传人我耳中。
悦耳的声响……我不禁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阵铃声中。
……啪嗒。
我已经停下了脚步……但脚步声却多了一下。
全身洋溢出的……如沐春风般的幸福……顿时被忽然收缩的毛孔紧闭在了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有几百只毛毛虫从脚跟……向身上蠕动着攀爬的触感……
当然,我知道,就算回头,背后也没人。
……我立刻清醒过来,脚步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那个脚步声……却给了我一种不祥的预感。
昨晚,目送鹰野小姐离开的时候……也听到了同样的,一声多余的……脚步声。
如果是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发生了这样的怪事,我不会觉得怎么样……因为那是个疯狂的夜晚……不过一次幻听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如果那个脚步声,发生在了与昨天完全无关的今天呢……?
……其中包含的意义……只有一个。
……昨晚,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依然在继续。那个疯狂的夜晚,还在持续着。
刚才听到的那声……啪嗒。
虽然只是一个脚步声……但它却仿佛在静静地,静静地,嘲笑我……嘲笑我天真的梦话,什么从今天开始就能获得一个全新的世界。
直到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操场,在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后,学生们便如退潮般涌入了教室,教室外的世界顿时空无一人。
……这简直就像只要我一靠近学校……温暖的场景就会立刻结束一般……这感觉并不好。
我站在楼梯前……打开同学们的鞋箱进行确认。
……北条沙都子……来了……魅音的也有。礼奈自然同样……梨花也在……富田和冈村的也在……没有人缺席。
要说有人缺席的话……只有我。
我脱下鞋放进自己的鞋箱……取出室内鞋。于是鞋箱里一双室内鞋都没了……这样的鞋箱,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就在我这样想着,打算走向教室的时候……忽然发现室内鞋还多出来了一双……呃……是谁的呢……?
“……北条……悟史……”
去年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来上学的悟史。
……直到昨天,我因为与你相同的动机,做出了几乎完全与你相同的行为……但只有结果不同。
你没能继续上学……而我,却来上学了。我没有重蹈你的覆辙……我并不想因此产生什么优越感……相反,我所体会到的……却是奇妙的亲近感……未曾谋面的男人,走上了几乎相同的命运……难得的缘分。
来到走廊……和平时一样向教室走去。不知为什么……我有种一整年都不曾回过这里的错觉。
……喂……你忘了吗,前原圭一。
……北条悟史……并不是在绵流之夜消失的……
“………………”
……北条悟史……是在绵流祭的数天后消失的……没记错的话,那天,是沙都子的生日。
虽然不太清楚沙都子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只要还没跨越那一天……我就还不能断言自己已经避免了和悟史一样的结局。
……我依然……停留在那个疯狂的夜晚……
老师还没来教室。
我打开了后门,而不是老师平时进教室时开的前门,所以同学们顿时齐刷刷地回头看了过来……大家都很惊讶……嗯,那就先打个招呼吧。
“诸位早啊,辛苦大家来迎接我,嘿嘿嘿嘿!”
……安静。
……说错话了吗……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同学们终于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来得真早,小圭。今天也是中午飞奔来学校的吧~!”
“嗯。跑过来的吧!圭一说不定还沉浸在祭祀庆典的气氛里呢。哈!”
在听到魅音和礼奈明快的声音之后,我才意识到之前在楼梯口时那种阴郁的心情只是因为我想得太多了而已。
“……喂喂……什么气氛不气氛的……我根本。”
根本没去参加祭祀庆典啊……正在这话刚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梨花笑着对我说道。
“……圭一有没有认真看我的演舞啊?”
“嗯!圭一看得可仔细了。他拍手拍得那么卖力,梨花居然没注意到吗?”
“小圭居然完全不理诗音~!啊哈哈哈!诗音这下脸丢大了!啊——真痛快!”
……魅音一边用力拍打着我的背,一边愉快地笑道。
“对了……在射击屋的比试,最后怎么样了?”
富田朝着我的方向问道……我的身后没有别人……那么,他是在问我吗……?什么射击屋的比试?
“……最后富竹垫底啦,大家一起愉快地惩罚了他。”
“啊哈哈哈!梨花差点就倒数第一了!不过最后……还是用了起死回生的必杀技,赢了块口香糖……真不愧是我们社团的成员!干得漂亮!!”
“咪咪”地哭是只有梨花才能使用的必杀技!冈村粗喘着气这样说道……朝着我的方向。
众人大笑道,除了梨花以外,别人使用都属于违反规则……梨花闻言,咪咪地笑了……依然朝着我的方向。
礼奈也向我……不,朝我的方向回过头。然后,有些羞怯地微笑着,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不过真的……谢谢你,圭一。”
“……为什么谢我。”
“那个超大的布偶……太高兴了。我把它放在了枕头边……睡觉前还会给它一个晚安吻……哈~”
听到这话,同学们边笑边起哄。
……从刚才开始……话题重心就相当微妙地偏移了……我有些听不懂。
“……什么布偶……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昨天的祭祀庆典上,大家努力打来的吗?那个超大的布偶。”
“……超大的……布偶。”
礼奈虽然有些不解,但她还是笑着回答了我。
“因为怎么打它都不动,所以试了好多方法,像是打额头啦,快速连击之类啦。然后圭一不是准备了好几枚子弹,表演了快速连击吗!太帅了……哈~!”
……那是……谁啊……你们在说什么……?
“在那之后的聚会上,自治会的会长对小圭做出了非常高的评价。那个儿童会的公由德三会长说,小圭太会做生意了!还说下次祭祀庆典一定要让小圭负责几个店铺呢。”
“…………德三是祭祀实行委员会的模拟店部长。”
前原很擅长叫卖商品嘛~!嗯嗯,经过前原一介绍,就感觉商品比它本身更出色了!啊哈哈哈,这话我可不能说出口啊——啊哈哈哈哈……!
“看来圭一很有当推销员的潜质啊!不如去试试香蕉大甩卖之类的,我感觉一定能干得很棒~”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我根本。”
根本没去参加祭祀庆典啊……我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在雏见泽……这样的情况已成事实。
……在昨晚的绵流祭中……“前原圭一”现身了。
然后,和平时一样,与社团的同伴们一起四处游玩。
在并排的店铺前,一边吵吵嚷嚷一边吃着章鱼烧和烧烤之类的小吃,评价味道的好坏,沸腾当场的气氛。
然后,在射击屋发现了一个超大布偶……大家都以此为目标……而我准备了一排子弹,使出了快速连击这一必杀技……漂亮地击倒了那个最大的布偶……接着,我将那个象征胜利的布偶……送给了礼奈。
那时,游戏时间结束,梨花奉纳演舞的时间到了。
在拥挤的人群中,虽然同伴们被迫分散了,但大家还是抢占了能够看清梨花演舞的位置。
中途,诗音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放弃看演舞和她一起去玩,我拒绝了'……直到最后,我都在认真地观看奉纳演舞。
……那个人……是谁?
……可刚才,大家不都说了吗……是“前原圭一”……
被心中的愤怒驱使,我非常想斥责眼前这些愉快谈论着有“前原圭一”参与的祭祀庆典的同学们……我想大喊,你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呢?
但比起愤怒……那令人费解的事实更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不是我的“前原圭一”……昨天,出现在雏见泽……就在我舍弃了人类身份,化身为恶鬼杀死沙都子叔父的同时……他和大家一起,愉快地度过了祭祀庆典的夜晚。
……这是……怎么回事。
……我……体会了那么痛苦的经历……忍耐着想要哭泣的冲动……冒着大雨……身心疲惫不堪……挖好坑,追击殴打杀人,将尸体拖到坑里掩埋起来……而那个人却不管不顾,和大家一起悠闲地享受祭祀庆典的快乐……他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前原圭一”啊!?
名为今天的日子……是我为了夺回宝石般珍贵的生活……付出代价换来的……而那个人又是谁,凭什么替代了我!?
如果还存在一个除我以外的前原圭一……那么我又是谁?我只是一个在注定有一人死亡一人消失的绵流之夜里,听从御社神的旨意……杀死了一个人的……鬼。
……我呆呆站在原地……在恐怖想像的驱使下,我环顾了整个班级……我想确定一下……同学中是否有那张不该存在的面孔。
……难道……我并不属于这个班级吗……真正的“前原圭一”今天并没有睡懒觉,而是按时上了学……已经不再是“前原圭一”的我……在这时候姗姗来迟……我的脑中尽是这种恐怖的想像。
……但……不管我怎么看……都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我总在盥洗室的镜子里看到的脸……没有出现。
“好!现在开始下午的课!同学们,请回到座位上去。班长,喊口令!”
在老师走进教室的同时,同学们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师见我旷了半天课,叽里咕噜教训了我一通……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难道……不能从今天开始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吗?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奇怪。
以昨天那件事为分界线,今天应该是回到原先的生活中的……但我却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和以前任何时候都完全不同,无法形容的怪异世界。
是的……这里……毫无疑问,与我一直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在现实里怎么可能发生那么可笑的事情呢……因为……如果不这么认为的话……我根本无法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作出解释。
明明身边满是熟悉的身影……但我却觉得好孤独。
蝉鸣声与昨天听到的并无两样……但不知为什么却变得很陌生……空气也是异常干燥……我不禁想……雏见泽的空气难道一直都那么差吗?
“……喂,礼奈。”
“怎么了?现在在上课啊。”
“……关于昨天的祭祀庆典……我是……什么时候和大家碰头的……?”
“啊?”
……其实我在那之后因为太兴奋……一下子喝了好多啤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我其实……记不太清了……这个借口应该不算太坏。
“圭一一开始说来不了对吧?你给小魅家打过电话的。”
……这里还是一样的……我打了电话,对魅音说因为有事所以去不了,还拜托她照顾沙都子。
“大家在为祭祀做准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叫沙都子一起来玩了……至少,我们想带她去一个见不着她叔父的地方。”
……这也没错……打电话的时候魅音也是这样说的。她说,大家已经决定了要叫沙都子一起去。

