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瑞惠]伯爵与妖精 第二十五卷 无法隐藏的热情之花


本帖最后由 冰格列尔 于 2012-3-23 20:19 编辑


伯爵与妖精 第二十五卷 无法隐藏的热情之花
作者谷瑞惠
翻译:伯妖吧isaiah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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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冰格列尔 于 2012-3-22 23:43 编辑


小说名称:伯爵与妖精
  作者名称:谷瑞惠
  本卷名称:第二十五卷 无法隐藏的热情之花
  翻译:伯妖吧isaiah750
  转自百度伯爵与妖精吧




序章
  在高高的窗户下,开着淡红色的花朵。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花,但凡有哪怕一小块庭院的宅子都能找到这种花,说起来这是什么花呢。
  确实记得,它是一种有毒的花。
  就像是被这种花团团包围一样,一个年轻女孩倒卧在地上。可能是从窗户摔下来的吧,似乎被堆积的花朵掩盖住的铁制栅栏,直贯穿了女孩的胸膛。
  天空中洒落着雨水。
  雨水冲刷着女孩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花瓣那淡淡的绯红,是因为吸收了泥土中的血水的缘故吗。
  站在窗户边,爱德格俯视看着花和女孩。不对,这并不是他本人在看着的景象。他体内潜伏着另一人的记忆在他脑中突然闪现,然后就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一样,影像不断汩汩地涌出来


  这是“王子”的记忆。
  眺望着花和女孩的也是王子吧。然后,王子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边笑着边从窗边离开,这个散发着恶魔气息的少年在宽广的床上落座。
  算好时机似的,又有一个新的女孩惶恐地低垂着目光进到房间里来。可能因为明白绝对不能让“殿下”扫兴,她行了礼,试图露出笑容。
  叫她“到身边来”的时候,她却奇怪地作出一副谄媚的模样。
  大约是觉得让眼前这个恶魔感到满意是唯一的自保手段吧。
  然而能让王子感到满意的,既不是女人的微笑也不是女人的殷勤,而仅仅是她因痛苦和恐惧扭曲的面容,这一点少女还不知道。
  初代王子以尚未成熟的纤细娇嫩的少年的躯体,抱缠着和自己年龄相去不远的少女的身体,对她轻声细语。
  明天你呀,也用花朵装扮起来吧。
  不明白话里意义,少女继续试图呵呵地微笑。
  还是自己跳进花园好呢?
  爱德格知道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够了,他低声说。
  住手吧……
  然而王子的记忆让他看的情景没有消失,爱德格除了默默等待回忆时间的终结也别无他法。
  纵使回忆的场景在眼前消失,纠缠着的王子的愤怒却余韵袅绕地在脑中回荡。
  周围的人都在说请他生个孩子。孩子?为此就不得不留着这些女人一条命,真是蠢透了。
  王子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焦灼烦闷。没有能力的人本来就不值一提,至于有能力的人则视他服从自己与否而定。
  无能的家伙和忤逆的家伙,对王子而言都不过是手中的玩物。
  无论莉迪亚也好,自己自身也好,爱德格可以从这个恶魔手中守护住吗?
  莉迪亚现在已变成了被囚之身。这种情况下,爱德格又能把王子压抑到什么程度呢,比起提兰,王子才是更加会对莉迪亚伸出魔爪的人物,他已经开始发觉到这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是那淡红色的花吗?
  被香气吸引一样,爱德格走近窗沿边。向下看去,那个跌落花坛的女性……
  一头焦糖色的发丝在花上散乱。
  这不过是梦,爱德格拼命跟自己说。
  猛地张开双眼,他看向被朝阳的光穿透的窗帘,确认过窗户的形状和梦中所见的那个不一样之后,才松了口气。
  在这个房间,窗户后面有一个阳台。阳台的下面没有花坛。没有什么必要去确认这点,正在爱德格这样和自己说的时候,房间某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从床上坐起的爱德格凝视着还有点暗的室内。
  沙发的阴影下有什么蹲在那里。爱德格站起来朝那里走过去。
  结果把身体紧紧缩着颤抖不已的,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子。发觉到站在旁边的爱德格,女子睁开恐怖痉挛的眼。
  “……求求你……放过我……”
  蚊子般的细弱声音重复又重复。不断恳求的女子头发有烧焦的痕迹,肩膀和背上被烧过而溃烂。贴身衣物像是被鞭子鞭裂一样绽开,血在不断渗出。
  是谁干的?这话无法问出口。因为这是在他陷入睡眠的时候王子的所作所为也说不定。虽然对于这个女子来说无论是王子还是爱德格自己都是同一个人。
  这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爱德格昨晚无法入眠,结果喝了很多酒。虽然是得到了王子的力量,也总算是勉强压制着王子的记忆,然而与此同时他又摇身一变成为了组织残酷的首领,可

能已经完全不再是那个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你可以走了。”
  只说了这句,毕爱德格便背过身子。
  听着那个女子蹒跚着爬起来离去的声音。爱德格不禁心想,不是莉迪亚真是万幸。
  昨天晚上,爱德格满脑子想的都是莉迪亚的事。
  那时她说她怀孕了,只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言吧。即使是这样,莉迪亚的这句话还是让爱德格体会到了两人现在仍是夫妇的真实感。
  当面向莉迪亚否定了两人的婚姻的正是爱德格自己。当然这并非本意,而是当时只能这么说。但这些话无疑深深地伤害到了莉迪亚,想来她对自己失望也是当然的。
  如果可以撤回说出口的语言,再一次取得莉迪亚的信任的话,在所有都结束之后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争取的吧。另一方面,爱德格也已经做好了莉迪亚或者再也不会向他打开心扉的觉悟

,事实上,那时看见向着提兰走去的爱德格,莉迪亚露出越发不安的表情。
  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害怕的样子,看着这样的莉迪亚,爱德格几乎无法冷静了。
  然而在那时如果自己向提兰曝露出哪怕一丝的心软,莉迪亚一定会被当场杀害。这样一想,只得一面拼死忍耐,一面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暗暗施以援助。
  多么无能的男人啊。
  然而就算这样,莉迪亚仍然愿意把爱德格视为自己丈夫。因为,如果她也已经从心底里否定了这段婚姻的话,那时是不可能这样堂堂正正地向人宣告自己怀孕的吧。正是因为觉得怀了爱

德格的孩子完全是无需羞耻的事情,才可能有这样坚强的态度。
  当时想到这一点,爱德格就几乎想朝自己的脸狠狠甩一巴掌。明明是自己让莉迪亚遭遇了这样残酷的事,他反被她的坚强所拯救。之后,他连一句能让她安心一些的话都没给她。
  一举一动都不得不模仿王子的自己,言语也好态度也好,都只能给莉迪亚带来迷惘和悲伤。这样的他拿什么去守护莉迪亚?
  在那之后,爱德格就一直和飞奔到莉迪亚身边的欲望作战。
  这种感觉正因为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相隔这么近而更强烈。
  现在的自己,就算见到莉迪亚也无法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情。甚至在这个状况下,碰触她只能是对她使用暴力。明明心中已经明白这一点,因而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忍耐了,但是到了今天早

上,一个不认识的女性出现在自己房间,看起来一副悲惨的模样。对这件事他毫无印象,这让他心中的不安变得剧烈起来。
  是他已经无法抑制王子的人格?还是自身的性格也渐渐被魔力侵蚀了呢?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无意识地加害莉迪亚也说不定。
  唯独这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这只不过是他的个人愿望,但是这个愿望对现在的爱德格来说,恐怕也是唯一能证明他没有迷失自我的证据。




第一章 被监禁的妖精博士


丰盛的早饭摆满面前,莉迪亚几乎连转身都转不动。
  为了摆脱危机,情急之下撒谎说怀了爱德格的孩子只不过是昨天的事。结果待遇一下子大转变。暖呼呼的房间里布置了软绵绵的床、还给她送来了干净的替换衣服,莉迪亚的身份变成像

是宾客一样。
  虽然如此,这房间的门是锁着的,窗户也不能打开,也就是说莉迪亚还处于被监禁的状态。而且怀孕这样的谎言,败露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说在那之前必须逃出这里吧,却也不是

那么简单的事。
  而且食物也是一个问题。
  里面会不会被投了毒?
  这个地方,有个曾经想干掉莉迪亚的提兰。想到这里她就没了食欲。其实从昨天开始,莉迪亚就已经粒米未进了。
  不过,这样下去在谎言败露之前就会先饿倒了吧。
  估摸白煮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莉迪亚伸手取了一个,慎重地确认蛋壳上面没有任何伤痕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声。
  “好了赶紧给我让开。”
  是女人的声音,另外还有别的响动。
  “请等一下,凯瑟琳大人。”
  凯瑟琳?
  莉迪亚反射性地护着身子。与此同时传来开锁的声音。一打开门,凯瑟琳便大步踏进这个房间。
  一瞬间莉迪亚瞥见像是想要阻止凯瑟琳的雅美的身影。但是为了挡住雅美般,凯瑟琳反手关上了门,她快步走进莉迪亚,脸上突然浮现起亲密的笑容。
  “莉迪亚,你没事哦!太好了,不是你啊。”
  “什……什么事?”
  “刚才,人家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人抬出宅子了哟。之前人家听说你被抓到了,还以为那个一定是被提兰拷问之后的你呢。”
  虽然凯瑟琳像是放下心头大石那样出了口气,但这难道不是因为遗憾的缘故么?莉迪亚怀疑地想。
  然而,是谁,为了什么事,竟然要遭到这样悲惨的事?莉迪亚更在意的是这一点。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心里就会想到“这个组织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啊”而感到恐惧,但是一直像这样

暂居在这里的凯瑟琳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而且,人家听到你居然跑到这里来真是大吃一惊哟,就算被抛弃了,还是追着他不放?”
  似乎在凯瑟琳的认知里,莉迪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就是这样。
  “然后说……虽然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但是作为女人我很同情你哦。居然怀了不是丈夫的男人的孩子。”
  “……是丈夫啊。”
  被凯瑟琳佯装亲密态度之下毫不隐晦的指责打击到,莉迪亚还是出声反驳。
  “嗯嗯,突然被抛弃了,一下子不能接受什么的我可以了解哦。但是,他不是说了吗?才没有和你结婚什么的。”
  确实,莉迪亚自己也有亲耳听到爱德格对她这么说。说名为“爱德格?艾歇尔巴顿”的人物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婚姻有效也好,无效也好,什么法律也好,天理也好,对莉迪亚来说都没有关系。莉迪亚是和爱德格互相恋慕着而结合的。对无论哪一方而言,这都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婚姻。因

此莉迪亚也一点儿也不会对这段婚姻感到羞耻。
  “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不会在乎。因为我们确实是真心相爱而结合的。”
  没错。大概比爱德格更加恋慕更加渴求自己的那个人是不存在的。莉迪亚甚至觉得,就算真的被爱德格遗弃,仅仅以至今为止所倾注的爱情来算都已经十分足够了。
  “哪,我们俩也不是什么见外的关系了,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的哦。就告诉我一个人嘛,你是骗人的吧,怀孕什么的。”
  握着完全没有露出动摇神情的莉迪亚的手,凯瑟琳露出劝诱的微笑。不过可能因为心情焦躁,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不然的话可会发生不得了的大事哦,提兰会安排产婆哦。”
  莉迪亚不由自主地一惊,这下凯瑟琳的焦躁情绪唰地一下子消失了。
  “在这个组织里殿下可是君主哦。你明白吗?如果是骗人的话,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哦?以前的国王,可是有将碍事的情妇送上断头台,这样下去你也会变成那样哟。”
  如果可以消除提兰的怀疑,争取到一段时间就好了。
  如果把产婆叫来,被询问很多专业的问题的话,莉迪亚肯定会一下子就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因为无论如何对莉迪亚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对怀孕的认识。
  可能是莉迪亚露出了忧虑的表情吧,凯瑟琳笑得越来越得意了。
  “哪,莉迪亚,我可是殿下的未婚妻哦。能够劝谏殿下对你从宽处理的,只有我一个人哦。”
  “……和我一样呀。在这里的期间,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就会被杀掉。”
  这个时候,莉迪亚是真心地同情凯瑟琳。大概对提兰来说,无论莉迪亚也好凯瑟琳也好,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他甚至连爱德格也想操纵在手。为了吸引爱德格的关注,才会利用爱德

格心里一直执着的席尔温福特家族的凯瑟琳。
  可以的话,趁现在赶紧逃比较好。虽然是想这么说,但凯瑟琳听了莉迪亚的话似乎怒不可谒,粗暴地抓着她的肩头。
  “你说一样?!我和你?!才不可能一样吧……”
  她没有扬起手,是无意间瞄到在打开的门后站着的爱德格吧。
  “殿下……”
  慌张失措的凯瑟琳急忙放开莉迪亚,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把双手藏在背后。
  “凯瑟琳,这里可不是像你这样的淑女该来的地方哦。”
  爱德格静静地说。比起意识到被侮辱,莉迪亚只是一下子呆住了。
  “说的也是呢。不过,就算是再怎么不检点的女人,她也不是不认识的人,我才想安慰安慰她的。”
  凯瑟琳温顺地低垂目光。爱德格走近凯瑟琳,怜爱地把手搭在她的肩头上。
  “真是温柔呀。不过你为她担心实在没有必要。莉迪亚是妖精博士哪。那可是知道怎么用魔术的人不是吗。”
  “您是说魔术吗?哎呀,好吓人呢。”
  凯瑟琳一边这么说,一边像是故意显摆似地向爱德格撒娇。
  莉迪亚不禁移开目光。
  比起被已经变了的爱德格用冷淡的态度对待,他在面前和其他女性卿卿我我的情景更让人难受。
  “来吧凯瑟琳,快点离开这里。在受到诅咒之前哦。”
  爱德格催促着凯瑟琳,把她带出了门外。本来以为他也会就这样离开,没想到他却又一个人留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着莉迪亚。
  就算爱德格这样,莉迪亚也不会期待什么。就算变成两人独处,爱德格已经再不也会像以前那样用很多很多的甜言蜜语来包围着莉迪亚。这是她的切身体会。
  “我既不会用魔术,也不会用诅咒。对妖精博士你应该很了解的吧。”
  本来应该比任何人都理解莉迪亚的这个人,现在却已经变了。带着悔恨的心情,莉迪亚不禁说出责难的话。
  “我是很了解,你这个人一点神奇力量也没有是吧。然后我还知道,你的小命现在就掌握在我的手里。”
  他的态度里果然感觉不到一丝爱意。连一直以来展现给莉迪亚的笑容也不再浮现。
  “对,正如你所说。”
  莉迪亚咬牙切齿地低声回答。
  从门边走近莉迪亚这边,把一只手压在桌子上的爱德格,看了一眼没有动过的早饭皱起眉。
  “为什么不吃?你从昨天开始应该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吧。”
  “因为不想吃。”
  “是要打算饿死吗。”
  “我不会选这种这么痛苦的死法。”
  对于莉迪亚对爱德格“活下来”的请求,他已经守住了自己的承诺。所以莉迪亚决定,即使那个必然的结果就是他会被王子的毒污染,自己无论感到怎样的难过都会忍耐下去。
  “那么你就应该吃饭。”
  “这里的伙食我无法信任。说不定是被人下了毒的。”
  爱德格低哼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朝为莉迪亚准备的,已经变凉了的早餐伸出手。一片面包,一口红茶,一块炸鱼,土豆和火腿也送了少许进口中,然后一点笑容也没有地看向莉迪亚。
  “这样如何?还是觉得不安?”
  爱德格居然自己试了毒。如果提兰真的在食物里面加了毒的话……莉迪亚楞了,然后慌张起来。
  “糟糕,没事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莉迪亚探出身子,像是要确认爱德格脸色般盯着爱德格看。对上这样的莉迪亚的视线,爱德格有一瞬间的嘴角像是突然松懈了似的,莫非是错觉?
  马上重新板起脸孔,扭头背对着莉迪亚站起来的爱德格,强硬的语调中好像有些烦躁。
  “总而言之,你给我好好吃饭。你怀着我的孩子吧,如果损伤到他,就算是作为母亲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了啦。”
  并不是想惹爱德格生气的。而且莉迪亚也饿到忍耐极限了。
  莉迪亚这次不再有虑地把面包送进口中,确认过之后的爱德格,像是放心地松了口气。但这也不过是单纯的叹气也说不定。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耳中响起锁门的声音的时候,莉迪亚思考着一个问题。爱德格难道对她怀孕这个借口没有任何疑问吗?
  不,肯定会有疑问的。然而,他既没有询问莉迪亚难道不是预言者的婚约者吗,也没有向莉迪亚求证怀孕讲法的真伪。
  有那么一点点,莉迪亚觉得爱德格现在好像是在暗示自己。如果事实上没有怀孕的话,随时要把她杀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装作相信而已。
  不过莉迪亚还是不明白。
  或者他只是对莉迪亚的徒劳挣扎感到十分有趣而已。
  莉迪亚静静地吃下爱德格试过毒的食物,脑里面渐渐变得满满都是爱德格的事。
  两人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里,早上的用餐时间是莉迪亚最放松的时光。虽然中午和夜晚不全都是社交性的宴会,不过只有早上可以躲在卧室里一边享用食物,一边悠闲地度过。
  在自己眼前,爱德格把食物送进嘴里的场景,已经这么久没有看到过。那一刻,莉迪亚有种从前的爱德格就在自己面前,两人一起用餐般的错觉。
  即使是远隔两地,仍然不难相信两人之间的爱情。
  然而现在他们相距如此的近,而莉迪亚却渐渐,感到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冷。从指尖开始逐渐冰冻,心也寒得吱吱作响。
  损伤到孩子就不会放过你。爱德格这么说。
  如果知道根本就没有孩子呢,他会对莉迪亚做什么?
  不会放过她?
  机械地一口一口吞吃着食物,莉迪亚的眼泪滴落下来。
  渐渐变得快要不能相信爱德格了。
  明明这么近,却无法再碰触到他的心,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太难受了。
  “爱德格大人,凯瑟琳小姐在会客室等您。”
  逃走般离开莉迪亚的房间的爱德格,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虽然知道凯瑟琳来见自己,然而见过莉迪亚的面容、听过她的声音之后,对她满溢的思念无法抑制的现在,他实在不能对凯瑟

琳装出一副亲切的面容和说出甜蜜的话语。
  “让她随便找个人聊去。”
  托着腮,爱德格对雅美答道。
  “这个说法估计不会被接受。”
  “那就让她等着吧。如果因为我不够关心就觉得反感的话,就给我快快滚回本国去吧。”
  真的。快点回去的话就好了。不过爱德格并不是因为对凯瑟琳不满才这么想。
  凯瑟琳很碍事,不想再和她接触,觉得她很烦,这些情绪都是爱德格已经手足无措的证据。
  为了抑制王子,爱德格以憎恨为铠甲包裹自己,因为这个缘故,平息怒气变得加倍困难。
  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王子就会冲破牢笼而出。爱德格只能一面保持着危险的平衡,一面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同时也是因为对扰乱凯瑟琳的心绪感到抱歉,爱德格一向只是适当愉

快地和她来往。
  然而,现在莉迪亚出现了。
  凯瑟琳马上对莉迪亚产生了嫉妒的情绪。
  本来和对爱德格来说虽非药亦非毒的凯瑟琳还能维持友好来往,但是她变得对莉迪亚有攻击性之后,爱德格便变得无法控制自己了。
  “凯瑟琳小姐是为了达成目的连锡利群岛这种地方都跑来的,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回去的吧?”
  “目的?”
  爱德格愕然地抬起头,雅美严肃地点头。
  “她在等待求婚。”
  “……谁的?”
  脑短路的问题脱口而出。
  “当然是爱德格大人您的求婚了。”
  “我的?就算我没这么做,她不早就以未婚妻自居了么?”
  “那是因为周围的人都这么决定的。但是对女性而言,既然是婚约者的话,自然就会期待着对方诚挚的求婚吧。”
  确实对于贵族的结婚程序来说,父母决定的婚约者无论如何还是必须选个恰好的时机进行求婚。凯瑟琳期待那种事情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但是,这未免太天真了吧?到底在她心里爱德格是个怎样的男人啊?
  他可是明明已经结了婚,却一口否定的男人呀。以前,也曾经为了保护妻子的名誉而羞辱过凯瑟琳,然而她却像是完全忘记了那种过去似的表现得和他那么亲近。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这种男人啊。
  突然觉得十分可笑,爱德格嗤嗤地笑起来。
  “她能遇到今天早上那个女人就好了。看看她会不会还想和我结婚?”
  哈哈大笑的同时,就有点后悔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件。
  如果被莉迪亚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看错人吧。
  “好像已经被她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诶,然后呢?”
  “所以才变得更这样。更想从您的嘴里听到自己是特别的这样的话语。尤其是现在莉迪亚小姐出现了,她更加觉得焦虑。特别是今天这样得意之后,更加不会轻易离去了。”
  爱德格还是笑个不停。
  “你觉得每一代的王子,哪个老老实实向人求婚过?雅美,欺凌弱女子可是这家伙最大的乐趣哦。我可是搞不好已经也变成这样了。”
  用苦闷的神色看着一边笑一边不得已地说着这样的发言的爱德格,雅美说道。
  “今晨的那个,应该是提兰的主意。有可能是为了动摇您的心,故意把浑身是伤的女性送进您的房间。您……并不一定做了那种残暴的事。”
  猛然停止笑声的爱德格,低声道。
  “谢谢安慰。”
  不管如何,醉酒醉得不省人事确实是自己的失态,还给了提兰溜进来的机会。用这种不谨慎的态度,还打算就能抑制住王子吗。
  对爱德格而言,比怎样的怨恨和欲望都强烈的感情,是对莉迪亚的思念。然而,爱情在与王子斗争中却成了一个弱点。
  爱德格要不断地战胜在自己体内的王子,就不需要爱德格这个人物。脑中带着对莉迪亚的思念,却必须采取把她推开的态度,恐怕这矛盾今后会一直存在吧。
  然而即使会一直存在也不得不继续这样下去。因为把身体完全交托给王子,就更加无法守护莉迪亚了。
  “给我把莉迪亚带出中庭去。这样她会精神爽朗点吧。”
  仿佛驱赶雅美似地挥了挥手。
  “啊啊,在不影响健康的前提下。”
  以防万一爱德格又补充了一句。继续佯装出自己相信莉迪亚有孕在身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提兰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对她出手吧。
  这里的中庭,虽然字面的意义是被屋宅包围的空间,实质上却是相当宽广的庭院。南国风格的花草树木布置得相当美观。
  虽然和往常一样被人监视着,但是能到外面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莉迪亚稍微感到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在太阳晒到的地方空气暖呼呼的,各种春天的花朵纷纷盛放。比伦敦要早很多进行季节交替的这里,已经略有些初夏的感觉了。
  也可能是因为庭院中有长得像椰子一样的植物,正在生机勃勃地焕发着绿意。
  拜托雅美给自己准备的日常服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很轻便,活动起来也很容易。如果在敌方地盘还穿沉重的大礼服裙害自己行动不便那可是愚蠢到家了,为此连衬裙都做得十分朴

素。
  穿着这样轻便的服装,莉迪亚还是故意走得很慢。沿着花坛边,像是怀有身孕的妇女那样慎重地迈出脚步。
  莉迪亚的身旁有雅美跟着。现在的她是处于什么立场呢?莉迪亚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比起说她是来监视莉迪亚的,似乎让人觉得她更像是来保护莉迪亚的。
  “话说,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从海之国那里以后是第一次呢。”
  之前,曾经在属于妖精界的亚艾斯的国家那儿和雅美稍微交谈了两句。那时有点像是在梦中相会的感觉,而像现在这样,能在现实的世界中仔细看她的脸,真是相当久违了不是吗。
  雅美离开伯爵家,已经是莉迪亚决定和爱德格结婚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莉迪亚,正对爱德格的求婚感到犹豫不决,又以为爱德格和雅美之间的无法切断的牵绊是恋爱的感情,觉得自己和雅美没法相比而丧气不已。
  但是走到现在,从种种举动看来,爱德格一直都将雅美作为重要的家人来看待,他对雅美的感情从没有超过这条界线,也一直没有减少过。莉迪亚理解了他们的这份情谊,不再抱有任何

怀疑。
  也可能因为到了现在,爱情也好恋情也好,还有男女之间的事,莉迪亚已经有点懂了。
  如果以前爱德格就有把雅美作为女人看待的话,那么无论他们身份上有多大的差异,他们的关系都会是对等的。雅美就不会到现在还仍是对爱德格竭尽忠诚吧。
  爱德格对雅美来说,依然是作为她主人的存在。所以尽管从那以后雅美一直做着看起来是背叛爱德格的行为,爱德格对于接受雅美的忠诚心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还以为你从悠利西斯那里逃出来,已经抵达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你还要回组织里?”
  “因为爱德格大人会成为王子来到这里,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也就是说,雅美是听从了某人的指令,预先抵达爱德格未来应该出现的地方。
  “说这话的人是,弗朗西斯?”
  虽然弗朗西斯不愿意告诉莉迪亚关于他和雅美接触时交谈的真正的内容,然而雅美却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
  “是他要你促成爱德格体内王子的记忆解放?”
  “正是这样。不过爱德格大人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他似乎是认为只能采取这种手段的样子。菲尼斯特鲁先生也好,我也好,在爱德格大人顺利潜入组织的这件事上,只不过是起了

扫清路障的准备作用而已。”
  花坛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喷水池,白色花岗岩制的水池承接住洒落的水。
  “雅美,以前你说过这样的话吧,说你可能会从我这里夺走重要之物。你指的就是这事情吗?”
  雅美静静地点头。
  “爱德格会变成王子。因为那是无可避免的事,所以你按照弗朗西斯指示投身到组织中去。在我和爱德格结婚之前,唔嗯不对,应该是从爱德格取得了王子的记忆之前开始,你就已经是

为了这个目的而行动的吧。”
  “实在万分抱歉。”
  “我不是在责备你,呃,也就是说,弗朗西斯已经预见到爱德格会和王子融为一体?还是说他觉得事情有这个发展趋势?”
  雅美闭口不语。不是不能说,而是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弗朗西斯那时把我带到里奥纳斯来,引导我见到了指引伯爵家道路的妖精。但是,爱德格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而我也被组织捉住。这么一来弗兰西斯的目的就无法实现了吧。还是说

……”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弗朗西斯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爱德格大人得到王子的力量,另一个就是莉迪亚小姐平安无事抵达妖精国伊普拉杰鲁。恐怕其他事情对他而言,大概就只是一个过程

罢了。”
  换句话说就是弗朗西斯只注重结果,只要能达成目的,中途发生什么事都不在乎吗?
  “这样的话,就算爱德格被王子支配了也无所谓?只要能得到操纵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力量的话?”
  “我觉得他虽然期盼着爱德格大人不会被支配,但是又认为没有任何事比得到力量更为重要。”
  在喷水池边停住脚步,莉迪亚叹了口气。
  “不过按现在这种情况,我可去不成妖精国了。”
  “组织现在也有计划要把妖精国收入囊中。虽然提兰对这件事兴趣缺缺,爱德格大人却有这样的打算。我想他会带着莉迪亚小姐一同前往。”
  那还是要怀孕的谎言没有被拆穿的话吧。
  “那么就是说,现在这种状况对弗朗西斯来说还不算是最差的情况呢。”
  “如果提兰不再对您出手的话……不过,提兰是相当危险的。因为爱德格大人并不是他最初期待的初代王子,他似乎因此相当不满,违反爱德格大人命令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爱德格以莉迪亚怀孕为理由禁止提兰对莉迪亚出手,即使这样对提兰也不可不提防。
  所以说因为这个缘故,轻率地逃离这里的话,就算瞒得过爱德格也会被提兰杀掉,而且还给了提兰杀人的最好理由。
  “您累了吗?到长椅那里坐坐好吗?”
  雅美指了指喷水池旁的亭子。虽然累倒是不累,但是就不知道周围的建筑物有没有人在窥视着这里。为了演好怀有身孕的妇女形象莉迪亚同意了雅美的建议。
  爬满了常春藤的柱子边安置着木制的长椅。在莉迪亚正要坐下的时候,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一阵声响。
  莉迪亚想着那是什么啊地转过头去看,猛地对上从枝叶中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脸。
  “咿呀——!”
  像要安抚大惊失色发出尖叫的莉迪亚般,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慢慢地从那个地方站起来。
  “失礼,好像吓到你了。”
  那一头没修剪似的长发还有服装都远远称不上是干净整洁。再加上那张晒得黝黑的脸,这个男人活像是低等仆人一样,然而却好像炫耀一样戴了满手的金戒指金手镯。
  “这里莫非是王子的后宫?这样的话我这样不小心闯进来的人,会不会被人抓去去势啊。”
  莉迪亚和雅美对视了一眼,垮下肩膀。
  “不必担心,这里只是中庭。”
  “太好了。那就是说再呆在这里一会儿也没问题是吧。”
  他夸张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表示安心后,放肆地一屁股坐到莉迪亚旁边,接着用更放肆的眼神打量着莉迪亚。
  “不过你啊,应该不是女仆吧。那么是王子的老婆?还是说是情妇?不过我听说王子好像还没有老婆,也就是说……嗯~~还真是个美人哪。”
  随便自己就决定了答案,随后笑嘻嘻地着瞄着莉迪亚看。
  “那个,你是?”
  “内德?特雷利。”
  “特雷利家的次子。作为一个势力以英格兰南部和威尔士为中心,经营着走私组织的家族,和王子有长期的合作关系。估计今后特雷利一族和我们组织也会继续维持着重要的同盟关系,

因此今天应该为了是来和新的王子打招呼而来的吧。”
  对上莉迪亚茫然地寻求帮助的眼神,雅美慎重地回答。
  “哦——作为女仆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内德嘿嘿傻笑着,装作调整坐姿的样子凑近莉迪亚。雅美赶紧像是要牵制内德一样站到他的面前。
  “比起那个,特雷利先生,您来这里做什么?”
  是被雅美的气势压下去了吧,他投降似地举起双手。
  “我在找落下的东西。是我母亲的遗物胸针,从那边的窗户掉下来了说。”
  “哎呀,那可糟糕了。”
  听到是遗物,莉迪亚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
  “可以的话,请让我也帮你一起找。是掉在了这附近吗?”
  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被囚之身的发言。一转眼差点就要往灌木丛树根那儿蹲下去了,雅美赶紧出声阻止。
  “莉迪亚小姐,等一会儿请让侍女们去找吧。”
  “啊……是,是呢。”
  虽然莉迪亚发觉到这不是贵妇人该做的事,不过雅美阻止她大概也并非为了这个原因。因为在这里的莉迪亚当然已经不需要被作为贵妇看待。
  好不容易,最近莉迪亚终于养成了那么一点点贵妇的风范,终于觉得自己稍微配得上爱德格的时候,却被他告知撤销了婚姻关系。然而现在脑子里还是老以贵妇人的规范来要求自己的举

动。像个傻瓜一样。
  内德执起一缕沮丧低头的莉迪亚的发丝。
  突然,像是要把莉迪亚拉近一样,内德用力地拉着她的头发。
  “你真是温柔呀。要不要考虑改做我的人?王子那家伙,个性冷酷不说,不只是不会疼爱女人,还听说他是以虐待女人为乐的哟。你也只是因为被他威胁才服从他的吧?”
  像傻瓜一样。被不认识的男人用这种口吻游说,爱德格也已经不会再在意。这么一想莉迪亚连逃离的心情也萌生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想要伸手抓住莉迪亚的内德的手碰到了袖口,蛇纹石的手镯随即在袖口里晃动。
  “如果你肯做我的女人,我就把你带出这里……”
  猛地一惊的莉迪亚,“啪”地挥开内德的手。
  “太无礼了。我可是爱德格的妻子。”
  即使爱德格单方面做出的否认也好,莉迪亚却不能自己去舍弃它。作为艾歇尔巴顿伯爵夫人好不容易开始培育出来的贵族的骄傲绝对不能失去,莉迪亚握着藏在袖口里的手镯。
  “诶,真是让人意外呢。王子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啊,看来我们蛮合得来的呢。”
  他得寸进尺地向前探出身子,雅美正要把他推回去的时候,响起了悠利西斯的声音。
  “如果偷走殿下的东西,就算是特雷利一族也不会就这么算的哦。”
  悠利西斯朝这个亭子走来,内德立刻和莉迪亚拉开距离。
  “怎么敢呢。我只是想逗一逗看起来很无聊的女性开心罢了。”
  “这样的话,差不多该回去会客室了吧?”
  干脆地站起身的时候,内德瞥了莉迪亚一眼。
  “不是情妇,而是妻子吗。”
  “殿下现在还是独身。”
  悠利西斯回答着,向莉迪亚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内德离开了亭子。
  目送他消失在建筑物里的身影之后,悠利西斯不悦地转过来看着莉迪亚。
  “特雷利一族是我们重要的交易对象,惹怒他们是不行的。如果情况需要的话,就算要把你交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算被人误认王子怕了他们也?把莉迪亚小姐交出去这种事情,恐怕爱德格大人是不会允许的吧。”
  尽管雅美出声反驳,悠利西斯还是不屑地哼笑。
  “因为她有孕在身?这种事情只要一个晚上就能解决了吧?”
  说罢依旧睥睨着莉迪亚。
  “听好了,殿下想要的是延续了自己血统的孩子,而不是你。不给我乖乖听话的话我是不会这么宽容的。”
  狠狠地威胁过莉迪亚后,悠利西斯叹了口气。
  “还有就是,怀孕的事是真的吧。如果你是骗人的话,为你自身着想还是告诉跟我一个人比较好。”
  “当……当然是真的啊!况且,我可从来没觉得会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哼。你嘴巴再硬也只有现在了。”
  悠利西斯和提兰不同,他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莉迪亚。仅限于性命的话,悠利西斯确实是会施以援手,但是对莉迪亚来说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同类。
  就算再希望向他求助,莉迪亚都会尽可能克制自己这种想法。作为妖精博士,并且作为青骑士伯爵家的一员,失去了这份自尊的话,就再也无法把爱德格从王子那里救出来了。
  莉迪亚刻意保持着这种气势,冷静地注视着转身离去的悠利西斯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终于解除了紧张感。
  悠利西斯什么的一点也不恐怖。提兰也是,虽然是吓人的存在但是却不会给莉迪亚带来绝望。
  对莉迪亚来说,最可怕的是。
  “……如果是骗人的话,爱德格会很生气吗?会杀了我吗?”
  忍耐着浑身的颤抖,却无法忍住这句疑问溢出口。
  “到了那时,我,会守护您。”
  雅美这样说道。
  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爱德格就已经不是爱德格了。雅美只是服从于那个为了守护莉迪亚而化身为王子的爱德格的意志吧。
  “哪,雅美,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吧?我现在,可以对你松懈戒备吧?”
  一瞬间,雅美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稍稍地眯起乌黑的双瞳,低下了头。
  “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握住雅美伸出来的手,莉迪亚站了起来。成为塞尔奇之后变得冷冰冰的雅美的手,现在却有着非常温暖的感觉。
  “喂——是格鲁比,格鲁比来了哦。”
  听到尼可在叫嚷的声音,凯莉停下手中缝补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跑出甲板。
  大家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聚集在甲板上,夹在人群中的尼可用两条后腿站着咯哒咯哒地跑到船舷边,指着大海的方向。
  耳朵和胡子都兴奋地翘了起来。真可爱,凯莉心里猛地一跳。
  在伦敦的宅子里,尼可给人作为莉迪亚的宠物猫的印象,因此它像平常像妖精那样的部分也好,站着走路也好说话也好,总是没什么机会看得到。不过如今,在船上一同生活,而且尼可

