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魔幻三次方-08[水濑叶月][台/简]


本帖最后由 xiaosun07 于 2012-3-26 04:3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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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濑叶月
  插图:さそりがため
译者:林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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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春亮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时,听见里头传出了可疑的声音,他维持着伸手打算拉开拉门的姿势,定住不动。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吧……]
[嗯……快趁现在……]
看来是双人组小偷。两人的声音都非常耳熟。
(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啊……?)
他悄悄从拉门空隙窥看房内——若抓住小偷,最好的方法就是逮捕现行犯。
房内只见两道人影。是摇动着一头与众不同的银发的娇小少女——菲雅,以及比她还要娇小的黑发女童,也就是黑绘。两个人都踮着脚尖,打开最上层的衣柜窸窸窣窣地翻找里头的东西。那里应该是只放着内裤或袜子之类的衣物吧。
[不能被他发现,只能在晚上用呢……]
[我知道啦。]
[哦,小菲菲,这个怎么样?]
[嗯……还不错,脑中有想像画面了呢……大大的……放得进来吗……]
更加细碎的嘀咕声又传了出来。春亮吞了口口水。莫名其妙。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们打算偷自己的内裤去做什么吗?
(不能被发现……晚上使用……然后,是放不放得进大大的东西……脑…脑中有想像画面……?)
春亮又吞了一次口水。还是不无法理解,或者该说,总觉得去理解太危险了。也许是他的混乱心情传至了指尖,拉门微微晃动。下一秒,黑绘霍然转过头来。
[唔——可疑分子!]
[那…那是你们才对吧!]
他迟疑了一瞬。既然被发现了也没有办法,于是走进房内。
[他们在干嘛?就算翻找我的衣柜,也找不到任何有趣的东西……]
[就算你问我们在做什么……呐?]
[嗯。这…这都怪你不好!]
两人脸不红气不喘的互相交换视线。不仅如此,菲雅还不悦地挺起胸膛:
[你也太过分了吧,居然瞒我瞒到现在……要是我先前就知道的话,也会做好准备啊!现在这样子,就中能先借你那个大大的东西了吧!]
[不,等一下,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春亮皱起眉反问后,菲雅更加鼓起双颊——边上下挥舞着单手握住的战利品,也就是春亮的袜子边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装傻吗!这还用说吗,就是即将到来的那个美好节日——圣诞节啊!黑绘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
圣诞节。袜子。总觉得有一股跟刚才略微不同的不妙预感。
春亮半瞇起眼,呻吟问道:
[你……知道什么了……?]
[当然就是圣诞节有多么有趣好玩啊——最重要的,就是听说这天会有一个叫作圣诞老公公的男人送礼物给我们吧!听说他会偷偷地把礼物放进枕头旁的袜子里。虽然我觉得这样有点变态,但既然如此,袜子当然是愈大愈好嘛。比起我的,你的袜子一定比较大吧……喂,你有在听吗?]
从中途开始完全没在听。叽叽叽——春亮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那个又向菲雅灌输了麻烦情报的犯人。
黑绘边盈盈笑着,边带着别有意涵,像是在说[你明白的吧?]的视线回望他。
这就是那个吗?让世间的父母们苦恼不已的……[什么时候要向孩子说明圣诞老公公的真面目]这个难题,如今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吗?明明理应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非得这么烦恼不可呢?
春亮移动至起居室,叹了口气后嘶嘶地啜着茶杯里的茶。菲雅钻进暖炉桌里,边哼着歌边用遥控器快速地切换电视的频道。结果袜子就直接被带回了菲雅的房间——之所以无心去阻止她,原因也和烦恼圣诞老公公真面目一事的理由相同。
(嗯~看她这么兴奋,实在不忍心破坏她的心情呢……)
居然替我制造了这么麻烦的情况——春亮恨恨地看向黑绘,但想当然尔,他只是一脸不干已事地喝着茶。
就在这时,绑着麻花辫的眼睛少女——此叶走进起居室。泡茶时春亮有去叫她,但她回应道:[现…现在时机太不凑巧,我等一下就过去!]直到刚才都窝在房间里。
[呼……啊,茶还有剩吗?]
[噢,当然。你刚才说时机不凑巧,是在做作业吗?]
春亮漫不经心地发问,此叶不知为何揭起不自然的客套笑容说:
[咦?啊…啊哈哈。差…差不多是那样子吧?]
[结业式都还没结束,就已经在做寒假作业了吗?真是了不起……啊,此叶,你的袖子上沾有毛线喔。]
[!喝…喝喔喔喔~!]
[突…突然气势汹汹地运气?为什么?]
这在春亮指向沾附于她袖子上的毛线的瞬间,咻啪啪啪!此叶以甚至留下了残影的速度动了起来。她一把抓起毛线用力捏紧后,用利刃之力在手中将其切成了碎片,再以行云流水般的速度往垃圾桶里灌篮。而后再恢复正座的姿势坐回暖炉桌前,动作像是在说[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般,偏着脑袋朝他投以楚楚可怜的微笑。
[……]
[怎么了吗?我什么事都没有喔。哎呀~作业不先早点写完不行,毕竟是作业。什么毛线的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只是刚好黏在身上而已。百分之百不是想用毛线做出某种东西,请你别放在心上喔。春亮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吧?所以我们换个话题吧。刚才在你房间里头有一阵骚动呢,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好像有听到在谈论袜子怎么了的声音喔。]
[哼哼,乳牛女。太愚蠢了!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还没察觉到在这个时期下袜子的重要性吧?为了装下大大的礼物就必须要有大大的袜子……噢噢,差点送盐予敌。哼哼,反正你充其量也会有一片生肉装进你的袜子里吧……!]
[是…是指礼物吗?虽然我想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相信圣诞老公公真的——]
糟了!春亮心想。而有这个想法的不只是他。
[喝啊啾~!]
[呀啊,黑绘你做什么啊!怎么突然……唔唔唔……]
发出神秘怪叫的同时,黑绘纵身一跃扑倒此叶。她用手捂住此叶的嘴巴说:
[小此,等一下。稍~等一下。呃…我好冷喔。就连靠着暖炉桌也受不了的冷。所以睽违已久地希望你能用你那梦幻身材温暖我!抱我抱我,夹我夹我。]
[……噗哈!等…这件事跟捂住我的嘴巴有什么因果关系……!呃,唔唔,请不要按着我的脸扭来扭去啦!]
[别问了别问了,总之话题就此打住,否则的话,关于刚才小此的毛线之谜,那个你想瞒到至少后天的秘密,我可能就会在这里脱口说出我的推论喔……]
[!太…太卑鄙了……啊嗯……我…我知道了啦!就说我知道了嘛!]
此叶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逃脱黑绘的性骚扰攻击。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看起来此叶似乎不会将圣诞老公公的真面目告诉菲雅了。她带着僵硬的微笑,极为敷衍地说:
[咳嗯。是啊,毕竟是圣诞节呢。是是,就是要袜子袜子。]
[哼,乳牛女也发现到了吗?也罢……必须到了当天,看看谁拿到了最棒的圣诞礼物,才能一决胜负。]
[什么时候变成要一决胜负了啊……]
无视于此叶的发言,菲雅按下遥控器又切换频道。荧幕上放映出了新闻节目,这时,菲雅的双瞳忽然蒙上阴影:
[话虽如此……,喂,春亮。只有一件事,该说是不安吗……比较算是介意吧。]
[什么事?]
菲雅的视线依然固定在新闻上,没有投向春亮。她小声问——
[并非人类的我……圣诞老公公…真的也会来我这里吗……?]
答案早已决定好了。春亮视线从菲雅的侧脸移至电视画面,轻声说:
[当然会来,不是吗?]
[真…真的吗?]
[嗯,你看,连熊那里他也去了。当然会来啊。]
新闻正在播放的是某间动物园的影像。有只戴着三角帽子的熊正大口大口咬住豪华丰盛的蔬菜蛋糕。[看来强强已经早一步收到圣诞礼物了呢。]背景还播着这样的旁白。
[喔…喔喔……原来如此……!]
不晓得是因为熊的模样很可爱,还是在春亮的话语中感受到可信度,菲雅的双眼再次恢复活力,身子往前倾盯着电视瞧。然后赫然发现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是…是吗……嗯,说得也是,那当然!铁定会来的嘛……可是,对了,可能就不会来找你喔!因为圣诞老公公只会出现在好孩子的枕边吧?毕竟你是个无耻小鬼啊!]
[哈哈,说不定喔。虽然我并不无耻,但大概不会来我这里吧。]
那个臭老爸不可能会做出这么机灵的举动。虽不是截至目前为止从没收过礼物,但在这种不晓得人跑去哪里的状态下,还期待能收到礼物才奇怪吧?
(就算只是生活费多汇一点给我,我也会很高兴啊……唉,不可能吧。是说,现在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也觉得平时承蒙了这些家伙不少照顾……该准备圣诞礼物吗……非常时期用的私房钱还剩下多少啊……?)
[……]
菲雅正一脸[糟了]地蹙起眉心低垂着头。该不会是她在介意刚才到春亮说的那句[圣诞老公公大概不会去你那里]吧?正当春亮慌忙地想出言安抚她:[反正我早就已经习惯没有收到礼物,别放在心上啦]——
这里菲雅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抬起头。
[呣…呣,这样子啊。嗯……别放弃希望嘛!搞不好会不小心送错,或是圣诞老公公大发慈悲,你也会收到礼物也说不定啊,对吧!呣呵!]
[呣呵什么啊!你不会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我…我才没有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别放在心上!那么……这样一来,真没办法。问题在于……果然还是钱吗……?]
菲雅边看着新闻之后开始播放的动物节目,连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嘟囔什么。
[是吧?说不定圣诞老公公是非常慈悲为怀的喔~现在就断定阿春收不到礼物还言之过早了。对吧。小此?]
[咦……!是…是啊?我…那个,也不清楚喔!真的,绝对!]
带着耐人寻味微笑的黑绘,再加上依旧掛着僵硬假笑的此叶,虽然举止相当可疑,但春亮正忙着回想私房钱存款还剩多少余额。总之他决定先别去管。
就在这里,起居室里响起了诡异的声音。并不是电视里动物节目的背景音乐。若将听见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说出,就是[咕呵呵呵……!][我的野心竟然在这种地方……!][混帐,可恶的光之战士们——!][为非作歹的人类们啊,你们才是毁灭一切的元凶呀啊啊啊!]等为数众多的谜样台词,这什么啊?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
[这是什么来电铃声啊!]
[古今东西方,魔王的临终惨叫声音集。每当有人打电话来,就可以回想当初玩RPG时全破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呢~很不错吧?]
真是太前卫了。春亮决定还是别发表评论。
接着黑绘从怀中拿出手机歪过头:
[是支没看过的电话号码呢。会是谁啊……喂喂~呃,山田先生……?噢,是蛋糕店老板啊,您好~]
黑绘连连点头,嗯嗯嗯地听着对方说话。过了一会,她的脑袋瓜子再度一歪。以大感不可思议的声音反问:
[……打工?]
脑中正打着什么鬼主意,紧盯着电视瞧的菲雅的耳朵似乎颤动了一下。

*

[啊~好累。真是的……为什么要把房子盖在这种深山野外里啊?]
一名金发年轻人穿着土木工程的连身工作服。从一种颠簸走过山路的卡车上卸下器材,同时咕哝抱怨。同样身穿工作服的年长工作出声斥责:
[笨蛋,要是被客户听到的话怎么办?在现在这种不景气的环境下,有工作就该要谢天谢地了。这可是睽违已久,可以工作好几个礼拜的大客户呢。]
[……说得是没错啦。]
年轻人随意地将从卡车卸下的砖块堆在一起,同时瞥向将成为这回工作地点的住家。愈看愈觉得古怪。那是栋无论怎么看,都与这座纯和山林气氛格格不入的老旧的西式平房别墅。由于太过不协调,甚至予人一种感觉,仿佛只有这栋房子是额外附加般,碰巧被放置在位于此处的空地上。
工作的内容也很奇妙。委托事项是修补住家。和将[荒废屋子变得可以住人]这种委托有点不太一样。受损的部分与未受损的部分差距太过悬殊了。破裂的窗户,粉碎的外墙砖瓦,屋檐前的数根粗壮梁柱也都消失不见——另一方面,其他墙壁和窗户却是几乎完整无缺。到底是怎么住才会变成这样啊?然后——
[啊,欢迎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也要麻烦你们了!]
[噢,早安!今天我们也会全心全意地努力工作,有任何要求或是问题的话,请尽管跟我们说吧!]
多半是听到了卡车抵达的车声,客户从家中走了出来。她与身为负责人的年长男性互相寒暄打了哪吒后,便战战兢兢地低头行礼,又走回到屋内。这位委托人也很奇特。是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而且双手上还裹着崭新的石膏。这个不叫奇怪的话,又该怎么形容?深山野外的,又独自一人住在这种奇怪的房子里。到底是基于什么苦衷或理由才会待在这里呢……
[喂,别傻傻地站着不动!快动手啊!动手!]
[……喔。]
可以确定的是,再怎么想也毫无意义。他原来就没有兴趣知道,只是想逃避现实。听见男人的训斥,金发年轻人[呸]地往脚边吐了口口水,慢吞吞地开始自己的工作。
接着过了一段时间,他见到一名来访的客人。望着那个门也不敲便直接走进屋内的女子背景,他暗想:真的是奇怪的人会聚焦到奇怪的人身边呢。
[……服装品味超妙的,简直像是圣诞老公公嘛。]

裹着石膏的手能够活动的只有指尖。但对稳天崎切子的生活不会构成妨碍。
热水滚沸后,瓦斯炉的旋转钮自动熄火。橱柜自己敞开。新买的茶杯和茶托轻飘飘地飘浮于半空中,落至桌上——即使是见到了如果有其他人看到,便可能会发出尖叫声的超自然现象,切子仍是泰然自若。她只是在一旁注视着红茶包被放进茶杯里,飘于空中的热水壶啵咕啵咕地倒入热水。
就在这时,切子偏过脑袋。明明热水还倒不到一半,热水壶的动作攸地僵住不动。然后——不知是从何处,一阵焦躁的低嚅声传入她耳中。
[切子……切子!]
[傅婷,怎么啦?]
她反问来自虚空的声音。浮在半空中的热水壶猛烈颤抖个不停。
[那个金发的男人……在外面的人类。杀了那家伙。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来收拾他,我可以杀了他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他们可是难得愿意修补房子的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岂止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人……!吐了口水!在我体内!]
[……啊呜~那真的是很不应该呢~不过,要是杀了工人,恢复速度又会变得更慢喔~切子之后会再去提醒他们,现在先忍耐一下吧……]
[唔……]
流洩出低吟声后,热水壶又颤抖了起来。但冷不防地,动作又忽然停下。下一秒,置于桌上的杯子和汤匙全一齐浮至半空中。
[哇…哇~!就说不行了嘛,忍耐忍耐!]
[不是!切子——有入侵者!当心点!]
和傅婷开口的同时,客厅的大门被人粗鲁推开。从门外走进屋内的是——
[早安呀!好久不见了。切子。是在商量要杀谁吗?我来帮你吧?]
[可可萝前辈?]
身穿近乎单一色系衣服的美少女,用着与其外表互相矛盾的豪爽语调与态度,跨着大步走近。接着忽然热情无比地抱起切子。
[噢~噢~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只呢!听说你受伤了……啊哈,既然手臂还连在身上,还算不错嘛。快点治好吧,治好吧。]
[是…是的。前辈看起来也过得很好呢……]
实际上,她也绝对称不上是高个子的人。与切子相比,也不过高了几公分而已——但她总是如此,切子笑着接受他的拥抱。
[噢,对了,你是因为输了,[龙阶]才会从第七名降到第九名吧?真可惜~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为[部位该纹]了呢。不过光从没有掉到两位数这点看来,就知道师团长还是很器重你。别太过浮沉。加油吧!]
[是…是的……虽然不晓得像切子这样软弱的人能够努力到什么地步……]
[啊哈,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别担心~你不是有个可靠的伙伴吗……啊,抱歉,忘了打招呼了!傅婷你也过得好吗?]
[……您好,[龙阶]排名第四的蓓妲洁莉大人。]
回应的是虚空中传来的嘀咕声。可可萝不再抱着切子,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
[你还是一样这么客套。我从以前就在想,你是不是对我感到棘手啊?啊哈,真伤心!你就不能更加和颜悦色一点打招呼吗?不愿意的话,就由我主动出击啰 。]
语毕,她忽然挣开近在手边的窗帘,接着再抱住窗框脸颊靠上去磨蹭。
[噫——噫啊!您…怎…怎么在这种…赤裸裸的地方…嗯……快…快住手…这样子…好丢脸……!]
[我倒是不觉得很丢脸喔。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不然舔舔看好了~]
[呀啊……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欢…欢迎光临,可可萝前辈……!]
[一开始有就先这么说就好了嘛。啊,不好意思,切子,也能帮我泡杯茶吗?一路跑到这里来,还真的挺累的。]
[啊,是的,当然!请坐请坐,请坐下来等吧~]
她拜托傅婷再增加了一个茶杯。傅婷所操纵的骚灵再次开始泡茶作业,不久之后桌上已备妥了两人份的红茶,可可萝依然豪迈地立起单边膝盖坐在椅上。虽然看得见内裤,但切子知道就算提醒她也无用,总之选当作没有看见,也在她对面椅上坐下。
[那么……前辈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哎呀,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要事。只是在想难得到日本来,至少也该打声招呼。还有就是那个,毕竟你算是前任者了,来问问你交手后的感想,应该也满有趣的吧。]
[呃……也就是说,前辈你也是为了和菲雅他们战斗才前来的感觉啰?]
啊哈哈——可可萝愉快地抖动肩膀。
[是跟箱形的恐祸。嗯,我也已得到可以对那家伙出手的许可了。虽然这回来的目的不只这一项。其实呢,还有个比起他们更加有趣的家伙呢。我得到情报说对方会来到这个镇上……因为太过期待,就提早过来了。接下来我打算做好各种准备等他到来。]
[喔~既然前辈这么说,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物吧?对方拥有怎样的祸具呢?抑或是化作人形的祸具本身~?]
[不,是活生生的人。根据我伴游的战力分析班所言,是个虽为血肉之躯却拥有相当于[部位刻印]的力量,等级最强的高手……光听就很让人期待了吧?]
饮干杯中的红茶后,可可萝像是临时想起般补充笑道:
[——不过,高手这两个字似乎有语病喔?啊哈!]
[是……]
如果是指很强的话,不就等于是高手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绪。
无法理解话语的含意及她的笑点,切子只能发出含糊回应声并茫然地歪过脑袋。




本帖最后由 xiaosun07 于 2012-3-26 20:26 编辑


第一章[飞行中的他是否会坠落?]

*

十二月二十二日——结业式的数小时后。
由于两天后就是圣诞夜,商店街的气氛清一色都是圣诞风。街上立有无数的大特价挂旗,四处也点缀着闪闪发亮的华丽装饰品。眼前的蛋糕店当然也不例外。店门前摆出了小帐篷和长桌,完全呈现出圣诞节独有的临战态势。没有任何不足的东西,引人注目的装饰、小圣诞树模型,播放着圣诞歌的CD音堆成一座小山的主角们妈蛋糕,以及——
[唔喔喔,脚比预期中的还要冷!这件裙子会不会太短了啊?]
[我倒是很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这样…不会有点…太色情了吧……]
[啥,肩膀?肩膀根本无关紧要,你应该要在意的是那对乳牛胸部才对吧?上半部的胸部几乎都要蹦出来了不是吗?喔喔,竟然能够若无其事的向周遭众人彰显对了团既奇怪又丑恶又惹人嫌的软绵绵肉块,真叫人不敢相信!太过于无耻,我反而对你心生尊敬了呢……如果是我,肯定会羞耻得现在立刻咬舌自尽吧。你太了不起了。]
[我…我才没有若无其事呢!可以不穿的话,我也不想穿呀,可是就只有这一件,我有什么办法嘛!]
——以及,穿着圣诞装的兜售少女。
用不着说,正是菲雅与此叶。她们戴着前端附有轻飘飘白色圆球的红色帽子,这穿着红色衣服、红色靴子。正如同此叶所嚷嚷的,只有她穿着露肩的连身裙式圣诞装,菲雅的靴子则是覆盖直至大腿的长靴,虽然有几项不同点,但总之千真万确是圣诞老人打扮。
真希望她们别在这种地方一如既往地吵吵闹闹呐……穿着蛋糕店围裙的春亮半垂下眼望着她们。这里,两人的视线忽然转向他。不发一语地以似乎想问些什么的眼神盯着他看。春亮瞬间打个冷颤后思索答案:
[呃…那个……很…很合适喔。两个人都……]
[哼…哼哼,废话。虽说才刚知道他的存在,但我比谁都还要了解并尊敬那个名为圣诞老人,充满舍身精神的男人。这样的我怎么可能穿起来不合适呢!]
[耶嘿嘿……是吗?那么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就算了吗……嗯,毕竟是打工嘛,就算一直抱怨也无清于事,我会加油!]
看来春亮的回答是正解。他松了口气后,从蛋糕店内跳出了第三位圣诞少女。
[阿春,那人家呢~?]
[喔…喔,你也很适合啊……等等,你说过只是来指导我们并露个脸而已吧?你不是有自己的店吗?]
[当然。接下来我要用这副打扮去[壇之浦]喔。这就是所谓的美女美发师,圣诞节版本嘛~既然洗衣店老板好心准备了三人份的衣服,我也得加油才行。]
以一副很像是参加小学才艺展的模样(而且还贴着胡子)然后自称是美女美发师,春亮不禁心想:这到底算什么啊?但也早就习惯了。先放弃吐嘈吧。
[算了。那么,菲雅,你明白工作内容了吧?]
[哼,别瞧不起人。就是招揽客人,让他们买蛋糕,以上。就跟文化祭时做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两样。太轻松了!]
[轻松吗……我还有点不安就是了。总之收银由我负责,你只要执行客人就好。有时为了补充蛋糕或帮忙厨房,我也会待在店里头,到时候此叶会负责帮我站收银台。]
[什么~!你像在对待陈列物品般的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诅咒你喔!]
[是啊~那我教你一点诀窍吧。我想先记住放在这里的蛋糕各类和价钱会比较好喔。应该偶尔会有客人问你[哪一种比较好吃]之类的吧。]
[嗯。真不愧是黑绘,Nice advice……嗯,就是写在这面旗子上的东西吧。]
菲雅抽起放在长桌上旗,开始上下端详。稍过片刻后[好,记住了。]菲雅点点头——接着以极其自然的动作将旗子一把塞进此叶的胸口。
[呀啊——!你突然间做什么啊!]
[呣,抱歉。因为那个峡谷太过意义不明,我误以为那是插旗子用的底座了。]
果然太令人不安了。在春亮叹息之际,愉悦地看着两人互动的黑绘轻轻举手说道: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回店里去了。加油~]
听了这句话,菲雅和此叶皆停止互瞪。
[噢,你也要加油喔!还有……你那边也要小心喔,对于那个[圣诞服猎人]!]
[呵呵。你那句[小心],是指要是遇见他千万不能让他逃了的意思吧?]
[当然!因为事关这条商店街的命运啊,一定要刻不容缓地逮到那个犯罪者!]
[了解~那我走啰~]
黑绘又一次挥了挥手,呼呼呼地走向自己的店。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此叶才打开收银机开始确认找零用的零钱。菲雅则是嘟哝着摆这比较好吗?不,还是这边?无意义地开始调整蛋糕的排列。菲雅铁定只是单纯在死心塌地此叶对抗。
春亮再度叹气,仰头着向顶上的阴天。
的确,圣诞节商店大战攸关菲商店街的命运吧,从到处可见比起往年还要气派辉煌的装饰品等事物,就能感觉到大家的认真程度。话虽如此……(我明白大家都很认真,但竟然拜托这些家伙……想必情况真的很危险吧。问题就出在景气不佳和——圣诞服猎人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是透过昨晚打给黑绘的那一通电话。打来的人是商店街的蛋糕店老板,他询问黑绘能不能帮忙找打工的人手,以兜售圣诞节蛋糕。之所以会事到如今才在圣诞节前两天来拜托她,是因为原来预定会来打工的孩子们临时决定不来了。其理由,正是数天前起便在街上传了开来的事件——[圣诞服猎人]。
换言之,即是身穿圣诞服打工的人们遭到袭击,衣服惨遭扒走的事件。截至目前为止已发生了数起。由于所有被害人都是被犯人从身后袭击,一点线索也没有,警方现阶段也只能采取加强巡逻这种对策。另一方面,在某几间学校里又有谣言蔓延开来:[犯人一定是变态]、[搞不好下一位被害人会遭遇到更可怕的事]因为连带影响到无法征得足够的工读生人数,或是工读生临时不来了——为此头大不已的蛋糕店老板才会来拜托黑绘。原先前来求救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此叶以前在书店打工时曾将小偷一把摔了出去,这件事早已成了商店街广为流传的英勇事迹(也就是知名的人不可貌相厉害少女),但不知为何像是[顺水推舟!]一般,菲雅强硬主张[我也要做,请务必让我做,我要做对人有益的事]——于是演变成现在这样。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做正式的打工,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也问了她好几次……但的确人手愈多愈好。而且这家伙外表如此醒目,感觉也能吸引不少客人吧。)
春亮从仿佛体现了内心思绪的灰暗天空上别开目光。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
[无论如何……既然事情已演变至此,也只能上了吧。菲雅,你要确实以些叶当榜样喔。千万不能对客人没礼貌。]
[呣…呣…虽然要视这个乳牛女为榜样,真叫人不快……]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好了,请你仔细看着吧。]
吸~此叶深吸一口气,挺起裸露度偏高的圣诞服胸前。单单如此,就觉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主要是男性)的视线全都聚焦了垭,接着她揭起完美的营业用笑容。
[欢迎光临~时逢圣诞节,买个美味的蛋糕如何呢?]
效果卓越超群。只见立即有一名男性走近。[现在买能保存到圣诞夜那天吧?该选哪个好呢……]开始挑选蛋糕。春亮用手肘戳了戳唔唔地皱起眉瞪着那副光景的菲雅。
[好了,你也上吧。你应该知道了吧,诀窍就是面带笑容和大声宣传喔。]
[我…我知道啦。你看着吧……]
她大口地深呼吸,并超乎必要地挺起身子,而后[叽叽叽——]僵硬地牵动唇角,带着生硬的笑容说道:
[欢…欢迎光临。圣…圣诞节……!美味……!]
[好僵硬!]
[……呃,呃咳。没那回事。很平常啊。就…就是这种感觉吧?]
[哪里平常了吧?明明还说跟文化祭没什么两样,太轻松,结果却是这样吗?]
[少…少啰嗦,诅咒你喔!因为当初是客人会自动走进店里的模式,但现在是得这样子招揽客人过来。那个…所以跟我的预期有点不同嘛。]
[也不是不能明白啦……不过,就是那个啊,黑绘刚回来的时候你有发过传单吧?保持那种感觉就好了。没必要这种紧张。]
[呣……我…我知道了。我试试看。]
也不能老把注意力都放在菲雅身上。春亮收下方才那们男性挑完蛋糕后所付的钱,敲打着收银机。也许是此叶的招揽发挥了效果,之后也三三两两有客人过来买蛋糕。
菲雅似乎也已渐渐习惯招揽客人,但依然僵硬,[欢…欢迎光…临。买个蛋糕如何啊……呢?]话虽如此,毕竟她的外表很吸引人,也不算是对营业额没有丝毫贡献吧。
[呃~蛋糕…很好吃喔……嗯?噢噢!春亮,客人客人!]
[喂,菲雅,要说[客人您好]!]
[呵呵呵,没关系啦。她是外国人吧?日语说得真好呢。]
中间偶尔穿插着这种对话,就这样经过了一段颇为忙碌的时间。然而,可爱圣诞少女们的认真模样也吸引来了客人以外的人物。
[喂喂,我说你啊,穿圣诞服真好看。你读哪一所学校呀?今天打工到几点?]
[咦?呃,不好意思,关于这些事,我……]
向此叶搭话的是名年轻男子,他全然没察觉到她的脸颊在抽搐抖动,频频瞄向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大大敞开的酥胸……春亮也不禁有些不悦。就算放任不管,此叶大概也会带着笑脸把对方摔出去吧?但至少还是该提醒一下吗?正当春亮如此心想时,银发圣诞少女大摇大摆地接近男子身后。
[喂。]
[噢,当然你也可以来喔。我会再叫朋友来,打工结束后四个人一起喝杯茶吧?]
[太可疑了。那么你…就是那个吗……?]
啊啊,男子为什么会没有察觉到菲雅危险的目光呢?因为是和平呆的日本人吗?(注:和平呆是指日本人长期远离战争后出现的一种缺乏危机意识现象)
[算了,用不着等到打工结束之后。跟我来。嗯,那边的小巷子不错……]
[呜哇,真是积极……我可以喔,不用拉我也会去啦。]
菲雅使出蛮力拉扯傻笑的男子的袖子。另一只手上则是拿着魔术方块。春亮虽然也想追上去,但正好时机不巧地有一团主妇开始在挑蛋糕,春亮和此叶皆无法脱身。
就在忙碌的期间,从小巷子里传来了类似于惨叫的哀嚎声。菲雅不满地鼓起肋帮子,踩着大步走回来。
[呣……很可惜似乎弄错人了。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呢,圣诞服猎人。]
[弄错人也没关系。只有现在,我就跟你说声[做得很好]吧……我方才正在找,这附近有没有就算塞进这个人也没关系的塑胶水桶呢。]
此叶认真地连连点头。看来她不悦的程度比起当初摔人时还更高一级。太可怕了。
(唔唔,抱歉了搭讪男先生。要恨就请恨在这种时候走近的自己运气差吧……!)
而后过了半晌,蛋糕店的老板与老板恳请从店内走了出来。蓄有一撮小胡子的老板问:[情况怎样了?]探头看向营业额表后,与太太相视而笑。
[明明后天才是压轴呢,这进度真不错……果然拜托小黑绘是正确的,谢谢你们!一直站着很累吧?现在就先交给我们,你们就到店里何处个三十分钟吧。里头也准备好了提供给你们的蛋糕,别客气尽管吃吧。]
于是春亮等人决定顺从他们的好意入内休息。走进蛋糕店的内场后,只见桌上已备妥了茶壶与符合人数的草莓蛋糕。
[哇~看起来好好吃喔。]
[唔唔唔,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的蛋糕!上头居然放着一整颗草莓,真是太奢侈了!原先肯定是王族的食物!]
[咦,是吗?我想这算是相当经典的草莓蛋糕……黑绘也买过好几次蛋糕回来吧?你没有吃过吗?]
[我没吃过喔。倒是有吃过涂满了巧克力的蛋糕和栗子品味的旋转形蛋糕。]
[是吗,可能是因为太过经典,反而成了盲点吧。总之这是日本的基本款蛋糕哦。若听到[画张蛋糕的图吧!]大家铁定首先就会画这个。]
[竟…竟然到了这种地方……一定很好吃吧!]
咕噜,菲雅用力吞了口口水。此叶也倒好了为他们三人准备的茶水,坐在椅上享受片刻的休息时光。一直站着,双脚和腰部都满载着疲惫。将蛋糕送入口中后,那份甜蜜滋味便逐渐渗入疲累的身心。
那么,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春亮转动实现望去,只见一脸认真地大口咀嚼着蛋糕的菲雅忽然瞪大双眼。
[这…这是……奶油甜甜的,下面的东西则是软绵绵,该怎样形容呢……好好吃!虽然只差先辈那么一点点,但是呣呣,这个……真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之后你可以把你的感想告诉店长喔,他一定会很开心……你也吃吃看草莓吧,甚至还有人说那才是草莓蛋糕的主角呢。听说在有兄弟姐妹的家庭里,还会为了草莓展开骨肉之争喔。]
[什么!那么我来吃吃草莓吧……噢噢!草莓本身就很甜了,但再涂上奶油后那股甜蜜滋味更是上一层楼……!想出这种蛋糕的人是天才啊?]
虽然对他们来说是随处可见的草莓蛋糕,但在菲雅眼中却是初次尝到的梦幻食物。会让她有相同反应的东西应该还有很多呢。而每当菲雅将它们送入口中,一定都会表情千变万化地吃惊不已吧。
春亮边苦笑边啜着热茶,此叶也以掺杂无奈的微笑吃着蛋糕。
就在这时——菲雅的双眼精光一闪。
[如果这么好吃的话,我能易拉罐。骨肉相残。也就是说,无力的人就算被有力量的人夺去草莓,也不能报怨什么吧……]
[嚼嚼嚼……咦?]
[有机可乘!给我吧~!]
朝向一脸怔忡的此叶,挥舞着叉子的菲雅宛如野兽般一跃而上。刚好是此叶正用自己的叉子叉着草莓要送往口中的时候。自然地,发生了叉子之前的激烈大战。
[真…真是……太没规矩了!还不快住手,菲雅!]
[才不要!因为这颗草莓才是草莓蛋糕的主角!要恨的话,就去恨告诉我这个情报的春亮吧!]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耶!]
毫无劝阻机会。激烈地你争我夺后的结果,就是叉在此叶叉子上的草莓滑落——但菲雅的叉子未能成功在中途夺得草莓——于是最后呼地一声坠落。
坠落在此叶的乳沟之间。
[——是那里吗~!]
然而狙击草莓的野兽依然没有停下动作。也许是心想一定要尽快将那颗草莓吞入口中才是胜利的证明,菲雅一把丢开叉子。
然后直接将自己的脸塞进那里。
[唔唔……在哪里,你那颗涂了奶油的草莓在哪里!这时吗?这时吗!]
[咿咦!喂,快…快住手…想要的话我给你就是了,啊嗯……讨厌,等一下……不要…舔那种…地方啦……]
[呃~咳,反正我也吃完了蛋糕,差不多该回外面去了吧……]
总觉得待在这时如坐针毡,春亮逃也也似地离开了内场。
[真伤脑筋~]来到店外后,春亮喃喃着伸直背脊。头顶上空依然是一片像在具体呈现胸口不安的灰蒙蒙天空。
没错,他还对菲雅的打工感到不安。不过这也是一种社会学习。虽说多少有些混乱也是无可厚非,但他希望菲雅能够平静无波地努力完成到最后一刻……像刚才草莓战争那种混乱的场景,可以的话真希望别再出现了。
距离今日打工结束还有数小时。
如果都没下雨就好了——春亮心想。