“然后礼奈和小魅还有梨花一起去了沙都子的家,把她接了出来……沙都子的叔父,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根本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
“……我……那个……是什么时候和大家碰头的……?”
“……这你都忘了?……圭一,我觉得还是等成年以后再喝酒比较好…………”
“我在问你我什么时候和大家碰头的……!”
“!……呃……啊……”
由于我突然加重了语气,礼奈愣了一愣……不对,不该在这里逼问她……我对礼奈道了歉,然后,在一边听着我们对话的魅音告诉了我。
“在神社里啊,突然出现的。你不是还和梨花说话了吗?”
“嗯,很开心地和穿着巫女服的梨花聊天。然后礼奈也参加了进去,对她说,哈~~好想带回去~就这样。”
“……我和梨花……聊天……”
“我那时还问你,小圭,你之前是不是有事啊?然后你拍着胸脯回答,我不是说过吗,比起那些麻烦事还是祭祀庆典来的更重要。”
我没说。这种话我绝对没说过。
……我昨天根本没去过神社……因为我根本没空绕道去那里。
我一出门就去挖坑了……费了我好大功夫……然后偷偷跑到学校打电话……把那家伙叫出来之后,埋伏起来……接着,就下起了大雨。
因为雨太大,所以祭祀活动应该就在那时结束了……也就是说,祭祀庆典也只到那时为止……整个祭祀的过程中……我都没有跑去神社的时间。
……魅音她们带着沙都子去神社的时候我已经在那里和梨花聊天了……那么……梨花又是在哪里遇到我的呢……?
老师暂时出了教室,我趁机跑到梨花的座位边,直截了当地向她发问。
“……和圭一吗?”
“对……梨花在魅音她们到来之前不是在和我聊天吗?……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不明白圭一究竟想问什么。”
“我昨天喝了好多啤酒,很多事都记不清……现在几乎全忘光了……嘿嘿嘿嘿……”
梨花似乎也认同了这个理由。
“……我是在和村长他们一同离开集会所的时候碰到圭一的。圭一当时就站在祭具殿门前。”
“……啊?什么……?……祭具殿?”
……陌生的建筑物名称……或者说,虽然可能听到过……但至少对我而言,甚至不清楚它在神社里的什么方位。
“……村长那时不是还叱责你说,那里是神圣的地方不能随便靠近吗……圭一,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够了,太恐怖了,我不想再听下去。
越听越觉得……昨天,“前原圭一”……确确实实,毫无疑问,就存在于绵流会场的……古手神社里……
越肯定这一事实……昨天的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一悬念,不,恐惧感越是强烈……
那家伙……代替我和大家一起快乐地度过了那个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掩盖了我真正的去向。
……对了……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和大家道别的?
今天,老妈还在怪我……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就是说,至少……在老妈没睡下的时候,那个“前原圭一”还没有回家……
祭祀应该是因为大雨而结束的……我记得,在回家取另一把铁锹的时候……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因为那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那么祭祀庆典应该是在七点前结束的。
如果那时回家的话……肯定不可能遇不到爸妈……至少老妈不会责问我……你是几点回来的。
也就是说……昨晚的“前原圭一”……没有回家。
这就意味着……下起大雨,祭祀结束……大家解散之后……他却没有回家……呃……这又代表什么呢……?
……在一系列联想的终点……我只觉得一阵邪恶的寒意……从背后一蹿而上……一直爬到大脑。
……也就是说……“前原圭一”……和悟史一样……在那天之后……就再没有回家。在绵流之夜……他没有回家……由于大雨使得祭祀被迫中止……而他在回家途中……突然消失了……
然后……处理完尸体的我……偷偷溜回了家。
由于疲劳而没有感到饥饿的我,直接……悄无声息地上了楼……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卧榻上……
……我是……谁。
这还用问吗。我是前原圭一……我是前原圭一。我不能因为另一个“前原圭一”的存在,就否定我是前原圭一这一事实。
……那么……另一个“前原圭一”……又是……什么呢……?
充斥在教室里的刺耳蝉鸣声令人厌烦……
忽然……沙都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沙都子的脸上依旧愁云密布……那是被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痛苦生活,折磨到身心俱疲的表情。
……对于沙都子而言昨晚又如何呢。
虽然只是一时的,但与朋友们愉快度过的时间,是否能让她稍微喘口气呢?
然后……回家。美梦结束。
她或许是在叔父不知何时回家的担忧中战战兢兢地睡去的吧。
然后……早晨……叔父一直没有回家……接着,上学。
现在……她的思想也一定在被“一回去就会见到叔父”……这种绝望的想法囚禁着。
但是……放心吧,沙都子……你的叔父,永远都不会回家了。
可我无法亲口告诉她,是我杀了她叔父。
……当沙都子明白,叔父真的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才真正意味着那个漫长而疯狂的夜晚的结束。
是啊……我没有做错……这是沙都子的兄兄能为沙都子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
而且,对啊……冷静地思考一下,前原圭一……另一个“前原圭一”对你来说……不是非常有利吗?
尸体被完美地掩埋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万一出于什么原因,尸体被发现,调查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也有参加了绵流祭这一“事实”作为我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要让自己接受这一诡异的事实并将它当作不在场证明,这也太……
不过……即使我能证明自己昨天没有去祭祀庆典,对我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才是最最关键的。
……不是说要忘记吗,前原圭一,忘记之前的所有事情……所以,把昨天那个“前原圭一”的事情……也一起忘了吧。
更重要的是,你得静静守候……等待沙都子重拾笑容的那一天。
等待那个疯狂而漫长的夜晚……结束的那一天。
“今天就到这里。同学们,记得不要到处乱逛直接回家。班长,喊口令。”
“起立——立正!敬礼。”
“老师再见!!”
思考了很多事情……又打消了很多念头……不知自己是在烦恼还是在发呆的时间,就这样随着口令声结束了。
同学们愉悦地边聊天边收拾书包,接着跑出了教室。
魅音、礼奈还有梨花正在整理书包。
……沙都子呢……?
今天一整天……沙都子都显得无精打采。
就算昨晚叔父没有回来……但也不代表叔父永远都不会回来。她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我是多么想将事实亲口告诉她啊……
沙都子随意抓起笔盒和书本塞进书包……抬起了无生气的脸看了看时钟……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打算离开教室。
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今天负责浇花,已经浇过了,作业也都……”
……充满了被害妄想的话语令人心疼……
我大声对同伴们说道。
“喂,各位!我说……今天,举行社团活动吧?好久没玩了!”
自从沙都子不得不照顾叔父之后……社团就一直没搞过活动……对于我们而言,社团活动也是寻常生活的标记之一。
我想用大家一起开展社团活动这一方式让沙都子知道……你已经脱离那黑暗的生活了。
“礼奈……嗯,没问题。”
“……咪。”
“……那么,也好,我无所谓……只要沙都子愿意的话。”
加上了只要沙都子愿意这一条件……原本就是这样……见决定权被交到自己手中,沙都子显得有些为难。
“喂沙都子,好久没玩了你就快点决定把!干脆点!!”
“……那个……大家的心意我领了……”
叔父说不定已经回来了……虽然她没有说出口,我还是从她黯淡的目光中读懂了这一点。
“沙都子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好好喘口气了,应该憋坏了吧?那样对身心都不好哦!还是应该偶尔和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比较好!!”
“……请不要管我……其实我也非常希望能参加社团活动的……”
“但是”……她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低下了头?…一
“沙都子也觉得大家一起玩很开心对吧?我们是你的同伴啊!大家完全可以在一起啊!昨天不就是,和大家在祭典上玩得很开心吗?”
……啊……礼奈小声惊呼道,像是要说什么……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圭一……你在说什么?”
沙都子用力抓住了我放在她肩上的手……推开了。
“……你说我在祭典上玩得很开心?玩得开心的……不是只有圭一一个人吗。”
“……呃……”
我向魅音她们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低下了头。
……我意识到……沙都子……没能去参加祭祀庆典。
但是……刚才礼奈不是说了吗?她和魅音一起去了沙都子的家接她
“……沙都子半路上回去了……没有……去神社。”
“……为……为什么……!”
当着沙都子的面……我知道,我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她说叔父在家等着……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玩的好……就在神社前。”
“我们……也试着阻止了。对她说今天是叔父也同意了的,就算出去玩他也不会生气……”
……沙都子……因为害怕叔父……所以不敢将时间分给同伴们……就那样回了家……不对,她甚至害怕,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与同伴们欢乐的时光。
“……圭一真好,能和大家开心地玩一个晚上……我听说,你非常活跃啊……真让人羡慕。”
沙都子自虐地笑着,泪水……忽地从眼眶滑落。
“……我身边……还有一个必须由我去照顾的叔父。不像圭……?能在爸妈的保护下自由自在地生活……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沙都子……”
“……能快乐地度过祭祀庆典的夜晚真好啊……!连我那份一起玩了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你以为……我不想参加社团活动吗!!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根本就……!!”
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从沙都子的脸颊上大滴大滴地滑落。
……就算生活再艰难……沙都子也从未抱怨过一个苦字……她的这份可以用顽固来形容的坚强……让人难受。
但是……沙都子已经不需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沙都子……不必再忍耐了,不用再逞强了!把那些事都忘了吧……我希望你能开心地笑出来……!
对于不能直接告诉她事情这一点……我非常不甘。
所以……我说了……在思考是否该说之前便脱口而出。
“……那家伙……没回家吧?”
虽说这句话对我而言……藏着很深的意义……但不知沙都子能不能理解。
“……什么没回家……你说谁!?”
“……你叔父……昨晚不是没回去吗……?”
“圭一,你在说什么啊……!!”
沙都子……使出全身力气……叫了起来。
“难道你在说那家伙消失了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冷、冷静点……我说……昨天,那家伙……没回家吧……?”
“圭一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根本听不懂!?”
“沙、沙都子才是……在说些什么呢……!?因为……那个男人……”
已经被我杀了。昨天杀的。绝对杀死了。然后埋了。埋得严严实实。决不可能再一次回到那个家去的。
“昨天……他还是想尽各种办法欺负我……!!骂我!冲我吼!莫名其妙对我发火!!把饭扔在我身上!!还把味噌汤打翻!!好烫!好脏!!然后都是我打扫的!!我!!我!!!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沙都子的话……和我的记忆对不上啊。
“……那家伙……呃……还在……?”
“今天早上也是……让我吃早饭的时候叫他起床……但他又骂我!!没叫他起床的时候骂我,叫了他又骂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都子……”
梨花走到沙都子身边,安慰了她几句……但是沙都子推开了梨花,一脸伤心地拒绝了她。
“……兄兄!!兄兄!!快点回来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都子哭着……慢慢走出教室。梨花也紧接着跟了出去……
我的耳边……盘旋着的都是刚才沙都子哭着说出的话语j
……沙都子的叔父,昨晚明明已经被我埋葬了……但沙都子刚才说……今天早上……还在骂她。
不可能。昨晚我已经杀死了她叔父……今天早上,沙都子又怎么可能……再次见到他呢……
……沙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耳边响起了魅音冰冷的声音。
“……喂,小圭……你说沙都子的叔父没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一惊。
……因为太过冲动……我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礼奈也听见了……你说沙都子的叔父没回来什么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回去……?”
“真奇怪。今天早晨沙都子的叔父也好好在家啊?为什么你要说他没回来呢?为什么呢?”
“……小圭,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突然,魅音和礼奈……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出了这种奇怪的话。
什么嘛……这几个家伙……莫名其妙地……在说什么呢……?
“……小圭……沙都子的叔父在家,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你们才奇怪呢……在说什么呢……?沙都子的叔父当然是不在比较好……这还用问吗!”
“嗯,这是当然,还是不在的好。对吧……啊哈哈哈哈。”
……我还是……不明白……当我回过神来……只见魅音和礼奈……正带着一种……暧昧不清的目光……轻笑着……在与她们对视的瞬间……教室的空气仿佛都浑浊了起来……
“沙都子的叔父确实非常可恶。我也觉得要是他不存在那该多好。但是呢,他毕竟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什么叫没办法……魅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对劲,明显很不对劲……这……究竟是……顿时……一阵冰冷的电流爬上了脊髓……
“没办法……那当然是没办法的事了……!!但是……那样一来沙都子……”
“如果没办法的话……该怎么做呢……?”
……嗯……礼奈……似乎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没办法的话,那就只有杀了沙都子的叔父……我已经杀了,为了保护沙都子。
“……我……嗯……”
“你就不用管了。总有一天能解决的。”
“沙都子也说了,叔父在家,叔父在家。他在,昨天也在今早也在,这个样子,不好吗,不好吗。”
……魅音和礼奈居然说出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她们……为什么会这样说?魅音和礼奈……是同伴,她们也在为沙都子每天受到虐待而痛苦不已不是吗……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而且……我确实……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不管沙都子和同伴们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还活着,我也不可能承认。他不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但是……既然沙都子本人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他还活着。
不明白……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什么时候,礼奈和魅音走到了我的两边。
“……回家吧,小圭。”
“……回家以后呢,礼奈打算去寻宝,好久没去了。小魅也会一起去哦。”
“小圭也一起去吧……当然……你无权拒绝。”
如果说声音能使血液冻结的话……那么我的血液,现在肯定正在结冰……薄冰破裂时……啪地一声,那种紧张的脆响,从我全身的每个关节传了出来。
于是我……就像被捕似的,在二人的陪伴下,离开了学校……
她们和平时一样,在途中聊着一些随意的话题……但二人始终一左一右夹着我……好像怕我逃走一样。
……太奇怪了。
……今天这个日子,太奇怪了。
不……要说奇怪的话,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很不对劲。
是的,回想起来……从杀死沙都子叔父的那一刻起……或许一切就都变了味。与鹰野的不期而遇……或许就是开端。
疯狂的夜晚……还在继续……是的,依然在继续。
“……怎么了?小圭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啊……抱歉……没什么事……”
在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听见了,虽然距离我很远……我听见了那个,多余的脚步声……这就是证据……疯狂的夜晚,还在继续的证据
和魅音在老地方告别之后……终于我们来到了我家附近。
“……回头见,圭一。在家里等着啊,礼奈马上就来找你。”
对了,她刚才叫我一起去大坝工地的垃圾堆寻宝来着……
但是……为什么突然……而且魅音也会一起去,太奇怪了……虽说魅音认可了礼奈的这个兴趣,但她很讨厌去翻找垃圾,所以从来都没陪礼奈去过啊。
还有大坝现场这个特殊地点……也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个工地现场和各种生活设施并不在同一条路线……除非特意跑去那里,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经过那种偏僻的地方……因为那附近没人居住,也没有路灯,所以天黑得特别快……而礼奈和魅音,强制我前往那种地方。
……我没理由害怕礼奈他们……并且就算加以拒绝使得她们不开心,其实也没什么……转念一想,大家去寻宝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那个疯狂的夜晚还在继续。
从刚才开始,本能就不停地在脑中鸣响警钟……礼奈和魅音……都很奇怪……应该提高警惕……这样的警告在我的脑中嗡嗡作响,我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啊……礼奈……我……其实等下还有点事要做。”
“有事?什么事。”
“什……什么事……总之就是有事啦,抽不开身。”
“既然有事,为什么不趁小魅还在的时候就说呢?刚才已经和小魅说好在大坝工地碰头的。”
礼奈虽然在笑……但语气明显很不满。
“……对……对不起。我刚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真的……?”
……你在说谎吧?不过是一时想到的借口罢了,你在骗人……礼奈的双眼流露出这样的信息。
“……那个……我……头有点疼,大概是感冒了……所以想去医院买点药。”
“真的……?”
……我……我没撒谎……稍稍有些头疼的感觉……是真的……礼奈……就算你再怎么盯着我看……也不可能看出我的头是不是真的在疼啊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礼奈目不转睛地注视了我的双眼好长时间之后……我终于从她犀利的目光中解脱了出来……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我差点跪下。
“……要去诊所的话还是快点去比较好,那里关门早。”
“……谢谢……我会的。”
“一定要去哦,医院。”
“……我……我会去的……”
“真的会去吗?”
“……会去……”
礼奈……似乎已经看穿了我所谓去医院看病只是拒绝她的借口而已……看她的目光那么认真……说不定她等下还会给医院打个电话,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去看过病了呢。
……接下来我还是不要再信口胡说的好……原本我也只是为了摆脱礼奈她们才编造了借口……既然愿望达成,那么就算去趟医院……也无所谓。
“……嗯……我会去的……要不我明天带医院的收据给你看……”
“……啊,好啊,一定要记得带哦。礼奈明天要看。”
……那种战栗……再次袭上背脊。
这太不寻常了,绝对很奇怪……果然……大家都疯了。
我……为了回到寻常的生活……尽了最大的努力。
但是……这样一来……我却完全看不懂了……哪里是平静的普通生活……一切都疯了……我的世界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另一个“前原圭一”……还有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脚步声……礼奈她们也变得让人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那家伙还活着。
……这里是哪里……鹿骨市雏见泽……这我明白。
……但这里真的是我所熟悉的那个雏见泽吗。
“……喂,‘前原圭一’……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站在玄关前,我猛地回过头……今天一整天我都在这样问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家伙……当然,背后空无一人。
“………………”
……是“前原圭一”吗……我刚才……用这个名字称呼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家伙……那个一直跟在我背后……窥视着……等待能够将我取而代之的契机的……那团影子一般的空气。
有脚步声一直跟在我身后……这原本是不可能的……又不是幽灵……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不正常的,是我的耳朵,我的大脑,还是雏见泽呢。
……眼前的景象是我熟悉的雏见泽,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令我战栗。
最后,我还是去了医院。
其实我根本不想出门……但我害怕的是,礼奈有可能就在附近监视我究竟有没有去医院。而且刚才我还答应了她,会带收据给她看的。
但是……在去诊所之前……我还有件事必须进行确认。
那就是学校。
我装作忘带什么东西的样子向教室走去……一旦抱有疑心……我就总会瞎猜是不是自己正在被什么人监视着……明明只是去自己的教室……但还必须作出伪装……这样谨慎的自己……让我觉得厌恶。
我本以为那天会是我最后一次偷偷潜入学校。但是现在,我再次……难道这就是那天还没结束的证明吗。
我谨慎地确认着……是不是有人看见了自己……然后向储物柜走去……是的,向悟史的储物柜。
……我就是用这柜中悟史的球棒,杀了人。
所以……现在柜子里,应该没有球棒才对。
……但是……但是……如果……这个柜子里……球棒还在的话……?
……虽然这是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非常可怕的想像……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也就是说……如果球棒还在的话……昨天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妄想……幻觉而已。
我没有杀人……去参加了祭祀。和大家开开心心地过了一个晚上。
也就是说……“前原圭一”……就是我自己。
也就是说,我只是强烈地认为自己已经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一切都是我的妄想而已。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清楚了……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杀死了那男人,由于太过震惊,所以没能分清梦见与现实的区别……这样一来,就都明白了。
……如果球棒还在的话……我或许就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吧……
如果还在的话……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如果还在的话……那就说明精神错乱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下定了决心……打开柜子的门……因为不敢慢慢打开,所以我一口气猛地拉开了。
“……………………”
同时……带着汗味、霉味,以及干抹布臭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放着棒球手套和……笔记本之类的杂物……还有装鞋的布袋……
……球棒……不在……眼前的景象和我取出球棒时的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昨天的事情确实发生了……这说明我的精神并没有错乱。我拍了拍胸口……但同时这也证明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既然不是我身上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是雏见泽疯了。
……眼前的光景似乎模糊了起来,正在逐渐失去色彩。
……昨天一整晚,究竟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呢。
既然球棒已经不在了……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呆下去……要去吗?真的……要去医院吗。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去医院,但那里离学校并不远。老妈以前也说过,只要沿着大路走就能找到。
穿过一如既往的商店街……拐弯……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写有入江诊所字样的招牌。
候诊室开了空调,很凉爽,那里只有一位老人。
我在挂号处拿出保险证,告知对方是初诊……挂号处的男性看了看时钟,叫我稍等一会儿……已经快五点了,这里差不多该关门了吧。
……在没有隔间的陌生候诊室……我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意……终于感觉松了口气。
当医生询问的时候,我该怎样回答呢……就说感冒了,但其实我很健康……或者说,我想让他看看我的大脑……我想让别人替我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正常。
“前原圭一,请到诊察室来。”
咦?诊察室窗帘背后传来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你好,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吧。”
“……教练!……教练……你原来是医生啊。”
这样说来……他在保健室替我治疗肩膀的时候也显得很熟练……如果是医生的话,那就说得通了。我想起来了,学校的老师们都是用人江医生来称呼他来着。
“差不多算是个医生吧……当医生很不错哦,可以随心所欲地摸那些水灵灵的年轻皮肤~还可以通过注射可疑的药物,把年轻女孩变成我的专属女仆~~”
“多谢了,我今天只是来看感冒的。先告辞。”
“哇哈哈哈!前原!只是玩笑,玩笑而已啊!快坐下来让我看看。我要用听诊器了哦,请把你光滑的胸露出来~”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放心……从那个疯狂的夜晚以来……所有人都不正常了,但让我高兴的是,只有教练还是老样子。
“嗯,好像不是感冒……全身的擦伤和割伤看上去倒是很吓人。难道说,你穿着T恤短裤去草丛里玩了?这样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昨天在追那个男人的时候,身上被树枝擦伤了。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伤口……
“昨天的祭祀庆典玩得太过火了吧。年轻真好啊。”
“……教练……也去参加了祭祀吧。”
“嗯,当然啦。其实我是绵流实行委员会的成员哦。”
“……你……遇到我了吗?”
正因为他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教练……感觉他应该比我那群怪异的同伴们更可靠……所以我这样问道。
“其实呢,我……一直呆在大本营里和会长他们喝酒……根本没有到现场去玩。我想应该没有遇到你吧。”
“……是吗。”
“你这问题真奇怪。是不是酒喝多了失忆了?还只是个未成年人,不能那么堕落啊。”
教练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也不像魅音她们那样不自然……教练还很正常……他还是我所熟悉的世界里的教练。不是这个异常世界的人。
“……那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将很不可思议……但请你不要笑我。”
“啊啊,请说。我最欢迎别人对我诉说那种发育阶段难以启齿的烦恼了~”
“……世界上……有没有可能存在……和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教练愣了好久,看来这问题太出人意料了。
然后,他淡淡地笑起来,平静地回答。
“虽然只是迷信……但我听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有人和我一样,我真想见见他。还有,在神话故事里也存在什么人的分身之类的。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德国传说中的双妖。”
“双妖。”
“嗯。和自己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听说那代表不幸,一旦有人见到它不出几天就会死……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故事。”
……见到它之后……不出几天就会死……这也太直接了……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而教练那种随意淡然而非骇人的语气,则更是给这一传说增添了可信度。
“……有没有可能……那个怪物……出现在雏见泽呢?”
“啊啊!?……啊哈哈哈哈!这个嘛,谁知道呢,哈哈哈哈!”
教练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顿时仰头大笑。
但我却笑不出来。教练见状,笑声便逐渐小了下来。
“……抱歉……那个……我本来打算和你认真讨论的。”