作为伙伴所作出的协助不可或缺。接触到平常的尼可的模样,和他说话之后,萌生出不可思议的喜爱感觉来。
  明明是绅士,居然可以这么可爱真的好赞哦。
  哎呀,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朝海的方向仔细地看去,可以看见有匹黑马踩着海面朝这边飞驰。
  那是水栖马格鲁比。拐走了莉迪亚之后,就失去了影踪的他,现在径直朝着船飞奔而来。但是,背上却没有搭载着莉迪亚的样子。
  “夫人哪儿去了呀。”
  “不管怎样,那家伙好像有事想找我们。看来只能先听听看他要说什么了啊。”
  身为这条船的船长的罗塔虽然这么说了,毫不隐藏对格鲁比的杀气的雷温还是没有放松戒备。
  “他有可能会对我们发起攻击。”
  “因为格鲁比被爱德格操纵着?”
  “拐走莉迪亚小姐,好像是爱德格大人的命令。”
  “不过,格鲁比之前不是好像曾经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莉迪亚带离爱德格吗?”
  “在王子的魔力操纵之下的邪恶妖精,不知道到底可以维持自己的意志到哪种程度。”
  “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来个下马威吧。在石弓上安上火箭!”
  波尔拿着火箭就干起来。罗塔扬起一只手的同时,响起了苏旺的声音。
  (随时都可以发射。是要现在瞄准吗?还是再稍候?)
  这条船的妖精苏旺,自由地转动着已经上好火箭的武器。
  “瞄准他。”
  瞬间,石弓发射。火把的火焰笔直地飞向格鲁比,黑马慌忙匿入海中躲避。
  “喂,住手!我有话要说!”
  随后又马上浮出来大叫。
  “莉迪亚怎么啦!”
  “关于这件事,我有重要的情报!”
  “是爱德格命令你来的吗。”
  “不对,这是我自己要来的。”
  (没有别人跟在他附近来的样子。)
  因为苏旺这么说,看来这确实是格鲁比的单独行动吧。
  “夫人肯定出了什么事了。”
  凯莉担心得不能自已。
  “可能吧。那惩罚就到此为止了可以吧?”
  谁也没有提出异议,这事就迅速地决定了。
  伯爵家的船在锡利群岛无数的岩石小岛掩护下,像是寄居一样停泊着。
  虽然是组织据点所在的塞布雷斯岛可以勉强望得见的地方,不过他们的船隐藏的地方是就算有船从旁边开过,也很难注意到的岩礁的低洼。
  格鲁比也肯定是到处找了相当久才找到他们。
  好不容易终于登上甲板的格鲁比,刚从黑马变化成青年的模样就累得当场瘫坐在地上。
  “莉迪亚被提兰捉走了。”
  “你说什么!?”
  “不就是你把她带到组织去了吗!”
  尼可愤慨地朝着格鲁比的背用可爱的爪子挥舞着猫拳。格鲁比连对尼可都没有发火,只管沮丧地低着头。
  “不对。我……虽然无法违抗伯爵,但是本来应该是载着莉迪亚逃走,远离组织的魔掌来着的。但是刚一移开视线……”
  “她是被提兰抓走这件事你确认过了吗?现在她在哪里?”
  “我是没有去确认,不过从可靠的地方得到这样的情报。”
  “可靠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那个我不能说。总而言之,现在莉迪亚身处在塞布雷斯岛上,那个组织的据点那里。伯爵也暂时在那个宅子里逗留。虽然这会儿提兰无法出手,但是似乎不能确定未来什么时候会再有

什么遭遇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凯莉上前一步。
  “我,我要去那里。现在莉迪亚大人一定是失去了自由,如果被拘禁在牢狱的话,对一位贵妇人而言肯定是需要侍女的!”
  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凯莉身上。

  “你知道你也会被捉起来吗?”
  “是的。”
  “那太乱来了。现在的伯爵已经不能指望了。如果提兰要杀莉迪亚的话,他会连你也一起杀掉的。”
  尼可用力地挥动着手反对,尼可对凯莉的担心让凯莉的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但是,从莉迪亚不在的时候开始,尼可应该就已经一直都睡不着了。
  它肯定一直在思考着有没有自己能做点什么的事,而且刚才最早发现格鲁比的也是它。
  即使是为了尼可和在这里的伙伴们,凯莉都认为自己有前去那里的义务。
  “如果老爷已经不能指望的话,那么我更有必要去支援莉迪亚大人了。而且,只有我去的话组织就不会防备。加上就算是老爷也知道我既没有神奇的力量,也没有腕力,应该会允许我呆

在夫人的身边的。”
  一脸烦恼的罗塔双手抱胸。莉迪亚不在的当下,身为船长的罗塔就是老大,不知是否因为大家对此觉得理所当然呢,都在等待着她的决定。
  “我赞成。”
  这时雷温开口了。
  “从情况看,现在不能不考虑把莉迪亚小姐救出来。如果凯莉小姐在莉迪亚小姐的身边的话,不仅能马上对情况做出的判断,还有可能找得出交流情报的手段。”
  认真考虑着这番话后,罗塔转身面向凯莉。
  “确实,在莉迪亚身边有己方的人更为有利,不过凯莉。你真的做得到吗?无论你是再怎么优秀的侍女,也不是非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还坚持工作才算的哦。所以哪怕觉得做不到,都不会

有人怪责你的。”
  “凯莉小姐的话做得到。”
  代替凯莉,雷温开口答道。
  雷温是为了主人会万死不辞的完美的侍者。因此也将凯莉必死的决心看做自然的事吧。
  所以说得很轻巧呢。
  这种没有感觉到他在担心人的口吻很虽然是像他的风格,稍微还是让人有点寂寞。然而率先给投了赞成票,这点还是让凯莉非常感谢的。毕竟如果大家都反对的话,到莉迪亚身边去的决

心恐怕就要覆灭了。
  “真的可以吗?凯莉。”
  “是。”
  “好,那就拜托凯莉了。”
  “我马上去准备。”
  心情紧绷起来,凯莉朝船舱走去。
  雷温和尼可随即跟在凯莉后面。
  “让我们帮忙打包行李吧。你要带些什么去?”
  “日用品和夫人替换的衣服都带一点,还有我的缝纫工具。”
  尼可点点头,拉开柜子的抽屉。
  “匕首之类的武器呢?”
  “呃……果然还是应该带上吗。”
  凯莉心头重新涌上不安。
  “会被收走吧?还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戒。既然怎么考虑结果都是用不了的话,别带不是更好吗。”
  确实是就算带着也用不上。但是凯莉心里有点恨说让她“赤手空拳去”的雷温。
  “那,这个呢?这是莉迪亚用的辟邪道具,花楸树结的山楂果,虽然对厉害的邪恶妖精没什么作用就是了。”
  伸长了身体,把脸和双爪都埋进抽屉里翻找的尼可,拿出了像是妖精博士的小道具的东西转过身来。
  好可爱。凯莉的心情又一次平伏了下来。
  “我要带着去。”
  “凯莉小姐,你很喜欢尼可先生呢。”
  雷温唐突地说道。
  “一直出神地盯着看。”
  “好、好像是哦……那个,大概是看着尼可先生,觉得好可爱,就好像被治愈了一样吧……”
  “哦,经常有人这么说哦。”
  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尼可相反,雷温用几乎可以称作瞪视的目光死盯着凯莉。
  莫非是把凯莉看做了情敌?所以雷温才像是要把凯莉赶走一样,对她闯入敌人阵地一事投了赞成票?
  凯莉在想东想西疑心顿生的时候,雷温却说了句脱线的话。
  “我觉得我和你很像。”
  诶,没有像啦好不好!
  凯莉完全跟不上话题。和雷温的共同点,充其量只有喜欢尼可这点而已吧。就是说,刚才那个不是嫉妒的视线吗?
  “那个,雷温先生……大家都有很喜欢尼可先生哦?”
  “对不起。说很像对你很失礼呢。我以前没有理解过其他人,不过却觉得好像有点能理解你的事。因为你作为一个侍女,有着勇气和骄傲,还很喜欢尼可先生。”
  雷温说的话该说是听懂了呢还是没听懂呢。让凯莉十分困惑的同时,也感觉到心里被燃点起了勇气一样。
  被雷温认可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肯定能做得到了。
  “换句话说,即使没有武器也没关系的。有什么万一的时候,我一定会赶来帮助你。”
  什么“换句话说”呀。虽然搞不太懂,凯莉还是点点头。
  “另外,带着这个去可以吧。请藏在衣服的接缝的地方。”
  雷温把金币和银币堆放在桌面上。
  资金向来是由他管理的。虽然他经常带着钱包还要为了执行命令东奔西走,但是那也因为最没有被人偷东西的顾虑的就是他了。
  “这么多……吗?我是不觉得会有买高价东西的机会啦。”
  “是收买人用的。即使是在地方阵地,如果是一点小事的话用这个就能得到通融了。以仆人为对象的话特别能发挥效果。”
  原来如此。这倒是凯莉没有想到的,有了这个确实真能让人觉得安心多了。
  “非常感谢。我一定会守护好夫人给你们看的。”
  虽然独闯龙潭,但是自己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想到这里凯莉不禁露出微笑,一刹那雷温的脸似乎看起来温和了起来。




第二章 海风缭乱

(你又和我一样被捉到了吗?)
  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传出说话的声音。回到房间一个人发呆的莉迪亚慌忙环视四周,但是没有任何人在。
  然而,那看不见人影的声音又说开了。
  (难得从你那里拿到的手帕被人夺走了哟。然后这回被带到这个宅子来了。妖术师跟我说,教会那边因为牧师已经死了,所以不留在那里也可以,然后就叫我呆在这里干活。)
  “难道说,你是那个时候的皮克西?你在哪里?不能让人类看见你的样子吗?”
  (哎,是有点苦衷啦。我现在在暖炉里面哦。因为我被安排打扫烟囱。啊啊,他说不准我从烟囱里面出来。只能用声音请忍耐一下吧。)
  “这样……我也是,现在没有办法帮到你,对不起。”
  看着暖炉的方向,莉迪亚说道。这段时间气温都比较暖,白天这段时间暖炉里面没有生火。
  (没关系的,蚂蚁们跟我说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救你?”
  (说会向这里的家伙报仇哦。)
  就是说皮克西的伙伴终于来到这里了吗?
  “不过,这个岛上可是聚集着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们啊。”
  就算聚集起再多的皮克西,莉迪亚都不觉得可以驱散成群的恶灵妖精苏路亚和黑妖犬。但是暖炉中的皮克西却十分有信心。
  (对这么厉害的那位来说没关系呀。它从远古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熟知这一带的每寸土地了。大地也站在那位的一边。外来的妖精什么的才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是说现在这里还存在着和土地密切关联,至今依然保有力量的妖精吧。
  莉迪亚的脑海中浮现出卡坦娜的身影。她也是和这个岛连在一起的,远古众神的末裔。
  然而,即使是卡坦娜也已经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她光是守护着石阵周边就已经费尽心力的样子。
  不过,这儿本来就是有许多妖精的土地。拥有救出一个皮克西那么点力量的妖精仍然存在也不奇怪。从皮克西的话里面听不出来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妖精,想到能救他离开,莉迪亚就

微笑起来。
  “太好了,这次你一定可以回到康威尔了呢。”
  (也可以帮你逃出去就好了。)
  “是啊。不过就算能够解开束缚你的魔术,却没办法破坏关着我的锁哦。”
  莉迪亚说完,皮克西好像才注意到这点,暖炉里传出了沮丧的叹气声。虽然没能帮助它,但是莉迪亚也为它那出自妖精本性,率真地表示自己感觉到莉迪亚对它好这点而感到开心。
  (妖精没办法破坏铁做的锁。看来人类还是需要人类的帮助啊。)
  “没关系的哦。我……会尽量想办法的。啊,那个,拜托你件事行吗?”
  (如果是我做得到的事的话。)
  “我在中庭掉了枚胸针。能帮我找回来吗?”
  (啊,那样的话是小事一桩。)
  可能很想报答莉迪亚的恩情吧,妖精高兴地这么说道。
  “谢谢,皮克西。”
  (对了,搞不好人类的妖精博士可能也会一起来,那样的话,你也能被救走了。)
  “有妖精博士?……那个,意思就是你说的那个救星会带着妖精博士来?”
  (没错,所以就等着吧。)
  莉迪亚立刻想到的是,这个人会被爱德格视作敌人的可能性。
  因为妖术师提兰捕捉善良妖精西里科特并且随意驱使,而爱德格则是提兰所属组织的首领啊。对方一定会把爱德格想象成是邪恶头子没错。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救出皮克西这样淳朴的妖精博士还好,如果是像悠利西斯那样既有强大的力量又有野心的话,不就会不得不变成很麻烦的状况吗。况且,妖精博士带来的妖精,说要对

这里的人进行报复的话,就是说会加害爱德格也说不定。
  “哪,那个妖精博士是怎样的人?”
  莉迪亚试着向妖精提问了一下,但貌似在莉迪亚思考的时候皮克西就已经不在了,听不到任何回应。
  能被救当然值得庆幸,但是莉迪亚不希望爱德格受到伤害。
  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莉迪亚该站到那方的阵营去呢。
  莉迪亚希望真的会有一个妖精博士会来。然而就算是那个取得了王子的力量,而被改变了的爱德格,莉迪亚也不想失去。
  长叹口气的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莉迪亚赶紧做出防卫姿势,结果门外传来了凯瑟琳对莉迪亚说话的声音。
  “莉迪亚,感觉怎么样?”
  继续保持着防御动作,莉迪亚回答道。
  “……有何贵干?”
  “从别的岛回来的提兰部下带产婆来了哦。船已经在防波提那边靠岸了哦。”
  诶诶?已经?
  “我想说早点告诉你比较好哦。你那独脚戏,要加油哦。”
  说了这些之后凯瑟琳就走了。但是莉迪亚却心神不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办呀,能顺利蒙混过去吗?
  现在还不能从外表上还不能看得出来。对手是产婆吧,只好一口咬死到底了。
  不过所有的女人,为什么都能这么快就发觉自己怀孕了呀。
  左思右想的莉迪亚,都想要狠狠地诅咒自己的无知了。
  用这种随口乱编的谎言来救命,看来也快到界限了吧。在爱德格不再对她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这里就只是敌方阵地,就算雅美再怎么愿意站在她那边,不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莉迪亚的气势渐渐衰弱了。
  这时,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来了?……太快了吧。
  慌乱间,莉迪亚到处找藏身的地方,要找藏身的地方只能自掘坟墓啦,在她吐槽自己的时候,锁被“吱呀—”地打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一个抱着行李的女子被推了进来。
  一时间莉迪亚以为那是产婆,但当看到随着惯性摔倒的她飞起来的辫子的时候,莉迪亚吃惊地叫出来了。
  “凯莉!”
  莉迪亚赶紧上前扶起她。
  “莉迪亚大人……太好了,您平安无事吧。”
  抬起脸的凯莉,看着莉迪亚的眼睛变得泪汪汪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
  把凯莉推进来的男人,站在门边说道。
  “是你的侍女吧?她说无论如何都想来你身边说。你也算好运,殿下刚下了命令说要给你配个侍女,但是手边又没有刚好合适的人才同意的。”
  大概是男佣身份的那个男人说罢就粗鲁地关上门,重新又锁上锁。
  “你真傻,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可无法预料的呀。”
  “没问题的。伯爵家的各位一定会来帮助我们的。到那时为止,有什么困难的话,我们俩一定能一起越过的。”
  用力地握住那双手,安心的情绪在莉迪亚胸口扩散。
  凯莉的背后有尼可和雷温在。罗塔和波尔也在。这样一想,莉迪亚觉得自己又能再加油了。
  不过,有一个要赶紧越过去不可的困难已经摆在面前了。
  “对,对了凯莉,现在马上就有一个危机非越过去不可呢。”
  “诶,是这样的吗?”
  凯莉一副紧张的样子,即使坐下来了还是直挺挺地挺直着背。
  “产婆来了哦!”
  “产、产婆……?夫人,那到底是……”
  “我怀上了孩子了呀。这个骗局要是败露的话就要被杀掉了啦。”
  毕竟是这样的内容,莉迪亚凑在凯莉耳边悄悄说。凯莉把一双眼睛都瞪得滚圆,然后用严肃的表情窥视着莉迪亚。
  “是骗局……的哦?”
  “是啊,因为我不是还在卡坦娜的迷宫斜坡上又滚又摔过的嘛。”
  “……我明白了,请冷静一点。”
  “已经来了啊,刚才就说到了防波堤那儿了哦。”
  “总而言之莉迪亚大人,在椅子上坐下来,接着请做出一副有点疲倦的样子保持别动。”
  “不动?但是……”
  凯莉把莉迪亚压到椅子上之后,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围巾披到莉迪亚的肩膀上。
  在凯莉刚端正好姿势,鼓起干劲儿的时候,门再次敲响了。
  由另外一个仆人带着来的是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老得弯着腰驼着背,还得拄着拐杖才好歹能走动。那双枯柴似的手就像是魔女的爪子一样,不仅这样,抬起裹着头巾的脸时

,只有眼睛在异样地闪闪发亮。老太婆用这双特别惹眼的眼睛,锐利地轮番扫视着莉迪亚和凯莉。
  在仆人关上门的时候,老太婆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莉迪亚的跟前。
  “你就是孕妇?”
  “我们太太是伯爵夫人,请您用和高贵女士交谈的方式对她说话。”
  凯莉插嘴道,老太婆却咧开没有门牙的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给在这里的这些身份不明的男人怀上孩子的女人,你说是高贵的女士?”
  “没礼貌!那可是和正式的丈夫在一起时候怀的孩子!”
  “够了,凯莉。”
  没有必要和这个人说明这些。对于这些不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就算他们再怎么认为自己是不检点的女人也没有关系。
  “哼,你强要那些自尊现在也没什么用。那好,什么时候开始停了?”
  把脸朝莉迪亚凑过去,老太婆问。
  停了……什么东西?
  代替哑口无言的莉迪亚,凯莉答道。
  “是从上个月开始的。这段时间夫人情绪不是很爽利,胃口也不是很好。”
  呃,今天早上倒是吃得肚子都撑了的说。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着,莉迪亚还是一副疲倦的样子无力地挨靠在椅子上。
  “其他变化呢?”
  “之前还有一点发烧,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事了。”
  凯莉麻利地应对着产婆的问题,就连莉迪亚也只得深感佩服。
  “女士你就什么都交给侍女?这不是自己的事吗?”
  被这么一说莉迪亚有点慌了。
  “呃,那个……我……”
  “因为是头一回,我们太太有点不知所措。当然这是一件大喜事,但是身体一天天发生变化,夫人以为自己患上了什么严重的病而觉得非常不安。您也能理解的吧。所谓贵族的女孩子,

都是在还没被人教过这方面事情的年纪就结了婚,夫妇之事也只能仰仗丈夫的教导。但是男性对于生孩子方面的知识那真是可以说是没有更无知的了。”
  为了赶紧防止莉迪亚露出马脚似的,凯莉赶紧上前一步。
  “所以为了让夫人安下心来,请您跟她说‘您这绝对是怀孕了没错。’”
  朝老太婆走近的凯莉,似乎在老太婆手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老太婆确认过那个东西之后,朝凯莉又伸出手。莉迪亚在刹那间一瞥,似乎是枚银币。
  凯莉一副为难的样子,勉勉强强再摸出一枚硬币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哼地从鼻子喷了一声,把从凯莉那儿拿到的东西塞进斜背着的包包里面的老太婆,这会儿古怪地嘿嘿笑着离开了莉迪亚,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人是妖精博士?刚才我听到那个额头上有伤疤的男人在那里说。”
  莉迪亚点点头。
  “那么,孩子怎么样这点小事你自己就能知道了吧。出生之前的小孩,与其说是人类更接近妖精。”
  这个说法莉迪亚也知道。出生之前的孩子,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都和妖精的世界非常亲近。所以既容易收到魔力的影响,也很容易成为交换之子。
  对孕妇和幼儿来说,辟邪咒符都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和妖精非常接近的存在包裹在自己的肚腹内的时候,作为妖精博士的自己应该会有怎样的感觉和会怎么去理解它呢?现在的莉迪亚还不了解。
  只是,对于这个开始说起妖精话题的老婆婆,渐渐萌生了几分亲近感。莉迪亚对她的警戒心也变得淡了一些。
  “莫非,你是妖精的产婆吗?”
  “诶?这个人是妖精吗?”
  凯莉吃惊地提高了音量。
  “不是的,是人类哦。妖精的产婆是帮助妖精生产的人。有时候妖精会因为需要人类的产婆,把她们带到妖精界去。”
  “是啊,那些家伙们挺大度的。本来是不允许把在妖精界的见闻跟别人说的哪。”
  “和别人说了的话会怎么样?”
  “就再也不会被妖精们召唤了。”
  “我还以为是会遭到妖精们的报复呐。”
  凯莉也听得津津有味。
  “有妖精们保佑的话,经手的死产婴儿案例也会变少。不过要是失去了这个,作为产婆的声誉就会变差了。”
  变成了妖精的话题之后,室内的气氛也变得温和起来。
  “嘛。不过这些都是听来的,我不是妖精的产婆哟。”
  “但是,你知道得相当详细呢。”
  “以前是妖精产婆的是我的祖母啦。她临死之前,趁着没有旁的人的时候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哎呀,给妖精接生的时候的事情也说过?”
  “是这样的哦。那个已经是太过不可思议的话……”
  产婆的话把莉迪亚也吸引住了。
  那个时候,突然“嗙!”地一声巨响,门开了。
  把脑袋深深地藏在帽子里的男人站在那里。是提兰。
  传承着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血脉,紧紧是他的存在感就能让周边的空气瞬间被冻结。被那视线盯上的话,好像连灵魂都会被他夺走似的。
  “结束了吗?”
  “突然闯进来,太失礼了吧。”
  莉迪亚拼命鼓起勇气这样答道。
  “你以为自己是客人?只不过是个被囚的人罢了。”
  被提兰不屑地斜着眼扫视,莉迪亚的脊背顿时寒毛直竖。在地下室被拷问的样子,还有血的味道都在脑中浮现。
  “你就是孩子的爹?”
  产婆这么问,但是提兰似乎没有特意回答的打算。
  “我是在问你‘结束了吗’。”
  他威压地这么说,但是从他身后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问孩子的爹的话,是我。”
  爱德格出现了。他看也不看莉迪亚一眼,直接走到产婆面前。
  “好吧。孩子的爹的话就和你说说吧。”
  “是怀孕了没错吧。”
  开门见山就问结果。产婆打算怎么回答呢,莉迪亚紧张得捏了一把汗。
  虽然她是接受了凯莉的贿赂,停止了妊娠的诊察,但是会为她们隐瞒住事实的真相还是不会却不清楚。
  莉迪亚和凯莉两个屏气凝息地注视着产婆的时候,她咧开没有门牙的瘪嘴巴嘻嘻笑起来。
  “本人说没错。”
  “……哈?”
  “生下来就知道了,从古到今都是这么回事。女人说如此这般的话,男人也只能想‘是这样啊。’,肚子里的娃娃是谁的孩子这个问题也是,男人说知道其实还是不知道哈。”
  说罢又咧开嘴大笑起来。
  提兰“啧”了一声,响得连站得和他有点远的莉迪亚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喂!难道只有这种老糊涂虫了吗。”
  他怒斥站在门外的部下。
  “别叫我老糊涂虫。我可是这锡利群岛上最好的产婆哦。在这么多的岛上,差不多可以说几乎所有小孩都是我抱出来的。别的产婆不消说了,就是那些坐在豪华的凳子上摆臭架子的船主

,也不敢在给他剪脐带的我面前昂着头。”
  说完后,她靠近爱德格。
  “要慎重地对待孕妇呀。”
  说完,就拄着拐杖慢腾腾地离开了房间。
  爱德格依然背对着莉迪亚,厌恶地睥睨着提兰。
  “你叫了产婆,却没有和我报告?”
  “这不是什么需要特地报告的事。”
  哼,用鼻子哼笑了一声,爱德格稍微加强了一点语气。
  “提兰。莉迪亚就是我们的客人——在她生产之前。”
  点头致意后,为了避开麻烦的提兰逃也似地离开了。
  爱德格也跟着一并走出去,在出门的那瞬间停了停脚步,头也没回地说道。
  “莉迪亚。今夜的晚宴你也要出席。”
  这突然的发言,让莉迪亚从椅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
  “诶……爱德格,晚宴什么的我……”
  想看着爱德格的脸说话,莉迪亚绕到他前面来。不知不觉中,感觉好像可以偷偷伸手去拉住他的手臂,莉迪亚不自觉地就真的伸出手去,爱德格却若无其事地缩开了身体。
  “礼服晚些会送来。”
  依然把脸背着莉迪亚,爱德格走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洁妮?”
  临近日暮时分,匆匆忙忙在赶着回家的产婆听到某人招呼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会用少女时期的昵称称呼她的人类,现在全都躺在坟墓下面了。
  “和你说的一样,有个女的妖精博士在那地儿。”
  把卷成大波浪的银发绑成一束的青年,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点了点头。
  今天一大早,到洁妮家来拜访的他连寒暄都还没说上两句,就拜托她“能不能给那些为了找产婆从塞布里斯岛来这个镇的男人们自荐一下?”,接着又跟她说“无论真实情况是怎样,希

望你能给出那个女性怀有身孕的诊察结果。”
  虽然洁妮只是含糊地回答道“如果本人也这么希望的话”,他仍然同意地说这样就行了。
  洁妮认识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么一想,果然以前也是产婆的洁妮的祖母和他也应该是熟人。
  那个时候虽然还是一名少女,洁妮对于只是见过两、三次的他的事情,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把毛地黄的花朵贴在眼帘上的话,或者就可以看见妖精了。以前他曾经对洁妮这样说过。然后洁妮把他摘下的花朵贴上眼帘的时候,她恍惚觉得好像看见了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另外一个

世界,像是朦胧的地热蒸汽一样摇曳着隐约浮现。
  后来再自己尝试了很多回,像那个时候那样的神奇的事却再也没有体验过。
  那也可能是身为小孩子时候的自己旺盛的想象力呀,或者是记忆的混乱之类导致的也说不定。
  只是每年,每到祖母生活的那个宅子的庭院里生长的毛地黄开花的时候,洁妮总是不知不觉地回想起那个银发的青年。
  在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洁妮变成了一个老太婆。然而他却用和当年相去不远的,年轻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
  在小镇尽头的这条小路上,人影已经仅剩她和他。
  感觉变得就好像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滑进了死后世界一样。但是洁妮还活着,他也是一样吧。
  “那么,莉迪亚是真的怀孕了吗?”
  “以产婆的直觉来说,我觉得她肚子里没有东西。”
  “这样啊。”
  他叹了一口气。他是觉得遗憾吗?还是安心呢?洁妮无法判断他是哪边。
  “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恋人……”
  “不是哦,她是……很重要的女性。不过,我的恋人永远只有一个。”
  关于他的恋人的事,从祖母那里也偶有耳闻。就是说那也已经是那么古早的故事了。虽然到现在依然是青年姿态,却没有新的恋情的他,在没有增加年岁的同时,时间流逝带来的治愈和

忘却也和他无缘也说不定。
  “有按照我拜托的那样去做吗?”
  “可以瞒得过去也就是几个月而已。”
  “啊啊,那样就够了。”
  好像认可了这个结果,他转身就要离去。
  “要去奶奶的庭院吗?毛地黄开始开花了哦。”
  洁妮回想起以前,到祖母那儿去拜访的他,总会长久地伫立在后院盛开的花旁边。很长的时间,一动也不动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正在祈祷那样闭着眼睛伫立着。
  “刚才已经去过了,那些花,都钻出了庭院的范围长到原野上去了。”
  “因为已经几十年没人收拾过啦。”
  “可能是吧。”
  “奶奶她就在花的下面长眠。具体在哪儿已经分不出来了。和那些她尽了全力也救不回来的,许多小婴儿在一起呐。”
  在胸口画了小小的十字,银发青年露出微笑。那是意外地沉稳而温柔的笑容。
  是啊,即便是这样对他来说也同样是经过了许多岁月的沉淀,那曾经在隐含在他微笑里的苦痛之色也变得稍淡了。
  “我说,你知道毛地黄的花语吗?据说是‘无法隐藏的热切思念’哦。我啊,很喜欢这种花哦。”
  他的衣襟上,插着已经变成深红色的毛地黄花。当他银色的发丝被风吹拂着,花朵也一起随风摇曳。
  “那,有机会再见咯。保重哦洁妮。”
  对着已经又老又干瘪的小老太婆,说着和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一样的道别,他转身迈步离去。
  依靠金雀花树丛做掩护,尼可凝视着在距离海岸很近的一处岩场的洞穴。
  早些时候,那个位置附近飘来了烤鱼的味道。绝对是有某个人类在那里没错。
  尼可和雷温一起下了大船,把凯莉一直送到组织据点附近之后,就开始搜寻起恐怕还滞留在这个塞布雷斯岛上的人物。
  所说的人物就是弗朗西斯和达尼尔。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应该都是单独行动的,但是根据他们的棋路,这边的对应策略也要相应地改变。尼可认为下一步工作应该是要尽可能地去找出他

们的位置,追踪他们的行动,于是在距离组织所属的港口不远的地方和雷温分别之后,就一直进行着调查。
  按说,如果是在意王子的动向的话,他们也当然会在组织据点附近活动。这是雷温的想法。
  “喔唷,有人出来了。”
  从岩场的洞穴里,出现了一个窥探周围状况的人影。但是那张脸却让尼可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既不是弗朗西斯,也不是达尼尔。
  “……这不是帕特里克吗?居然连这家伙都出现了。”
  这个叫帕特里克的人,是马齐鲁家族的妖精博士。正是这个人认定了达尼尔预言者的身份,并且和他一起开展试图葬送王子的行动。
  是达尼尔把他叫到这里来的吧。
  得通知雷温才行,悄悄地倒退的尼可,突然被抓住了肩膀,一时间吓得全身的毛都倒竖起来。
  “是我,尼可先生。”
  是雷温。
  照样猫着腰蜷缩到金雀花树丛后面藏起来的雷温,轻轻拍着尼可的肩膀。松了一口气的尼可用肉球爪子做了个拭擦额头的动作。
  “别吓我嘛。比起这个,那边岩场那儿帕特里克在……”
  “是的。我发现了达尼尔先生,跟踪着他来的。这两个人似乎是约定了在这里会合呢。”
  顺着雷温的视线,可以看见一个朱红色头发的青年正在走过来。在岩场边站着的帕特里克看着达尼尔的方向。
  然后终于碰了面的两个人,开始说起话来了。
  “他们在商量些什么呀。在这里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呢。”
  尼可还有雷温和他们之间有着相当一段距离,虽然听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却远远不到到听得见谈话内容的程度。
  “再靠近点试试吧。”
  他们沿着灌木丛后面转移地点之后,那两人的身影就被岩石遮住看不见了,但是可能因为实际距离变近了的缘故,这次倒是可以听得清他们的声音了。
  “已经用了……组织的据点就在这前边的港口。现在正开始挖掘通往那边的洞穴。”
  说谁在挖洞?
  虽然一头雾水,但这是帕特里克的声音吧。尼可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仔细听着。不过接着说话的达尼尔的声音,却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
  然后,又是帕特里克的声音。
  “就算这么做,伯爵终究还是变成了王子吗。达尼尔,关于今后的对策,你说要把宝剑给偷过来是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
  把宝剑,偷过来?
  尼可吃了一惊,和雷温面面相觑。
  达尼尔可能陷入了沉思吧。一段沉默之后,才又听到了声音。
  “在伯爵得到了王子的魔力之后,除了用预言提及过的办法以外,没有办法能杀了他不是吗。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同时是青骑士伯爵这样的身份。看来直到现在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把身体

让给王子。然而使得预言中发生改变的最大原因,正正就是因为王子这个人物同时存在在青骑士伯爵的里面。”
  达尼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经过了这么多的年月,以前被预言的事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差。预言者的未婚妻已经成了王子的妻子。为了修正那个偏差的部分,不是伯爵,而是真正的王子的复活是必需的。这样一

来,莉迪亚小姐才会同意作为我们马齐鲁家的一员接受预言者未婚妻的任务吧。”
  原来如此,帕特里克低声赞同。
  “知道伯爵早晚都会变成王子,所以你就一直没有出手,在一边静待事态的发展。是因为为了完成预言,完整的王子是不可或缺的吗?”
  “差不多吧。因为伯爵还没有解放那个力量的可能性,现在已经基本归零了。”
  “你真是个老好人哪。”
  “我们的敌人是王子,并不是他。”
  “不过,现在他已经变成敌人了。”
  “说得也是呢。”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莉迪亚似乎被组织抓走了呢。”
  “不要把她救出来不行。不过与此同时,也要断绝她对伯爵的恋慕。”
  “如果伯爵已经完全被王子夺走了灵魂……亲眼看到那种情状的时候,她的看法也会不同了吧。”
  他们不知道莉迪亚是多顽固的一个人。尼可在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无法割舍被王子支配的爱德格,对于莉迪亚自身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伯爵虽然是意志力很强的人物,不过要抵抗王子邪恶的灵魂也不是一件易事对吧。而可以让他最终溃败的因素就是……那把剑。”
  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同时,尼可的尾巴也没有闲着,不停地甩来甩去。
  “伯爵之所以还没有被王子完全夺走意志,是因为那把有魔力的宝剑的力量把他作为青骑士伯爵守护着的缘故吧。”
  “我很清楚了。姆利安已经开始行动。”
  “那么,就拜托你了。”
  紧跟在尼可后面的雷温问。
  “姆利安……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种叫这个名字的妖精。”
  “妖精,这样吗。应该通知爱德格大人吗?”
  “不,应该通知莉迪亚。”
  “怎么通知?”
  “那个现在开始想啦。”
  可能已经把话说完了,帕特里克和达尼尔的话题开始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联络?在他们朝妖精国出发的时候……”
  “因为那时我也被卷进去了。直到到了彭赞斯才有机会发电报哦。”
  听着这样的对话,尼可和雷温俩继续在灌木丛的掩蔽下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个晚宴,似乎是为了招待特雷利家次子而举办的。
  带着数名部下的内德从昨天开始就暂时停留在塞布雷斯岛上。
  爱德格之所以会来到锡利群岛,毫无疑问是因为追赶着莉迪亚一行人往妖精国去,不过因为几乎包揽了这附近的走私船业务的就是特雷利家族,他们在得知王子复活的消息之后,就赶在

比其他黑社会组织更早的时候前来觐见。看来他们的手腕也相当了得。
  爱德格为什么要让莉迪亚在这种晚宴上出席?自己小心一点哦,雅美对莉迪亚说。
  因为凯瑟琳也会一同出席的样子,这大概会是难熬的晚餐也说不定。不过在某个意义上来说,现在站在爱德格目之所及的地方还是最安全的。
  稍稍把紧身胸衣比平时松开一些之后,莉迪亚穿上晚礼服。虽然是这样,因为这件礼服腰部下方有层层重叠的皱褶,托这种蓬松的裙摆设计的福,腰部看起来已经足够纤细了。
  这裙子是爱德格选的吗?如果说这是委托他人选的话也未免有点太机灵了,聪明得让莉迪亚都觉得意外了。
  如果礼服是爱德格本人根据莉迪亚的身体状况呀喜好呀,还有显得好看的方法来挑选的话,莉迪亚不能想象那个时候的爱德格会仅仅把以公事公办的想法来看待她。
  不过这也可能是单纯地特意做出来给特雷利家看的,因为不能让一个一副寒酸样的女人列席的缘故。
  就像是要证明这个观点似的,凯莉在莉迪亚梳好的头发上,戴上了一个非常大的翡翠发饰。这也是这里的人置办的物品。
  在莉迪亚进入餐厅的时候,凯瑟琳会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也是因为这个豪华的宝石的缘故吧。
  不过,莉迪亚却越来越不觉得自己有受到爱德格的特别对待。这些礼服和宝石首饰似乎都是为了吸引客人的目光才让她穿戴上的。
  事实上,内德确实被吸引到用色迷迷的目光看着她,而莉迪亚还被安排坐在这样的他的旁边。
  在宴席上,虽然有悠利西斯和其他几个干部在场,提兰却不在。一定是无法出席这样的场合吧。特雷利家这边也有好几名男性在场,不过这些男性是否内德的亲属,莉迪亚似乎没有机会