*

她很混乱。不懂。
自己有这么弱吗?为什么身体这么不听使?
边从这一栋大楼跃向另一栋大楼,同时再向紧逼而来的人影挥出刀刃。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每一次都会响起硬质的金属声。
滴答,自空中落下的水滴切入金属声之间。尽管如此也无法停下动作。停下的瞬间——就会被掳获。她只明白这一点。
在欲飞向下一栋建筑的瞬间遭到了攻击。她勉强防御挡下,却推动了平衡。坠落的感觉,困兽的本能使她擅自进行反击,却无法碰触身为狩猎者的敌人身体。与对方收回的武器互相撞击,响起了某种东西扭曲的吱嘎声。敌人啧了一声,仍是起脚准备路易向已几近呈现坠落态势的自己,逼近眼前——
可能已经死了——她心想。下一秒,她感受到了冲击。能够感受这股冲击,就表示自己还活着。大概,真的吗?
头好重。身体好重。眼前好暗。也许是因为雨势开始变大。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因素所导致。不知道。
她缓慢地支撑起倒下的身体。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滚落着一个小盒子。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这是什么呢?
呼,感觉到震动。她好不容易才理解到,这时是正在等待号志灯的卡车货台上头,而身体正文是覆住某种柔软物品的塑胶布。也明白刚刚那股票震动,是追着自己的敌人降落到了同一个货台上所制造的声响。
看见自己手中的东西,敌人咧嘴笑着说。
那是可以[让某人——]的盒子。
换言之,就是可以实现人心目中最大心愿的盒子。
愿望。愿望。愿望。自己的愿望什么呢?她想。
打赢这个敌人?不是。
自己的愿望,自己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所以她展开行动。为了逃跑。
她攻向同样立于卡车货台上的敌人——做出这个假动作后,往横一跳。
漂浮感。紧接着她的身体被比起冷雨更加冰冷的水流包围。

狩猎者听着水声。
声音并非来自于落个不停的冷雨,而是来自于经过道路旁边的河川。由于夜色如墨,她至今都未察觉到河川的存在。虽然自己也急忙自卡车上跳下,但不知是冲走了,还是钻入了排水沟,河川中已不见任何猎物的踪影。
她粗鲁地掻着头,同时再一次咂嘴。
[啧……那已经是她的全力了吗?如果是就太令我失望了。该怎么办呢……]
可可萝蓓妲洁莉焦躁不耐地低喃。

*

日暮时分开始下起的毛毛雨,在打工结束之际已变成了彻底的倾盆大雨。
[呜喔,还真冷呢……早知道就带折叠伞了。来,你的。]
边拉拢大衣的衣领,春亮将收于书包里的雨伞递给菲雅。与基本上总是两手空空的菲雅不同,此叶有确实带着自己的雨伞。虽然在换完衣服即将返家时,此叶用愕然表情喃喃说了[完了!要是忘了带……就可以两个人……共撑一把伞……!]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语。
一行人先借躲在蛋糕店的屋檐下等了一会儿后,先前说好[机会难得,我们一起回家吧]的黑绘,边啪刷啪刷踏着水洼边现身。
[久等了~]
[噢,你也辛苦了……啊,你的圣诞装呢?]
[因为衣服会一直借到圣诞夜那天,所以我就放在[壇之浦]里了。话说回来,今天还真冷呢。]
[就是说呀!你也发现到了吗,那件圣诞装……虽然装饰着毛绒绒的花边,但御寒效果却非常薄弱!真正的圣诞老人铁定铁定也很辛苦吧,真该有人替他想想办法。要是感冒了导致暂时无法发送礼物,我绝不能接受!
黑绘咯咯笑了起来,以此为信号,他们正式踏上了返家的归途。人烟稀少的夜路。雨滴冰冷,背脊因冬季夜气而颤抖,就连路旁可见的灰色河川水流,看来也比平时湍急汹涌。但即使是这样的归途,在迈步的同时,感觉到的绝不只有寒冷孤寂。
今天发生了那种事和这种事,虽然很辛苦,但我完美达成了打工——菲雅像在阐述英勇事迹般得意宣告,对此黑绘一如往常一脸睡眼惺忪,但又开心地随声附和。此叶则是受不了地加以订正。菲雅便鼓起脸颊反驳——莫名让人安心,再平常不过的光景。
[然后呢……呣喔,果然好冷……!你那个看来很温暖呢。]
[阿,糟了。竟然只有我自己穿着御寒道具,真是有损于小菲菲爱人的名誉。过来过来,小菲菲……就这样,嘿咻。我捲我捲。]
黑绘先解开自己那条长长的围巾,之后往菲雅的肚子缠了好几圈。最后剩余的部分再重新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是情侣之间常做的共用围巾。
[喔喔,好温暖!围巾也是伟大的发明呢……哼哼,羡慕吗,春亮和乳牛女!]
藉由围巾与黑绘连结在一起的菲雅猛然转头。[哇~]遭到拉扯后,黑绘也跟着转过头来。真希望她们小心一点,别勒到自己的脖子。
[是是是,看起来很温暖,真是太好了呢。我明天也来戴围巾吧……春亮你也戴个围巾如何呢?不,那个……如果可以做到像现在黑绘的事情,我当然也不没有拒绝的理由,反而欢迎,一定要试试看……]
后半段变成忸忸怩怩的嘀咕,听不太清楚,但想要有围巾一事春亮也深有同感。
[其实我有想过今天就戴,但晓得是不是去年掉在其他地方了,还是收进了奇怪的地方里,一直找不到。]
[哎呀,是吗……真是糟糕~选围巾比较好吗……]
[嗯,你说了什么?]
[不…不,什么也没有!]
此叶忙不迭左右摇头。菲雅不知为何,也紧盯着春亮这边瞧,但察觉到视线对上后又慌慌张张地别开。
就在这时——
将视线转向其他方向的菲雅忽然停下脚步。[紧拉~]全然没发现到黑绘的脖子又被勒紧了,只是一直注视着同一个方向——雨滴纷飞的夜空。
[怎么啦,菲雅?]
[刚才……我…我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有耶~]
[有什么?]
菲雅猛力挥动雨伞,神情兴奋地更加市场喊着:
[圣诞老人!刚才有个红红的东西飞过去喔!就在那里!大楼上面!]
春亮与此叶回以无奈眼神。只有黑绘一如往常趁势加油添醋:
[哇喔~在空中飞的红色东西,那铁定是圣诞老人呢~虽然早了两天这点让我有点在意……啊,时差,搞不好是因为时差喔,小菲菲!]
[时差吗!原来如此!]
别同意,也别让她同意啦!春亮虽想吐嘈,却没能如愿,[跑到那边去了!]因为菲雅不顾身子会淋湿,拔腿狂奔去,与她连在一起的黑绘也跟着被拖走。虽然他觉得就算没连在一起,她自己也会跟上去就是了。
不得已之下春亮两人也只好跟上。该现在就告诉她真相,其实圣诞老人并不存在,还是该继续让菲雅维持她的兴奋大吃一惊,或是考虑其他说词呢?春亮兀自苦思不已。
菲雅停下脚步,眼前是位于住商混合大楼后方的不显眼空间。跟丢了圣诞老人身影的她低喃:[这附近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这时吗——!]
接着随便冲进一处地方,发现了一条遍地定寂凉,未被赋予任何用途的死胡同。
春亮想,这真是相当了不起的奇迹。有很高的可能性找不到。倘菲雅未将某种东西识认为是圣诞老人,没有起身去追对方,没有刚好跑进这里,确实不会找到。
但是,他们找到了。
并非坠落的圣诞老人——
对春亮他们而言,那是非常熟悉的,也遗忘不了的一位人物。
在那里的是拥有小麦色肌肤的人。名为恩 尹柔伊的少女——正闭上眼倒卧着。
身体流出的红色液体,正无言地与冷雨相互融合。

*

[啊啊,真是的,都是血……呜呃。总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但无论多少次我都还是要说!春亮你啊,滥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唔…嗯,唉,我当然知道这个人是那个讨人厌家伙的伙伴,连我也觉得这样很奇怪……但现在就先暂时……]
[哼,都是因为那些家伙——研究室长国的关系,我确实吃不了少苦头。但无论如何,我都可不曾想过要给予处于这种状态的家伙致命一击。]
春亮抱着恩尹柔依,一行人边避开人烟边赶回家中。虽然一瞬间也考虑过叫救护车,但这位小麦色肌肤少女不一定持有护照。可以的话希望尽量别和公权力扯上关系。
[首先需要毛巾和绷带吧,我拿来了。]
[噢,菲雅做得好。那么黑绘,怎么样……?]
[嗯~出血颇为严重人,但伤口本身似乎并不深……总之先用我的头发捲起来吧。这样一来马上就会治好。
[是吗,太好了……可以这么说吗?不,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她发烧了呢。穿得这么单薄又湿答答的,一般而言都会感冒吧。总之我先替她擦拭身体,替换衣服……咳嗯,春亮?]
以将手心贴在恩尹柔依的此叶为首,女性群的视线一同射了过来。思考一阵后,春亮才恍然察觉到理由。
[啊,对…对喔,那么我会待在外面!]
急忙冲出客户后,他反手拉上拉门吁了口气。
总之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充满了谜团。她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会受伤?不是已经说好了不会再接受菲雅了吗?
[菲雅,请你医师袍的那一头。我要脱啰……嘿咻。]
[唔!虽然原本是敌人了,但现在更是敌人!是淑乳同盟的敌对势力之一!可恶啊,居然像在炫耀般地晃动个不停……不能想办法让她凹下去吗?]
[喂,不要戳睡着的病人!你在想什么啊,要是你有时间做那种事的话,就快拿毛巾帮她擦身体吧!]
[可恶的乳牛女,真不愧是敌对势力的头头,居然叫我擦这种身体,肯定是计划着想让我更受打击,再暗中窃喜吧……哼,诅咒你喔。顺便也对这个直接输入诅咒吧。凹下去吧~缩下去吧~]
[模式[满足的赖盛]。那么我替她换下半身吧。喔喔,怎么回事,这个有丁字裤气息的内裤……会让人想起来某些事呢,小此。]
[……我什么也没想到。没错,完全没有。]
[那对小此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回忆吗?大受打击~……盯~]
[喂,黑绘,不要趁着混乱之际一直偷看啦!]
房内传出的话声令春亮面红耳赤。正因为看不见,想像力才会格外地大肆奔腾,真叫人头疼。期间,传来了砰砰砰地拍打棉被的声音。
[呃……总之已经让她躺下了喔,春亮。]
[喔…好。那么我进去啰。]
春亮挥开那些想像,再次走进客户。正如此叶所言,恩尹柔依正躺在原先收于壁橱中的客用棉被上。
[呼……嗯……呼…啊……]
带着红尘的双颊,略显急促的呼吸。从棉被间可窥看到的肩膀也微微晃动。看来很痛苦,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方法可以立即缓和她的不适。
棉被旁随意地放置她至今穿在身上的衣物,但除此之外的随身物品全部摆放在此叶的膝盖上,可能是察觉到了春亮的视线,此叶对他说道:
[即使处在这种状态,也不能让她拿着小刀和橡胶弓。这些东西我会保管。]
[嗯,也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她身上的东西还有这封信,以及……这个奇怪的盒子而已。]
[那是什么?]
[天晓得,姑且也只能称呼它为盒子。]
尺寸约为手掌大小,材质为金属制,四处见锈斑,立方休上只有其中一面空着缺口,真要说的话,是个像是方形量杯般的盒子,[让我看看吧,乳牛女。]菲雅接过那个奇妙的盒子,歪过脑袋说:
[呣……不晓得。但又觉得内心深处好像涌出了亲切感,又好像没有。]
[就算是因为部落规定[喝水的时候非用这个不可],我也不会惊讶。总之就由身为箱子同伴的你拿着吧……我去准备睡衣等衣物。总不能让她赤裸地一直躺在那里。]
[是啊。还有至少要让她吃药吧。我去找找看吧。]
[那么,我就和黑绘一起照顾她……还是监视……?毕竟小心能驶万年船。]
[心态很正确。那么我们先出去了。]
与此叶兵分两路,春亮前往起居室,边搜索着置有医疗药品的柜子边思索。
的确,小心能驶万年船,应该吧。一回想起研究室长国——暗由拍明一手主导的那次文化祭事件,春亮就忍不住这么想。既然关系到那个组织,也许会有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正在背地里偷偷进行。
所以——还是先跟她说一声比较好吧。他无意中这么想。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啊,喂?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你。因为事情变得有点麻烦所以我想至少先跟你报告下。呃,其实是……]
春亮简单地说明事情经过。从结论来说,她的回应也很简单。就只是证据急迫地回了一句:
[等我十分钟!有话之后再说,我挂啰!]
[咦?不,我想问的只是…那个……喂?]
接着如她所言,十分钟后——春亮站在夜知家的玄关前迎接她的到来。
不晓得她到底跑得多急,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她将提在肩膀上的大包包咚地卸在脚边,说:
[那些家伙,那个……不晓得有什么阴谋,也有…可能是…诱使你们将注意力都放在恩尹柔依身上,然后又想对我做些什么……所以,既然你们要让她住在这个家里并照顾她,那么,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嗯,当然我也知道我太过突然了。也觉得这样不好。但尽管如此,如果你能够接受我提出的一个厚脸皮请求的话——]
上野锥霞说出了让事态更加混乱的一句话。

[——希望今晚也能让我住在这时,你认为如何呢,夜知?]

与[请求]这个字的意思截然相反。
只要看她那个疑似早已塞满过夜装备的包包——无论怎么想,自己都无权否决。

*

恩尹柔依熟睡的客户,菲雅交叉双臂发出沉吟。
[原来如此,这家伙待在这里当作是诱饵,他们则再趁这个机会去找锥霞麻烦吗……听起来很有可能呢。问题是,这个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演技呢。]
[并不需要演技,只要恩尹柔依本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只要最后结果能够演变成这种事态就好了……如果是那个男人,就做得出这种事。]
正座的锥霞神色认真地说。这个也是——菲雅皱起小脸頷首。
[也就是不惜欺骗同伴来拟定战略吗……真不愧是锥霞。好,既然如此,我当然欢迎!虽然就算不是这样,我也很欢迎你啦!]
[嗯嗯,如果是小锥锥的话,尽管住在我们家没关系喔~应该说,听到你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我反而还很惊讶呢。]
锥霞听见那个不可思议的昵称后露出苦笑。这时此叶凑到春亮耳边低问:
[呃……真的要让上野同学也留在这时过夜吗?]
[班长的不安也很有道理吧?毕竟最了解对方做法的人,毋庸置疑是班长啊……嗯,难不成此叶你有什么问题吗?]
此叶支支吾吾,神色复杂地开始把玩自己的麻花辫,一边叹息。[呜呜。强敌终于开始进攻了吗……?不,或许并没有什么深层含义,真的只是基于现下的情况也说不定……嗯,别深入思考对于精神卫生方面肯定比较好吧?就这么做吧。我要加油……]口中边念念有词后,又说:[咳咳,这当然绝对没问题喔。仔细想想,女孩子在这个家过夜根本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在意也没用呢,就连前阵子溃道老师还有敌方的女孩子也都借住在我们家里了。我只要像平常一样睁大眼睛好好注意,避免发生不检点的事件就好了。]
[我还是先声明一下,我从来都不是有意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喔……]
这时锥霞又再次转向春亮这边,依旧一本正经地轻轻低头致意。
[也给此叶添麻烦了。用不着说,我也无法饶恕这个男人做出既不检点又蠢毙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好的,这件事就请包在我身上吧。学校也已经放假了,我想就算稍微严厉一点惩罚他也不要紧……所以我会毫不留情地教训他!]
此叶这番强而有力的发言让春亮更加不安。真希望她别这样。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人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呢?]
[嗯。那男人应该已经说过不会再对我出手了……他是想反悔吗?抑或是基于与我无关的理由呢?真不明白。]
[现在看来她单纯只是因为感冒而陷入昏睡吧?那么只能等她醒来后再问问看了。实际上已经身在这时的女孩,我们也莫可奈何。但说实在话,我已经不想再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了,虽然勉为其难可以取得联系,但我一点也不想特地那么做。]
[那是当然。我从没想过要勉强你去做不乐意的事,她已经吃了药,黑绘也处理了她的伤口,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吧——可是,我记得这家伙虽为人类,功夫却是异常的高强。到底是谁害她受伤的呢?]
[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与我们的同类有关吧?因为借助了受诅咒道具的力量,所以轻轻松松就打赢了——虽然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总之,也不能因为没收了她的武器就松懈大意。要是她一醒来就开始大闹特闹就麻烦了。]
此叶说的话很有道理,总之他们决定今晚紧盯着她,随时都得有人待在这个房间里负责监视与看护。
随着夜色愈来愈深,对话也愈来愈少,接着袭击而来的当然是睡意。当春亮摇了摇头驱赶睡魔时——
[啊,春亮你们请去休息吧。上野同学就请去另一间客户睡。]
[不,别在意我。在你们监视时,却只有我一个人呼呼大睡,实在不太好。]
[是啊,此叶,你也不用在意我喔。]
[不行啦,我才希望你们不要在意呢。倒不如说……确实必须要有人在此监视,但是五个人全都一起盯着她看,也太浪费时间了。正所谓适材适所嘛。我们可以一两天都不睡,但人类却没办法吧?]
[只有现在乳牛女说得没错。嗯,我们也会轮流休息,适度睡个觉啦。]
话虽如此……春亮与锥霞面面相觑。明明大家都醒着,却只有他们两人去睡大头觉,果然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啊,不然这样吧。我去拿毛毯来,直接在这时睡吧。也让我们一起轮班吧。]
[是啊。虽然是心情上的问题,但如果你们可以答应的话,我们会很感激。]
春亮提出建议后,锥霞也开口附和。此叶轻轻耸肩。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要请你们两位先休息喔。]
恭敬不如从命,春亮与锥霞一同走出客户,休息之前先来冲个澡吧——于是他拿着干净衣服走向更衣室,凑巧与正在刷牙的锥霞再次碰头。
[……啊,夜…夜知你要洗澡吗?抱歉,我马上就好了。]
[不,不用急没关系啦——话说回来班长不用冲个澡吗?]
[嗯,我是在家里洗好才来的,正确地说,是接到你电话时我正好刚洗完澡。]
[这…这样啊……]
真是新鲜,锥霞解开了头发。这是就寝妆扮吗?若光论这点,春亮至今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但加上她现在穿着可爱的睡衣。这副模样倒是就没看过了。
[你…你干嘛一脸兴致盎然地盯着我瞧啊,真是蠢毙了……!]
唰唰唰!锥霞以自暴自弃般的速度火速刷完牙后,脸颊微红地准备离开舆洗室。这倒也是,注视着女孩子的睡衣模样瞧真是失礼。春亮一面自我警惕,一面朝着她的背景说:
[班长,晚安。]
锥霞仅有一瞬间停住脚步。接着微微侧过脸来:
[是…是啊……晚安。]
然后这回真的走出了更衣室。果然很有新鲜感。与锥霞互道晚安。睡在同一屋檐下。在同一个房间中迎接同一个早晨。总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不不不,我并不是在意她吧……虽然的确是很新鲜。我也快点冲完澡回去吧。]
春亮边搔头边喃喃自语,开始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

坐在客户里裹着毛毯,闭上双眼持续好一阵子后。忽然间,春亮从浅眠中醒来。他半梦半醒间微睁开眼睛后,只见昏暗的房内有团圆形的银色物体跃入眼帘。另外也听见嘶嘶嘶的细微呼吸声——
[……我们的确是擅长不睡觉没错,但不代表不会不想睡呢……嗯,不过只要有决定也不会像她那样中途睡着吧。我只是边看着例外边说说看。]
[没办法,今天小菲菲也因为打工累坏了吧。小此你没问题吗?]
[有点想睡,但我没问题。]
[想睡的话,就去稍微冲个澡如何?这里我会负责监视,你别担心。]
[嗯~……那就这么办吧。我会尽快洗完回来。]
滑开拉门,此叶走出房间。接下来好一阵子都是万籁俱寂,但随后黑绘听见了并非来自于自己的毛毯摩擦声。
[嗯……]
[哎呀,吵醒你了吗?才过一个小时而已,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嗯,呣……是吗,那么……不,在那之前,去上个厕所……呼啊……]
[嗯,去吧。看你走路摇摇晃晃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
紧接在锥霞爱困的回应之后,是房间拉门再一次开启并关上的声音。既然才过了一个小时,那么自己再睡一下也没问题吧。春亮依然在半梦半醒间做出这个判断,再用柔软的毛毯从头覆住自己。
(话说回来,班长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呢……果然就算是班长,刚睡醒时也是那种感觉呢。总觉得……很新鲜……呼……)
再次进入梦中世界。然后这回没能持续太久。
飕飕,巨大的毛毯拉扯声在耳边响起,春亮猛然醒来。
张开眼的那一瞬间,睡意旒消散无踪。
因为锥霞的脸庞就近在眼前。
[嗯……呼……]
(为…为什么……?)
锥霞钻进了同一条毛毯里。在昏暗的房间中,给了适应其黑暗的眼睛,正将她极近距离的脸庞深深烙印在视网膜里。距离近到彼此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均匀的呼吸声搔痒着肌肤。指尖也能感受到滑顺垂下的头发触感。女孩子的香甜气味在毛毯里无处可逃,悉数涌向春亮的鼻腔。双眼更加适应黑暗后,接着看见睡衣领口隐约可见的,浮着汗的锁骨。
[唔…嗯……]
莫名娇媚的呻吟声响起的同时,锥霞的手指解开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应该是觉得闷热的下意识举动吧。敞开的胸口里,是有着确切的存在感,由黑色皮革包覆起的事物。春亮将视线从峡谷前移开后,这回又被她的双唇吸引住了目光。是看来十分柔软的女孩子的嘴唇。过近的叶片。她微微转动身躯,穿着睡衣的膝盖便撞向春亮的身体。整副身心都感觉到她[就在眼前]。不妙,无论如何,这样子太不妙了……!
[呼,我回来了~]

[哇!]
发出惊叫志的并不是春亮。
[黑绘?你为什么这时候要拿着相机一步步逼近春亮的毛毯?]
[呃~那个……我要行使缄默权。]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喔,黑绘。]
冰至谷底的嗓音。也许是感受到了生命危险,黑绘火速放弃了缄默权。
[因为发生了睡迷糊的小锥锥钻错毛毯的有趣事件,我想机会难得,所以正想赶紧拍张纪念照片,真的非常抱歉。我醒来是打算马上叫醒她跟她说的唷,真的喔。]
[什——!这么说来,那团毛毯的隆起,难道是……!]
啪!毛毯遭到掀起。惨了,春亮慌忙闭上眼睛,但太迟了,这项行为反而更加触动了此叶的某项开关。
非常温柔,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入耳中。
[呜呵呵呵……我看到 你把眼睛闭上了喔,春亮……你是在装睡吗?那也就是说,你明明发现到了,却刻意不立即离开毛毯吧?这样就可以待在同一条毛毯里紧紧相偎,偷闻她的喝道又心花怒放是吗……?]
[不…不是,我也是刚才……刚刚才发现到,所以脑子一片混乱。]
事到如今,再掩饰也无用。于是春亮提心吊胆地张开双眼准备反驳,却被此叶不由分说的话语干脆地打断。
[你还记得吗,春亮?刚才说过的话。]
[什…什么话……?]
此叶呻吟一笑。
面对那个完美的恬静笑容,为什么他会觉得恐怖到意识开始飘远了呢?

[——今天的惩罚可以严厉一点,对吧?]

*

翌日早晨,春亮在客户内张眼醒来。他掀开毛毯霍然起身。
[啊!……怎么回事,总觉得作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不,是错觉吧,没…没错吧……?]
刚睡醒的他无法差别记忆。春亮边拭去额头的汗水,边迷迷糊糊地环顾房内。躲在夜知家的所有人,全都聚焦在这间客房里。
菲雅依然呼呼地发出呼吸声缩成一团。黑绘则是边嘀咕[呜呜,被小引钻过的太阳穴痛到快裂开了……果然我也不可能安然无事吗?]边抚着自己的脑袋。锥霞也是现在才起床。[醒来只想睡一下,却一路睡到早上了吗……明明可以叫醒我没关系呀。可是好奇怪,位置跟我昨晚睡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样……?]她半张着眼疑惑地偏过脸庞,而此叶则是——
[早安呀,春亮。]
笑着维持正座的姿势。明明是很普通的笑脸,不知为何却令自己冒出了冷汗。
[早…早安……]
[怎么啦,怎么一脸像是作了恶梦的表情呢?从你作在梦来看,那一定是令你得到重要教训的梦吧?因为春亮是好孩子,今后铁定会好好记取那些教训的吧~]
呵呵呵——此叶点点头。春亮也忙不迭点头。
就在这时——
此叶脸上的笑容褪去。她还不愿原谅自己吗?果然还是该再次俯首谢罪才对吗?但春亮仅心慌了一瞬间。循着此叶的视线望去,马上发现她笑容褪去的原因并非自己。
没错,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吾之疑问,无法理解眼下情况。不过——]
灰发少女撑起上半身,注视着春亮等人。比起以往见到时还要长了些许的不齐头发,自睡衣领口可窥见的小麦色锁骨,毫无情感波动的双瞳。
[尽管如此,我想还是该用起床时的招呼语向各位打招呼。也就是,早安。]
她一面以平坦的语气说道,一面坐在被褥上低头致意。




第二章[向他许愿的未知]