“……不不……我不该笑,该道歉的是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能说吗……我在心中反复着,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缓缓开口。
“……我……昨天没有去参加祭祀。”
“是吗……明年也会举行的,到时候再去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明明没有去参加祭祀……但听大家说……我去了……这种事……可能吗!?”
教练瞪大了眼睛……接着认真思考起我话中的含义……然后,慎重地发言道。
“……整理一下你说的话……也就是说,前原去参加了绵流祭,但没有相关记忆……是这意思吗?”
……这和我想说的根本大相径庭……但一个正常人会这样想毕竟无可厚非……那天晚上“前原圭一”真实出现在了祭祀庆典上,但我却强调自己没去……那么,对方会认为我失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决不可能……我在瓢泼大雨中作出的一切,决不可能只是幻觉。
全身的擦伤是证据之一,柜子里的球棒失踪也是证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教练……我是真的没有去参加祭祀。”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以前有没有失忆的经历,比如清醒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而且,这绝不是什么失忆……因为,祭祀的时候……我在做别的事情。绝不是睡着了失去意识之类的。”
“……你真的在做别的事吗?……这样问虽然很抱歉……但你能肯定,那不是你的想像?”
“毫无疑问,那时的记忆非常清晰……不,那是事实。”
“……祭祀的时候,你不在神社,而是在其他地方做别的事……你有什么有力证据来证明吗?”
“……呜……”
对了……好好想想……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能证明我昨天确实不在祭祀会场的唯一途径……那就是……证明自
己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
见我无言以对……教练的目光有些冷了下来……这也难怪……在他
眼里,我现在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要不稍微躺一会儿吧。放松一下比较好。”
“我来不是为了躺下的,不必了。”
“……你好像有些激动,要不注射一针镇静剂休息一下?然后……”
“我很正常!!!”
教练似乎认为我精神错乱,我不禁提高了声音。
“……如果让你不愉快了我道歉,所以请你……先冷静一点……”
“我绝对没有去参加祭祀!是真的!!”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你先冷静点,深呼吸一下……”
“你根本没明白!!!”
教练吃了一惊……愣了愣。
“我明白。前原,你昨天没去参加祭祀……是吧?我相信你,我相信
你……”
教练在诊断书上写着什么……医生写的是德语……为的是不让患者
看懂……但是,关于上面的内容,我多少还是察觉到了。
“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如果不全告诉你的话你是不是不相信?”
“……不,我相信你,请你先坐下……”
坐下前……我稍微后仰了一下……让脑中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以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冷静了。
“……我当时不可能在祭祀会场……因为……那段时间,我……”
……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我只是……不想继续这样憋着一肚子疑惑生活下去了……然后……我开口……吐出了致命的最后几个字。
“……我杀死了……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
室内充斥着混凝土的气味……一切都静止了。没人能动弹一下……只有时钟的指针,告知我们时间并没有停止。
教练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愣了好长时间。
“……你……把沙都子的叔父给……杀了……?”
……啊啊……够了,前原圭一……不要犹豫了……干脆地……承认了吧!
“……是的,我……昨晚,杀了他。”
“……"
我毫不犹豫……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教练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这问题……太愚蠢了吧……”
“我认为这是拯救沙都子最直接的方法,所以就这样做了。一点也不后悔。”
“……是……这样啊……呵呵……”
教练浅笑着,轻轻点头。
“……所以,我不可能参加祭祀。”
那天我趁天亮出了门。然后,挖坑,打电话……忙得团团转……接着,伏击那男人……杀死他……并埋了他。大雨就是在那时候开始下的。
祭祀在傍晚左右开始,因为大雨而中断……我的记忆很完整,没有残缺。从傍晚到下雨这段时间中,我“不可能有空去祭祀会场”。
“……你身上的伤……就是那时……?”
“是的。去沙都子家的时候不是有林道吗?我就是在那里袭击那男人
的……他逃我追……一直追到村边的小路上才杀了他。”
“……这是……真的……?”
难道这不是你的幻想吗?我知道教练心中还有这样的怀疑……所以,
我抑制住兴奋的心情,缓缓开口道。
“真的,我是用悟史的球棒打死他的。那根球棒,已经和那家伙的机
车一起,被我扔进沼泽里了。我把尸体就埋在杀死他的地方……一切,
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之前沙都子的叔父是骑机车经过的吧……?那么你那时……是埋伏
着,等待时机吗……?”
“我也预想到了那家伙可能不会出门……所以,我打电话,随便撒了
个谎把他骗了出来。”
“电话?但你家离沙都子的家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打完电话再去埋
伏来得及吗?”
“用学校的电话就行,那里离伏击地点很近。”
“但是前原,那天是周日啊,学校是进不去的吧。”
“那时偶然有营林署的人在进出,我是趁机溜进去的。”
……接着教练又问了与事件有关的几个问题,为的是,确认我的发
言是否矛盾。
然后,等教练将能想出的问题全都提出之后……他终于理解,并相
信了我。
“………………我相信你……昨天所做的事,我觉得不可能是梦。”
我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进行了一一说明……这是当然……因
为我昨天确实那样做了。这绝不是单单用白日梦和妄想这种理由就能解
释清楚的。
“……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失忆了,其实去参加祭典了吗……?”
“……不。”
教练慢慢摇头。
“……但是,班上的同学们都说……昨天在祭典上看到了我。这种事
……根本不可能对吧。”
“确实不可能……一定是班上的同学们把其他跟你长得像的人错当成
你本人了。在集团心理的作用下,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你去了祭典。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的解释合理吗……怎么可能认错人呢。魅音她们说了,自己是和“前原圭一”在一起玩的。这和认错人根本是两回事。
但是……如果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话……也只会让教练的思绪更加混乱而已。
教练忽然小声说道。
“……你有没有……认识到这是犯罪?”
他没有用责备的语气……不过,就算他真的用了责备的口吻,我也会堂堂正正地回答。
“没有……那家伙不在的话我们就能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了,所以我下了手。我的打算是,把杀了他这件事忘记,然后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们会回到那家伙出现之前,沙都子还会对我们露出笑容的时候……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有没有目击者……?”
“我想没有……如果被人看到的话,我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吧。”
“……我是医生,职责是治病救人……所以,对于夺走别人生命的行为无法表示肯定……所以,我只能这样对你说。”
教练……站起身……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谢谢你……救了沙都子。”
……从教练的眼中……流下了热泪……见此情景……我的心中似乎也涌起了一种火热的东西……
“……呜呜……呜……!”
为何流泪……我不知道……两个男人……在很长时间里……一同无声哭泣着。
“……但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我明明杀了他……但那男人……似乎活着回家了。”
教练的脸色立刻变了。
“……有时候人会进入假死情况或暂时晕厥,在不懂医学的人看来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虽然没有按过脉搏……但我想我确实把他杀了。”
“……能再现一下你袭击他时候的情况吗r
教练伸手拿过身边的健康一周海报卷了卷递给我,让我代替球棒。
……那天晚上,虽然情绪激动,但对于挥动球棒的次数角度还有力量大小,我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我将教练当成那男人,一下一下重现了出来……
“然后,那男人一个踉跄的时候……我朝着他的脑门,这个样子敲了下去。那时候的手感和之前的都不同……应该是敲碎了他的头骨吧。”
……教练开始从打击部位、当时状况对男人可能造成的伤害作出冷静分析。
“然后,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倒下之后我又打了好多下。”
“他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一开始他的身体好像还会抽搐,但之后就没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嗯嗯……”
教练抱着胳膊喃喃自语……最后,总结道。
“……他死了,应该不会有错。”
“不会是假死状态吗……?”
“……虽然不能光靠你的诉说作出判断,但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前原,你埋尸体花了很长时间吧。假设你用了三十分钟……那么,那男人等于在泥水中浸了三十分钟……呼吸停止那么长时间的话,肯定会导致脑死亡。”
“……比起殴打强度,反倒是埋尸过程更能导致死亡……?”
“正是。没有人能被埋在土里三十分钟还活着的。”‘
到底用了多久才把他埋起来的,我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花了很大的工夫,时间绝对超过了十分钟……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摒住呼吸长达十分钟。
“……不可能的……对吧。但是!沙都子说……他还活着……!!”
身为医生的教练下了定论……说他绝对死了……所以我根本无法接受他还活着这种说法。
“……前原……虽然我这样的想法很可怕……但前原杀死的……不会是其他人而非沙都子的叔父吧……?”
“……啊!?”
……确实……这样的推理站得住脚……用这种理由,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确实杀了并埋了那个男人,但他却还活着这一事实。
“这不可能……!!因为我曾和教练一起帮沙都子提过酒去她家,就是那时候从窗口探出头的男人不对吗!是那男人吧!?他就是沙都子的叔父!”
“……嗯,没错,是他。”
“……那么,难道她还有一个叔父吗?”
“我没听说过。应该只有一个叔父。”
“那么你能告诉我……那男人的特征吗?”
“……呃……首先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说不定再高一点。”
为了否定杀错了人这~最坏的可能性,我试着将我所杀死的男人与教练印象中的叔父做个彻底的比对。
但……不管怎样比较,特征都完全吻合……教练所说的叔父,和我杀死的男人完全一致。
可那些特征说到底都是比较模糊的……不是那种能让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他身份的特征。
“……嗯……有没有再明显一点的特征。”
“……这么说来……我虽然没有看到过……但记得沙都子以前好像说过,他背上有老虎什么的纹身……”
“纹身……!?”
……这一点……非常重要……纹身不是谁都有的……只要确定他背上有纹身……那么就能肯定,我确实杀了他。
这种时候……能够确认这一事实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去沙都子的家……与应该已经死了的叔父本人直接见面……可是……那比起将尸体挖出确认他的背部更加让我恐惧……
纹身之类的根本不必去看……我杀死的毫无疑问,就是沙都子的叔父……我确实打碎了他的头骨杀了他……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回家了。
……沙都子的叔父已死这一事实无可辩驳,也没有什么疑问,但
不可能存在的人……岂止是他,祭祀会场也出现了一个“前原圭一”,两者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这一细微的共同点……让我隐约感受到了包围着这疯狂的雏见泽的异样力量……
“……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前原并没有去参加祭祀,沙都子的叔父应该已经死了,但尽管是这样……你却出现在了祭祀庆典上,而沙都子理论上已死的叔父也还活着……”
“……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明白……经过这一番整理之后……我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其实杀人什么的我根本没有做过……可是……那是事实。我就是用这双手,握着球棒打死了他,那清晰的触感……绝对不是做梦或者幻觉……!”
教练深深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时钟之后站起了身。
“……我们还是认真点讨论这件事吧。我先离开一下,泡杯红茶给你……诊所也该关门了,我得让其他工作人员下班。”
接着教练便走出了诊疗室……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钟告诉我,已经快到六点了。

……我出现在了祭祀会场……被杀死的叔父还活着。
我昨天……真的,杀人了吗……?
柜子里没有球棒,只有这一事实……在无力地提醒我,那是事实。
……尽管如此……教练还是听我诉说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经过。
我坦白了杀人行为……一般来说,别人都会大吃一惊然后逃跑吧……但教练没有逃,还与我一同流泪……太好了。
……因为忽然放松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了之前没能察觉的尿意……趁教练离开的时候,我去上个厕所吧。
没记错的话,候诊室对面就是厕所……
正当我刚要走出诊察室的时候……对面走廊的阴暗处教练和两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并不打算偷听他们的对话……但在察觉到对话内容有些异样的时候,我还是紧张了起来……我躲在墙后……小心翼翼地听着。
教练似乎在对那两个医生作指示。
“红茶是吗,我去准备。”
“昧道就用牛奶和砂糖掩盖,麻烦你多放点药。”
“突然的睡意很可能会令他爆发不信任感导致错乱……”
“那时就强行压制。男性工作人员还有几个人?”
“对方只有一个人,而我们一共有三人。”
……他们……在说什么……!?
我……现在,不用教练说我自己也知道,神经高度紧张……所以……普通的对话……在我耳中就变了味吗!?
教练说去泡红茶所以离开了。然后……以泡红茶为借口,对其他医生下指示,要在红茶里放安眠药!?而且还因为害怕由于突然的睡意让我狂暴……他在寻找帮手!?
……喂喂,前原圭一……!!冷静冷静……!!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就在刚才……教练还在坦诚地与我交流……还一同流泪啊!?他可是这个雏见泽唯一理解我的人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出现了虚言等症状,尤其昨天的记忆完全混乱,丧失了辨别虚实的能力。这类似于多重人格症之类的精神疾病……但会发生得如此突然……一般很少见……不知是不是先天性的或是搬家到这里来之前就有的……我希望能调查一下,看他搬家前有没有精神科住院史……总之,得让前原先安静下来。”
两位医生重重点头。
为什么……太过分了!我是真的认为,他完全……理解了我,为我着想的……!可为什么……只隔着一面墙壁……他却将我当成了一个……精神有障碍的人……还说出了那种话!!
我曾那么相信他……我曾那么相信他!!自打那个疯狂的夜晚之后……我本以为他是我唯一的同伴……以为自己能喘口气的……!!
他在骗我吗!?刚才……他的那句,谢谢你救了沙都子……只是为了不刺激到我而故意编造出的……谎话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泪水一滴一滴……带着不甘的心情……滑落脸颊……
……我太蠢了……!我是笨蛋……!!居然相信了他……我太笨了!!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白衬衫没有打领带的男子跑了过来。
“入江医生……!不好了……!!找到鹰野小姐了!”
“鹰野小姐?在哪罩……”
“这……这个……好像是在岐阜山里,发现了她已经烧焦的尸体……”
“死了!?鹰野小姐她……死了吗!!”
男人们大吃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死了……?鹰野小姐……?
……喂喂……这代表了什么呢……昨晚,我拼命诅咒她去死,现在这一愿望成真了……
“烧死是怎么回事,事故吗?”
“……根据岐阜县警方的分析,他杀的可能性相当高……”
……呵呵呵……啊哈哈哈……我一边流泪……一边无声地,笑了。
……活该……活该……!要不是遇见了那女人,我的杀人过程就是完美的。但尽管这样她还是现了身……对我作出一系列恐吓似的举动……我真后悔没当场杀了她……但那家伙就这样死了。我的诅咒成真了!!活该……活该!!
“……富竹死了,鹰野死了……雏见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难道说……这就是今年御社神的作崇吗……”
“神的作崇怎么可能真的存在……!!”教练大喊,但没有人回答他,其他人都只是低着头……
呵呵呵呵……是啊,或许不是什么御社神,但这毫无疑问就是惩罚、诅咒!!我诅咒她去死,所以她死了!!……如果说这不是单纯的偶然……而是因为我的愿望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教练!!
你……背叛了我。只在表面上敷衍我,心里却把我当成一个精神病患者……!!在你的眼里我是可怜的……像蝼蚁一般!!
“那么,先去准备红茶……红茶由我端进去。好像除我以外的人他都会警惕。”
混蛋……混蛋……混蛋!!怎么办!怎么办前原圭一!!
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护士的声音。
“入江医生~啊,您在啊,您的电话。”
“告诉他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打过去……谁打来的?”
“兴宫警察署的大石警官。”
“啊……真不凑巧……我这就去接……”
教练为接电话离开了原地。其他的男人们也在教练的命令之下前往给水室准备红茶了。
……多亏这个电话,我幸运地拥有了一段能让自己清醒下来的时间差。
现在,必须采取什么行动……否则我一定会被强制喝下掺有安眠药的红茶……或者被扭送到精神病院!!
在这里与他们打斗对我不利……对方人数众多,而且体格都比我高大,万一动起手来我根本没有胜算。
……既然打不赢……那么只剩下一个方法。逃跑……
肾上腺素顿时大量分泌,身体……也立刻变得灵活起来。体表温度迅速冷却,所有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我用三百六十度的扫视开始了退路搜索……打开后方窗户,窗外是停车场。停车场没人……再过去一点停着我骑来的自行车……我判断.那条逃亡路线最短。
为了不被人发现,我屏住呼吸,迅速靠近窗户。就像那天晚上,追杀沙都子叔父时那样,影子一般悄无声息,行动敏捷。
……打开锁,拉开窗……傍晚特有的清凉空气扑面而来……
我探出头,再次环顾停车场……那里没有人,不必犹豫了。
我偷偷来到室外,将窗户关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逃跑了……
看看四周,然后,跑向自己的自行车……接着,拼尽全力踩动自行车。
自行车在我胯下嘎吱嘎吱作响。我的自行车磨损得那么厉害吗?每次踩下踏板的时候居然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不光是自行车在哭泣,我自己也一样。
迎着风……泪水簌簌落下,随风飘散到身后。
呜呜呜呜……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没有精神错乱……错乱的是雏见泽!!你居然……把我当作精神病人对待!!去死!去死吧!!株给我去死!!!我那么相信你,那么相信你!!!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只是为了拒绝礼奈她们的邀请才去了医院……但我在那里面对的现实……却太残酷了。
……变得疯狂的,是我,是雏见泽,还是……别的什么呢?
呼吸越来越艰难……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
蝉在耳边不间断地合唱……啊啊……我所熟悉的雏见泽的蝉也是这样鸣叫的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这里的蝉不是在鸣叫……它们在哭泣。
仿佛是那些……迷失在另一个世界里……再也回不到原先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的人们……悲痛的哭喊。
我……不是为了来到这个世界……才做出那些事的!!
其实……现在……大家应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明白叔父再也不会回来的沙都子重新露出了笑容……她会在久违了的社团活动中,对我展现她那无拘无束的笑容。那样的世界……才是我的愿望啊!
但……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身处……这个诡异而奇怪的世界中!?
原本被杀死的人理所当然似地活着……本不应该存在的我却在祭典上游玩……我绝对……绝对不要这种异常的世界!!!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疯狂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
不管怎样思考……我都无法参透这一点。
我一路飞驰……回到了家门口。
途中下起了雨,和昨天一样,我被淋了个透……但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被自己唯一相信的教练无情打击,这份心痛……远比淋雨严重得多。
现在,雏见泽已经没有我的战友了吧……但至少……希望父母能站在自己这边。带着这丝唯一的希望,我向玄关走去。
等等……圭一……虽然天就快黑了……但你不是还有事要去做吗
对了……我得挖出那个男人的尸体……查看他的……背部。如果有老虎纹身,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沙都子的叔父了……只要一天不确认这件事……我的漫长黑夜……就一天不会结束……
如果这个疯狂的世界……都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遭受的天谴的话……那么我至少得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出了必须遭受天谴的事情。
再次从储物室取出铁锹……虽然经过了雨水的冲刷,但铁锹上随处可见的油漆剥落痕迹实在非常难看……我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碰它。
此刻的触感,和那晚完全不同……上面带着一种残酷的寒意。
……是啊……很快就要天黑了……还得带上那个手电筒。
那附近虽说有路灯……但还是很暗。
“…………啊。”
在放置手电筒的地方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这时我才触电般地想了起来。
……对了……那晚……我没把手电筒带回来,而是忘在了埋尸体的地点附近。
……如果再不快点去取的话天就要黑了。这样一来,不光是埋尸体的地方,就连手电筒本身都找不到。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只有举手投降了。
“……得赶快。”
因为必须把铁锹放在前车筐,所以我得把铁锹分解了才行。
但是……接合部位好像有土粘着,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拧不开。
……奋斗了一会儿,在明白无法分解的同时……我便一手握着铁锹,一手握着扶手踩动了自行车。
全身被大雨淋湿……单手拿着铁锹,另外一只手握着自行车扶手。
……这简直……就仿佛那个夜晚再次降临一般……不,不是再次降临……那个夜晚……还在继续。
豆大的雨点落在身上,这感觉和那晚没有任何不同。变得不同的……只有雏见泽……只有这个世界。
天上渐渐布满阴沉的乌云,太阳也即将完全下山。光用眼睛就能判断,天马上就要黑了。
与村子相连的小路……我记得……尸体就埋在……那里……对了……就在那路灯的附近……那天晚上和现在一样,从路灯灯罩上落下的雨水像瀑布似的。
和那晚几乎相同的雨景,讽刺地唤醒了记忆。
我将自行车扔进草丛,带着一身污泥进入了树林。
……埋在……哪儿了呢……快想起来……
暗度、影子、水和泥……都和那时候一样……快想起来……!
这时……我发现了被放在一棵长满青苔的横木边的手电筒……对了,我确实是放在这里的。
既然手电筒是放在这儿的……那么……埋尸体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
比起视觉,似乎脚下泥泞土地的触感更能勾起回忆。
我将铁锹扎进地面……嗯……很硬……不是这里……因为是被挖开过的地方,应该比较好挖才对。
我用铁锹试了不少地面……体会着各种手感。
接着……我找到了一处明显比较松软的土地……通过手电筒的放置地点以及印象中树木的位置……我敢确定,就是这里了。
……那男人的尸体……就在这地下。
他的背上……毫无疑问,应该有老虎纹身……但是……如果,没有纹身的话呢。
……那就代表,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杀死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但是,比起害死无辜的人的后悔……或许没能杀死沙都子叔父的事实会更让我无奈吧。
如果这个疯狂的世界,是对我所犯下杀人罪过的惩罚……那么我也只有在杀死沙都子叔父以后才能接受。
那个时候……我会毫无畏惧地……再次向沙都子的叔父发动攻击……然后,一定要切实地……杀了他。
但,如果……他有纹身呢?……那就说明我已经杀死了他啊。
不过……那也太可笑了……如果我真的杀死了他……那么现在在沙都子家里的那个“叔父”又是什么人……?
……不可能。
……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不可能’’这三个字是用来形容哪件事情的了。我今天,到底说了几次‘‘不可能’’呢……如果说,这三个字只能使用一次的话,我又是在对什么说出‘‘不可能”呢?……这还用问。
“……这个怪异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
我这样喊着回过头去……当然,背后空无一人。
……我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去介意了……但脚步声今天一直跟着我。哪怕是刚才,那个多出一步的脚步声,还是传人了我耳中。
没人现身,也没有任何迹象……但是……它就在那里。
“……你是谁……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跟着我吧。”
是啊。回想起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脚步声,是在与鹰野小姐分别后……正是这个脚步声……迎接我进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
没有任何东西。所以不可能有人回答我……那家伙,只是在背后死死地盯着我……虽然没有感觉到恶意,却让人十分不快。
……我注视了空气许久,大雨中,心中忽然燃起了一阵莫名的火焰
紧张感消失……疲劳感有了抬头的迹象……这样的感觉在那个夜晚我也曾体会过……疲劳感是在大脑放松时产生的。我顿时有种视力急剧下降、周围迅速变暗的错觉……如果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感觉中……那就糟了。
我再次扑灭了脑中的那团火焰,驱动着身体。
我得在体力用尽之前……挖出那男人的尸首……确认他背上的纹身
不知什么时候呼吸急促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然后,再次将铁锹的前端,刺入松软的地面。
手感和那晚完全一样……那是一种,在沙地挖洞,并将尸体埋进泛着一圈圈波纹的水里的感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难道绵流那夜……重演一遍吗……
……各种奇怪的想法刺激着我的大脑……虽然身体很疲倦,但我不能因此就低下头。
挖了一会儿……光线完全暗了下来,我的视野被一片黑暗所笼罩……从时间上看,太阳应该已经完全下山了吧。
因为害怕引来最坏的可能性,所以那晚我几乎没有开手电筒……当时由于神经高度紧张,所以就算在黑暗中,我还是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完成了工作。
……但是……现在我已经没什么体力了……经过昨晚的完全燃烧,此刻的黑暗对我而言是致命的……
……打开手电筒吧……只开最低亮度的话,灯光很小。这点亮光就够了……而且现在在下大雨,远处应该也看不见……
我握住冰冷的手电筒,拧动亮度表,将灯光设定为最暗……打开电源。
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令人战栗的……影子的世界……树木和枯树枝复杂地交错在一起……一副错综复杂的黑影画面。
只是开了一盏小灯而已……但我却有了一种……置身其他世界的错觉。
……我疲惫地吐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和雨水……再次挥动铁锹……刺入地面。
这时……包围着我的影子们……忽然一齐动了起来。
“……呃……”
大脑里……顿时涌起一阵火热和冰冷的东西……它们在我的脑中四处乱窜。
黑影们渐渐向我围拢过来……注视着我。
其中最大的那个黑影……向前迈出一步。
“……晚上好……嗯呵呵呵呵,今晚的月亮真漂亮啊。”
脑中的嘈杂全部沿着脊髓……从腰部窜出了身体……而体内的力气,也从腰部开始消失了……在自己挖掘出的泥海里……我腿一软……坐了下去……
“……大……大石……”
“……我认为对于长辈,你还是称呼我为大石‘警官’的好……否则的话,等你长大可得吃不少苦头啊……嗯呵呵呵呵……”
不光是大石,他身边还有……五六个身穿雨衣的男人。
那么多人向我接近……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他们简直就像……在我打开手电筒的那一刹那……突然出现了似的。
“……请不用在意我们,继续挖,你就当我们是树好了。”
……他说……不要在意……?
“是啊。请不用在意我们,继续你的挖掘工作。”
“……呜…………”
“毕竟你冒着倾盆大雨还挖得那么认真,我们不会打扰你的。就请尽情挖吧……嗯呵呵呵呵。”
不必了……我边说边站起身刚打算离开的时候,两个男人挡在了我的眼前……他们把我架了起来,往上一提……将我又扔回了泥海中。
我在自己挖的坑中弄得一身是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黑影们。
大石蹲下身子,将我的铁锹捡起,扔回我脚边……溅起的泥水沾在了我的脸上。
“……给……请继续。继续。”
我被黑影们的气势所压倒……只得磨磨蹭蹭地,再次将铁锹插进泥土中……我感觉……就像在自掘坟墓一般。
再这样挖下去……且不管是不是有纹身……首先那男人的尸体就会曝光……完了……无路可退了。
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会出现在这里……是鹰野吗……?能将我和这地点联系起来的……除了那女人之外没别人了……可恶……果然……是那个该死的女人……!!
“……手别停啊。”
“……哇……!!”
咚!……我的背部被大石踢中,整个身体顿时倒在了污泥中。
“……请你挖得利索一点,你得为我们这些淋雨的人着想嘛。”
“……可恶……既然讨厌下雨……那就干脆回去呀……哇!”
大石将一块泥踢到我脸上。
“……麻烦你多动手少动嘴。只有风俗店的人才会手和嘴一起动……对吧?”
……周围的男人们不知该不该笑,全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石的一瞪之下,他们才哈哈哈地苦笑了起来。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哪……
我本以为从那天晚上开始,这个世界才发生了变化的……但现在越想越觉得……让我们失去平静生活的……难道不是这个男人吗。
……从这家伙出现在雏见泽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大家脸上逐渐失去了笑容……世界也疯狂了起来……
“……哈……哈……嗯……”
越往下挖手感就越硬,土层也越来越结实……这下连我都觉得有些奇怪了……那天晚上……我应该没挖那么深啊……
由于疲劳到了极点……我顿时坐倒在了地上。
“……要挖到……什么时候啊啊……”
“……最近的年轻人体力真差……喂。”
大石一声令下,男人们一齐利落地拔出了令人恐惧的铁锹。
我愣在当场。有人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从坑里拖了出去,扔到一边。
其他男人则下到我挖的泥坑中,陆续开始了挖掘工作。
……我呆呆坐在地上,只见大石缓缓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注视着我的双眼。
“……前原圭一,你的兴趣是在雨夜挖坑吗?”
“………………”
见我不回答,大石取了一个用来从坑里舀泥水的铁桶,汲了一桶泥水……猛地泼到我脸上。
“……咳……咳……咳咳……”
“今天那么大的雨,湿透了也无所谓。”
大石笑着又汲了一桶泥水。
“……我再问一遍。你的兴趣是在雨夜挖坑吗?”
“……谁会有这种兴趣。”
唰!!又是一桶水浇在我脸上……里面还混杂了小石子,好痛。
“挖坑能找到什么呢?我呢,一直都很想试试。”
大石边说边再次汲了一桶水……当然是为了浇在我头上。
“……那里埋了怎样的宝藏呢。能不能透露一点……嗯呵呵呵呵!”
……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挖好了……这头蠢猪!!
虽然这话我并不想说出口……但大石还是无情地将那桶水浇了过来。
……可恶……可恶……可恶!!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疯狂了!!自从你出现……一切就都变得不对劲了。沙都子被叔父虐待……我选择去杀人……然后世界都变了……你就是导致一切发生的……元凶……!
又是一桶水……我心中的怒火在烧,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去死……你也……去死!!如果我拥有能够咒死鹰野的力量……那么你也去死吧!!这不是御社神,而是我的作崇……我要用作崇杀了你!!!
“你的眼神很不服嘛。要不趁这个机会给你上一课?现在是和平时代啊,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用拳头解决问题是很司空见惯的。”
“……大石警官。”
一名身穿雨衣忙于挖掘的男子,一边擦了擦汗一边喊着大石。
大石扔开铁桶,令人厌恶地笑了笑之后回过头去。
“……来了来了,什么事。”
“……请看这里。”
…………不知是出于放弃还是认清了事实……终于发现了吗,这群蠢货……我甚至想这样恶语相向。
是啊……我杀了他……至于那人是谁,调查身份是你们警察的工作才对啊。你们就给我证明,那家伙就是沙都子的叔父吧……
“……这是什么。”
“应该是废弃的排水管……那里似乎连接着用水的地方。”
“……挖开吧,反正也没用了。”
男人们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大石警官……土层已经很硬了。我们认为,应该不会更深。”
“……难道是弄错方位了?”
“……不……一开始明显有被挖开过的痕迹。但在挖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土层立刻变硬了……估计,现在挖的比原先的坑更深。”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说,这里有个坑,但里面什么都没埋就被填上了?……诸位,是这样吗?”
……呃……这是……怎么回事……?
“啊哈哈哈……这下……可没办法了。对吧?前原?”
大石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坑边。
坑里满是泥土,我根本没看到什么排水管。一个男人正用铁锹在里头搅动,铁锹与土层碰撞,发出铿铿的声响。
……我确实是埋在这里的,绝对不可能弄错。
但是,那时候绝对没挖那么深的坑……根本没有深到挖出排水管来。
……那么……那么……那个男人的……尸体……去哪儿了……
能证明我确实在那晚得手了的证据……没了……没了。没了。
那么……我……究竟都……难道我真的神经错乱……只是妄想自己杀了人而已吗……?
这不可能……那绝对是现实。不可能是幻觉。
但是现在……能够证明那不是幻觉的最有力证据……不见了。
我杀了他,埋了他……对此……我拥有坚定的信心。
……那么……我没能杀死他吗……?在我离开之后……他清醒了……从坑里爬出来……然后回到沙都子的家?
……我来这里……本是为了确认是不是有纹身……但是……被挖出的现实……却远远超越了这一疑问。
我……昨天……都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埋了他!绝对……!!可是……为什么他又能活过来,爬出坑里呢!!这一切……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啊啊,我受够了不可能这三个字……明白了明白了!在雏见泽,死人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地下。
……那么……我会一直去杀他……直到他不再出现在沙都子眼前为止……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杀死他……!!
大石等人在小声交谈着什么……没多久,谈话结束,大石向我走来。
……他打算对我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呢。
……我紧张得浑身僵硬……但大石却仿佛没有看到我似地,与我擦肩而过了。
那些男人也紧跟着离开……同样,没有理我。
终于……他们走光了……场景再次变回了那个寂静的黑影世界。
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人……掩埋了沉默的,只有雨声。
■查询申请
兴宫警察署指令中心通信记录
6月20日20时08分
“这里是兴宫sP,感度良好。”
“啊,拜托你查询一下车牌号,XX,x的xxXX。”
“重复,XX,x的XXXX。需要一定时间,可以吗?”
“拜托了。”
车牌号查询结果
XXXX—XXXX
所有者XXXX(现居鹿骨市雏见泽x丁目XXX番)
车种:XXXXXXX
遭盗记录:无
特别事项:无
“兴宫SP呼叫大石车。刚才的车牌号已查明……呼叫大石车?…………大石车,请回答…………咦?……信号不好吗…………大石车无应答……”