详细了解。
  “呀,又见面了啊。”
  内德毫不避忌地凑在莉迪亚耳边小声说,之后还用烁烁的目光看着她。虽然他已经不是昨天那身脏兮兮的打扮,而是好好地穿上了礼服,却没有剃掉脸上的胡子。
  “这是刚才不小心听到的啦,那边那个蜜金色头发的女人是殿下的未婚妻什么的?那你出现在这里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呢?”
  凯瑟琳站在爱德格的身边。在场的任何人看见这样,都会认为她就是爱德格的未婚妻吧。
  想到可能甚至爱德格自己也公开这样宣布过,莉迪亚就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只能不断和自己说,现在的爱德格不是真正的他。
  “别来烦我。”
  莉迪亚冷冰冰地直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桌,但是内德却没放在心上。
  “我说啊,如果我说我们俩现在已经好上了,你猜殿下会怎么回答?在婚约者面前,可能会特别爽快地把你让给我哦。”
  就算可以无视他,却不能离开宴席座位。正是看中这一点,内德像是探出身子那样把脸凑近莉迪亚的耳边。
  “王子的女人,哪个都死得很惨哦,之前的都是这样,这个肯定也不例外。你以为就你一个可以平安无事?”
  故意多少加强了说话的力道,内德的声音微妙地比人声嘈杂的宴席要响一些。
  莉迪亚担心地瞄了一下爱德格,但是爱德格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爱德格才不会把我让给你。”
  “那么,我来试试看吧。”
  “试试看?”
  “如果真的跟你说的一样,让我试试看也没关系吧。”
  “请别这样。”
  一点儿也不想去试现在的爱德格,因为莉迪亚一定会更加受伤的吧。
  莉迪亚别开脸,他却朝莉迪亚的头发伸出手。虽然只是稍稍地碰到了发饰,但是莉迪亚还是条件发射地推开他。
  被手肘碰到,叉子“锵啷”地掉落到地上。随着叉子落地发出的声音,全场的目光聚集到这边来。
  “别这么警戒嘛。我是觉得这真是不错的宝石而已啊。”
  内德虽然企图稳住场面,但是大家都开始注意到他和莉迪亚之间糟糕的气氛了。
  “内德,那是巴古家的商品哦。那边搜集了挺不错的东西。”
  爱德格开始了这样的话题之后,从宴会厅各处发出的嘈杂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在变得鸦雀无声的宴会席上,内德光明正大地回看爱德格。
  “啊啊是吗。巴古的货船昨天是在这里停靠了呢。年轻女性佩戴翡翠虽然让人有点意外,不过看来和她蛮配的呢。”
  看起来不怎么关心这个话题的样子,爱德格慢条斯理地运用着刀叉,把料理送进嘴里。
  “还没有给未婚妻送点儿什么是吗?我们家的商品里面也有能够衬托那头蜜金色的头发的上好宝石哦。”
  听到这句话凯瑟琳顿时眼睛发亮,但是在她开口之前,爱德格就答道。
  “她大概不怎么喜欢走私的东西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高贵的千金小姐呢。”
  确实,凯瑟琳的高贵出身,莉迪亚是无法与之相比的。也就是说,她可能被判定为廉价的女人,想到这里的莉迪亚与其说感到不高兴,不如说感到悲伤。
  把昂贵的走私货戴在身上的莉迪亚,和被爱德格拒绝赠礼的凯瑟琳,是有很大区别的吗?
  “王子”谁都不爱。
  发现到这一点后,“自己说不定对和爱德格亲近的凯瑟琳产生嫉妒的感情了”的恐惧便消失了。
  然而这点却是比其他东西都更让莉迪亚悲伤的事实。
  爱德格不仅忘记了对莉迪亚的思念,而且似乎连爱这种感情本身都失去了。
  “看着你们这对儿般配的璧人,连我都想要效仿你们找个恋人了哟。能给我介绍哪位女士么,殿下好像认识不少女性呢。”
  “介绍?你的话靠自己就可以哄到了吧。”
  “但是啊,在这个岛上人也好东西也好,全都归殿下所有。女人也是,对了,就算是侍女也是您的东西么?”
  “无需在意。有你看上的话尽管带回房间去好了。”
  “哦呀,真的吗?谁都可以?”
  莉迪亚感觉到内德现在是在实行刚才说过的“试试看”,她紧张起来了,然而还没来得及插嘴。
  “没错。”
  “未婚妻也是?”
  “当然了。”
  对于毫不犹豫作出回答的爱德格,凯瑟琳唰地变得脸色苍白。
  “是在试探我,吗?”
  “如果就是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做?”
  内德现在是在估摸着这个新的王子到底能尊重自己到怎样的程度,能做出多大程度的让步。
  而另一方面在爱德格来说,也必须要和内德以及他背后的特雷利家族进行交涉。他要看清到底内德会敢向他索取到什么程度。
  这是一场讨价还价。刚才那些话全是为了划清两方的立场,借题发挥的较量。这一点莉迪亚也明白。因此更加一声不吭了。
  但是,在莉迪亚心里面却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把未婚妻转赠出去对爱德格毕竟是名誉问题吧。所以,这场争夺中适用的棋子就会是……
  “那么,就要她。”
  预料之内,内德一边说着一边牵起莉迪亚的手,光明正大地在手指上亲了一下。
  爱德格连眉尖儿都不动一下地说。
  “不介意是孕妇的话。”
  内德也好,周围的人也好,全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莉迪亚记得,那时自己好像突然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莉迪亚记不清楚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
  慌慌张张坐起身子来的莉迪亚,心想这里该不会是内德的房间吧,赶紧做出防御姿势的时候,才发现雅美就在自己旁边。
  “您觉得怎么样?”
  接过雅美递过来的玻璃杯,莉迪亚让冰凉的水流进喉咙。喘口气之后,莉迪亚努力地回忆。
  “我……晕倒了?在宴会途中?”
  “是因为激动和紧张导致的呼吸困难所致吧。这也难怪的,黑暗组织的男人总是恶作剧过头了。”
  礼服背后的扣子是雅美给解开的吧,紧身胸衣也松开了。
  “是恶作剧……吗。”
  “是的。利用女性的话题来互相挑衅,是他们经常玩的把戏。”
  莉迪亚并不这么想。至少内德这边,并没有隐藏自己向“王子”那儿得到什么的野心。
  然后对于爱德格这边,就像是把吃剩的骨头丢给狗一样,把莉迪亚丢给内德。一方面判定了内德他们有接受他的施舍的价值,一方面宣示他们所想要的莉迪亚,对爱德格来说不过是一件

毫无价值之物。爱德格就是凭着这样的手段,宣告王子君临黑暗世界的主张。
  感到一阵头痛,莉迪亚用手压着额头。
  “这么说来,这里是哪里?”
  “是爱德格大人的房间。”
  其实并没有太意外。在大大的卧室里,置备着全套豪华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尽是这些东西的房间,刚才的答案就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吧。
  “为什么?”
  “因为爱德格大人是这么指示的。”
  一边微微倾侧着头一边回答的的雅美,看来也不是很清楚爱德格的想法。
  “我想回自己的房间说。”
  就算是窄小的,连窗户都打不开的,被人监禁的地方,也比现在这里还要好上一些。
  “我的室内便服在吗?”
  这套晚礼服和晚宴上的回忆,都想赶紧除掉。
  “我去把凯莉小姐叫来。”
  雅美出去以后,从床上站起来的莉迪亚,走到窗户旁边。
  外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室内油灯的光映在窗户的玻璃上,因而把莉迪亚的模样也倒映出来了。
  翡翠的发饰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一股厌恶感涌上心头,莉迪亚烦躁地胡乱摘掉发饰,头发也随之散开,松松软软地垂落在背上。
  “那个就是殿下的女人。”
  提兰从关掉灯的房间,遥指着中庭另一侧的建筑物。
  三楼东边的房间靠着阳台后面的窗户边上,有个女的站在那里。她正在用急躁的动作来解开她的发髻。
  凝神看了那个场景一会儿,身材纤细高挑的绅士风男性转头面向提兰。
  “真的吗,提兰。你说那个平凡的女的就是殿下最大的弱点?”
  正是如此,提兰点头肯定。
  “真是让人搞不懂呐。这只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小姑娘而已吧。但是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会放着这个女的不管,一声不吭乖乖地跟随那个不完整的殿下?”
  “库洛克少佐,我这个人呢,并不想随便就去违背殿下的命令。那可是拥有恐怖力量的‘王子’啊。仅限那个女的怀孕期间,我是不可以随便动她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让她喝下堕胎药的话,对你来说也……”
  “那个姑且不论。如果查清这个女的真的没有怀着孩子的话,又或者说如果孩子流产了的话,就算是殿下也没有办法再掩护那个女的了不是吗。”
  巧妙地回避会被人指责自己撒布火星的言辞,提兰怂恿着面前的男子。
  “库洛克少佐,让那个席尔温福特家的儿子得到王子的力量下去情况可不太妙吧?可以的话真想早一点让最初的王子苏醒过来。为了这个就必须要把抑制着王子的他的精神破坏掉,首先

第一步,就是要把那个女人赶入绝望之中。”
  “不过,如果失败的话,我看来是不会轻易被放过啊。”
  不知道是否开始感到恐惧,库洛克这么说道。
  “那是肯定的咯。那可是对殿下的孩子出手的事啊。”
  库洛克不安地朝着提兰看去的视线里混杂了求助的神色。提兰就像在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这么说来,有一个憎恨着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肚子里孩子的人呢。”
  “……原来如此。就是说不必自己亲自动手的意思吧,真像你的风格。”
  可能因为紧张,库洛克额头全被汗水濡湿透了。
  哼,提兰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啊,对了。你好像对毒药知道得挺多的吧,传说的这种毒药真的存在吗?我说的那种不仅可以用来堕胎,还可以呈现许多华丽效果的药哦。在不会失去意识的前提下,服药的人会痛得

到处打滚儿,脸也难看地歪到一边,还会从毛孔喷出血来……这种药是不是真的存在?”
  “真是恶趣味呐。”
  “完全只是我的爱好而已。”
  提兰轻轻地笑起来,库洛克全身发颤。
  提兰把视线移向窗外。
  那个女妖精博士作出一副严峻的表情,站在王子房间的窗边。
  看见那个女人,提兰的胸中就涌起一阵激烈的憎恶。
  弟弟他把心门给这个女人敞开了也说不定。
  对提兰来说,这是不可置信的事。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对长得跟怪物一样的弟弟产生同情的感情呢。而弟弟又为什么不惮忤逆自己也要帮助这个女人呢?
  流着一半人类血液的自己也有不懂的东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他,只知道一味对莉迪亚迸发烦躁的情绪。
  提兰应该是比世界上任何物种都完美的存在才对。比起人类也,比起妖精也更加更加的优秀。拥有着纳克拉维的不死之身,却并非魔性的野兽,而是拥有智慧的人类。而且还能使用魔术


  甚至现在的王子都是不完全的人类,只有提兰是特别的。
  对这样完美的存在来说,帮助和同情都是多余的。而且,能理解他是多么完美的存在的人,只有初代的王子而已吧。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心里面想着是凯莉来了转过头来的莉迪亚,瞄到那个人影之后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有、有何贵干?”
  慌慌张张的莉迪亚不小心说了傻乎乎的话。
  “这里是我的房间。”
  正是这样没错。爱德格只不过是回自己房间而已。
  “就……就是呢。我马上就出去了。”
  “今晚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这么说着,然后反手把门关上的爱德格,还露骨地从里面把门锁起来。
  莉迪亚下意识地像是要护着自己一样把双手挡在胸前。
  “为什么?我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不是吗?”
  一声不吭地走近窗边,爱德格拉上窗帘。莉迪亚像是要和他保持距离般后退了几步。
  不介意是孕妇的话。爱德格说这句话的声音,仍然残留在耳边。
  “我要被交给那个人了?”
  莉迪亚用尖细颤抖的声音问。爱德格仿佛感到痛地皱起眉,不过这这也可能单纯只是心情不佳的缘故。
  “他推辞了。”
  虽然他这么说了,还是不能让人安心。爱德格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呢?
  “那……是因为讨厌孕妇对吧。”
  为了支撑快要崩溃的自己,莉迪亚吐出刻薄的话。
  “还是说,他是在表示自己不想成为王子的走狗的意思呢嗯?”
  “不坐下来吗?窗边很冷的。”
  从莉迪亚身边走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跌落在地上的发饰,躬身把它捡了起来。
  “不喜欢?”
  爱德格非常冷淡,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不高兴似地。
  “是你硬要我在宴会上会戴这个东西的。我又没有特别喜欢还是怎么样。”
  “我还打算送给你的呢。”
  “难道你以为是我的话,就算是走私得来东西也会感恩戴德地收下吗?别傻了。”
  “你不要的话把它扔了也行。把它丢回给我我也没没地方用。”
  爱德格把发饰硬塞给莉迪亚,她转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这样就没有怨言了吧,莉迪亚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爱德格。
  “不过话说回来,那礼服裙子好像也是从哪里偷回来的东西就是了。”
  血气猛地上涌,莉迪亚条件反射地脱掉礼服,把它丢向爱德格。鞋子也是衬裙也是,凡是借来的都全部扯掉,直到变成在内衣之外仅剩松开了的紧身胸衣以外什么都没有穿的打扮,冲昏

了头脑的莉迪亚也没有感觉到羞耻心。
  把莉迪亚脱下的礼服像是抱真的女人一样抱住的爱德格,突然笑了起来。
  “以前的我想要让你脱掉衣服可是煞费苦心啊,但是现在简单得很呢。”
  被这么一说,莉迪亚突然对只穿着内衣站在那里的自己觉得害羞得无地自容,但是却没有其他可以穿的东西,而且,莉迪亚又没有一定要逃离这里的理由。想到这里,便挺着胸膛站定了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你就用再妩媚点的样子来诱惑我啊。难得你脱光了,却不怎么勾得起我的欲望呢。”
  “你这人,最差劲了。”
  为什么,爱德格会……
  唔嗯,不对,这个人不是爱德格。
  “我的爱德格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莉迪亚无法自控地向他质问。
  “喂,还给我呀!”
  对揪着他的上衣控诉的莉迪亚,不再露出笑意的爱德格的脸上,露出些许受伤的神色。
  “就算你有了爱德格的脸孔,知道爱德格的过去,你也不会是爱德格的!为什么你要折磨我们两个?”
  手握成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上。
  捉住那只手制止她的爱德格,发怒似地低声道。
  “啊啊,好啊。搞得乱七八糟最好了。我就只用蛮力来征服你好了。”
  莉迪亚使劲儿甩也甩不开爱德格的手,刚意识到自己要被抱起来了,就被他丢到床上。从她正上方往下看的爱德格的双瞳里,读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可怕。正在莉迪亚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到全身仿佛都有一阵麻痹般的感觉流窜,然后爱德格就像是被弹开一样松开了莉迪亚的手。
  刚才那是什么?
  莉迪亚搞不清楚状况,被弹开的爱德格用带着痛苦和憎恶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她。
  “预言者的未婚妻,是吗?所以‘王子’连碰碰也不行?”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被提兰捉住之后,随后出现的爱德格触碰到莉迪亚的时候。
  那个时候,感到非常害怕的莉迪亚像是要起鸡皮疙瘩一样浑身传来一阵麻痹,爱德格便放开了她。
  那是因为她是预言者的未婚妻的缘故?这是把邪恶妖精驱逐开的反应?
  如果这就如同让纳克拉维崩溃一样的话。
  我,真的是预言者的未婚妻?
  “真是让人不爽的攻击啊。不过仅凭那一点点力量,你就以为能驱逐我了么?”
  莉迪亚被压在自己上面的爱德格擒拿住双手。全身的不愉快和厌恶感更厉害了,她拼死地扭着身体挣逃。
  全神贯注地扭扯着的手无意识地一撞,把床头柜上放着盛水果的盆子碰翻,里面的水果刀滚到了地上。
  推开一瞬间松懈了一点点的爱德格,莉迪亚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与此同时,爱德格也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水果刀。
  爱德格定定地注视着水果刀片刻,突然扎向自己的手腕。
  一下子吓呆了的莉迪亚,看到流出来的血后顿时回过神来。
  “爱德格,你做什么!”
  爱德格却把想要来触碰他伤口的莉迪亚粗暴地推开。
  “够了。恶作剧结束了。走吧,快点……”
  还没听懂他说什么,突然站起来的爱德格猛地踹翻了边桌。被摔的水罐,发出惊人的声音碎了一地。被扔飞出去的青铜装饰品撞到墙上,把挂在墙上的装饰画撞坏后轰然落地。
  “别这样……”
  将手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打坏的爱德格,将染血的水果刀插入软坐垫,随着裂帛的声音,坐垫里面的羽毛纷纷飞散出来。
  “呐,爱德格。”
  为了阻止他,莉迪亚靠近过去。然而。
  “……不是跟你说别过来的吗!”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殿下?您还好吧?我听到有声音……”
  是凯瑟琳的声音。
  粗重地喘息着的爱德格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
  然后,无意识地对莉迪亚低声说了一句。
  “接下来的事,别看。”
  对莉迪亚说“出去”的爱德格,把凯瑟琳叫了进来。他是要把不能自控的冲动发泄在凯瑟琳身上吗。
  门一打开,爱德格就立刻粗暴地把凯瑟琳扯进来,把她压在墙上的同时把手搁到她脖子上。
  “来得正好呢,凯瑟琳。”
  “不行,爱德格!”
  “你想要成为莉迪亚的替代品是吧?”
  在爱德格体内王子正在发狂。
  触碰到莉迪亚的时候,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刺激到了王子了吗?爱德格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体内开始汹涌激撞的戾气。
  被卡着脖子,凯瑟琳恐惧而痛苦地瞪直了双眼。
  “不行哦,替代品什么的!不要拿任何人做我的替代品!”
  莉迪亚从背后紧紧抱住爱德格。
  一下子恢复神智似地,爱德格松开了凯瑟琳。
  “快逃。”
  莉迪亚拼命向凯瑟琳叫。凯瑟琳颤抖着背蹭着墙壁挪动着身体,哆哆嗦嗦地终于挪到门边,突然猛地关上门跑了出去。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莉迪亚仍然紧抱着爱德格。
  虽然为了避免被他甩开抱得紧紧的,但是从刚才开始他就动也不动了。爱德格疲倦地伸手撑着墙壁,默默地站在那里。
  是冷静下来了吗,还是说觉得很恶心呢。窥探爱德格的表情的莉迪亚放松了力道。
  “爱德格……”
  像是回应她一样抬起头来的爱德格,哀凉的双瞳对上她的视线。刹时,仿似爱德格又被狂暴的情绪控制一样,他抓着莉迪亚,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
  嘴巴被捂住,行动被封住。再次感到一阵恐怖的莉迪亚要逃跑般全身开始抵抗。
  “不要动,拜托了。”
  和爱德格的说话声一起来的,是腹部上感觉到的重量。这次莉迪亚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紧张地瞄了一眼,爱德格就像是要把耳朵紧贴在莉迪亚身上一样枕着她的腹部。
  “就这样制止住我。”
  依然紧紧地压着莉迪亚不放,他用痛苦的声音说道。
  “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明明莉迪亚腹中没有孩子,爱德格却好像在索求那迹象一样紧抱着。

  莉迪亚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像麻痹一样的抵抗感依然在持续。爱德格也对那排斥他的魔力感到难受吧。尽管如此,他却像是只去感受莉迪亚的呼吸一样。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王子的记忆,是以怎样的状态存在在他的体内呢。在解放了力量的现今,比起以前应该会对王子有更切身的感受吧。
  然而,为了守护她,爱德格依然持续着战斗。
  爱德格他,可能并没有改变到。
  说不定他只是背负起了对莉迪亚、对任何人都无法说出口的事,这就是他表露出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的缘由。
  “这么做的话,冷静点了吗?”
  “……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呢。”
  他终于爬了起来。终于回复自我意识了吗,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看莉迪亚。
  “呐,爱德格,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吧。小婴儿……”
  “不要说。”
  他用严厉的口吻打断了莉迪亚。
  “那个不能说。”
  莉迪亚顺从地点点头。
  然后爱德格终于向莉迪亚转过头来,不自觉地低声问了句“没受伤吧。”
  “没有。”
  爱德格筋疲力尽地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让你吓到了,抱歉……今晚,不要从这里出去。”
  走到门边,他仅仅留下这么一句。


第三章 伤痕累累的思慕

闭锁在卧室旁边的更衣间里的爱德格,把自己扔进沙发一样坐了下来。
  两手紧紧地交握着,借以抑制体内蠢动之物。
  为什么不去蹂躏那个女人?是我的话就会那么做了。王子在他耳边细语。
  “闭嘴。”
  力量只会从属强大的憎恨。但是你的憎恨有时会松懈下来。弱点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让你发现吗?爱德格把憎恶的情绪转移到王子身上,同时那把烦人的声音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地卸下全身的力气,筋疲力尽的爱德格横卧在沙发上。
  好想睡,这么想着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老爷……我把夫人的替换衣服……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是凯莉的声音。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骚动了吧,她的口吻有些惶恐不安。
  “莉迪亚在寝室那。”
  说完,爱德格就闭上了眼睛。
  凯莉像是要避开爱德格似地,沿着房间另一边远远地绕一个大圈。她敲了敲卧室的门,还没有听到莉迪亚的指示就急急忙忙钻进卧室里面去了。
  看见那个房间里东西散落一地之后,恐怕还会更加惶恐吧。
  虽然也是因为介意提兰的动向,然而爱德格会下达把晕倒的莉迪亚送到自己房间这样的命令,都是因为内德的错。
  由于爱德格在晚宴上的策略,似乎感到了爱德格在平静对话后面的威胁,内德摆出暂且先行投降的姿态,但是爱德格却一点也安不下心来。
  他是那种觉得无论做了怎样的坏事,只要瞒得住不败露就没问题的那种人。因此爱德格不能不戒备着这个人只要想得到莉迪亚就会去付诸行动。
  不过让爱德格最不情愿的,就是让莉迪亚误以为爱德格爽快地答应了内德的索求。
  虽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莉迪亚的心却渐渐地远离了爱德格。虽然让事态变成这样的是爱德格自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弥补回他们之间的这道鸿沟。
  这样下去就算向妖精国进发,他们也只有互相毁灭的结局。然而如果不前进的话,他们也无法找到得救的办法。
  连一个确切的答复也没有因而伤害了莉迪亚的心,而且还是伤害到让她说出“最差劲”这样的话。爱德格已经感到绝望了。
  不如干脆结束一切好了。这样的冲动,强烈到头脑里面的制动装置都管它不住了。虽然靠用小刀扎自己终于唤回了神智,然而却无法制止自己的暴走。
  那个时候居然想“就此拿偶然出现的凯瑟琳作为替代品吧”,如果莉迪亚当时没有阻止自己的话,那他真的就要变成最差劲的人了吧。
  一方面,好歹能够把暴走控制在伤害到莉迪亚之前结束,爱德格从心底感到安心,然而他又想,结果不就是只不过把最糟糕的事态往后推延了而已吗?
  真的有可能得救吗?
  爱德格和莉迪亚两人,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相反的存在。而两人之间的力,毫无疑问就应该是“斥力”。
  即使如此对爱德格来说,莉迪亚的温暖就能带给他治愈。
  就算是这副只能孕育预言者的孩子的躯体,也能温暖他,抚慰他。心跳和呼吸的节奏互相重叠之后,就如同融为一体般感到无比舒畅。
  他深爱着莉迪亚。
  无法把这样的心情化为言语十分懊悔。
  然而爱德格也明白,只靠着这种话语无法守护她。
  这天早上,莉迪亚觉得这幢宅子里头变得比平时都要安静。可能是因为爱德格的房间和宅子里忙碌纷乱的仆人们的动静相隔甚远的缘故吧。
  莉迪亚站在窗边。越过对面楼房的屋顶可以看见大海。
  爱德格的房间景观很好,日照也正适宜。不消说,这个房间也没有被上锁,现在仍然呆在这里的莉迪亚是自己的意志支使的。
  她的心里面虽然也有要早点回到伯爵家的各位身边不可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对于要从爱德格身边逃走的事,她也感到有点犹豫。
  昨天夜里,虽然真的只有一点,但是她感到了留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多少可以拯救他。
  然而正是为爱德格着想才更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喂喂,终于找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暖炉的方向响起。
  (我找到了哦。但是后来又发现你没在原来那个房间说。)
  “皮克西?”
  要是靠近暖炉的话就会变不见哦,皮克西说。
  “知道了。救你的人还没来吗?”
  (来了哦。那个妖术师慌慌张张的样子,真想也让你看看呢。)
  “看来报复他了呢。”
  (嗯嗯,那位帮手来了之后,在他的帽子里装进了马粪。那家伙怒气冲天地丢掉了帽子,所以呢,我就把那个捡起来了。)
  结果提兰把那顶帽子戴上去了?即使想象一下那个情景都觉得胸口的闷气都稍稍舒畅了。
  (真是痛快,这样我也恢复自由身了。)
  “太好了呢。”
  (对了对了,也该把那个给你了,在壁炉台上。
  )莉迪亚检查了一下皮克西说的地方,发现那里放了一枚胸针。
  用头发制作成形,是白天佩戴的首饰。那些头发被加工成美丽的首饰模样,是为了能把其发丝带在身边用来悼念故人的缘故。
  (你在找的是这个东西吗?)
  “因为说是遗物,我想就是这个没错了。谢谢啊皮克西。”
  (那我就走了哦。)
  “啊,对了,那个来帮手的妖精还在这附近吗?”
  没人出声回答。那个急性子的皮克西似乎是快快地就走掉了。
  明明还有点事想问的啊。莉迪亚叹了口气后在刚旁边椅子上坐下,就听到了另外一把声音。
  (在哦,找我有事?)
  慌忙回头一看,窗帘布不自然地晃动着。在窗帘的隐蔽处,一只小小的老鼠藏在那里。
  “就是你帮助了皮克西的?”
  老鼠轻轻地点点头。
  (因为我和皮克西似乎是亲缘有点远的亲戚这样吧。而且,最近也有点太过了。在我们的众多小岛上,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的邪恶妖精在猖獗的呀。)
  老鼠不满似地抖动着胡子。
  “这么小的个子,你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力量吗?”
  (你说什么?!你说我个子小?!)
  说罢妖精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头巨熊的姿态对着莉迪亚。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啦。拜托变回去刚才的样子啦。你是……姆利安吧。”
  听说他们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他们这一族其实也算得上是矮小化的巨人族。是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和这片土地渊源甚深的妖精。
  “呐,友好的邻居先生,让你到这里来的,是妖精博士吗?”
  (啊啊,就是这样。岛上的妖精们非常困扰,那个男的是这么说的。)
  是男的啊。这么想的莉迪亚,脑海里浮现出帕特里克这个人。
  如果是的话,他的目的就不仅仅只是救出妖精那么简单了。
  (那么说来,你有没有见过红色的珠子?)
  老鼠唐突地向正在思考的莉迪亚发问。
  “红色的珠子?”
  (没错。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非常稀罕的红色珠子。)
  “那个嘛……只说红色珠子的话没办法搞懂呢。”
  (那么,你知道这里的首领吗。)
  “……找这里的首领有事?”
  (那家伙应该拿着红色珠子。)
  爱德格的?
  是宝剑上的星彩红宝石啊。
  发现到这点的莉迪亚冒出冷汗。如果那个尚未知悉身份的妖精博士真的是帕特里克的话,那会不会是他告诉姆利安宝石的存在,然后教唆它去爱德格那里呢?
  “呐,那个,那一定是有什么搞错……”
  莉迪亚心里面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把姆利安赶走呢地开口,但她的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变成老鼠姿态的姆利安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它好像注意到什么似地回过头去。
  (我的洞穴里有声音说。是谁?随便跑进来我可不饶他哦。)
  说罢姆利安就消失了。
  “诶?等等……”
  就是对着窗帘叫也已经太晚了。
  莉迪亚急忙撩开窗帘看,那儿已经早没有了老鼠的身影。那儿仅仅只是留下了一枝小小的花。
  在花梗上伸出好几朵红色的、吊钟一样的花,这是狐狸手套(毛地黄)的花朵。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花,不过这个房间并没有摆设这种花。
  那就是姆利安落下的咯?
  结果姆利安对于莉迪亚来说,不仅没能帮上忙,还带来了麻烦的东西。如果在它背后的妖精博士是帕特里克的话就更甚了。
  他们现在在觊觎着爱德格和宝剑。
  如何是好啊,不早点把这事传达给他可不行啊。
  虽然心里着急,但冲出房间前的一瞬间,莉迪亚犹豫了。
  凯莉也曾经叮咛过,千万不要鲁莽,要尽可能一直留在这个房间里。
  因为这是王子的私人房间,谅提兰也不敢不想后果就直接踩进来,在她回来之前绝对不要打开从里面锁上的门。凯莉这么说。
  莉迪亚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就已经好几次去确认过那把锁。不可以随便就跑出去。
  不过,莉迪亚不觉得爱德格会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一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莉迪亚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好。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门,莉迪亚不由得僵硬住了。
  “谁?”
  莉迪亚僵硬地问,外头传来了回答的声音。
  “那个,殿下吩咐我带你出去。”
  爱德格说?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小孩。悄悄地从门下塞进来的纸片上,爱德格的笔迹写着和小孩所说一样的内容。
  在码头对出去的那片海面上,停泊着一条大得前所未见的大船。今天早上,那条船卷起了船帆,从那条船上放下来的一只小舢板朝岛上划来。
  “殿下,昨天我的外甥太失礼了。”
  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的这个人是特雷利家族的一员,也就是内德的叔父。
  据说这个人是整个家族里面礼数最周全、性格最冷静的一个。特地跑来替外甥擦屁股,大概已经很清楚那个问题外甥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引起一番骚动的人物的缘故吧。
  “他前途光明啊,气度不错呢。”
  “能被您这么评价我真是深感安慰……”
  在这个阳光充沛的沙龙里,爱德格和那个男人面对面而坐。嘴巴上抬举第一次见面的爱德格的这个人,恐怕比内德还要难啃得多。
  “而且,能够和您见面真是太好了。正是因为新王子偶尔会惠临锡利群岛更是如此呢。能够得到您的垂青是我们特雷利家最荣幸之事。”
  “这附近的海域都是你们的地盘呢。”
  “我们家重要的港口也是要仰赖殿下的允许才能繁荣。像这样的秘密码头在其他很多地方也有,从今以后,海路和港口的事,也拜托您和我们互相支持了。”
  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瞅着爱德格,一边又露出满脸笑容,他用粗糙的手拿起纤巧的茶杯。
  “无需客气。”
  一边这么回答,爱德格一边想。靠黑社会生意谋取巨额利润的他们这族人,在世间的普遍的观念上来看当然也算得上的是坏得很了,然而却和王子的组织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他们和爱德格手下这个借着邪恶魔力企图改变国家的组织应该并非在本质上相容的存在。所以他们可能是因为不了解王子所拥有的力量,如果了解的话,大概就不会希望联手合作了吧。
  对于王子的组织来说,其实在达成最核心目标的道路上,也并不需要走私集团的力量。现在为了筹集资金可能会暂且利用一下,但是当把英国收入囊中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在这些组织纷乱的利益关系和尔虞我诈之间,爱德格必须要为自己真正的目的而动。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特雷利家将会成为爱德格的敌人吗。虽然对于爱德格来说,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事情不会向着这个方面发展,但是内德对莉迪亚流露出来的关心实在让人非常在意。
  “话说起来殿下,库洛克少佐现在是投靠到您的手边来了吧。不对,应该说是前少佐才对吧?之前我稍微看到了他在码头那边的酒馆前面,不过我想他既然已经离开了军队了,那就是到

您这儿了?”
  说的是谁啊?一边这么疑惑着,爱德格却毫无破绽地回答道。
  “你认识他吗?”
  “啊,在某个派对上表弟跟我介绍这个人的时候见过一次。因为我表弟也是军人啦。”
  在特雷利家里有好几名士官级别的前军人。因为家族做的是这样的生意,留这么一手也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见过一次也记得这么清楚,真不愧是你呢。”
  “哎呀,虽然也很想老实不客气地接受殿下您的称赞啦,不过那是因为那时听说他身负的特殊任务,所以就把他记住了。我才要把‘真不愧是’这句话奉还给殿下的组织呢。居然还有那

方面的渠道,真是让人吃惊呢。”
  说到特殊任务的话,那就是在说某类的谍报活动。既然已经脱离了那种工作的话,这个名为库洛克少佐的人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出现在这里?
  “他在酒吧前面就一个人?”
  “不,是在和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绅士说话呢。”
  是和提兰。
  提兰并没有和爱德格报告有这么一号人物到这里来。如果说是军人的少佐的话,那么就应该是对组织有好处的人物才是吧。然而,他没有来见身为王子的爱德格,而是去见了提兰。如果

提兰在爱德格面前隐瞒了这个男人的存在,那么肯定是有点问题了。
  “少佐他……暂时还没和我见过面。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军队的?”
  “没记错的话确实应该是两年前的秋天……对了对了,就那个嘛,就是发生那件事那会儿。那个很久以前失踪了的王家钻石,偷了它的那个贵族最后自杀的事件,您有听说过吗?”
  爱德格点点头。实际上那件事正是他策划的。为了把在王子的命令下被夺走的钻石送还给王家,洗刷爱德格的父亲,席尔温福特公爵的污名。
  “偷走王家钻石的犯人的真实身份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呐。”
  任谁都会觉得意外吧。但这件事的发生也那就是证明了当年的调查机关是往了错误的方向去调查。
  根据特雷利的话,是不是就能推断说,库洛克少佐的特殊任务其实就是和那件事相关,因为给出了完全是想当然的调查结果,最终被迫辞去职务呢。而这个少佐后来又出现在爱德格这儿

,特雷利大概会想到是王子扭曲了原来的调查方向,然后暗暗地对爱德格产生疑问吧。
  作为走私集团的特雷利家族,应该只是把王子的集团看成也是单纯犯罪团伙。因为首领是贵族就象征性地称呼他为“殿下”。他们应该不知道王子的集团企图用邪恶的魔力向英国王室复

仇这种事。
  不过,他们也应该会觉得有一些异样感。
  叫做王子的这个存在,本应是世袭的却会突然进行世代更替。而且,更替后的王子仍然会被组织成员当做以前的王子一样对待。即使说是在封闭的组织里面培育出的奇妙风俗,但是也会

多少感觉到有点不正常吧。
  在爱德格面前,悠闲地饮干杯里的红茶的他,应该不断在脑中思索着诸如“新的王子到底是什么人”,“接下来他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样的疑问。
  说不定之前还对王室的钻石出了手,“王子”和他的组织到有什么目的呢。特雷利多少提高了警惕的同时,也在留神着爱德格的举动。
  “有兴趣在这里多住一会儿么?”
  爱德格岔开话题,暗示着这次会面时间要结束了。也该是时候去调查调查库洛克少佐这个人了。
  “虽然是很难得,不过我这边打算今天就告辞了。而且天气也好像有点变坏了。一不小心变成长住那可就麻烦了。外甥也是今天就该启程回去了。”
  轻轻把茶杯放下,他露出友好的微笑。
  把莉迪亚带出去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减轻了警戒心的莉迪亚,跟随着他一起走到宅子外面,走到连民宅都很稀疏的偏僻小路上去了。
  “我说,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很快了哦。”
  “凯莉也在那里对吧。”
  离开房间的时候,少年这么说过。
  “没错。”
  然而这个少年就没有接着再详细一些地说明情况了。
  在莉迪亚的心中,虽然并非没有怀疑,但是能够离开提兰所在的宅子,还是安心占的比例比较大。没什么人迹的道路上,带路的人不过是一名小童。莉迪亚有一种从被囚之身解放的感觉