[饭煮好啰,连同饭锅整个拿过去那边就好了吧?]
[恩,班长,谢谢你。]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由于是国定假日,和往常不同,准备早饭时不需要时时注意上学时间,得到锥霞的协助后,完成的早饭比平时多了两人份。锥霞,再加上刚醒的她。
[无论如何,她醒来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终于能问她问题了。]
[恩。不过别大意哦,她说的话不一定全都是实话。]
他们一面悄声窃窃私语,一面拿着托盘走入起居室,但屋内只见黑绘和菲雅两人,不见此叶和恩尹柔依的身影。
[她们两个人去厕所了~]
[对了,那家伙好像是个超级乡巴佬。她知道冲水马桶的使用方法吗……哼哼,如果不会用,就证明了她比当初在刚来的状态下,仍能正确使用马桶的我还要低等!]
[不,她又不是这两天才从非洲出来的吧……]
就在春亮呻吟之际,成为谈话主题的厕所方向传来了——
[等……等一下!暂停暂停!]
[吾之疑问,这样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啊……喂,给我站住~!]
脚步声回到了起居室。春亮手中的饭碗险些掉落。
因为恩尹柔依的摸样与刚才见到时截然不同。睡衣上只有第二颗纽扣还扣着,因此不仅露出了肚脐,连隆起处也变的非常危险。不,真要说危险的话,在那之前,她的下半身早已完全超过了危险范围。
她只穿着内裤。
[……!]
咚咚咚咚!此叶迟了数秒后冲入起居室,手上拿着想必是恩尹柔依脱下的睡衣长裤挡在她身前,拼命地遮掩住小麦色的大腿。
[你…到底…想做什么……!]
[吾之结论,是文化见解上的差异。不该藏起肚脐。予以因为穿着长裤像是受到拘束般,会静不下心来的说明]
为什么眼前的人会这么生气啊?恩尹柔依的表情仿佛想这么说般一脸茫然,并轻轻侧过脑袋,此叶全身猛烈颤抖,说道:[啊啊真是的,还以为那个不检点要素已经结束了,又来了一个新的不检点要素……!]
总之作为妥协,请她在腰际裹上了被单。虽然整体感觉已与那种民族服装风的裙子有几分相似,但她还是立起膝盖坐着,各方面感觉都很危险。虽说的确是坐没坐相,但这也是文化见解上的差异吧。
于是大家开始吃早饭。她似乎不会用筷子,因此春亮为她准备了叉子和汤匙。不过,就连使用它们也称不上顺手,总觉得莫名生硬。
菲雅等人偶尔会狠瞪着恩尹柔依,又不发一语地继续吃饭,警戒实现最为强烈的人是锥霞,最弱的则是一如往常睡眼惺忪的黑绘。
就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带有紧张感的早饭时光结束。
[那么……吃饱了。你也吃饱了吧?]
菲雅目光锐利地瞪向恩尹柔依。
[吾之肯定,吃完了吃饭这件事。并得出很好吃的结论。]
[这是无耻小鬼的唯一优点。那么,你该不会以为可以免费地饱餐一顿吧?既然已经吃饱了,就进入正题吧……我们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吾之回答,能够回答的事情我就会回答。]
[哼。首先——是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恩尹柔依毫不迟疑,简短答道:
[我遭到了[龙岛/龙头师团]的袭击。]
[你说什么……?]
全员屏住气息。[龙岛/龙头师团]是在约半个月前才接触过的,追求[最强]的组织。自然而然地,当时邂逅的一名少女浮现在脑海中。
[对方长什么样子……?对了,是不是像这些家伙们一样非常娇小,伙食脸上盖有像盖头一样的布?]
[……?不,予以否定。敌人是一名剑士。]
[是另一个人么?毕竟那孩子持有的武器已经遭到了破坏,又应该已因溃道老师的那一击而双手骨折,说当然也是当然嘛。总之,你遭到了[龙岛/龙头师团]的袭击,理由——恩,隐隐约约可以料想得到啦。]
[吾之回答,正确来说是不明。只是予以遭到袭击的说明。]
[哼。因为你使用的是奇怪又独特的脚上功夫,又有着醒目的外表,倘若那个[龙岛/龙头师团]知道了你的存在……为了测试本领而前来袭击,也是很有可能的吧。哈,活该,你最好尝到跟我一样的苦头吧。]
[只要达到强敌,就能得到相对应的经验值——类似于这种想法吧。简直就像是住在RPG世界里头一样。剑士这种角色也真的很有这种感觉呢~]
[不过,那些家伙们继你之后,也想达到我获取经验值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没有。再多告诉我们一些那个剑士的特征吧。]
恩尹柔依老实地点了点头。
[吾之回答,予以是个穿着全身红衣的女人的说明。]
[红衣服……就这样?哈,那女人还真像是圣诞老人呢。所以我才会看错吧。]
[圣诞老人?]
见到恩尹柔依歪过头,菲雅得意宣告:
[哼哼,你不知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圣诞老人就是会四处分送礼物给好孩子们的神秘志工老人!听说会身穿红衣,驾驶着由驯鹿这种仆人操纵的雪橇在天空飞哦!]
[驾驶雪橇在天空飞。我对此惊愕感到惊愕。究竟是怎样的技术呢?]
[唔。我也不清楚详细的原理,毕竟是神秘的志工老人啊。会是什么呢……难……难道是NASA开发的反重力操纵系?——这些话是那边的黑绘说的。还有圣诞老人只会在一年一次的圣诞节时现身。好像是因为圣诞节是个能实现愿望的特别日子…吧……]
更加得意忘形之下,菲雅说明起关于圣诞老人与圣诞节的事。当然其中掺杂了相当多的不实言论,但春亮决定先心头暖暖的在一旁注视着她们。因为若是吐槽,有可能会让菲雅察觉到圣诞老人的真相。
菲雅的说明全部结束后,兴致勃勃地听着的恩尹柔依点点头。
[原来如此。真心的未知已成了既知。]
[好好感谢我吧,土包子女。不过……很像圣诞老人的女人是敌人,真叫人在意呢。虽然反而是处在狙击人的立场,但这和[圣诞服猎人]有什么关系么……?]
[吾之疑问,[圣诞服猎人]又是个未知的名词。]
[这阵子,发生了在街上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衣服遭到扒走的事件,该不会是你吧?如果有什么关系的话,趁现在从实招来才是明智之举哦!]
[不。表明昨天才抵达这个城市的自己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性。]
但恩尹柔依这时像是想起某件事般抬起视线:
[只不过——[龙岛/龙头师团]背着一个布袋,对方袭击时,我好像看见从中露出了红色衣服类的其他布料。]
[等一下。先不论那家伙穿着红衣服,很像是圣诞老人——她的袋子里装有红色衣服?这么说来,也就是说——]
[可能是从其他人身上抢过来的。这样一来,就表示那个[龙岛/龙头师团]正是[圣诞服猎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偶然……虽然不晓得她为什么要袭击穿圣诞装的人并夺走衣服,但总算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了吧!]
菲雅兴奋大嚷,对照之下恩尹柔依无比正经的说:
[吾之补充,予以对方并未长有狐狸尾巴的说明。]
沉默与经济笼罩住整间起居室。哎呀呀,该怎么吐槽才好呢?就在春亮等人的动作在这阵气氛当中顿住时,像是要利用这段沉默期间般——
[然后呢?]
锥霞边瞪着小麦色少女,边用着比任何人都要冰冷的语调说:
[菲雅一直在寻找的[圣诞服猎人]相关情报增加了,真是可喜可贺,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非问不可——接下来请你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镇上?你的职责应该类似是暗曲拍明的护卫吧。那个男人在哪里?他也到这里来了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先前已经说好,不会再对我和菲雅出手了不是么?你们想反悔么?这究竟怎样,快点回答我!]
相对于语气激动的锥霞,恩尹柔依静静眯起眼,答道:
[不,予以否定,交易有效,吾之来访的理由与其无关。室长并未前来,在这个城市里的只有自己。]
[……天晓得。那么为什么他会撇下护卫,只有你到这里来。为了什么目的?]
[是指令。]
简短一句话。这表示又要来找他们麻烦了么?或者是察觉到了菲雅等人这样危险的目光,灰色头发左右晃动。
[这项指令也与你们没有直接关系。虽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关系,请你说清楚。]
[说的没错。事到如今请你别再说话模棱两可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呼~恩尹柔依面无表情的吐了口气。
[指令的内容——是将这信件亲手交付一位名为世界桥加百列的男子。]
春亮皱起眉头。那个古怪的名字,正式他们就读的学校的理事长之名。带着防毒面具的怪人。父亲的老友。
[信件——小此,你刚才有找到什么东西么?]
[恩。是指这个么?]
此叶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袋,是作为替恩尹柔依更衣时没收的东西。恩尹柔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信封并颔首。
[呣……研究室长国找那个变态有什么事?信件内容是什么?]
[吾之回答,未知。并未被告知。也不允许我打开信封。吾之目的,就是将那个信封交给那名男子。真要补充的话,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其他目的。]
[你是什么意思?]
[吾之记忆,室长曾这么说过:[你还有非知道不可的事物]。关于这个研究课题,似乎能在完成这个指令的期间得到解答,换言之这是副目的。但——果然,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托送信件。]
所以——她挺直背脊,笔直注视着此叶说:
[吾之要求,要求归还那封信件。]
[很抱歉,没办法这么容易就答应你呢……上野同学你觉得如何?]
[如果主要目的真的只是托送信件的话,那么我希望她能够尽快完成工作并且消失……但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让理事长身陷险境。对于那个我打从心底觉得无关紧要的研究课题也是一样。夜知,你认为呢?]
[咦?就…就算问我也……这个嘛~我是觉得如果只是要转交信件,其实也不用多加理会啦。你们看,如果他们想对那个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用不着特地准备信件吧?也没有像先前那次一样装设炸弹啊。]
[是啊。从触感看来,放在里头的似乎也真的只有纸张。不过,只要知道上头写了什么内容,也能判定该不该归还这封信呢。]
[不许可。室长并未允许可以打开信封。]
[我们有义务要听他的话吗?]
此叶此话一出,恩尹柔依攸地瞇细她的双眼。下一秒,春亮看见桌上伸出某种小麦色的东西。不是手,是脚。恩尹柔依转动原本立膝坐着的脚,捉起餐桌上的叉子,接着在她坐起身之际——
[哎呀哎呀,冷静一点。小此也是,偷看这写给别人的信可是很没礼貌的唷~]
黑绘的头发咻咻地伸长,捉信其脚踝。然而——结果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在头发触及对方的脚踝之前,恩尹柔依的身体就已不由自主地东倒西歪。
[等…危险……]
可能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吧,她就这么突然推动平衡往旁边倒下。春亮反射性地伸长手臂抱住她。呼,手中传来的重量比预料中轻盈。
[喂,春亮,别随便靠近她啦!]
[现…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了吧?]
春亮一面反驳取出了魔术方块的菲雅,同时看向恩尹柔依的脸庞。快要闭上的眼睑,茫然失焦的双瞳。她的嘴唇缓缓开启。
[呜……啊……得完成……室长的…指令……是吾之…任务……]
并非针对某人所说,如同梦呓般的细微低喃声传入耳中。正因如此春亮才会明白,如今他眼前的,没有谎言和伪装,仅有单纯真挚的意志——
(都到了这样摇摇晃晃的地步竟然还……她也认真得太过头了吧。)
她们也听到了这句梦呓吧,菲雅与此叶扁起嘴看着恩尹柔依。但在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的气氛下,下一秒春亮的后领立即被菲雅等人揪起,强行将他从恩尹柔依身上带开。
稍过片刻后,恩尹柔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看样子她已经恢复了清楚的意识,黑绘舞动头发让她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轻瞥向几乎处于备战姿态的菲雅等人后,黑绘问向恩尹柔依:
[……冷静下来了吗?勉强乱动的话对身体不好喔。]
[有必要动的话,就非动不可……]
恩尹柔依像是硬挤出声音般,喃喃低语。
[我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把这件信件交给那个理事长?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听说那个人有好几处住家喔。]
[……予以否定的回答。只要去学校,就有遇见的可能性。]
[他也不是常常都等在学校里……尤其现在又是寒假。]
春亮搔了搔头。他非常能明白菲雅她们为何如此警戒——但却又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在梦呓当中感受到的,非常单纯无瑕的真诚。
[那个……总之,我可以先说说看我的想法吗?虽然这家伙是研究室长国的人,给我们惹了不少麻烦,可是现在就如你们所见,相当虚弱无力。这时若抛下她不管,总觉得也会良心不安。所以……作为前提,我是认为可以先考虑让她住在这时,然后照顾她。]
菲雅等人一同散发出[又来了]的愕然气息,春亮忐忑不安地感觉着那股气息说:
[然后,如果很介意她要交给理事长的东西……该怎么说呢,我们就当作是顺便帮她将信件交给理事长,这样如何呢?如果是在我们面前转交,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也会降低。而且如果我们不居中帮忙取得联系,总觉得这家伙想找到理事长,得花上一段时间……]
[吾之确认,你说了帮忙是吗?]
[没错。还有,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这个信封在交到理事长手上之前,希望可以先寄放在我们这里。若要说为什么,是因为要是把这个给你,你有可能会一个人擅自跑去找理事长。与理事长取得联系后,我们一起去找他时,就会把信封还给你。]
好一半晌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恩尹柔依,过了一会儿后静静抬起头。
[吾之判断,如果这样一来,就能够确实地将信件转交给世界桥加百列的话——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之手段。]
[嗯。那个……可以吗,班长?虽然你可能会不太高兴,但就我来看,这应该是可以保障大家安全,又能平安无事解决的最好方法了。]
[蠢毙了。啊啊,真是蠢毙了。那个[大家]之中根本不需要涵盖这个女人,不是吗——不过,算了。你就是这种人。既然你是以这些前提条件去做思考,也许这个方法的确是最佳的妥协方案吧……]
闭上眼睛,锥霞用力地吐出气息。此叶也做出几近相同的动作。
[平常的滥好人也在这时候登场了吗……我可以是不管之后会变成怎么样喔。]
[有同感,我也很受不了。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而且就我而言,若是现在就让她离开这个家,那可就麻烦了——别误会,绝不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这种好心的理由喔。这家伙还有其他的用处。]
[菲雅,你的意思是?]
菲雅喀嚓喀嚓地转着方才掏出的魔术方块。
[就是刚才[圣诞服猎人]那件事。袭击这家伙的龙岛/龙头师团就是犯人吧。还有,那个龙岛/龙头师团不见得已经对这家伙死心了,有可能还会再次前来挑战……那么到时不就是逮捕犯人的大好机会吗?这家伙可以当作诱饵。]
[诱饵这个说词不太好吧……不过的确,那家伙也许还没死心,这一点也要考虑。]
[真没办法。这阵子都要边照顾她,连待在家了吗?期间该做的事情,就是帮忙将信件交给理事长,以及警戒有可能是[圣诞服猎人]的龙岛/龙头师团再次前来袭击。]
此叶朝恩尹柔依投去充满警戒的视线,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待在这个家里的这段时间,我们会不间断的监视你喔。虽说要协助你,但也请不要有所误解。我们并没有对你解除警戒。]
[理解……啊。]
轻轻頷首的恩尹柔依又开始摇摇欲坠地将头前后摇晃。想必是又觉得身体不适了吧。在这种状态下还想强行动武,乱来也该有个限度。
[喂…喂,你没事吧?现在也不可能马上联络得上理事长,你这样子也没办法移动吧?先回房间睡觉吧,之后我会拿药过去 。]
[收到……]
[真是的,要是你中途晕倒可就麻烦了,我也陪你一起去吧——黑绘你也可以一起来吗?我看来流了不少汗,必须再替她擦拭身体和换衣服。]
[好的好的~看来探索小麦色身躯秘密的工作又要再次展开啦~]
恩尹柔依依靠此叶的肩膀站起身,看来莫名开心的黑绘则跟在后头。这时,菲雅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般朝恩尹柔依的背景开口:
[等等。虽然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持有的这东西是什么?]
语毕后她拿出的,是那个四方形的金属盒子。和此叶拿在手上的信件相同,都是昨晚在她的随身物品中发现到的东西。
恩尹柔依似乎也是如今才想起它的存在。她回过头瞥了一眼之后,以不怎么感兴趣的表情说道:
[吾之回忆,可能是昨晚无意中从[龙岛/龙头师团]身上夺得的东西。已记不得明确经过的记忆。]
[哼……那么,这个的用途是什么?原本我以为会对它有微妙的亲切感,是因为它的形状与我相同……可是一整晚盯着它瞧之后,我总觉得还有其他理由。隐隐约约觉得它似乎有着诅咒的气息。是受诅咒的道具吗?]
[……恐怕是。那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并未有明确解答。只不过,我似乎听见昨晚的敌人曾这么说——那是可以实现人心目中最大心愿的东西,具体来说,没错——]
恩尹柔依像在回溯记忆般瞇起眼。
然后她静静开口:
[——是可以让死者起死回生的盒子。]

*

菲雅抱着双膝,坐在带有凉意的缘廊上。
手上拿着盒子。与自己有着相同形状,但又疑似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性质的盒子。她将其高举至眼前,背景可见庭院里的仓库。
她回想着楯冈蓝子的事。怯懦又怕生的自己的同类,被相似的罪孽苛责,一样希望能解开诅咒的少女。因为她选择了遗忘一切这种救赎方式,于是加入了家族会,但最后——
她紧紧握住盒子。这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菲雅,你不冷吗?]
[……不会,已经打电话给渐音他们了吗?]
她没有转动脑袋而直接询问。春亮也跟着坐在缘廊上。
[嗯,打完了。老样子,还是找不到理事长的下落,但我已经大致情况告诉渐音小姐了。她说之后可以过来一趟。]
[是吗?那么蛋糕店那边结果如何?]
约好的打工不只昨天,直到圣诞节前三天都有。其实原来今天下午也要打工,但总不能将恩尹柔依留在家里。话虽如此,临时完全取消打工也太不近人情了,因此——
[我也打电话过去道歉了。当我一告诉他,由黑绘一个人代替我们过去帮忙可以吗?他就马上回[那样也不错!]真不愧是商店街的偶像呢。]
[嗯。感觉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黑绘,真是不好意思,但那样真是太好了。明天该怎么办呢……如果可以在今天之内解决所有事情就好了。]
菲雅轻轻点头并低嚅。感觉到春亮的视线投向自己及手上的盒子,顿了一段像在迟疑着什么的时间后——
[嗳……你觉得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从研究室长国的人口中听说龙岛/龙头师团所说的话,真是个绝对不能相信的传言游戏。就算是真的,也不晓得使用方式。而且——]
[……而且?]
[我说过我感觉到了诅咒的气息吧?如果这是受诅咒的道具,一旦使用了肯定会发生某种不好的事情!我压根一点也不想利用受诅咒的道具来做什么事情!]
[这个嘛……说得也是啦。]
菲雅刻意按捺逐渐变得激动的语气,接着耳语般地说:
[更何况……这种东西跟我无关。绝对无关。因为蓝子她……还没有死啊。]
说得也是呢——春亮又一次轻声低喃。
她们的[生命]这种概念,就连对她们自己而言仍然是未知数。遭到破坏的东西,会有意识吗?身为物品的自动再生功能还会动作吗?就算再生成了物品应有的正确形态,还能再次恢复意识吗?还能再次得到人类的姿态吗——就连现状本身也不知道。但是,正因如此,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蓝子并没有死。
绝对。
[……能够实现人心目中最大的心愿吗…?]
注视着盒子时,菲雅忽然苦笑了一声。感受着春亮狐疑的目光,说道:
[真是的,情况变得莫名其妙。一年只有一次,而且对我来说是生平第一次的圣诞节。醒来还在想要努力到最高点……却老是无法顺利进行。还以为找到了圣诞老人,结果却是找到了其他麻烦的事情,最后还要帮忙而且照顾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敌人的敌人,也没抓到[圣诞服猎人]。不仅如此……我还不小心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
菲雅身体一倒趴在缘廊。可以看见与昨日截然不同,尽管寒冷却又澄澈的蓝天。
[正如同我刚才跟恩尹柔依说明的。所谓圣诞节,是圣诞老人以礼物形式为大家实现心愿的奇迹之日吧?可是,我最大的心愿就连圣诞老人也实现不了。那种礼物光是希望得到,就是在白费力气吧。]
菲雅呵呵地笑道:
[而且……我不小心察觉到了,我最大的心愿有两个。这么贪得无厌的我,也许从一开始圣诞老人就不会来……]
[……才没有那回事。]
春亮简短反驳,用手指轻轻按着菲雅的脑袋瓜旋转。
从他没有反问这点来看,想必春亮也已经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了吧。
她有着心愿。从数百年前就期望至今的心愿,就是解除诅咒,为过去赎罪。
另一个心愿,是在仅仅数个月之前诞生的——希望再次见到身边同类的她。
好想再一次见到她。
不断杀人至今的箱子的手指,抚摸着据说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的盒子的表面。然而,依然完全不晓得该怎么使用。
[结果这个东西——是个不知道用法、不想使用,也不需要使用的受诅咒的道具。对我来说是个毫无关系也毫无兴趣的薄,所以现在只能先从办得到的事情开始做起。也就是照顾那个土包子女等她复原,帮助她把信交给理事长。]

[嗯,你说得没错,面对一个不清楚来历的道具,就算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呢……好,我去泡茶过来吧。]
春亮感觉很刻意地边伸懒腰,边用轻快的语调说道,菲雅继续趴在缘廊上,驱赶春亮似地挥了挥收。
[快去快去。我要求要热~呼呼的茶哦,当然也要有仙贝!锥霞也在,所以当然数量也要比平常多一点!]
是是——目送着面带苦笑的春亮离去后,菲雅再次将视线投向那个盒子。她真的觉得不需要这种东西。受诅咒道具一定会引发悲剧和不幸,所以她不用,楯冈蓝子只是陷入长眠,并没有死,所以没必要使用,就只是如此而已。
但是,既然如此——
为什么自己现在还紧紧地握着这个盒子呢?为什么没有破坏它或是丢弃它呢?
她应该也能这么做才对。这是敌人曾持有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毫无必要的东西,光是存在就是不像的道具,就算破坏,丢了它,大家也都不会埋怨。然而,为什么——
[……那还用我说吗?因为这是跟敌人有关的线索啊,搞不好敌人会为了夺回这个而前来。和土包子女一样,就是个用以引出敌人的诱饵……]
菲雅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漫不经心地将那个盒子塞入口袋里。其实也没必要说出口吧……她满了半拍地想。她知道周围并没有半个人在。
没错,这样子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用这番话来说服自己一样,不是吗?

*

就在轮流看顾恩.尹柔依的期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正午过后又过了数小时,春亮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好就在送代替他们打工的黑绘出门之后不久。
通话完毕后,春亮唔地点了个头,走向客房。沐浴在百般无聊地看着书的此叶与锥霞的视线中,他在枕边蹲下身子查看恩.尹柔依的脸色。
[啊~……你感觉怎么样?]
[回答感觉好多了的回答。我已经没事了。]
[没有比病人的[没事]更不可靠的回答了呢……算了,之后会有客人过来,你又办法稍微起来一下吗?]
[……客人?]
[你不是想把信件交给理事长吗?]
春亮回以疑问句后,毫无情感波动的双瞳连连眨眼。接着她吁了口气。
[……非常感谢。]
嘴角浮现了微笑。她真的是因为能够完成暗曲拍明赋予她的暗示而感到安心,她脸上显露出的讯息近视如此。仿佛在为今早梦中发出的真挚做补强,非常自然的表情。
这时恩.尹柔依开始窸窸窣窣地想从被窝里头出来。春亮连忙制止。
[等一下,好像会再花一点时间,所以你继续躺着没关系。来了我会通知你。]
[吾之睡眠,太过想睡而睡不着……]
[说实在话我听得一头雾水,但能明白你想说的意思。]
[吾之希望,短暂的消磨时间,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如果我知道的事情的话——春亮回答
[——世界桥加百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呢,一言以蔽之……就是怪人吧…吧。还有就是他总是带着防毒面具,又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为何?我投以疑问。]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春亮试着以实现向此叶她们求助。
[哼……还是老样子,对[未知]充满欲望吗?蠢死了。]
[关于带着防毒面具的说明,理事长也是三番两次变来变去呢……出国的理由也是一样。虽然他说是工作,但每次问他,都会出现什么采购木材或是收购不动产等各式各样的不同的答案。真不晓得他的本业是什么呢。]
[护士所谓的多角化经营者吗?既然常不在学校,经营学校应该不是他的本业吧?其他还有……兴趣是手机很有诅咒道具感觉的东西。将白一点就是收集伪诅咒道具。]
[收集伪诅咒道具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毫无眼光,结果收集到的东西全部不是诅咒道具。]
[如果真的找到正牌的诅咒道具就太危险了。我可不敢苟同。虽然我也常常这样提醒他就是了……]
[有钱人的消遣与刺激感正好非常契合吧。我反倒觉得收购意义不明的抽象画这种兴趣还比较有品味呢,真是蠢死了。]
此叶和锥霞也很无聊吧,适度地中途插话。也许是在表示还不能对她放松警戒这种意志,感觉上她们主要是在对春亮说话。
恩.尹柔依一脸茫然,但又兴致勃勃地点着头倾听他们的对话,这是像是猛然惊觉停下动作,就在春亮对此偏头不解时——
[吾之请求,希望能借本笔记本和铅笔,可以的话再加上绳子。]
[咦?是没关系拉……自动铅笔可以吗?]
[吾只希望。可以的话铅笔比较好,这样笔芯才不会折断。]
春亮走到起居室,从壁橱当中找出了已经磨好的铅笔盒小笔记本后,再回到客房,恩.尹柔依结果笔记本后以绳子穿过金属零件部分,当做项链般挂在脖子上,那副模样跟某人相同,所以想当然而,锥霞厌恶地皱起脸。
恩.尹柔依像是幼稚园儿童般用拳头握住铅笔,十分用力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某些文字,试着偷看几眼后,只见上头并排着笔劲过大又歪七八钮的文字,[防毒面具],[出国],[伪诅咒道具]……这种字好像在其他地方看过呢,于是仔细想想后,就是那个,就是绑架犯寄来的恐吓信或是怪盗的犯罪预告信,因为写得太过于拙劣,就变成了诡异之极的文字,看来不只是说日语,连字也正在练习中呢。
[呃……那个是?]
[吾之预想,会不会就是这个。室长所说的[该知道的事]。]
这么说来,她的确也说过这件事,除了交付信件的指令之外,拍明还赋予了她[你还有飞知道不可的事物]这个研究课题。
[因为光听这些资讯,世界桥加百列身上还有许多未知事物,考虑到指令与这个人有关,我推测这个推测正确的可能性很高。]
她一脸茫然而且面无表情,但有莫名其妙地低喃,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春亮。
[你用那种央求似的眼神看我,我也很困扰……我们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真是蠢毙了。压根没有特地让你调查这些情报的必要性。适合这种工作。又擅长密探行动的其他研究院要多少有多少吧?]
[也不尽然。室长深远的意图是很深远的。]
[不管你要调查什么,只要不加害于那些人们,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反过来说
——倘若你想加害于他们,我们就不得不尽全力阻止你了。]
[吾之否定,毫无这种打算。若欲加害,担心对方可能不愿收下信件。]
此叶眯起眼睛如此说到时,门铃碰巧响起。
恩.尹柔依瞬间啪地掀开棉被霍然起身。可以完成指示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她的眼神中似乎带有这种决心。但她似乎在棉被中脱掉了衣服,下半身又只穿着一件内裤。

*

这下子一桩麻烦事件可以就此划上句号——本是这么以为。
恩尹柔依说出的话语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我不能交出去。]
[什么?]
面对春亮的诧异声,她也不为所动。她就这样倚在起居室的桌前,注视着对面的两人——也是就理事长的秘书北条渐音,和不知为何也在一旁的保健医师北条铳音。至今渐音都在学校里办公,回程里顺路过来知夜家。看来同样待在学校的铳音也一起跟了过来。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听说有封信要交给理事长吧?]
美女秘书以一如往常的冷静语气开口。
[我主张不能交给代理人的主张。]
恩尹柔依则干脆地回以单纯易懂的说明。
[吾之记忆,室长这么说过,必须新手交给世界桥加百列。]
[可是……我先前也已告知夜知先生,理事长正处于我们也联络不上的状态。他应该正在国外工作,只能等他回国了……我想先寄放在我这时是最为确实的做法。]
[理解。但是不可。]
糟了,醒来还以为如果是理事长的事,只要拜托她就万事OK了——却没有考虑这个做法对于恩尹柔依来说是否妥当。
[渐音,你不晓得理事长什么时候回来吗?]
[真是非常抱歉,我不晓得确切日期。]
[呀哈哈,因为平常就是这个样子了嘛~那就只能请你耐性地等他回来啦。不过实在不可能会在今年之内回来吧。]
与拘谨有礼地正座在渐音呈现出强烈的对比,铳音慵懒地伸长了脚就座,用一如往常的敷衍态度说道:[话说回来,榻榻米的触感真好呢~总觉得有点想睡了……放假还要上班真的好累喔~]便自己一个人惬意处在地瘫成一团。每位见到她们两个聚在一起时,春亮总是在想,为什么这对姐妹会这么不相像呢?
[……当真不是亲手交给他就不行吗?]
[吾之回答,当真不是亲手交给他就不行。话说回来亚当是什么意思?]
春亮呼地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吧,你可以再等几天看看。如果他在这期间就回来了当然最好,但如果还没回来,就到时再做打算吧。]
[春亮你又来了……因为刚才说行政会交出去,所以我已经把信还给她了喔。]
[呣,可能是我太过多心吧,但这样就少了一个可以当作人质的东西喔。]
[吾之宣言,不会对她们出手。重复一镒,重复我并未接收到这种指示的发言。]
[哼……天晓得。真是蠢毙了。]
面对紧紧抱着信件说话的恩尹柔依,锥霞的态度仍旧不变。狐疑地看向两人这样的反应后,渐音轻轻頷首。
[无论如何,未能帮上忙真是非常抱歉。倘若非要等到理事长回来不可的话,我们也无法对这个选择发表任何意见……那么一旦知道他回国的日期,我们会立即通知你们。届时联系夜知先生就可以了吧。]
[你有手机……应该是没有吧。]
春亮看向恩尹柔依。果不其然,她左右摇了摇头。
[那么,真是不好意思,渐音小姐。总之就这么决定吧,那就拜托你了。]
[原本以为只要熬到她的伤势痊愈就好,却觉得保护这个人的时间莫名其妙地一点一点拉长……结果劳心劳力的日子得持续到理事长回来之前吗?]
[我…我想不用那么担心啦……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此叶,每次都麻烦你。]
[不,也没严重到人必须跟我道歉喔。而且我也很高兴你麻烦我啦……]
[班长也是一样,也会担心或觉得麻烦吧?对班长来说,应该是希望能尽快赶走她才对吧……抱歉。]
[添麻烦的人是我才对,那个……突然间就不请自来,还住在这里。]
[这点小事别在意啦。反正现在学校也放假,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喔。]
[是…是吗?可是就算说想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也很困扰……]
锥霞别开视线,莫名忸忸怩怩地念念有词,春亮抬头看向起居室的时钟。
[那么,时间正好是三点,就决定是午后的点心时间吧。让渐音小姐和铳音小姐特地过来一趟也过意不去……请至少喝杯茶再走吧。]
[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还有姐姐,你太没规矩了。]
[没关系啦~都已经走进别人家里,对方还奉上了茶,这就是那个吧,像是家族访问一样呢。由于保健老师不会负责这种事情,感觉挺新鲜的呢。从开始做这份工作之后,搞不好现在的我最有老师的样子喔~]
懒洋洋地横躺在榻榻米上说这翻话也太没有说服力了。不如说,这段发言怎么听都只像是自己承认了[自己平常工作的样子比其他老师做家族访问时还不如]。
嗯,毕竟是铳音小姐嘛——随便说服自己后,春亮走向厨房。然而开始准备茶点之后,身后传来了两人份的脚步声。
[咦,怎么了吗?]
[可能是职业病吧,看到泡茶这种场景,就无法不去在意自己竟然一动也不动。所以请让我帮忙吧。]
客人就请坐下等候吧——虽然想这么说,但春亮也能理解那种坐立难安的心情。如果这么做反而能放松心情的话,也不能太强迫对方。
[那么……就麻烦你了。那个难不成连铳音小姐也……?]
[不不不,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对于这种既琐碎又累人的事情最不擅长了。我单纯只是很闲,想来问问你可以在家里探个险吗?如何?]
[是……不过也没有什么有趣可看的东西是了。啊,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物品,请尽量别碰,或者该说请尽量别走进放有奇怪东西的房间里。
[是是是~了解。我只是觉得榻榻米和拉门之类的东西很让人怀念而已。啊啊,真想一整天无所事事地在这种家里晃来晃去呢~]
铳音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春亮两人再次开始准备茶点。总之可确定的就是准备仙贝,但只有一样点心的话未免太空虚了。于是她决定久违地试做松饼。他姑且还是将围裙递给渐音,一同分工合作。
[……]
在自己身旁,身穿围裙的渐音正一脸沉稳地静静动着手。在自己家见到她这副姿态,总觉得很新鲜。莫名有些心跳加速。毕竟原来就很少有机会跟年长女性一起做这种事。
这样平稳的时间并未持续太久。感觉到视线后春亮转过头。
[……(盯~)]
[呜喔!恩尹柔依,怎么了吗……?]
[吾之意,投以想帮忙的希望。]
她边偷窥着渐音边说。虽然不会觉得她这个人会适合做这种家族工作……但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呢?春亮纳闷地定睛一瞧后,发现她手上握有铅笔,笔尖正朝向挂在脖子上的的笔记本做好准备。
[难道……是因为那个[该知道的事情有可能是理事长]这个原因?嗯,的确比较起我们,渐音小姐她们或许会知道得更详细。但要追根究底地问客人问题,这也太……]
[吾之疑问,你在说什么呢的平静反问。无法理解你那个无法理解的发言。因此完全用不着介意,我要用帮忙来帮忙。]
虽然是现在才发现,但此叶也站在她的身后。[必须时时刻刻紧盯着这个人才行,而且我本来就想来帮你忙了。可以吗?]
[我想不需要这么多人吧……嗯,算啦。]
[给我等一下~!要帮忙的话也算我一份!必须要证明比起这个刚来都市的土包子女,日以继夜地不断磨练帮忙技巧的我更有处才行!我不会输!]
接着心中又燃烧起了奇怪对抗心的菲雅也现身在厨房里。更紧接着——
[夜知,我不会错失窃取你料理技巧的好机会。我也来帮忙。]
[连班长你也来?很明显地人数超载了啦!]
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不理会春亮。单纯的松饼作业一口气化作大混乱。
[吾之要求,请教我该做的事。]
[那么……能请你帮忙洗好等下要用的盘子吗?就是放在那柜子里的盘子。]
[收到。]
[咦,别用脚拿起来洗啦!]
现下她的模样又是随意地将长裤缠在腰上,在流理台上伸长了脚,捉着盘子动来动去,实在是危险至极。
[吾之断定,脚并不脏。而且结果都要用水洗,所以没问题。]
[我不是因为脏才阻止你,是说难不成是为了使用那个笔记本……?]
[提出你在什么呢的问题,接下来谈论的话题只是做家事期间的闲话家常,没有其他意义——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世界桥加百列的年龄。]
[啥……?]
[哪里是闲话家常?也太直接了吧!]
混乱毫无平息的迹象。菲雅为了对抗也开始用脚洗盘子。春亮慌忙阻止她。当他因为在意恩尹柔依的行动而频频观向她时,此叶则是[喔~双脚真是一览无遗呢。你还没忘记先前的教训吧……?]开始活动自己的双手——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还能做出符合人数的松饼,真的可以堪称是奇迹了吧。
[这就是松饼……吾之感想,其完美的圆形真叫人佩服。肯定很好吃。]
[……跟圆形有关吗?]
[圆圆的东西就是好吃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既圆却不好吃的东西。]
[是…是吗……?]
就连吐嘈也渐渐感到疲倦。春亮叹了口气走回空无一人的起居室时,忽然心中升起一股不对劲的感觉。这么说来,他忘了铳音了。
[她还在散步吗……我去找一下她吧。]
春亮在家中走了一圈后却没有找到。到底跑去哪里了?就在他偏头不解之际,不知为何却从自己的房内传出声响,察看内部后——
[呣~……不行~我已经吃不下了……]
只见房内疑似是散步走累了的铳音,正窝在春亮的棉被里头,还说着老套的梦话。一边因为没来由的疲惫感而剩下双肩,同时春亮打从心里认为:如果自己也像这个人一样,有着旁若无人的我行我素的个性就好了呢。

*

渐音两人回去后,夜色降临。承接了白天晴朗天气的夜空中,毫无乌云遮蔽的月亮与星星闪耀着光辉。大家都吃完晚餐也洗过澡了,但要睡觉还嫌太早,是闲得发慌的一段时间,只是等待着毫无进展的一天划下句号。
坐在缘廊上,锥霞怔怔地思索。自己的愿望以[希望恩尹柔依尽快离开]这样一句话就能道尽。但是状况几乎没有改变。在对方醒来之前一切都还尚可,但交付信件一事却因为她的固执而使得渐音她们白跑一趟,真是蠢毙了。
(理事长总有一天会回来吧,也或许时间会解决一切……)
但是,菲雅心中还有另一个心愿——就是解决[圣诞服猎人]一事。今天一整天也一样毫无进展。想做些对人类有益的事,想迎接最棒的圣诞节,这些心情锥霞非常能理解。对于协助她一事,自己也没有异议。
(菲雅的心愿吗?)
她总觉得不仅如此。有可能是对方刻意不想显现在外的——另一个心愿。边回想着那个[盒子],锥霞边转动目光。
菲雅与春亮正待在庭院的仓库里头,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同时用毛巾擦拭着视若珍宝般抱着的壶……才这么心想时——
[无耻小鬼,你居然把小指头塞进裂缝里头钻来钻去,究竟有什么居心!]
[我只是在想里头积了灰尘想清掉而已耶!]
又开始吵吵闹闹地喧哗起来。
锥霞放缓了脸颊的力量。她知道来龙去脉,也知道他们相信着什么。正因为相信,所以他们才会不去深入思考那个[盒子]的事吧——在这个当下。
[真是的,真拿他们两个人没办法呢……]
坐在缘廊帝的此叶也同样面带苦笑,注视着这副景象。但是,只有投注在那个壶上的目光满溢着非常复杂的情绪,她的更旁边则是小麦色的少女,后者一如既往,用难以看出情绪波动且茫然的双眼望着夜空。
[吾之请求,希望能在庭院里散步一下。]
[只要你不会作些奇怪的举动,请便吧。]
赤脚的恩尹柔依走向宽广庭院的正中央,她仰头看着月亮,像是在拦住冷风般张开双臂停下脚步。
心中忽然涌起冲动,迟疑了一瞬后,锥霞借穿置于缘廊下方的凉鞋,走近她身后。
[……有清净的气息。大地的气与天空的气。真是个舒服宜人的好地方。]
或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恩尹柔依如此轻声低喃。这件事跟此处是个适合解除诅咒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吗?这个念头虽然浮现在脑海中,但她真正想问的事情不是这个。
[你——为什么会加入那种组织?]
恩尹柔依头也不回地答:
[吾之记忆,是那位大人来到了我们的部落。进行某种交涉后,族长承诺将部落当中自古流传下来的长杖转让给室长。那根长杖被封印在危险丛林的洞窟中,自己被赋予了引领并保护那位大人至那处洞窟的任务。]
[……]
[一路上,那位大人跟我说了很多事,对一直仅以战士的身份存活至今,又对身为战士而死一事没有任何疑问的我,天空很蓝的理由,云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星星与月亮的故事。在从未看过的地方,一群从未听过的人们的生活。因为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了其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而后一旦知道了这项事实——世界就再有不是以往的世界。我无法压抑自己的欲望——回想这样的回想。]
[所以你自从那之后就决定要与那个男人共同行动吗?蠢毙了——你为何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那个组织不正常。他们都疯了。他们为了知道某件事,连人都可以杀!只是为了想知道而杀人!就是那种地方!]
锥霞不自觉激动了起来。此叶肯定听得见吧。待在仓库里的两个人或许也听得见。但她无所谓。
[我们单纯了了生存,有时也会互相争夺食物,杀死其他部落的人。这个跟那个有什么不一样吗?询问这样的疑问。]
[完全不一样!真是蠢毙了!]
[不。自己遇见那位大人之后就变了。察觉到周遭的世界里充满了[未知],以及当中存有着正确的答案。那是一件恐怖至极的事。对于一直以来只是想着[就只是如此而已]而看着世界的我而言,那是一件甚至死不足惜的恐怖之事。若不知道就会无法忍受、无法生存。[知]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食粮,是我在两个部落的狭缝间发现的野牛。]
[所以如果为了得到知识,就算伤害其他人你也不在乎吗!]
[当然,能避免的话就该避免。只是,倘若不这么做就无法获得为了生存所需的东西的话——等在眼前的就只有死。就只是聚焦了这样的人。]
[无法理解。没错,无法理解!知道一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可以听见恩尹柔依[呼]地吐了口气——然后她终于转过身来。灰色头发微微摇动,无感情波动的双瞳承接下月光后微微闪烁。
而后她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语[[知]等同于食粮]一般。
对于在这个瞬间诞生出的新[未知],仅是真挚地寻求解答。
[知道一事非常重要,也非常美好。吾之疑问……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所谓不必知道的事情呢?]
[唔……]
势不两立——锥霞想。这名少女并不是坏人吧。但尽管如此——仍是势不两立。
锥霞紧握着手,转过身道:
[算了——可是你别忘了。你们是我的敌人。另牵连到我,别接近我。如果你们又想找我或其他人的麻烦,就要做好觉悟。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诅咒你。就像之前一样,让你的双手品尝到死亡的触感,直到令你发狂的地步!]
真是幼稚的恐吓台词呢,连她自己也这么想。这种话语一点意义也没有。
只是,在离去前的一瞬间她见到的是——
[啊……]
倏地颤动了一下的肩膀。
带着看来莫名脆弱的神情,就像是个畏惧的孩子般低垂着头的恩尹柔依。