“没人接听。”
“大石要求车牌查询?谁的车啊。”
“村民的车……很普通。”
“……什么人啊。会被大石关照,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特别事项栏里是空的,没有指定s号,也没扣过分。”
“……哈哈哈,不会是被这车挡过路心里不痛快吧?那个人,一认真起来可是很会斤斤计较的。”
■仇恨记录
他说我很臭。
他说饭很臭。
他说因为我臭所以饭才会臭。
他说我因为不洗澡才会臭。
他说像我这么臭的人,每天应该洗三回澡。
他说每次洗澡,都必须洗好久好久才行。
这家伙一定也是被附身了。
因为他说出的话和那个死去的男人说的一样。
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那男人说的话呢。
根本不用问。因为和那个附在那男人身上的一样的东西,也附身到了这家伙身上。
不知道我家门前会不会因为大地震冒出条大裂缝来。
如果出现的话,那家伙一定会去看。
到那时,我就把他推下去。
在这一机会到来之前,我都不能输。
我才不会输呢,才不会哭呢。
我才不会输呢,才不会哭呢。
啊啊,又有人要开始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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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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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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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尸体。
因此……我不会被警方逮捕……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该感到高兴。
……和沙都子说的一样……我没能成功地杀掉叔父……既然这里没有尸体,无论是天地倒转、偶然还是奇迹,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为了让沙都子幸福……我化身为恶鬼。得到的回报,就是这异常的世界……对,如果要做出恰当的比喻,那就是,我坠入了鬼的世界。
不过,这个代价必须是用沙都子叔父的生命换来的……只要叔父还活着,沙都子继续受到他的束缚……我就必须再次化身为鬼。
……再一次。不,多少次都没关系……在沙都子得到解放之前,我将继续追杀那个男人。
我醒了。
……我看看钟表,现在是上午五点,终于到了早上。外面已经天亮了。
在下定决心继续当鬼的时候……我再次感到全身充满觉醒之力。
不是时间的问题……干吧。
我坐起来……这两天积聚的疲倦感完全消失,甚至连睡意都没有。
我缓慢地站起来,确认全身是否能灵活运动。现在的我,甚至能感到血液涌进每根手指。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这时,我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想像。
这两天……虽说是为了沙都子,可我的脑中只想着杀人……虽说是为了沙都子……我却完全忘记了她的事。
……开始的时候,也许是为了沙都子。
可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为了杀戮而杀戮的鬼。结果,我坠入了鬼应该坠入的世界。
……悟史他……也和我一样吧。
为了拯救沙都子而下决心杀掉叔母……化身为鬼……从充满阳光的雏见泽消失,坠入了鬼的世界……消失了。
…………结果,我和悟史走上了同一条末路…………虽然不想重蹈他的覆辙,结果却是相同的。
……这样的话………………悟史应该在这里。比我早一年来到这里的悟史,应该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这时……我突然停住脚步。
……我听惯了的那个多余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难道说…………你……是悟史吗……?”
连气息都没有的虚空,不可能向我做出回答。
……可是……我却感觉到气息……产生了悟史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奇妙的安心感。
……走吧,悟史。再去一次吧……这次,用我们的手解放沙都子。
为了不让父母发觉……我悄悄溜出家门。
如果这几天总是回来得很晚的我被抓到,一定会受到喋喋不休的训斥…………现在,我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今天……一定要将一切结束。
既然尸体会消失,就不用埋掉,直接烧成灰烬也可以……复活一次杀一次,我不介意总是面对尸体。
再干一次吧……再杀一次吧……这次一定能得到解放。
屋外…………充满了美丽的晨光……
这次……我将从储藏室找出完美的杀人凶器。
……就算是明显的凶器也没关系。被人目击到、或者招惹上警察,我都不介意。
反正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就算我在别处,我也会出现在庆典上。
……即使我被警察逮捕,另一个我也会理所当然地回到家中。
…………另一个我,同样是“前原圭一”。
即使我不在,那家伙也会代替我……就算我从雏见泽消失,也不会有人发觉。
……也就是说……就算我持刀拼命也没问题。
就算我死了,“前原圭一”仍然存在…………反正……这里不是我该待的世界……为了沙都子用刀拼命,这也是哥哥的职责。
……在下决心豁出去之后……早晨的空气不可思议地变得清新了。
“……真可怕啊……就用这家伙吧……”
这是劈柴用的柴刀……厚实的钢刃散发着不祥的光泽,仿佛杀人才是它的真正用途一样。
直接拿出去……这不太好,于是,我用旧报纸包着它,放进自行车的车篮里。
“……连日来一直用你干坏事,真抱歉……今天也拜托你了,我的脚。”
我向自行车表示歉意……这三天里,我都用它干可怕的事。
这是住在镇上的时候就一直骑着的自行车。由于大多数想去的地方走路就可以去,所以以前没这么频繁地使用过。
在上培训班的时候……由于电车车站很远,妈妈说骑车去比较方便,给我买了这辆车……因此,只有去培训班的时候才骑它。
车篮里,以前只装过参考书等教材……就算不小心弄错,也决不会装柴刀进去。
…………来到雏见泽,我感到自己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遇到最棒的伙伴,过着最开心的生活。
……虽然那样的时光已经支离破碎……可我仍然强烈地希望将它寻回……因为,那是值得我这样强烈希望,并不惜为之赌上性命的,最棒的时光。
我杀了人,而现在,又要为杀人而出门。
杀人是犯罪……没人会肯定杀人这种行为。
可是……即使这样……由于犯罪行为,我会获得很多快乐的时光。
和无可替代的同伴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大家一起胡闹、欢笑,虽然有时候互相欺骗,但决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为了夺回那段快乐而充实的时光,无论犯下什么罪行我都不会畏缩。
没错,这就是我自己决定的价值观……并不是学校老师教的……而是我自己选择的……圣洁之路。
我回想着来到雏见泽之后度过的时光。
第一天就用装了石子的黑板擦招呼我的沙都子……那种欢迎方式,着实让我吃惊。
那是个会哭、会笑、会发火,却绝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家伙……是个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却有很强的生活能力,擅长照顾人的家伙。
无论是魅音、礼奈,还是梨花,大家不都是以沙都子为中心而欢笑、取乐吗。
沙都子表现得骄傲自大,却被魅音逗弄,气得哭鼻子,礼奈欣喜若狂,梨花一脸满意的笑容……而我总被无辜牵连进去……我们这些人,总是像这样胡闹。
……虽说无论缺了谁,我们都会感到寂寞,但要说出最重要人的名字,那一定就是沙都子……她的笑容就是大家的笑容。如果她失去了笑容,我们脸上的笑容也会消失。
我们失去了笑容……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默默地上学,只为了维持那单调的生活而重复着毫无变化的每一天。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缺少她的笑容。
尽管态度高傲,那家伙却是我们可爱的小公主……这么说,为了夺回她的笑容而勇闯魔城的我,就是她的骑士。
“……骑士的武器当然是剑。而且是帅气的双手剑!……手持厚重而锈迹班驳的柴刀的骑士……大概,古今东西只有我一人。”
这时,田埂边的老人朝我挥了挥手。
“……哦呀!这不是圭一吗!你在骑车晨练吗!”
“早上好!!”
我反射性地朝他爽朗地招了招手。
…………如此愉快地挥手……我真的没出毛病吧……
穿过田间小路,沙都子的家就近在眼前了。
蝉儿已经醒来。不知不觉中,蝉的合唱已经充满了我的周围。
……我咚咚地拍拍脑袋……把早晨的迷糊劲赶跑。
深呼吸之后……我把头向后仰……让多余的兴奋劲平息下来……
……没有尸体。
如果没有尸体……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杀人的事只是幻觉,要么我真的杀了人,可尸体又复活了。
……既然我出现在庆典上……那么认为那是幻觉比较妥当……教练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才会把我当成嗑药的疯子。
……可是,那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毫无疑问,我杀了人……这是不容置疑的。
如果那是幻觉……就等于说我所在的雏见泽也是幻觉……那简直荒谬绝伦…………其实,我遇到交通事故,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做着和好伙伴在这样的乡下生活的美梦……这种想像真可怕。
……既然不是幻觉……就只能认为尸体复活了……那就成为真正的怪物了。
可是……如果那是复活的怪物……那么,我也是怪物……毫不犹豫地杀人,而且……使用诅咒。鹰野小姐的死,也一定是我的诅咒造成的。
………………这不是很荒谬吗……如果我昨天诅咒过的教练和大石也死了,我就姑且相信。
我停下自行车……观察着情况。
那家伙的机车不在这里……不在是当然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已经把它扔进鬼鬼渊沼,送进鬼之国了。
…………可是,就和尸体不在泥坑中一样……那辆机车,也许并没有被扔进沼泽吧……?
机车不在这里……也许并不是因为被我扔进了沼泽,而是因为那家伙骑到镇上,现在还没回来。
…………叔父不在,对我来说正好……我可以放松一会儿,在他回来之前,把柴刀磨得锃亮。
……如果……他在家。
………………几乎被我遗忘的紧张感蹿遍全身……这种感觉是让行动变迟钝的毒药……同时,也是使我如超人般觉醒的引爆剂。
我拿着被报纸包住的柴刀……那种厚重的手感让我感到不祥的气息,也让我觉得可靠。
……由于没戴手表,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大概还没到七点吧。
沙都子现在也许已经起床,正在准备早餐……不过,叔父一定还睡得像死猪一样。那家伙总是喝酒到深夜,然后睡到中午都不肯起来。
……我想按门铃让沙都子开门……可是,如果门铃的声音把叔父吵醒。我就失去了趁他熟睡时下手的宝贵机会。
如果我不按门铃就偷偷溜进屋子里……沙都子见到我之后一定会感到奇怪。
……如果碰到沙都子……我该说什么。
我来帮你帮叔父杀掉,安静点……这样说大概不行……听起来就像是把杀人的责任推到沙都子身上一样。
……在外面安静地等着我……这样说行吗。
沙都子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恐怕,她会阻止我杀人吧。
………………最好把她骗到外面……不能让沙都子知道我在房间里杀人。
……要怎么骗呢,我想不出好点子……可是,老是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
我下定决心……把手放到门把上……
扭动门把……然后……拉门……门没有上锁……缝隙越来越大……也没有挂着链锁。
沙都子家的生活气息迎面扑来……门口散乱地放着好几双拖鞋……只看拖鞋,无法判断是否有人在家。
……电视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电视……就在杂乱不堪的饭厅里……饭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饭菜……可以想像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景象。
……所谓饭菜,是一边对制作的人心怀感激一边吃的东西……从这个意义看,这间房子里的饭菜根本不能叫做饭菜。
没有人影……也没有人的气息……不过,既然电视开着……就表示人没走远。
……难道说,他预感我会来,所以躲起来等着我?
……让每个神经绷起的紧张感,使我感到切肤般疼痛。
就算用报纸包着,厚重的柴刀依然威力十足……我紧握着用报纸包住的柴刀,小心地观察四周……
进屋之前的平静心情到哪里去了……我的额头渗出汗珠,细微的响动……都让我感到异常不安……
这时……我注意到饭桌……摆在上面的不是早餐,饭粒已经变得干燥……这么说……是昨天的晚饭……?
我小心地走出饭厅……在走廊上前进,找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那个男人在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曾经从二楼的窗子探出头……很可能那间屋子就是他的房间,现在他正睡在那里……
我在楼梯前停下脚步……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轻轻地……轻轻地……走上去。
……听不到鼾声……气息……也感觉不出。
我悄悄走过各个房间…………安静地……拉开帘子,朝里面窥视,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为了搜寻气息……我趴在地板上,将耳朵紧贴地面。
……传入耳朵的……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以及不知是烧水茶壶还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低吟。
……到了现在……某种疑惑在我的心里萌芽了。
这户人家……很不对劲。尽管电视开着,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可是,大清早就没有人,这很奇怪。
我安静地下了楼梯,再次走进饭厅。
看着凌乱的饭桌…………干瘪的饭粒,洒在桌上的酱汤,在超市买的佐食的包装袋……毫无疑问,这桌饭菜是沙都子做的……尽管没有魅音那么完美,也没有礼奈那么细心……这却是融入真心的饭菜。
…………从她来我家时做菜的倾向……以及菜肴种类和数量……我推断这桌饭菜是是昨天晚上做的。
佐食的包装袋上写着的数字是830620……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日……就是昨天。而且,饭菜是两个人的份量。
…………也就是说……这是昨天的晚饭,那时,沙都子和叔父都在这里。
……住口吧,圭一……别再说什么“这不可能”了……
总之……昨天晚上,叔父在这里……这就是事实。
而且.他对沙都子做的饭菜百般挑剔……把盛酱汤的碗打翻,将饭桌弄得一团糟。
………………本来冷静的我…………心中燃起了愤怒的火苗……对那个男人……根本用不着施舍半分怜悯……
……嗵…………噗噗噗噗噗……
从刚才就一直响着的类似烧水的声音再次传进我的耳朵……那是什么声音。
…………是从一楼发出的吧…………到底是哪里呢…………浴室……?
声音是从更衣室里那雾气朦胧的玻璃门内传来的……一定是浴室的热水器。
……玻璃门里蒸腾的水汽发出的热量……传到更衣室里。
……我越来越感到迷惑了……这么大早就进浴室,太反常了。
这么说……从昨晚的某一时刻起……这个屋子里的时间就静止了。
咻咻咻咻咻……
……浴室里的热水器一直发出声音……听起来,是继续烧着水。
我朝衣物篮看了看……沙都子的制服都塞在篮子里。
制服上粘着污渍和饭粒……看起来不是今天要穿的……是在昨天,酱汤泼上去的时候弄脏的吧。
……由于朦胧的水汽,我无法隔着玻璃看清浴室里的情况。
……这时……一股电流通过我的大脑……使我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恶寒。
难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在里面,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可是!……现在的雏见泽……没有什么不可能……!!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拉开玻璃门……高温的水蒸气从缝隙中溢了出来……由于换气扇没有转动,更衣室里立刻充满了白色的蒸汽。
……在蒸汽流进更衣室的同时……凉爽的风也吹进了浴室里……这阵风激起一个细小的呻吟声……仅凭这轻微的呻吟,我就能立刻判断出在里面的是谁……
“…………沙……沙都子!!”
“………………………………”
没有回答。
沙都子就在散发着朦胧雾气的浴缸中。
…………上半身趴在浴缸边……昏死过去。
热水器继续发出怒吼般的声响……在确认瓦斯火焰的小窗中,蓝色的瓦斯火焰正猛烈地燃烧着。
沙都子全身通红……如同骨头被抽走般瘫软……就像木偶一样……躺在那里。
我被这异常的景象惊呆了……过了几秒,我回过神来,立刻把热水器关掉。接着……把沙都子娇小的身体从浴缸中拖出来。
浴缸里的热水……像澡堂浴池里的水一样烫……她在这烫水里……泡了整整一晚上……!?会死的……这样会死的……!!
我把沙都子那比想像中轻得多的身体横放在更农室的地板上,为她盖上浴巾。
然后,我再次走进浴室,打开通风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在凉风吹拂下……沙都子又发出一声呻吟……
“你没事吧,沙都子!!是我,圭一啊!!你听得到吗!?”
“………………圭……一………”
看到我之后,沙都子虚弱地张开嘴……我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没有焦点,神智不清醒……仔细观察……我发现她的手脚在抽搐……这已经不是泡晕了……而是极度危险的中暑症状……!!
……夏天……在体育课跑马拉松的时候……有女孩子突然晕倒……那时老师是怎么处理的……!!
我拧开洗脸池的水龙头,用冷水把毛巾浸湿……放在她的额头上……沙都子对冷水有了反应,发出微弱的声音。
烫伤的时候……要用冷水冲洗,让患部冷却下来……那么……是不是可以给她洗个冷水澡,让她的全身冷却下来呢!?…………不行……突然给她那么大的刺激……心脏一定会休克的……记得在哪本书里读过这样的内容。
………………啊…………啊……我能做的护理就只有这些吗……更多的……我这个外行根本办不到!!
“………………你没事吧,沙都子……放心……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五千零三十九……五千……零四十……呼……………………呼……!”
……??沙都子……究竟在念什么?听到沙都子像念咒语一样发出声音……我急忙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终于知道她在念什么了……!
“沙都子……你在数数啊……!?……为什么……!!”
……把小孩子带进浴缸的时候……大人经常对他们说……数到一百就可以出来了……沙都子数数也是因为这个吧……可是……为什么是五千零三十九……?
“笨…………笨蛋!!你家洗澡的时候……要数到多少啊。”
“……………………万……”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更怀疑沙都子的大脑……她在说一万……?
“开,开什么玩笑!!哪个笨蛋会数到一万才起来!!这怎么可能!?还没数到一万,你就会死在里面了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叔父…………”
昨天晚上,叔父大发雷霆,说沙都子做的饭菜臭不可闻,根本不能吃。
沙都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饭菜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硬要挑毛病的话,大概只有泡菜的气味让人受不了吧。
而叔父咆哮起来,说臭味来自沙都子的体臭,因为她没有每天早晚洗澡。
然后……把沙都子按进滚烫的浴缸里……威胁说不数到一万不许出来。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我宰了你!!!!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的怒火爆发了。
我挥起报纸包着的柴刀,踢开每个房间的门……寻找着那家伙的气息、痕迹、气味以及心跳声。
我大吼着冲上楼梯……闯进叔父的房间……尽管知道没人睡在里面,我还是用柴刀在被窝上猛砍。
那家伙该不会是躲进壁橱了吧……!!我劈开壁橱的拉门!!既然没在……一定有什么暗门吧!!是不是在哪堵墙上设了这样的机关!?
我用柴刀把墙壁接二连三地劈开……尘埃四起,打破的碎片满地都是,玻璃窗也尽数破碎。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哈!…………呼……!…………………………哈!”
叔父的房间……已经被我完全破坏……这时,我的理性终于压下了怒火……
看来……叔父现在并不在家……暂时留他一条狗命……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沙都子做点什么……!!
我回到更衣室……沙都子仍然躺在那里……我这个外行也没什么对策了……必须把她送到诊所。
……昨天……教练把我当成疯子……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我再也不想见到教练了……可是,我必须再去一次诊所……让医生治疗沙都子……
我想给她穿上放在衣物篮里的脏制服……可是,我没有帮别人穿衣服的经验,这对我来说很困难。
……可恶……现在可没工夫在这里磨蹭……!
结果,我没帮她穿上衣服,而是决定用浴巾裹着她,把她背出去。
沙都子的家离诊所很近。与打119叫急救车比起来,背着去反而更快。
我用最大的浴巾裹住她,把她扶起来。
“……能站起来吗……我背你到诊所。”
“…………………………谢谢……你……”
沙都子的吐字比刚才清晰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知道她已经逐渐好转之后,我不禁流下放心的眼泪。
沙都子撑起虚弱的身体……想站起来……她的身体不住颤抖。
我扶住她,把她背在背上……浴巾几乎要掉在地上。
“浴巾……弄得我好痛……”
“马上就到了……忍耐一下……!”
背起沙都子轻飘飘的身体根本不费力……可是……这种异常的轻让我感到不安。
屋外的热度骤然升高……如同故意对沙都子的状况火上加油一般……可恶的蝉……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天气变得这么热。
现在的我可没时间抱怨……诊所……是这个方向。
我背着沙都子,一路小跑。
若是在平时,爬上通往诊所的坡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这个坡却故意刁难我。
我的额头上不停地渗出大滴的汗珠,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别在腰带上的柴刀既重又碍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甚至冒出把它扔掉的念头……可是,既然沙都子的叔父还没被送上黄泉路……我就不能扔下它。