  既然说是爱德格的指示,然后凯莉也在那里的话,是不是就是说爱德格已经回复成了以前的他呢,莉迪亚的心里萌生了一点淡淡的期待。
  终于,莉迪亚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幢在码头边的房子。刚刚走进房子里面,就出现了一个身穿豪华礼服的中年妇女,给了一点小费少年之后把他赶了出去。
  “跟我来。”
  女人这么说罢就快步往里走,转了个弯之后,登上一条狭窄的楼梯。
  “你没带着行李来?”
  “那个,侍女……”
  “侍女?你是哪里来的公主吗?在这儿自己的事情都得自己做,打扫也好洗衣服也是哦。你的替换衣服和用度物品,我都会从你的薪水里面扣除的。”
  薪水?
  “还是说,你要用那个来支付呢?”
  女人闪闪烁烁地瞄着莉迪亚的手腕。
  那是蛇纹石的手镯。
  害怕真的会被人拿走,莉迪亚赶紧伸手捂住用力地摇头。不过,月光石的戒指倒好像没有被看见。可能是因为这颗宝石能隐藏起自己的形迹吧。
  “明明这么年轻,穿得却这么老土呢。哎呀,今天就没办法了,以后尽量多穿蓬蓬的裙子如何?”
  哦。莉迪亚敷衍地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和少年所说的不一样,莉迪亚渐渐有些不安起来了。
  凯莉不在这儿吗?是来晚了吗。莉迪亚想着各种各样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他们终于走到了像是阁楼的房间的地方,女人把莉迪亚往里面一推,对里面说了句“这是新来的。”
  “傍晚开始也要到店里来哦。”
  “店?”
  对方没有给出回答就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门。
  “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
  在房间中的某个人开口道。
  在这个像是阁楼的房间里面仅仅放了两张窄窄的床。床窄得连在上面翻个身的余地也没有。刚才那句话,似乎是躺在这样的其中一张床上,把毛毯拉到头顶的女性说的。
  从听到的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个年轻女孩。
  “你说工作?”
  “……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呢。”
  女孩用同情的口气说。
  “这里是娼馆哦。”
  “诶?!”
  莉迪亚呆立当场。
  她被爱德格卖了吗?不过现在的爱德格,莉迪亚也说不出“怎么会,绝对不可能”这种完全的否定句。
  可能有什么搞错了。不过刚才的那个女性说过要到店里去。似乎并非为了让她暂且藏身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样子。
  怎么办呀。再怎么为了避过提兰的耳目,应该也没有必要让她做娼妇的呀。
  莉迪亚慌忙跑到窗边。阁楼内侧的小窗镶嵌着格子栅栏。
  “已经太迟了哦……就算要逃走,也无法离开这个岛,被捉到的话会被鞭打,还会被卖到待遇更加糟糕的娼馆去。那个地方,好像每个礼拜都有娼妇的尸体被人抬出来的哦。”
  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子,坐起身来看着莉迪亚。
  看见这个女子的模样,莉迪亚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短短的头发明显是被烧焦了的,肩膀上也覆盖着看着就觉得痛的烧伤,脸上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不过,就算留在这里可能也会是一样的命运呢。我已经不能到店里去接客了。在存的钱用完之前虽然还是会给我房间和食物,但是也不过是在这儿等死罢了。”
  “为什么,会受这么厉害的伤……”
  莉迪亚朝床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痛吗?好好处理的话,是不会死人的。”
  但是那个女孩却轻轻地摇摇头。
  “已经没所谓了。我说,能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小瓶子吗?”
  把放在架子上的瓶子递过去之后,她倒了一勺那粘糊糊的液体送进嘴里。
  是止痛药吗。莉迪亚松了口气。
  “我是被叫到那个大宅去了。就是那个岛上最大的,白色的大宅子哦。都说被叫去那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回来的,我也只不过稍微比她们命长了一点而已。”
  是爱德格住的宅子。
  “是谁做出这种事。”
  莉迪亚浑身发抖仍然不由得开口问。
  “额头上有伤疤的男人……”
  是提兰。
  “毫无理由就被他毒打了一顿,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寝室里面。我还以为会遭到更过分的事,结果那个人一直在睡觉,不过,那个人好像做了非

常厉害的噩梦,我觉得很害怕,就一直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发抖。”
  “……很痛苦,的样子?”
  “嗯嗯,简直就好像碰见恶魔一样。”
  爱德格。莉迪亚回忆起了昨夜的他。他那时候说“制止他”。王子偶尔就会像昨夜那样折磨爱德格。
  “到了早上,那个人好不容易注意到我,然后跟我说可以回去了什么的。他肯定是心血来潮说的,不过没有得到那句话的女人们肯定都被杀害了呢。”
  把莉迪亚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德格下的指示并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那张潦草的纸条是不是真的爱德格的字迹都还很值得怀疑。就算那真的是真货也好,爱德格也未必一定就是为了守护莉迪亚才做出这一步举动。
  所以,不靠自己打破这个现状不可。
  “喂,不要绝望哦。我会好好想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的。”
  莉迪亚就像也是为了要给自己听一样,用力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渐渐被睡意侵袭,女孩用开始失焦的眼神扫了莉迪亚一眼,露出疲倦的微笑,又躺倒在了床上。
  大概是觉得那个不怎么可信吧。
  “我是莉迪亚哦,你呢?”
  芙洛璐,她口齿不清地回答。
  “雅美小姐,我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莉迪亚大人她……”
  办完事情的凯莉刚回到房间就发现莉迪亚不见了。在整座宅子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的就唯独只有作为爱德格房间的这儿了,她应该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的才对。
  觉得非常可疑,凯莉赶紧通知了雅美,之后就发现了掉落在房间的那张纸片儿。
  纸片儿上面写着“按照这个少年说的做”,末端还有爱德格的签名。
  把纸片儿接过来的雅美,皱着眉头仔细查看。
  “很像是爱德格大人的笔迹,不过爱德格大人应该一直都在和客人会面。我想犯人是看准了爱德格大人离开房间的间隙。”
  “那就不是被老爷带走了的呢。莉迪亚大人会是被关到别的房间里去了吗。”
  “已经大致搜索过宅子了,不过……”
  说着雅美摇摇头。
  这么说的话,就是被谁带到外面去没错了。凯莉刷一下脸色发白,无力地坐到地上。
  “怎么办才好啊。”
  “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莉迪亚小姐的样子。如果莉迪亚小姐想到外面去的话,不瞒过守卫的耳目本来是没办法办到的。但巧合的是,后门的守卫因为被提兰召唤,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几分

钟的时间。”
  “那么,就是有某个人按照提兰的命令将莉迪亚小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是紧急状况了。不过虽然说必须要尽早找到莉迪亚小姐的行踪,但是还需要人手啊。”
  因为说要去找莉迪亚,然而凯莉和莉迪亚一样,都是被禁闭在宅子里的人。另一方面,雅美虽然多少算是能够自由活动的人,但她作为提兰的手下,也没有办法把所有时间调拨去找人。
  凯莉正在思考的时候,冷不防被雅美捉住了手腕。雅美捉住凯莉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像是护着她一样把她扯到身后,然后举起小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雅美目光所落的那块窗帘布,这时不自然地动了动。
  “是谁?请出来。”
  悄悄地侧身避过窗帘走出来的人,是雷温。这名褐色肌肤的青年,笔直地看着雅美,把手探入自己上衣。大概那里有隐蔽地携带着的武器,但是终究雷温没有把它拿出来。
  “请放开凯莉小姐……姐姐。”

  他这么说道。
  “你是觉得我会伤害她?”
  “现在的你可是提兰的手下。”
  “雅美小姐是自己人来的。她用这种身份留在这里的时候,一直为了帮助太太还有老爷做事。跟着提兰也是为了这个……”
  凯莉慌慌张张地从雅美背后探出身子。
  “凯莉小姐,我可以相信你说的那些吗?”
  “你才是呢,你是在怀疑你的亲生姐姐吗?”
  “我并没有怀疑。但是我曾经承诺过要救助你。”
  一瞬间,雷温的认真让凯莉对自己感到羞耻。他是一直以来都随时做好了为了伯爵家舍弃自己的私情的觉悟。
  深呼吸一口气,心想要冷静地处理好这个场面,凯莉开口道。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我可以保证。在这里夫人也会把事情交给她的。”
  雷温慢慢地放下了手。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是怎么样,但是总而言之应该是判定了凯莉在这个情况下是没有处在危险中了。
  于是雅美也收起了小刀。
  “刚才听到的对话,是真的吗?你们说莉迪亚小姐不见了。”
  “嗯嗯,不赶紧找到她可不行啊。”
  “不过,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是怎么也做不来的。”
  看着雅美,雷温点点头。
  “我也来帮忙。”
  “不过雷温,你是怎么溜到这里来的?”
  确实是不可思议。这个宅子本来监守的人就很多,要侵入“王子”的房间应该是难上加难才对。
  “有妖精挖掘的隧道连接着这儿。我是和尼克先生一起来的,不过中途走散了。”
  “妖精的?居然有妖精会把隧道连接到爱德格大人这儿,真是不可置信啊。他可是拥有着支配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力量的哟?到底是什么妖精还敢接近?”
  “是叫姆利安的妖精。是什么妖精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一定是觊觎着爱德格大人的人物放出来的没错。”
  这样啊,凯莉叹息了一声,而雅美则是皱起眉头。
  “使用这个隧道的话,也能到宅子外面去吗?”
  “我一走到这个房间里,隧道就消失了。”
  “这样啊。这么说来雷温,你要不被别人发现地离开也很难哦。所有进出口都有守卫把守着呢。”
  “只是出去的话,还是有办法的。我会把凯莉小姐带走。”
  “这样也好。我通知爱德格大人之后,也会一起找的。”
  秘密拜访悠利西斯办公室的凯瑟琳,似乎连悠利西斯没请她落座这种伤自尊的事都已经没有闲情去介怀,就这么站在那里。
  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不屑地嗤笑着的男孩,不悦地用指尖笃笃地敲着桌面。然后,带着嘲笑的口吻开口道。
  “你刚才是说,你想回去?”
  “是的……我想要你给我派条船。”
  “你想要回哪里去呢?提兰在威尔士的宅子那儿?”
  凯瑟琳慌忙摇头。
  “我想回去在英格兰的养父母那里。有很多事情,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考虑。”
  “换句话说就是想逃跑。为什么你不去拜托你喜欢的提兰?”
  凯瑟琳沉默了,悠利西斯轻声笑起来。
  “是因为忤逆他的话,你觉得他就会把你的头发烧掉吗?就像是那天被你看见过的那个被人赶出去的女人一样了不是吗。”
  凯瑟琳一边颤抖着,一边点头。
  对于提兰是一个恐怖的男人这一点,虽然原来也有察觉到,但事实如何还是前些天才真正亲眼目睹。然而即使这样,即将成为爱德格妻子的凯瑟琳还是自认为安全的。
  爱德格会守护自己的。
  然而,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不是这样的。爱德格并没有把自己看做婚约者,连一点点爱意也没有。
  她当时真的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杀死。
  仔细回想的话,本来应该把莉迪亚看做妻子去爱的他已经变了。甚至连莉迪亚都被他的残暴行为波及。
  此前的凯瑟琳,一直觉得爱德格不过是厌倦了莉迪亚,最终发现到作为结婚对象还是自己比较合适,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在晚餐上,居然差点把自己送给客人。那个绝对不是什么贵族的晚宴,那是把女人当做东西一样送来送去的、下流粗野的宴会。
  “虽然我是一直小心注意不让难看的东西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提兰这家伙实在太漫不经心,你又好奇心过重,终于连不知道对你更好的东西都知道了。”
  站起来的悠利西斯离开了写字台向凯瑟琳走去,窥察她的表情变化。
  “现在你已经懂得这一点了吧。惹毛了殿下的话,没有人可以保证你会被怎么样。”
  “这是……为什么?殿下不是爱我的吗?如果让他不高兴的话,就算是我,他也会像是莉迪亚啊还有那个烧到头发的女人那样把我拿去惩罚?”
  悠利西斯大声笑起来。
  “凯瑟琳女士。你呢,是由我发现,然后带到组织里来的。我为了让你能和殿下结婚做了种种准备。你却跑去接近提兰,做了很多多余的事呢。”
  “对不起。所以,我也在反省呀。如果我按照你说的乖乖地等待那日的来临多好啊的……”
  已经太晚了。他说罢叹了口气。
  “那么,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让你把那个妖精博士带出去的人,是提兰吗?”
  “……是叫做库洛克少佐的人。他说那是殿下的命令嘛。说因为忤逆了殿下,莉迪亚已经被抛弃了……”
  悠利西斯怀疑地倾侧着脑袋,然而还是继续下一个问题。
  “那么,是那个库洛克少佐跟你说让莉迪亚小姐掉进陷阱里面的。虽然你也想象过他们到底要准备对她做什么事,不过既然不杀死她就没有再深究了。因为对于不爽她怀孕的你来说,这

种事也正中你的下怀,是这样吧。”
  她是不喜欢莉迪亚。但是现在凯瑟琳被命令去干的事,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其他女人反过对凯瑟琳做同样的事也说不定,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所以,才会去恳求悠利西斯让她逃走。
  “莉迪亚小姐如果真的被殿下抛弃的话,对你来说那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你就按照库洛克少佐说的去做如何?”
  “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殿下就会把我放在心上了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简直就好像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哦,你还知道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是幼年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吗?”
  “但是,他是很温柔的……”
  温柔的人。是因为他总是笑脸迎人吗?是因为他给凯瑟琳的红茶添砂糖吗?除了这些以外,凯瑟琳其实并不了解爱德格。在和其他亲戚的众多小孩玩乐,到处乱跑的爱德格看来,凯瑟琳

也不过是那众多小孩中的一个罢了。
  其实真正的爱德格什么的,凯瑟琳并不认识。
  “那么就是不想和他结婚了。”
  但是,还是一直憧憬着,一直恋慕着。
  “那个……如果他是真的珍惜着我的话……”
  “想要得到王妃的宝座,是吗?”
  悠利西斯又惊愕地笑起来。
  “殿下一定要是一个残酷的独裁者。作为他的妃子,如果被要求去死也要乖乖服从……没有这点儿觉悟的话,是不肯能成为王妃的。”
  “这种事,就算是莉迪亚她也做不到吧!”
  所以莉迪亚才被抛弃了。然后,还被惩罚了。
  王妃这个名号确实很吸引。但是也不想为此遭遇到可怕的事。这样想的凯瑟琳,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好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就给你派艘船吧。但是,那要在你完成了库洛克少佐跟你说的事之后。”
  “钱的话……”
  刚开口的凯瑟琳就被打断话头,悠利西斯冷冰冰地断言。
  “如果这真的是殿下的命令的话,为你自身着想,应该是没有违背我的理由的吧。”
  芙洛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沉睡着。莉迪亚尽管在房间里四处调查了好一会儿,但是能帮助她们脱险的东西可以说是一件也没有。
  她也尝试过使劲儿摇晃窗户上的窗格子,但是尝试了好几次,那东西也是一点儿坏掉的迹象都没有。
  即使是从门外的楼梯下楼,能不被刚才的女性发现跑到外面去大概也是很难的吧。
  这时,窗边传来了“咕咯”的声音。
  猛一回头,没有任何人在。然而却还是有某种动静的感觉。
  “是,是谁!”
  莉迪亚大声一喝,看不见身形的动静也似乎注意到她这边,同样说起话来。
  “莉迪亚?……是莉迪亚吗?”
  “诶?难道是尼可?”
  在窗户外边的尼克,跳到了近旁的屋顶上。它一边装出一副慢吞吞懒洋洋的灰色长毛猫的模样,一边谨慎地环视四周后,嗖地穿过窗格子钻进房间里来。
  “为什么在这里……你是被监禁起来了吗?但是这儿是……刚才我在外面好像瞄到一眼。这怎么一回事?是伯爵那家伙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那个是……因为出了点差错哦。嗯,是差错啦我想。总而言之,不赶紧离开这里的话就要被人拿去当娼妇了啦!救救我,尼可。”
  “就算要我救你,这里又没有妖精的隧道。”
  “隧道?”
  “没错,我和雷温就是在那儿一块儿走来着。不过现在失散了就是了。对了,帕特里克他来这个岛上,还和达内尔见过面了。然后我们偷听到他们说,帕特里克差遣的妖精挖了一条直通

王子据点的隧道,所以我们就想说如果找到那个隧道的话就可以潜入那儿啦。”
  性急的尼可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抖了出来。
  “结果走进去之后发现那个隧道中间到处都有分岔路,出口也好像有好几个的样子。总而言之,我出来的地方好像就在这家店的前面。”
  “果然是帕特里克先生呢。你说那个妖精,是不是姆利安?”
  “嗯,他们提过这个名字。不过说到姆利安,不是像蚂蚁仔那么点儿的妖精么?”
  “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倒是不至于那么小啦。看来也好像还有点魔力的样子。”
  “这样啊,看来这附近还残存着一些拥有力量的姆利安呢。”
  尼可抄着手陷入沉思。
  “姆利安是在找红色的珠子哦。帕特里克先生好像跟他们说过梅洛欧宝剑的事。”
  “就是这个啦,他跟姆利安说让他们把宝剑偷出来呀。诶,你已经知道了啊?害我还为了通知你这个事这么努力找办法的说。”
  “但是爱德格还不知道啊。”
  莉迪亚叹了一口气。虽然想通知他,自己却被监禁在这里。
  “不过帕特里克先生为什么想从爱德格那里把宝剑夺走?那个又不是他们能用的东西。”
  “啊啊,那个事情他和达内尔两人也说过哦。说是什么如果复活过来的不是王子自身而是伯爵的话,预言者的预言就无法成立什么的。没有了宝剑的话,守护伯爵的力量就会减弱,大概

那个身体就可以被王子支配了这样哦。”
  他说什么?!
  就是说爱德格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己的灵魂,他们却想把王子引出来。
  “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莉迪亚坚决地说。但是尼可却露出一副那也没有办法的模样,无力在床头坐了下来。
  “呐,莉迪亚。关于预言的事,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如果,你真的是预言者的未婚妻,拥有在圣地得到的东西的话,你要怎么办?”
  “就是没有啊。我以前去圣地的时候,预言者的棺木是空空的哦。”
  “……对不起,莉迪亚。”
  尼可的耳朵沮丧地塌下来,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两个膝盖上面。尼可这幅模样莉迪亚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了嘛,尼可。”
  “一直瞒着你,对不起。但是,我觉得不说不行了。”
  莉迪亚在尼可旁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表情严肃的尼可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在她心里,其实已经察觉到这样的时刻总会来临。
  尼可是知道点什么的。然后,当他决定要告诉莉迪亚的时候,她的身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她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
  虽然很可怕,却也明白只能全盘接受。
  就像是爱德格为了莉迪亚而正面面对王子一样,自己也必须面对现实。
  “圣地里的那个东西,是奥罗拉给拿了出来。就在十九年前。”
  这个可能性莉迪亚当然也有想过。然而母亲已经不在了。问题是,在此时此刻,预言者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到底落在了谁的头上。
  “然而考虑到奥罗拉在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了,那么一开始被圣地认定为预言者的未婚妻的,就是你也说不定。奥罗拉就把从圣地得到的那个东西交给了我。虽然我想她并不认为我知道那

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她应该是想,东西如果是在身为妖精的我的手上,那么就不会被莉迪亚你拿到了吧。”
  从圣地得到的那个东西,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从尼可那儿得到的?莉迪亚忍住涌到嘴边的问题,点了点头。
  “但是结果,我却把那个东西交给了伯爵,然后伯爵又让你服了下去。为了能两个人一起从赫布里斯回来。”
  “……就是说那个是,消除曙光妖精菲尔·切丽斯刀刃的药?”
  莉迪亚也有听爱德格说过,那个药是尼可持有的一块血石。但是,那个就是在圣地的东西?也就是说,那个就是母亲拿到的,原本应该是交给预言者的东西?
  “是赫布里斯的群岛主人所拥有的泉水的水滴。那种玉髓的结晶,现在谁都无法开采得到了,但是那块血石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群岛主人还醒着的时候给予人类的东西吧。而预言者

则在那块石头里面放了些什么然后把它封印了起来。”
  而现在,这东西则是在莉迪亚体内。尼可拿着的那块圆圆的血石,是搁在预言者棺木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你说预言者放在石头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那应该是对打倒王子来说必不可少的东西。”
  也就是说,现在在莉迪亚体内,存在着这个可能会夺去爱德格性命的东西。就算只有这一点,莉迪亚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但是,莉迪亚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
  就像母亲与这个宿命战斗一样,莉迪亚也只能这么做。
  传说会因为魔力的影响而缩减寿命的预言者未婚妻,代替莉迪亚背负起这个宿命的莉迪亚的母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为了斩断马齐鲁家的固有规条,莉迪亚的母亲夺回了成为交换之子的莉迪亚,然后把那个时候从圣地得到的血石托付给尼可。
  莉迪亚,终有一日你要和你自己真正喜欢的男生结婚哦。对于几乎把这句话当做口头禅的母亲,当时年幼的莉迪亚以为,这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和父亲结婚的缘故。但是其实这是母亲

祈愿莉迪亚不会被未婚妻的责任义务所牵制的心底话。
  “如果预言成立的话,我……就会变成葬送爱德格的人吗。”
  “不是你,打倒王子的,追根究底还是会是预言者。”
  “对了尼可,用血石的力量,可以从爱德格身体里把王子消除掉吗?”
  “行还是不行,我也不知道哦。只是,如果和帕特里克所想的那样,如果王子不能完整地夺去伯爵的肉身和精神预言就不能成立的话,那就让伯爵自己被王子杀掉……不行哦?”
  马齐鲁家从来没有打算过救爱德格。一边嘴巴上说着对爱德格这个人本身并没有怨恨,其实为了要埋葬王子让爱德格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才是他们的本意。
  即使是达内尔也是,只是说如果莉迪亚很介意这一点的话他们就会考虑救爱德格的方法,实际上有多少成真话根本就不清楚。
  莉迪亚心中涌起一阵愤恨,猛地站起来。莉迪亚站起来的一下踏在地板上发出很响的脚步声,芙洛璐似乎仍然没被惊醒继续沉睡着。然而莉迪亚也没有闲暇去顾虑她了。
  “爱德格他可是一直都在战斗哦。虽然现在是抑制住,但是王子有时的力量也会突然变强……就算是这样,他即使再辛苦也还是尽力保住自己的灵魂,为什么都没有人想要去救他?都只

是将他们捆在一起,把王子连他都一齐葬送掉!”
  一口气说出口后,莉迪亚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我也是,这其中一员呢……”
  “莉迪亚。”
  “所以,我们两个已经无法再当夫妻了?爱德格才会对我这么冷淡?”
  站在窗边,莉迪亚不让眼泪掉出来般揉了揉眼睛。
  “听我说莉迪亚,虽然马齐鲁家紧抓着预言不放,不过这么久以前的预言者所见到的未来已经改变了哦,某个精灵是这么说的。”
  “……嗯,说的也是呢。预言只不过也是预言嘛。尼可。我不会舍弃希望的。”
  昨天晚上,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莉迪亚觉得那一瞬间,两人确实互相寻求着对方温暖,这个回忆在她的脑海苏醒了过来。
  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她不知道,但是,莉迪亚心中的迷惘消失了。
  预言也好,宿命也好都没有关系。
  就算是爱德格的心变了也是一样。
  要挽救他,这是莉迪亚从心底而发的愿望。
  “喂,你有客人指名哟。”
  突然门开了,可能是老板娘吧,刚才那个女性探头进来。
  尼可慌慌张张地钻到床底下,莉迪亚则是下意识地想要藏到窗帘后面。
  “麻利点儿下来。”
  说罢她就离开了。
  “说客人诶,难道是……怎么办啊,尼可。”
  从床底下冒出来的尼克也焦躁地跺着脚。
  “对,对啦。我去把雷温找来。”
  “但,但是。”
  “不要自暴自弃哦。在我们来之前尽量争取时间哦!”
  尼可急匆匆地,嗖地从窗户钻了出去。
  莉迪亚心里惶恐不安地走下楼梯,刚落地老板娘就把她指到一楼的一个房间。
  “那个,我想这事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我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工作……”
  莉迪亚想要解释,对方却听也不听就粗鲁地推着她的肩膀。
  “不要让客人等呀。那位有话要和你说的女士已经在里面了。”
  女士?这么说来是女性啊。有话要说是怎么一回事?
  半带着“莫非是来救我的人吗”的期待,莉迪亚打开老板娘指点的那扇门。
  这是个看起来就像是办公室一样的谈话室,在只有桌子和椅子的这个房间里,等着莉迪亚的凯瑟琳一看到她进来就站了起来。
  说句老实话,莉迪亚既是失望又是戒备。但是凯瑟琳却好像看见一个十分让人怀念的老朋友一样飞奔到莉迪亚身边,热切地握住莉迪亚的双手。
  “莉迪亚小姐!可以见到你太好了……听到你被卖到娼馆去,我好担心,但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从谁那里……听来的?”
  “当然是殿下咯。”
  “是爱德格他,把我弄到这儿?”
  果然是这样,的心情和不应该是这样的心情在莉迪亚心里交错。
  “昨天的事情,让殿下好生气哦。因为你对特雷利家的次男抛媚眼。”
  “我,我才没有做那种事呢!”
  “也是呢,你只不过是稍微露出了空隙呢。但是,给男性看到可乘之机也是女人的罪哦。明明怀着殿下的孩子,可不能让其他男人有所期待的呀。”
  才没有让人期待呢。但是,爱德格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啊,你看,就是殿下昨天也变得有点情绪化了吧。我也吓了一跳的说……对你的处罚只有昨天那些,是不是还不能让他消气呢。”
  “处罚?”
  “不过同样作为女人,我觉得殿下这次也做得太过分了。你明明怀着孩子的嘛,反而还更不肯放过你。”
  仿佛很担心的样子,凯瑟琳抚摸着莉迪亚的手。被凯瑟琳的话动摇的莉迪亚虽然甩开了她,她却依然毫不介意地,一边浮现出微笑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所以我啊,就去劝殿下了哟,说还是让你回到宅子里来吧……结果虽然他没有首肯,但是还是同意我给你带慰问品来。”
  凯瑟琳从放在脚下的篮子里取出一支红酒瓶子,搁在桌子上。
  “这个,说是大概你会中意的。他这么说,我想也不是一点儿原谅你的意思也没有呢。”
  这种勃艮第产的红酒,莉迪亚记得是新婚旅行的时候在巴黎喝过的东西,因为爱德格很喜欢,所以回到伦敦之后,仍然会不时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
  莉迪亚当然也很喜欢。
  很难想象还会有其他的什么人会特意选这个红酒作为送给莉迪亚的手信,所以说这个果然真的是从爱德格那儿送来的东西吗。
  “把这个喝下去。今晚就一醉方休吧。我已经跟殿下说过让你喝酒的事了,所以殿下他不会生气的哦。而且我也给了刚才那个老板娘小费,今天晚上她应该就不会来追究的哦。”
  凯瑟琳自信十足地把红酒瓶子塞进莉迪亚的怀里。
  “我会再去劝说殿下,所以明天还会来哦。这次一定可以让他同意中止对你处罚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处罚这个词挂在嘴边。
  这个真的是处罚吗?
  莉迪亚感到无法释然。但是更加难以释然的,是凯瑟琳的那种态度。她默默地盯着红酒瓶子。
  “你啊……应该是觉得没有我更好的哦。”
  “就算我在酒里下毒也这么想?”
  凯瑟琳自己把莉迪亚所担心的事说出口,然后笑了起来。
  “那得是我嫉妒你才会这么做的吧。不过,现在我才是殿下的婚约者。就这么抛弃弱势的你,是作为淑女的我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呢。”
  这一点也是莉迪亚无法释然的。
  难道凯瑟琳有爱德格把她视作婚约者去爱的自信吗?只要想想昨夜的事,就会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了吧。
  凯瑟琳会到这里来固然是有些意外,但是莉迪亚并没有对她产生嫉妒心。这样是因为明白她现在也是处于一个微妙的立场。
  “你是真的想要和爱德格结婚吗?”
  凯瑟琳一愣,突然生气了似地竖起眉毛。
  “这什么意思?”
  “现在的他可不是个正经人哦。如果你真的是他重视的未婚妻的话,就不应该让我在宴会上和你同台吃饭不是吗。光明正大地在未婚妻的面前谈论这个孕妇,谈论这个不是婚约者却怀了

他的孩子的人,也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不是吗……还有突然对你采取暴力什么的,也很古怪不是吗?”
  “你还把自己看成还是人家妻子?那个人都早就已经,根本想都不再想你的事了嘛!”
  失去了冷静,凯瑟琳不自觉地提高声调。
  “说的也是呢。不过,你又怎么样呢?有真诚地向你求婚过了吗?”
  凯瑟琳被问得哑口无言,莉迪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执着于他的好。这儿可不是个普通的组织哦。当上了这儿的首领的他现在不是处在普通的状态。他只会利用你哦,最后一定会受伤的。”
  “这样的话,拜托你也放弃他啦!”
  如果可以放弃的话,就不会有痛苦了吧。如果可以把对爱德格的思念,付出、以及从他那里得到的许多许多,以及两人携手越过困难的记忆全部忘却,如果可以就把他当做已经不在了的

话。
  然而,莉迪亚却恳求爱德格要活着。只要他活着,莉迪亚就无法从明明还在世间的他身上移开视线。
  “我是……没办法放弃的。无论爱德格变成怎么样都好,就算他变得像是其他人也一样。”
  “你是说无论被他怎么对待也一样?”
  凯瑟琳对莉迪亚的不信任动摇了莉迪亚的心。莉迪亚其实也感到得到爱德格的恐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伤的同时又非常悔恨,还对爱德格气得不行。
  但是还是无法舍弃,还是想要救他。
  “没错。爱德格会失去以前的自己,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所以,莉迪亚已经决定,无论是怎样的爱德格她都会去喜爱。
  愕然地看着莉迪亚,凯瑟琳突然站起来。
  “那,这个你会喝下去的吧?”
  她指着她带来的那个红酒瓶子。接着从脚边的篮子里取出玻璃杯,在两人面前拔掉酒瓶塞子,把酒液注入玻璃杯。
  “这是他给的东西。你不是连现在的他也相信的么?”
  迷茫着,莉迪亚朝那只玻璃杯伸出手。
  来到了这里之后,爱德格还会选这个红酒来喝吗?那种时候,他会偶尔想起和莉迪亚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吗?
  那种时光会是在承受着王子折磨的他,稀少却可以感到安乐的时光之一吗?
  喝下去的话,莉迪亚说不定也能被幸福的记忆包围。
  这样的话就好了。
  那个瞬间,莉迪亚心中的迷茫消失了。
  她把送到嘴边的玻璃杯一仰,红酒便尽数流入喉咙。




本帖最后由 冰格列尔 于 2012-3-22 23:44 编辑


第四章 复仇的锋芒

真不敢相信。
  跑着离开娼馆的凯瑟琳,像是逃命似的足不点地地冲到街上。
  居然真的把红酒喝下去,到底是要干什么。
  凯瑟琳本来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就一定不会喝下去,所以她还曾经跟库洛克少佐抱怨说让莉迪亚服毒太勉强了的。
  但是他不同意让凯瑟琳撒手。这样殿下会不高兴哦,被他这句话威胁,悠利西斯又不愿意提供任何援助,无可奈何之下凯瑟琳只得硬着头皮去办。
  现在的凯瑟琳,对于忤逆爱德格这件事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天真,她只感到可怕。
  纵使是这样,莉迪亚却是……
  意料未及地碰上了莉迪亚的心底话,结果,凯瑟琳尝到了败北感。
  为什么差点被叫去给客人陪睡也好,被弄进娼馆也好,甚至就算发觉红酒里面可能被下了毒,莉迪亚还是说她相信爱德格呢。
  即使是凯瑟琳也明白,现在的爱德格和以前的他是不同的。暂且不提那段幼稚无知的初恋记忆,即便是和伦敦、以及在梅斯菲尔德家见过的他比较都是不同的。
  凯瑟琳曾经听说,他在宣告结婚之后,还是和其他女性亲密地交往。而他的夫人之所以不怎么介意,是因为他对夫人的态度总是最特别的。确实,无论是赞美的话语也好、凝视的目光也

好,给莉迪亚的一直都是最与众不同。
  即使是这样,凯瑟琳之所以还是会萌生出“说不定他也会分给我一些注意”的期待,是因为他从不拒绝女性。
  现在的爱德格不再给莉迪亚特别对待。甚至还表现出轻视她的态度。不仅这样,对其他女性也一点都不友善。
  对凯瑟琳的态度也是,虽然乍看之下温柔,其实连社交辞令的范围都还没超过,更没有在莉迪亚面前把她视作未婚妻看待过。
  现在的他就好像对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了兴趣一样。
  难道对现在的爱德格来说,这种态度是他唯一能对莉迪亚表达爱情的手段?
  像个傻瓜似的。凯瑟琳喃喃道。
  那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外人可以插足的缝隙。
  爱德格因为变得不能爱莉迪亚,所以连其他女人都不会爱。有这么去 “特别对待”的吗。
  莉迪亚她说,就算没有被爱德格爱着,也会相信他。
  而即使是变成了这样的爱德格,其实还是由始至终坚守着对她的深切思念。
  这种感情凯瑟琳不懂,也无法想象。
  她只是知道了,悠利西斯之前所说的那种,让她去死她就去死的觉悟,莉迪亚是有的。
  因为一路小跑,凯瑟琳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看不到娼馆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紧握在手的篮子里,还有一瓶红酒在里面。这瓶才是真正放了毒药的红酒。
  凯瑟琳预计莉迪亚大概会对她有警戒,所以按照她的计划,第一瓶打开的红酒本来应该是由凯瑟琳喝给莉迪亚看的,之后再乘机换成另外一瓶。然后说着“为了这个不要给客人抢走”一

边劝莉迪亚喝下第二杯第三杯。
  怎么办才好……
  失败了的话,连凯瑟琳自己也会遭到处罚也说不定。
  “进展怎么样?”
  凯瑟琳吓得差点蹦了起来,回过头,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是库洛克少佐。
  “完成得顺利吗?”
  “嗯……嗯呢……”
  感到自己被库洛克怀疑地看着,凯瑟琳露骨地避开视线。
  “你无需要对那个本身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胎儿感到什么罪恶感。”
  “……只是催促落胎的药对吧。”
  “全身都会发生激烈的疼痛。体内会持续就好像是从体内遭到鞭打一样的痛苦,却不会晕过去。虽然体力耗尽就会死亡将至,不过对于年轻又健康的人来说折磨会更加漫长。就是这样的

药吧。”
  说着令人恐惧的事的同时,库洛克嗤嗤地笑着。
  “我也没怎么期待你可以让她喝下去。不过如果你姑且先把酒放下就好了。”
  但是凯瑟琳却连把酒放下都没做到。
  男人朝篮子里探头窥看,凯瑟琳慌忙后退。
  如果知道凯瑟琳连把酒放下都没有做到的话,真的会叫她把毒酒喝下去也说不定。
  凯瑟琳着急得想要逃跑了,库洛克却突然缩回了手。
  “还是再等会儿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库洛克转过身急匆匆地离开了。这是为什么?这么想着,凯瑟琳还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回过头的同时,她再次感到一阵紧张。
  “哦呀,凯瑟琳,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在树丛另一边的路上,爱德格正朝这边看过来。
  这一刻,凯瑟琳突然明白了。库洛克少佐之所以会逃走,是因为不想让爱德格知悉让莉迪亚服毒的计划。
  这是殿下的命令的说法是假的。
  如果最终成事的话,凯瑟琳就会变成因为嫉妒莉迪亚而下毒的犯人。库洛克大概就是这么打算的。全身哆嗦的凯瑟琳,连立刻从那儿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莉迪亚失踪了。
  爱德格在前往港口的路上从雅美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
  恐怕是被人带到外面去了,雅美一面报告一面递给爱德格看的,是一张有他自己笔迹的便条纸。那个东西刚映入眼帘,某些不好的预感便伴随着古早的记忆被一起唤起。
  和伪造的信件一起送来的是下了毒的红酒,在席尔温福特家发生的事在爱德格的脑海浮现。
  说是为了祝贺父亲诞辰,女王送来的贺礼那瓶红酒上面,写着爱德格也好几次亲眼见过的陛下的签名,以及和签名一同书写下来的祝辞。
  然而,那个东西却是假的。
  那一日,在庄园里的族人都被麻倒,然后被遭人在宅子里纵的一把火全数烧死。
  这次也会是和那个时候同一个人,同样地准备了这样的一个条子吗?笔迹摹仿得相当相似,而且把爱德格日常用的词汇,甚至上流英语特有的后缀都毫无遗漏地学得十足。
  换句话说,这事背后有一个擅长此事的人物在,因为这不是这么简单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是和席尔温福特那时同一人物在背后操作的话。这么一考虑,不禁就让人想到与此同时莉迪亚也会遭遇到毒药的危险。
  而企图让此事发生的是提兰。据说他在码头那边见过某个人,那个人物必然在这件事当中参了一脚。
  另外又听说这个人曾经在政府特殊机关里呆过。那么,像是伪造文书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没有做过吧。
  顿时,爱德格想到了,为什么库洛克少佐会被提兰所隐藏。那是因为这个库洛克是爱德格曾经见过的人。
  这个人就是用家庭教师身份混入公爵家的葛顿。爱德格在港口转来转去,搜索着那张记忆中的面孔。因为知道莉迪亚行踪的就是他了。
  很久以前,身为谍报部员来到席尔温福特家的瑞秋,恐怕并不知悉葛顿其实是自己的上司吧。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同时也归属于王子组织的的双面间谍,一边防备被瑞秋嗅出他的秘密