*

深夜。原本背靠着墙壁,一直紧闭双眼的此叶动了动眼睑。
在昏暗的客房晨,现在身为纯粹监视人员的只有此叶一人。之后会交接给黑绘菲雅组,但时间还没到。毕竟昨天发生过钻错毛毯事件,而且如果是为了监视而非看护,其实春亮他们待在这里也只会提高危险性。因为她请春亮与锥霞至其他房间休息。
在没有亮光的房间里,只见原本睡着的恩尹柔依蓦地起身。
[吾之疑问,这个家中有养帕尔奇吗?]
[我根本听不懂那个单字,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人类而言你还真敏锐。]
用呢喃声回答后的下一秒,此叶往上一跳。往头部上方挥出手刀。
[别偷偷摸摸的……下来吧!]
[唔!]
她切开天花板。于是——垂坐在那块板子上,一名身穿黑衣的人影掉落下来。想必是瞬间理解到现况,人影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弯着膝盖以吸收坠落的冲击。体术真精湛。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顺便把那个古怪的面具摘下来吧。]
正确地说,覆住人影头部的并不是面具。那是工业用的焊接面具。太诡异了。
神秘入侵都没有回答,冷不防地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刹那间,这名人物的等级从入侵者一跃成了袭击者。
但是遭受攻击的人并不是此叶,而是刚掀开棉被站起身的恩尹柔依。都已经提醒过她那么多次了,下半身只是穿着内裤。
袭击者一直线地疾冲向她。恩尹柔依瞇起双眼,抬起小麦色的脚正打算使出回旋踢时——身体突然却推动了平衡。并不是因为袭击都做了什么,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踉跄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搞什么嘛……她还在发烧吗!)
仿佛是将原本的动作丢失在了其他地方般,恩尹柔依遭到袭击者的擒抱后,狼狈地被压倒在地——没办法了。
此叶一股作气往前跨云,朝袭击者的后脑勺挥出手刀。至少要破坏那个可笑的焊接面具,瞧瞧对方的真面目。然而,察觉到她的攻击的袭击者,动作迅速地从怀中取出短剑,挡下了此叶的手刀。错不了,对方是故意用短剑挡下手刀。而且对方的目标是恩尹柔依。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你是龙岛/龙头师团吗……]
袭击者像是在利用她手刀的力道,自己向后空翻。用身体撞破拉门后冲出走廊,再迅速地打开玻璃的窗锁逃至庭院,这时——
[此叶,你没事吧!]
[是敌人吗!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竟敢潜入这个家里,胆子很大嘛。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祸动!]
[唔~……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跟小菲菲同床共枕耶~竟敢阻挠我们短暂的休息时间,不可饶恕。]
发现到骚动的一行人也起身跑了出来。首先菲雅一看到戴着奇怪焊接面具的人影便冲至外头,并挥出巨大的劈刀刀背。
[唔喔……?]
没想到却被袭击者的短剑轻轻格开后踉跄数步,即便再次横挥攻击,结果仍相同。
袭击者整个人看来摇摇晃晃步伐不稳。与其说是握着短剑,倒比较像是乏力地以指尖勾着它,连拿着短剑的那双手也散漫地垂在身侧。
[嗯~总觉得很像是醉拳呢。]
[是啊。。比起以力量互相搏击,更重视破解招数——是所谓的柔之剑吗?]
此叶一边回答黑绘,一边追着菲雅来到庭院,这里她倏地颦起眉心。
因为菲雅停下了动作。
但是,却以试图探问某些事情般的眼神,紧瞪着眼前的袭击者。

真的是很有胆量呢——菲雅心想。竟敢潜入这个家中,真是太愚蠢了。必须彻底击倒对方才行。多说无益。
[哼,跟听说过的不一样,你今天一点也不红呢。基本上还是问你吧……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变强才打倒那个土包子女吗?抑或是——]
奇怪了。她脑海中明明是想着不由分说直接打倒她,为什么嘴巴却动了起来呢?为什么手和脚都停不下来了呢?
[抑或是……你的目的是这个[盒子]?]
手擅自行动,从口袋中拿出了那个坚硬的盒子。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此思考的同时,却又有另一个自己想着:这点小事没关系。没错,只是问几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只是要确认对方的目的。当然。
菲雅伸出手中的盒子后,贯彻无言主义的袭击者倏地肩头一震。
她心想:果然。那么当然——对方是知道的吧。
如此思索的瞬间,菲雅像是受到某种蛊惑般张开嘴唇。
[……果然,这是你的东西吗?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但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使用?该怎么做——才能使某个人复活!]
她问了。对自己的行动感到震惊。
这是件不需要问的事。因为是个既不想使用,也不需要使用的道具,所以根本没必要云询问使用方式。但是为何自己问了?
噗通,心脏泛痛。
无形的不安,战栗地抬起头来。
啊啊,难不成……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只是自己这般误以为而已。
其实自己并未完全相信蓝子还活着?
(那种事…怎么可能……!)
菲雅对自己的心情感到混乱,对于不能承认的思绪感到困惑。
[……]
袭击者没有回答。究竟是想知道答案还是不想知道,就连现在的菲雅也不明白。
而后——数秒之后,敌人做出了一项行动。既不是回答问题,也不是在没有回答的情况下就袭击过来,是第三个选项。
袭击者单纯地——
转过身逃走了。

当然,菲雅的那番话也传入了此叶的耳中。真是矛盾——她心想。不想知道的话,根本没必要问,但是她会将那份矛盾化作言语的理由,自己也能明白。
即便相信蓝子并没有死,即便打从心底相信,但如果其实不是呢——这样的不安一直盘踞在心头。无论再怎么压抑,无论再怎么努力不去想,却又确切无比地扎在心底深处——如同荆棘般的诅咒。
但是自己与菲雅,对于那份不安的自觉程度并不同,所以才会这样吧。望着对于自己的发言感到愕然的菲雅,此叶心想。差异就在于她是否至今一直只是有些许自觉,或者是一直下意识地压抑着。内心还有个一直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如果菲雅是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这件事,也难怪她会大受打击。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由于惊讶于菲雅突如其来的行动,一瞬间停住了所有动作。袭击者已经趁这个机会不发一语地开始后退至围墙。
[她……她要逃走了!怎么办?]
[若现在被她逃了,就不会有任何进展吧。抓住她来逼问吧——[黑河可怜]!]
[是…啊……!要问她问题的话先等抓住她再说吧!我来分散她的注意力,黑绘你也使出那个捕捉的招式——]
就在她们再次踏出步伐之际——
[……!模式[缓冲的宗盛]!]
黑绘射出的头发并非是用以捕捉,而是用以抵挡飞行武器的攻击。瞬间延伸的秀发瀑布摊展在春亮及锥霞的面前,此叶则是停下脚步,自黑暗中飞来的数把飞刀,正扎在她方才正要踏出脚步的那个地方。
[还有一个人?]
或许是气息隐藏得非常好,无法立即分辨出投掷飞刀的人的位置。由于前进时遭到阻碍,一切都已迟了一步。戴着焊接面具的敌人已骗然跃至围墙上,想过去阻止她的菲雅也遭到飞刀攻击,敌人趁机轻而易举地消失在黑影当中——虽然想追上去,但致命的问题是现在不晓得新敌人位在何处。必须要慎防解除防备的那一瞬间春亮遭到偷袭。接下来好一阵子,他们都在慎重地搜寻周围的气息。
[……似乎已经不在了呢。伤脑筋,被他们逃走了吗?]
此叶呼一声,放松肩膀的力量,菲雅仍是紧捏着[盒子],凝视着敌人消失的围墙上方,那对瞳孔五味杂陈地摇摆不定,就连此叶也无法看穿当中蕴含着何种感情。是对于自己的困惑,还是遗憾着没能得到解答,抑或是放下心来呢——
[菲雅……]
[呣——不…不是,我其实…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这种盒子,只是临时问问看而已,因为若是一直都搞不懂对方的目的,感觉会很不痛快,哼,就只是这样而已喔!]
听见春亮的呼唤,菲雅仿佛想掩饰什么般做出不悦的表情转过头来。她在掩饰什么,关于这一点在场的几乎所有人应该都已理解——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菲雅挥舞着劈刀,但这回的不悦并不是为了掩饰,她接着说道:
[不过,敌人的动作真叫人看不顺眼!全身软绵绵的,难以就会也要有个限度嘛。早知道变化成其他拷问道具或许会比较好吧——唔唔,但这样一来可能又会给予对方逃跑的机会呢。哎呀,可恶,明明是抓住[圣诞服猎人]的大好机会啊!]
然而这时,恩尹柔依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开口:
[不对。]
[……什么?]
[吾之发言,再次重复不对。那个并不是之前袭击自己的人物。]
她以茫然的视线望着错愕的春亮等人。
甚至脑袋一歪,询问他们: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件事我们才想问你呢。



本帖最后由 xiaosun07 于 2012-3-26 20:33 编辑


第三章[他与孩子们的人数问题]

*

翌日早晨。为了洗脸,锥霞走进盥洗室。由于昨晚的骚动,多少有些睡眠不足,但这里可是他家。绝不能让他看到奇怪的迷糊表情。说实话,结果前天要睡在同一房里时,她还忐忑坐立难安。希望没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就好了。
环顾着干净的盥洗室后,她再一次心想:这里是他家呢。她心想,这种情况是种非常珍贵的体验,又漫不经心地转动视线后,目光忽然停驻在洗手台上。镜子前面整齐地排放着牙膏等用品。立在那里的牙刷共有四支。
(是菲雅、此叶、黑绘——以及他。)
每当发现他的生活足迹时,心头就人一跳。令人欢喜的心跳。
这时锥霞注意到墙壁上的浴巾架。在长长的不锈钢棒上,挂好几条浴巾。每条毛巾上方的壁面上,都贴有写着名字的贴纸。
当中的一张贴纸,见到他的名字的一瞬间,她有血液温度急速窜升的错觉。
喀嚓——她感应到自己体内的某个开关启动了。
恍然回神时,锥霞已经蹲在那张贴纸的前方。
(等一下,给我等一下。)
脑海里残存的些微理智如此低喃。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蠢毙了。蠢毙了。真是蠢毙了——)
可是……可是……没错。
又没有其他人在看。
又不会对其他造成困扰。
一下下的话,只是一下下的话——
[……]
她犹豫不决定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毛巾的绒毛。毛巾依旧挂在浴巾上,她缓缓地拉住。同时慢慢地将自己的脸凑上前去。
她已经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情感。不打算再自欺欺人。可是,她也知道极为困难,不,正确地说——这件事几乎不可能,一定没办法。恐怕就连祈愿本身,都是件自不量力的事,这是早就决定好的,坦白说,总觉得若再深入思考,脑袋好像会变得古古怪怪。
正因如此,偶尔也需要一点精神安定剂,这件事正是安定剂。没什么大不了,她绝不是想做出闻味道这种变态的行为。
就只是贴住面颊。没错,贴在脸颊上,用肌肤感受那份柔软的触感。
只是想体验一下这种类似于他肌肤相亲的感觉——
仅是如此,所以——

[早啊,班长,你怎么啦?]
[咿呜——!]
春亮为了洗脸走向盥洗室时,发现里头已经有人了。出声唤她后,不知道为何捉着挂在墙壁上的毛巾,并紧盯着它瞧的锥霞便发出惊慌叫声,同时转过身来。她以会留下残像的速度火速放开毛巾然后一把跳开,满脸通红地贴在墙壁上。根本不打算吓她啊。
[夜…夜知,这是…那……]
[那是我平常在用的毛巾吧……啊,对喔,我忘记说了吧。客人用的毛巾都放在这个柜子里喔。]
[不…不是。我有带毛巾来。现在正要洗脸。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做,真的,绝对错不了。

呃……刚才那是,对了……是…是材质。没错!我感觉这条毛巾看起来特别松软,所以才会在意它是不是一条材质特殊的毛巾,在意得不得了……!]
[这应该是在中元节或是什么节日时收到的一般毛巾吧……是柔软精的关系吗?我们都是用放在洗衣机旁边的那一罐吧。]
[是…是吗?嗯……原来如此,上了一课,谜团全都解开了。那么来洗脸吧!]
啪沙啪沙~锥霞动作粗鲁地掬起冷水泼向脸部。真不愧是班长,一天的开始就从畅快的清醒开始。就连洗脸时也是气势十足呢~春亮暗暗佩服。
锥霞洗完脸后,接着轮到春亮将脸庞凑向洗手台,但是正在控脸的锥霞气息依然存在于身后,就在好感到疑惑之际——
[结果……你觉得昨天那些家伙是谁?]
[嗯~我也不知道……感觉最有可能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同伴吧。]
[嗯。很有可能就像切子与傅婷一样,或是像骑士领一样,是以团队的形式展开行动。但是又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春亮抬起视线,透过镜子看向锥霞。她神色凝重地瞇起双眼。
[龙岛/龙头师团是在追求[强悍]的组织。话虽如此,昨天袭击者的态度却让人无法理解——应该说,你不觉得对方逃得太快了吗?追求强悍,也就是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与恩尹柔依战斗以提升等级,那稍微积极一点战斗也没关系。但昨天的家伙却没有那么做。]
[也就是说,他们有其他目的……?]
[可以这么想。果然,取回那个[盒子]有可能才是他们的目的。可是……在那种场合下,一看到情势不利就立刻拔腿开溜,这样实在是有点不自然。]
[嗯……经你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除此之外,她就没有任何受到狙击的理由了吧?你看,这连傅婷也说过[逃跑也是种坚强]之类的话——可能是这么回事吧?]
[嗯,这也许是最合理的答案吧。是我想太多了吗?]
呼——锥霞吁了口气。春亮洗完脸后,拿起自己的毛巾擦脸。嗯,果然是条再平凡不过的毛巾。他并不觉得看起来很松软。
[无论如何——为了化解现下的局面,就必须打败龙岛/龙头师团才行。反过来说,只要打倒龙岛/龙头师团,一切就能解决。那个女人正心无罣碍地等着理事长归来,而且又关系到解决[圣诞服猎人]的事……如果有其他想知道的情报,应该也能问出来。]
想知道的情报是那个盒子吧?这的确令人在意——但假使知道了它的使用方法,自己什么做呢?
这个疑问不由得浮上脑海时,心中忽然满溢着沉重的苦闷。
自己很在意?这是为何?又是为了什么?
平常尽量不去思索的不安,战栗地现出身影。那是自从上次运动会过后,不经意间曾无数次浮现至心头的不安。也是每一次都尽可能不去想,始终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不安。
如果蓝子真的再也不会醒来的话——
够了,别再想了,就如同春亮至今一直重复在做的,努力扼止思考。但是只有现在,好不由得想得更多。正因为是现在才会思考。
如果蓝子真的已经死了的话,若想再一次见到她,就只能让她复活。也就是说,只能仰赖那个[盒子]——
(……不对,那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想去使用受诅咒的道具,而且……不…所以,蓝子一定还活着。)
春亮拼了保障地不去思考那份不安。同时也觉得自己和菲雅是一样的吧。根本不想使用受诅咒的道具。菲雅也这么说过。但还是在意着那个盒子,尽管如此,却又不晓得若是知道了使用方法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和自己一样,菲雅肯定也是不知道——因为昨晚的问题她并不是刻意提问,而是不由自主地擅自脱口而出吧,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做出那种像是在说[真不敢相信自己问了这种问题]的困惑表情。
但是,那之后的菲雅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言行举止就像是已经忘了盒子的事情,忘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春亮也效法她,对于那个未有答案的盒子,总之就先搁在一旁。现在应该要来思索更加万全的对策。
[……夜知,你没事吧?]
锥霞目光流露出担心地望着他。春亮刻意地放缓双颊。
[不……什么事也没有。结果还是只能等他们主动出现了吗?]
[谁知道呢。单纯只要等待就能解决的话是最好……嗯,但现在谈论往后的事也没什么帮助。之后大家再一起商量吧。]
[嗯。我会去帮忙,准备早饭的时候再叫我一声。]
锥霞说着说着,准备走出盥洗室,中途却突然停住脚步。
[我忘了。打招呼很重要,所以先说一声吧,早安,夜知。还有——]
锥霞看来似乎很难为情,没有看身春亮那边,接着说:
[在这种状况下说真是蠢毙了。可是,还是……祝你圣诞节快乐。]
一面望着锥霞走出盥洗室的身影,这么说来真的耶——春亮同时回想起来。
今天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四日。
是圣诞节前夕。

*

此叶与锥霞正一同准备早餐。她们将春亮做好的料理摆上餐桌时——
[春亮真慢呢……我可以去看一下情况吗?]
[嗯,麻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将食物的上桌工作交给锥霞后,此叶走向客房。现在正由菲雅和黑绘负责监视,实在很难相像那里会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态……但若只是去通知大家来吃早饭,春亮怎么会迟迟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是就在此叶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从客房的方向传出了声响。她不得不撤回前言。那正是宣告有异常事态的声音。
[喔喔…唔…喔……这…这是……]
[舒服吗?询问这样的问题。]
[好…好……舒服……]
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是恩尹柔依与春亮的声音。什么?客房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他会发出如此高亢——如同文字所述,好像很舒服的声音?
此叶加快脚步。是说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起脚狂奔。期间声音依旧持续着。
[再大力一点会比较好吗?]
[唔…嗯……喔!那…那样…太大力了。]
[——吾之谢罪,真是失礼了。那么,大概像这种感觉——]
[唔…啊啊,你…你零点是厉害呢……而且…居然还是用脚……]
用脚!那…那到底是多么…高等级的…不检点行为啊!不可原谅!负责监视的两个人在做什么啊!此叶气愤填膺地抵达房门之时——
[唔唔……无耻小鬼,你那个表情真是太无耻了……!]
[没错,小菲菲。很闲的话,搞不好小菲菲你也可以一起上喔。]
[呵呵呵。是吗?那样也似乎也挺有趣的呢。那么我也用脚……把你的这边,这样按……这样揉……!]
[等一下。给你用的话太危险了……!]
[怎么样,这样子揉舒服吗?哼,真是的,说到你这家伙啊……]
[喔…喔…?等…等一下啦,菲雅,你太粗鲁了!]
明明在场竟然还放任不管,不,甚至自己还掺上一脚。那两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到…到此为止——!我绝不允许你们再继续胡作非为!]
此叶断肠草地拉开拉门。首先见到的,是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前方光景的黑绘——
[嗯?]
[要…要压烂了……里头的东西…要出来了……]
与趴在地上全身抽动的春亮,还有穿着及膝袜,看起来十分开心地用双脚踩着他的菲雅。
以及——
[——是新的感谢对象吗?当然请务必让我服务。]
一边用脚踩着他的手臂替他按摩,恩尹柔依一边平静说道。

准备好早饭的起居室。在春亮的视线前方,此叶正按着太阳穴发出呻吟。
[你们一点为也没有所谓的警戒心吗……]
[反正她没有武器嘛,而且只要小菲菲和我其中一方未受到束缚,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然后她说想谢谢我们,我们才在想是不是让她做点事会比较好~]
[啊啊,真是够了……如果非做不可的话,就让她再去用脚洗碗或是其他事情都可以吧,真是的。]
虽然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但对于现在正噘着嘴唠叨碎唸的此叶,别反驳才是上策。因为春亮决定面带客套的笑容敷衍带过。
事情的开端似乎是恩尹柔依醒来后,身正负责监视的菲雅和黑绘说:[我想谢谢你们,对了,曾经有人夸奖过我的技术很不错。]觉得很有趣的黑绘率先接受了她的按摩,然后因为好像非常舒服,菲雅也跟进——这时正好去叫她们吃早餐的春亮,便被[一下子没关系]这样的气氛说服了,于是被拖下水,若说[没有警戒心],或许零点是如此吧。
无论如何,最后就以此叶大叹一口气为信号,结束了这个话题。松了口气的同时,春亮看向坐在餐桌帝的恩尹柔依。
她已不再穿着睡衣,身上穿的是纽扣没扣,露出肚脐的医师袍,以及民族服装般的开高衩长裙。正是她平时的装扮。
[吾之寒暄,予以早安的发言。报告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报告。]
恩尹柔依低头行了一礼,菲雅则哼一声。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不会这么说喔。这下子就表示你已经可以随心所欲行动了吧?看来麻烦的事情还会继续持续下去。]
恩尹柔依凝视着菲雅好一段时间,干嘛,想打架吗?菲雅皱起眉,但她从菲雅身上移开视线,再转向锥霞。接着是此叶,黑绘,春亮。
[吃早饭前,我有个提议。]
[提议?]
反问后,恩尹柔依頷首答是。
[吾之希望,希望能离开这个家。]
听见她突如其来的发言,一行人无言地面面相觑。
[述说理由就是昨晚那件事的理由,龙岛/龙头师团的目标是自己,待在这个家就会招来无用的紧张感。吾之真心,感谢各位的治疗与看护。故如此。]
[她的日语依然十分奇怪,很难理解……但受狙击的人是自己,很感谢大家的照料,所以想离开此地以免为大家添麻烦,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不,等一下。你不是要把这信件交给理事长吗?离开的话那联络——]
[吾之主张,没有问题,会每天在学校等。]
[就算你说会在学校等……现在还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是说,你离开这里后,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吗?]
[这个国家有很多住宿设施。我也多少有些旅费。吾之请求,要求归还钱包。]
哎呀?春亮看向此叶。但是她一脸吃惊连连摇头。
[呃,那个……我虽然有没收小刀之类的东西,但完全没看到钱包喔。]
他料想也是如此,春亮也不记得曾看过那种东西。于是——
[可能是在打着的途中掉了吧。一开始你们搏斗得非常激烈?]
黑绘这番话恐怕是正解。最初菲雅说的[有圣诞老人在飞]这句话就是一切的开端,而且如果是穿梭在各建筑物之间打头,这个可能性很高。
想必是透过气氛察知到他们并未说谎,恩尹柔依面无表情地僵住不动好一阵子。但又过了一会儿——
[……收到。吾之主张,予以没有问题的再度发言。战士偶尔会长达数天进行狩猎,我已经习惯了住在野外。]
[不,问题很大吧……没有钱的话,就表示你也没有办法吃饭吧?]
[吾之主张,予以没有问题的再再度发言。这是因为……]
她依旧挺直着背脊。
用着甚至透出一股自傲的语气,自信满满地说:
[——我判断这个国家的匹瑟野生性不足。动作很迟钝,所以很快就能逮到。]
[喂喂!虽然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总觉得好像听到了某种危险的发言喔!]
[自己才无法理解你这番发言的意思,哪里危险了——烧烤之后也颇为美味喔。]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部分很危险!]
恩尹柔依怔怔地歪过脑袋。异文化交流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吗?
[总…总之我们回到正题吧。首先,我的意思……不能撇下身无分文的人不管,所以投留下一票。]
[我也一票。要是有人发现奇怪的流浪犬尸体这种上了新闻,可以麻烦了。]
[吾之订正,予以匹瑟(老鼠)并非依兹克尔的说明。想起来了。记得日语叫Nezu ——]
[我…我不想听——!]
春亮边将那个单字赶出耳朵之外,连看向此叶。她耸了耸肩啜茶。
[我可不想同样的话重复那么多次……呼~算是处于死心模式了。我投中立票。]
[我和此叶一样,投中立一票,投中立一票。虽然恨不得这个女人早点离开才是我的真心话,但我并不是这个家的人,并未站在可以投反对票的立场吧?]
造成两票,中立两票。如果是多数决的话,似乎已经算是得出了结论,但还是必须听听最后一个人菲雅的意见。投去目光后,她板着脸说:
[哼……我不赞成也不反对。你要吃不吃什么也跟我无关。理事长回来时,收到通知的我们最后还是会到学校一趟,你要在哪里等都随你高兴——我是很想这么说啦。但——和你的状况无关,我是基于自己的理由拒绝你的提议。至少今天还需要你待在这里。]
[为何?询问这样的疑问。]
[经过昨天那件事,可以知道你现在仍然是他们的目标,而且派来的同伴没能成功攻击到你就垂头丧气地逃走了,所以很有可能下一次会出现本人。必须请你再一次担任引诱[圣诞服猎人]出现的诱饵……虽然不知道对方偷圣诞服想做什么,但只要不解决这件事,心情就开心不起来,也无法享受圣诞节。可以的话,我希望对方能在入夜前出现。]
[询问再次的疑问。那么,如果今天一整天都平安无事,那又该怎么办?]
唔?菲雅环抱手臂偏过脑袋。春亮也在想这么问题。[圣诞服猎人]顾名思义,就是抢夺圣诞服的抢匪。但是圣诞服并不是一年到头都有的东西。待圣诞季节一过,也看不见这种景象了吧。那么——?
[这么说来,等圣诞节一过,狩猎对象也会消失吧。倘若敌人今天和明天都没出现,之后会怎么发展呢……呣呣,不懂。]
[我还是有点在意他们逃跑的速度之快。的确,下一次可能是[圣诞服猎人]本人会出现……可是反过来说,也有他们不会再来的可能性。]
锥霞说完后,菲雅仰头看向天花板。莫名无力地低嚅:
[一想到只要圣诞节过了,就不会再发生犯罪案件,或许那样也不错吧……可是要眼睁睁地看着犯人跑掉,感觉真是糟透了。我还是想确实地做个了结。而且……啊,对了,因为那太过无意义又无价值又无所谓所以忘了,但我还有另一个诱饵——也就是他们可能很想得到的[盒子],即便圣诞节过了,但只要无法确定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东西,往后的日子里,还是得一直警戒着他们的来袭喔。]
菲雅将单手伸进口袋里。恐怕她握住的并不是魔术方块,而是另一个立方体吧。
春亮总觉得菲雅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关于蓝子的不安又在心头微妙地蠢蠢欲动起来,但将其压下后春亮心想:她是对的。因为完全不想使用受诅咒的道具,因为蓝子还没有死,所以那个盒子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是,尽管如此——现在的菲雅,却给人一种正超乎必要地用这番话说服自己的感觉。
果然跟昨晚不由得问了使用方式那件事有关吗?如果是自己持有那个盒子的话——春亮思考着。正如同今天早上所想的,菲雅和自己一样。或许自己也有可能会问出相同的问题。然后也可能会因为自己提出了问题而大受打击。所以春亮想,果然愿意是出在她还介意着昨晚那件事——但是又隐约觉得似乎不仅如此。
[……喂,春亮,你有在听吗?]
菲雅的视线转向他,春亮赶忙拉回思路,虽然多少有些在意菲雅态度,但现在必须先思考今后的对策才行。
[是……啊。就算圣诞节过了,之后学有正月等其他节日等着我们。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快解决,可是方法呢……]
这里黑绘的手机冷不防响了起来。[啊,不好意思。]她道歉之后,按掉一如往常的[别忘了,我会不断转生卷土重来……!]的魔王临终叫声后,接起电话。原本她一直安静倾听频频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她用手压住话筒,朝众人望去,表情莫名有些苦恼。
[呃~蛋糕店老板的太太好像感冒病倒了。然后,今天的圣诞节前夕又正好是一年一度的最大赚钱时机。对方说,虽然听说有其他状况,但小菲菲和小此真的没办法去帮忙打工了吗……这样。还有,人手是愈多愈好,如果能请到其他女孩子的话当然更好之类的。店长泫然欲泣地这么跟我说。]
之前已经用[因为有状况所以没办法]的理由明确婉拒过一次,尽管如此还是前来拜托就表示——蛋糕店老板也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吧?今天虽然也已拜托黑绘代为前往,但既然老板娘病倒了,这样一来人手的确非常不足吧?
[打工吗……可以帮忙的话我当然很想帮,可是现在实在是…唉……]
菲雅说完后,恩尹柔依微倾过头问:
[打工是什么?询问这样的问题。]
[就是能拿到钱的工作。要穿着圣诞服兜售蛋糕。虽然事到如今这么说也没用,但都是你的错喔。其实今天我们原本也预计要去打工,但总不能让你留在家里为所欲为吧!]
恩尹柔依好一阵子陷入思索。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后——小麦钯的手举了起来。
[我有提议。]
[提议?]
[是,吾之思考,打破僵局的对策。既然是因为自己留在家里而使得各位无法工作,那么只要一起过去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啥……?]
说这些话也太突然了吧?面对瞪大了眼的春亮等人,她一本正经地说:
[据我听来,若想解决问题就必须与龙岛/龙头师团接触。龙岛/龙头师团的确切目的虽然还是未知,但从对方至今的行动看来,他们相当招惹于我这个人,包含圣诞服在内的红色衣服,以及你拿着的[盒子]这三点——毋庸置疑。]
[嗯……是没错啦。]
[那么只要把这三样东西都凑在一起,龙岛/龙头师团会再次主动与我们接触的机率,或多或少就会提升吧?换言之——只要我穿着红色的圣诞服,再采取与拿着[盒子]的人一起工作 的行动即可。]
[……]
[我想光是按摩,作为看护和住宿的谢礼实在远远不够,所以如此提议。骄傲的战士必须回报接收的思情。吾之愿望,请考虑一下。]
春亮等人面面相觑。率先发表意见的人是菲雅。
[虽然一想到是这家伙的提议就很火大,可是就算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晓得能不能再与龙岛/龙头师团接触。任何事情或许都该尝试看看再说吧。只要在打工期间持续警戒,也有可能可以防止他人的衣服再被夺走。]
[虽然不晓得我们走在街上所赞成的警示效果会有多大——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还要好,应该吧。倘若对方觉得我们很碍眼,也有可能会为了排除我们而再次现身呢。虽然我不认为对方会在人群之中展开攻击啦……这就是所谓的略微深入核心的诱饵作战呢?]
[伤脑筋,人手愈多愈好……吗?我并不打算穿圣诞服,但在情势所逼之下,我也不得不帮忙吧。]
[这样一来,想必蛋糕店老板也会松一口气吧。可以吗,班长?]
锥霞耸耸肩,说道:
[那位店长相当走投无路了吧?既然出现了[圣诞服猎人]的谣言,我想他没那么容易能找到工读生——如果我们不去,店长有可能会提出高于法定时薪的薪水,招募替代的工读生也说不定。也无法叫他别那么做,而且要是招募到的普通人工读生又成了新的受害者,那我们可承担不起。]
虽然感觉心不甘情不愿,但锥霞似乎也决定帮忙打工了。
[吾之本意,所幸能给予我报恩的机会。我会努力。]
恩尹柔依心满意足地点头。环视了一圈已得出结论的会议现场后,黑绘再次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开口:
[喂喂?由于我口沫横飞地说服大家,他们都答应了喔~而且还另外招到了两句水嫩嫩的新工读生呢……那么,为了奖励我的努力,不晓得时薪会不会提高一点啊?]