入江诊所的招牌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可是,我马上觉察到和平时不同的异常情况,因此停下了脚步。
诊所附近闪烁着数个红色的旋转灯……停车处停放着三辆警车,警示灯在闪烁着……毫无疑问,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
……由于不想见到教练,我打算把沙都子留在候诊室,对接待人员说明情况后逃跑……可是,既然那个叫大石的警察也来了,我就不能贸然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那么多警车……?”
我让沙都子躺在树荫下。
“不知道……我过去看看,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把淑女用一条浴巾裹着扔在这里……是很不礼貌的……,,
“能像这样开玩笑,说明你已经没事了。”
在告诉她我马上就回来之后,我站起来,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面利用警车做遮挡,接近站在诊所人口处的警察……
警察中的一个打着领带、有领导派头的人,正和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着。那个医生……不是教练……而是昨天和教练谈论关于红茶的事的人之一。
“这么说,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值早班的你。然后呢?那时的情况如何?”
“他坐在事物所所长的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
“然后,你看到桌子上的杯子和安眠药的空瓶,就马上想到是服安眠药自杀?”
“他出现高烧、失禁和重度意识障碍。那是安眠药中毒的典型症状。所以,我当场实施了抢救。”
“没有报警?”
“这里是诊所,我是医生!看到有人出现生命危险,当然得马上治疗!”
“……啊,不说这个了,不说了。然后呢?”
“由于呼吸紊乱,我实施了人工呼吸,并喂他服下呼吸刺激药。因为不见效果,所以我又准备了呼吸器……”
“……啊,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尽管做了很多努力,结果还是无力回天,是吧。报警是在人死以后吗?”
“是的……很遗憾……没能抢救过来。”
这时,警车上的无线通话器发出沙沙的响声,断断续续的机械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里是总部,这里是总部,小宫山,听到请回话……”
“喂!我是小宫山!辛苦了!看来是服安眠药自杀,没留下任何遗书。”
……自杀?……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
听起来,好像是某人在诊所里自杀了……会是谁呢………………?
在我诅咒之后,鹰野小姐次日就死亡了…………而昨天,我诅咒教练去死…………这么说,难道是…………
“他平时经常服用安眠药吗?”
“……我不太清楚。”
“他平时有没有说过好累,真想一死了之这样的话?”
“入江医生平时……以他的性格看……不太像是那种人……”
………………果然……是这样…………入江医生……就是教练。
教练自杀了……为什么……我想不出他寻死的理由。
…………除了被我诅咒而死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我希望谁死……谁就会死……
……那么……大石呢……?那个男人怎么了……?如果……我的意志真能杀人……那么……那个男人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已派支援警力赶来了,课长下令,你们这边交给支援警力处理,立刻返回搜索大石的车。”
“明白!……再见。支援警力现在正赶过来,保持现场……喂,出发了。”
警察们点点头,各自坐进警车。
刚才……我的确听到搜索大石的车这句话了吧?搜索大石的车……这么说…………………………那家伙失踪了!
鹰野小姐、教练还有大石……只要我希望……他们就会在次日消失。
就算再怎么生气,希望他们去死……一般来说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谁都知道,愿望是杀不死人的,诅咒的话语,任何人都能轻易地脱口而出……可是,我的诅咒成真了。
……这时,我并没有走动……却听到脚步声。
……而且……不只一声……吧哒……吧哒……脚步声从我背后传来。
接着……在我身后停下…………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哇啊啊啊啊!是、是沙都子啊!别吓我好不好。”
“……被吓到的是我啊,别突然叫那么大声!”
那是沙都子……虽然视线的焦点仍然不稳定……但她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与刚才瘫软的样子相比,现在的她明显精神多了。
“你感觉如何……已经没事了吧?”
“……头还有些疼。我可不能一直穿成这样走在外面……”?
说着,她勉强挤出笑容,不过,她的脚仍然颤颤巍巍。
“……先不说这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我听到警察说的话……教练他……自杀了。”
“………………啊………………”
沙都子说不出话来……她脸色变得苍白……我知道……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
“……圭……圭一,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确实是听到他们这么说的……!入江医生服安眠药自杀了……”
……沙都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骗人的……这不是真的……教练他……决不可能自杀……”
看到沙都子一边哭,一边揪着地上的草,我陷入深深的自责……
昨天,教练把我当成疯子,让我非常生气,觉得受到背叛……所以希望他去死……可是,就算对我来说,教练真的该死……也有很多人尊敬他……比如,在这里的沙都子。
我以自我为中心……生气、希望他死,而这个愿望变成现实了……结果,让沙都子悲痛欲绝……罪恶感敲击着我的心……
……为了沙都子……我想到去杀人……我决定要让沙都子获得幸福……可是……真的只是这样简单吗。
杀人这种行为,就是夺去他人的生命……让与这个人有关系的人悲伤。
……………而沙都子的叔父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伤心,所以,我完全没有产生罪恶的意识……可是……教练的死不一样。
……我希望沙都子幸福……却给她带来了深深的悲伤……
……但是……教练是自杀身亡的……并不是我的错……
“……………………呜……呜……”
虽然泪水依然不住地流下来,但沙都子已经恢复平静了。她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站起来。
“……抱歉。”
……我向沙都子表达歉意。
“为什么……你要道歉?”
“……昨天……我和教练发生了争执……我诅咒他去死……结果……他真的死了。”
沙都子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也许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我的话,她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这不是圭一的错……教练他……是大人……一定是有什么值得舍弃生命的事……在思考之后选择自杀的……这不是别人的错。”
说完,沙都子像是要安慰我似的,冲我微微一笑。
“…………我可不想赤身裸体……要回去穿衣服!”
“你没关系吧!还是去诊所让医生检查一下为好……”
“……穿好衣服再去,我又不会死……”
沙都子把浴巾重新裹紧,从原路返回……她的脚步摇摇晃晃……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到能硬撑下去的程度。
一开始,沙都子想回家,但看到上班上学的人走在路上,她犹豫了…………看来,只裹着一条浴巾,让她觉得很难为情。
“……还是去梨花家吧……她那里应该有我的衣服……………………你怎么了,圭一……?”
看到我一直低着头,沙都子问道。
“……别看教练那样,他可是个大人啊。怎么可能因为和圭一你吵了一架就想不开去自杀……别再责怪自己了。”
“……………………”
一开始,我认为是偶然……可是……连续三个人遭到不幸……就绝对无法说什么“这不可能”了……这个世界里……没有不可能。
“…………………这几天……实在是很奇怪……!”
“………………你指什么……?”
尽管连喘气都很辛苦……沙都子仍然听着我说话。
“…………前天的绵流庆典……你中途就回去了……然后……我去参加了庆典,和大家一起玩。”
“…………好像是的……那时我很失态,实在是对不起……”
沙都子想起在教室里和我大声吵架的事,羞涩地低下了头。
“…………如果我说…………那天我其实没有去参加庆典…………你会相信吗……?”
沙都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很自然的。
“……怎么可能相信……为什么你现在要说这个……?”
“…………难以置信是吧?实际上,我也不敢相信……因为……我明明没去参加庆典……却出现在庆典上,和大家一起玩……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你……没有开玩笑吧?”
“…………是的,从绵流之夜开始……一切就变得很奇怪……我的身后经常响起吧哒吧哒的奇怪脚步声……”
沙都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脚步声?…………吧哒吧哒的……?”
“……没错,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可是,那声音一直跟着我……恐怕,现在也跟着……只是因为混在沙都子你的脚步声里,才听不到。”
沙都子严肃地看我的眼睛…………也许……她正在怀疑我的大脑是不是正常。
……教练也是这样……听到这种话,谁都会产生怀疑……越这么想,我就越觉得自己不该对教练产生憎恨,心里就越觉得难受……
“…………绵流之夜,我没去参加庆典……而是去做了某件事……我一直在做,没有睡着,也没有失去意识。所以,像梦游那样昏昏沉沉地去参加庆典……并在之后对此毫无记忆……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就怪了……那么……你是怎么去参加庆典的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根本没去参加!!”
这可不行!……我得控制住情绪!……表现得这么激动的话,不正是头脑有问题的证明吗?
“…………啊……抱歉……因为大家都不肯相信我……一时激动……"
“……既然圭一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吧……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遇到鹰野小姐……因为她小看我……我就在心中默念……诅咒说你这家伙给我去死吧……”
“……鹰野小姐就是那样的人……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
“鹰野小姐死了,你知道吗?那是昨天发生的事,她被烧死了。”
“……你是说真的!?……她真的死了……”
“……我希望她死……到第二天……她就真的死了……还有,那个叫大石的警察……你认识吗?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看起来就让人不爽的刑事!”
沙都子点了点头。
“…………刚才,我听那帮警察说……那家伙好像失踪了…………实际上……昨天我也诅咒过他……希望他去死……”
“…………你说的是真话?……”
“我没说谎……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鹰野小姐、教练还有大石……真的都在被我诅咒之后……死掉的!!”
……沙都子没有说话……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哦呵呵呵呵呵呵……!……听起来真恐怖啊!……看来,我也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被圭一讨厌……”
“…………还没完呢……还有更奇怪的事…………那是关于你叔父的事。”
“……请不要提我叔父……”
“……昨天……那家伙在家吧?”
“……请别提他好吗?我不想听!!”
“简直不敢相信。那家伙……不应该在家的。”
“我说了叫你别提他!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在绵流之夜以后,那个男人不应该在家的!因为……因为!!”
“不要!!!!!!我不要听那个男人的事!!!!”
“我亲手杀了他!!!”
…………蝉的叫声……嘎然而止。
沙都子凝视着我……她那满是泪水的脸庞更加僵硬了。
“……在绵流庆典之夜……我把你的叔父杀了…………所以……他是不可能回家的。”
可是!!他确实回去了!!而且……昨天晚上还以晚饭为借口责骂沙都子,并把她按进浴缸里…………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为了寻找我杀掉那个男人的证据…………昨天,我把埋尸体的地方挖开……可是,那里面没有尸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确实把他杀了,可是没有尸体!而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回到家中……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事…………合理吗!!”
沙都子浑身颤抖…………就像眼前有会伤害自己的人一样……把身体蜷缩起来……
“…………………………你也认为……我的头脑有问题吧…………这不怪你……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圭,圭一你……一定是因为自己诅咒过的人碰巧死掉,所以感到大脑混乱……因为受到教练自杀的打击,所以想转换一下心情而已……你今天还是别去学校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没事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沙都子一面对我表示理解,一面劝我回家…………从她脸上的嫌恶表情可以看出……她不想和我在一起……
“……把沙都子你送到梨花家以后,我就回去……你的脚步轻飘飘的……倒在路上就糟糕了……”
“我真的没事了……!我可不想一直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哈!
……呼!…………哈……!”
沙都子踉踉跄跄地走上通向神社的石阶,差点摔倒。我急忙赶上去,扶住她…………可是,她立刻从我身边跳开……那种拒绝的态度……让我感到心痛。
攀登石阶的时候,沙都子不住地喘气……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
的存在了……我被她完全无视了……或者说……她不想与我扯上关系
……这让我感到万箭穿心般痛苦。
…………这是为了沙都子而选择的道路。
她的态度……使这条末路更显荒凉悲怆……
……别这么娇气,前原圭一……本来,你就不奢求什么回报……这
么做不是想得到沙都子感谢……而是希望她幸福……也就是这样的结果。
梨花的家,是城镇议会的防灾仓库。就在集会所后面不远处。沙都
子踩着神社境内的小石子,快步朝那里走去……不知是想赶快换好衣服
……还是想尽快摆脱我……
…………这时……我听到鸟儿扇动翅膀的刷刷声。
我回头一看……那是乌鸦。
搬到雏见泽以后,我很少看到乌鸦。不过,以前在镇子上居住的时
候经常能看到…………每到扔生活垃圾的日子,它们成群聚集在垃圾场,
啄开垃圾袋,把里面的东西拖出来享用。
……由于想起那样的情景……在看到乌鸦聚集在功德箱前的时候
……我不禁想,竟然有缺德的家伙把垃圾扔在那个地方。
……………………蝉鸣声停止了。
………………我的呼吸停止了………………思考停止了…………时间,也停止了。
我跑到乌鸦聚集的地方…………为了把脑中浮现的……最坏的想像抹去……不过……我没有希望发生那种事…………那种事……毫无疑问……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由于我突然走近,乌鸦都飞起来逃开了…………乌鸦的黑色躯体飞走后…………我看到从垃圾袋中露出之物。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到了什么…………究竟看到了什么,在理解现实状况之前,我的喉咙中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这……这……究竟……是什么!!
沙都子也好奇地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当看到那个东西时…………她也发出了尖叫声。
…………这…………这究竟是………………
垃圾袋……是鲜红色的……被鲜血染红了…………啊啊,没必要拐弯抹角地解释……!没错!没错!没错!……这是梨花!是我们的伙伴!沙都子的好朋友!是那个看起来总是很臃懒……却像狐狸一样机灵可爱的梨花……!!
………………………………梨花赤身裸体…………仰面呈大字型躺在那里。她那玻璃般清澈的双瞳……空虚地望着天空。
……………………这种事………………这种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梨花!梨花!梨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都子失声痛哭…………不过…………她没有靠近好朋友的遗体
…………乌鸦把垃圾袋撕裂……将里面的东西……像苹果皮一样扯出来……凌乱地扔在地上……
……不对……不对……乌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唔…呜……
“呜唉唉唉唉唉……!!!”
我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吐得嘴里溢满了苦味……
梨花她…………她………………………………………她………………………………………她…………肚子…………被………………竖着……一刀剖开……被开膛破肚!!!
“梨花~~!!呜啊啊啊啊啊!!”
乌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从剖开的肚子里……呜……!!……唔……内脏……肠……肠子被……拉了出来!!………就好像……散落一地的……儿童玩具一样……!!
难以置信的情景……大脑变得缺氧…………视野丧失了色彩…………剧烈的头痛……眩晕…………………还有……呕吐感……!!
就好像……恶梦般……仪式虐杀之后的情景…………有人在某处杀死梨花……搬运到这里……一…?让她呈“大”字躺下……………然后剖开肚子…………把肠子……拉了出来……………
从腹部溢出赤红和桃色的内脏…………肠子……看起来很怪异地……向四面八方……散开…………………附近一片……是红黑色的血海。有几根乌鸦的羽毛零星漂浮在血泊中。
乌鸦们在血泊中行走,沾血的脚留下血脚印……在梨花的全身上下……散布得到处都是…………那可怕的痕迹……使得这仪式般的杀人现场变得更加恐怖。
……我的确希望鹰野小姐、教练和大石去死…………可是……我从未想过让梨花也去死………
“……没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当我摇摇晃晃后退的时候,突然一脚踩到了报纸上…………报纸?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那张报纸……是我用来包柴刀的。
我由于要背沙都子,就把一直包着报纸的柴刀别在了皮带上…………那张报纸…………脱落了下来。
什么啊,不要吓人呀…………当我弯下腰拾起报纸时…………沙都子……露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僵住了…………视线直指我…………我皮带上别着的……柴刀。
”…………嘿…………”
“……喂……………冷静点,沙都子。不是……这样的。”
沙都子……打着哆嗦朝后退去。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人……杀……人……凶手………………”
她似乎连自己只裹着浴巾一事都抛到了脑后,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哪怕一步也好……想要远离眼前的杀人鬼。
“沙都子……冷静一点…………拜托你冷静下来,沙都……”
“不……不要…………!”