,一边监视着她的行动的同时,他打着一旦发现危险的报告便立即将其销毁的如意算盘潜入了公爵家。
  与此同时,他还是落实王子捕获爱德格这个命令的人。
  最后以完成对宅子纵火,杀害爱德格双亲作为事件的收尾。
  正因为如此,他无法在成为了王子的爱德格本人面前现身。这么想的话就说得通了。
  爱德格深陷焦虑不安中,但仍然不断地寻找着连结着莉迪亚的线索。港口这边连家称得上商店的像样的店子都没有,连成一片的尽是无人的仓库。勉强说得上有点儿人踪的场所就是一家

杂货铺和一家不知道该称之为酒吧还是黄色旅馆的地方。
  如果是要藏起一个女子的话,比较合适的地方,果然还是黄色旅馆吗。
  想到这里的爱德格,不得不拼命吞下胸中激烈的愤怒。
  看来只能从侧面进去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爱德格瞄到建筑物的背侧有女性的裙角一闪而过。
  在这种港口小区,没有女人会穿这种裙身被撑得这么膨大的贵族女式礼服,而莉迪亚她则好像是因为有某种搞不太懂的原因,也是穿着轻便的服装,那么那个人恐怕是凯瑟琳吧。
  爱德格边寻找着能够看得见那个女人的位置,边朝树丛近旁晃悠过去。
  最后终于看见那个盘着蜜棕色发丝的背影,果然是凯瑟琳。她正在和某个人说话。本来他们因为站在树木的遮蔽后面看不大清楚,但是当凯瑟琳往后退缩的时候,朝前面伸出身子的谈话

对象的脸孔冷不防地进入了爱德格的视线范围。
  那是一个纤细又苍白的男人。虽然比记忆中的形象苍老了几岁,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葛顿。
  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爱德格,突然背过脸去,急匆匆地溜走了。
  被一个人留下来的凯瑟琳,注意到爱德格之后表情一僵,全身也发起抖来。
  她也知道莉迪亚的行踪。爱德格有这种直觉。
  “刚才的男人,没搞错就是库洛克少佐吧。”
  爱德格这么一问,预料之内地,凯瑟琳地点点头。
  “诶—,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单、单纯是有点脸熟的人。那个人是你的部下,因为在宅子里的时候碰见过,刚才只是刚好打个招呼而已。”
  为了尽量避免被人看见,葛顿应该没有到过宅子来才是。凯瑟琳撒了谎。她没有说出实话。
  “那个是红酒?”
  瞄了一下她提着的篮子里面,爱德格换了个话题。这比起库洛克少佐的话题更让凯瑟琳惶恐不安,她赶紧把篮子藏到背后,但是爱德格抓住了篮子的提手,把它拉了过来。
  感到自己也会被拉过去似的,凯瑟琳赶紧松开了抓着篮子的手。
  稍早之前,她还是会顺势倒入自己怀里的呢。因为昨夜的事,似乎已经怕了爱德格的样子。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莉迪亚也有同样的感觉吧。现在应该也认为自己被爱德格抛弃了。
  看到从篮子里拿出来的红酒瓶子的时候,爱德格心里面的危机感变得更强烈了。
  “诶,和我放在寝室里面的是一样的啊。这也是你的口味啊。”
  因为这是有着和莉迪亚的回忆的红酒。
  是不是考虑既是爱德格的嗜好,那么也会是莉迪亚的爱好呢。还特意选用了同一个牌子,如果说是葛顿在酒里下了毒的话,那么担任把酒让莉迪雅喝下去的就是凯瑟琳。
  恐怕是捏造了酒是从爱德格那儿拿来的谎话吧。
  而莉迪亚可能会以为这是爱德格向她传达无法忘记新婚旅行的信息也说不定。
  “喝看看过了?”
  打开酒塞,发现瓶子里面的内容略微减少了一点儿。
  莉迪亚喝下去了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爱德格就飙出一股杀气,可能是这样吧,凯瑟琳突然开始往后退。
  “味道怎么样?没喝过?请尝尝呀。”
  凯瑟琳一个劲儿地摇头。
  “怎么?这么讨厌?难道里面下了毒?”
  “我……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仿佛惨叫般说罢,凯瑟琳连鞋子都要跑飞地落荒而逃。
  “要追吗?”
  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回过头来,雷温站在自己身边。
  潜入了组织据点的小镇的他会协助寻找莉迪亚,雅美有这么说过。
  “不用,可以了。”
  在雷温身后像是想要躲起来一样,原来凯莉也在。
  “她身上有强烈的柠檬味。我认识带着这种气味的娼馆老板娘。”
  “您难道有去过?”
  稍稍有些责备意味的口吻。
  即使爱德格现在已经身为无法信任的组织首领,雷温的态度却仍然和一直在他身边时毫无二致。虽然深感感谢,但是现在依然还不是可以坦率地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
  “我讨厌那股味道。”
  廉价的香水味。
  和莉迪亚一点也不配。
  在她被染上这种味道之前,要赶紧把她带回去。
  要快,爱德格迈开大步前进。雷温和凯莉也紧随其后。
  喝下去的红酒里面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对莉迪亚而言,这滋味和在爱德格身边身心愉悦,微醺地依靠在他身上片刻那时一样没变。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身体也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不是下了毒的红酒啊。
  虽然暂且松一口气,但是要安心还太早了。因为莉迪亚现在还处于被娼馆监禁的状态。
  如果真的喝得大醉的话,会像凯瑟琳所说那样,仅限今晚可以被允许吗?但是芙洛璐说过,如果惹老板娘不高兴的话,会被卖到待遇更加悲惨的店也说不定。
  莉迪亚正在烦恼的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骚动。才刚注意到这阵骚动,谈话室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酒臭味扑面而来,一群没见过的男人盯着房间里的莉迪亚。
  “什么啊老板娘,这儿不是还有女人嘛。”
  “哎哟,这脸没见过呢,是新来的姑娘?”
  似乎是停泊在港口的船只的水手们成群结队地来了。莉迪亚想逃离这个房间,但是在和那群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抓住了手臂。
  “诶~~这不是挺不错的美人嘛。就决定要你了。”
  被充血的眼珠子上下打量,莉迪亚感到一阵厌恶。
  “呀……放开我。”
  莉迪亚正要甩开他,他就已经自己松开了手,朝身后的男子那儿醉倒了下去。半带开玩笑的性质,这些男人纷纷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莉迪亚。尽管尝试夺门而逃,却是被他们这群人团团

围住,步步后退的莉迪亚,最后被逼到桌子边断绝了退路,只好猛地抓起放在那张桌子上的红酒瓶。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挥舞酒瓶,手臂就被某个人抓住不能动了。
  这下,这些包围着莉迪亚的男人们都喧闹起来。
  “不好意思啦,这个姑娘是我先预约了的。”
  抓着莉迪亚手臂的男人这么说。
  莉迪亚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有人低声喃喃道:“特雷利。”
  “你说你先预约?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抢人?”
  男人中有人这么嚷,但马上另一个制止他。
  “别说了,那家伙是特雷利家的二少爷啊。”
  一听到这句话,那群男人的气焰马上就全都焉了,快快地退了下去。
  莉迪亚终于回过头来,面前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一脸惊讶的表情。
  “内德先生……”
  “不愧是殿下的爱人,真是不懂世事呢。那些家伙可是一伙儿海贼哦。你居然想和他们开打?人家一大群人会对你干什么可没有人知道的哦。”
  “……谢谢你救了我。”
  此刻莉迪亚忘却了内德昨天那令人困扰的态度。因为那件事他最后还是推辞了,莉迪亚想,这个人应该已经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吧。
  松了一口气的莉迪亚,面部表情也变得和缓了些。俯视着这样的莉迪亚,他皱起眉。
  “我不是来帮你的。我就是来抢人的。”
  “诶?”
  他粗鲁地拉着莉迪亚的手臂。把她拉出谈话室之后,继续往楼梯上走去。
  “老板娘,借一下老地方。”
  诶诶——?!
  还来不及抗议,就被带到二楼一个房间的莉迪亚,被扔到床铺上面。
  站在一旁俯视着倒在床上的莉迪亚,内德开始脱掉上衣。
  “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啦……真是的,王子那家伙真是个要不得的冷血汉啊,居然把怀有身孕的女人卖到这种地方呐。我想反正也就是看我喜欢的东西不爽啦。他

应该有借口说你对我送秋波了对吧?”
  “你……你这人,昨天不是推辞了吗!”
  莉迪亚坐起上半身挣扎着后退。
  “那个啊,就算是我经历过这么多次这种事多少也学到要适当暂时撤退的啦。王子特意说你是孕妇,那是他的种吧?在那种场合对你的侮辱,就等同于对王子的侮辱。换句换就是在威胁

我‘放弃吧,不然的话可不会轻饶哦’。那不是只好推辞了吗。”
  是这么回事?
  这样的话,那么爱德格就不是要把莉迪亚让给内德了。
  “虽然当时我是想搞不好他意外地重视你呢,不过这么说又有点怪怪的。难道说你会在这里不是王子的命令?原来如此,世代更替的时候,组织内部会发生权力争夺也是常见的事呢。”
  “啊……?不是爱德格吗?那么是谁将我……?”
  谁知道呢,内德耸耸肩。
  “是提兰呀,肯定是这样。”
  “管他呢,反正和我没关系,现在正是好机会。”
  内德重重地坐到床上,朝莉迪亚贴了过去。
  “虽然和你没有怨恨,不过好像对你这么干能让那个王子好好体会一下我的心情呢。在这儿的话,就算我对你出手王子也没法抱怨吧。”
  “体会你的心情?”
  “那家伙抢走了我的女人,而且还杀了她。”
  这么说着的内德,涌现出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憎恨情绪,他愤恨地睥睨着莉迪亚。
  “居然那样……怎么会。”
  然而虽然这么说着,莉迪亚脑中也浮现出现在的爱德格的暴力举动的那一幕。
  “一定有什么搞错了呀,不是爱德格干的!”
  “没搞错,就是那家伙杀的。”
  捉住了莉迪亚肩膀的内德,就像要把那怨恨投向她一样使劲地抓着。
  “等一下,我给你找到了你母亲的遗物了哟。”
  要做点什么转移他的情绪才行,因此莉迪亚开口道。
  “遗物?我母亲还活着呢。”
  诶诶,怎么回事?
  “你不是那么说过的吗?在中庭那儿是在找遗物什么的!”
  莉迪亚惊慌失措地说罢,突然卸下力气的他惊愕地看着莉迪亚。
  “你找到了?”
  “……嗯,是加入头发丝织制的白天戴的首饰。……不是你的东西吗?”
  “真的吗?给我看看!”
  终于被内德放开了的莉迪亚赶紧先和他拉开距离,然后才把手伸进自己衣兜里。
  刚把小小的胸针拿出来,内德就性急地夺了过去。
  “就是它了,没有错。”
  “您母亲大人还在世不是吗?”
  “是我女人母亲的啦。那家伙一直都不离身地带着的。”
  “那是怎么会到那个宅子去的?”
  “跟你说过的吧,她被王子的部下带走了。”
  内德紧紧地握着胸针。他开始零零碎碎地说起涌现在脑海里的记忆。
  “那家伙在康威尔一个小小的港口工作,在水手们经常去的酒吧那里,是一个性子活泼的女孩。说她母亲亡故之后留下她独自一人,所以那家伙一直都很珍惜地带着这个。”
  在内德现在言语中感觉不到对王子的憎恨,莉迪亚也放松了警戒,专心倾听他说的话。
  “据说是那家伙先喜欢上我的。这样感觉也不坏吧?于是不久之后就变成了那种关系了。后来每逢航海途中一定会到那个港口靠岸,我和那家伙就过着像是夫妇一样的生活。但是后来我

出去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不见了。在我们为了像我这样的男人在很多港口镇都有女人的谣言打了一大架之后。”
  内德自嘲地轻笑了几声。
  “我当时没有否定,但是那家伙消失也不全是为了这个缘故。”
  “……去找了吗?”
  “啊啊,虽然调查到她到了别的镇上去了,但是后来又听说某一天,她突然和一个男人一起走了。再深入调查了一下之后,发现那个男人是和我认识的人,骗她说带她去见我,那家伙因

为借了钱,当做还债就把她卖给了王子的组织。”
  当内德说到“王子”这个词的时候,脸上泛起一阵愤怒的红潮。
  “这么说的话,是那个男人不好才对啊。”
  “本来到前几天为止我都还这么想。”
  这么说着,再次朝莉迪亚投出睥睨的目光。
  “后来,我一直追着她的行踪。最近,打探到她被带到这个塞布雷斯岛的黄色旅馆来。刚好新的王子君临组织,暂时停留在这个岛上,于是我拿拜晤做借口就来了。然而找遍了所有的旅

馆都没有找到她。这个时候,我被召唤到王子的宅子去。然后在会客室地上发现了这个。”
  胸针反射着油灯的光。
  “那个额头有伤疤的男人说着‘可能是那个妓女的东西’,就把它从窗口丢了出去。”
  【那种东西还是还给那个女人的好。】
  【死掉啦。那个是昨天买给殿下陪睡的女人。你也知道那些传闻的吧。殿下他可是相当粗鲁的呢。】
  想到这里,内德绝望地双手掩面。
  “她被王子杀掉了,为了拿来取乐,给玩弄死了。”
  这个粗野壮实,却被这件事打击到差点崩溃的内德,似乎变得不再有危险性。
  愤怒和怨恨都消失了,现在在他脸上仅剩悲伤的神色。莉迪亚静静地向他走近。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好好地抓住她呐……”
  等注意到的时候,莉迪亚已经走到可以看清内德轻轻颤抖的身躯的距离,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质问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女人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出手打女人。我就像是逃走一样离开了她,就这样上了船。”
  莉迪亚把手搭在内德肩膀上,他虽然吃惊地转头看了看莉迪亚,但是还是继续说着。
  “我居然想只要等大家冷静下来的话,只要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回去的话,我们就会和好如初。”
  “是啊。”
  “因为那家伙很迷恋我啊。”
  “嗯。”
  “但是,其实就是我迷恋她的心情也不会比她少。就是因为不想听到她说分手才忍不住出了手。所以,才会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回去。”
  “诶。”
  莉迪亚自然地回应着。
  “如果当时我能把我真正的感觉传达出去……”
  没关系的,莉迪亚轻声说着向他的脸伸出手。
  闭上双眼,他好像安下心来一样叹了口气。
  “你这人,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呢。为什么我会对你说这些……”
  “因为你想跟人倾诉呀。即使对象不是我,也想对其他不幸的人诉说。刚才也是,其实不是想侮辱我,而是把我和你的恋人重叠起来了不是吗。拯救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的我,就像是拯

救你的恋人一样。”
  为自己冷淡对待自己恋人的行为作出补偿。
  “不过,你才不是不幸的人。脸上都写着呢。”
  “这样?”
  “是啊,不幸的家伙啊,才不会像这样平静地去接近别人的烦恼呢……说王子可信什么的,你真不是个普通人。”
  这么说罢,他轻轻笑起来。
  “很普通啦我。很寻常的……”
  正在莉迪亚说话的当儿,突然内德抬起头凝视门的方向。
  “是谁?”
  在内德警戒地发问的同时,推开门,慢慢走进房间的人,是爱德格。
  “不好意思呐,好像你们正开心呢。”
  莉迪亚心里一慌,涨红着脸站起来。现在这个爱德格,大概是不会容许莉迪亚和其他男人如此接近的吧。虽然现在绝对不是那么惹人遐想的场面,不过莉迪亚还是不想自己被误会,于是

开口道。
  “我,我们什么事都没做哦。他只是帮我而已,让我不去店里接客也不会……”
  但是解释被打断了,内德揽着莉迪亚的肩膀把她拉过来。
  “既然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快点给我出去。”
  这不是摆明要挑衅找架打么,莉迪亚越来越慌乱了,但是爱德格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是我女人。”
  “你已经把她丢到这里来了不是吗。如果你回答不是的话,就是说你的手下可以随便任意妄为咯。也就是和对我承认‘不能把我们家族安心交给组织’也差不了多远哦。”
  “我改变心意了,所以来带她回去。”
  “哈,就这样?你很重视这家伙吧?还有更加该说的话吧!”
  被使劲儿握住的手腕传来一阵疼痛,莉迪亚的脸皱成一团,但是内德却还要加重力道,连珠炮似地向爱德格质问。
  “快把你心底那句说出来啊。这家伙和那些被你当做玩具的女人是一样的吗。你做得出一样的事吗。我把你对芙洛璐做的事同样对这家伙做,你还能摆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吗!”
  芙洛璐?难道说……
  “原来如此,你对我有私怨啊。那么,我来做你的对手。”
  爱德格向前走了一步。
  不是的,爱德格没有像王子那样对待女性。每次王子发狂的冲动爆发的时候,爱德格总是把它苦苦压制住。
  而且芙洛璐她……
  莉迪亚正要开口,突然就被内德放开了手,连着踉跄倒退了几步。
  “正如你所望。”
  内德拔出插在腰间的武器,爱德格也把梅洛欧的宝剑拿在手里。
  “等一下!”
  莉迪亚的叫声,被钢金属碰撞交合的声音盖了过去。莉迪亚想要冲上前去,却被背后的某人拽住了。
  “雷温。”
  “不可以去支援决斗的人。”
  才不是去支援啦……
  但是,现场已经变成了莉迪亚无法插手的状态了。
  因为在室内挥舞着刀剑的两人的缘故,桌子也倒了,窗帘也被切裂。
  “雷温,阻止他!”
  “是说那个满脸胡子的人吗?”
  如果阻止内德的话,他就会被爱德格杀死。但是,因此就要做出对爱德格不利的选择,莉迪亚也做不到。对雷温来说唯独这点比莉迪亚更做不到了吧。
  被雷温强制推到房间角落的同时,莉迪亚也只能看着他们干瞪眼。
  踩到掉在地上的烛台,内德失去了平衡。为了躲避马上就劈下来的爱德格的剑,他就地往旁边一滚。
  想要重新站起来也来不及了,爱德格快速上前再来一击。
  “不行!不要杀那个人!”
  听到莉迪亚的声音,爱德格一瞬间似乎犹豫了一下。像是要制衡对方的行动,内德爬起身的同时就朝爱德格撞过去。
  被这下撞击撞落了剑的爱德格和内德扭成一团。
  这个时候,近旁传来了尼可的声音。
  “糟糕啦!姆利安来了啦!”
  这只灰色的猫刚从窗户里钻进来,突然就开始传来向这边刮风的声音,在附近轰轰地响。
  爱德格和内德注意到了空气的异变都一齐松开了手。强风越来越大,连房子都可以感到摇晃起来。
  “是龙卷风吗?”
  看不见妖精的内德这么喃喃道,不过在突然变暗的窗户边有巨大的翅膀逼近,猛禽类的锐利目光正朝房子里瞪视。化成大鹫的姆利安正来回扫视着室内。
  它是来抢宝剑的。
  猛然想起的莉迪亚,赶紧冲上去要拣掉在地上的宝剑。
  就像是没法顶受住猛风般,窗户哗啦啦地被吹开,大鹫呼地飞了进来。它在房间里盘旋着,撞飞了桌子,撞翻了椅子,简直就好像是龙卷风在屋子里吹刮一样。
  莉迪亚好不容易比大鹫抢先一步把宝剑抓到手里,打定主意到得到宝剑的姆利安转而去抓莉迪亚的脚。
  它是打算就这么连人带宝剑一起抓走。
  “莉迪亚!”
  爱德格一把抓住莉迪亚的手要阻止她被带走,但是大鹫并没有松开爪子。
  “爱德格大人,那东西的目标是宝剑!”
  雷温叫。
  尼可也一跃而起,抓着大鹫的爪子就咬,但是那个变成大鹫的妖精一点儿也没有松手。

  “莉迪亚,手放开宝剑!”
  “不,不行呀。箭头正守护着你啊!”
  “听话!”
  “……我不要,我不要你变得更加难受了。”
  “所以说,赶紧放开宝剑,不要让我更加痛苦了!”
  诶……他是说……?
  什么意思?我对你来说,还是有意义的……?
  这时,宝剑自动从莉迪亚手中滑脱出来,变成了银色妖精的模样。
  一转身,箭头直冲着姆利安的翅膀。然后再一次化为宝剑,自己向翅膀刺过去,姆利安急忙放开了莉迪亚。
  “呜哇哇哇!”
  响起了尼可的惊叫声。似乎是被姆利安的爪子挂到了领结的尼可,被逃走的大鹫一同带出了窗外。
  “尼可!”
  “箭头!”
  宝剑也还扎在大鹫的翅膀上。从窗户飞了出去的姆利安,带着尼可和宝剑消失了身形。
  这场像暴风雨一样的混乱终于停了下来,最先回神站起来的人是内德。
  他捡起自己的短剑,指着失去了宝剑的爱德格的鼻尖。
  “现在没有武器了吧,还要来吗?还是说要向我认输,老老实实地给我把眼珠子挖出来呢。”
  “别这样,内德先生。”
  “这是我们决斗的规矩哦。你说是吧,虽然是菜鸟好歹是王子。你也懂的吧?”
  于是,爱德格松开了为了从姆利安手下保护莉迪亚的手。
  不要。
  莉迪亚再也无法忍耐,拼命紧紧抱住爱德格。
  “这样的话就挖我的眼珠子啊!”
  “莉迪亚,走开。”
  “才不要。你不要再一个人承担痛苦了。我们两个人现在,还是连成一体的呀!”
  不知道是不是爱德格向他使了暗号,雷温这时上前来把莉迪亚拉开。即使是被雷温拉扯着开,莉迪亚还是竭力地大声说道。
  “爱德格他才没有做让你怨恨的事情啦!决斗还是争胜负什么的我都不要!芙洛璐她还活着呀!”
  “你说什么?!”
  “我见过她了哦。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她能活下来都是因为爱德格帮了她哦。总而言之你听我说啦。”
  内德虽然看起来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放下手,把短剑移离开爱德格。而雷温的手刚离开,莉迪亚再次被爱德格紧抱住了。
  他再也没有放开她。
  像是把全身包覆起来一样被紧紧抱着。虽然仍然感受得到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魔力波及的冰冷痛感,但是当那和从前一样的爱情化为实感的时候,这令人不愉快的魔力也能够忍耐了。
  爱德格也一样,他应该也为莉迪亚体内的血石的魔力感到不舒服。然而莉迪亚仍然被她温柔地,紧紧地拥抱着。
  “是吗……那个姑娘是芙洛璐……”
  一边抱着莉迪亚,爱德格低声呢喃。
  “她说活着是什么意思?你救了他?”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那天醒过来的时候有个浑身是伤的女孩,我就让她回去罢了。”
  “那是提兰哦。把芙洛璐弄得浑身是伤,然后送进爱德格房间的人。她是这么说的哦。”
  “那个伤疤男啊。但是,那是王子的亲信吧。不是按你命令去办的吗?”
  “正如你之前所想,作为王子我不是完美的。组织的内部比你想象中还要脆弱。”
  不知是不是终于被说服了,内德把短剑收入剑鞘。然后照原来的样子插回腰间。
  “那,芙洛璐在哪儿?”
  “阁楼的房间哦。我来带路。”
  和爱德格一起,莉迪亚站了起来。虽然心里面也很在意被带走了的尼克和箭头,但是现在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帮得了他们。
  所以现在首先应该解开内德对爱德格的误会。心里想着,莉迪亚走到走廊上去朝外头观察了一下。
  不过妖精撒野的事,在其他房间的人类自然应该是不会注意到的。楼下一片静悄悄,而走廊也没有谁好奇地走出来。
  就是现在。于是一行人鱼贯朝阁楼房间走去。
  “话说起来,很厉害的骤风啊,刚才连房子都吱吱呀呀地摇晃起来了。”
  是不是在挂念芙洛璐的身体状况呢,内德一边摸着柱子一边说。虽然刚才房子确实摇晃得很厉害,然而在现实中房子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吧。只是姆利安魔力带来的错觉。
  “是吧。”
  爱德格也没有心思去给他解释。
  本来妖精的话题也只会增加内德的困惑不解吧。
  就这样,莉迪亚他们快步登上楼梯,打开那扇狭窄的门。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过了,已经醒过来了的芙洛璐被突然出现的一大群人吓了一跳,缩到了床铺的一个角落去。
  “芙洛璐!”
  一看到首先闯进房间的内德走过来,猛地一惊,芙洛璐一把拉起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芙洛璐,怎么了?我好想见你。一直都在找你啊。”
  “不要看我。”
  拿背对着内德,芙洛璐猛烈地摇头。
  “你,觉得恨我吗?”
  “差劲的人是我啦。都是因为那时我不相信你……”
  “你错了。都是没能给你可以相信我的态度的我的不好。明明根本不想失去你,却没有好好地传达出来。”
  莉迪亚屏气吞声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爱德格从后面伸手环抱着她。
  “但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芙洛璐抽泣起来。
  莉迪亚把手贴在环抱着自己身体的爱德格的双臂上。
  “不管你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不一样,我只想要你啊。”
  内德这么说着,朝芙洛璐的毯子伸出手。她虽然还是有点畏缩,终于还是放弃地老老实实任由内德动手了。
  即使眼前出现了被烧焦的头发,内德也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就像是自己的伤痛一样细细确认过芙洛璐遍布烧伤痕迹的身体后,低吟了一句。
  “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听了这句话,芙洛璐终于就像是卸下重担一样瘫倒在他的怀里。内德就像是要避开她渗血的伤口般慎重地抱住她。
  看着这个场景的爱德格,在环抱着莉迪亚的双臂中注入力道。
  “莉迪亚。虽然和以前的我不同,不过……”
  在耳边轻轻细语到一半,爱德格顿住了。但即使这样,莉迪亚也已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感受。
  爱德格还是恐惧像芙洛璐一样,在莉迪亚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不仅如此,恐怕他还有其他让他必须要装出一副失去了爱的情感的态度的理由。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无论何时都守

护着莉迪亚。
  回转过身子的莉迪亚,努力露出笑容。
  “爱德格,谢谢。你遵守约定活下来了。我虽然还是觉得不安,但是再也不会迷惘了。对你来说,有非要和我拉开距离的理由,对吧。”
  爱德格没有回答,仅仅苦闷地皱着眉头。
  “和雷温他们一道,回去大家那里去吧。”
  莉迪亚点点头。
  然后走近芙洛璐的方向,把拣到的胸针递了过去。
  “是这个把你们俩人引导到一起的哦。一定是令堂的保佑呢。”
  对莉迪亚来说,也是守护了自己的东西。是平息了内德的复仇心,避免了无谓的争端的物品。
  “……谢谢你,莉迪亚。”
  接过胸针的芙洛璐,流下大滴的泪珠。
  “内德,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把莉迪亚他们秘密地送出这个岛。”
  内德用认真的目光默默地看着这么说的爱德格。
  “你这家伙也是。也该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才是。只要你还留在这里,就无法给喜爱的女人带来幸福。你说对吧。”
  “我可是‘王子’啊。留在莉迪亚身边,只会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我听不太懂呐。既然重视的话就不应该离开身边不是吗。”
  “我不想现在任由感情去决定,最后却后悔不已。”
  “就算现在不任由感情决定,未来还不是照样会有让人后悔的事吗?我啊,就是因为想到‘我不是还能再次牵起这家伙的手吗’,所以才会没有马上回到她身边。因为当时我觉得我们都

需要冷静的时间。其实如果回去的话,可能我们真的会打起来也说不定,不过,这样也该早就把自己真正的心意传达给了对方了吧。”
  爱德格闭口不语。
  “反正怎样都会后悔,当然是选择把对方留在身边更好了不是吗?唯独苦苦思念对方的痛苦,是一个人怎么苦恼都无法解决的事。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其他什么困难搞不好都可以解决啊

不是吗?”
  内德瞄了莉迪亚一眼。
  “我啊,被你的情人拯救了。那些都是一直相信着你的她教给我的哦。”
  “是妻子。”
  出言订正这点的爱德格,让莉迪亚的胸口泛起一股温热。
  真的,就这样离开他好吗,莉迪亚开始犹豫了。
  “那么就更加了,孩子也……”
  突然憋住了话头的内德,猛地注意到某些事,上下打量起莉迪亚。
  “刚才真是好一场打斗啊,你没事吧。”
  “诶?呃嗯……”
  “莉迪亚是有妖精庇佑的。”
  这么说的爱德格,静静地看着莉迪亚。一旦视线交汇,就再也难以分离。爱德格也是这样吧。
  可能,爱德格也被内德的话动摇了。然而,是否应该交由感情去决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非常重大的问题。
  而且也没有容他们细细思考的时间。
  简直就像是要象征这种状况一样,从门外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爱德格大人,悠利西斯来了。好像是因为察觉到姆利安异常的魔力了。”
  是雅美。点了点头的爱德格,再一次转向内德。
  “能让莉迪亚从这个岛上逃离的机会就只有现在。拜托了。”
  接着和雷温和凯莉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传达了意思以后,转身就要走。
  “呐,剑不拿回来可不行哦。尼可也是非救不可。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一起……现在,不正是应该互相合作的时候吗?”
  莉迪亚拼命地说。好想再要一些可以考虑的时间。至少商量一下,决定好今后的行动就好了。
  爱德格只是顿了一顿,随后摇了摇头。
  “我会想办法的。尼可也是,我和你约好会让它平安回去。你总而言之给我离开这里。到提兰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然后,略有些犹豫地补充了一句。
  “妖精国,就不要去了。”
  “诶?为什么?”
  听到这毫无道理的话,莉迪亚追上去揪住了爱德格的上衣。
  “妖精国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吗?”
  “现在我只能说这么多。”
  爱德格像要挣脱般扭转过去背向莉迪亚。
  “悠利西斯就由我来支走,你们也赶紧离开。”
  “喂,出航预订可是在日落之前哦。太早的话反而会让人怀疑的哦,就等到那时候吧。”
  对着沿着楼梯迅速下行的背影,内德执拗地说。
  “好不容易抓住的手,可不要那么容易放开哦!”


第五章 真实在花园中盛放

是那女人吗?你的弱点。
  带着嘲笑的味道,王子的声音像是耳鸣般在脑中响起。
  真是讨厌的女人啊。碰到那个女人就觉得恶心想吐。感觉真差劲。
  啰嗦。爱德格虽然想要让它闭嘴,却不怎么顺利。
  把力量给我拿来。我把那女人撕裂给你看。王子狂暴起来。
  本应被爱德格掌握的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魔力,开始逐渐被王子吸引了过去。
  在莉迪亚面前泄露了心底话的爱德格,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铠甲开始崩裂。
  只是失去了梅洛欧的宝剑,魔力就像是失去了磁力的铁砂一样,不断唰啦唰啦地分崩离析。
  那个星彩红宝石,虽然只有吸引暗之力的作用,但在被姆利安夺走了它的现在,爱德格便只得靠自己的力量来紧抓着魔力不可了。不然的话,它就会流到别的容器,也就是王子的意识那

儿去。
  用以抵御这种情况发生的憎恨也好残忍的精神也好,已经变得很难维持。
  铠甲剥落之后脆弱的自己就会被暴露出来。所以王子企图击碎爱德格的铠甲,而爱德格也只能出尽全力去阻压他的行动。
  哎呀,也无所谓呀。反正早晚那魔力也让你的灵魂染上邪恶的颜色。到那时候,你就会变成我自己。就会自己跑去撕裂女人了。
  这句像是即兴台词般的话语,把一种不祥的预感深植爱德格的脑中后,王子的气息消失了。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王子已经消失。无法松一口气,爱德格继续紧绷着神经一个人步出娼馆。
  在这条面向大海的短短的街道上,并排错落着旅馆和酒吧,水手们在这里来来往往。
  正准备混在人群中离去,爱德格被一辆向着这边驶来的敞篷马车发现了。
  “殿下,请问您在这儿有何贵干?”
  马车发现爱德格之后,迅速驶到他身边停了下来。悠利西斯敏捷地下了马车。
  “我才该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来这儿有点事。因为刚才察觉到有些奇妙的波动。感觉有点像是妖精发出来的魔力的波动。”
  “那个的话已经处理掉了。妖精已经被赶跑了。”
  悠利西斯试探地瞅着爱德格。
  “是来带走那个妖精博士的妖精吗?”
  “可能吧。”
  是来盗取宝剑的妖精才是。想象一下妖精的背后是何人,估计那就是期望着成为了王子的爱德格毁灭的马齐鲁家。
  “说到那个妖精博士,似乎是被某人带离了宅子。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啊啊,是我下令的。”
  “……真的吗?”
  “不行吗?”
  “……不是。”
  爱德格挥了挥手示意悠利西斯退下,之后就朝一条细巷走了过去。
  “对了,殿下。凯瑟琳小姐提出希望能回家。我是应该给她安排船吗?”
  凯瑟琳让莉迪亚服了毒药。像是要让爱德格发现似地,悠利西斯暗示道。
  大概是在怀疑,爱德格对莉迪亚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冷酷吧。
  恐怕也不能再总是这么演戏糊弄过去了。
  “随你的便。”
  丢下这么一句,爱德格便快步离开当场。他急匆匆地钻进一条没什么人走动的路,拼命忍耐着模糊的视野让他想跌坐在地的感觉。绝对不能在悠利西斯面前倒下。
  一只手臂伸到他旁边,他猛地回过头来。
  “爱德格大人,还好吗?”
  “雷温……”
  搀扶着爱德格走了几步,雷温让他在一段石篱上坐下。
  “莉迪亚她呢?”
  一边等着晕眩感恢复,爱德格一边问。
  “和凯莉一道拜托给姐姐了。我则是到爱德格大人身边。”
  “想要成为组织的一员吗?”
  “是来帮忙逃脱的。”
  “你说帮我?”
  爱德格愕然地抬起头,然而雷温一脸正儿八经的表情。虽然他倒是一直都是这么一副面容,但是比起平常那种无表情的感觉,现在只觉得他的眼神要更为认真。
  “请和莉迪亚小姐一起,把宝剑取回来。姆利安是从远古时代就栖息在这个岛上的妖精,因此作为妖精博士的莉迪亚小姐,和宝剑的主人爱德格大人不互相协助的话是无法取回的。”
  “妖精博士的话组织里也有。”
  “我,并不打算把尼可先生的性命交给悠利西斯。而且,如果提兰得知宝剑不在的事,一定会阻止不是吗。”
  真是最在理不过的主张。
  然而,真的要和莉迪亚共同行动的话,现在的自己要再伪装自己已经是难如登天了吧。
  “……既然来了,我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爱德格没有回答之下改变了话题。
  雷温也充分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从肩膀挎着的袋子中取出两瓶红酒。
  “您说的是这个吧。”
  其中一个是从凯瑟琳那里拿来的酒瓶。
  “还有一个呢?”
  “是莉迪亚小姐拿着的。似乎是凯瑟琳小姐留下的,莉迪亚小姐曾经喝过,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凯瑟琳小姐带着的那一瓶,在瓶塞上有个不显眼的记号。”
  爱德格陷入了沉思。两支都是贴着同一铭标的酒瓶。
  “换句话就是说,虽然凯瑟琳原本打算让莉迪亚喝下有毒的那瓶红酒,却阴差阳错地给了她没有毒的那瓶?”
  这样的话只带上有毒的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又要再带一瓶一样的呢。而且,凯瑟琳当时曾经拼命跟爱德格说她什么也没有做。
  “不对,应该是打算一起喝,好让莉迪亚安心的计划才是吧。但是,最终却放弃让她喝下去吗。”
  “到底是下了怎样的毒呢。”
  “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脑中想着某个主意,爱德格浮现出浅浅的微笑。这样思考的期间,王子的力量毫无抵抗地依附在他的身上。
  这个旅馆装设的浴缸真是小得不得了。男子不满地想着,把两条腿翘到浴缸外面,才好歹把整个身体泡进水里。
  “喂,来加点热水。”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所以说这种乡下旅馆啦,男子嘟嘟哝哝。
  本来,自己应该是在“王子”的宅子里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为了得到新的、而且是血统上最正宗的王子而工作。
  而那位王子终于君临组织了,然而自己却反而因为无法出现在王子眼前只好委身于这个狭小的旅馆。
  但是即使这样,组织所料未及的是这位王子居然是不完全的。
  “真没想到,席尔温福特家的儿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留住了自己的意识。”
  这么一来,自己飞黄腾达的路可算是断了。狼狈地注意到这一点以后,给了他希望的人是提兰。
  如果彻底地折磨那个作为爱德格妻子的女人,殿下就大概会成为真正的王子了吧。提兰这样暗示。
  爱德格这个人物本来对于王子来说应该不过只是个容器而已,然而其人却夺取了王子之力,把王子的人格封闭了起来。破坏爱德格的心,使得最初的王子复活的关键,就是那个女人。
  为此,他准备了毒药。只要挑拨那个叫做凯瑟琳的女人的话,就能使她出于嫉妒心给莉迪亚喝下毒药。之后就只要静候事情顺利进展即可。
  “我拿热水来了。”
  出现的是个仆人。好歹终于来了。
  “给我手脚麻利点。水都全凉了。”
  “不好意思。”
  这个仆人和专职客房工作的仆人感觉长得不太一样啊。正这么想的当儿,仆人添加进浴缸的热水超出预料之外的热,他像条鱼一样一蹦飞跳出浴缸。
  “呜啊,热……你,你搞什么啊!”
  “不好意思。”
  真是的,他啧了一声,披上了浴袍。
  在一把扶手椅子上坐下后,他拿起茶几上的红酒喝了起来。男仆呆呆地看着这么做着的他,实在让人非常讨厌,于是像是要驱逐男仆般摆了摆一只手。
  “好了好了,给我出去。”
  想要再喝一杯,于是他朝玻璃瓶子伸出手去,却猛抽一口冷气,盯着标签看。
  那个是跟他把毒下在里面之后给凯瑟琳拿去的红酒是一样的东西。他打算一边泡浴一边喝而放在这里的并不是这款红酒。
  不知何时被人偷换了。到底是谁干的。
  男仆还在房里没走出去。褐色肌肤的男仆,在这种乡下旅馆实在罕见。
  他觉得头晕起来。
  好像有其他人在摇晃模糊的视野里走动。从屏风的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是一个年轻男人,有着金色头发和端正得无可非议的精致脸孔。
  “好久不见了,葛顿老师。”
  红酒瓶一下子从他的手里滑落,滚落到地上。看着流出的红酒液淌了一地,他感到自己哗哗地冒着冷汗。
  “哎呀,脸色不太好呢。您怎么了老师?还是该叫你库洛克少佐?”
  “少爷……”
  “啊啊,好怀念啊。您这么多年来没什么变化真是比什么都好。您觉得如何?我这个没能成为公爵的学生?”
  猛地弹起来的库洛克,飞也似地朝办公桌上的盒子扑过去。他颤抖着掏出一个药瓶,却一下子就被雷温拿走了。
  “打算给莉迪亚喝的药似乎是一种堕胎药。不过用在男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呢?我真的很有兴趣呢。”
  “还,还给我……!”
  “解毒剂,是吗。是哪边的呢?”
  从库洛克手上拿来的药,雷温随即把它交给爱德格。打开之后爱德格发现那是里面分开两格的瓶子。
  “两种……哪边都是必要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效果不仅限一种了。哎呀算了,不会让人失去意识之下长时间带来痛苦,反正八九不离十是这些恶趣味的东西了,不过真是这样的话,看来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