*

一言以蔽之的话——
那里有位露肚脐的小麦肤色圣诞少女。
[吾之拉客,断言在神圣的圣诞夜里会需要名为蛋糕的供品。对强大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表示,在加深血族牵绊的宴会上为了不让小孩饿肚子,应该要是发现沉睡的野兔般,毫不迟疑地贪心买下这块蛋糕才是。提议这样的提议。
带着一如往常毫无情感波动的双瞳,却又挺直了背脊的恩尹柔依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想当然尔非常地引人注目。
灰色头发上方轻带着圣诞帽,[因为方便行动,我要这一件。]在她自己挑选的超迷你短裙底下,又伸了一双毫无遮蔽物的小麦色长腿,同样地上半身也选了前扣式的圣诞服,按照惯例,她又因为部落的规定而不上不下的仅扣了一颗钮扣。结果出现的,就是在这种寒冷天气下却裸露在外的肚脐,以及隐藏在危险边缘下的隆起,零点是对孩子的教育有不良影响的无防备感。
[吾喔喔……绝对不能输给那种土包子女!蛋糕!很好吃!快给我买!]
[为什么是命令句啊?基本的待客态度就错了耶!]
[是的。这款蛋糕两个……谢谢您的光临。阿春,这位客人要结账~]
当然,菲雅她们也是穿着圣诞服。她们拉开嗓门招揽客人,精神奕奕的工作模样令人们接连驻足,结果又变得更加忙碌——对做生意而言,这当然是令人高兴的无聊轮回。
[是说,呜喔喔,也太忙了吧……!]
[吾之报告,买卖契约成立。判断是位不让猎物逃脱,犹如优秀猎人的客人。]
[夜知,装袋就交给我吧,你专心打收银。]
[谢啦,班长!]
锥霞与春亮一样,都穿着蛋糕店的围裙。她瞥了一眼周遭的景象。
[可是……虽说不景气,但这副生气蓬勃的模样真是叫人吃惊呐,出乎我意料。]
[平时的人潮应该更少吧。应该要说真不愧是圣诞夜吗~]
打完收银机后,春亮也抬起头来。傍晚商店街的人潮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况。仿佛要迎接这样的人潮般,商店本身也满满点缀着比之前更加辉煌的装饰品。卷得密密麻麻的银绿双色缎带,绘在橱窗上的圣诞老人图画,彷若门松般摆在店前的小圣诞树模型——
[就算有人说,其实是只有这个区块的人变多了,我也不会惊讶,撇开那个女人不说,因为菲雅她们穿着圣诞服的模样既养眼又可爱呀。]
望着菲雅等人精神充沛的工作身影,锥霞带点苦笑地放缓双颊。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班长应该也很适合喔。当然像此叶穿的那种暴露度过高的圣诞服不太妙了。]
[什!蠢…蠢毙了!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锥霞霍然涨红了脸拼命反驳。我只是很平常地这么想而已啊——春亮也回以苦笑。附带一提,菲雅她们穿的服装是商店街的洗衣店老板准备的。突然问决定加入打工行列的恩尹柔依的服装,也是好不容易追加后才有办法借给他们,但实在无法再凑到更多圣诞服了。
(也许太过勉强他们了。下次也得向洗衣老板道声谢才行。)
春亮如此思索之际,正巧洗衣店的年轻老板拿着纸袋现身。
[嗨嗨,大家都很卖力呢。]
[啊,洗衣店老板……方才我们提出了无理的要求,真是不好意思。真的帮我们很大的忙喔。]

[没关系啦,可爱的女孩子穿着可爱的衣服很棒呢。这正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啊啊,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圣诞少女……真是大饱眼福……!]
年轻老板一脸陶醉地望着菲雅等人。[这男人真像是变态……]也许是察觉到了正半瞇起眼看他的锥霞,他连忙正色说道:
[啊,对了,你们两个之间的感觉也不错嘛。像现丰这样穿着一样的围裙,总觉得——就像是一对年轻夫妇呢。]
[年……年轻…夫妇……?]
滋砰——像是被子弹贯穿了胸口般,锥霞倏地身形一晃。[蠢…蠢蠢蠢蠢毙了。真的…真是蠢毙了……呜…呵呵…呵呵呵……]她一面念念有词,一面转向后方浑身剧烈发抖。因为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不太明白——但感觉她应该是因为别人说了太过奇怪的话,而感到烦躁不快,但又无法当面抱怨所以正在压抑情绪吧。肯定是。
[请…请你别说那种奇怪的话啦。]
[啊哈哈,抱歉抱歉。那么,接下来像是对年轻夫妇的错觉有可能会遭到抹除喔……基本上啦。来。]
语毕,年轻老板请拿在手上的纸袋递了过来。是什么呢?
[因为明明还有可爱的女孩子在场,却没有办法筹到衣服,实在太可惜了嘛。所以我就紧急拜托角色扮演的摄影同志……咳咳!不是,是透过朋友收集了衣服。共有三套喔。]
[难不成这些是追加的圣诞服……?是说,为何有三套?]
[咦,那两个孩子呢?就是[壇之浦]重新开张的有来帮忙的……穿女仆装的女孩和非常漂亮的美少女啊。我还以为她们等一下铁定也会过来呢。]
[不,这次恐怖不行……]
基本上春亮也试着打过电话,但听见对方[喔~人手不够啊。所以呢?对于从三个礼拜前起就在拟定[单独两人的美好圣诞节实订计划]的我,你打算说什么呢,人类?]如此冷到极点的话声后,他也莫可奈何。若硬是叫她来,她大概会单手拿着菜刀出现在这里。
[这样子啊~美少女当然是最棒的素材,但女仆才是角色扮演的王道呢……更正,原本我还以为你能够理解女孩子就是该穿可爱衣服的这个理论呢。嗯,既然好些也没办法啦。可能会有剩,但好好利用吧。]
年轻老板单方面地说完后,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了。离开之际,还是不忘朝菲雅等人感道:[来张纪念照如何?好的谢谢~!]然后照了张相。
锥霞板起脸瞪着春亮手中的纸袋。双眼又一瞥移向春亮的脸庞——
[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吗……?]
[咦?喔…喔,当然啊。]
[是…是吗——不!适不适合根本无所谓,真是蠢毙了。我只是……没错,觉得如果可以帮忙看起来最为忙碌的菲雅她们,就应该要帮忙而已。反正你收银忙不过来时,我再回到杂务的工作岗位上就好了,那个……]
[……]
[干嘛,你那是什么眼神!听好了,我是以如果有我能穿的圣诞服为前提喔!给我!真是的……蠢毙了……!]
不知为何锥霞怒气冲冲,一把从春亮手中夺过纸袋。
数分钟过后,穿着圣诞服的女孩子又增加了一名。

在日头快要西下之际,大伙儿决定休息一下。今天蛋糕店老板似乎连准备点心的时间也没有,于是春亮便前往便利店,买些果汁和简单的轻食回来。坐在开着暖气的内场里,歇一口气。
[呼哈~……真的很累呢。可是工作还有一大半。为了回复元气所需的那个能量来源,你当然有买回来对吧!敢说你忘了的话,我就狠狠诅咒你喔!]
[是是,仙贝的话我买回来啦。费用是店长支付的,所以之后要好好去道谢喔。]
[说到道谢,我真没想到他会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捏着我们的手向我们道谢呢。情况果然真的非常紧急。]
[嗯。不过只要我们圣诞美少女五人组一出马,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啦。小锥锥能在中途加入我们真是帮了大忙~]
[是…是吗?我只是觉得洗衣店的人都特地拿了圣诞服过来,不穿的话感觉有点过意不去而已……作为战力,我想也只算是临时应急吧。]
锥霞难为情地紧按着裙子说道。不知是否该说是好运,洗衣店老板拿来的那个袋子中,放送样式相当标准的圣诞服。若论活泼度和养眼程度 ,坦白说是比不上菲雅和此叶,但是论及对于营业额的贡献度,他认为差异并不大,忸忸怩怩地散发出难为情气息的圣诞少女,可能也相当新鲜吧,有不少视线也都是焦躁在锥霞身上。
不过,说到聚焦视线,可不能忘了她,春亮走向一个人坐在角落椅子上发呆休息的恩尹柔依,说道:
[你呢……嗯,也辛苦了。吃个肉包吧。]
[吾之疑问,肉包是什么的疑问。]
[啊~……总之你嘱了就知道了,很好吃喔。]
来——春亮递出在便利商店买来的肉包,接下肉包的一瞬间,恩尹柔依双手微微颤抖,倒抽口气。
[这个……]
[啊,我忘了说!那还很烫要小心——]
[——好圆。真是带着完美圆形的圆滚滚外形!]
[是指这件事吗!]
亏春亮这么担心她。到底是针对哪一点在倒抽口气啊?
嗯,毕竟她曾说过圆形的东西就是好吃的东西嘛。春亮不再加以吐嘈。恩尹柔依像个小孩子般有两手捧着肉包,目不转睛地端详其圆形的外表,最后像是下定决定般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好一阵子定住不动后——
[这个食物——吾之感动。好吃。好吃这个东西是世上最好吃的了。]
嚼喟喟,她以有点像是松鼠的动作将捧在两手上的肉包送至口中。那个动作与过于认真的表情正好呈现对比,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哼……我承认肉包很好吃,但世上最好吃的东西绝对是仙贝,而且也很圆!]
啪哩啪哩地咬碎仙贝的菲雅闷哼一声反驳。虽然听见恩尹柔依说:[那种不完全的圆形是不完全的。]立刻不满地鼓起脸颊,但恩尹柔依毫不理会她,专心地吃着肉包,看来她很喜欢肉包呢。
[嗯,你能喜欢吃真是太好了……你都没吃过吗?]
[予以肯定的肯定。这个真的……或者该说,搞不好比我们部落中,数年才能吃到一次的的维拉契还要美味。]
[那是啥?是什么样的食物?]
[那是种很难得能捕捉到的生物,用日文该如何称呼还是未知。关于特征,首先是它有六只脚——]
[呃,等一下。现阶段我觉得之后的内容别听比较好,忘了吧。]
[收到。]
她干脆地点头,再次开始嚼嚼喟。
[真是的,又不是足以令人吃得那么入迷的东西。想必你至今在故乡一直过着贫困的饮食生活吧。]
[无法忽视你的发言,予以食物虽然不像这个国家一样种类繁多,但也是有很多美味的东西的回答。例如将浸在没想到他中的斯克尼哈用莱利叶子包起来,和果奴兹一直蒸熟之后,当果肉在舌头上融化的同时,甜味会在整个口腔中扩散开来——]
[呣…呣,虽然听不懂。但听你这么一说,却开始觉得似乎真的很好吃,真是不可思议……既然会甜,就表示是某种甜点吗?吞口水。]
[机会难得,我想知道更多这个国家的其他食物,有什么美味的东西吗?]
[哼哼,你是想求我告诉你吗?虽然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但好吧。仙贝的话自然是不用说了,其他还有很多喔!对了,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后,紧接在仙贝之后,让我大为感动的是咖喱的食物,还有……]
菲雅得意洋洋地述说自己曾吃过的食物的美味。恩尹柔依一边嗯嗯点头一边倾听。也许是在想像着未知食物的味道,双瞳里只有单纯的兴致盎然。她有两手捧着肉包吃,模样像个天真的小孩。
连此叶、黑绘,甚至锥霞,只有在这一刻,视线中没有任何的敌意。无奈,苦笑着,微笑着,耸着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副光景。
没错。她是隶属于不能认可的组织的人。也许彼此的立场是势不两立。
但——春亮觉得不代表她本人就是坏人。没有特别的理由,就只是这么认为。
如果她们也有相同的想法就好了呢——春亮没来由地如此心想。

[不过……[圣诞服猎人]都没有出现呢。]
[原本就没确切的语气显示她会来啊。当初我们的想法,就只是搞不好能引诱她出现而已。不过还是不能大意,我会附近有没有杀气或敌意,也请你加强警戒,查看有无可疑的人影吧。]
[我知道,若相信土包子女说的话——[圣诞服猎人]是穿着一身红的衣服吧。我不可能会漏看那种冒牌的圣诞老人。如果对方会对红色衣服表现出异常执著而攻击我们,或是有其他行动,很有可能今天还会穿着同一套服装中吧。]
休息时间结束后,春亮他们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再次确认目的,同时进入备战状态,接着后半段大战开始之后不久,只见熟悉的两人经过蛋糕店前方。是渐音和铳音。
[哎呀……夜知先生,晚安。]
[是在打工吗?真是不错呢~真想让那些因为是圣诞节就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性少年们看看呢……抱歉骗你的。认真做些很像是教育者的事情,是最累人的了……]
一如往常穿着套装的渐音,与在她身后一如以往踩着慵懒步伐的铳音一同走上前来。渐音轻轻点头。
[对了。很抱歉,目前还没有来自理事长的消息。]
[啊,是吗……我了解了。]
回答的同时,春亮在视野一角里,看见了一道疾速移动的红褐色交杂身影,对方还从胸口中取出那个笔记本,连明显至极地竖起耳朵(虽然本人应该是想假装若无其事),走至春亮与渐音附近。她还没放弃收集理事长的资料吗?
[唔,渐音和铳音!来得正好,不买个蛋糕吗,蛋糕!]
[晚安,菲雅小姐……!]
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渐音倏地定住,她凝视着身穿圣诞服的菲雅,睜大双眼,握紧拳头,咬住下唇,肩膀不断颤抖——
[那刚好嘛,要跑去其他地方买也好累,就在这里买蛋糕吧……哎呀?喂……妹妹啊~……守了,这家伙的开关已经启动啦。]
原来扬手在渐音眼前摆动的铳音,最后死心似乎 地耸了耸肩,渐音用力将那只碍眼的手掌推开后,视线合肥市是紧紧固定在菲雅身上——还以为好不容易她的目光转向了他处,视线前方却是穿着圣诞服的此叶、黑绘、锥霞,还有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恩尹柔依。
对了。虽然偶尔会忘记,但渐音拥有那种喜好。虽然本人打算隐瞒——就是[非常喜欢可爱的东西]的喜好。
这里春亮忽然想到一个提议。
[那个~渐音小姐。如果你愿意,要不要穿穿看圣诞服呢?反正多出了两件……是说,因为人手不足,对方也说能请求帮忙的人就尽量请,所以如果有空的话若能帮个忙……不过果然还是没办法吧,啊哈哈。]
没错,他只是临时起意,百分之九十九是开玩笑成分,真的开玩笑而已。那也是当然的吧。没想到——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一口答应。
[各位需要帮忙的人手吗?]
渐音眼睛精光一闪。春亮打了个冷颤。
[那…那个……渐音…小姐……?]
[既然需要帮忙的话,我当然不能拒绝。都怪我无法掌握理事长的行踪,才会为夜知先生增添麻烦。对此必须予以补偿才行。所谓秘书正是一种负责帮忙的角色,为了提升技能以及掌握实力。现在的协助肯定是一种有益的行为,请问更衣室在哪里?]
是久违的失控模式,让人回想起某次她让黑绘穿上女仆装的事。紧接着渐音揪起正碎碎念[咦~好累喔~不买个蛋糕就回去吗~?]的铳音的后头,依然目光锐利地盯着春亮。
[对了……你刚才说过还多出两件吧?]
驼着背的铳音,正像是只猫般任人揪着自己的后领,呼咻~地吐了口气。现在抵抗也没关系吧!春亮想。但因为渐音的眼神太可怕,他说不出口。

[收您一万元……找您七千七百元的零钱,谢谢您的惠顾。]
渐音以超科常人的速度打着收银机,再将零钱递给客人。每次行礼,圣诞帽上的蓬松白球就会晃动一下。虽然就完美的待客态度而言,笑容稍显不足,但正因为自己也了解这点,所以她才会和春亮一样,选择帮忙收银方面的作业吧。但可能也是因为私心,一览无遗地饱尝菲雅等人的工作姿态吧。
(嗯~搞不好我现在正看着极端罕见的画面呢……)
强行被渐音拖下水的铳音,也正穿着难从平时的保健室医师袍相像到的圣诞服,但是她只是穿着衣服,并未在工作。在春亮一行人的更后方,她正坐在置于帐篷角落的椅子上,慵懒地瘫成一团。她那副更甚于以往的慵懒模样是有原因的,就是——
[……噗哈~噢,呼嗯,偶尔在外面喝酒也很不错~]
[哎呀~大姐,你酒量真好!再喝一杯吧,再喝一杯!]
[啊嗯~?别说那种累人的话……就算两杯三杯都尽管来吧!呼哈哈哈~!]
那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小型派对场地。围绕着铳音的是商店街上的数名老板。在酒店老板送来的慰劳品中,不知为何果汁堆中意混有啤酒一事正是元凶。
酒鬼圣诞老人与数名满脸通红的老板,这样的组合虽与恩尹柔依的等级不同,但也是不太适合让孩子们看见的景象。可是爽朗的笑声以及干杯时发出的喝彩,不间断地将欢乐的气氛散播向周遭的人群。或许这也成功吸引不少客人前来。
这时,与母亲走在一起的一名小女孩在帐篷附近跌了一跤。似乎是膝盖破皮了,她开始放声大哭。豪迈地唱着没想到他的铳音抬起头来。
[噢,这里可不能再喊好累了呢……嘿,小姑娘。圣诞老人要给你好东西啰~]
铳音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去,单手拿着罐装啤酒,视线与女孩对上后中蹲下身子,她窸窸窣窣地在怀中摸索一阵后拿出OK绷,再动作熟练地贴在小女孩的膝盖上。
[好了。接下来只要再施个魔法就好了,唔唔,痛痛痛痛飞走……啊~开始觉得好累所以以下咒文省略,魔法启动吧~嗯,感觉怎么样呀?]
铳音边将手举在膝盖上方边随便说道。女孩子表情怔忡地抬起头:
[不痛了耶!谢谢你,阿——]
[是大姐姐。]
[……大姐姐,你的魔法好厉害喔!]
识时务的幼童立即更说词,往上一跳,对此铳音笑道:
[没有圣诞老人办不到的事喔,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喔~]
小女孩跑回母亲身边,母亲则向铳音低头致意后转身离开——本是这么以为,但她中途又折返回来买了一个蛋糕。是铳音招揽到的值得纪念的第一号客人。
春亮看了一眼对此毫无所觉,又再次加入 小型派动阵容的铳音后,再度环视延展在眼前的这片光景。
忙碌的菲雅、裸露度极危险的此叶、娇小可爱的黑绘,就加制服形象的锥霞也穿着圣诞装。恩尹柔依如今也莫名其妙一起工作。又有不再是能干秘书而是能干圣诞老人化身的渐音,和圣诞酒鬼铳音——
是平常绝不可能出现的光景。然而现在,确切无疑地存在此处。春亮心跃升起奇妙的飘飘然感觉。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感觉还不错,有种不可思议的高亢感。
这一定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这种特别的日子,才能被允许的光景。
他想起之前菲雅曾经说过,圣诞节不只圣诞老人发送礼物的日子——也是愿望能够实现的奇迹之日。
(我的愿望吗……有很多就是了。不过,感觉还不错,会这样想——就代表这也算是一种愿望吧?)
他出神地思索。可是,就因为他老是在想这种事情,别人才会说他很像个老头子或是枯槁吧,春亮在心中暗暗苦笑。
接着他心想,大家愿望又是什么呢?
菲雅、此叶、黑绘、锥霞、渐音、铳音,恩尹柔依呢?
——以及尚未遇见的敌人呢?
究竟,大家都许下了什么心愿?

*

黄昏时分,打工快要结束之际,本日已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混乱场面再度降临。由于现在的情况是每当菲雅她们高声招揽,客人就会不断增加,渐渐地收银工作也变得忙不过来。由于现在他们是每一个人轮流休息一段时间,方才正好轮到得力助手渐音,虽然可以等到她回来,但春亮判断现在应该要善加利用在场看起来唯一很闲的人。
[不…不好意思铳音小姐,能麻烦你去叫渐音小姐回来吗?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咦~好累喔~可是再继续待在这里,我可能也会被迫帮忙,那样就会变得更加累人呢~没办法,我去叫她吧~]
派对早已落幕。不晓得是酒意未退,还是天生就是如此,送走脚步踉跄不稳的铳音后,春亮再次开始收银的工作,对于毫不观察情况,不断招揽顾客的菲雅她们,心中虽然有些怨恨,但也只能卯起来拼命工作。渐音还没回来,既然如此,只能够自己加油了……!
接着春亮忘我地持续奋战了好一阵子,然后忽然发现,原本排得很长的人龙全都消失了,笑容满面的蛋糕店老板从里头走了出来。
[嗨嗨,辛苦各位了!多亏了你们,全部都卖光了喔!]
[结…结束了吗……?]
[嗯,而且为了今天所进购的材料也全都用完了,没办法再补充蛋糕了,所以结束了!果然拜托你们是正确的呢!]
老板拍了拍春亮的肩头向他说道。跟当初刚开始打工时,[现在这间店正濒临会不会倒闭的生死存亡关头啊~]而哭丧着脸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结束了吗?虽然结果[圣诞服猎人]没有出现,让我有点不满……但这件事之后再考虑吧。现在就先感受一下顺利完全打工的喜悦吧。]
菲雅边擦着额头的汗,边松了口气似地说。其他成员也靠拢过来。听到销售一空后,所有的人表情都散发出成就感——只有恩尹柔依面无表情地连连点头说:[予以这样就像是狩猎到了森林里所有猎物的判断。]
[外面很冷呢?收拾工作就交给我,你们进去吧。打工薪水我会多给一些,等一下就拿给你们。啊,当然我也有留你们那一份的蛋糕,敬请期待吧!]
[噢噢!又能再次吃到那个草莓了吗……若是跟仙贝一起吃,似乎就能度过 段如梦似幻的时光喔!]
[这种组合好像怪怪的喔,菲雅,那么我们进去吧……]
就在一行人打算行动之际——
[大家好。能打扰你们一下吗?]
一名穿着大衣的中年男子向一行人搭话。店长扬起灿烂的营业用笑容:
[啊,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本店的蛋糕已经全部售罄了……]
[生意兴隆真是太好了呢。不过我不是来买蛋糕的,虽然我也想买个蛋糕送给家人,但因为我做的是一种千万不能生意兴隆的工作……也就是说,我是在做这行的。]
说话的同时,男人从怀中取出了一本黑色皮革手册——是警察手册。
[警察先生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是因为[圣诞服猎人]吗?]
[圣诞服猎人……?啊,这么说来我也有听过呢。嗯,至于跟那件事有没有关系,目前警方也还在调查中,但总之是别件事。大约从一周前开始,我们陆续接到有人失踪的报案,约有四个人。所以才会来商店街四处打听,询问民众有没有什么线索或是目击证言。]
有人失踪,这可是非同小可,但若是一周前开始。那么时间上是[圣诞服猎人]出没之前发生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虽然大家想这么想,但——
刑警从口袋中拿出数张相处,接着说出的话语,令春亮背脊一颤。
[对了,附带说声他们的共通点是——听说失踪时穿着红色衣服。我想这个服装特征相当显眼,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就算只是琐碎的情报,也都可以告诉我。]
春亮心想,没有被刑警察觉到自己的心惊,真可算是奇迹呢。春亮一行人一面互相以眼神示意,一面适度地佯装正在收拾桌子。
店长看完相片后摇了摇头,刑警说道[谢谢你的协助]后就干脆地收起照片。他现在只是挨家挨户地进行打听吧。刑警转过身,同时瞥了一眼菲雅和恩尹柔依,但就此消失在人群之中。如果是身份可疑的外国人,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打工当圣诞老人吧——对方可能是这么想,微妙地得救了。
听从方才老板说的话,春亮等人回到了店内。当然,大伙儿瞬间便神色凝重地面面相觑,悄声耳语:
[大家怎么想?]
[穿着红色礼服的失踪者……紧接在之后发生的夺取衣服的[圣诞服猎人]……我总觉得彼此之间有关联呢,虽然不晓得为什么犯罪的等级会下降就是了。]
[假使是同一个犯人所为,那么事态可就严重了。虽然不如今天这么多,但即便是明天,路上多少还是会有一两个圣诞老人吧。下次搞不好不只是被扒走衣服,可能又会有人失踪也说不定。既然犯罪等级是在不清楚对方行动理由的情况就下降,也有可能会在不清楚行动理由的情况下再度上升。]
[果然是个不可饶恕的大坏蛋,那个[圣诞服猎人]!现在根本不是说[一旦圣诞季节过了,她可能就不会再犯案]这种话的时候了嘛!既然已经有人失踪了,那么知道他们下落的人就只有[圣诞服猎人]而已——一定要抓住她逼她说出来!]
[嗯,可是该怎么做?今天她都没有现身。就算明天做一样的事,也不一定会有效果喔。可能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单人脸色凝重地商量讨论,总之先走内场,这时忽然发现到——
[是说,等一下。我换个话题,渐音小姐和铳音小姐呢?]
[我有看到她们两个人走进店里啊……可是没看到人呢。]
内场里备已备有茶水,但当中却不见两人的身影。
[应该没有人看到她们走出来吧?那她们是跑去哪里了呢……啊,从这边后门能走到外面去吗?]
[那条小巷子晨有自动贩卖机,应该是去那里了吧。不然就是去便利商店。]
[无论如何,她们应该不会跑太远吧。而且又穿着一身醒目的打扮,对吧……?]
这时菲雅的脸色忽然大变,同时春亮也察觉到了那份危险性。
[不好了……她们直接穿着红色的圣诞服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吗?如果只是被夺走衣服倒还好,但是我们刚刚才知道甚至有人失踪这项消息……!]
[也…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但总觉得有点恐怖呢,快去找她们吧!]
没有人回答。
一行人只是互相对望后点了点头,依旧不发一语地冲出后门。

——在附近的小巷子里,很快地找到了两人的身影。
但在那里的不只有她们两人,而且身上也不再穿着圣诞服。
因为,就结果而言——
存在于那里的第三个人,正是在场最像圣诞老人的人。
[什……!]
哑口无言。在毫无人烟的小巷子里见到的,是一名身穿鲜艳红衣的少女。
她正蹲在地面上。
[从倒卧在她脚边的两个人身上,强行地扒下圣诞服。
[嗯?啊,你们来了啊。]
少女回过头来,摇晃着一头金发站起身。配合着这个动作,圣诞服的袖子再度遭到扯下,这里铳音原本被抬起的手臂,也跟着如同人偶般掉向地面。
恩尹柔依身子一震,狠瞪向眼前的红衣少女说道:
[——吾之报告,予以这个人正是最初袭击自己的人物的注意提醒。]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就是龙岛/龙头师团吗!也是——[圣诞服猎人]吧!]

菲雅连拿出魔术方块边扬声怒喊。
[啊哈![圣诞服猎人]是什么东西啊?不过我还是能明白你想说的话啦,但我可不想要别人用那种奇怪的名字叫我喔,我是可可萝蓓妲洁莉……龙岛/龙头师团的[颚]!这么说你们也不懂吧?那么我就简单说明吧。]
少女感到有趣地拉动肩膀笑着,带着满满的自信挺起胸膛。
[龙岛/龙头师团里有着强弱排名。只有几名上们者允许得到刻纹,龙之[部位]的龙创——我便拥有着。[龙阶]则排名第四。顺带一提,之前当你们对手的切子与傅婷则是第七名,不,现在是第九名吧?嗯,也就是说,我想表达什么呢……你们明白了吗?]
她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我在龙岛/龙头师团中可是第四强,远比切子她们还要强,所以,若不使出真本事的话——你们会死喔。]



本帖最后由 xiaosun07 于 2012-3-26 20:33 编辑


第四章[他来无影去无踪]