沙都子发出微弱的喊声,摇摇晃晃地拔腿就跑。不,是逃走了。
“等……等一下,沙都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沙都子的步伐虚弱得难以称之为奔跑,所以我想追的话很轻易就能追上…………但是…………如果我现在按住沙都子的肩膀,她也许真的会神经错乱…………我……只能一边追赶沙都子…………一边去解释误会。
“你杀了鹰野小姐,杀了教练,就连大石警官都杀了对吧!?……还想杀死叔父…………连梨花都……连梨花都!!杀人凶手~~!!”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刚才不是亲口承认了吗!!你想着‘去死,去死吧!!’于是大家就都死了不是吗!?”
“我……我……那个!我只是这么想而已……………并没有……!”
“你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吧!?谁会相信这种人所说的话啊!!你只是没有了…杀人时的记忆而已吧!?不……你不会只是在假装没有记忆吧!?首先,那把柴刀是怎么回事!!你要怎么说明啊!!”
“……唔…………这是……”
“你看,你看啊!!圭一难道不是杀人鬼吗!!为什么会这样啊!?你虽然有点坏心眼,但是很好相处、为人体贴。我还曾一度把你当成真正的哥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沙都子的问题也许一个个都能够说明。可是……现在这个状况下,要在短时间内证明我的清白……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我是否真的清白都很难说。
至少,我“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虽然没有尸体,但的确是我杀的。不会错的!从那时起,我早已不再清白了。然后,我还想要鹰野小姐、教练和大石都死掉。使其成为现实的——是我的诅咒。
……我希望鹰野小姐死掉时,其实想法充其量不过是人常有的怨言怨语…………但是鹰野小姐却真的死了。我因此察觉到只要自己诅咒就能杀人…………然后,我期待着事情再次发生,诅咒了教练和大石…………所以…………就算除去鹰野小姐的死…………在教练和大石之死的事情上,我也是完全的明知故犯!
我……大概正如沙都子所说,是个杀人鬼吧…………是看到无法与现实区分的幻觉…………毫无记忆、变成恶鬼代替御社神大人作祟的杀人鬼吧……
不…………不只是如此。“不可能”……啊啊,混蛋!!在这雏见泽,“不可能”这句话才是最不可能的。那句话我这两天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啊,混蛋、混蛋!!
沙都子……不知何时一边哭着,一边摇摇晃晃向前走着。
她最初似乎是想全力奔跑,不过现在却像是被人欺负了似地,一边哭一边走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呜呜!!”
……要是有答案的话……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哥哥不在了……一直很寂寞…………………但是圭一转校过来后,大家……又变得开朗起来…………………变得很快乐……………每天……都闪闪发光……”
……啊啊…………是那样呢…………………每天都闪闪发光呢…………可是…………可是………………我和沙都子异口同声地哀叹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蝉儿们看戏般嘲笑着我和沙都子奇异的追逐…………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终于能听到溪谷的潺潺水声了…………穿过森林,吊桥出现在眼前。
沙都子摇摇晃晃地、好像随时都会摔倒、步履蹒跚地走上了桥…………接着,当我也靠近吊桥时,吊桥大幅度摇晃起来。沙都子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桥面上。
“……不要紧吧……沙都子……!”
“不,不要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沙都子充满厌恶感地叫喊道…………好悲伤。如果言语能将人千刀万剐的话……………那么这眼中溢出的液体一定就是鲜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对圭一……呜……明明非常喜欢的啊……”
我虽然想靠近沙都子并伸出援手……可是…………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靠近的话,沙都子又会大叫…………然后,再次说出严重刺伤我的话语。所以,我无法继续靠近。
“……沙都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只有这点我可以断言…………杀死梨花的人不是我。只有这一点……绝对……”
“……请你不要信口雌黄!!连对自己的记忆都毫无自信的人,无论说什么……叫人怎么去相信啊!!”
…………我紧握双手…………好不甘心。我不是异常者…………异常的……是我那天夜里误入的这个雏见泽…………不可能到场的我却出现在祭典上,本应被杀的叔父还继续活着…………只是想想就有死亡造访……是这个发狂的世界……不对!!魅音和礼奈像被什么附体一样言行怪异…………教练也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就连努力保护着的沙都子……都这样说……………
……杀人的代价……是这么高昂吗!?一定要把这样痛苦的世界强加给我吗!?我做了正确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
我和沙都子都……快乐而平稳的日子为什么会变得疯狂。我一直扪心自问那理由……结果却令人懊悔。
“……沙都子…………相信我。我……不是杀人凶手。”
“那这柴刀是怎么回事?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吗!?”
“你害怕这柴刀吗?那……我就丢掉。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
虽然沙都子没有点头同意,但她看来也赞成那个提议。
我笨手笨脚地从皮带上拔出柴刀,丢向桥下的溪流。
“……扔掉了…………这下可以听我说了吧。”
“你以为只是丢掉武器……我就会放松警惕吗?如果是圭一的话,应该能够轻易空手掐死我吧。”
……我怎么会想杀死沙都子……我这个……大混蛋……
“……那我该怎么办?双手抱头如何?”
“说的也是。你能双手抱头向后转吗?”
……不愧是在社团活动中诡计多端的沙都子,这提议真有她的风格。如果双手抱头转身向后的话,就很难轻易袭击沙都子了。如果那样就能让沙都子放心的话,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这样可以了吗?……请听我解释。”
“………………”
沙都子站起身,慎重地朝我背后靠过来。
然后,她真的靠近到紧挨我后背的位置…………明明如此接近,我却不能转过身去…真是让人感到非常悲哀。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不是圭一的错。”
“……哎……?”
“……大概…………你只是被什么邪恶之物给附体了。”
“………………”
“……直到刚才…我都认为圭一是杀人鬼…………可是看到你的眼睛之后…………我明白了。”
沙都子的声音……尽管混杂着泪水气息,却很温柔。
“圭…….不可能是杀人犯的…………圭一只是身体被什么邪恶之物给控制……被操纵去做坏事罢了。”
……我弄不清那究竟是敷衍,还是为了教诲我而说的。
“……回想起来…………或许………………那些人也和圭一被相同的东西控制…………那时只感觉自己要被杀了,并没有考虑到那一层…………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所附体的某种邪恶之物所为的。”
“……沙都子……?……你在说……什么……?”
那与其说是在对我说话,不如说是对着我后背忏悔般地自言自语。
“……我明白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沙都子的声音再次开始呜咽…………那悲痛的声音撕挠着我的胸口,可是…………我不明白沙都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好几年之前,我曾经攀爬上祭具殿的屋顶。”
大家在神社捉迷藏的时候,沙都子攀上不可以靠近的祭具殿屋顶躲藏了起来。
沙都子在那里……发现从换气窗的间隙……可以进到里面。
虽然沙都子十分害怕作祟,但是对未知祭具殿的好奇心却更加强烈。
她拆下换气窗摇摇欲坠的栅格,蜷曲细小的身体跳了进去。
因为里面很黑看不清,她跳下去后才发现其实墙壁很高。
虽然里面很暗,但是借助从换气窗射人的光线还是能隐约看清…………接着,她发现这里是个让人希望落空的无聊仓库。
她想出去…………可是大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住,构造上无法从里面打开…………要出去只能从进来时的换气窗爬出。但是…………那换气窗虽说不是很高,幼小的她却没法攀爬上去。
沙都子一边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爬上去。
……天花板上用锁链挂着许多鸟笼似的东西。那锁链延伸到墙壁,从那里垂了下来…………如果攀着那条锁链的话,也许能够爬上屋顶。
如果那是唯一的方法,就只能那么做了。沙都子很拼命,她不想一直呆在这昏暗阴沉的地方。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感到焦躁。
她爬上锁链…………锁链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因为沙都子的体重而使很多东西发生碰撞…………然后…………当她的手摸到……换气窗时,将锁链固定在墙上的金属零件掉落了,锁链发出巨大的响声开始摇晃。沙都子好像被那声音推了一把似地,终于爬出换气窗回到屋顶上。
……因为锁链的重量或是其他原因,其他的金属零件也被破坏。吊在空中的一个大鸟笼发出巨响掉落下来。下方就是御社神大人的御神体。鸟笼砸断一只手臂……接着又压坏了周围的祭具。
……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快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那巨大的响声似乎传遍了整个神社…………好几个孩子听到声音聚集过来,其中自然也有梨花的身影。
然后……梨花的父亲神主也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之后…………就连回想起发生的事情都让人觉得痛苦……
梨花的父亲认为……知道怎样进入祭具殿的孩子只有梨花。所以,他猜测大概是梨花在捉迷藏时躲进去恶作剧,才会导致此事的发生…………严厉责备了梨花。
……他勃然大怒…………就连看着都让人觉得害怕…………他掀起梨花后背的衣服,用奇怪形状的祭祀手杖不断使劲打着。
那时的……梨花……不是我……不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那痛苦的声音…现在仍然回响在自己的耳边。
我……应该站出来的…………不畏惧梨花父亲的可怕表情,为了拯救被诬陷的好友……应该站出来的。
梨花因为蒙受不白之冤……流着泪咬紧牙关……………
就是从那天起…………“世界”开始变得奇怪。
“……我明白的。对我来说……这是……御社神大人的……作祟…………对那时玷污祭具殿、对好友见死不救的我……的天罚。”
“……御社神大人的?…一作祟……”
“……爸爸妈妈都消失在浊流中…………虽然坏心眼的叔母死了…………可是比谁都疼爱我的哥哥也抛下我……离家出走了…………然后…………然后!!圭一转校过来,我还以为快乐的日子终于回来了…………这次换圭一被附体…………………梨花也……被杀了…………………呜呜呜~~!!……我听说过的!御社神大人真正作祟时不会马上杀死本人!!他会从那人的亲朋好友依次杀起。大家都被杀死之后,最后才会轮到本人!!所以圭一也……被作祟……呜呜呜~~!!!下次……一定会对礼奈和魅音作祟的!!然后,杀人……被杀……!!我受够了!不要啊~~!!!”
“……冷静下来,沙都子!!没有什么作祟!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当我转身回头之时,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撞开了我。
因为我保持双手抱头的蠢姿势…………所以完全失去了平衡。而且被撞的方向不是桥上,而是一旁——朝向溪流。
开玩笑…………………开玩笑的吧…………………哇啊啊啊啊……!!
……也许是最后的奇迹,我偶然抓住了一根缆绳。
脚下是深邃的溪流…………看来有相当的高度,而且下面还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岩石…………掉下去的话绝对不可能没事的。
吊桥因为我的体重整个开始“吱吱”地倾斜。以我脆弱的握力.大概支持不到一分钟就会松手吧。
“……沙都子……!!沙都子……!!!”
我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意图喊着沙都子的名字…………是“沙都子,救救我”呢……………还是“沙都子,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当我总算调整好视线焦点看清沙都子的身影时…………却因为她……那异常奇怪的表情而震惊了。
那是我初次看到的表情…………是只有应死之人才能看到,般若一样的表情。
“去死吧,杀人凶手~一!!还给我!把哥哥还给我!!把梨花和妈妈……‘把圭一还给我!!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摇晃着吊桥…………就算不那么做…………我也会……掉下去的……
“我才不会输给你呢!!我才不会输给什么作祟呢!!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我才不会输给夺走大家的你~~!!!!”
“……沙都子…………请你听我……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种表情…………可是,那似乎唤醒了兴奋的沙都子。
“……我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值得称赞…………不,也许是不被允许的…………可是…………我是为了让你幸福才这么做的…………至少请你相信这一点。”
“……你…………你这家伙……!最后的……最后……………装出圭一的样子……!!”
沙都子似乎已经不再听信……我所说的话了。
在最后的最后…………这实在是太悲哀了。
“……我不是为了想被你称赞而这么做的。只要你能幸福就够了。我们是不行的…………没有你的笑容是不行的…………所以…………我消失了后…………请你笑一笑。如果我的死能够让你迎来新生活的话,清你一定要笑一笑…………你可以这样和我约定吗……”
“不要说话!!不要用圭一的语气说话!!掉下去!!给我掉下去~~……!!!”
……那是……沙都子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努力却毫无回报,让人非常非常悲伤……的话。
我……到底怎么了。
虽然希望沙都子幸福……却落到这种下场。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到底是什么出错了?究竟是何时开始出错的?
发狂的到底是我,还是雏见泽?
我现在依然这样认为…………我没有发狂。
是那天夜里误人的……这诡异的世界……发狂了。
因为这原本是大家在社团活动中嬉闹,让人坚信会永远继续下去的快乐世界。可那世界居然会突变成这种异常的样子……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
在那个快乐世界的延长线上,我居然会被沙都子推落而摔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结局。
……结果,我……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吞噬…………消失了。
不…………我大概早就消失了……大概……没错,就在绵流之夜。
在我所在的真正世界里……一定正因为我那天夜里失踪而骚动不已…………我本人却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失踪,说起来真是滑稽。
第五年的御社神大人作祟…………沙都子的叔父死了,而我消失了。
在我真正的世界里,沙都子已经被解放了.
伙伴们尽管因为我的失踪而哀叹,但她们也许能够坚强振作起来…………然后……虽然变成四个人…………却重新开始社团活动,四个人嬉闹起来…………同时等待着我不知何日的归来。
抱歉,大家…………我没法回去了。
……但是,这是我所盼望的。
期盼沙都子的笑脸,这是哥哥的义务。
这下,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欺负你了。我和悟史两个哥哥花费两年,终于做到了。
……真想再见一次…你那让人生气的、露出小虎牙的笑容。
无情的痛苦。
非常残酷……非常无情的……剧烈的痛苦。
那仅有的一点点慈悲……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就可以死去了。
……可以和这发狂的世界说再见了。
再见了,疯狂的雏见泽…………谢谢你授予我只要祈祷就能杀人的
超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最后还想再祈祷一次。祈祷这个疯狂
的雏见泽世界之死。
……愿不再有人……会误入这个疯狂的雏见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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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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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得像是要炸开……天旋地转……好冷……好痛…………
各种异样的感觉一阵阵袭来,逼得我睁开了眼睛。
神志渐渐清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正脸朝下躺在河边。
浑身到处都痛……各处关节的皮都被蹭破了,青一块紫一块地渗着血……每活动一下,疼痛感便从周身各处袭来,看样子,各处骨头都有损伤。
抬起头,我望着自己坠落的那座桥。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能不死,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我的身边倒着一个破汽车座椅,大概是哪个孩子拖出来玩耍扔在这儿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东西刚好垫在下面,我才捡回了一条命吧?……真是奇迹。
只是,我说不清这奇迹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没有能够死掉,我依然留在这个乱了套的世界上。
不过,我在这里昏迷了多久了?
看起来,太阳升得很高,似乎只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可是从身体的乏力感来看,真不像是才过了一两个小时。感觉上,我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十年。
“疼……”
身体的知觉恢复得越多,全身的疼痛感越明显。疼得我都觉得还不如一直倒在这里不醒来的好。
得去看看医生……对了,就去教练的诊所吧。
“教练的诊所”……一个词接连唤起了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
沙都子已经不在桥上了。
一定已经回雏见泽了吧?一定会穿好衣服去诊所接受检查,并且报告说我的样子有些不对吧?警察们也一定正等着抓我吧?
这下要被当作杀死叔父的凶手逮捕了吧?或者,这一次再也躲不过去要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可是,这些都无所谓了……
要杀要剐怎么着都行,先让我这浑身的疼痛平息下来吧。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回走。
走下沼泽,穿过没有人迹的山野小道,胡乱寻找着我熟悉的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认识的路,朝着诊所的方向走去……是的,不是向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把我当作精神异常者的诊所,走去……