你聊呢。”
  他开始感到手脚末端开始麻木起来,心脏也激烈地鼓动着。奚落地俯视着跌坐在地的库洛克,这位曾经的学生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个性骄傲狂妄却没有任何力量,当年只是个少年的公爵家少主,纵然心怀悲伤却依然有着成为一名残酷王子的资质。
  “库洛克少佐,你在对王子宣誓忠诚的同时,又潜伏在政府的谍报机关。接着,陷害了席尔温福特公爵。换句话说,让公爵家惹上反贼污名的就是你的工作。”
  “全都是王子的命令……”
  “把我送到美国,安排了其他人的尸体伪装成我,然而又为何故意申辩我生存的可能性,指示下属一旦发现我就要将我悄然毁灭?”
  “这是为了不让你再次回到英国,为了万一被你逃跑,不能让你有报出自己名讳的机会。”
  “果然,这也是组织的阴谋吗?”
  “伪装成你的那个替代品,脸也好身体特征也好都只能搞得让人人不清楚,所以反之也有人质疑那个是否真的本人。组织担心如果有对爵位虎视眈眈的冒牌货出现的话,事件背后的真相

就会有被人重新调查的可能性……”
  库洛克辩白道。
  “我是为了组织才……”
  “我是看过你脸孔的公爵家的唯一生还者。你化名为葛顿混入公爵家这件事并非工作而是王子的命令这种事情不能让政府得知。比任何人都希望排除我作为生存者现身的可能性的就是你

。”
  “王子才是最终夺走你希望的人呀。”
  从椅子上站起来,爱德格走到蜷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的他跟前。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被王子抹杀有失预算?”
  库洛克感觉到,爱德格更加怨恨的人是他。巴克史东侯爵死的时候,他已经在恐惧着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本来听到他被植入了王子的记忆,还曾经觉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的。
  “无需忧心,我并非是要责备你的意思。”
  半信半疑地,他稍微抬起了头。爱德格的嘴边露出些微的微笑,但那灰紫色的双瞳却是无比的冰冷。
  “虽然当年把公爵家全灭的是王子的组织,不过我已经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首领。所以我自然没有理由要为了你那对组织的忠诚心而对你进行苛责了,不是吗。”
  爱德格把解毒剂的瓶子递了过去。
  然而库洛克才刚急急忙忙伸手要去拿,爱德格却突然把手缩了回来。
  “但是呢,莉迪亚的事又另当别论了。”
  爱德格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冰冷。
  “正因为有她的存在,我才能忘记因为席尔温福特家而产生的憎恨。就算今日我已经成为了王子,唯独企图伤害莉迪亚的人我仍然是决不能原谅的。”
  爱德格拧开盖子,把药瓶子翻倒过来,里面的液体便全数流到地板上。库洛克慌忙惨叫一声,趴到地上舔地板。
  现在库洛克已经没有对这种丁点儿自尊心都没有的行为感到犹豫的余力了。而这种做法,正正是王子的风格。
  他连在爱德格身后有一个因为恐惧而全身颤动的人影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被倒空丢弃的空瓶,库洛克也抓来拼命舔。
  “啊啊,凯瑟琳,你还在这儿呢。”
  爱德格转身说道。
  “你说过想回去是吧。那好吧。为了感谢你告诉我他的藏身地点。”
  因为被强迫看了这么一幕恐怖的情景,凯瑟琳的脸色变得比库洛克还要难看。
  “那个,殿下,真正的您并不是现在这样……是这样的吧?”
  依然带着些许侥幸心理般,她开口问。
  “如果有一天,您还需要我的话……”
  “这就是真正的我哦。你过去见过的那个席尔温福特家的少主已经不在了。”
  打从王子扭曲了爱德格命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变了。即使日后以贵族的身份在伦敦生活,也无法消除他曾经置身黑社会的过去。然而把那样的他的全部,把罪孽深厚的他也通通接受

下来的人,只有莉迪亚一个。
  “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下次再出现在莉迪亚面前,我会让你也尝一尝舔地板的滋味。”
  不知这个威胁是不是太有效,凯瑟琳咽了一口冷气,慌慌张张地一溜烟儿跑走了。
  “殿下……那边的药也……”
  库洛克搂住爱德格的脚,不顾仪态地哀求。洒落在地板上的药物不知道有没有充分地发挥它的效力,总之库洛克的呼吸越来越辛苦了。
  挣脱开库洛克的纠缠,爱德格坏笑起来。
  “啊对了,葛顿老师,你不想像在席尔温福特家那时那样,再次取悦王子看看吗?”
  “……取悦……王子……”
  “对,就是我。我真想看看你的手段呐。而这次的舞台,就是我现在停留的这座白色公馆。”
  爱德格在他耳边低吟着恶魔的话语。
  “用毒药招待各位之后,就把宅子一把火烧了吧。”
  说罢和库洛克拉开距离的爱德格,拿着另外一个药瓶在库洛克面前晃了晃。
  “奖品就是这个。下毒的工作完成了以后,再到我的房间来拿吧。”
  离开在港口区边缘的旅馆,爱德格和雷温一同乘上马车。一边驱使马车前行,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药瓶,深深皱着眉头的爱德格坚定了决心。
  现在已经难以再继续扮演王子下去了。本来藉着把恨意投向王家而形成的,用于隐藏自己弱点的铠甲全然剥落了。
  抛弃了爱德格,夺去了公爵家的未来此事和国家没有半点关系,这点已经一清二楚了。这一切都是混入谍报机关的库洛克的策划。
  在爱德格体内,那种激烈的愤怒也好,怨恨也好,全都消失了。
  对于王子这个存在,爱德格既无法同情,也无法共鸣,但是对他有着一股更接近于憎恶的情感。
  现在在他的心里,仅剩下但求能保持对重视事物的怜爱心这样的平静愿望而已。
  无法彻底地藏起对莉迪亚的思慕,爱德格还能把王子的力量留在身边到何时呢?
  然而事已至此,既无法停止,也无法后退。既然明白了自己无法再伪装下去,那么就仅剩下破釜沉舟地朝有路的方向突进一途而已。
  “爱德格大人。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服下兴奋剂,但是就好像受到很厉害的痛苦一样呢。”
  雷温说道。
  其实和库洛克的红酒偷换过来的,是没有下毒的那一瓶。虽然只不过是下了一点兴奋剂,但是深信自己是服了毒的库洛克,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把身体上一丁点儿的变化都看得夸大了好

几倍。
  “不是有种说法说病由心生吗?”
  “这边这个要怎么处理?”
  雷温把手边留着那支带毒的红酒瓶拿了起来。
  爱德格接过那瓶红酒,然后打开装着解毒剂的茶色瓶子的盖子,把里面的内容物朝马车窗外倾倒一空。然后朝瓶子里面注入有毒的红酒。
  “把这个放在我的房间里。”
  来爱德格的房间取解药的库洛克如果还没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没中毒的话,一定会朝这个飞扑过去的吧。然后这回才是真真正正的,自己吃下对莉迪亚下毒的苦果。
  “他不会注意到有红酒的气味吗?”
  “无所谓。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也就太晚了。到了那时,他就会被当做对组织施用毒药的叛逆者被追杀。”
  “爱德格大人,您是不是渐渐被磨得没有人性了?”
  那还真是。
  “可能是王子的坏影响呢。”
  一边咕哝着,爱德格把手伸进衣服内袋。必定随身携带的东西依然安稳地躺在那里,他的指尖碰到这个东西后便感到安心了。
  婚后不久,他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这是为了在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场合下不会危害及莉迪亚而准备的。爱德格时常都在考虑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践踏莉迪亚希望的人也说不定,虽然对于要携带着用于自裁的毒药而感到迷惘,但是到了如今,这东西与其说是最后的手段,对爱德格来说可能更像是护身符一样。
  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了吧。
  “雷温,我现在要去和莉迪亚一起把宝剑取回来哦。”
  失火了!”
  可以远远地看见岛的一角有火苗在上升。从甲板的栏杆后面探出身子,莉迪亚凝视着码头的方向。
  “喂!起锚!到下风的地方去!”
  听到内德叫嚷的声音之后,船上的水手们开始忙乱地动起来。
  从在码头水面上停泊着的船只上虽然不能清楚地判断烧起来的地点,但是应该是爱德格滞留的那所宅子所在的方位。
  “老爷和雷温先生他们……”
  凯莉也担心地低声念叨。
  “希望火势不要蔓延开来就好了。”
  但是比起这个,爱德格不知道是不是卷入了麻烦中呢,这样的不安在胸口扩散开来。真是这样的话,恐怕现在他就处于漩涡的正中吧。
  “有舢板在驶过来!”
  和莉迪亚她们一样从甲板上观察着情况的雅美叫了一声。
  仔细一看,舢板上有两个人影,人影正在朝着这边挥手。
  “是爱德格呀!”
  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的内德迅速应对。
  “把船靠过去,慢点!把绳梯放下去。”
  很快,舢板就挨近了内德的帆船。
  爱德格爬上了甲板,莉迪亚急忙迎了上去。
  看着莉迪亚的爱德格,一边微笑着,一边温柔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然而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毫不避嫌地把她抱住。因为知道爱德格这样做的理由,莉迪亚也只是跑到他跟前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两人的体内都带着和对方属性相反之物。不过即使是这样爱德格还是像这样回到了她的身边。只是相互看着对方的微笑,莉迪亚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爱德格,那场火是……”
  “啊嗯,是啊。内德,赶紧离开这里。”
  这不是为了再会而欣喜的场合。爱德格迅速地向内德指示。
  “是你这家伙干的?”
  “这对组织来说不会是多大的重创吧。提兰这个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而像悠利西斯那样不在宅子里的人也很多。不过内德,你还是和那种组织撇清关系的好,为了特雷利家着想。”
  “那是你的组织好吧。”
  “是啊,我会把它捣毁。”
  内德听了皱起眉来。
  “真是让人犯难啊。这么一来我家的船可就没有哪个港口可以安全靠岸了。”
  “大概吧。但是样样事都被王子手执牛耳,无法如愿的你们也应该有不满吧。那些家伙都是些会用奇妙魔法的家伙,尽是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带。虽然因为和组织对立并非上策而

只能暂时卑躬屈膝,不过你们本来就是坐拥这个国家黑社会一方势力的家族啊。”
  像是要从爱德格的脸上窥探出他的心思一样,内德瞅着爱德格。爱德格嘻嘻一笑,继续道。
  “本来你们就没有打算一直对美国来的‘殿下’什么的摇尾巴到底了吧。所以我这是给你一个忠告哦。可以的话,你们最好能够尽早做好准备去掠夺王子支配的港口的利权。”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稍微想了想,爱德格回答道。
  “伊普拉杰鲁伯爵,爱德格·艾歇尔巴顿。这是我真正的名字哦。”
  “就是怎么说都还是个贵族啦。真讨人厌呐。”
  虽然内德嘴巴上这么说,却解除了戒备,豪爽地笑起来。
  “那么,这位先生和女士,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莉迪亚和爱德格互相看了一眼。
  “是啊,这真是个问题。”
  怎样才能找到姆利安呢,从刚才莉迪亚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如果尼可在的话,就可以追踪着所谓的姆利安挖掘的穴道寻找它的踪迹了吧。但是只有莉迪亚一个人的话,要进入妖精之路就很难了。
  其他能算得上是线索的,就只有在姆利安出现的地方掉落的那朵花了。
  莉迪亚把已经完全蔫了的朱红色花朵从口袋里拿出来。在花茎上缀着数朵犹如吊钟一样的小花朵。姆利安栖息的地方,或者就是盛开着这种花朵的地方。
  “这种花我也有。”
  雷温说罢递到莉迪雅面前的,也是同样的花朵。
  “哎呀,是怎么回事呢?”
  “我在走过妖精的隧道的时候,地上掉了好几朵。和尼可先生走散了之后我继续追踪着这些花,于是就走到了外面来。”
  雷温手上的花依然鲜润地盛开着。可能是因为被雷温从妖精界拾取之后,尚未碰触到人间界的地面所致吧。
  “果然,这花和刚才的那个姆利安有关系。”
  “好稀罕的花呢。”
  凯莉一边说一边探头瞄过来。
  “这是狐狸手套(毛地黄)哦。这种花在英格兰的花坛虽然很常见,不过这么红的品种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狐狸手套……呀,这么说,看起来果然很像小小的手套呢。我以前在北方没有见过呢。”
  看着非常感兴趣地看着花朵的凯莉,雷温没怎么想就把花朵朝她递过去。
  “……是要给我?”
  心中暗喜的凯莉,不禁扬了扬眉毛。
  “是拿我当垃圾桶?”
  凯莉小声嘟哝,不过雷温应该没有听到吧。
  然而最终还是被花朵吸引了吧,凯莉就像要仔细嗅花香一样把鼻子凑上去。
  “啊,因为是有毒的花,要小心点哦,不要吃到嘴里去了哦。”
  莉迪亚慌忙警告。
  “诶?是这样的啊!”
  凯莉慌忙抬起脸,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她将花朵插入围裙的口袋里。
  “果然还是请还给我。”
  突然,雷温开口道。
  “把有毒的花交到女性手上,是我的失误。”
  “诶,原来你有把我当做女性……”
  “因为没看出来是男人。”
  “说,说的也是呢。”
  “虽然爱德格大人有教过我,没有不喜欢花朵的女性,不过有毒的不行。”
  “没,没问题的。不吃到嘴里就好了不是吗?难得这花朵这么漂亮的说。”
  “请还给我。”
  简直好像想要威胁人一样使劲儿瞪着凯莉的雷温,总而言之看来非常认真。
  “雷温,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可不能再要回来的哦。”
  爱德格教训道。
  “那么,凯莉小姐,请把那个送给我。我约定过要守护你,就算只有一点儿,也不能让你拿着危险的东西。”
  虽然态度有点死板,但是对于这种雷温风格的体贴,凯莉还是脸颊泛红地把花朵递了过去。
  爱德格耸了耸肩。雅美则是嗤嗤地窃笑。

  “那花啊,我好像有见过哦。就在锡利群岛某处的海岸。”
  瞄着雷温收回来的花朵,内德说道。
  “因为距离离得很远,所以也搞不清楚是毛地黄还是别的什么花,不过就是这种颜色的花,在那里开了一大片。”
  “真的吗?那么请带我们去那里。”
  “是想在花田里野餐吗?真是让人羡慕呀。”
  一边轻佻地开着玩笑,内德便从他们身边走开了。随即开始指挥起水手们来。
  爱德格则是转头看向雅美那边。
  “雅美,有件事要拜托你。”
  只是说了这句,她似乎已经心领神会的样子。
  “是,我会回到组织,留心这场骚乱的结果和今后组织的动向的。”
  身为海豹妖精瑟尔奇的她,在爱德格点头肯定之后,就纵身一跃跳入大海中。
  目送雅美后,爱德格向莉迪亚问道。
  “莉迪亚,姆利安被宝剑刺伤之后还能一点事儿也没有吗?你认为它还会有返回栖息地的力量?”
  确实,梅洛欧的宝剑有杀死妖精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也只有在爱德格挥舞它的时候才会发挥出来。
  “因为实际上不是你运用那把剑的,所以我想安西里科特的力量并没有被发挥出来哦。因为是箭头凭自己意志发起的攻击,大概姆利安只是受到了一点点伤害吧。”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和几乎没怎么受伤的姆利安进行对决不可啊。”
  情况还真的就是这样。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没有武器,我可是妖精博士哦。”
  “很可靠的样子呢。”
  爱德格笑了起来,不过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挨到围栏上,却好像并不是因为船只在摇晃的缘故。
  莉迪亚朝他伸出手,他却说不要碰我。
  “那家伙讨厌你。宝剑不在之后,我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抑制住他了,总想要做让你难受的事。”
  “如果王子不喜欢我的话,我碰触你不是更好吗?”
  但是手伸到一半,莉迪亚突然注意到某个点,还是停了下来。
  “……连你也会感到痛苦对吧。”
  爱德格不假思索地捉住了莉迪亚打算缩回去的手。
  “抱歉。”
  这样说着,爱德格和莉迪亚十指紧扣。
  “我没问题哦。”
  一开始,就好像王子正在抵抗一样传来疼痛的感觉。爱德格也难受地紧趸着双眉,然而终于平静了下来。
  “……怎样?”
  “嗯,王子没声了。”
  痛感还残留着吧,然而即使是这样,爱德格还是紧紧地握着莉迪亚的手。
  赶紧把宝剑取回来,即使只有一点也好,好想让爱德格得到一些安乐。莉迪亚迫切地想。
  这个人,我是绝对不会让给王子的。
  遥遥眺望着彼此相连的诸多无人小岛的同时,帆船正破浪前行。
  虽然天空已经有些暗淡了下来,但是到了这个季节白天时间变得比较长。距离周围被黑暗包围应该还有好一段时间吧。
  “是这附近?不,还是我搞错了吗?哎呀,这一带岩石和岛屿长得像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内德烦恼地抱着胸。
  “好像没看到有花呢。”
  举着望远镜,爱德格说。
  “现在距离花期还稍微早了一点。不过在阳光好的地方应该多少会有开吧。”
  “换句话说,要找到花就非要上岸去不可了。”
  “爱德格大人,那个。”
  这时,雷温指着一座陡峭的岛影。
  和爱德格一道,莉迪亚也转过头去仔细一看,在那个悬崖的上面好像有什么人影。这个人影就像是眺望着大海一样伫立着。
  用望远镜看过之后,爱德格小声道。
  “弗朗西斯……”
  “是弗朗西斯吗?”
  接过爱德格递过来的望远镜确认,在那伫立的人影绑着黑色的眼带,一头银发随风飘扬。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莉迪亚他们在这艘帆船上呢,死死地盯着这边看。
  “内德,让我们在那座岛上下去。”
  在他从大船走到船舷吊着的舢板上之前,爱德格对雷温说道。
  “你和凯莉回去伯爵家的船那里。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罗塔和波尔后商量出对策。”
  “但是,爱德格大人。您能和莉迪亚大人单独二人行动吗?”
  “差不多也要让我们俩单独相处一会儿了吧?我可是各种忍耐了啊。”
  爱德格半带开玩笑的口吻说罢,又担心起雷温真的当真了。
  “不是啦,因为再往前的对手就是妖精了。我只是想要你们在人间界先把能做的事情先做好了。”“大概王子的组织也在追查我的下落吧。你们要协助雅美啊。”
  雷温终于老实地点点头。
  “夫人,请您拿着这个。这是我刚刚从厨房那边拿到的。”
  这么说着,凯莉递过来的是装好了食物的篮子和毯子。
  “哦呀哦呀,真的是野餐啊。”
  “接下来的旅途不一定只是寻找妖精。马上就要入夜了,那附近有没有民家还不知道呢。”
  “谢谢你,凯莉。”
  莉迪亚微笑着接过来。
  “谢谢你,内德先生。”
  “哦哦,保重哦。”
  就在要踏上舢板的时候,压住摇摇晃晃的吊绳的雷温,一边搀扶莉迪亚一边悄声说。
  “莉迪亚小姐,爱德格大人就拜托您了。”
  “嗯,不要担心。”
  雷温又低声说了一句,随后迅速地退了下去。莉迪亚在爱德格的支撑下,在舢板里站好了。
  感觉到海浪的摇晃,莉迪亚抬起头,朝帆船上的众人挥手。
  我能好好地守护住爱德格吗?
  雷温最后说的那句话,让莉迪亚的胸口一阵阵痛。
  岛影眼看着就到了眼前,舢板像是要一直漂到尽是岩石的海岸上一样才停了下来。
  上岸之后举目看向刚才的断崖,但是已经不见弗朗西斯的身影。
  爱德格和莉迪亚走下来的那条舢板,很快就远离了岸边,朝帆船那里驶回去了。
  被留在岛上的莉迪亚,总而言之和爱德格一道先向断崖那边走了过去。
  然后他们站到了之前弗朗西斯站的地方,俯瞰着大海。
  “你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说不定他是故意这么做好让我们发现他呢。”
  一定是这样吧。
  “是弗朗西斯他把我带到里奥纳斯来的哦。关于青骑士伯爵家的事,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不过又还不能说似的。”
  “嗯,他也曾经说过他是在引导我。”
  “爱德格,你相信他么?”
  稍微想了一想,爱德格答道。
  “他既不站在王子那边,也不站在马齐鲁家那边。既然他是和青骑士伯爵家最密切相关的人,那么也只好相信他了。我们也已经是伯爵家的人了。”
  “嗯,说的也是呢。”
  从船上看到的弗朗西斯有种寂寞的感觉。虽然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莉迪亚还是不知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在这片可能既是故乡,又有着许多和恋人的回忆的土地里奥纳斯上,弗朗西斯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传达些什么给莉迪亚他们呢?
  “那,他选择站在这个地方,也是留给我们的什么信息么?”
  莉迪亚说着,把视线从海面转向陆地。在开始变得有些暗的天空下,一片广阔的荒野突然闯入视野中。
  在平缓的山丘斜坡上,可以看见有稀稀落落的淡红色东西。那是花在开着。
  “爱德格!看那个,那不就是毛地黄吗?”
  和莉迪亚相视的爱德格也兴奋地点点头。
  “我们去看看。”
  莉迪亚牵起爱德格的手,快步走起来。互相碰到手的时候,虽然同时也会有些微的酥麻的痛感, 但是比起这个,两人现在互相碰触的这个确切的事实更让人高兴。
  或许莉迪亚不害怕,不畏缩的话,排斥的魔力也会相应小一些吧。而且到目前为止,都是越感到可怕的时候反应越是强烈。
  大概莉迪亚对爱德格也好,他体内的王子也好都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吧。所以放心吧,没问题,像是要传达这句话一样莉迪亚紧紧握着他的手。这么**德格似乎也变得比较平静一样。
  然而,却无法安心下来。如果这个反应是莉迪亚体内血石的力量的话,那么那个预言说马齐鲁家得到预言者的未婚妻就能够战胜王子说不定就是真的了。
  而血石的力量,似乎不仅仅是王子,连爱德格自身也会被伤害到。
  此后到底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呢。
  无尽的烦恼纠结得胸口都痛起来的时候手被使劲儿拉了一下,莉迪亚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毛地黄,肯定没错哦。”
  爱德格抬手指着。在眼前的丘陵上,可以看见延展着一片宽广的花田。
  其中大部分仍然都还是花骨朵儿,但是也已经零零散散地有一些开始开放了,在浓绿色原野上撒落着灿烂的美色。
  “不过都是淡红色的花。不是那个深红的毛地黄啊。”
  “呐爱德格,那边的花好像颜色比较浓呢。”
  “真的呢。”
  他们快步走近去仔细确认。确实那一株要比其他的花颜色要稍浓。当他们抬头朝前看的时候,又有一株颜色更红的花出现了。
  像是追索着花朵的淡浓渐变一样,莉迪亚他们不断前行。
  而毛地黄的原野,则像是无穷无尽连到天边一样。细细的花茎轻轻摇晃,小小的花朵也被风拂动。明明是带毒的花却如此可怜爱。
  随着他们的前进,称得上是红色的花朵开始增加了,盛开的花朵的数量也增加了。
  “莉迪亚,这里还是人间界?还是说我们不知不觉地闯进了妖精界?”
  翻过这座山丘,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就像铺开了朱红色地毯般的花园,即使是莉迪亚也几乎要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了。
  “应该是……人间界哦。你看,有座房子。”
  可以看见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就像是被淹没在花海中般。灰泥抹的墙和稻草修葺的屋顶也好,到处都破破烂烂的,看来是一座十分老旧的房子了。
  “你说会是谁住在这儿?”
  正在他们朝那房子走的时候,四周突然暗了下来。接近日暮的天空中涌起了大片大片厚厚的云。
  突然吹起了风,零星的雨滴滴落在脸颊上。
  “雨?”
  “啊啊,我们快走。”
  很快,雨势就变得猛烈起来。好不容易抵达的那座房子里,灯也没有亮着,也没有人的动静。
  躲在屋檐下方的莉迪亚他们敲了敲入口的门,但是意料之内地没有人给他们回应,轻轻一推,门吱呀响着就打开了。
  “看来是个空房子呢。”
  在狭窄的室内,歪歪斜斜的桌子和破破烂烂的椅子上全都盖满了蜘蛛网。
  “怎么办,莉迪亚?这里不是姆利安的栖息地呢。”
  “嗯,不过可能会在这片花海附近。”
  “总之,我们先在这里避一下雨吧?”
  爱德格拿起挨在门边的支棍麻利地撩掉蜘蛛网。然后清干净暖炉旁边的破烂儿,把碎布片和木片丢进去生了一堆火。确认过烟有好好地从烟囱飘出去之后,他朝莉迪亚回过头来。
  “有没有淋湿?过来这边烘一下很快会干的。”
  接着把带来的毯子在地板上铺开。
  “嗯,谢谢。”
  雨声渐渐变得更强了,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来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浇湿房子里的地板和墙壁,幸好还未能吹到暖炉附近。
  把桌子翻过来挡风,爱德格也在暖炉前坐了下来。
  从地板裂开的地方钻上来的野草中混杂了那种朱红色的毛地黄,小小的花朵被风吹得摇来摆去。
  “这种朱红色的毛地黄,大概原本是在这个方子的庭院里种着的吧。然后不知不觉种子飞到了外面,渐渐散播满整个山丘,是这样吧。”
  “弗朗西斯他是想告诉我们开花的地方吗?”
  “就说啊,要是一起来不就好了。”
  “大概因为他还挺机灵的吧。”
  虽然说着像调戏她的话,爱德格却不是平常那种不客气的态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就覆着她的手,但是也没有比这更进一步的举动了。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全被黑暗包围了。莉迪亚看着被暖炉的火焰映照着的爱德格的侧脸。
  虽然爱德格就像现在这样在她身边,但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把他带回来呢?
  那一天真的会来临吗?
  “对了,肚子饿了吗?我这边有面包和饼干,还有果酱哦。”
  为了换一下气氛,瞄了一眼篮子里面之后,莉迪亚开朗地说到。
  “我不需要。你自己吃就好了哦。”
  “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吃了东西就会变得想睡觉了。”
  “这种下雨天,追兵不会来的哦。”
  “……睡着的话,王子好像会跑出来的。意识消失的瞬间是最让我不安的。”
  把篮子收回身旁,莉迪亚再次把手搁在爱德格的手上。然后爱德格回握住她。
  “呐,好久之前,我们也曾经在这么破烂的屋子里面呆过。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
  爱德格轻轻笑起来。
  “你那时候受了伤,变得很虚弱……”
  “但是那时候你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
  “那是肯定的嘛。那个时候你可是刚刚才认识的,连真面目都不知道的男人哦。”
  “还被当做强盗追捕。再加上还是骗了你,诱拐你的男人呢。但是就算这样,你还是没有抛弃这样的我。”
  他把莉迪亚的手牵过来,在唇上落下一吻。热热的,没有感觉到魔力的痛感。
  “我没有觉得害怕。虽然头脑清楚明白这是个危险人物,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觉得恐怖。”
  “因为对我一见钟情了?”
  “那是……你太自恋了吧。”
  莉迪亚生气地竖起眉毛,爱德格嗤嗤地笑起来。
  “我懂的啦。你是个天生的老好人啊。很容易就接纳别人的痛苦。不仅是表面上,而是真正地理解它,然后接近它。”
  “这个又太卖口乖了啦。”
  “你连内德都去安慰。明明对方会伤害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地走近那只受伤的猛兽,当人家是宠物狗一样伸手去摸。”
  “什么时候听说的呀?”
  莉迪亚脸涨的通红,爱德格依然不在意地继续。
  “我好后悔,根本没必要去保持什么理性。好烦瞒着对你的思念,还冷静地在一边看着内德和你的自己。我根本在他还没挑拨我之前,就已经在那边急得跳脚,想不把你抢回来不行了。


  认真的双瞳,在咫尺间凝视着莉迪亚。
  “求你了,不要把同情送给我之外的男人。如果内德不是有恋人的话,我一定无法和他和解的。那家伙绝对是迷上你了。”
  “才,才没有那种……”
  “有的哦。因为在那破房子度过的那晚,我就落入了爱河,被你夺走了心。”
  莉迪亚有好久都没有像这样被爱德格强迫般进行甜言蜜语轰炸,把应付的办法都忘光了。慌里慌张的,只顾得摇头。
  “真是……老是爱说谎。那个之后明明就一直绯闻不断啊。”
  “那是因为我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知所措了。”
  “讨厌,你才不是第一次吧好不好。”
  “是第一次哦。虽然我觉得自己在恋爱上也算是有数不清的经验了,但是自从和你相遇之后,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感觉。越是深入认识就越是被吸引。无可奈何地被自己的心情牵着鼻子走

,还没细想就已经跟你求婚了。”
  叹了一口气后,补充到。
  “但是你却一直都不怎么认真地看待我呢。”
  “那是因为,我那时觉得你对谁都会这么说啊。”
  一瞬间脸上露出怎么可能呢的表情的爱德格,很快又纠结起来。
  “那个,虽然我是对你说了很多哄女生的老套说辞,但是如果我是抱着随便玩玩的想法就不会求婚了。我本来认为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东西,而且觉得那种说什么宁愿情到浓时才结婚

的家伙是不谙世事……”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自己说得太老实了呢,他突然不说下去了。但是终究无法忍耐地皱着眉,再度认真地低语。
  “但是只有你不一样。我发觉到,即使你成为我的情人还不能让我满足。”
  “爱德格……”
  “不仅仅是现在在我面前的你,还有未来的你,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纳入手中。甚至连把你养育成长的过去都想要。我想用尽我的一切去爱。能让我这么想的只有你。”
  “嗳哟你真是,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都现在了就是不跟我说那些哄女孩子的话也可以了啦。”
  “那可不行。”
  “为什么呀。”
  “我要是不动嘴的话,就要动手了。”
  爱德格一脸认真地这么说,莉迪亚只得困窘地避开视线。
  “说些什么吧。这么安静我没办法分散注意力。”
  “诶?也是呢……那就……”
  莉迪亚想要开个话头,于是抬起头来看向爱德格,甫一抬头,双唇便被爱德格的唇贴住了。
  脸颊被爱德格的手捧着,无法转头的莉迪亚只能保持着上仰的姿势,承受爱德格的吻。
  几乎窒息的长长的吻结束后,获得短暂自由的嘴唇里,伴随着炽热的呼吸莉迪亚低声呢喃。
  “这样子可说不了话啊……”
  “嗯。”
  爱德格漏出一声连回应都称不上的短短发音,再次和莉迪亚的嘴唇密合。
  “呐……不可以的吧?”
  “嗯?”
  “这样做,不可以的吧?”
  两人的心情合而为一的话,确凿地身为夫妇的两人,本应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不是吗?
  “莉迪亚……阻止我。”
  一边在莉迪亚的脸颊、眼帘啜吻的爱德格一边说。他顺势似地温柔地轻咬莉迪亚的耳朵。
  “但是……”
  被紧拥在怀的莉迪亚,自然而然地把手贴在爱德格的胸前。但是当这么做的时候,她猛然想了起来。
  “爱德格大人就拜托您了。”
  雷温说这句话时的事。
  “毒药就在他的内袋里。这是他有什么万一的时候自裁的觉悟。”
  在上衣的上半部摸到名片夹般硬硬的东西,莉迪亚紧张起来。
  表明了自己对莉迪亚的心情的他,可以抑制住王子的力量恐怕也变弱了。
  在组织的时候,他装出一副像是要抛弃莉迪亚的态度,就是因为他不能心怀着爱这种感情的缘故。能够支配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力量,只会顺从和那种魔力相近的灵魂不是吗。
  但是因为大抵是提兰的计策,莉迪亚被送进了娼馆。这样做是为了要动摇爱德格。
  选择了拯救莉迪亚,离开组织的他,在忍耐着越发被王子折磨的痛苦的同时,在怀里暗藏起了毒药。
  不可以让爱德格用这个。这么想着,莉迪亚把手伸进爱德格上衣内。
  刚把那东西抽出来,手腕就被抓住了。嘴唇离开了莉迪亚身体的爱德格,十分悲伤地紧锁眉头。
  “啊啊……这样啊。雷温和你说的,原来是这个啊。”
  “我说,这样的东西不是你必要的啊。”
  “带着的话我可以安心一点。只是这样而已哦。”
  “真是的话由我来拿。”
  “你吗?那我问你,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会让我服下去吗?”
  无法回答上来,莉迪亚瞠着双眼。
  “看吧,根本就做不到的吧。还是还给我吧。”
  但是莉迪亚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抓着莉迪亚手腕的爱德格的手加强了两分力道。
  “你不明白。披着我的外皮的王子说不定在企图着把你撕裂啊!”
  几乎要被用力捏出淤痕来的手腕传来了酥麻的刺痛。但是与此相比,爱德格似乎更为痛苦。
  “就算现在这样你也能分得出来吗?这个人到底是我,还是王子?”
  突然松开莉迪亚,他抱着自己的头。
  “连我自己,偶尔都会变得分不出来。此刻也是这样。我对你渴求的意识,到底是基于爱情,还是基于支配欲?我到底是想拥抱你,还是想凌辱你?”
  雨声又变得更响了。
  “王子的记忆会不断地闪现。他对那些被人强拽进他房间的女性所作的事。那家伙,侵犯过女性之后就一定会将她们杀死……醒过来之后,我自己本身恐怕已经被那些残酷的行为侵染了