*

与其自大又粗鲁的态度截然相反,那是名既娇小又惹人怜爱的少女。
长长的滑顺金发,和五官清秀的脸蛋。只要再让她穿上礼服拿把小提琴,肯定就能打造出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千金小姐。然而现在她身上穿的并不是礼服。
[啧……如同传闻是个一身红的女人,果然只能称你为冒牌圣诞老人呢。]
少女戴着红色的长围巾,从头到脚也同样穿着红色衣服。当然并非全部都是单一红色,但几乎都统一为红色系。裙子与上衣莫名带着一种学生制服的感觉,与本人的可爱外表互相衬托之后,看来有些像是角色扮演。
接着还有——她背在背上的东西也是红色的。正好同恩尹柔依一开始说过的,她背着一个布袋。严格说来那并不是布袋,比较像是用红布临时拼凑出的包袱巾。但能肯定的是,这个包袱由让她看起来又更想是圣诞老人。
[总之,稍微等我一下吧。好不容易抢来了嘛,喏。]
她边说边将手臂转向身后,将从渐音和铳音身上夺来的圣诞服塞进那个布袋里。
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抢走圣诞服,但现在不是理会这件事的时候。最大的问题是圣诞服遭到夺走的被害人——闭着双眼倒在她脚边,呈现半裸状态的渐音和铳音。
[你——你把她们两个人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啊哈,少女,用不着那么着急嘛。只是稍稍打了几拳让她们晕过去罢了。]
[哪里不用着急了!给我做好觉悟吧!]
此叶架起手刀,锥霞则从圣诞服的袖口中开始伸长黑色皮带。
[我们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打倒恩尹柔依吗?还是菲雅?你为什么袭击她们两人?不对,你为什么要抢走圣诞服?穿着红色衣服的一般民众失踪案件也跟你有关是吗?]
[我也是有苦衷的呀。这些事情呢,全都只是事先做好的准备,虽然不晓得接下来用不用得到……总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也没关系嘛。]
她无畏地笑着,紧握着魔术方块的菲雅毫不松懈地朝她迈出脚步。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算了,之后再好好听听你有什么苦衷。[圣诞服猎人]啊,现在你该做的事情不是解释,而是闭上嘴巴立刻趴在那里!]
[我都说了我不是[圣诞服猎人],是叫可可萝啦。啊,可能是外表的关系,常常会有人搞错,但我不是洛可可喔。我是日本人与意大利人的混血儿。可可萝是日语的心,也是意大利语的人……啊哈,你们的表情像是在说怎样都好呢。好吧,其实我也想早点开始。
接着可可萝伸手抚向戴在她腰际上的一个奇妙物体。
从佩戴场所及像是把柄的前端来看,那似乎是个收有长剑的刀鞘。但,刀鞘的形状本身也很特殊。它并不像一般的刀鞘那般薄,反而非常厚。不,那已经不是厚不厚这种等级了,几乎算是直方体。是个形状很像长方形盒子,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挂在腰上的刀鞘。
只有那个疑似为铁制的刀鞘,和穿在脚上的罗马风长靴被摒除在她的一身红之外。她抬起脚,上头穿着看来很冷也很方便行动的长靴,也往前踏出一步。
然后——拔剑。
一见到她握在手中的剑,此叶旋即不愉快的蹙起眉。
[以同样身为刀鞘的立场来发表感想的话,这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呢……当然我也不是觉得自己赢了,反而让人心生同情呢。]
那把剑非常不像一把剑。
上头的装饰太多了。不仅是握柄、护手,甚至是直至一半刀身之处,全都乱七八糟地装上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螺丝、铁板、电路般的东西、摇摇晃晃的管子。那些机械类的装饰仿佛呈现出一间杂乱实验室的模样。另一方面,当中可见到的乳白色物体——该不会是骨头吧?护手上也能看到嵌着一个像是小型头盖骨的物体。是猴子或其他生物,还是婴儿的头盖骨呢?完全不敢加以想象。带着有机死亡气息的装饰,与无机机械类零件的装饰,两者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使剑呈现出一种极端诡异的外形。这样一来,的确若不用那个直方休的刀鞘,根本无法完整收纳下这把剑。
[虽然光看外表就知道了……但有种不祥的气息。是受诅咒的剑吗?]
[正是如此。]
[作为一把剑,它顶多只能跻身三流。居然把那么碍事的东西装在刀身上。]
[反正可以靠我的技巧弥补,有什么关系嘛。那么,我们开始吧。首先——先让我再次确认一下吧。]
确认?确认什么?春亮还来不及问出这些疑问,这时,可可萝早已单手握着怪剑疾速冲上前来。瞄准的目标是——
[……!]
[啊俣,那身打扮很适合你嘛!]
恩尹柔依的圣诞帽轻轻飘落在半空中,她弯低身子,并且伸出小麦色的脚,用脚使出类似上钩拳的招数——可可萝迅速横身侧身闪避那记攻击,再提起手上的剑瞄准她的头部。
恩尹柔依以手支地,再挥起另一只脚,踢向可可萝握着剑的那只手臂。她将这记攻击当作是支柱挡下斩击,再趁隙拉回一开始使出攻击的那只脚,而后再次踢向对方——但这时她的身体却猛烈一晃,失去了平衡,呈现倒立状态,支撑着她身体的手臂忽然弯曲,她狼狈地跌倒,可可萝边皱眉边再次刺出怪剑,她不断在地面上翻滚拼命闪避。
春亮心想真奇怪。现在小刀寄放在此叶那里,她当然只能手无寸铁地与敌人搏斗,但话虽如此,她的动作也未免太不灵活了。
[啧……果然不过如此吗?我太失望了。什么嘛,光靠一人就足以与[部位刻纹]匹敌的战斗力跑到哪里去了?这下子我回去后,一定要跟战力分析班那些家伙抱怨——]
[第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太[人体穿孔机],祸动。]
可可萝扭身,长长的围巾也跟着翩然飘动,以怪剑挡下菲雅刺出的巨大螺旋钻。啊哈,她很开心似地扭曲嘴唇。
[好耶!精神真不错!接着我就来确认你的实力吧,箱形的恐祸!]
[你这个战斗狂!我要让你像切子一样尝到挑战落败的苦头!]
[你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可是比切子她们还强喔。噢…噢!对了对了,所有人合力一起上也没关系喔。你们也是这样做才好不容易打赢她们的吧。]
可可萝边对付菲雅,边兴趣那反外形诡异的长剑一劈,同时切断了从死角伸来的[黑河可怜]与黑绘的长发。
[呿……]
[被切断了吗?如果她能闪开的话,原本打算就这样把渐音她们救回来呢……看来没那么容易让我们如愿。]
听着两人的说话声,春亮看向此叶。
[来吧,此叶,虽然对人狠不好意思。]
[我明白……虽然那个人的动作是高手等级,却是个久违地使用简单明了作战方式的敌人——又持有着明确的武器。无论她再怎么强,只要我给予那个武器一记剑杀交叉攻击,一切就宣告结束了。]
[拜托你了。]
此叶身上的圣诞服砰的弱了开来,下一秒,春亮手上已握着包覆有黑鞘的日本刀——也就是此叶原本的姿态。刚好在刀刃尖端部分还勾着圣诞帽。明明不久之前都还是忙碌的圣诞夜呢——春亮边想边拿下帽子。
[要上啰,请你务必小心。]
[了解……菲雅,我们也要过去了!你别太勉强自己!]
有了此叶的辅助,身体变得轻盈许多,春亮起脚冲向可可萝。视野中可见恩尹柔依动作不稳地站起身。没问题,只要交给自己和此叶,马上就会结束。他在心里对她说。
为了使出一击就能仅破坏对方武器的[剑杀交叉],必须以此叶拥有的最高限度集中力来看穿对方的动作,并找出最适当的[时机]。换言之,必须要进行某种程度的近身战,找出对方攻击时的习惯。期间此叶的身体操控力会下降,因为对春亮而言危险度就会增加——但只要有菲雅在,想必可以掩护他们吧。
正提着螺旋钻与长剑互相交锋的菲雅朝他们瞥来一眼。
[小心一点,这家伙很强呢!]
[我们不会勉强自己!]
春亮说,边冲进战斗圈内,正要将日本刀挥向可可萝时——
[嘿哟,那东西是……]
出乎意料地,可可萝停下动作不再死心塌地菲雅对打,而是往后大幅度飞退。见对方拉开距离,此叶流露出困惑与警戒,春亮也停下了脚步。可可萝用那把造型奇异的剑呼呼地敲着自己的肩头,边眨眼似地瞇起单边眼睛。
[少年与日本刀的组合吗……就是那个吧,有个叫作[剑杀交叉]的必杀技吧?虽然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招式,但要是这把剑真的被破坏了,我可就头大了。]
她已经知道了吗?春亮瞪大眼睛。此叶的声音比起惊讶,更感到可疑。
[这个招式我应该没有在切子她们面前施展过吧……]
[啊哈,这是从其他管道得到的情报啦。的确,她们是我最喜欢的后辈,但龙岛/龙头师团的团员其他还有很多钱喔]
[是吗?算了,既然你不想要那把剑被破坏,也可以把它收进刀鞘里啊。只是我打算砍断的东西,会从那把剑变成你的骨头罢了。就你赤手空拳,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居然没有说会杀我,还真是天真……也罢,是说我也不打算赤手空拳,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话的同时,可可萝转动脸庞。在她的视线前方,是一台疑似没有多少使用者的自动贩卖机,这个应该可以吧?她边轻轻点头走近——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她挥舞手中的怪剑,破坏了那台自动贩卖机,刹那间只见电子的火花往上喷溅,接着果汁罐和零钱滚落到春亮的脚边。
[你…你在做什么……?]
可可萝将剑尖刺进自动贩卖机的残骸当中。总觉得长剑上的机械装饰似乎发出了运转的声音,有机的装饰则发出了死者的苦闷呻吟声。然后——
[……[献给玛丽的礼仪用无机系实验/第四二三五号]]
在她轻喃的同时,残骸开始喀嚓喀嚓地自行动了起来,原本装配在自动贩卖机里的零件、结构,皆被无形的手举起,强硬地重新进行组装,零件复杂又奇怪地重新组装时的情景,总觉得与菲雅令立方体变形时见到的东西有几分相似。
无机质的机械零件聚焦后形成的,是把细长、前端尖锐,具有锐利度的零件们排一列,下半部则是方便握住的粗厚握柄,并具有防止手从握柄掌滑向刀刃的护手的——巨剑。
与她原本持有的怪剑几乎是不相上下,同时带有着混沌感和畸形感的那把残骸巨剑,庞大到仿佛连马也能一刀两断,若只看强行组装在一起的锯齿状刀刃,似乎算不上锋利,但钢铁色所创造出的质量,似乎能够充分补足这项缺点。
可可萝将原先的长剑收进四角形刀鞘中,[唷!]伸出双手握住双手握住那把残骸巨剑。
[大概是这种感觉吧。好了,来试试看吧。还没战斗到能够试出你们有多强呢。]
[是诅咒的力量吗?虽然不太明白,但你之后铁定会后悔说早知道就乖乖逃跑吧!]
[菲雅,你太轻敌了……啊啊,真是够了,真没办法。我们也上吧!]
[了…了解!]
春亮与菲雅一同向敌人冲去,逼近握着残骸巨剑的可可萝,趁着螺旋钻与残骸巨剑互相激烈撞击之际,日本刀往前刺出,但对方有着与外表大相径庭的高速抽回残骸巨剑,挡下攻击,竟然能够轻轻松松地挥舞这种东西,她的臂力到底多强啊?可可萝再次切断锥霞伸来的皮带,又斩断黑绘袭来的黑发长枪,接着以如同果暴风雨般的气势连连向春亮展开攻势——这样的攻防占持续好一阵子后——
[哎呀……又是…这种…毫无美感的大剑!春亮,你可以吗?]
[我…我想现在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了吧……!]
[说得也是呢。那么——]
可可萝刺出一击,然而她早已知道了那个预兆。早已看见了武器的心脏,此叶的真实之刃瞬间从春亮握着的黑鞘中,带着不杀的意志解放而出——
[[剑杀交叉]]
[呜喔…噢!]
虽然不晓得是以什么样的理论拼接而成,但只要它具有武器的形状,当中就一定存在着[致命点]。此叶的刀刃精准无误地破坏了那一点。那份破坏力又再传达至整把残骸巨剑。由自动贩卖机的零件所组成的临时巨剑,再次四散成上百个零件。分崩离析地瓦解溃散。
菲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从春亮手边迅速钻出,更加逼近敌人。
[乳牛女,要做的话也事先说一声啊……!没办法,就这样吧!我会好心替你避开要害,要是随便乱动的话,可是会受重伤的喔!]
没有时间再变成其他容易手下留情的拷问道具了。菲雅就这样刺出螺旋钻。
然后如同预料地——不,甚至是超乎预料。
螺旋钻贯穿了可可萝的身体,贯穿了她的大腿。
[喔……真的是一击就坏掉了呢。原来如此,真是厉害非凡的招式。佩服佩服……为了表扬你,我好心地为了你随便乱动了一下唷。]
[笨…笨蛋。你…你这是做什么……?]
菲雅会发出呻吟也是当然。因为可可萝对着螺旋钻往前踏出一步。那也就是说,螺旋钻比菲雅原本预期的刺得还要深入——
可可萝尽管蹙起眉头,仍是面带笑意。菲雅浑身颤抖地拔出螺旋钻。遭到刺穿的大腿想必开了一个大洞吧?在红色裙摆下新诞生出的自然鲜红色,沿着她的大腿逃向地面。
[嗯嗯……?什么嘛,不乘胜追击吗?啧,我又有种会很无聊的预感了耶……]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了吧——春亮心想。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不快点止血的话很危险吧?还是她已经死心放弃了——
不可能。
猛然察觉到时,可可萝的身影已出现了异变。那是副完全无法理解,主要令在场女性们皱起眉头的异常景象。
可可萝的裙子消失了。
[你……你什么时候脱掉的?你是暴露狂吗!唔呃,是说,血完全看得一清二楚,我还真有点不太想看……!]
[喂,无耻小鬼,不要死命盯着瞧!快给我闭上眼睛!]
[虽然我很想那么做,但是不行吧?因为……]
有点不对劲。可可萝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脱裙子的举动。就只是——凭空消失了。
她只有用手将裙子的面料按在大腿的伤口上。
扭着嘴唇微笑的可可萝,更用手掌抚摸自己裸露在外的大腿,也就是曾被拷问道具刺穿的地方。溢出的血液被她拭开,红色面积向外扩张,然后——从下方出现了光滑的肌肤。在她的脚上,已完全看不见菲雅制造出的伤口。
[什…什么……?]
听见春亮的低喃,可可萝毫不遮掩自己的内裤,挺直背脊:
[啊哈,养眼服务太好了,所以吓了一跳吗,少年!嗯,别在意这点小事!这件[染血的青春女王]就是这种东西嘛。]
她拉着自己衣服的袖子说道,对此锥霞蹙眉:
[难道那也是祸具……?受诅咒的衣服。而且……有着能治愈伤口的诅咒……?]
[正确答案,我知道喔,你身上也穿着类似的东西对吧?虽然还不及你那件衣服的不死性能,但这一件也相当不错喔。它原本是件礼服,但是再次缝制之后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嗯,现在感觉上比较像是[受诅咒的布]吧。听了[红色衣服很适合你呢]这句赞美的女人一直穿着那件礼服,但她却被对她这样说的那个男人给骗了。但是女人始终认为不可能,他们两人是彼此相爱的,他称赞的这件红色礼服就是证据……所以这件衣服才会因她的执念而受到诅咒。然后呢,担心着女人的父母还是朋友,为了脱下那件红色官服而撕裂衣服的那一瞬间,女人便因为大受打击而死去了。]
明白了吗?可可萝歪过脑袋。
[也就是说对那个女人而言,这件红色礼服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存在本身。这就是这件衣服拥有的诅咒。持有者与衣服会成为融为一体的生物。由于感觉是共有的,只要服装完全消失我就会死去,衣服被人撕裂就会感受到痛楚,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光是衣服遭到撕裂,搞不好就会马上猝死吧?但因为我平常都有在训练,所以不要紧就是了。那么,既然已经成为了二者合一的生物——这件衣服,也就能够代替持有者承接下所有的伤势。]
春亮看向她的双脚,想起方才的情景,伤口不再流血,取而代之地裙子消失了。那个现象正是她口中所说的[诅咒]吗?
[记得有某个人说过,红色是血与生命力的象征。所以这些红布成了我[生命力本身]的化身,只要按着伤口,它就会为我治愈。只不过因应所需的生命力份量……也就是因应伤口的大小,红布的面积本身也会减少就是了。]
[原来如此。你刚才是为了治疗脚的伤口,让裙子部分转为生命力,所以裙子才会消失……是这么一回事吧?每当奋力搏斗,裸露程度就会不断提升,这对男孩子来说可真是梦幻般的逸品呐~]
[真是蠢毙了,虽然我压根不感到自豪,但我就直说吧……尽管性质与形状相似,但你的那个比我的祸具还要低级。归根究底,只要不断伤害你,你又为了治疗伤口而使用那些红布,总有一天有所有红布都会消失。如果是这种有限度的能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黑绘与锥霞说完后,可可萝啊哈一笑。
[有限吗……那我问你,可以不断重复的有限难道不算是无限吗?]
她伸手探向身后的布袋,从中拉出曾经是渐音或铳音穿在身上的圣诞服,然后率性地将圣诞服向自己的下半身——于是不知为何——
这次轮到那件圣诞服消失无踪,相对地她至今所有穿的那件裙子重新出现。
[二者为一的生物,既然如此,就算这件衣服会像人类一样进食也不足为奇吧?粮食很单纯,只要是红色的布就可以,如此一来这东西就会自动补上消失的面积重新再生。]
[红色的布是粮食……是吗?我明白了。]
[我也是~[圣诞服猎人]开始出没,是在那边那位小麦色姑娘遇袭的不久之前……简单地说,红布对那个人来说就像是药草和能量补给剂吧?也就是进行打斗之前,基本上先准备好回复药品。,那条红色围巾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但是——既然如此!你在成为[圣诞服猎人]前,是连同穿着红色衣服的人类一起掳走吧?只要抢走服装不就好吗?你为何要那么做?他们人在哪里!]
[那个嘛,也就像是保险一样的东西吧。因为和那边那个研究室长国的猎人接触之前还有一点时间,也算是在打发时间,基本上先做了准备。虽然对象是谁都无所谓,但我想也可以顺便补充一下红布,便以衣服的颜色进行筛选……嗯,虽然结果那个保险跟红布的补充也都没必要了。]
[没必要了……?]
春亮反问后,可可萝轻叹一口气,接着眨眼变成意兴阑珊,受不了的表情。
[这还用说吗?虽然你们都因为怒气而勉强打起精神来……但还是不行呢。我失望到甚至觉得先前进行各种准备的自己真是太丢脸了。都已经特意拖拖拉拉地进行这些根本没必要的说明,为什么不趁这段时间偷袭我?我还一直很期待地等着你们何时攻过来呢。是说,那把刀看来好像快吐了,就连你——从刚才刺穿了我的大腿时起吧,你在怕什么啊?]
菲雅的肩头一震,接着像是想掩饰什么般提高音量:
[我…我才没有在怕什么!]
[是吗?那么就再多年这些血吧。这可是你的杰作喔,再用更加自傲更加愉快的眼神,贪婪且陶醉不已地看吧。接下来你会让我流更多血吧?我是你的敌人,那么做是当然的。反正伤口会痊愈,用不着客气尽管来。别在意那点小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管怎么贯穿我也没关系,要加以翻搅也没关系,让心情爽到最高点也没关系喔!]
[吵…吵死了,吵死了……!别讲那些……奇怪的话……!]
菲雅的手在发抖,脸庞扭曲。她眼睛所看的并不是可可萝,而是沾附在自己螺旋钻尖端上的色泽,紧黏在可可萝白皙大腿上的色泽。
不想去注视,也不想去意识的红色。
菲雅正被迫看着它们。不得不去意识般,被迫看着它们。
见到菲雅这样的反应,可可萝拧起眉,又以与大家闺秀这样的外表毫不相符的动作,粗鲁地搔了搔头,仰头看向小巷子里的夜空。
[~果然……好无聊啊~]
她一字一字切割开来,像是打从心底感到焦躁般咆哮,然后眼神不悦地瞪向他们:
[真是的,太扫兴了。无论是研究室长国的猎人,还是拷问处刑用的立方体……我都特地来到这里了耶。再让我玩得尽兴一点嘛……啊~可恶,真没办法,虽然我讨厌拖拖拉拉的,但果然只能这么做了。]
接着她干脆果决地转过身,路径前方是——
仍然晕倒在地的渐音和铳音。
[休想得逞!][同上!]
倒抽一口气的锥霞与黑绘各自伸长了自己的武器。然而可可萝再次抽出了收在四角形刀鞘里的那把古怪长剑,切断了皮带和长发。春亮也向前疾冲——但忍耐着血腥味的此叶给予的助力不多。来不及了!
不晓得她体内怎会有如此蛮力,可可萝将渐音和铳音的身体堆在一起扛在肩上。
[等…等一下……!你想对她们两人做什么!]
[啊啊?简单说就是人质。除了人质以外什么也不是的人质。我从切子她们那里稍微听说了你们的事,你们好像很为同伴着想吧?这样一来,应该多少会拿出真本事,变得比较强吧?否则我可就头大了。时间是明天晚上……真是麻烦呢,那就订零时好了。地点则是——在那边的郊外有个很像废弃工厂的地方吧。就在那里,不来的话我就杀了这些家伙。你们接下来一整天,就好好做些不好的相像,尽情恨我累积怒气,让自己认真起来吧。我可不晓得自己会做什么唷……搞不好是女同性恋喔?或许会同时享用这对姐妹喔?之类的~]
可可萝说得意兴阑珊至极后,起脚飞奔。作为最后的挣扎,黑绘与锥霞又一次进行攻击,但头发与皮带都与先前一样遭到砍断,菲雅踩着不稳的脚步,仍是丢出了拷问车轮,但也被弹了回来。春亮的速度跟不上对方。可恶,没有其他阻止敌人的方法了吗——就在春亮如此心想的瞬间,视野的一隅有某种小麦色的物体动了起来。
[喔?]
已收回怪剑的可可萝侧身转头望来,捉住一个朝自己飞来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外表呈楔形的机器零件。是恩尹柔依用脚抓起疑似是自动贩卖机瓦解后滚落在地的零件,像箭矢一样向敌人投去。
可可萝只有瞬间停下脚步,轻看向那个机械碎片。大刺刺一笑:
[嗯……哎,如果你也能够认真起来的话,我就没有怨言了。毕竟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啊,猎人。我很期待你喔……啊,糟了,因为对你们竟然这么弱感到吃惊,所以都忘了。你们有拿着一个很像是盒子的东西吧?]
有。恩尹柔依夺过来后,现在正寄放在菲雅那里的盒子,能够实现人心目中最大的心愿——据说能让他人起死回生的盒子。
[……]
[嗯,看来是还拿着呢。那就好。你们应该也有一两个想令他们重新活过来的人吧?虽然我本想占为已用——]
[别…别说蠢话了!谁会…使用…那种东西啊!]
菲雅咬住下唇怒吼。可可萝侧头不解。
[啥?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使用方法,但它受诅咒了吧?反正一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而且,蓝子她才没有死……绝对…还活着……!]
[真是奇怪的家伙呢。为什么听你的说法,像是在说考虑那家伙已经死了这件事,是件不可饶恕的事?虽然我不太明白,但也有人正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吗?像是植物人之类的?嗯~总之,那真的是一个可以上死掉的人重新活过来的重要道具喔。]
[少啰嗦,闭嘴……!总之她还没有死,所以我们不需要!]
菲雅激动地大叫,边紧压着因可可萝这番话而受到重创的胸口。
春亮能明白菲雅的尽情,但同时也产生疑惑,就连自己,对于盒子,对于蓝子有关的不安,都一起尽量不去思考。始终努力地不去想她也许不会再醒来的可能性。
但是他总觉得菲雅的程度更甚于他,一直说服自己绝不能那样想,或是如果那么想不如死了算了。那是相当轻微,但又让人觉得莫名巨大的差异。他也想起了今天早上,菲雅对于那个盒子的存在本身刻意采取着轻视的态度。这是那时候也感受到的异样感。
当然,他希望蓝子还活着,也不想使用盒子。但菲雅的态度,光凭这些理所当然的理由就能说得通吗——?
但他仅有一瞬间能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春亮只是看着可可萝无趣地耸肩。
[别那么激动嘛,莫名其妙。总之,我只是想说,那个东西基本上可是贵重到我想放在身边的程度呢。虽然也可以现在抢回来,但太麻烦了。明天别忘也要把它带过来喔。以上,再会啦。]
仿佛是顺便一般,她说得一派轻松。
然后抱着她们两人,消失在暗夜之中。

*

[可…恶……什么可以…实现愿望的…日子嘛……!]
菲雅将装有辛辛苦苦赚来的打工薪水的信封,用力砸向桌子。那道声响在一片静默的夜知家起居室里回荡,然后又逐渐消散。
之后一行人虽然竭力想追上可可萝,但结果还是没能找到她。期间一直找着忽然消失不见的他们的蛋糕店老板,又刚好打电话过来——总不能让店长操额外的心,因此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先回到蛋糕店,正式结束打工。至于穿着圣诞服消失得不见踪影的渐音两人,也只能敷衍地搪塞过去。
[真是差劲透了的……圣诞节。这样子,渐音她们……]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问她们…要不要穿圣诞服……没错,我真是个笨蛋。既然原本是打算引诱[圣诞服猎人]现身,穿着圣诞服的话,当然危险性也会提高啊……!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可恶!]
春亮紧握拳头,眼前放着此叶为了让他先冷静下来,替他泡好的茶——但现下一点喝茶的尽情也没有。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愚蠢。
[并不全是春亮你一个人的错喔。当然如果觉得危险的话,我也会阻止。我原本以为若是一起打工,应该就无法对她们出手,所以疏忽大意了……我也有责任。]
[我倒是觉得,现在追究这是谁的责任太没建设性了呢……]
[黑绘说得没。现在应该还有其他要思考的问题。]
春亮正在想,总是冷静从容,每次前往理事长办公室都会温柔迎接他们的她。口头禅是好累好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受伤时仍会确实像个保健室医师为他们包扎治疗的她。
[……没什么好想的。我们该做的事情,就是救回她们两个人。如果对方想要决斗,那好吧,就去吧,赴约之后,这次一定要拿出真本事——打倒那个家伙……!]
[只能这样了。为此,我们该先做好的事情……绝对不是捶打桌子这种事。]
[我知道……是要先养精蓄锐。]
语毕,菲雅站起身。有事再叫我——她转过头来丢下这句话后,便走出起居室。拉门拉起的声音响起后又过了一阵子,此叶转向春亮。也许是特意挤出的吧,她温柔微笑:
[春亮现在也去睡觉比较好喔。]
[可是……我睡不着啊,现在这样……]
[就算睡不着也得睡。如果要洗澡就先去洗澡,之后就请闭上眼躺下。如果春亮没有体力,就算有我辅助你,动作也会变得迟钝。你想在那种状态下去救渐音小姐她们吗?]
尽管神色温柔,话中却有着不由分说的气息。很显然是正确且严厉的一番话。
[我知道了……我也去睡了。洗澡的话…今天…就算了……]
虽然感受得到锥霞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视线,但他已没有心力向她搭话。走过茫然地不知在想什么的黑绘,以及面无表情凝视着天花板的恩尹柔依身旁,春亮也走出起居室。
来到走廊走向自己卧室时,他从菲雅的房内听见了砰的声响。像是丢出枕头,或是在殴打枕头的声音。春亮在房门前瞬间停下脚步,犹豫一阵后,结果还是没有出声叫她。
因为自己回到房间后,恐怖也会做相同的事情吧。

菲雅横躺在被褥上,仰头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睡不着,也不可能睡得着。
可是一定要回复体力才行。睡不着也要睡。她也没有动力去拿回刚才在极端焦躁之下丢出的枕头,随便地翻了个身,于是放在枕头边的东西跃入眼帘。
对了——她回想起来,有些自嘲地笑了。
那是从数天前就准备好的袜子。可是——
(圣诞老人……不可能会来吧。)
听说他会来到睡着的人身边,那么大概不会到睡不着的自己身边来吧。就算来了,自己肯定会紧抓住对方不放,然后——无论他带来了多么棒的礼物,自己一定都会毫不理会地大肆向他抱怨吧。
抱怨说:现在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啊啊……我真的……既愚蠢,又任性……根本不算是个…好孩子……)
所以他不可能会来。不会来像她这种总是怀抱着麻烦愿望的人身边,救回渐音她们,解除诅咒变得像个人类,再见到蓝子一面。看,都很麻烦。每个愿望都无法轻易实现。
圣诞老人不会来,也不会有人实现自己的愿望。既然如此——
只能够靠自己了。
菲雅更加用力握紧手中的魔术方块,狠瞪地紧盯着天花板。
盯着不会有圣诞老人降临的那片天花板。
与日本刀的化身一同回到客房。房内与昨晚击退袭击者时一样,天花板上仍开着大洞,这也是自己的缘故——恩尹柔依心想。
可以听见身后的日本刀轻轻叹了口气。明明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了——这样的心情从那声叹息中传了出来。若站在她的立场思考,的确,现在比起监视自己,对方应该更想要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决战。
可是——那些全部都毫无意义。
恩尹柔依停在原地。没有钻进依然铺在榻榻米上的棉被里,只是站着。
[……怎么了吗?]
[吾之发问,询问那个少年已经睡了吗?]
[应该正在房里睡觉吧……春亮怎么了吗?]
可能是因为话题与他有关,身后的日本刀嗓音僵硬地反问。
[那么,吾之判断对他再也没有顾虑。吾之希望,请许可我做一项行为,请允许我做帕玛科佩雅。]
[帕玛……你说什么?]
[……在日语里该怎么表现才正确,我没有这方面知识。是否存在这种概念,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过,真要说的话——没错——]
能够说明接下来该做的行为的单字是什么呢?她寻找相似的词汇。她知道利用太阳光进行时的那个单字,所以替换之后——
[应该是月光浴。]
[啥……就日文来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算了,我明白了。只是一下子的话,我就答应你吧。]
[非常感谢。]
恩尹柔依轻轻点头,走出了房间。当然日本刀也跟在身后。恩尹柔依打开缘廊的玻璃窗,没有穿着凉鞋便赤脚走下庭院。
[啊啊,真是的……进屋里之前请记得擦脚喔。话说回来,为什么做月光浴时,要在意春亮的动向啊——]
对方说的话真奇怪——恩尹柔依心想。自己至少也是有羞耻心的啊。
接着恩尹柔依站在庭院的足以,站在只有冰冷月光照耀的空间里——
开始脱衣服。
[什…等等……!]
可以感觉到日本刀的化身坐立不安地看着这里,时而又在意那名少年的房间的方向,同时恩尹柔依脱下全身的衣物,让自己一丝不挂。出生的故乡无法与之比拟的冷风,抚上了赤裸裸肌肤。
仰头看向上方的夜空。月亮和故乡的一样正绽放着光芒。她轻轻张开双脚立于地面。大地也和故乡的一样悠然屹立,闭上双眼,承受所有的一切。
冷风轻轻摇动着发丝,大气拥抱了她的胸口。她让这些感觉全都集中在肚脐上。同样地,有脚掌感受着踩住大地触感。草的气息与土地的气味顺着双脚往上攀升。包覆住脚踝、沿着大腿,轻柔地抚摸下腹,接着到达肚脐的世界之气。
加以循环后接受,她认为这是必要的。
想必对于望着这一幕的她而言,对于她们而言,是无法理解的吧。只会觉得是种没有实效性的原始仪式吧。那也没关系,这只是表示,这对她们而言是一种未知。
告诉自己未知与既知间斗争的那个人,浮现至脑海。
他并未否定部落里的规定与仪式。他说了。正如同我的既知是你的未知一般,你的既知也有可能是我的未知。真是太有趣了。也许真的有着力量也说不定。只要那是无法证明的未知,我就绝不会否定你的立场——
正因为听过他那么说,她才会这么做。只有一点也,希望得到力量。
[吾之判断,那个龙岛/龙头师团很强。下次再受到狙击,手无寸铁毋庸置疑会败北,既然总有天会化作一具尸体——那么就算现在在此变成了尸体,也是一样。]
[……你是认真的吗?]
灰色发丝纵向摇动。此叶耸了耸肩,错愕地叹气。
[我真希望你只是还没有完全搞懂日文而已呢。又不是上野同学,居然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真是无法理解。不说这个,你要是一起都全身一丝不挂,反倒是我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快点穿上衣服吧——]
说话的同时,此叶毫无预警动作地刺出手刀。
朝向要害中的要害,也就是心脏。
恩尹柔依没有闪避。一动也不动。
在千钧一发之际,此叶弯曲手指,没让贯手完成挖出心脏的任务。小麦色的隆起上,出现了一条红线。由于不想看,所以她没有去看。相对地,她回望向紧紧注视着自己的恩尹柔依——然后再次叹气。
[……我明白了。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
[对于你的理解我非常感激。]
[不过,还是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就算你拿回了武器,我们也不会轻易被你撂倒,还有,虽然应该用不着特地声明——但如果你想对春亮做什么……]
她缓缓张开一起紧握的拳头,然后以指尖轻轻描过刚制造出来的浅浅刀伤。小麦肤色的曲线微微一震,[嗯!]发出呻吟。
[妾身可是会杀了你喔。你应该很清楚五脏六腑遭到割开的野兽是什么模样吧,蛮荒的猎人啊?]
[……收到。]
哎呀呀——此叶减缓眼神中的压力,往后退开。[总之,你先穿衣服吧。]说完后,恩尹柔依听话地捡起衣服开始穿上……虽然无关紧要,但那件内裤那样子深深陷入股沟里,不觉得难受吗?等到她穿完衣服后,此叶将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刀、橡胶弓,以及手铐和钥匙递了给她,恩尹柔依将小刀收进裙子下方的皮套里,再动作熟练地将橡胶弓缠在左脚的大拇指上,然后只将一边的手铐铐在手上。
[短镖的话实在无法随身携带,所以我藏在我房间里。请跟我来。]
[……进入房内是二度浪费工夫,我决定放弃。]
二度浪费工夫?此叶思考这句话代表的含意。进入房间会浪费工夫,也就表示,她在屋外还有事情要做。那件事是——?
终于明白了意思时,同时恩尹柔依也展开行动,喀嚓,她将另一边的手铐也铐在手上,也就是变作了曾在文化祭时看过的战斗姿势——
[很遗憾,我判断这是个非常天真的判断。]
小麦色大腿曲起,从裙子底下抽出了某种东西。
往前飞出的硬质银光,并未与同色的月光融为一体。