闷热……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从刚才起,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好像是鸡蛋坏掉了一样的味道,我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才开始注意到,林间竟然没有蝉鸣声……
雏见泽第一次被这样的寂静笼罩着。细想起来,清晨有小鸟的啼啭,白天有蝉儿的鸣噪,晚上又有夜蝉的合唱,平日的雏见泽是多么热闹啊。
而现在,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能听到的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这样的寂静,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唯一发出声响的树们,也显得很是无精打采。
叶子发黄。林间的路上,堆积着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大量落叶。就连路边本该郁郁葱葱的杂草也黄的黄红的红没有了生气。
只有阳光,属于我熟知的雏见泽的六月……其他的都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季节一样。
“…………………………”
细看地上的落叶和半枯的杂草,我注意到了好几只小虫仰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是死的。再细看四周,到处都散落着这样的小尸体。就好像有孩子把搜集来的昆虫标本撒了一地一样。
这恶臭,到底是什么?坏掉了的鸡蛋一样的,让人生厌的恶臭……
而这遍地的死虫子,和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落叶,又是为什么?莫非是喷了除草剂和杀虫剂?就像学校里每年也会有那么一两次为了杀虫消毒,用药把虫子熏走……
可是,这样的大白天,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虽然是大白天,弄得我几乎有种独自在黑夜里游荡的错觉。
不过外面有这样的恶臭,大家一定是不愿意出来吧……这到底是什么的味遁呢?……
…………什么声音都没有,连杂音,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样寂静的雏见泽。
拐个弯,往前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学校了。可是却听不到一点喧闹声。孩子们特有的吵闹声尖叫声也没有。只有静寂……一片静寂……
从刚才起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多想,对这静寂装作不在意,就在这意志逼近极限的时候,我到达了学校。
这时候,我才终于听到了声音——那是好几辆卡车的声音。
几台高大的卡车发动机低速空转着停在校园里。十几个穿着……雨衣一样的衣服的工人正在车后的载货台卸货。这天气,连我穿得这么薄的人都觉得难受,真够他们受的。
对了,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租了营林署的房子,所以学校里有营林署的卡车出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营林署的人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啊……这么热的天,这么难闻的味道,还不得不工作,真是辛苦。
他们正将卡车上堆着的各式各样的货物搬下来摆在校园里。
货物是……用各种颜色的袋子装着的很大的东西,看起来很重的样子,每两个人一组搬运着。把这些货物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好像河岸批发市场的金枪鱼市场那样。
很多很多,成百上千个“金枪鱼”,密密麻麻摆满了整个宽敞的校园。
忘记了全身的疼痛……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第一次见到的营林署的繁重工作。
就在我呆呆地立在校门口的时候,原先一直面对着校园忙碌着的穿着雨衣的人们像是发现了我。用手指着我,互相热闹地说着什么。
是怪我打扰了他们的工作生气了吧?……我这么想着,打算趁早走开。
这时候,从身后又开来两辆卡车。我让开校门,好让它们开进学校
卡车后面虽然蒙着罩布,但是看起来也是满载而来。
那卡车经过我身边时又是一股恶臭袭来……不过和刚才闻到的腐坏鸡蛋那样的臭味并不一样……就好像蟹黄的馊臭味一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尽是遇到这么难闻的味道?
这时候,经过我身边的卡车车身上一行白色的文字突然跃入眼帘
“陆上自卫队”!
啊?………………自卫队?……自卫队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喂!你从哪儿进来的?”
突然,有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停着一辆带车篷的自卫队吉普车。车上的人穿着绿色的像是雨衣一样的衣服,带着电影里见过的防护面罩,背上背着钢瓶,全身没有一处皮肤是裸露的,看起来很是怪异。
“从哪儿进来的?……啊,痛痛痛……”
想要开口说话,却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一时疼痛难耐……看到我这样子,自卫队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的表情因为带着面罩所以完全看不清,但是看起来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
“你是雏见泽的居民?能告诉我家庭住址和姓名吗?”
“…………我算是住在这里……名字叫前原圭一……哦,住址是鹿骨市雏见泽XXX号地区……”
看到我毫不犹豫地说出名字和住址,从吉普车内注视着我的自卫队员开始对着无线电报告。
“总部,请回答,总部,请回答。402,发现幸存者。重复一遍,402,发现幸存者。地点,营林署入口前。”
“总部明白。迅速救护幸存者。幸存者状态如何?”
“幸存者健康。全身有可见外伤,但无生命危险。能够独立行走。将马上给以救护并送至总部。”
虽然做好了要受到警察的“关照”的心理准备,可是万没想到动用自卫队……这怎么说也有点过了吧?
我被他们催着上了吉普车。接着被要求像他们那样戴上防护面罩。我老老实实地戴上,他们替我紧紧地扎上面罩上的皮带。
好沉……视线变得很狭窄。又热又闷。透过透镜看到的世界失去了真实感。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呼哈呼哈,好像妖怪的喘息……一切都让我觉得莫明其妙。
小心翼翼地向替我调整着面罩的队员提出自己的疑问。
“对不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之前在哪里?干吗去了?”
明明是我提问。对方却反问我。
“……我在深山里,从一个吊桥上掉了下去……在河边,可能是昏迷了一段时间……连今天星期几都想不起来了……”
“今天是昭和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二号。周三。”
我一惊。我被沙都子推落桥下的日期是,二十一号,星期二……也就是说,我在那河畔整整昏睡了一天。
“请允许我再问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自卫队会来这里?有什么训练吗?”
“……………………………………”
难道我的提问这么不合情理吗?没有一个队员回答我。
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刚才和无线电通话的队员,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调到某个电台的频道……熟悉的NHK播音员的声音传来……
“……在首相府召开。有记者提问,自卫队的赈灾行动如此迅速地展开,是否代表本次灾害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对此奥野官方长官作出了以下的回答——”
“——我认为此事,是因为收到县知事的派遣请求,而迅速作出的应答……”
“官方长官这样解释。受到请求的自卫队出动之迅速,反而暗示县相关方面对此事事态把握得较为迟缓。请求出动自卫队的县知事从灾难发生到确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惨剧究竟花费了多长时间?县政府造成的时间拖延是否导致了被害程度的加深?这些都有待于我们日后的查明。”
“以上报道是由报道部的记者绪方从首相府为您带来的。接下来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灾害发生以后政府方面的相关反应。”
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深夜。鹿骨市雏见泽发生了大规模的灾害。
详细的情况依然还不是很明了。基本能够确定的是,雏见泽地区某处喷出剧毒的火山性气体。比重较大的气体溢出,成为毒气流。
气流沿着沼泽流下,直接袭击了雏见泽地区,在数小时内覆盖了整个地区。
时间为深夜。大约凌晨两点至四点。雏见泽地区所有住户所有家庭全部受灾。所有居民几乎都处于睡眠中,所以推测是在对灾难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死去的。
这一灾害因为发生于深夜就寝之时,导致其很晚才为外界所发现。
不过,本来也是有过可以提前发现这灾难的微小机会的……
凌晨三点。兴宫地区的报纸售卖店有车来雏见泽地区的分店派送晨报。
要是在平时,晨报到达雏见泽地区后会有电话打过来确认,但是这次电话铃却没有响。
报纸售卖店店主反复打电话过去询问,却没有人接听。
为了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店主派了自己的长子去看看情况,可他去了也是音讯全无……
“店主现在十分懊悔。如果当时马上跟警察或者消防队联系的话,或许事态还有挽救的机会。至少很可能能够避免整个村庄全灭的惨剧了……”
早晨六点。离雏见泽地区较近的兴宫地区的居民开始不断向119打电话报告说闻到鸡蛋的腐烂臭味,以及头晕,恶心,头痛等症状。
消防指令部从接到多起同样的报告,而且限于特定地区的情况判断,有可能是装载了化学物品的卡车发生了事故,马上联系了当地警察局。
早上六点半。派往雏见泽地区的巡逻车在发回了关于当地鸡蛋恶臭味的报告之后便与本部失去了联络。当地警察判断很可能发生了剧毒气体泄漏引发的大规模灾难,于上午七点十五分通报了县政府及县警察总部。
上午八点。因为县知事正在邻县视察旅游途中,按照有关规定,由县环境防灾部长临时担任总部长,设立了灾害对策本部。但是因为迟迟联系不上县知事,灾难应对措施一再拖延。
“今年来,正如一些市民团体指出的那样,与议员待遇者一同进行的视察旅行完全是以拉关系为目的,据说行程酒宴不断。据知道内情的人透露,县知事当晚彻夜饮酒,就寝时已是烂醉如泥。所以环境防灾部长打电话过来时根本无法做出决断。”
所以,在知事恢复清醒把握事态之前的一个小时内,相关部门所做的只能是大量搜集情报一项……
“知事的问题不用说了。在知事不在时临时担任本部长的环境防灾部长对救援活动展开之缓慢也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还有该县没有预备好大灾难发生时的紧急预案,对策处处落后一步,造成了致命的后果。”
上午九点十二分。接受县警察本部的建议,县知事向自卫队提出了灾害派遣的请求。携带毒气防护装备的化学防护队到达受灾地时,距离灾难发生已经过去八小时以上了……
“总之,灾害发生在深夜导致了这样的不幸。如果同样的灾害发生在白天,情况一定会很不一样吧。”
雏见泽地区所有人员,全部罹难。
死亡者超过千人。自卫队现在还在确认受害情况,可以预见还会有新的遇难者被发现……
“作为特邀嘉宾,我们请到了xxx大学的藤原先生来到我们的演播室。藤原教授是专门研究火山灾害的……教授,请问这样可怕的剧毒气体的突然喷发是有可能的吗?”
“限定在火山口附近的地区,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日本是火山大国,有很多活火山,这些火山口都具有喷发危险气体的可能性。一般登山者也不会靠近火山口部位。”
“那么此次袭击雏见泽地区的具有鸡蛋腐烂气味的毒气,是在火山气体中常见的气体吗?”
“从臭鸡蛋般的气味这一特征来看,这很可能是在火山气体中引起灾难较多的类型——硫化氢。高浓度的硫化氢是十分危险的气体。”
“雏见泽地区并不靠近火山口地区。这样的非火山口地区也有可能发生硫化氢喷发吗?”
“因为现在还不明白具体的情况,所以不能确切地说明……但是在外国也有过从温泉地下的岩浆储源喷发气体的纪录,虽然这种例子非常少见,但非火山口地区确实也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好的,非常感谢您,教授……刚才防卫厅似乎有了新闻发布。让我们接通防卫厅的森川……”
“大家好,这里是防卫厅。刚才防卫厅公布了陆上自卫队化学学院的分析结果,导致雏见泽地区毒气灾害的火山性气体被证实是二氧化碳和硫化氢的混和物。”
“森川,现在毒气还在继续喷发向四周扩散吗?”
“根据进入雏见泽地区进行救援活动的自卫队第十师团的报告,气体的浓度正在渐渐降低,受害地区将不会再扩大。但是,雏见泽地区仍然处于危险状态,依然需要谨慎地监视。”
“以上是由报道部记者森川从防卫厅发回的报道。接下来,关注一下被迫避难的兴宫地区居民的情况。现在我们请赶到避难所之一的下蓧崎小学的报道部记者……沙沙……沙沙沙……有……名避难者……沙……沙沙……”
“……这是……什么意思……”
吉普车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没有人回应我的喃喃声。
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雏见泽……在一夜间毁灭?
“雏见泽”,这说的是哪儿的村子啊?一定是哪个遥远的深山里的地方吧?……广播里出现的地名不总是这样的吗?……全是些搞不清是在哪里的,听都没听说过的地名……
全部罹难?全部罹难是什么意思?不总是报道说有死者多少多少名,伤者多少多少名的吗?究竟还有多少人活着啊?大家都去哪儿避难了啊?
前面,是教练的诊所。
诊所的旗杆上第一次挂上了国旗……日本国日之丸国旗萎靡不振地垂在那里……
诊所宽阔的停车场上张着许多自卫队的帐篷,好几辆戒备森严的车子停在那里。
看到吉普车的到来,从诊所中走出几个带着防护面罩的白衣人,抬着担架飞快地跑了过来。
“现在一切都不要紧了。你身体怎样?能走吗?”
“能走……疼疼疼……”
“疼”,字刚出口,我便被他们强行按在了担架上。看上去像是医生一样的人一边看着我的伤势,一边用无线机报告着我的情况。
“有多处外伤。很可能有骨折或者内脏损伤。头部有较大裂伤。瞳孔正常,没有眼底出血,但不排除恼内损伤的可能性……”
这时候,从诊所的入口处有人用担架抬着人走出来,和我的方向相反,正在将人往外送……从那人的服饰打扮来看,应该是雏见泽的居民……灾难的受害者。
担架在一辆卡车前被放下来……两个队员,一个抬着肩膀一个抬着脚……就好像运送货物那样……嗨呦一声,把人扔向卡车后车厢……
再看卡车上堆着的东西,我一下子惊呆了……嘴巴没出息地张得大大的,发出怪异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车的后车厢里……累累堆积着的,都是人!……从像对待货物一般的粗暴的处理方式来看,那些都已经是尸体了。
一瞬间,我想起了在学校看到的卡车上满载着的那些颜色各异的麻袋……校园里批发市场一样摆着的那些……
成千上百的……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混蛋!不要对牺牲者那么粗暴!他们都是这个村里的居民啊!”
搬运着麻袋的队员们向我敬了个礼表示答应……
“这个乱了套的雏见泽,死去吧!”
我的……最后的……愿望,竟然真的……也实现了……
……一切都莫名其妙……我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我的希望,我的诅咒,能够在第二天实现的话……那就让我在明天早晨死掉吧!……然后.让从那一天起开始持续的、这发了疯的黑夜,早一些结束吧!
“…………?!喂喂!昏过去了!快,快喊患者的名字!赶快!”
“前原君!听到吗?!听到了的话给个回应啊,哪怕只是眨一下眼睛也好!!前原君!前原君!前原君!!”
突然间,世界变得毫无意义……对于呼喊声我也毫无兴趣。
“呼吸停止了!确保气道!人工呼吸!一定要让他活下来!可恶,可恶,不能再死人了!没有一条生命是可以随意夺去的!天啊,不要杀死他,不要杀死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畔传来这个男人一边哭一边怒吼的声音。
“没有一条生命是可以随意夺去的”,那句话,是从他心底发出来的。
这一句……非常非常理所当然的话……那样深地撞击着我的心。
即使是为了救沙都子,夺取别人的性命,也是不对的吧……
如果……这样的惨剧……都是为此而付出的代价……
御社神大人,这太过分了吧?为什么,要唯独留下我一个人……
……说起来,沙都子不是说过吗?
御社神真正的作祟方式,不是直接杀死本人,而是从本人最亲近的人开始杀起……
御社神大人的作崇……
不是我在作祟,是御社神大人作祟……这是我最后的借口了……
虽然躺在担架上,但我还是刻意注意着最后的一声脚步……
啊……今天……终于没有了那跟着过来的脚步声了……
我……这下子……解放了……
本不可能听到的,夜蝉的鸣泣声,在我的脑海中扩散开去……
只有这鸣泣声的合奏,是我的送葬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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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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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
xx县鹿骨市雏见泽地区,发生大面积灾害。
从雏见泽地区水源地之一的鬼鬼渊沼泽喷发的火山性气体(硫化氢?二氧化碳),吞没了整个村庄。
死亡者两千余名。失踪者二十余名。
周边自治区大约六十余万人被迫避难。
空前的大灾难。
根据此后的调查显示,鬼鬼渊沼泽的正下方有岩浆储源和温泉,从那里喷出的气体导致了此次灾难的发生。
灾难发生之后,不少人根据流传在雏见泽地区的传说,宣称这次灾难是“作祟”引起的,造成了事件初期的混乱。
据说在雏见泽地区早就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说作祟发生之后会有瘴气涌出,毁灭整个村子。按照学者的意见,这可能是因为过去也发生过同样的毒气灾害,从而留下了这样的传说。
而一部分过激的周刊报道,则将此事视为是雏见泽几年间发生的连续离奇死亡事件的延续,煽动起了“御社神大人作祟说”。
而免于灾难的雏见泽居民的亲戚们中间,也在大灾难发生之后,出现了身体不适接连入院的情况。其中有一些人原因不明的死亡更加重了谜团上的阴影。
更有甚者,有好几个雏见泽居民的亲戚自称被御社神大人附身,采用了奇怪的方法自杀……此事件的冲击震惊全国,难以止息。
有关在深夜无声无息地逼近、将人杀死在睡梦中的可怕毒气的幻想在全日本蔓延。好多人自称失眠,呼吸困难,头痛,头晕,其中还有自称被附身用奇怪的姿势奔跑的。
这些基本上都是由于受到媒体过于夸张报道的误导而弓I起的。此后,人们把由于这次雏见泽大灾难引起的精神病患者称作“雏见泽症候群”。
成为各种传言和臆测的中心的雏见泽地区,现在受到了封锁,就连在其上空飞行都受到了禁止。
因为气体浓度下降,封锁曾经一度被解除,但是同年秋天经确认再次发生了气体喷发,这一带再次遭到封锁。
保留着当时生活痕迹的村庄,就这样腐朽风化,陷入了长眠之中
最终的幸存者,只有雏见泽xxx号地区的一名男子,前原圭一(十X岁)
获救当时因为吸入剧毒气体一度呼吸困难,诱发了肺气肿,经过全力抢救才得以存活下来。
现在此人正在县内的综合医院住院。
连日来有无数媒体想要采访他,但是他却拒绝了一切会面。
他究竟在雏见泽看到了什么?
六月二十一日到六月二十二日之间,雏见泽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依然保持着沉默……
■雏见泽大灾难罹难者名单
富竹次郎(本名不明)
昭和58年6月19日,于村内自杀?搜查已中断。
鹰野三四
昭和58年6月19日,岐阜县山中,绞杀。尸体有焚烧的痕迹。搜查继续中。