也说不定,意识到这种危险的可能我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了。”
  “但是,你和王子是不一样的。一直以来,你对我不都是那么温柔吗。”
  “温柔?在这里的我只是不停地带给你伤害。那个晚上……”
  重新转向莉迪亚的爱德格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粗暴地把她推倒,趴在她身上俯视着她的爱德格,看起来果然还是很痛苦。
  “我故意对你这么冷淡。但是看着你露出悲伤的表情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我,说不定已经不是我了。就算是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爱德格伸出指尖轻描着莉迪亚从裙摆下露出来的脚腕。
  莉迪亚不禁全身一震。
  “你看,不是在害怕了吗?”
  不是这样的。因为这样和爱德格的身体互相接触,莉迪亚觉得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结婚之后,你教过我的。对那些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只是想象着那是多么让人畏缩的事情。但是你一直都珍重地对待我,我只是觉得非常的幸福。”
  搁在自己膝盖上面的手掌,带着融融暖意。
  “我无法和你之外的人合为一体。所以我分得出来的。我没有找到王子,在这里的只有我的爱德格哦。”
  无法忍耐般紧贴到她身上的爱德格,莉迪亚伸出手来紧紧抱住。
  就连衣服,都觉得是阻隔彼此的碍事东西。
  渐渐习惯被索求的莉迪亚,也笨拙地开始主动求索起来。承受着爱德格的吻的同时,她也把手向他的衬衫纽扣探去,是不是被爱德格发现了呢。莉迪亚的指尖不熟练地划来划去,最终还

是被爱德格一把逮住而无功而返,但是很快那种事就怎样都无所谓了。
  身上的东西尽数被脱净,尽管感到混着雨星的阴冷的风吹拂在裸露的肌肤上,但是两人相贴的温度比暖炉的火更为温暖。
  越是深入纠缠,存在在彼此体内的魔(和谐)力越是排斥着。然而这时,却令人意外地让各自的魔(和谐)力都沉默了。即使一点半点麻痹般的感觉都不再出现。
  眼前的这个爱德格就是莉迪亚认识的那个爱德格,一点粗暴的迹象也没有。
  如果非要说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可能稍微热情了些,不过大概,这一点莉迪亚也一样吧。
  “对不起……难受吗?”
  虽然莉迪亚只是泄露出细小的声音,爱德格也担心地询问。因为他不清楚魔(和谐)力会给莉迪亚带来多大程度的不适。
  但是,莉迪亚却是清楚的。爱德格现在没有感受到王子的存在。它就正如莉迪亚体内的血石一样,被彼此相互干涉的魔(和谐)力所压制,正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
  “……唔唔,不是因为这个……啦。”
  爱德格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后微笑着落下热吻之雨。
  世界只有二人。
  在凌乱的呼吸中,内心却平静地得到释放,在没有不安和恐怖的恬静之海上飘荡。
  莉迪亚扬到头上的手臂触碰到了从地板上伸出来的草。

  在火焰的光亮中,映照出朱红色的花朵。
  毛地黄。
  它的花语,确实记得是“无法隐藏的热切思念”。
  他们是被花引导而抵达这儿的吗?
  眺望着摇曳的细小花朵,莉迪亚这样想道。



第六章,妖精的产婆

好久没有像这样平静地贪享着睡眠了。
  爱德格在树叶间闪烁的阳光洒满了地上的树林子中走着。这里是席尔温福特家的树林,在梦中的爱德格想道。
  在他的身边有莉迪亚在。爱德格的心中,满溢着平静的幸福。
  轻轻摇动树叶的风声把云雀的呢喃啼啭送入耳中的同时,虽然一言不发,莉迪亚露出笑呵呵的表情,爱德格也是一样。
  不久,道路的尽头豁然开朗,光线也充足起来。被截断的树林子前面横着一片湖泊,阳光在水面上反射就好像宝石一样。
  在湖畔边,朱红色的花朵怒放着。
  是朱红色的毛地黄。
  今年也开了好多呢,莉迪亚说。
  是呀,爱德格回答道。
  在花朵的包围下度过的那一晚,想起来就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一样。
  站在湖边,爱德格回想着自那一天之后他们两人越过了怎样的艰难险阻。
  但这时,爱德格虽然人在梦中却想起了这样的事。
  不是还什么都还没开始吗?
  现在他们才正是在毛地黄的花园中。
  被初次见识到的朱红花朵包围着。
  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一支花枝映入微微睁开的眼中。
  自组织离开之后,他和莉迪亚一同来到了这里。从王子那里夺取过来的力量,自己到底能把它留到什么时候?
  唯一能让魔力顺从自己的憎恨和欲望,都已经不复存在在爱德格的体内。对这样的自己,王子一定会看准机会把力量夺回去的吧。
  然而此刻心情却是不可思议的平静。
  对不起,昨夜莉迪亚这样对他说。
  怀了小孩什么的,我说了这种谎对不起。
  莉迪亚大概已经对自己是预言者的未婚妻这个身份确认无疑了吧。所以才会对他这样道歉。
  在莉迪亚身上有着某种可以对王子起作用的力量。恐怕现在正是这个力量使得爱德格从王子的支配下远离。
  还是说在这热情之花的香气之中,连那带着攻击性的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力量都黯淡下来了呢。
  灼热的恋情,说不定是人类的感情中比任何的欲望和憎恨都要更为强大的东西呢。
  一边坐起身体,爱德格一边这么想。
  仍然在晃神的他寻找着莉迪亚的身影,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本来应该在身侧的莉迪亚不见了。
  “莉迪亚?”
  他环视了室内一圈,但还是连个影也没有。
  毯子还是暖的,莉迪亚应该离开了不久才对。
  暖炉的火被重新燃起来了。而在篮子里装的东西,结果他们当晚到了凌晨的时候才爬去吃掉。那时莉迪亚应该为妖精留下了一块面包的,现在却不见了。
  虽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动静,但是还是得去找莉迪亚才行,爱德格着急地抓起衣服。
  正在套两个袖子的时候,门突然一开,莉迪亚闯了进来。
  “爱德格,啊,已经醒了呢。”
  嗓音里透着爽快,莉迪亚高高兴兴地在爱德格面前坐下。坐下之后,猛地发现爱德格原来还没扣上上衣的扣子,于是赶紧从他敞开的胸口移开了目光。
  爱德格呵地松了一口气,也不去把衣服穿好,就这么抱住了莉迪亚。
  “早安,莉迪亚。”
  “早,早安,那个……”
  “你去了哪里呀。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你,我心脏都要停了哦?”
  “对不起。不过,呐,你听我说。”
  “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说。”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啦。”
  “不过……你知道的,昨天晚上我稍微有点没刹车。”
  “…… 也是,呢。”
  “果然吓坏了……吗?”
  “嗯没有,这种情况我也不讨厌……大概。”
  话说出了口之后,莉迪亚羞得抬不起头来,却被爱德格硬拉起来强吻下去了。
  吻从嘴唇一直滑落到脖子,好不容易穿好了的礼服的纽扣也要被他解开,莉迪亚终于抵抗地扭着身子。
  “呀,等一下……”
  “不行,我被你点着火了。”
  “有客人啦……”
  这么说着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了声音。
  “还要来吗?”
  爱德格睁眼一瞥,瞄到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太婆的身姿。
  “就这么办吧。”
  “爱德格!”
  脸被莉迪亚狠掐了一下,爱德格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是很重要的事啦,拜托好好听人家奶奶说话啊。”
  回应莉迪亚的招呼,老太婆笃笃拄着拐杖走进这间破房子来了。这个老太婆好像似曾相识。
  “不好意思,人家老公。”
  对了,是来给莉迪亚诊察的那个产婆。
  “无需在意。因为太太也没怎么在意呢。”
  “这位奶奶说不定知道姆利安的事哦。”
  诶?爱德格吃了一惊,还是快快地扣上衬衣的扣子。老太婆横穿过他的面前,在一把椅背都断掉了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的祖母曾经和姆利安见过面。这里就是我说的那个祖母以前住的地方。”
  据说,她的祖母同样也是一位产婆。而且,还是一位妖精的产婆。
  在老太婆还是一个被人家唤做洁妮的少女的时候,那位祖母可是岛上鼎鼎有名的一位产婆。说到这里,老太婆咕哝道那时候祖母被人称道的接生好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妖精的

庇佑才得来的。
  在那位老祖母快要过身之前,拼了劲儿地和洁妮说了整整一天,把自己当过“妖精的产婆”这种事毫不隐瞒地全部说了出来。
  年轻时候的祖母作为一个产婆虽然也不是说技术非常差劲儿,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缘巧合总碰上难产和死产,于是声誉一降再降,她便养不起生病的父亲和弟弟们,生活相当的困苦


  这样的她有幸在有生之年见到的第一只妖精,却和传说中经常听得的皮克西有些相异,是非常普通的人类也能见得的。
  事实上碰见妖精那会儿,老祖母还在想着那是个人类米饭班主,据说直到后来才注意到是个姆利安。
  那个化成人形化得像模像样的男人,诉说着妻子难产大感苦困前来造访老祖母家。
  一听到对方能付很多的钱,洁妮的老祖母当下便接了这个工作,随着男人坐上马车往他家赶去。
  很快,四周就好像夜幕降临一样变得乌漆墨黑,在黑暗中也不停前进的马车,不久就停在了一间突然冒出来的屋子跟前。这男人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就睡在那里。
  他对老祖母说孩子生出来之前都不能让妻子醒过来。然而这女人眼看着就要分娩了,却一丁点儿要分娩的动静都没有。
  洁妮的老祖母简直一筹莫展。毕竟这大概不能算是人类的生产,老祖母又实在不太懂得妖精的婴儿的事。虽然那男人嘴中称这是难产,但那男人的妻子却好像连自己要生了都不晓得。
  但是如果向对方说明自己做不来拒绝掉这次工作的话,最终一定会变得相当麻烦的吧。顾客是妖精的话就会有这种后顾之忧,因为老祖母听过不少这样的传说所以也大概有些了解。于是

洁妮的老祖母只得动手检查那位妻子的身体,确认婴儿的情况。
  然而那位妻子简直就像个死人。身体又冰又凉,甚至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还在呼吸。至于那个婴儿,在母体的肚子里根本就是团着的一块大石头,硬邦邦的,动都不动一下。
  洁妮的老祖母大惊失色,心里一害怕转身就要逃跑。那男人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大鹫,飞越过她的头顶堵住了去路。
  被大鹫的利爪和尖喙胁迫着,老祖母糊里糊涂地被推回那位妻子身边,只得开始死马当活马医。
  毫无办法之下,老祖母先是打算给她服点苏醒药。
  取出那个红色的圆滚滚的小瓶,老祖母一边哄骗着妖精这是魔法的红珠子所以对难产也有一定的效果,一边把瓶子的内容物灌进妻子的嘴巴里。
  结果女子啪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几乎撼动屋子的初生婴儿啼哭声,在妻子的肚腹中一下子飞出一块巨大的不知什么玩意儿,那东西冲破屋顶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苏醒药起了作用。但是那个姆利安男人大约没想到瓶子里面是装了药的,于是把那红色圆球当做了什么稀奇物,一个劲儿地称赞个不停。
  然后,那男人对洁妮的祖母说了。
  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产婆呀。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打着妖精的产婆这块招牌啦。
  从那次以后,洁妮祖母经手的生产里安产的比例开始增加,评价也渐渐提升了,终于得以和家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但是,她所担心的就只有她的孙女儿洁妮。
  说想要成为一名产婆,于是就开始镇日跟在她身边给她当助手的这个孙子,万一在她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姆利安又出现的话要如何是好呢。
  和妖精相处这种事,既有可能得到好处也有可能正相反会遭遇可怕的事。所以她并没有打算要把“妖精的产婆”之名给她的孙女儿继承。
  然而,即使没给她继承这个名号,姆利安也还是有可能会来。妖精一直误认那神奇的红色珠子的力量是洁妮祖母的力量,一旦他还需要产婆的话,既然洁妮的祖母已然不在,那么他会不

会就把洁妮召唤去呢?
  然而那个时候,洁妮的祖母只是瞎猫碰着死老鼠。纵然洁妮成为了一个再出色的产婆,也未必能够发生和当时一样的奇迹。
  因此祖母在临终前还是决定要把这些告诉洁妮。
  她说万一姆利安前来造访,也绝对不要跟他走。
  然后,她亲手把自己的递给洁妮。她说那是那个时候她戴的帽子。
  这顶帽子里有姆利安施的魔法。
  戴上这顶帽子之后,似乎就可以看见妖精的世界。去姆利安家的时候,明明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返程的时候却能真真切切地看清道路。万一真的被妖精掳去,要逃跑就靠这个了


  但是,这顶帽子除了这种特殊的情况以外都不能戴。因为一旦戴上这顶帽子,姆利安就会错以为洁妮就是当年的那个产婆了。
  接受了祖母的忠告,好好地收藏起祖母的帽子的洁妮,幸运地从未遇上妖精,就此度过了大半生。“红色的珠子吗。莫非这就是听到我拥有这个东西之后姆利安就要来抢的原因吗?”
  听完了产婆的叙述,爱德格低声念叨。
  “妖精在寻找红色珠子这件事,也许后来让帕特里克先生,又或者是达内尔先生知晓了呢。啊,然后他们就是借这个说辞诱骗姆利安来抢走宝剑的说。”
  “这么说来,姆利安的夫人又难产了吗?”
  “可能是这么回事呢。”
  产婆洁妮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一听到人家说及难产的话题就很在意大概是她的职业病吧。
  “如果原委是这么一回事的话,那我的星彩红宝石就既不是姆利安需要的红色珠子,也不是苏醒药了……”
  正是如此。嵌饰在梅洛欧宝剑上面的宝石,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之物。它原来应该是一块星彩蓝宝石,然而因应使用的魔力不同也会变化成红宝石。如此的东西自然不会是难产的药物

了,而如果当年把姆利安的妻子救过来的是一种苏醒药的话,那更加和红色珠子是毫无关系了。
  “总之还是要先找出它们的巢穴。”
  接过洁妮带来给她的那顶帽子,莉迪亚咕哝道。
  “不过要是戴上了那个,妖精就会找上门来让人当产婆给它难产的妻子帮忙。这真是难办了。”
  问题正在这里。如果他们能够演好产婆这个角色,像洁妮的祖母当年一样把姆利安的妻子救过来的话,那么无论是尼可还是箭头,要把它们带回去大概都没什么问题。
  这顶用毛线打的布料制成的白色帽子,边缘上虽然缝了一些皱褶上去,实质上不过是起个固定帽子形状的作用,说得上是装饰的不过是在侧边缀着的一只蝴蝶结,但是因为蝴蝶结的材质

和帽子的布料是一样的东西,因此也不是什么显眼的装饰。
  据说干产婆这个活计的时候,洁妮的祖母几乎次次都要戴上白色的帽子。不过不消说,唯独这顶帽子在和妖精相遇以后都没再被使用过。
  不过这顶帽子是当时洁妮的祖母被带到姆利安家里去的时候,千真万确在那个地方停留过的物品。
  或许比起已经含糊不清的当事人的记忆,这顶帽子更能正确地传达那时那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
  直到现在,其实到底是什么帮助了姆利安的妻子并非清清楚楚。如果他们真的要装作了产婆的样子行动不可的话,就必须要把当时的情况一点不差地重现出来。
  “你们看,这里残留了一块污渍哦。这顶帽子保养得这么漂亮,为什么独独只有这个地方是这样的呢?”
  这大概是种比较难清洗的染渍吧。这只是一些细微小事,然而莉迪亚却感到很在意。
  “哪个?”
  “看起来好像是被植物汁液之类染到的。”
  “啊啊,那么一说,那个染渍应该是奶奶她喜欢在帽子上插上花朵造成的吧。”
  或许洁妮眼前顿时浮现了祖母在世时的风姿,她细细地眯起眼睛。
  “她喜欢花对吧?”
  爱德格伸手把从地板缝隙长出来的毛地黄折取了一支,试着装饰到帽子上。
  “就像这样?”
  在那一天,她也像这样子在帽子上插着花朵吗?而那花朵又是指毛地黄吗?
  “洁妮婆婆的奶奶,是不是特别喜欢毛地黄?”
  洁妮老太婆的视线又飘远了。
  “虽然在奶奶的后花园确实种着许许多多的花,但是这些花朵对于奶奶来说,是为了抚慰那些悲凄的孩子们的灵魂的东西。奶奶摘取花朵来供奉这些没有顺利诞生的孩子们。不过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花开始越长越多。至于毛地黄会在这里落地生根,也不过是凑巧的事。”
  看来,洁妮的祖母在帽子上插上花朵这个举动,在她也是一种向花朵委托以生死两个世界的界线,祈求能顺利接生出小婴儿的仪式也说不定。
  然而如果说毛地黄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偶然的话,她碰到姆利安的生产之事那时在帽子上所插的花朵,就不能断言必然是毛地黄了。
  “这么说来,屋子附近尽是朱红色的毛地黄呢。越是远离这个地方,毛地黄就越是变回最常见的淡红色品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爱德格说。
  “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山丘上原本是没什么花的。虽然我想这一带的花几乎都是这个庭院的花朵蔓延出去繁育出来的,不过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越是远离这儿,花朵就越是失去朱红

的颜色变回普普通通的淡红色。”
  “诶——,那这朱红色的花与其说是品种的差异,不如说兴许是土壤性质的差异也不定。”
  “泥土会让花朵变色?”
  “我曾经听说过这种花也是有的哦。”
  洁妮老太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伸了伸腰,伸出手来捶勒捶。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种朱红色的毛地黄,搞不好是那个男人种的。那个男人每次来我奶奶家,都会出神地盯着这些毛地黄看。我想,可能是对这些花有什么特殊回忆吧。”
  “男人?和您奶奶是怎样的熟人?”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那男人说不准是没能诞生的小娃娃的父母呢。”
  在花朵下面长眠的是那样的孩子们,洁妮刚刚也这么说过。有人因为思念亡故的孩儿而造访此处也不稀奇。
  “不过那男人挺奇怪,一直都没有变老呢。”
  莉迪亚不禁和爱德格面面相觑。
  “你这么说,意思是他最近用和以前一样的模样出现过?”
  “是啊,是长着一头过去无异的美丽银发,看起来仿佛二十多岁年轻人般的模样呐。”
  是弗兰西斯。
  “话说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比他还要年轻呢,搞不好他是个妖精吧。”
  洁妮离去之后,走到破房子外面来的爱德格和莉迪亚,静静地站在朱红色毛地黄丛生的后花园中默祷。
  “老婆婆说弗兰西斯一直都没有变老呢。虽然听了卡坦娜的话之后,我就觉得他会不会很久以前就造访过里奥纳斯的说。”
  “他会这样应该是因为戴安娜的缘故吧。”
  “戴安娜……那个孩子,一定是他和戴安娜的孩子。”
  “也许是呢。”
  莉迪亚未曾料想到会知悉到弗兰西斯的过去。自抵达里奥纳斯以来,这个愿望就和他本人一同从莉迪亚他们眼前隐去了。
  “如果说是弗兰西斯的孩子的话,那就是里奥纳斯的继承人哦。他的身上好像流着遥远的过去从里奥纳斯离去的王家的血哦。”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弗朗西斯把戴安娜从布列塔尼带来里奥纳斯,然而当时并未交给她伯爵家的任务,而是强迫她选择和自己结婚,虽然我曾经想说这可能是他的独占欲,但是看来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内情

呢。”
  在戴安娜而言,她身上有着应该要为伯爵家发挥作用的任务。然而这对于已有身孕的她来说大抵是一件危险的工作吧。弗兰西斯当时肯定是希望戴安娜也好,孩子也好都能守护住。
  但是,最终孩子还是没能顺利降生。
  如此这般,戴安娜从弗兰西斯身边,从这个里奥纳斯消失了,她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了伯爵家直到最后一刻。
  “是那个孩子的灵魂让锡利的大地上盛开鲜花的吗?”
  这个孩子是里奥纳斯遥远的子孙后裔。这片土地的魔力应该是和他的灵魂相结合在一起的。
  “洁妮老婆婆的奶奶会不会知道弗朗西斯是什么人呢?这样的话,为了能迎接在这个锡利群岛上诞生的孩子,她会把这种朱红色毛地黄装饰在帽子上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哦。”
  爱德格点点头,将开得最红艳的毛地黄摘下一支来,缀饰在莉迪亚手上的女式帽子上。
  “到了姆利安那边之后,我们有没有办法重现同样的奇迹呢。”
  “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
  莉迪亚已经从洁妮老婆婆手上取得了装在红色小瓶里面的苏醒药。这药到底对姆利安是有效还是无效还搞不清楚,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来弗兰西斯他也是王子手下的牺牲品呐。”
  离开这个曾经是后花园的地方,一边走,爱德格一边嘟哝。
  “如果不是王子的出现,戴安娜就不会有对和他结婚一事犹豫不决的理由,同样那孩子也许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生下来了。”
  “但是弗兰西斯他并没有在恨着王子哦。”
  莉迪亚直觉地这么说道。
  “这样啊。”
  “嗯嗯,马齐鲁家也好,海之国的艾亚斯也好,都有很明显地把继承了王子力量的人视为敌人,但是弗兰西斯他却不是这么个态度不是吗?在布列塔尼那里开始接近我们的他虽然和艾亚

斯是相熟的人,不过立场却截然不同。他那时是要保护你的。”
  “……这样的话,我大概也有什么能为他做的呢。”
  爱德格一反常态地露出一副平静的表情低念。即使一点儿也好,如果能让“他自身就是王子”这一重担略略减轻的话就好了,莉迪亚想。
  “嗯,一定有什么我们可以做得到的哦。出发咯。”
  莉迪亚把缀饰了花朵的帽子戴到头上。
  这个花园顿时被一种新的景色所覆盖。和直到现在为止看到的景象不同,莉迪亚他们现在身处在一个高地落差甚大的山谷中,暴漏出来的岩石相连,行程了一条连绵的道路。
  同时眺望着毛地黄的原野和岩石的山谷,莉迪亚牵起爱德格的手。
  这样他应该也能看见一样的景色才是。
  然后,两人开始迈步前进。
  昨日开始入暮的时分,罗塔发现了在塞布雷斯岛上窜起火头。
  虽然因为那是莉迪亚他们所在的方位,罗塔心里面也很是担忧,但是一想到会被组织发现,就只得让船不得采取行动待机到天明。
  到了黎明时分,火似乎被扑灭了。不再见到有烟飘出来,但是空气中依然有一股烧焦的臭气弥漫。
  “罗塔,港口有船出航。”
  波尔朝她招了招手。急忙赶到船头的罗塔凝神一看,只见在塞布雷斯岛的港口附近海面上,零星散布着好些船影,如果这是组织一口气派出来的船的话,恐怕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了。
  应该和昨夜起的火不无关系吧。
  “只能登陆去摸查一下镇上的情况了吗。苏旺,麻烦把船开近岛的背侧去。”
  伯爵家的船便遵从船长的指令扬起了白色的帆。正确掌握住风向后,船开始移动。
  在接近岛背侧一堵断崖的时候,他们发现那里漂浮着一叶小舟。站在小舟上的那个人影朝着他们的船大动作地挥舞着双手。
  “那是……弗兰西斯啊,罗塔。”
  “你说什么?那家伙,一来这里就只是躲起来……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啊。”
  罗塔曾经听雷温说过,弗兰西斯的行动十分可疑。虽然也不是打算要背叛他们的样子,但是似乎直到现在还有事情隐瞒着莉迪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呢,从卡坦娜的迷宫脱身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
  然而现在又在他们面前现身,这个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要和他合流吗?”
  “虽然那边好像是有这么个意愿啦……”
  弗兰西斯更加使劲儿地挥手,嬉皮笑脸地喊着罗塔和波尔。活像纯粹为了能够和伙伴们再会而感到开心一样。
  “真是拿他没办法。苏旺,麻烦你把船靠到那家伙旁边。”
  当船凑到足够近的程度之后,弗兰西斯抓住船沿的吊梯攀上来,跳到甲板上来。
  然后,他大大地张开双臂。
  “罗塔,波尔,见到你们太开心了~!”
  瞄了一眼露出心情不好的表情的罗塔,弗兰西斯转头朝露出老好人微笑的波尔抱过去,罗塔嗖地塞进两人之间,护着弗兰西斯往后退。
  “别装得跟波尔很熟的样子,你到底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好冷酷哦。我们不是伙伴吗。”
  “招呼都不打就自己随便行动,你说你是我们伙伴?”
  “那件事啊,我也搞不太清楚诶。我好像被妖精迷惑了,等回过神之后就坐在那艘小船在海上漂着了。”
  “别胡说八道了!”
  “穿崩了?”
  开玩笑般耸耸肩,弗朗西斯突然脸色一变正经起来。
  “现在没时间说明了。”
  转身背向罗塔他们,弗朗西斯窥探般眺望着海面。
  “爱德格他已经带着莉迪亚离开了组织了哦。在塞布雷斯岛上的那座宅子着火的事件,好像就是爱德格让人干的。”
  “伯爵他?不是王子,而是伯爵吗?”
  “爱德格他一直都是爱德格哦。虽然可能多少受了一点王子的影响,但是他只是用憎恨的感情来激醒自己,压制住抢来的那份力量。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不过,大概现在他对莉迪亚已经不在掩饰自己的心意了吧。只是现在正是危险时期。不赶紧找到从他体内把王子清除掉的方法的话,不知什么时候他可能就压制不住了。”
  “也就是说,要赶紧出发到妖精国,是吗。不过爱德格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弗兰西斯如此表示地摇摇头,不过他是否说的是真话呢。无视罗塔怀疑的目光,弗兰西斯把话题继续下去。
  “火灾虽然只是烧到了宅子近旁而已,但是已经把组织搅得乱似一锅粥了。爱德格的性格果然很恶劣呢。是我绝对不想和他为敌的类型。”
  虽然罗塔也有同感,不过比起爱德格落入组织手里,最终变成王子这个结果来说不是小事一桩吗。
  “搞乱一个这么偏僻的组织据点,这种创伤对于组织那玩意儿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但是,也没办法比这个做更多了。提兰这个人比预期的更加执着要杀掉莉迪亚这件事,马齐鲁家也出动了。对爱德格来说,也只能做好被追赶的觉悟,从组织里面脱身出来了吧。”
  “为什么你这家伙,对这些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总而言之,我们应该尽快离开塞布雷斯岛才是。你们也看到组织的船现在正在这附近地毯式搜索了吧。这里很危险哦。”
  “离开?你说伯爵他们还没坐上来就开船?而且,雷温和凯莉都还没有回来哦。”
  “啊啊,就和波尔说的一样呢。要怎样才能让你觉得我说的话基本是实话呢。”
  罗塔正要逼近弗兰西斯。
  “不过你不相信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在你犹豫的期间,我们就要被包围了哦。”
  弗朗西斯朝海面一指。
  眼见四周已出现了许多帆船的船影。不知是否发现了他们,正朝这个方向逐步接近。
  “悠利西斯已经开始搜索爱德格了。就算为了你可以找到他们帮助他们,现在也不能让悠利西斯他捉到吧。”
  罗塔愤愤地啧了一声,掉头朝操舵室走去。
  “别对波尔出手哦。”搁下这么一句,罗塔向苏旺下令全速行驶。
  船遵从着罗塔高明的操舵术,徐徐加速。罗塔特意让船在岩场绕来绕去,波尔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扶手以备拐弯的颠簸。
  波尔渐渐掌握到罗塔会怎么操纵船只了。
  船身突然一晃,弗兰西斯脚下一滑,波尔马上把手伸了过去。靠着波尔的支撑稳住身形的弗朗西斯脸上浮出一抹苦笑。
  “看你那么纤细,倒是挺有力气的呢,波尔。”
  “画家这工作出乎意料的需要体力劳动哦。”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大概可以打得过那个海贼小妞?”
  打赢罗塔有什么好处吗?波尔疑惑的歪着脑袋。
  “大概不行吧。罗塔她晓得打架的技巧,这个我不晓得。”
  弗朗西斯嗤嗤地笑。
  “就算是这样,波尔,在这里这几天你和罗塔可是二人独处的吧?如果不能改变罗塔对你装保护者姿态这种状况,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哦。”
  在这个问题上,波尔自己倒也不是不在意。虽然即使在伦敦那会儿,罗塔也经常溜到他那里借宿,但是这里并不是在城镇里面而是在海上。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完全的二

人独处。
  波尔好歹也是个男人,难免也会想入非非,但是他回答。
  “我不会做罗塔不愿意的事。”
  “你好好学习一下爱德格嘛。”
  “那个做不到的啦!……呃不是,应该说我是觉得伯爵基本上也没有对莉迪亚小姐无理强求过啦……”
  “就算不用无理强求也是有办法营造出那种气氛的哟。”
  “但是,现在罗塔心里面最惦念的是莉迪亚小姐。我啊,最喜欢为了朋友拼尽全力的罗塔了。”
  哼嗯~~弗朗西斯惊讶地哼了一声。
  “真让人羡慕。”
  但是接下来却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对方的爱,却失去了一切。”
  波尔对弗朗西斯的了解并没有到细枝末节事情都清楚的地步。他只是曾经听说过弗朗西斯好像是继承了去世恋人的意志,对身为妖精国伯爵的爱德格宣誓效忠。
  波尔心想,大概是因为是这么一层关系,弗朗西斯并不是这么积极。
  “是嘛是嘛。你把你心爱的人的期望变成了自己的期望了吧。就算最后成功也好没成功也好,我觉得都不能说就是失去了爱什么的哦。”
  “你真不愧是个艺术家呢。”
  弗兰西斯静静地把手探向自己的胸口。取出和装饰帕子一道插在外套上口袋的朱红色毛地黄,他默默地凝视着。
  船又一次猛地改变了航路。这次虽然两人都没有摔倒,但是被海浪盖头一浇淋了个湿透。
  “这妞挺粗暴不是?”
  “前面也有敌人!”
  罗塔的声音突然响起。
  如此下去就要被夹攻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敌方帆船的前面,冒起了白色水柱。船身剧烈摇晃,速度也自然下降了。
  “大炮?是从哪里……”
  “喂,看那艘黑色的船。我们是被三条船包围了?”
  “不对罗塔,大炮是瞄准了组织的船的。”
  又一枚大炮被发射出来。不知是否命中了前方组织的船呢,那艘已经倾侧了的船的动作骤然迟钝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隙,罗塔立刻扭转船舵远离后方船只。
  “不是组织的船吗,那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一艘置备了武器的大船。罗塔和波尔都觉得非常诧异,弗朗西斯尽管也默不作声,然而也没有露出对这艘来历不明的船戒备的神情。
  大炮的轰鸣持续响了好几次,因为被攻击之后组织的船也开始迎战了。时不时他们这边也被战火波及,每次掠过的炮弹打中海面都会激起船体一阵摇晃。
  虽然苏旺也操着石弓发动攻击,然而这种中世纪的武器毕竟和这种近代海战不太匹配。
  不知是否自己人的黑色船只迅速朝他们靠近。
  “是雷温!看,在船头上。”
  弗朗西斯叫起来。波尔赶紧举起望远镜看。
  那个褐色肌肤的侍从朝这边眺望,狂风也好巨浪也好,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真的是雷温吗?那就是说是自己人咯?”
  “凯莉也在上面呀!”
  从波尔手上一把抢走望远镜的弗朗西斯又叫。
  “好!这样敌方船只就只有一条啦。一口气拉开距离!”
  黑色的船打算和苏旺并排行驶般紧跟着开了过来。一边开来的同时,黑色的船和敌方的船仍然持续着互相发炮。
  渐渐地,敌方船只的炮弹已经够不着他们了,距离也渐渐被拉开。
  “甩掉他们了吗?”
  “是啊,已经安全了。对方只看得见桅杆了。”
  “我是说,黑色那条船有没有跟上来。”
  在雷温旁边站着的大块头男子朝他们招了招手。
  黑色的船似乎十分熟悉锡利群岛的地理环境。它不假思索地驶入了群岛之间,不久,在一个可以混入复杂地交错散列着的岛影的地方,黑色的船终于停了下来。
  罗塔刚把船挨着他们停了下来,凯莉就急急奔来朝扶手外面探出身子挥着手。
  “各位,没有受伤吧?”
  “没事的说。”
  “你们那边呢?就只有你和雷温两个人?”
  “伯爵和莉迪亚小姐怎么样了?”
  “那条船是?应该不是王子的组织吧?”
  凯莉被连珠炮的发问弄得发窘,一个胡子壮汉走到她前面来。
  “要逐个问题吼着回答挺累人的。你们往这里来一下。”
  他在两条船之间搭了块木板,于是波尔他们便朝那条船走了过去。
  自称是船长内德·特雷利的男人一边说自己受到了爱德格和莉迪亚的照顾,一边带着这群人朝船舱走去。
  正在他们要向那人打听塞布雷斯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爱德格和莉迪亚去了哪里的时候,波尔猛地发现弗朗西斯不在他们之中。
  “啊咧?弗朗西斯去了哪里啦。”
  “还真是。到底晃到哪里去了啊。真是个一点儿都不稳重的家伙。”
  “你们找弗兰西斯先生的话,他一边嘟哝着忘了东西一边回伯爵家的船去了。”
  听到凯莉这么说,不仅仅是波尔,罗塔也心感不妙。
  她赶紧奔到船长室那宽大的玻璃窗前,发出“啊!”一声大叫。
  “弗朗西斯那家伙,是在干什么啊!”
  急忙也朝窗外张望的波尔,但见伯爵家的船开始开动起来。
  苏旺掉转船头,朝海上滑行了出去。弗朗西斯一副戏耍的模样朝这边啾了个飞吻。
  “喂!等等呀,船长可是我的说!”
  尽管罗塔连忙赶上甲板,但弗朗西斯已经驾着苏旺远去了。
  “这个,偷船贼——!”
  罗塔的声音在锡利的海上徒然地回响。
  、魔法宝珠烨烨生辉
  在山谷里,有一个巨大得前所未见的树头坐镇其中。
  他们走了多久了呢。爱德格和莉迪亚在挡住道路前进方向的树头前面停了下来。
  树头的正面嵌着一扇门,而上面挖空的几个圆圆的洞让人联想应该是窗。
  “会不会是姆利安的家呢。”
  “一定是这样没错哦。”
  莉迪亚和爱德格相互点点头,朝着门走去。试着轻轻一推,门就安静地打开了。
  玄关里也空无一人。
  怎么办好呢,正想着的时候走廊深处出现了摇曳的灯火,有什么人掌着油灯朝着这边走来了。
  “是谁?这里是姆利安大人的宅邸。不速之客赶紧离开。”
  那人在暗处停住了脚步说道。
  “我们好像迷路了,这儿是什么地方呢。能不能告诉我们到镇上的路?”
  莉迪亚刚这么问完,拿着灯的那个不知什么人吃惊地顿了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莉迪亚……?”
  从暗处现身的,是一只用两条后腿站立的灰**。
  “诶?尼可!”
  莉迪亚快步上前,一把举起尼可紧紧抱住。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吧?”
  被人举起来因而很不舒坦的尼可扭动了几下,然而因为他也对和莉迪亚他们再度见面感到开心,因此也没有非常强烈地表示不满。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伯爵……他是伯爵吧?”
  被放回地上的尼可不安地看着爱德格。
  “啊嗯,凑合算是吧。”
  “这样啊,两个都在就好了。”
  “尼可,你在这里让姆利安使唤吗?”
  “被当成打杂的使了哟。我被他下了魔法,连这所建筑物都出不去。这个妖精被人叫成蚂蚁什么的,平常都一直维持小小只的样子,其实是个挺可怕的家伙哦。莉迪亚,你对那家伙来说