*

某种匡锵声让春亮张开眼醒来。那是至今已听过无数次的熟悉音色。是钢铁与有钢铁性质的某种东西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他慌忙掀开棉被冲出房间。声音的源头来自庭院。
[为…为什么……?]
无法理解,一点前兆也没有。也无法推测出她会这么做的意图。但是,现在——眼前的是正用脚上的小刀与此叶对打的恩尹柔依的身影。
[虽然不清楚状况,但你露出真面目了吗!乳牛女,你怎么会被她偷走武器!]
可能是同样听到了声响,菲雅也从房中飞奔而出。她在一瞬间就理解了状况,将魔术方块变做劈刀冲进庭院。
[我也是犹豫过的呀……!]
[我才不听你的借口,笨蛋!]
恩尹柔依一边以脚上小刀挡下两人的攻击,边缓缓向后退。这时别馆房间的窗户敞开,黑绘也皱着眉跃下宅院。紧接着锥霞也跑了出来。
[恩尹柔依!你果然还是我们的敌人吗!]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凌厉,以惊人的气势伸长[黑河可怜],仿佛跳舞般挥舞着小刀的恩尹柔依做出后空翻的动作,用两手抵住地面,用力向上一纵。
她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围墙上头,距离变近的月光,谈谈地映照出她灰色的头发与小麦色肌肤。她站在那样的高度上,不发一语地俯视春亮他们。
锥霞咬着牙,几乎快发出了声音。
[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予以并没有在策划什么可怕企图的说明。只是做出了判断——判断自己应该要回到研究室长国了。理由,即是在这里已没有任何该做的事情的理由。]
[你说…没有该做的事情了……那龙岛/龙头师团该怎么办!]
[与我无关。那是敌人擅自以自己为目标,没收有奉陪的义务。予以无视。倘若对方再次追来,届时再与她战斗就好了。无论是那场决斗,还是被带走的普通人——吾之意见,予以与我无关的重复。]
[别开玩笑了……!那家伙是因为你在这里才会来到这个镇上!所以渐音她们才会被牵连进来!你就是元凶!]
[若要寻找其他的说法,那就是[我才不管]这句话。]
菲雅用力紧握劈刀的握柄。别开玩笑了——春亮也暗暗心想。怎么能这样啊?尽管只有数天,但他们也一起生活过,就算很短暂,他们也一起工作过。他明明曾经感受到了,某种彼此互相了解的感觉。
[那么理事长那件事怎么办……你有信件要交给他吧?]
[依现状看来,无法达成。既然那两个人被掳走了,就连要知道他归国的日期也不可能。予以必须重新拟定计划的判断。]
[你说过其他还有……某些[必须知道]的事吧?那又该怎么办?]
听了黑绘这番话春亮才注意到,立于围墙上的她胸前,似乎没有那本笔记本,是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吗?接下来恩尹柔依说的话,又更加印证了春亮的这个想法。
[原本就没有证据能证明,应该寻找的研究课题是[知道与世界桥加百列有关的情报]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另外,就算这是正确的,依那两个人遭到掳走的现况看来,要再取得更多情况也很困难,我想与其浪费时间,应该先回去一趟询问室长的指示。很单纯,只要再一次问他我该知道什么,问题便会解决。]
听见这句话,不知为何锥霞倏地蹙起眉头。但恩尹柔依不予理会,纵向摇动灰色短发后接着说道:
[吾之感谢,看护与治疗。但是,我不打算再继续插手更多的麻烦事件。]
[说实在话,你想逃的话就随你高兴吧——虽然想这么说,但是——现在我们非常需要人手,既然龙岛/龙头师团的目标是你,至少你能当中转移对方注意力诱饵。我们可不能那么轻易就答应你。]
此叶往前踏出一步。菲雅也将劈刀变化为处刑椿举至头顶。黑绘则让头发开始蠢蠢欲动,锥霞的皮带也严阵以待。但恩尹柔依只是冷静沉着地望着这一幕,微微弯下身子,朝自己的左脚伸长手臂。
[!……我应该没有把短镖还给你啊……!]
[吾之指点,进行狩猎途中若短镖用尽就会这么做。这是当然的。]
她拉起缠绕在脚趾大拇指上的橡胶弓,装置在上头的,应该是在庭院中与此叶等人战斗时捡起的,非常平凡无奇的小石子。但是那些石子一旦经由她的臂力与技术击射而出,就会化作可怕的子弹。然后现在,橡胶弓瞄准的方向是——
[春亮!]
朝着春亮飞身扑来的此叶挥出手刀,打下飞来的石弹。但恩尹柔依又接着上不断射出更多石头来。
[夜知,快趴下!]
[啧——第二十三号机关琠式钉面态[毕生未坐的圣者],祸动!]
[模式[缓冲的宗盛]]
拥有不死躯体的锥霞抱住春亮的躯体将他压倒在地。菲雅立起剑山之板当作盾牌,黑绘则是张开防御用的黑发网。多亏她们,恩尹柔依射出的子弹全未命中春亮。
[夜知,你没事吧?]
[抱…抱歉。班长你才是,没有受伤吧?]
[嗯,不说这个了——]
[被她逃走了。明明那么厉声威胁她了……下次再见面的话,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喔……!]
此叶目光凶猛地紧瞪着围墙。正如她所说,那里已不见恩尹柔依的身影。不仅是此叶,所有人都注视着消失了人影的那个地方。
[原本我还以为……她会陪我们直到最后呢……!]
黑绘喃喃低语,将头发变回原先的长度。菲雅边收加魔术方块,边从围墙上别开视线。微低着头,小声说道:
[怎么…可能……我早就知道。]锥霞同意地頷首。面无表情,像要将某件事压进心底。
菲雅有着像要说给自己听般的声音,静静地又说:
[毕竟,好是研究室长国的人。]
[……而且又是位在中枢的人物。]
[还是一群不惜撒谎说在学校里装设了炸弹,想了解我的构造的家伙们。]
[那只是刚好是谎言而已。他们可是一群真的那么做也不奇怪的家伙。]
[而且还曾经想强行带你回去。]
[嗯,我不会忘记。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们。]
[真的是一群差劲透顶的家伙……所以,我才不会惊讶。恩尹柔依是他们的同伴,就是那种人。就只是如此而已。没错,就只是…如此而已——]
[说得没错。他们真是差劲透了,我绝不会认同他们。不可能对他们抱有好感,也不可能理解他们……可是……]
不知为何,锥霞的话在此时顿住。
像在犹豫着某件事一样,像在烦恼着某件事一样。
过了数秒后,她紧握住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
[可是……不对!啊啊,真是蠢毙了!]
锥霞一拳用力打向围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菲雅吓得肩膀一缩,转头看向她。当然,春亮他们也是一样。锥霞将拳头低在围墙上,持续吐出集中不耐的气息。
[班…班长,你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不对……?]
[不对。很明显不对。那个女人——在说谎。]
[说谎……?]
没错——锥霞点点头。打从心底感到厌恶似地皱起脸庞:
[那个喜欢教导别人又喜欢求知的拍明,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恩尹柔依她该知道什么事情……就表示那个[该知道什么事情的这项未知],必须要靠自己找出来才有意义。那么,就算她再去问他,我也不觉得那个男人会告诉她。因为若是告诉她了,那个未知就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没有知道价值的东西。啊啊,可恶,蠢毙了……明明不想知道,却还是明白了。真让人心烦!]
锥霞咬信下唇,继续说道:
[恩尹柔依不可能不了解,拍明就是那样的男人。正因为曾经待在同一个组织里,看眼神我就知道了。那家伙是真心地依赖且理解拍明——那种人如果采取[再一次去问该知道什么事情]这种与拍明的意图截然相反的举动,未免太不自然了。至少,我只能认为她的那个行动理由是在说谎。]
[可是……实际上那个人真的逃跑了喔。因为危险所以回到同伴身边,我想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如此,也没有必要说谎吧。她为什么那么说呢……?]
此叶轻歪过头,春亮也在思索。为什么?理由。原因。不懂。那么首先来思考可能性吧。难不成。没错,难不成。假使她逃离这个家,并不是为了回到研究室长国的话——剩余的可能性会是——?
不详的预感开始在胃里头盘踞。该不会……怎么可能……
[呣……说了谎……可是,实际上又离开这个家……究竟想做什么……?]
似乎也在思考着相同问题的菲雅,交叉着手臂开始在庭院晨来回踱步。但是,她的脚步忽然停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弯下腰捡起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呣,是这个吗?怎么会掉在这种地方……?]
探头看向菲雅手中的东西,那是恩尹柔依至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笔记本。
[啊,是月光浴时……该怎么说呢,反正发生了很多事情喔,很多事情。]
此叶像是回想起某件事情般耸耸刻肩。春亮漫不经心地从菲雅手中接过那本笔记本。虽然他不觉得会有什么留言,但基本上还是翻开察看。
使用过的只有前面几页。如同先前见到的,上头是以极为歪七扭八的字体,潦草地写着关于理事长的毫无用处情报。留有字迹的最后一页,甚至排列着几个更加歪斜扭曲的文字:[秘书。收银。好快。姐姐。酒鬼。]圣诞节打工的时候,她也像之前一样偷偷摸摸地靠近他们呢~春亮想起这些事。
接着下一页是白纸。果然什么也没有吗?就在春亮打算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上头有疑似纸张被撕下的痕迹,纸张顺序来看,是打工后曾被书写的部分——
这时春亮又察觉到了一件事,更加凝视注视。
原以为是白纸的页面,也就是被撕下的纸张的下一页,似乎隐隐约约能看见某些文字,他慌忙奔回起居室,在日光灯正下方再次摊开那一页。菲雅等人也一起探头察看。
刹那间,他想起来了。
她是以孩子般的握着铅笔。因为用那种方式握笔,笔压会很强;又因为笔压强,所以她说有铅笔写会比较好——
正因如此,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写的字,甚至浅浅地刻在了下一页上。
[那家伙最后……朝可可萝丢了某个像是机械铁块的东西吧?]
[是个形状像是短镖的零件。如果只是一张纸,也有办法刺在上头再像箭书一样射向对方吧……虽然是蠢毙了的推理。]
[然后——那个人接下后,朝它看了一眼,对吧……]
那么错不了。是在那时候动的手脚。
不被任何人知道地,她将这个讯息传给了对方。
印在下一页白纸上的,是她特有的,简直跟恐吓信没两样的扭曲文字。

要求。提早24小时。我一个人去。

约定的日期是明天。日期替换之际,那么提早24小时就是——
春亮抬头看向时钟。指针现在正要指向午夜零时。
[那…个…土包子女……真是个超乎相像的……大笨蛋!]
菲雅紧握住魔术方块霍然起身。当然,春亮等人也同时起立,若要说其中的理由,肯定每个人都一样。
菲雅说得没错,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所以——
就算不是同伴——
就算是无法相信的研究室长国的人——

都得去好好骂她一顿才行。

*

他们根本没时间去管自己的服装仪容。叫了台计程车后,急忙前往可可萝指定的郊外废弃工厂。
为了不让司机心生怀疑,他们在不远前方就先下车,然后开始全力狂奔。
前方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关闭的机械工厂。设置在远方道路上的街灯投来了朦朦胧胧的光线,再加上多亏有月光,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前方的景象。
翻过上锁的大门,春亮一行人入侵至工作里。在广大的占地里,如今仍然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废铁。这些并不全是原先工厂里的东西,应该有很多都是之后被非法丢弃的吧,于是形成了一座毫无统一感的垃圾山。没有轮胎的汽车底盘、生锈的冰箱、钢筋、少了外皮的显像管电视、积有绿色死水的浴缸。
紧接着春亮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率先听见的是——单纯的悲鸣。
也就是说——他们没能来得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伤脑筋——我还以为你稍微认真一点了,但还是不行呢。你也一样……在害怕什么啊?喂,再拿出点精神来啊,再更加用力一点啊。]
恩尹柔依仰躺在地。她的肩膀被可可萝踩在脚下,手腕一带被那把装饰过多的怪剑贯穿在地。不断喷出溅洒在外的,心脏色泽的痛苦。流淌在小麦色肌肤上的液体,也弄脏了恩尹柔依的手,那只手剧烈痉挛,因为痛苦,及更甚于此的理由,剧烈痉挛着。
[咕…啊……嘎……!]
[你在看哪里啊,就那么在意自己的手吗?嗯?不过就是手被鲜血染得通红,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还是你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
听到这句话,春亮等人终于领悟到了。
曾经那般强大的恩尹柔依会被可可萝打伤的理由。动作也变得裹足不前的理由。很容易就失去平衡的理由。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她的样子就很奇怪。
那些——全部都是因为上回文化祭时,锥霞为了赢得胜利而强迫她犯下禁忌,而那件事一直影响着她吗?
[哈啊…啊……呜……!]
[!——噢噢,没错没错,让我看看你的毅力吧。快啊……!]
恩尹柔依的双脚从瘫倒的状态往上踢起,操纵着脚尖夹住的小刀,像要回敬般刺进可可萝的上臂。在无力垂下的手臂当中,持续品尝着血肉触感的小刀往横一划。伤口翻开,再前后转动,伤口更加扩大。
[哈呵喔喔……没错,很好,再多来一点吧。我要更多、更多、更多!别在意那点小事,上啊上啊,啊哈哈哈哈哈!你看,就快要砍断了喔,我的手臂快断成两截了喔1这样一来搞不好你就能赢了喔,快拿出真本事来!]
鲜血疯狂涌出。手臂皮开肉绽。隐约能瞥见的白骨,基于手臂自身的重量,切断而又更加拉扯开来。名为人类的生物内部显露出来。可可萝也不单单只是享受着这种血肉的凌辱感,每当自己的手臂遭到翻搅,她也会跟着扭转刺在恩尹柔依手腕上的怪剑。像是为了借由这阵痛楚,激发出恩尹柔依更多的战斗本能。令人想吐。
然而——就在可可萝的手臂连接处被切断了约莫一半之际,恩尹柔依脚上小刀的动作开始钝化,她手臂的痉挛变得更加狂烈。
可可萝皱起眉,打从心底里感到无趣地咂嘴。
[~啊……果然还是不行吗?真无聊耶,喂,你为什么要顶着这副德行一个人过来,你是白痴吗?]
不断喷出的血液忽然停止。首先消失的是她红色制服的衣袖,接着是肩膀部分,甚至连胸前的红布也消失不见——同时,几近断裂的手臂上千疮百孔的伤口逐渐愈合。由于受诅咒面料的面积都被挪去治疗伤口,结果她的上半身几乎只剩下一件内衣。也许是认为没有必要统一红色到这种地步,内衣是白色的——但是由于手臂上的鲜血也渗至了内衣,因此内衣也略微染上了红色。发育良好的乳房上方可以见到有个刺青。感觉上与切子的刺青十分相似,但又与她不同,是以龙的[]部分为原型所该下的刺青。
可可萝似乎已对恩尹柔依完全丧失了举起,没有给予她最后一击,直接抽回长剑。然后终于——她的视线转向春亮一行人。
[嗨……不论是这家伙还是你们,还真是急性子呢。都说好是明天了,就在明天之前好好恢复体力啊,不过,这也表示你们现在真的斗志十足,那倒也没关系啦。]
说话的同时,她从身后的布袋中拉出圣诞服压向自己的胸口,以此为粮食后,红色制服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
[斗志吗?有喔……你想看当然没问题,就让你看看吧!给我站在那里别动!]
一直紧握着拳头颤抖不已的菲雅,踢向脚边的废铁往前疾冲。
[——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
顺着快速奔驰的力道,菲雅挥下巨大的劈刀。可可萝轻轻纵向后方,落在身后的废铁小山回避这记攻击。菲雅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追着她冲上那座小山,甩出劈刀——不,那已经不再是劈刀了。
[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祸动]
[啊哈!真是千变万化呢,喂!]
可可萝边扭身边高举剑当作盾牌,由上而下格开铁球棍的破坏力。瞬间她皱起眉。想必是感受到奇妙的手感吧。紧握着下一秒,铁球棍被格开后,位在铁球棍落下地点处的废铁像是爆炸般四散飞起——恐怕菲雅的目标原先就不是可可萝的躯体,而是她脚下的废铁。
各式各样的物体飞至半空中。坏掉的CD音响、冷气机的过滤器、脚踏车的轮圈。然后菲雅比那些物体落下的速度更快一步——
[第二十一号机关,挂式钩爪态[西班牙蜘蛛]]
[噢……?]
弹散开来的无数物体,隐约挡住了可可萝的视线,菲雅利用这一瞬间的障眼法,从不断落下的废铁阴影当中,伸出了数只死心塌地锁链连接在一直的捕获用钩爪。当中的一只钩爪抓住了可可萝的胸口,随着噼里啪啦布料碎裂声响起,可可萝的躯体同时被一把拉起来。得到这阵向量报,菲雅又匆忙地再次让拷问道具变形。
[——[人体穿孔机]]
[……呜啊!]
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扑向螺旋钻的可可萝,单靠臂力挥起剑,惊险地弹开了螺旋钻的尖端。菲雅啧地咂嘴。
[咕……呵呵,哈哈哈。真不错呢……]
[哪里不错了?虽然只有衣服破了,但你看来也很痛苦不是吗?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件[染血的青春女王]就是另一个我。我们的感觉是共有的。衣服破了我当然也会觉得痛……但更重要的是,哈哈,你真不错。比起刚才好太多了,太棒了!果然触怒你这招很有效呢!]
[惹火我们,让我们认真起来就是你的目的吧?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直到打倒你之前,我们的怒火都不会平息——所以快点放了渐音她们!]
[啊哈。是啊~是这样子吗……如果拿你们持有的[盒子]来跟我交换,倒是可以喔。放心吧,我不会骗人。]
他们已经明白可可萝的目的了,甚至到了过于明白的地步。也就是和强劲的对手对战,让菲雅他们使出全力。渐音她们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才对。朝着投来视线的菲雅,春亮轻轻頷首。此叶、黑绘和锥霞也一样。如果她们真的相信蓝子还活着,根本就不需要那个[盒子]。而且既然它是受诅咒的道具,只要使用了它,不晓得会引发多可怕的悲剧,即便春亮自不会受到诅咒,但那个道具所发挥的力量愈大,作为能力的代价,会发动诅咒的可能性也就愈高。啊啊,原本那个[盒子]就是不必要的事物,甚至没有必要去搞清楚使用的方法。可是,内心深处有着想知道的渴望也是事实。就像菲雅在那天夜里,不由得下意识问了袭击者一样,那是为什么了呢?因为无法坚决相信,才会想弄明白那个盒子的事情吗?不对,相反地,正是因为他们拿着那个盒子,他们相信的心情才会开始动摇——不会觉得自己的深信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定吗?春亮认为是后者。他们所相信的事物果然是对的,蓝子只是睡着了而已,她还活着,也许这是自欺欺人,但现在只能先这么想。[无论它拥有多么特殊的能力,我一点也不想使用受诅咒的道具。而且,她没有死。那家伙她…绝对…还活着……][嗯?怎么啦?][……就…就给你吧……你要遵守谎言!]菲雅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另一个立方体。那是个金发制的,有些脏污的[盒子],她将它丢向可可萝。对方嘻嘻笑着接下。[我还给你了喔……渐音她们在哪里,快放了她们!][我说过我不会骗人。我会放了她们……只是我不晓得她们会不会回去喔。]她单手拿着盒子转向身后。仅靠着月光,以及工厂外道路上的街灯的光芒所微弱照亮的空间。那里响起了有人踩着废铁的声响。接着现出踪影的,是渐音与铳音两人。她们并未被绑起,也跟先前最后见到的模样不同,不再只是穿着内衣,而是随意地套着衣服。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春亮感到奇怪。她们为何不逃?为何可可萝会说不晓得她们会不会回去——可可萝朝她们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盒子说:[唷……嗯,这就是所谓的作战计划成功吧?]渐音答:[事情看来进行得很顺利,真是太好了。]铳音答:[做了这么累的事后,总算有回报了。]两个人依然各自是面无表情。怎么回事?她们在说什么?两个人,什么,为何,怎么会——不可能——无法置信。不想相信。可是渐音如同以往地低头致意开口:[真是非常抱歉,夜知先生。至今一直瞒着你们……]然后轻轻拉开自己衣服的领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我们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团员。] 在她胸口上,有个与切子所刻的烙印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个仿造龙这鳞片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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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假使他是错的]

*

[骗……骗人……]
春亮呻吟。他愕然地瞪大双眼,只能发出呻吟。
刚刚,渐音她——说了什么?
[当然是真的,她身上可是有龙创呢。你们应该知道,那就是隶属于龙岛/龙头师团的证明吧。其实你们身边一直有很多我们的人,只是你们都没有发现到而已。
[怎么…可能……!]
可可萝不耐地甩了甩手。
[实际上就是有,就另啰哩叭嗦的了。至于在这种边境小岛上空间派有几个人,这点我倒是就不清楚了。虽然品质参差不齐,但我想这两个人算是很有可看性的唷……交手之后,可以看出她们的身手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还说想在近距离观摩[部位刻纹]的战斗,这份值得表扬的精神很好。所以她们两个从好几天前起跑来找我之后,当作是至今的见习费用,也顺便帮我办了不少麻烦琐碎的事情。虽然昨天晚上失败了呢,是她们说请交给她们去办,我才会让她们去你们家夺回这个遗失物品,没想到却失败啦。]
春亮思考这番话的含意——然后马上想到了。潜入恩尹柔依房间的那个戴着面具的袭击者。其真面目就是她们吗?
菲雅的脸庞前所未有地扭起,紧握着螺旋钻大叫:
[你…你们…快说这是骗人的……!不然,你们为什么会被这家伙抓走……!]
[当然,这是我们主动向第四名大人提议的自导自演。]
但渐音只是冷静地——用他们在理事长室见过无数次的冷静表情——平静回答。
[况且,你们不觉得我们会帮忙打工这点很不自然吗?倘若夜知先生没有提议,我们也打算毛遂自荐,目的,就是以更衣等名目去搜索你们的随身物品,以回收这个盒子。但你们似乎是随身携带,计划也就告吹了。]
[好累喔……不过,半夜潜入你们家却没能成功取得,是我们的错啦。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好再度拟定后来的对策。就是故意成为人质,以这种交换人质的形式取回盒子。啊啊,果然连说明也好累……]
[啊哈。其实根本没必要那么做,本来我是认为,只要我主动去攻击你们就好了。不过因为你们太弱了,我才会决定执行假人质计划。一开始这两个人家伙是提议当场交换……但就我看来,比起要回这个盒子,我还是更想看到你们气得暴跳如雷,然后拿出真本事来呢。真是的,难得我都做了准备,为什么等不了一个晚上啊。不过这也表示你们现在都斗志十足,所以也是没差啦。]
[我们…被骗了吗……一直以来……!]
听见菲雅愕然的低语,渐音两人依然缄默以对,也一样面不改色。
可以看到可可萝的围巾愉快地颤动。
[啊哈,算了啦,别那么在意嘛,虽然我觉得每天都要出生入死才是龙岛/龙头师团的作风,但这种每天偷偷锻炼自己,一点一滴变强的方法,我也不会否定啦。为此也需要混入社会人群里吧。总之——你们可别忘了喔,她们只是观众,你们的对手是我。现在总算变得好玩起来了呢。而且也拿回了补给容器。]
[可是……你不是说材料保管在其他地方吗?我想用不差特地使用它吧?而且我以为,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决斗。]
渐音无视春亮等人的发言,听见可可萝说的话后便开口询问。她们真的不是站在自己这边,而是站在敌人那边——有种被迫面对这则事实的感觉。
[不,材料就在这里喔。正确来说,是已经处理完毕就是了,还要给他们吃饭太麻烦了,所以在与猎人接触前,我已先做好准备。反正至少也能保存个两、三天。]
[……是……吗?]
渐音轻声回答,瞇起眼睛。无法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你们……是在说什么事情……?]
[啊哈。是吗?你们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吗?一直都带着它却不晓得?]
[我们当然晓得,是你说过的吧!那是可以实现人心目中最大愿望的盒子——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盒子!]
[是啊,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没错,但光只有这些说明还不够喔。这个盒子是补给容器——是这把剑的重要零件喔。单独使用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最初与那个猎人战斗的时候,不小心翼翼太过大意就被她撞飞了啦。]
[什么……?]
可可萝将那个小盒子凑近手中之剑的护手部位。嵌入,以金发零件夹起,再接上垂在刀侧的管子——在充斥着疯狂科学与死亡装饰的怪剑上,又多了一个新的机械装饰。
[你们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使用吗?啊哈,好吧,反正难得都做好了,也快过了保存期限,可以用来炒热气氛呢。而且,我想这是可以让你们变得更加愤怒的一个炒热气氛道具喔。我很期待你们会变得更加激动因而更强——来吧,热热闹闹地当作是办庆典吧!]
伸直背脊的可可萝,下一秒——
挥起怪剑避开自己身旁的废铁垃圾山。
四散开来,瓦砾下方,是个由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所组成——牢笼。想必跟利用自动贩卖机制造出残骸剑一样,那也是利用剑的力量事先做好的吧。
[这把剑的名字是[死灵术礼仪剑]……发狂的科学家为了让妻子复活,融合了魔法与科学打造出了这把生命魔剑。所以当然,遭到诅咒后诞生而出的——就是用那位科学家想出的方法,实现那位科学家怀抱的愿望的能力。也就是说——]
弹飞开来的废铁,喀啦喀啦地扑掉落在地。
以这阵铿锵作响的吵杂声为伴奏,可可萝又干脆地继续说道:

[——它有着利用他人的性命,来让他人复活的忌能。]

在春亮一行人注视着的那个牢笼当中——
有两具尸体正在蠢蠢欲动。

*

春亮停止呼吸。冲击巨大到甚至让他忘了呼吸。
那是两个都只穿着内衣的年轻女性。毫不眨眼的双眼,身体已然变色。胸口和腹部上都各自有着偌大的伤口,但是早已不再流血。已经死了,毋庸置疑。已经死,可是她们就站在牢笼里,像是想取得平衡般摇摇晃晃。不是那种在电影里头看到的东西。也没有发出呻吟声。尽管如此,若用极为单纯,或是种为常见的说法来形容——她们简直就像是僵尸。
接着春亮又发现了。在牢笼里,她们的脚边,从废铁地板中无力突起的东西,有着异于机械的圆弧状,身上隆起的东西是——
更甚于方才的作呕感涌上喉头。四个。那里有四个人。这个人数与前来蛋糕店打听的那个刑警口中所说的,[圣诞服猎人]出现之前发生的失踪案件相等。春亮等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来不及救人了吗?
[你…你……你这混帐!居然杀了…毫不相干的…人…人类……!]
[用不着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吧,箱形的恐祸。你以前不也杀了好几百、好几千人吗?就这方面来说,比起只杀必要人数的我,你还更加经验丰富吧?]
[闭…闭嘴,闭嘴……!什么必要人数啊!你的意思是杀了他们是必要的吗!]
[嗯,算是必要……吧?虽然还称不上是必须啦。这只是兼作打发时间,事先做好的保险而已。做太多的话也很无聊,所以我想大概两个人差不多吧,之后就都只是补充红色布料而已喔。发现到原来现在是圣诞季节后,我就火速地决定瞄准穿圣诞服的人……若犯下太多案件引起注目的话,反而不利行动,所以我就不再杀人了。怎么样,很人道吧?]
穿着红衣的人的失踪案件,然后是[圣诞服猎人]开始出没——案件如此演变的理由同,他们终于能明白了。但现在这种事已经不再重要。菲雅更加怒声咆哮:
[别开玩笑了,什么人道!而且……你说两个人?别骗人了!在那里的…在那里的…不是有四个人吗……!]
[~说得也是呢。好吧,这方面也说明一下好了。就跟我说过的一样,这把礼仪剑的能力与[生命]有关。正如同疯狂的科学家想用疯狂的方法令妻子复活一样,它可以利用他人的生命让他人复活。一人份的生命可以复活一个人。]
春亮拼命压下想吐的欲望,所以才是……吗?有四个人,现在是两个人。利用两个人的生命,让两个人复活。这是多么差劲透顶的诅咒吧。
[啊哈,所以呢……最近在中东地区纷争不断,所以我就在那里大闹一场地回来,可是游击队和正规军都小题大做地开始说我是[试运的红色恶魔],真叫人伤脑筋。我明明只是毁灭了一支部队,利用一半的尸体去攻击指挥官而已啊。当然,没有变作会动的尸体,而是成为燃料直接死去的那些家伙们,就是幸运的那50%喔。]
[呜……可以说出那种话炫耀的神经,真是难以理解……!利用这种方法制造出来僵尸,就是那把受诅咒之剑的能力吗!]
[不只局限于僵尸喔。也可以设定程式各样像[复活程度]之类的东西。只要努力试一点,也能做出还维持或是意志,与生前几乎几乎没有两样的成品,但这样一来寿命就会缩短。必须隔几个小时就得追加新的生命才行……所以基本上我都是调整成这种僵尸程度。而且这样子的话也能保存一段时间表呢,嘿哟。]
可可萝边说边挥舞怪剑。牢笼遭到破坏后,会动的尸体迟缓地走了出来。
[然后呢,为了变换他人的生命力,或者该说是血,就是需要有这个零件……只要在这里头倒入鲜血再去翻搅其他尸体,哎呀,真不可思议——就是这种感觉吧。幸好是在零件被取走之前,就先做好了这些家伙,所以也没有必要急着拿回来啦。不过,有还是比没有好——就是这样,所以该让她们尽到炒热气氛的职责啰。上吧!]
尸体缓慢地向春亮一行人靠近。春亮捂住嘴巴,手臂被此叶等人抓住逼他后退。但菲雅却是动也不动。
[唔唔……可恶……这种样子……]
菲雅呻吟,紧紧闭上眼睛,尸体更加向她靠近。
[菲雅!你在做什么,快退后——!]
春亮大叫的同时,尸体的手臂已伸向她,肩膀颤抖的菲雅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将手中的螺旋钻变化为劈刀。
[咕……啊啊啊啊啊!]
她提起巨大刀刃,自肩膀砍断了尸体伸来的手臂,几乎没有流血。砰咚,化作物品的尸体手臂当场掉落。接着另一具尸体也伸长手臂。同样地切断,菲雅喘着气低喃:
[可恶……太…凄惨了。我至今看过各式各样的尸体。看过了上千上百具尸体。可是,这副样子……这种死了之后还被迫行动的尸体,我却从来地都没有看过!应该要让她们…好好沉睡的啊……!]
[啊哈。那你就是砍下她们的头吧。狠狠地砍下脑袋啊。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那…那是……那是…因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回来吧——可可萝轻喃。失去了手臂的尸体们慢吞吞地走回她身边。接着可可萝看到脸色惨白的菲雅。
[喔……你果然在害怕吧,是那个吗?就算对手是尸体,也不想回想起杀人时的触感?别说笑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我稍微改变心意了。也就是说,一旦回想起那个触感,就有可能会变回过去的自己,所以你才无法接受对吧?既然如此,你就再害怕一点吧。再更加惧怕于过去,让自己忍无可忍吧!一开始你怒气腾腾的攻击,感觉上已经显露出了你身为道具的本能了呢,让我非常开心喔。如果你能够完全变回以前那个不断杀人的道具,那一定可以玩得非常尽兴吧?]
[什……!]
春亮心想,绝不能让她那么做。绝对。
所以春亮竭尽所能的压下想吐的欲望。现在不是作呕的时候了,其他还有该做的事情。为了守护重要的事物,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确认状况。菲雅——她就像以往比布利欧逼着她品尝死亡的触感时一样,浑身颤抖像在隐忍着什么。恩尹柔依则手腕淌着鲜血倒卧在地,呼吸急促。渐音和铳音则是面无表情地袖手旁观,毫无出手帮助的迹象。
自己、此叶、黑绘与锥霞。能自由行动的就是他们四人。
[此叶……!]
[受诅咒的剑……送它上路也算是我的职责吧……]
压抑着愤怒的低语声响起,同时此叶变身为日本刀的姿态。刀的重量令人安心。
[我……可不能放着那位小麦色姑娘不管呢。必须替她治疗才行。]
[那就拜托你了。还有,先替我打她一拳可能比较好喔。]
[因为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女人啊。我那一份也拜托你了……那么,我来负责可怜的尸体们吧。总不能让菲雅去就会,而且她们能做出的攻击顶多就是咬从而已吧?要让她们停止活动应该很简单。]
脸色学生的锥霞,缓缓地伸长[黑河可怜],也许是听到了她这番话,可可萝刻意地两手一摊,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
[是吗?你们应该要回想起来才对吧……这把剑具有的你们也看过的副能力。这是科学家想出来的喔。正因为是科学家,才想得出来。对他而言,比起让人起死回生,让坏掉的机械再次重生更加简单吧。反过来说——既然可以操控[人类的生命],当然也可以操纵[机械生命]!所以这东西也能让损坏的机械再生。比起让人复活还要简单,当然也不需要利用补给容器,注入他人的生命。]
说话的同时,可可萝砍向落在尸体脚边的废铁。就跟有自动贩卖机制造出一把剑时一样,被剑分解的无数机械以新的形式再生——
[[献给玛丽的礼仪用合成实验/第二七九三号][第二七八四号]]
喀喳喀喳一阵不快的声响过后,那些机械集结在被菲雅斩断的尸体的手臂部位上。细长、扭曲、不祥地。
最终呈现出来的,是由废弃物品组成的义手,但是上头没有可以握住东西的拳头,也没有可以捉住东西的指尖。相对地,手臂前端由锋利的机械零件,组成了像是长枪的形状。人类的死,与机械的死的融合。
[你到底要…亵渎人类…到什么地步……!]
[别在意那点小事嘛。既然能变强,我想她们也很满足吧。啊哈,透过尸体的重生与机械的处置,于是诞生出了怪物。所以这把剑还有别名喔——就是[人造人的子宫]。好了,来吧,我想你们明白,我可是拥有科学怪人级的怪物当手下的超级怪物喔!]
摇动着红色围巾,可可萝自废铁山疾冲而下。
当然,两只怪物也紧跟在她的身后。

*

——她们一直看着。就只是站在一起看着。
红色围巾跟着翩然起舞,挥舞着礼仪剑的[龙岛/龙头师团]第四名。
拼命格斗攻击的,手持日本刀的少年。
朝拥有机械手臂的尸体们伸长了皮带的少女。
手腕满是鲜血,倒在地上的小麦色少女。
蹲在她身旁,正用自己的头发为她治疗的日本人偶。
以及拿着拷问道具,低垂着头呼吸紊乱的银发少女——
[——哪一边会赢吧?]
[谁知道呢?]
她的姐姐简短回答。没错,不晓得——北条渐音心想。同时,她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正握紧了拳头,而姐姐也是。不晓得。但是,现在并没有必要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愿望。
该做的事是准备。是不让机会溜走,就只是尽可能地在该行动时做该做的事。
换言之,果然——
还是只能继续望着这副光景。
然而,更加无意义的愿望驱使她张开双唇。跟方才一样,询问身旁的姐姐。

[他们…她们……会原谅我们吗?]