大石藏人
昭和58年6月20日,于搜查中失踪。搜查继续中。
熊谷腾也
昭和58年6月20日,于搜查中失踪。搜查继续中。
入江京介
昭和58年6月21日,于诊所内自杀?搜查中断。
古手梨花
昭和58年6月21日,于神社中他杀?搜查中断。
龙宫礼奈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园崎魅音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园崎魉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北条沙都子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失踪。
北条铁平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失踪。
前原伊知郎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前原蓝子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富田大树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冈村杰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知惠留美子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避难中遇事故死亡。
公由喜一郎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中遇难。
龟田幸一
昭和58年6月22日,雏见泽大灾难避难中遇事故死亡。
葛西辰由
昭和58年8月11日,死于收容所的医院中。
园崎诗音
昭和58年8月27日,于收容所医院自杀。搜查结束。
前原圭一
昭和58年8月29日,于收容所医院自杀未遂。
经诊断因灾害受重度精神刺激,于县内疗养设施长期疗养中。
拒绝一切媒体采访,安稳度日。
■未公开的录音材料
平成十五年,夏末。
大阪市一对老夫妇在整理八年前死去的儿子的遗物时发现了一盘录音带。
老夫妇的儿子(事故当时四十七岁)于平成七年钓鱼时遭遇翻船事件,从此下落不明。
平成十五年,事故八年之后,夫妇俩为了整理心绪开始收拾儿子的遗物,由此发现了这盘录音带。
他们的儿子在昭和五十年代后半期至平成元年期间,曾当过某家过激的图片周刊的记者,这盘磁带应该是他在当时留下的采访录音带。
磁带上的标签标示着昭和五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前田圭一。
这应该是采访昭和五十八年六月发生的那场雏见泽大灾难唯一的幸存者——前原圭一时留下的录音带。
在大灾难中幸存,做为六月二十一日那个迷雾重重的深夜的唯一知情者,前原圭一在当时受到了多方关注,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留下过任何声音……所以这盘磁带引起了较大轰动,公众认为此磁带可能具有极大的价值。
(以下文字根据磁带的内容整理)
(按键按下的声音)
“……想到正在录音,就觉得有些说话困难了。”
“不用介意不用介意。看,这样一来就不会想到在录音的事了吧。”
(从这时候开始,录音效果突然变差。可能是用什么盖住了录音机?)
“那么开始吧。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圭一君在那个大灾难的夜晚去了什么地方?”
“……我穿过神社,一直往树林里走……那里有一座吊桥,在快要进山的地方……后来,从桥上摔下昏倒了……”
“那是大灾难的夜晚,也就是二十一日到二十二日深夜的事吗?”
“……不,那是二十一号周二的早上。我直到第二天的白天才醒了过来……我想我在那里昏迷了一天半时间。”
“为什么你会去那种地方?这是大家都感到奇怪的事情。那天不是周末,而且你摔落的那座吊桥离你家和学校都有很大的距离。”
“…………………………”
“老实说,也有人认为你提前知道了灾难将要发生,在从村庄逃离的途中从吊桥上不慎摔落?……”
“开什么玩笑!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我也觉得这是很过分的说法。请你不要介意……接下来,圭一君摔落的那座吊桥,从地图上看应该是这里吧?从神社穿过去走过林间小路就到的吊桥。”
“………………大概是。我自己也不怎么去那里,所以不是十分确定。”
“哈哈哈哈哈。这种平时不怎么去的地方怎么会在不是周末的早晨去呢?这可真是可疑啊。”
“………………………………”
“而且,你知道吗?你所说的所谓你在河边晕倒,也有人指出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又是‘不可能’吗?……又是……又是……”
(前原圭一反复喃喃着‘不可能’这个词。)
“……为什么说……不可能?”
“你已经知道了喷发火山性气体的是鬼鬼渊沼泽了吧?有学者制作了精密的模型,进行了模拟实验,从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那种火山性气体似乎比空气比重要重,性质有点像水,会顺着地形向地势低的地方流动。所以那个教授设计了实验,想计算毒气从喷发源鬼鬼渊沼泽喷出之后到吞没整个村庄花费了多少时间……实验结果证明,你那晚昏倒的河畔也是被毒气吞没了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在那个河边昏倒的话,那你一整晚都躺在剧毒的气体之中,是不会幸免的。所以,你不可能是在那边昏倒的。”
“……………………”
“再说得直接一点吧,我认为,你应该是在说谎……你在大灾难发生当时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到毒气变得稀薄,再返回村里求得自卫队的保护……我说得对吗,一语中的?”
(记者带点嘲弄意味的追问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是前原圭一回答他的只是深深的叹息。)
“…………就算真是这样,我现在也不觉得吃惊了。”
“不觉得吃惊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刚才不也说过了吗,‘不可能’……告诉你,在那个雏见泽,‘不可能’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发生了几件了!……在那里,有人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了!……没想到,我自己也成了明明该死了的,却还活着的人的证明!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记者和前原圭一一起大笑了一阵)
“那么,圭一君,我们换个话题吧。有人认为这次的大灾难是雏见泽连续离奇死亡事件的第五年的‘作祟’,这个意见你怎么看?”
“哦,那可不是。因为第五年作祟的是我啊。”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是针对你的提问的回答啊。你知道吗,那个大灾难——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吧——是我引起的哦!……因为我许愿,这个村-子整个儿见鬼去吧,大灾难就真的发生了!”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豪放的发言啊!”
“豪放?……还有这样有趣的说法……确实是够豪放的。鹰野是我杀的,教练和大石也是我杀的……那时候,我身上像是有神灵的力量附体一样哦……举个例子吧,比如,脚步声。”
“脚步声?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啊?”
“你难道连脚步声都没听到过吗?啪踏啪踏,啪嚓啪嚓,嚓嚓嚓。你今后走路的时候,试着突然停下来看看,可有意思了……你明明停下了脚步的,可是脚步声却多一声……这时候,你就要当心了……哼哼哼哼哼。”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吗,好,好,我一定会注意的。哈哈,哈哈哈!”
“……我说的话,这么有趣吗?你从刚才起就只知道哈哈大笑……跟教练一样,做出同情我,听我倾诉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把我当成精神不正常而已!”
“哈哈,哈哈……没有,没这回事……哈哈哈……”
“不,我知道,你的眼睛和教练的一样……”
“是吗,教练是谁啊……”
“……从那天起就听不到脚步声了……那我大概已经没有那么可怕的力量了吧……不过,今天让我再试着许愿……许愿你的死亡吧!对我说了这么多令人不愉快的话的你的死亡……对了,这一次也决定一下死亡方式吧!……既然鹰野是被烧死的……那你就是水了,被水淹死,怎么样?”
“……饶了我吧,这种话说了会成真的。”
“……而现在身体一切健康的我,到了明天早上一定会已经死去……你呢……是不是会在几天后淹死呢?……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小心了哦,不要像我一样被作祟死去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录音在前原圭一的笑声中结束)
※编者注

有人怀疑,这盘磁带是否真的是采访前原圭一时录制的。
为了辨别真伪,曾请前原家的亲戚试听过此磁带。但是因为磁带的录音效果不佳,而且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所以该亲戚没有能够确认前原圭一的声音,因而未能确定磁带就是采访前原圭一本人的录音。
而且,关于磁带上所注的日期——十一月二十八日也有疑问。
前原圭一在大灾难发生两个月之后,于八月某日自杀未遂。以此为契机,前原圭一被指患有精神疾病被送往某医疗机构。而该机关禁止一切媒体采访。所以前原圭一于昭和五十八年八月以后在媒体采访的录音带里留下声音的可能性极低。
但是该记者当年就曾因为强行采访受到过指责,所以不能排除他违规闯入医疗机关,强行采访前原圭一的可能。
这盘录音带真的是前原圭一的原声吗?磁带的真伪至今依然是个谜
记者在距此次采访十几年之后,于平成七年八月,与磁带上前原圭一所预言的一样,遭遇落水事件,在海难中死亡。
而前原圭一……
在采访两天后,即昭和五十八年十一月
9日深夜,因原因不明的高烧猝死。
关于他的记录里,记载着他在猝死前一天,通过呼叫护士的装置多次重复的一句话——
“脚步,又多了一声……”
(寒蝉鸣泣之时第三集~祟杀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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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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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寒蝉鸣泣之时》这部作品,我早就有以出题篇和解答篇两部分来组成的构想。出题篇计划以《祟杀篇》的下篇《暇溃篇》为完结。不过目前,暂时打算以包括《祟杀篇》在内的三篇告一段落。
出题篇的三篇,《鬼隐篇》、《绵流篇》、《祟杀篇》是以一个关键词为轴心创作的。那便是针对事件的(主人公的)立场。也就是“旁观者”、“受害者”、“犯人”三个立场。这三者分别对应出题篇的三篇。
《鬼隐篇》中的圭一,因为刚刚转学来到村里,对村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在对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被卷入事件,然后又在对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死去。而在接下来的《绵流篇》中,又成为事件的当事人,受到犯人的袭击。在《祟杀篇》里又反了过来,由他自己引发了一系列事件……
就像这样,通过转变立场,从三个角度进行创作。
也就是说,《祟杀篇》是从犯人的立场,用肯定的目光来看杀人事件的一个故事。当然,我要澄清一下,在这里我想说的并不是也有值得肯定的杀人例子。
这一段时间让人觉得惋惜的杀人事件时有发生。而新案件发生的同时,也不时有过去的案件的犯人被捕。而现在媒体热衷的仿佛是关注事件的特异性,将其当作有趣的事情报道。因为事件难以理解,所以犯人被看作是不正常的人。
杀人是不应该的事情。而这些人干了不该干的事情,自然不是正常人。所以难以理解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也没有去理解的必要……?
我一直想对这种在报道中把犯人当作非正常人类来渲染的倾向提出强烈的质疑。我们应该仇恨的是犯人吗?不,应该仇恨的是罪恶。人是处于怎样的境遇,经过了怎样的过程,最后走到了不得不选择杀人这条路的地步?如果不能“理解”这些,不能搞清楚这些,我们就什么都学不会。
“学着理解犯人。”这也是《祟杀篇》的主题之一。
在这个故事中,圭一为了解救沙都子而下决心要杀死他的叔父。并且真的实施了行动。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私欲私利,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性。如果是熟知他和沙都子的人的话,大概也会理解被义愤所困的圭一的心理吧?……可是如果圭一被逮捕,在WIDE SHOW之类的节目中曝光的话,他会受到怎样的渲染呢?孤僻少年的半无意识性犯罪行为?执拗于金属棒球棍杀人?沉溺于游戏的暴虐少年?
试着去理解犯人。
不管犯人所犯下的是多么穷凶极恶天理难容的罪行,也不要忘了试着去理解使其走到那一步的过程。
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坏人。也就是说,如果你和他经历了同样的境遇,说不定你也会面临现在他所受到的谴责。
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了《祟杀篇》的写作。
可能在《祟杀篇》的阶段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但我想说的是,不管是基于怎样正义的心理,反社会性质的行为是坚决不可以的。
人在义愤填膺的时候,往往热血上涌,头脑难以冷静。这种时候往往只能想到采取暴力方式。这时候应该先让脑袋冷静下来,依照世间的规则寻找解决方法。如果你自己想不到好的解决方案,也可以听听别人的意见。
是的,圭一在解救沙都子的过程中就是缺少了这一步。这,正是他的罪孽所在。
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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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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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15 10: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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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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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oow1lang 平民
谜团揭开的越说 反而越无聊了

15 年前 0 回復

万年水男 平民
终于填完了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5 年前 0 回復

小鱼缸 騎士
其实感觉寒蝉的故事还是有创意的,不过动画和插画的风格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难道是故意用幼稚的画风来衬托什么?

16 年前 0 回復

lanselot 平民
寒蝉。。。崇沙篇下的祖国D书总找不到。。。郁闷

16 年前 0 回復

Sleep 侯爵
寒蝉很萌的说
一直没找齐小说版的

16 年前 0 回復

浮生幽世 子爵
寒蝉本来就不是能萌起来的东西,不过小说还是缺少气氛呀。

16 年前 0 回復

atoru 伯爵
看小说实在是萌不起来了呢……

16 年前 0 回復

水月刀 侯爵
谢谢LZ分享,这本小说真是赞啊

16 年前 0 回復

wwwsaaa 平民
寒蝉前三部曲中,最令人震撼的就是祟杀篇。

16 年前 0 回復

印天梦魔 勳爵
 动画很好 游戏不错 小说更棒 . . .

16 年前 0 回復

2007156 平民
太强大了!!!!!!!!!!!!!!!!!

16 年前 0 回復

cjw85858 王爵
祟殺篇真長阿分上下
錄入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entewr 騎士
寒蝉美,一定会全程支持!

16 年前 0 回復

kilaguang 平民
真的好喜欢寒蝉里的家庭味,所以受不了那残忍的结局啊

16 年前 0 回復

蘑菇 騎士
刚刚看完TV版,现在补完一下

16 年前 0 回復

虚无 勳爵
终于出下了

又要去书店破费了

16 年前 0 回復

numb_er 平民
一口气看完了,回想起前两篇,似乎还是没有解开的谜题呀

16 年前 0 回復

markcat 王爵
喜欢 ~~  谢谢LZ分享   QQQ~    
晚上再来看 哈哈

16 年前 0 回復

13881969565 勳爵
终于出来啦,感谢楼主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meng66886 勳爵
录入组的大大们辛苦了~~
寒蝉真的很不错啊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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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若悠竹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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