有点不是对手了,至于伯爵也是,没有宝剑的话就无法和妖精战斗了对吧?”
  “你知道箭头在哪里吗?”
  尼可稍稍想了想,但是紧接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宝剑被姆利安带到不知哪里去了。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他了。”
  “那就说只能和姆利安见一见呢。”
  莉迪亚说罢,尼可浑身哆嗦地摇头。
  “莉迪亚,你难道打算和姆利安交涉?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的说。”
  “嗯,但是也只能试试看了。”
  正说着的时候,从别的通道上传来了脚步声。
  惊愕地回过头去,出现在莉迪亚面前的是一个纤瘦的男子。
  叼着一管烟管,男子一副绅士的派头。此前莉迪亚见过的不是老鼠就是大鹫,虽然不是人类的姿态,但是他的声音给人的印象就和那个时候的老鼠非常像。
  (哎呀,是客人呢。别偷懒啦,要好好地通报给我啊。)
  训诫过尼可后,姆利安把视线转到莉迪亚他们身上。
  姆利安大概不会发现眼前这个戴着别人帽子的莉迪亚是昨天才见过面的那个人类,大概反而会把她认作很久以前见过的那位身为这顶帽子主人的产婆吧。
  和预想一样,看到莉迪亚之后姆利安惊讶地开口道。
  (哦呀,你不就是那个……产婆嘛?你是那个以前也曾经帮过我妻子的那个产婆是吗?我还记得那顶帽子哦。)
  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一下,莉迪亚答道。
  “这个原本是我师傅的帽子哦。她已经过世了。虽然我也是个产婆啦,但是我只是戴了这顶帽子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产婆死了啊。怪不得找她不到了。那可真是伤脑筋啊。)
  “令夫人怀孕了吧?”
  (是难产啊。麻烦你帮帮我吧。)
  “总而言之先让我看看情况?”
  点了点头,正要转过身的姆利安好像现在才注意到爱德格的存在般看着他。
  (那边那个人类是?)
  “是我的助手哦。”
  (原来如此。)
  爱德格愕然地咕哝着 “助手是男人也不在意么”的话。莉迪亚回答“因为是妖精啊” 。
  (嗯?那个人类的助手,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呐。)
  爱德格并没有乔装过。只是抢箭头的时候正处在一片混战的状态,姆利安大概觉得不值得分神细看,所以不记得了吧。
  莉迪亚闭口不语,爱德格自己回答道。
  “是错觉吧。”
  (……可能吧。)
  姆利安如此轻易就被说通了,莉迪亚松了一口气。那个姆利安男人催促他们快快跟上。
  这个处于树墩里面的家给人一种蚁穴的感觉。细细的走廊到处是分岔路不消说,还弯弯曲曲的,两边安着无数的门扉。他们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下楼梯,一会儿走廊又活像斜坡一样,

于是现在到底是在第几层他们已经全然分辨不出来了。
  莉迪亚一边确认着尼克有悄悄跟上来一边前进。
  姆利安终于在一扇白色的门前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莉迪亚他们。
  (妻子就在这个房间里。我话说在前头,看过我妻子的模样之后,不治好她你们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姆利安的妻子对他来说似乎是个贵重的秘密。不过对人类来说应该不太能理解姆利安非要把这种事情看做秘密的理由吧。
  “这样的话,要是治好了我能要很高的报酬吧?”
  (那当然了。)
  “我想问你要点东西。”
  (除了我和我妻子,在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
  他说得十分豪爽,但这也意味着妻子的难产对他来说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吧。
  “能给我开开门吗?”
  下定决心,莉迪亚这么说,姆利安静静地打开了白色的门。
  在房间中央的那张床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和鞋盒差不多大小的一个篮子孤零零地搁在上面。
  等走近过去一瞧,一个小小的女子横躺在篮子里面,简直就像是制作精巧的偶人一般。
  即使眼睛紧闭还是十分美丽的脸孔有些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虽说因为对方是妖精,没有血液流动没有脉搏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个女子看来就像是死了一样。
  盖着身体的薄布被鼓胀的腹部顶得小山一样隆起,这块隆起比起女子娇小的身体显得异常的大,并非真正产婆的莉迪亚心里面一点儿也不想伸手去碰。
  “莉迪亚,宝剑在那里。”
  正在莉迪亚为怎么下手诊治犹豫不决的时候,爱德格凑到她耳边道。在他视线指向的那个房间角落,深红的红宝石闪闪发亮的梅洛欧宝剑被放在那里。
  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姆利安说道。
  (啊啊,那个红珠子一点儿用都没有。我妻子讨厌上面有一股子鱼臭味。)
  是人鱼的魔力。大概她感觉得出来这对姆利安的妻子是一种异质的东西吧。
  (别说那个了,拜托快点做点什么吧。请和之前那位产婆一样让她服下红色的珠子吧。)
  被姆利安催促着,莉迪亚取出了那个小小的药瓶。
  洁妮特意帮他们选了一个红色的瓶子来装苏醒药。姆利安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她看。
  莉迪亚打开盖子,把药瓶送到人偶般的女子唇边,然后在她稍微打开的嘴中注入药瓶中的液体。
  苏醒药有好好地在这具躯体中运行吗?
  瓶子里面的药液已经全数倒入了小巧的女子的嘴巴中,然而女子却没有睁开双眼。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切都静止不动。
  (产婆,那个真的是和以前一样的红色珠子吗?该不会是想用赝品欺瞒我,骗走这里的宝物吧嗯?)
  姆利安毛发直竖,身形也扭曲起来。
  “才,才不是呢,只是有点差错罢了。”
  搞不好这个药到起效需要花点时间也说不定。莉迪亚想要说些借口来争取时间,但是姆利安的身体已经愤怒地膨胀起来了。
  那只手朝这边伸长,爱德格立刻行动。
  他飞身扑过去抓住宝剑。接着挡在莉迪亚面前威吓着姆利安。
  一下子迸发的红宝石的光芒止住了姆利安的动作。
  (嗬…… 那个是可以伤到妖精的东西啊。)
  感到危险而后退的姆利安滴眼睛溜溜地盯着莉迪亚他们。
  爱德格牵着莉迪亚的手从房间奔了出去。尼可一边浑身发着抖,一边朝莉迪亚飞扑上去把她紧紧抱住。
  (我说过的吧。你们是出不了这里的。)
  姆利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莉迪亚他们只管在长长的走廊里飞奔。
  背后没有人追上来的感觉。爱德格从他们跑进去的小房间的窗户往外探看了一下,咂了咂舌圝头。
  “这房子有这么高吗?”
  从窗户把脑袋伸出去,地面看起来就像在很远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妖精的家,所以眼看的高度不一定就是真圝实的高度,不过我们肯定是着了姆利安的魔法哦。我想就算我们从这里跳下去都不可能到得了外面的。”
  “啊啊就是啊。我之前也为了逃走尝试了很多很多办法哦,但是都没有成功。”
  尼可终于从莉迪亚的肩膀上爬下来,在地板上用两条腿站定了。
  “箭头和尼可都拿回来了,如果可以就这样逃得出去就好了的说。”
  “啊啊,真是有够了。为什么那药不起作用啊。”
  虽然确实也没有人保证说它一定会起效,但是莉迪亚一直坚信它是有效的。如果不是苏醒药的效用的话,以前洁妮的祖母到底是怎么样救得了姆利安的妻子的呢。
  “可能苏醒药的成分不同了吧。”
  爱德格说。
  “成分?怎么会,对方可是妖精哦?”
  能够对妖精产生影响的是魔力。如果残留在姆利安的记忆里面的是红色的珠子,那就是说应该有近似于圝红色珠子的东西在魔法的层面上起了些作用吧,但是莫非药的成分真的是重要的

吗?想来使用了白兰地的苏醒药应该和红色珠子没什么关联才是。
  “这样的话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呀。”
  “只能逃跑了哦,莉迪亚。”
  尼可焦灼地跺着脚。
  (但是,不解圝开姆利安施的魔法的话是不能到外面去的。)
  不知什么时候箭头出现在半空中。虽然一如既往仍然是全身银色的幼儿姿态,但是和莉迪亚见过的箭头略有不同,这一位的头上长着角。大概因为这时的他不是蓝宝石的星星,而是红宝

石的星星吧。
  “方法倒是有,不过……”
  莉迪亚欲言又止。
  “很难办到的吗?”
  “要让妖精施的魔法无效,应该只要把身上穿的衣物翻过来穿就可以了哦。就像刚才只不过是戴上了别人的帽子就把我错认成产婆那样,可以看得出来姆利安的魔法是在外面可见的东西

上起作用的。只要把衣服翻过来穿的话,我们就不再是被妖精施了魔法的人类了。”
  “那么就简单了,就这么办吧。”
  “我只要把领带翻过来就好了吧?”
  尼可急忙脱圝下领带。
  “但是,箭头要怎么办才好呢?你身上的衣服并不是衣服对吧。”
  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了箭头身上。箭头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圝体,他看上去还真像是穿着一件束腰长上衣。
  (正是这样。这个和尼可先生的毛皮一样是我自身的一部分。因为妖精们误以为人类这个物种是有很多不同毛色的生物,所以在模仿人类姿态的时候,总会以穿着衣服的姿态现形。)
  “嗬,原来是这样……现在才不是敬佩的时候吧。”
  被沉思的众人包围,箭头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对了,因为在姆利安心里面是把你看做是红色珠子,那你只要变回蓝宝石的姿态就可以了哦。红宝石和蓝宝石对你来说是互为表里对吧?这么一来也可以符合翻过来的意思哦。”
  莉迪亚自以为想到一个好主意拍起手掌,但是箭头却歪着脑袋。
  (原来如此。但是因为这个事是被主人的力量所左右的,现在要我变成蓝宝石好像有些困难。)
  爱德格听罢,把宝剑朝失望的莉迪亚递过去。
  “莉迪亚,你来拿一下宝剑。这么一来箭头不就可以变回蓝宝石了吗?因为你身上有可以镇得住邪圝恶妖精魔力的东西啊。”
  爱德格嘴里说的那某个东西的能力虽然莉迪亚实在不怎么期待,但是她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双手握住了宝剑。
  那份力量并非莉迪亚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说不会听从莉迪亚的意志,只是纯粹存在在那里而已。虽然是这样莉迪亚还是让意志去镇圝压魔力。
  和触圝碰爱德格的时候一样,莉迪亚心中想着无论多少都希望能去除他的痛苦,然后抱住了宝剑,这么做的宝剑果然开始起了变化。
  魔力的性质被改变了,宝石从红宝石变成了蓝宝石。
  “做……做到了哦!怎么样,箭头?”
  “堪称完美,我的夫人。”
  这么说的箭头头上那好像恶圝魔一样的角消失了,面容看起来似乎也好像变得比较天真烂漫了些。
  “不愧是我的妖精博士。”
  爱德格虽然面露微笑,但看上去却似乎有些凄寂。他轻轻搂过莉迪亚的同时,就想要把心痛挥去般坚定地说道。
  “这样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
  莉迪亚也回应般双臂环抱着他的身圝体。
  这种情况下,仍然不得不体会到两人圝体圝内完全相反的魔力正在互相排斥着。
  然而如此一来,他们反而更希望两人已经互相贴近的思念是任何魔力都无法砍断的牵绊。
  “那走咯。屋子的出口就在这边。”
  一从姆利安的魔法中解除出来,尼可顿时就好像搞得清方向了。
  全部人一起走出小房间。姆利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坚信他们无法逃出去,好像一直都没去到处找他们。
  不过他们也不想和他碰头,于是一边慎重地确认着周围的状况一边沿着走廊前进,再次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又下楼梯。
  “前面就是玄关了。打开尽头那扇门就可以出去了。”
  尼可这么说道,众人之间的气氛也松懈了下来。确认过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撒开脚步朝玄关冲过去。
  终于好不容易抵达,在他们正要开门的时候。
  (喂。)
  就在他们背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了说话声,莉迪亚一下子僵直了。
  “你们是谁?在我的屋子里做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们觉得这个家布置得真漂亮,所以才想说偷偷瞧上一眼。”
  莉迪亚一边慌慌张张地赔笑一边说。姆利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漂亮吧。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来布置的呢,要是你们想仔细餐馆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哦。)
  “不用了,我们还有点急事就先告退了。”
  他们落荒而逃般哧溜地钻出门。
  他们为逃到了外面来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里仍是妖精的领域。已经把产婆的帽子除掉了的莉迪亚所看到的是和来时全然不同的风景,像是路一样的通道也不见了。
  走这边啦,站在前面的尼可用眼神暗示他们。莉迪亚手握宝剑,和爱德格一道快步追随,然而也走到屋子外面来的姆利安把他们叫住了。
  (等等。你们有见过一个产婆和她的助手,还有猫和剑吗?)
  仔细一看,姆利安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篮子。是放着他妻子的那个篮子。
  “没有,我们没见过哦。”
  莉迪亚断然地这么回答。
  因为自己并不知道帮助姆利安妻子的方法。因此只能优先考虑全身而退了。
  (我妻子现在正为难产所苦呐。你们有谁认识好的产婆吗?)
  “不认识呢。”
  爱德格也这样回答,听罢姆利安的视线落到篮子里,悲伤地低声说了句(这样啊)。
  莉迪亚他们趁着这个时机离开了树墩屋子的跟前。
  绕到岩石的背后,终于看不见那个屋子的时候尼可呼地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了。”
  “真的把我们看成别人了呢。”
  爱德格一边感慨地看着翻过来的上衣一边说。莉迪亚也不禁觉得穿着翻过来的礼裙上衣十分滑稽搞笑。
  “但是,姆利安的夫人会怎么样呢。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
  “莉迪亚,可不能对他产生同情哦。”
  “不是这样的啦。我是在意当时是什么东西治好了妖精的难产啦。”
  尽管她心想这只是作为妖精博士感兴趣而已,但是大概也有点在意抱着篮子的姆利安哀求的眼神吧。
  (喂喂,等等我。)
  刚才他们以为逃掉了,结果又听到了姆利安的声音。
  “也太纠缠不休了吧。”
  尼可咂了咂舌圝头,加快了脚步。
  (你们知道红色珠子吗?)
  问着的同时已经追上他们,姆利安虽然认为莉迪亚他们是另外的人,但是因为想从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上多少问得一些情报,他拼命地走着。
  为了自己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的心情在莉迪亚的胸口圝中圝共鸣。
  “呐,爱德格。”
  “千万不能停下来。虽然我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这我们于这事情也无计可施。”
  “但是,我只是说如果啦,这药里面会不会也用到了毛地黄呢?”
  “啊是呢,这种花自古以来就以其有毒而闻名,不过因应用量的差异也可以作为药物……诶,莉迪亚,你是觉得以前那个产婆用的苏醒药里面可能加入了毛地黄?”
  “因为在那个庭院里面长了很多嘛。”
  爱德格也沉思起来。
  “确实毛地黄具有作为强心剂的作用。在苏醒药里面用到也说不定。”
  莉迪亚的一只手摸了摸装着产婆的工具的斜肩背皮包。虽说帽子现在是随便乱塞在那里,但是原本装饰在帽子上的毛地黄应该也在才是。
  “不过莉迪亚,毛地黄并不是珠子。现在既没有煎煮药物的工具和时间,就这么把花拿给姆利安也不会让他信服的吧。”
  (我说,要是你们有看过红色珠子请告诉我吧。)
  和爱德格所说的一样,姆利安十分拘泥于圝红色的珠子。
  “烦死了,刚才不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嘛!”
  尼可回头朝跟上来的姆利安大喝一声。它因为现在反戴着领带而底气十足。
  (没有见过的话,那有没有听说过呢?)
  “没有啦!”
  尼可说罢就要走,姆利安像要挽留尼可一样伸出手。结果只抓到了慌忙逃窜的尼可的领带。
  被这么一扯,领带就被扯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啊地叫上一声,姆利安已经神色大变。
  (你不就是那只灰色圝猫吗!你……欺圝骗我是吧!)
  尼可麻利地钻到莉迪亚的背后,然而姆利安用愤怒的目光看向莉迪亚他们。
  (把那家伙交出来。否则连你们都不会放过哦。)
  “我明白了。”
  莉迪亚不假思索地回答。
  “莉迪亚,你要抛弃我?”
  尼可情不自禁地惨叫一声,但是莉迪亚独自向姆利安那边上前一步。
  一注意到这点,爱德格也迅速站到她身边。是来阻止我的吗?莉迪亚意外地偷瞅着他。
  “按你想的去做就可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爱德格……”
  如果有一丝可以帮助姆利安的妻子的可能性的话,并且,如果可以达成守护大家这个结果的话都想去确认一下。因为爱德格懂得她现在这两种想法交织扭结的心情,莉迪亚有种想要几乎

想要流泪的安心感。
  她还曾经为了要找出爱德格没有改变的点而拼命努力,实际上他即使在得到了王子力量的现在,依然还是以前那个爱德格。
  但是如果非要说有些什么改变的话,应该就是他更有身为青骑士伯爵的自觉了吧。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意不让王子牵着鼻子走,并没有选择去握住宝剑打倒姆利安。
  他理解到,青骑士伯爵是不应该把红宝石的宝剑对准善良妖精的。
  “谢谢。”
  莉迪亚低声道。随后把白色女帽套在了头上。
  姆利安的眼睛惊愕得撑得滚圆。
  “你这家伙,不就是刚才那产婆吗……你也骗了我吗!”
  姆利安激烈的愤怒像热气一样传了过来。尼可老早就从莉迪亚裙摆下逃开,躲到一块岩石的背后去了。纵然如此莉迪亚还是笔直地直视着姆利安。
  “如果想要救你的夫人的话,请平息一下你的怒气。你说的红色珠子就在这里哦。”
  似乎是在考虑利弊般一声不吭,姆利安身上的怒气多少消退了些。大概是觉得确认过珠子再生气也不晚吧。
  (那你给我看看。)
  “请让夫人在地面上躺下来。我要给她服药。”
  莉迪亚想让他的妻子和姆利安拉开点距离,于是这么说道。她不想让姆利安察觉她给他妻子服下的并不是什么珠子。
  (真的是红色的珠子吗?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被他一说,莉迪亚心里咯噔一下。毛地黄是有毒的花,如果被姆利安知道她给他妻子服的是这种东西的话,一定会怒不可谒没错。
  “这个珠子是不能接触空气的哦。所以必须要迅速地让她服下去。”
  莉迪亚一边挑选着恰当的话来说一边在皮包里面翻来翻去,终于摸到了那支缀着好几朵小小的花朵的花枝。
  必须要在不让姆利安看到的前提下把花送进姆利安妻子的口中。
  姆利安把安置着妻子的篮子放在地上,莉迪亚朝篮子俯下身。
  爱德格则像是要遮挡视线般晃到姆利安前面去。
  莉迪亚嗖地从皮包里面抓出那支毛地黄来,略为强行把花朵塞到妻子的嘴里,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朵花朵咕噜地从花茎上脱落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啊”,一阵风吹来,花朵直直滚到了姆利安的脚边。
  姆利安把那朵小小的花卉捡起来,皱着眉头,他仔细看着躺在他掌心的花。
  爱德格伸手要护着一下子吓僵硬了的莉迪亚,正在这时。
  (啊啊,真的是红色的珠子呢。对啦,那个时候产婆说的起效的是红色珠子,原来说的就是这个啊。)
  站在摸不着头脑的莉迪亚身边的爱德格,把另外一朵滚落在篮子旁边的花拿到手上来。
  “是红色的……珠子呀。”
  在爱德格手里的毛地黄的花蕾。被称呼为“狐狸手套”的袋状花朵在开花之前是像气球一样闭合得圆鼓鼓的。而这株朱红色的毛地黄的花蕾更是圆得像个珠子一样。
  吃了一惊的莉迪亚看向花蕾的时候,突然篮子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摇晃起来。
  躺在里面的女子要醒过来了。这么想着,伴随着撼动周遭大地的轰鸣声,骤风突起。
  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未知的力量犹如爆炸气浪般蔓延开去,篮子也好,四周的岩石也好全都轰成粉碎被气流卷起。
  不可思议的是,只有莉迪亚他们、妖精以及花草树木这些拥有生命的事物没有被吹飞,只是感觉到有什么穿过了自己身体。
  (啊啊……终于出生了。)
  姆利安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妻子。细小的女子摸着回复平坦的肚子,脸上浮现出笑容。
  “出生了?……我是没看到小婴儿啦。”
  (姆利安的孩子有遮天盖日那么大,在地面上当然看不见啦。)
  “这样的话难怪会难产了。”
  爱德格苦笑起来,姆利安则重新变成大鹫的模样。他背上妻子,展开了双翅。
  (姆利安是越使用魔龘力越会变小的。我的同胞们都在很久很久以前变得和蚂蚁一样小了,现在还持有魔龘力的就只有我、我妻子还有孩子们了。不过我的妻子也已经很难再生育孩子了

。就算有很高明的产婆相助也是呐。)
  姆利安和妻子两个飞上空中,又旋回来跟他们说道。
  (你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带走了。)
  他们的身影隐没在远处之后,周围的风景也都消失了。等回过神来,莉迪亚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盛开毛地黄的原野上。
  就是再把产婆的帽子戴到头上也看不见妖精界的景色了。
  可能是因为终于解除了让人紧张的东西,一下子失去力气的莉迪亚脚下发起软来。她把身子靠在伸过来支撑她的手臂上。
  碰到爱德格胸前口袋依然硬邦邦的东西,虽然让人意识到随时藏着毒药的他不变的觉悟,莉迪亚认为应该有办法让他不再需要使用这个了。
  “你要来点苏醒药吗?”
  爱德格笑着说。至少现在,希望他们能再多享受一下二人同心的喜悦。
  “难道你想要大得看不见的小婴儿?”
  无力地伸直了身体的男人,挂在烧得焦黑的墙头上。雅美仰视这个情景停下了脚步。
  原本拥有雪白墙壁的这座宅邸,现在呈现出一副焚烧过的凄惨模样。该说幸运吗,火势并未蔓延到城镇那边,不过也就是说,灾后组织的反应之所以一反常态的迟钝,与其说是遭受了火

灾还不如说是因为在他们的饮用水中被下了毒的缘故。
  在这座白色宅邸里的人大部分都出现了中毒症状。现在,那个下毒的犯人被人捆着脖子吊在墙头。
  这种既是杀鸡儆猴又是下流趣味的演出的做法,大抵是提兰出的主意吧。
  库洛克少佐太小看爱德格了。爱德格的目的不仅只是命令他给组织的人下完毒还要再放火,这一切都是为了玩弄他把他领上毁灭之道的爱德格的复仇。
  “他还真动手了呀,那位殿下。”
  雅美一惊,回过头来。踏着烧焦的草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提兰。
  “组织遭受的损害大概不会就只有这样吧。特雷利家说不定已经发觉到我们目前的情况有些不稳了。”
  他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
  “我们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统领黑社会组织。‘王子’的力量才是我们真正的武器,是可以让世间万物对我们顶礼膜拜之物。”
  “然而那位王子却失去了影踪。”
  “殿下看来似乎是和那个妖精博士女人一起消失的。那么你呢?还要继续在这里当间谍么?”
  趁着雅美沉默的当儿逐步逼近的提兰,在他深深压在脑袋上的帽子下面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她看。
  “哼~果然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之前之所以会留在这个组织里,是一心想着殿下来这里的时候能够获得他的宠爱,不过原来是这样,这个男人还真不能用普通的办法可以对付的呢。居然可

以把王子的力量得到手,然后逃之夭夭呢。而你则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件事才来这里的。”
  提兰取出鞭子,威胁雅美般双手把鞭子一拉,发出啪啪的声响。
  “你知道殿下现在在哪里的吧。”
  “我不知道。”
  回答的同时,长蛇般的鞭子落在脸颊上。
  雪白的脸颊被划伤,血渗了出来。赤红色的血液很快就变成了透明的沙粒般的东西,沙拉沙拉地散落在风里。
  自从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性命,雅美再也不畏惧死亡了。在组织里守护爱德格,为他打败王子而提供助力,这于雅美而言就是她所有看似背叛伯爵家的行动背后真正的动机。
  而当这个任务完结之后,提兰要怎么对待这副身体都无所谓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这次鞭子接连不断地落下,衣服也被鞭裂。由于伤口的剧痛和鞭子的撞击力,雅美摇摇晃晃,只得用膝盖支撑身体。
  “反正无论如何,最终目的地都是那里吗……妖精国,真是麻烦啊。”
  提兰深深不忿地嘟哝。然后就像要把这股忿恨撒在雅美身上似地再次挥舞鞭子。
  雅美意识到鞭子朝着她的眉间舞来,然而仍然没有逃走,就在这时突然面前竖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水势把鞭子撞了回去。在雅美视线的前方,一个黑发青年现了身形。
  “你这家伙是,水栖马……”
  “要是想干一场的话,就让我来当你的对手吧。你这阴险的纳克拉维!”
  格鲁比朝提兰挑衅。
  尽管身上遗传了纳克拉维的血而拥有不死之身,提兰在能力上也不过是和普通人类无异。大概是无心和能操纵淡水的格鲁比对峙,他很快地就选择退场了。
  收起鞭子,他撂下狠话。
  “王子终有一天会回到组织来的。那个伯爵的垂死挣扎也只有现在了。”
  提兰去后,格鲁比转向雅美。雅美把身子靠在旁边的木柱上,好歹算是维持站姿。
  “昨天那火不是哪儿都能看见吗。我总觉得很在意,所以跑来确认莉迪亚的状况,结果却找她不着。”
  “平安无事哦。她已经和爱德格大人一起离开这个岛了。”
  雅美挺了挺脊背,伸出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伤。

  “和伯爵一起?伯爵他……背叛了莉迪亚不是吗?”
  “那只不过是因为有必要要装出那种样子罢了。在他可以抑制住王子的期间内都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没问题么。你们也不知道王子什么时候会出现,然后加害莉迪亚的吧?”
  格鲁比对莉迪亚真心关切的心情无论何时都不曾动摇。面对这样的格鲁比,雅美仿佛面对炫目光芒一样眯起眼睛。
  “……是呢。”
  “才不是什么‘是呢’吧。”
  “即使是这样,对爱德格大人来说,还是有非解放王子的记忆不可的理由的。”
  格鲁比听罢一边嘟哝着听不懂一边摇头。
  他就这样准备转过身去的时候,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稍稍回过头。
  “走吧。”
  “诶?”
  “你丫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吧,换句话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吧?所以还不快溜。”
  “……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雅美从来没有想象过任务结束之后的事。又或者是根本无法想象。
  莉迪亚曾对她说过她是她的家人。然而,雅美觉得在伯爵家已经再无自己的栖身之所,然而自己作为一个瑟尔奇的自觉还很薄弱。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是一个妖精一样一边度过漫漫余生,一边渐渐淡忘作为人类的过往呢。她呆呆地想,她应该一个人静静地生活,等待意识到自己是妖精的时刻到来吗。
  老实说,可能被提兰杀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她却被格鲁比救了。然后他还驱使她走下去。
  “你就继续看下去吧,看着你参与的这些事的最终结局。王子的力量对于伯爵而言真的是必须的吗?那是正确的还是怎样,直到看完伯爵和莉迪亚走到走后为止都不会让你脱身的。”
  看完所有的……结局?
  格鲁比有些粗鲁地牵起茫然的雅美的手臂。
  “至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被这句话牵引着,雅美开始迈动脚步。
  为了看到最后,她把烧焦的宅邸丢在身后。
  在两人分离的期间,爱德格曾经拼命扼杀自己对莉迪亚的思念。这么做的时候,自己有时竟然变得就像真的是把她忘怀了一样泰然。
  组织之内处处都是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气息,而自己的体内又有王子的存在。在这种状况之下,已经几乎要失去对任何人的关切之心的爱德格,对于即使能有机会与莉迪亚再度相见,

他都无法断言自己还能不能像过去一样让莉迪亚的心留在他身上。
  实际上,好几次好几次,爱德格都以冷冰冰的态度对待莉迪亚。
  他厌恶这么做的自己,但同时,他可以确切地说真正的自己绝对不是这样吗?还是相反?他无法确切地回答。
  如果他真的那么珍视着莉迪亚的话,就根本不可能对她这么冷淡不是吗。
  然而爱德格不让王子触碰般拼死守护下来的这份思慕,一丝不乱地留在他的心里。莉迪亚轻易地挨近了真正的爱德格的心,拥抱着它,把连爱德格自己都被它混乱了的虚假的语言和态度

尽数消融。
  然后到了现在,姆利安离去后,在毛地黄的原野上紧拥着莉迪亚的同时,爱德格终于理解了。
  当他发现与两人分离之前相比更是一直深深地爱着她的这个自己,便毫不诧异地释怀了。
  他只管顾一味去怜爱莉迪亚的心情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
  尼可机灵地携了箭头已经先行一步。莉迪亚仍然好像尚未解除紧张一样,在他臂弯里僵硬得一动不动。
  “你在发抖?”
  爱德格温柔地抚着莉迪亚的背轻声问。莉迪亚害羞般低下了眼。
  “……现在才这样,真奇怪呢。”
  “但是在决定尝试用毛地黄的时候,你很威风凛凛,一点儿也不犹豫呢。”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一定做不到的。”
  莉迪亚像个小孩子般攥着爱德格的身体。
  “都是因为你并没有阻止我,而是支持了我的决定的缘故哦。”
  爱德格也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莉迪亚的头发。与此同时他心想,今后他也会一直这样被她需要吧。
  在四周盛放的毛地黄的花朵,像是对两人笑逐颜开般轻轻摇摆。
  没问题的。
  今后也一定是这样。
  这些朱红色的毛地黄中蕴含着魔力,爱德格有这样的感觉。
  姆利安的妻子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她以这样细小的身体产下孩子的魔力不足的缘故。而给予魔力的补充的就是红色的珠子,也就是说是朱红色的毛地黄。
  起效的既不是毒,也不是药,而是魔力。
  所以,在这种花里面蕴含着魔力。
  弗朗西斯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才把他们引导到这里来的吗?
  “呐爱德格,今后我们要怎么做?”
  莉迪亚有些不安似地问。
  “你呢,想怎么做?”
  把埋在爱德格胸口的脸抬起来,莉迪亚笔直地看着爱德格灰紫色的双瞳。
  “我想,我们也只能到妖精国去了。虽然之前你曾经跟我说过不要去,不过就算那里会有什么危险,或者甚至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期盼的得救的办法,但是那里是我们的领地哦。如果

我们不去那里,不看看妖精国的真正风貌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无颜打着青骑士伯爵的名号了。”
  爱德格用指尖描着莉迪亚的脸颊。只是这么做,昨夜的火热似乎又重回身上。仿似欲情般,又不仅仅是这种感觉,温柔而恬静的感觉涨满胸口。
  这是无关王子的记忆,只有爱德格他自己知道的感觉。这股纯粹是对一位女性的感情涌上胸膛。
  “很久以前,有某个人对王子这么说过。去妖精国吧,他说。他还说,到那里去,你会杀掉预言者和他的未婚妻。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未婚妻的话,我当时觉得绝对不能让你到那里去。不

过我们两个直到现在,依然能够同一条心。”
  这个想法不知是否从触碰着脸颊的指尖上传达过去。莉迪亚的手握住他的手,将嘴唇贴在那根指尖上。
  “你不是王子或者预言者的未婚妻,我们两个,是作为青骑士伯爵夫妇前往妖精国。这样就可以了,对吧莉迪亚。”
  在莉迪亚的体内可能也有和他一样的炽热吧,只见她脸颊微红地点了点头。
  “呐,有不舒服吗?”
  体内魔力相互干涉的不舒服感觉仍有些许存在。不过大概是应邀忽略的话也可以不太感觉得到的程度。
  “啊啊,那家伙很安静呢。”
  “这样,啊……太好了。”
  “在组织里面的时候很难受。魔力也好,王子也好,它们的存在感既强大又沉重,那时我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崩溃掉了。但是我那时候明白,如果不是置身于恶意和妖魔的漩涡

中的那个地方,靠我自己就连只是胜过王子的精神力都无法保住。”
  如果爱德格不是从自己黑暗的部分引出那份强烈的感情的话,就无法夺走王子的力量。
  “我们分离的时间,也是必要的时间呢。”
  只要留在莉迪亚的身边,爱德格就无需再回忆起那个噩梦般的自己了吧。
  “只要走错一步的话,我可能会体会到成为王子的喜悦吧。不过无论得到了再怎么强大的力量,宝座也好、权力也好我都并未觉得有多大的魅力。我那时终于明白了,对我而言,无论何

时,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
  然而,离开了组织的爱德格,恐怕是越来越无法靠自己控制王子的力量也说不定。
  在变成那样之前,他们能在妖精国找到希望吗?
  现在,他们只能相信在妖精国那儿有着既不是预言者,也不是王子的企图,而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未来,相信着这点向妖精国奋勇前进了。
  “哦——喂——”
  在原野的前方,尼可回过头来向他们招手。
  “我看见在海那边有船哦,一定是大家来迎接我们来了!”
  露出微笑的二人,牵起手向新的道路迈步前进。


后记
  各位好。
  前段时间我到书店去的时候,看到书架上面放着某本小说的上下卷,于是就两本都一起买了回家。读完之后,觉得真的很有趣诶~~,结果又有一次,我偶然去了另外一家书店逛,才发现

这本小说竟然还有“中卷”!!
  原来这个小说根本就不是“上下”两卷,而是“上中下”三卷的啦。
  这怎么回事?把中间那卷丢开还能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的我还真是……有点被打击到了。
  大家有没有试过干这种傻事?都没有对吧,不好意思。
  现在这个“中卷”到底是读好还是不读好,真是烦死我了。
  好了好了,和我的故事有关的不是这个上中下的话题。我想说的是,我从心底感谢各位愿意继续阅读我的书的读者大人们。
  尽管非常的慢,这个故事还是有在一点点地不断进展。
  话说回来,大家知道foxglove这种花吗?
  直译过来的话就是“狐狸的手套”,不过这是它的英文名啦。
  如果说毛地黄的话可能知道的人还比较多。
  说到狐狸的爪子这东西我是不怎么经常看到啦,但是有哪里像花的地方吗?虽然这么一说,这个花也不是完全和动物的爪子不沾边啦,不过不是“爪子”那部分,而是“手套”的部分,

这种说法有一种童话风的可爱,不觉得和这花的印象互相重叠了么?
  这种花感觉上和藤花的生长方式正好相反,沿着花茎会开出很多很多的小花。观赏性相当不错,是一种可以让人带回家做盆栽的花木。
  不过,因为说到毛地黄,那是一种以毒性强烈而出名的植物,这种印象太过强烈让人多少也会蛮在意的,到底会不会有人拿它做盆栽呢。
  其实就是我,以前也一直都不知道它是这么可爱的花呢。(笑)
  啊,不过说到剧毒的话,乌头啊,还有曼陀罗啊,它们的花都是很漂亮的呢。
  我一看到植物图鉴就会把时间忘光光。
  到了春天的时候,在附近散步的时候也是各种花朵最吸引我的目光。
  在我家附近的公园的树林里面,有一块上面写着“啥米树”的树木品种标注牌子,我就觉得超在意为什么这个树会起这种名字。
  后来查了一下广辞苑,上面有解释说“在关东地区,这个词指代不曾见过的种类的大树”。(小竜按:直译啥米树,其实是流苏树的日本俗称)
  也就是说,这种树本来应该有真正的名字咯?
  再说,这里也不是关东地区啊。
  虽然还是搞不太清楚,不过蛮好玩的。
  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又说到乱七八糟的地方上去了。
  不管怎样,如果这次的故事大家也看得高兴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那么,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和大家在这个再见。
  二0一一年 四月
  谷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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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aru06 騎士
终于找到了,我超喜欢伯爵的,对不起我是颜控,伯爵太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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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格列尔 侯爵
永远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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