姐姐给予的回答,果然——
[……谁知道呢?]
仍是与刚才一模一样。

*

大胆。
可可萝蓓妲洁莉的战斗方式,用这两个字就能道尽。大胆地向前。大胆地突击。大胆地斩击。春亮在此叶的协助下,拼命地挡下这些攻击。当然,一有机会的话也会还击。尽管外层覆着黑鞘,刀还是刀,只要使力,就能制造出打击以上的裂伤。可是——
可可萝的大胆当然有其原因,她丝毫不介意些微的破绽、些微的反击。皆是因为穿在身上的那件红色诅咒。
黑鞘撞向她的侧腹,传蜀犬吠日骨头吱嘎吱嘎的触感。是骨头裂了?还是断了?无法确认那个部分出现的伤口。并不是因为伤口在衣服底下这种理由,反而刚好相反。
[唔……真是太讨厌了,只要每次攻击到你,裸露度就会不断攀升,对教育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啊哈,别在意这点小事嘛!我会适时地修复啦!]
可可萝身上一部分的红色制服忽然凭空消失,暴露出了毫发无伤的肌肤——这是至今已见过好几次的异常现象。当然,春亮会尽量避免视线飘移过去。
接着数次交锋之后,又有数次反击,她身上好几处的衣服又接连消失。可可萝与他们操持着些许距离,再次大胆地挥下长剑——瞬间——
[剑杀——!]
[嘿哟!]
这在春亮遵循此叶的指示进入拔刀态势的同时,可可萝止住挥舞长剑的动作并往后飞退。照这情况看来,现在并不是该抽回长剑的时机……是动物般的直觉吗?还是只是推测?两者似乎都是正确答案。可可萝无畏地扭起唇角。
[我就在你想你们差不多要动手了呢……那么我换一下开口吧!]
她举起礼仪剑劈向脚边的废铁,就像那台自动贩卖机一样让它们再次组装。一把以机械零件为材料的残骸剑从垃圾山中突起,可可萝将[死灵术]收入鞘后,伸出双手握住它。那是把比自动贩卖机组装出的剑还要巨大,甚至跟人类一般高的大剑。姑且不论锋利度,体积如此庞大,光是自下面接下攻击,就有可能会骨折……话说回来,挥舞着那种东西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难以置信。
对方奋力挥下大剑,此叶好不容易才挡下架开。疑似是二度利用了船只用螺旋桨的剑尖刺入脚下,引擎的破碎残骸如同喷水一般四散飞出,卷起了铁芯长得如同蜘蛛脚般的钢筋,剑尖再自斜下方往上扑来。回避。格挡。回避。格挡。格挡。格挡——
[——交叉]
此叶暗地里提高集中力。突如其来施展出剑杀交叉,一击便破坏了残骸制的大剑。但是可可萝迅速将残留在手上的握柄部分捲向春亮,此叶趁机着大剑瓦解时拉开双方的距离,偈是要展现回敬用的神速拔刀技般,可可萝抽起腰间的礼仪剑往脚边的废铁山一劈。再次将剑收回鞘中之际,废铁山中已诞生出了两把新的残骸剑。这回是大小颇容易掌控的长剑。,
[接着是二刀流……!]
[唔……她就是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才会选择这个地方的吧。连机械的生命也能操控的剑——只要她手上有那把剑,就能无限地制造出替代的武器。]
[也就是说如果不破坏那把源头的剑,我们就只能一直耗下去吧……]
如果能有人来协助他们就好了——春亮不由得想。但是他立即在心中否决这个想法。不能勉强现在的菲雅。黑绘又忙着治疗恩尹柔依。锥霞则一边对付尸体,一边保护着两个人。没有其他的伙伴了,没有——
[……]
视野的一角,见到了如今仍面无表情袖手旁观的那对姐妹。
但春亮当作没有看到,不去想到她们,再次朝可可萝冲了上去。

不会死的人类。起死回生的人类。
那样子就好像跟自己一样呢——锥霞心想。同时看着动作迟缓地向她走来,长有机械手臂的尸体们。
[所以,我明白你们的愿望……虽然真的是蠢毙了,我已经找到了该待在这里的理由,也为了那个理由待在这里。但是你们不一样,只是成为了某个人的道具,不得不存在而已……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那么,愿望应该也一样。锥霞知道这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相像,也明白这个想像有可能会不正确,但即便如此,筷还是要残酷的决定她们的愿望。
没错——就是想要结束这一切。
[再一下,喂,我说不能乱动。我会用头发和绷带包起来,你再等一下。]
确认身后的情况,恩尹柔依的手腕仍淌着鲜血倒卧在地,并以动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断痉挛的浴血手臂。伤口治好之后,她还能站起来吗?还能战斗吗——不晓得。只知道,她无法站起来的部分理由,出在自己身上。
(当时做的那件事,我并不后悔,可是……没想到结果却因此害他们陷入困境。伤脑筋,真是蠢毙了……)
锥霞吐了口气。总之,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了。
[[黑河可怜]]
暗杀皮带往尸体延伸飞出。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她们,当然只有试了才知道。总之先试着缠住她们的脖子——当然,不会死,叩叽,尸体边发出骨头断裂的声响,又继续往前进。那么,就停下她们的脚步吧,但尸体却用锐利的机械手臂吹断了皮带。
[呿……!]
[好,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来支援你了!模式[杀人机器将头]]
黑绘化作绳索的头发束缚住了尸体们的身躯。但是尸体仍然继续前进。啪叽啪叽,她们强行扭转身体,甚至弯成了生者不可能达到的角度,最后学是以义手切断了头发。
[就连黑绘的头发也不行吗]
[可能跟那个傅婷取出的东西一样,拥有[再次组装的东西会强化]这种东西吧……不过也不能就此放弃。]
[没错。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们停下来……上吧!]
一定要尽早解决这些僵尸,前去支援春亮他们。锥霞与黑绘合作无间,再次朝向她们逼近而来的尸体投射出各自的武器。
心急不已。还没吗?快停下来,再不快点不行。如此在战斗的人只有他一个,尽管拿着日本刀,也不晓得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可是,不晓得杀死尸体的方法。就算脖子断了、脚断了、被黑绘的发束枪贯穿了身体,与自己相似的两具尸体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不好了。不能再继续往后退。恩尹柔依现在还倒在地上,而且也不想和春亮他们距离太远。
结果,光靠她们的武器,破坏力并不够。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苦思的时候,她像是争取时间般再度施展出无意义的攻击,这时锥霞听见了声响,看向那边后——心脏猛烈一跳。
与可可萝奋战的春亮被打飞至半空中,撞进废铁垃圾山。

*

可以听到巨大的声响。但是,却遥远仿佛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只觉得那是构不成任何意义的杂音。现在,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感觉只有一个。
就只有手好烫。
可以看见夜空,这时恩尹柔依才发现到原来自己倒在地上,抬起炙热的手。手腕疼痛得仿佛遭到千刀万剐。无所谓。不知不觉间上头已缠着像是绷带的布。无所谓。
眼中看着的是手。
被红色的鲜血玷污,原本绝不容许变成这样的手。
对那份不快、那份禁忌,发起拌。好想吐。全身仿佛要爆炸开来的剧烈心悸。无法呼吸。如同数天前,更甚于以往地,脑海深处不快的颤动。
对方重现了诅咒。
自己被诅咒了。犯了禁忌。想起来了。她想起了诅咒,所以发抖。被诅咒的自己是自己吗?不明。所以身体动弹不行,也许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动也不动。不愿动弹。
所以会输,
闭上双眼。但诅咒无法解除。痉挛的手犹如是其他生物,十分可憎。沐浴在鲜血中痉挛的肉,那跟被狩猎的野兽一样。被狩猎的野兽会死,然后被吃掉。
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里?该怎么做才能从野兽变回猎人?
对此,自己并不知道。
连张开双眼的力气也没有,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她想。
啊啊。
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多未知了,室长。

*

就在挡下残骸剑想格开的那一瞬间,双脚不祥地痉挛,是肌肉的疲惫已经超过了极限。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后,此叶强行驱动春亮的身体,她怕无谋地接下攻击后会受到重创,便主动放弃了继续僵持,选择跳开。因整副身躯吸收到的冲击,令春亮的身体飞出了数公尺远,肩膀激烈撞上废铁山。
[春…春亮,你没事吧!]
[呜喔…好痛好痛……我…我没事啦。]
他确认自己的状态。擦伤、撞伤、轻微刀伤。都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见到离自己的脑袋旁数十分钟处,突起了一个前端尖锐的铁管时,他还是打了个冷战。
然后,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
可可萝已经逼近了菲雅。
[……呜呜…哈…啊……]
[我回来啰。怎么了,还想吐吗?害怕得快要尿失禁了吗?没关系,我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喔。所以呢,喏……差不多该动手术了吧!]
可可萝再度移动双脚。她提起方才制造出的残骸剑。菲雅的银发摇动。
[唔——啊啊啊啊!]
也许是生存本能,菲雅漫无章法地挥舞劈刀。
可可萝没有闪躲,也没有挡下。
呼噗!一阵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刀刃已嵌入了可可萝的肩头。依那深度看来——锁骨根本性彻底裂开了不是吗?
[什……]
[咕呜……啊哈,这是特别服务喔,只差了一步吧?你看,伤口会愈合,所以我不会死,放心吧。所以,你可以尽情地享受没关系喔……]
可可萝额际冒汗地说。这样的伤口想必还是会疼痛。与她从容不迫的表情正好相反,身上衣服的面积逐渐减少。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不仅如此,还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嵌进自己肩头的劈刀刀背上,更用力往下压,然后当作是锯子移动劈刀,。
[呜哇啊,啊哈哈哈,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怎么样,快想起来吧,然后变强到让我玩得更加开心吧!]
[住…住手…住手…住手——!]
[我偏不要!你看你看,这就是肉!这就是骨头!这就是敌人体内,是你可以任意玩弄的人类体内!以前你一直都是这样玩弄人类的吧?快想起来啊,你看,快来啊!]
她疯了——春亮心想。以往,比布利欧也做了非常差劲的事。但是,那是因为她认为菲雅能够变回自己,才是真正的幸福。但是,眼前的少女更加差劲。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而做的行为。如果菲雅能够变回过去的菲雅然后变强,自己就会很开心——仅是如此,单纯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凌辱。
春亮看着菲雅。这是自私任性的愿望,但他还是非祈祷不可。别输,菲雅,拜托你,千万别输啊——!
菲雅也看着春亮。不是自己被迫做出的伤害行为,也不是正强迫症着她的可可萝,只是看着位在远处的春亮。
往昔曾经肢解了无数人类的劈刀大力一震。但这并不是因为欢喜,一定是因为想起了悲鸣后所心生的恐惧。
以往为了血液与悲鸣而笑的双唇微微开启。但是那不是因为快乐,一定是为了忍住作呕感而呼出的吐息。
没错。现在的菲雅和以前的菲雅不一样。和曾经被人当作是拷问处刑道具使用的她的和刚来到这里,曾经被过往记忆吞噬而失去自我的她都不一样,明显地截然不同。
注入所有的力气,全心全力地压下冲动,这是她的战斗。
而菲雅为了战胜这场不能输的战斗——
她先紧紧闭上眼睛后——
将手中的拷问道具变回魔术方块。
立方体玩具从可可萝的肩头滚落,这里菲雅终于看向可可萝,发出颤抖声——
笑了。
[白痴……你好像玩得很开心,但我可是一点都不开心。与其要跟你玩——我宁愿选择一个人把玩这东西。]
春亮早就知道了。菲雅绝对不会回到过去。所以甚至放开了代表着自己的拷问道具。可是——那也代表着她会失去所有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她为了坚守自己的意志,放弃保护自己的肉体,也许只剩下这个方法了,可是这项行为,在现在这个可可萝正逼近眼前的状况下,实在是危险至极——!
可可萝双眼圆瞪好一段时间后,[啧!]不快地咂嘴。
[真的假的啊……结果就是这样吗?啊啊~真是无聊毙了……为什么我要特地来到 这种穷乡僻壤的岛屿啊?同样是岛的话,早知道我在龙岛上随便玩玩就好了。]
可可萝提起残骸剑。无论怎么看,都是菲雅无法闪避的极近距离。
然后,那把剑毫不迟疑地刺向菲雅的胸口——
然而,那把剑却未刺进菲雅的胸口。
维持着撞进废铁山的姿势,春亮错愕地看着那副光景。挡下可可萝攻击的,既不是因为会行动的尸体们而无法靠近这里的锥霞与黑绘,也不是至今仍倒在地上仰望着夜空的恩尹柔依。
是在场的除此之外的人。

*

在冲上前的那一瞬间,北条渐音就察觉到了错误。
太早了。要行动的话,应该要在更加决定性的那一瞬间才对,并没有她一定会被破坏的绝对性证据。应该再等等。
可是等不了。
那是当然。
虽然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欺骗了他们,但他们对自己而言,仍是重要的朋友——
边为了保护她们而行动,渐音边低喃:[他们会生气吗?]
同一时间展开行动的铳音,也以往常的语气答:[谁知道呢~]

刹那间跃入春亮眼帘的,是可可萝扭过身子,朝反方向挥舞残骸剑的身影。弹开飞来的好几把飞刀后,她吃惊地皱眉。挡下飞刀的同时,她又闪过朝腰际刀鞘伸来的手,再向对挥出剑击。对方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大腿上的刀鞘里抽出短剑,以令人无法理解的乏力动作,摇摇晃晃地挡下可可萝的豪剑并架开——然而,却没能躲过接着飞出的前踢。那记轰向心窝的飞踢冲击,使那个人往后飞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掷出飞刀的渐音,冲上前朝可可萝伸出手的是铳音。那种摇摇晃晃的动作很眼熟……昨天闯入家里的人是她吗?那么投掷飞刀帮她逃脱的人是渐音吧?也就是说,果然昨晚潜入家里的是她们两人没错。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在像是要帮助菲雅的时机点冲出来呢。
事实上,趁着两人袭击可可萝之际,菲雅已拼命移动颤抖的双脚身后退。起码已成功脱离剑的攻击范围。
可可萝狐疑地看着她们两人,问出与春亮相同的疑惑。
[怎么一回事?竟然来妨碍我……是说,刚才的动作是还有其他目标吧?那是意图夺取这把礼仪剑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做?]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那个。可可萝蓓妲洁莉。]
[不妙,失手了呢……不过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如此,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虽然好累喔。]
渐音她们再次冲向可可萝。渐音投出小刀,铳音则挥舞着柔之剑欺近。但果然天生力气就不一样,渐音接下再次被打飞的铳音后,两人一同在地上滚了数圈。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果真不好对付。]
[好累喔~真想快点吃着Pocky懒洋洋地放松休息~]
担心歧出看着这里——但又因为正与尸体对战,而无法动弹的锥霞与黑绘投以担忧的眼神。感受着她们的视线,春亮问:
[渐音小姐,铳音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目标就是夺取她持有的礼仪剑,仅此而已。为此我们说了谎,虽然不认为你们会原谅我们,但请容我们向你们道歉……真是对不起。]
[我们的作战计划就是假装成对方的同伙让她松懈大意,并在最好的时机趁机抢过来——不过最好的时机看来是算错了呢。哎,也没办法。要是可爱的学生受伤了,保健室医师的工作人员就会变得很忙,那样太累了嘛……]
两人不敢大意地睨着可可萝,各自以平静语气开口,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虽然很认真,但散发的气息完全变了。一点也没有勉强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的那种感觉。眼前,就只是平常在理事长室里的,平常在保康室里的,原本的她们神色认真起来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想要那把剑?而且到底哪些是谎言?刺青是真的吗?你们安于上确实是龙岛/龙头师团的人吗?其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们——]
手中的日本刀摇晃着,以有些僵硬的话声问,想必是还无法完全相信她们吧。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已不打算再对你们有所隐瞒,也想说明一切……但很可惜地,现在恐怕没有那个时间。能够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再容我们向你们说明吗?至于欺骗了你们的后果——之后,我们全部都会心甘情愿承受。]
[此叶……我认为渐音小姐她们说的那是真的。毕竟她们也救了菲雅。当然,我也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们,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呼~真是没办法。]
结果——渐音两人并不是他们的敌人。虽然不知是基于何种理由欺骗了他们,但她们还是她们。些微的安心在心中滋长。可是——
[伤脑筋……话说完了吗?]
这时传来的,依然是一副百般无聊的可可萝的话声。她将残骸剑扎在脚边后,再一次抽出礼仪剑。
[真的是什么事都有呢。我并不认为你们的龙创是假的,而且无论是师团的暗号还是什么都能通过……会想夺取[死灵术]嘛,的确是有可能,但无论再怎么想得到,光凭两人普通团员就想赢过[部位刻印]的我,应该连作梦也不也想吧……太可疑了。不过算啦,琐碎的事情就别去计较了。虽然搞不太明白,但既然想阻挠我,就只好一起杀了你们。不好意思啊,因为净是些无聊至极的事,我现在心情非常火大喔!]
就这样,可可萝朝着手边的废铁,像在迁怒般地挥砍礼仪剑。好几次,好几十次。仿佛颠覆了重力一样,由下至上下起了机械零件的落雨。紧接着破坏性雨声中断之时——在她的周围出现在了无数把残骸剑,仿佛像是墓碑般刺在地面上。那是结合已死机械所创造出的多达数十把的怪物。
[因为要一个个对付弱小的家伙也太麻烦了……当成打靶就够了吧!]
喀!可可萝伸手捉起临时做出的残骸剑。粗暴地,竭尽全力地,但又瞄准镜着确切的目标,将其投掷而出。剑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飞扑而来。
[春亮!]
此叶立即反应打下那些剑。正确来说,只是用刀鞘格开,让它们偏离轨道而已,弹开攻击的手发麻不已,好惊人的臂力。
紧接着可可萝又抽起脚边的其他残骸剑,顺手拿到什么就往他们丢来。渐音脸色大变地闪避。铳音则是以那柔弱无骨般的动作——但是绝不容许失败地边咬着唇回避,边和此叶一样改变飞剑的轨道。可可萝不间断地投掷。
[呜……这样一来…就无法接近她了呢……!]
[不妙,手开始痛起来了……没办法坚持太久。]
冷不防地,可可萝往与至今截然不同的方向射出残骸剑。瞄准的目标,是对于渐音两人的参战表现出惊讶神情的——同时又为了抵抗鲜血的冲动而消耗了气力与体力,结果正浑身乏力地瘫坐在地的菲雅。
她骄傲地贯彻了不想被自己的过去时吞噬的这项意志。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想要起身的念头,但现下的状态还无法马上加入战局——魔术方块仍维持着魔术方块的外形滚落在她脚边。只要捡起它,将其变作拷问道具,就能挡下可可萝射来的飞剑——但现在的菲雅做得到吗?
菲雅抬起头来,往魔术方块伸长了手。可是,在它变成某种拷问处刑道具的外形之前,既凶恶且刀刃长短不一的残骸剑已逼至眼前——
然后——
与从反方向飞来的铁管在半空中的一点上互相接触。

与地面平等飞来的剑,一瞬间像是停住手一般。下一秒,但旋转地飞往正上方弹了开来。这意味着铁管是以相同速度及力量,而且是与残骸全最前端的那一点互相剧烈撞击。
正拼命绊住尸体们脚步的锥霞与黑绘,发出惊愕的低喃声。
[……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这该怎么说呢……今天的惊喜还真是不少呢。]
春亮也有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太反常了。老是发生一些至今从未想像过的事情,渐音与铳音的事自然首当其冲。
啊啊,可是仔细想想,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本来打算露面呢……但这样一来,果然还是太自私了吧。毕竟我有责任。毋庸置疑地有责任。既然无法再坐事不管的话——就只能想成是时机到了吧。]
渐音与铳音是为了某个目的而行动。
两人的立场仍与往常一样,但又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展开行动。
平时的两人,既然如此——春亮不认为知道那个目的的人只有她们两个而已。当然,应该还存在着一位应当知晓的人物,那当然就是——
[各位,真是抱歉……都是我的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结束之后我会说明一切。所以,首先让我们结束这一切——让龙的[噪颚]紧紧闭上吧。]
掷出铁管的男子——
以防毒面具隐藏住面容的男子,以前以后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如此说道。

*

发生什么事了?菲雅无法理解。熟悉的男人嗓音、眼熟的男人身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做什么?
没有答案,到处都没有。
在菲雅的脑海中,仅有记忆浮现而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因为太过奇怪,她差点想仍出烟灰缸。在那个房间里举行过无数次茶会。隔着面具发出的奇怪笑声,但是又开心地听着他们聊天的身影。
那样的他,与现在站在这里的他——原本应该是同一个人,可是自私样也连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搞混在了一起。
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刚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被救了。不断对抗着那些既骇人又不祥的过去记忆,结果最后身心疲惫到了极限,敌人趁机袭击而来。若没有方才那记投掷,应该早就直接命中自己了吧。
可是她想,现在还没有办法打从心底接受那份拯救,也无法单纯地感谢对方。
首先最重要的,她想要确认,确认最重要的一件事的答案。
为此又该做些什么?这还用说——既然在自己心里没有答案,就只能去找出来。
菲雅吐了一口又细又长气,四肢缓缓地逐渐恢复力气。
询问他的真心。想知道他对他们而言,是否仍是个足以信赖的人物——
她站起身,注视着前方,为了看个清楚。

[理…理事长……?]
不可能会看错。逐步走近的,是个奇怪的防毒面具男子——世界桥加百列。多半是因为残骸剑被弹开而心生警戒,可可萝皱起眉头看向新出现的敌人。
脑袋太过混乱导致语塞,像是要让这样的春亮冷静下来般,理事长轻轻抬手。
[哎呀,我明白喔。你们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吧?不过我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无法一句话就说明完嘛……但若真要说,现在希望你们能明白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我们还是你们的朋友,绝不是你们的敌人。虽然不得已欺骗你们,让我们很良心不安。]
[……是……]
[嗯,看来状况很混乱。总之先集合重整旗鼓吧。渐音、铳音,去协助她们。]
[了解。]
渐音的飞刀刺进正与锥霞对峙的一具尸体头部,仅一瞬间就让她停下动作。铳音则踩着摇晃的步伐,砍向黑绘面前的另一具尸体,切断并非机械的另一只手臂的同时,起脚一踢撂倒尸体。虽然两具尸体都还没死,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趁这个机会,锥霞两人冲了上来。黑绘像是吊床一般利用头发抬起无力摊倒在地的恩尹柔依,将她移开。
[她们超乎想像地与受诅咒的道具有很深的关系。那么你一定也脱不了关系是吗?哼,真是蠢毙了的真相。]
[嗯嗯~从那个太过诡异的外表看来,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了。我早就全都看穿了!……真的喔。]
[那么没说服力的台词也很少见呢。总之,你们两个人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倒是你们看来似乎是有事呢。小菲菲,你还好吧?]
[嗯……首先,先让我确认一下吧。]
锥霞与黑绘跑回来的同时,菲雅也握住手魔术方块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不稳,但正以锐利的目光瞪着理事长。
[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你们——是伙伴吗?]
[是伙伴喔。]
理事长立即迅速回答。
[可是你骗了我们。]
[那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至于是什么苦衷,希望能容我们之后再说明——但就结论而言,就是与我们的过去有关。崩夏也知道我们的过去。因为我认为这些事不应该跟你们说,所以至今都没有说明……虽然有好几次都很犹豫就是了。的确我们说了谎,骗了你们,有些事隐瞒没说。但即使如此,我也能够对上天发誓,我们是你们的同伴。你们是非常重要的朋友,而且崩夏也对我有大恩。]
这里,菲雅面对面地注视着理事长和。认真无比,像是不放过任何谎言的眼神。当中没有任何猜疑也没有算计。她只是笔直地凝视着理事长。理事长也没有别开防毒面具底下的视线,自正面接下她的审判。经过数秒钟的沉默之后——
[虽然只有崩夏知道,感觉有点不太公平,但……是吗?你们,还是你们吗……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好……]
菲雅呼地吐出气息。那确切无疑是安心的吐息。虽然他们曾被欺骗,但没有遭到背叛,不由自主地,春亮也想着这些事情,同时涌起相同的安心感。
话说回来那个老爸,竟然连儿子也隐瞒,究竟在想什么啊?父亲第一次介绍理事长给自己认识,是在小学时。当初留下的记忆,就只有戴着防毒面具的奇怪男子好可怕而已。自那之后又过了数年……至少跟自己说一句[那个人其实是这样的人喔]也无妨吧?
等老爸回来后,要跟他抱怨的事又多了一项呢——春亮心想。这里受不了地叹息的此叶,像是要重新振奋起精神般开口:
[总之,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短剑询问详情,请让我确认一下战力吧。]
[我的能力就是投掷飞刀。剩余的飞刀已不算多,顶多只能帮忙掩护。]
[我大概也只能帮上掩护这点程度的忙喔~因为这几年都不骨在锻炼剑术了嘛。虽然不久前差点被迫一个奇怪的木浆女砍掉胶袋,所以察觉到[哎呀,我变钝了呢]才又开始进行训练……可是果然好累喔~]
[那种柔软的剑法我也很有兴趣,难不成理事长是她的师傅?]
[不不不,铳音她几乎是自己自成流派。倒是渐音我有教她一点。大概就像是宝刀未老再诀窍教给她这样吧。]
这么说来,好像曾经看过这个人在理事长室里,技巧神准地投射飞镖。再加上刚才的投掷铁管,他应该是精通于[投掷]某种东西的技术吧?那么可以将理事长也列在战力之内吗?投去这样的目光后——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因为以前我曾受过重伤,身体早就出了一堆毛病。刚才也因为久违地使尽全力投掷铁管,手都已经变成这副德行了。]
理事长伸出的手正微微痉挛着。虚弱到难以想像那只能还能握住东西。
[下一次就不见得可以正确地飞向目标了。要是不小心射到前面的你们,那可不得了,所以抱歉,别把我算入战力内比较好喔。]
[是吗——总之,刚才的事我很感谢你。也就是说我们这边的战力,总共是在场的六个人吧?当然那边的土包子女不算在内喔。真是个不禁打的家伙。]
[明明你到刚才为止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耶……那么,对面那家伙呢?]
刀刃尖端微微移动。可可萝依然一脸满是警戒,目不转睛地瞪着理事长。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能精准到令人作呕地击落我的剑……那种技巧,就连[部位刻印]的家伙们也不见得做得到喔。]
[你别介意,刚才是破格状况。接下来我会当个旁观者。真是遗憾呢。]
[虽然有点在意……但算了,琐碎的小事就不管了。就算杂碎再多增加个两、三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该做的事还是一样。]
多半是可可萝唤回来的,头部刺着渐音的小刀,正浑身抽搐的尸体,以及被铳音以剑砍断另一只手臂的尸体种类往她身边靠拢,这两具尸体就是她的手下。虽说是六对三,也不能因此松懈大意——
[有点遭到破坏了呢。那么,就再来一点吧!]
她朝刺有小刀的尸体头部挥去礼仪剑。脑袋飞起。菲雅再次呻吟,但她毫不关心。藉由剑的力量,附近的机零件又开始铿锵地集结在失去头部的颈项上方。最终形成的是由残骸组成的头部,没有眼睛与鼻子,只有一张形似鸟喙的长嘴。非常周到地,里头还排有牙齿。紧着她又让长剑碰向失去手臂的那具尸体,于是缺损的部分又再次制造出残骸的义手——中途还旁分错节,形成看来像是蜘蛛的异型。讨厌蜘蛛的菲雅又对此皱起眉头。
[也许这算是辩解……但我曾吩咐过,在佯装是对方同伴的期间,也要找出被掳走的人们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早就遇害了,真叫人痛恨至极。]
具有鸟形头部的尸体,与双臂各自装着像是蜘蛛和长枪的机械义手的尸体,理事长边望着她们,边以沉痛的嗓音低喃。春亮想起了在这场打斗开始之前,渐音曾向可可萝建议[不需要使用那把剑的力量]。她是若无其事地企图阻止可可萝的暴行。然而——可可萝的差劲程度早已远远超过预期。
绝对不能输给她。
[菲雅,你可以吗?]
[……也只能上了吧。]
菲雅握住立方体玩具,往春亮的前方踏出一步。在她前方的,是惨遭玩弄的死亡,及玩弄死亡的嗜虐者。
那是她至今一起看着,也是她希望不要再次看见的景象。与她很近,同时又很远的景象。所以她的内心才会不快地动摇。
[没错……也只能够战斗了。不能饶了她,而且我很生气,现在又搞清楚了渐音他们是伙伴,所以没有任何事情会再让我害怕。没有任何事情——]
这里她停下脚步,就只是踏出一步。
可是——她轻喃。银发背景依旧背对着春亮,自言自语般地说:
[可是——我还是想要得到一些力量。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消除这双沾满血腥的手的恐惧,可以阻止这个擅自想要吞下饵食的喉咙……我想会更好。喂,春亮,真的就没有吗?就没有某种力量,可以让受诅咒的我在短暂的期间忘却那份诅咒吗?]
春亮并没有那种力量。
只是,春亮察觉到了。菲雅的一只小手正微微地向后伸来,那只小手像在犹豫着什么般,握紧又松开。
所以——
春亮握住那只手。
[你……一定没问题的喔。]
说出口的话语是如此暧昧不明的字句,菲雅沉默不语。就只是紧紧地、紧紧地,两次、三次用力握住他的手心。
[哼……根本没用嘛,我可是在新闻上看过喔,光是在电车里握住女高中生的手,那个无耻的男人就被警察逮捕了。也就是说,你这个动作也是很有无耻小鬼风格的无耻逮捕级行为。啊啊,糟了,真是太过无耻,让人火大到不行——]
始终望着前方的菲雅,一头银发微微晃动。
[都是因为如此,不管是呕吐感还是什么,全都被压下来了……真没办法,就先靠这个忍耐一下吧。]
然后,菲雅停住的脚步再次开始移动。
没有迟疑,也不再踉跄不稳。
仿佛她已经得到了再次往前的力量。
[嗨…呣唔唔……春亮!虽然至今我都没有说,可是其实你能够紧紧地握住刀鞘的话,就帮了我很大的忙喔!该怎么说呢,那个——对,就是呼吸!靠着强烈感觉到春亮的脉动,就能轻易地让呼吸一致,这样一来就有可能让战斗力提升,不对,是一定会提升!]
[喔…喔?是…是吗?那么……我再握紧一点……]
[呼哇咿呀!该…该说那里被握紧的话我会很困扰吗?啊嗯,不行啦……那么……用力的话……啊……哈呼~精…精神百倍了呢……!]
此叶不知为何发出了像是恍惚般的呻吟声,刀尖上下晃动。虽然一头雾水,但若真的变得精神百倍就太好了,因为此叶也一样,正对方才可可萝大量出血感到头晕目眩。
[有机可乘,我也来握个手吧。哇~是阿春的味道耶~……我嗅我嗅,呣,光靠这个味道就能够吃三碗饭了呢!快叫厨师过来~]
[不要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边闻我啦!咦,好痛!班长为什么要打我的手啊哈]
[就…就像是先击掌那一类的嘛。就只是这样,这是为了让你提起精神来,也是为了让我鼓起精神。真…真是蠢毙了……哼!]
不知为何,黑绘也伸出手和春亮轻轻握了几下后迈出步伐,锥霞则是在经过之际啪地一声拍向他的手掌。
[吩哈哈!春亮真是个幸福的人呢。]
[理事长,你在说什么啊……?]
[秘密、秘密。渐音你们也效法她们如何?]
[很遗憾,我可不想遭受到她们的怨恨。]
[喵哈,同上。老师与学生的不伦之恋……曝光的话会被逮捕,那样太累了~]
渐音与铳音也跟在菲雅等人向后往前进。于是战争拉开序幕。
菲雅架起拷问道具,可可萝再次开始投掷残骸剑。黑绘伸长头发,锥霞弯曲起皮带。其中一具尸体张开机械制的下颚,另一具挥舞着两只机械义手。渐音掏出小刀,铳音摇摇晃晃地前进。
全员进行总体战。
春亮也握紧此叶,准备加入战局。然而——行动却被拉住自己袖子的某样东西制止了,回过头后他吃了一惊。吃惊的同时,也明白到自己的错误。
因为若要说总体战,还少了一片拼图。
那片拼图,现在正用央求的目光注视着春亮。

*

真的都没有吗?这句话传入耳中。
就不没有某种力量,可以让受诅咒的我,在短暂的期间忘却那份诅咒吗?
怎么可能有——恩尹柔依心想。
意识着染上血腥的手的存在。意识着受诅咒的手的存在。
能够忘却这些事物的力量。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
——可是,如果…假如…真的有的话——
那份未知——
她想知道。
半睁开眼睛。在朦胧不清的视野中,可以看见那个。
啊啊——她想。
事情那么单纯吗?如同为何每天晚上都会升起形态不同的月亮,如同为何天空是蓝的,理由如此单纯。一种对自己而言曾是完全未知的事物,成了令人开心的既知感觉。
她知道他的事情。在文化祭的时候,室长就已替她说明成既知。
所以她明白了。只要单纯地做和她们相同的事就好了。
没错——虽然这双手染上了血腥,遭受了诅咒。
如果是绝不会受到诅咒的人类的手,也许就能擦拭掉那些血腥与诅咒。
现在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件事上。使出浑身的力量,站起身。
往前走,他正以吃惊的眼神看着她。
[吾之…愿望……予以请让我做和她们相同的事…的请求……]
[咦……?]
对方有短暂的迟疑,结果会怎么样呢?可能不行吧,他并没有义务得实现自己的愿望。还有那把警戒心很强的刀,真是胜算极低的赌注。
他一脸为难地低头看向手上的刀,刀似乎嘀咕说了些什么。对此他带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接着像是在说[真没办法呢]般叹了口气——
[……只有一下子而已喔。]
然后难为情地别开脸庞,伸出手来。
[吾之意……非常感谢。]
用物理上处于脏污的手毕竟不太好。恩尹柔依先用医师袍擦拭掉手上的脏污,再握住他的手。真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啊啊)
好温暖。仔细想想,自己至今,曾经有做过握住别人的手这项行为吗?想不起来。那么这也就代表着,至少没有刻意与人握手的经验吧。第一次。这是第一次,那份温暖缓缓地从指尖传了过来。
[那个……]
[……予以……怎么了吗?的疑问……]
[你会一个人跑来这里……是因为这件事是你的错吗?因为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就骗了此叶,又为了不让我们追过来而撒谎,然后动些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打倒那家伙的蠢念头,打算一个人救出渐音她们——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吗?]
保持沉默,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回望他之后,心跳加速。
他正用掺杂着错愕、愤怒和除此之外的某些情感,做出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然后笑着。
[你真是个笨蛋呢。]
这句话真是非常难以理解,便又有一种从未看过、感觉过的[未知]的感觉。
[虽然你是研究室长国的人,不是同伴,搞不好还是敌人,可是……和你一起生活几天之后,我知道喔。你并不是个坏人。所以,不用一个人逞强也没关系。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想揽下一切也没关系,因为——]
[……因为?]
[因为……等一下,连我也开始混乱起来了。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不是看护对象,也不是因为是食客,那个——对了,因为我们是打工的伙伴啊!]
[虽然从刚刚开始我都没说话,可是春亮……你没头没尾地在说些什么啊?是因为和那个人握手感到兴奋了吗~明明和我握手的是那么粗暴……]
[不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很兴奋喔!总…总之就是这样!还有不能丢碰上她们不管,所以我要过去时了。那你呢?]
对方放开了手。温暖离开了她。
可是,在自己的手心上,还残留着温度。
并不是染上血腥的诅咒的触感。
既然如此,已经不要紧了。虽然不晓得往后会如何,但现在不要紧。
[……我也过去。]
她享受着令人愉悦的既知之感,同时頷首,他也点点头。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打工伙伴。]
听到这句话她想起来了。自己做的是圣诞节的打工,今天是圣诞节,而圣诞节是什么这件事,之前箱形的恐祸有说明过。虽然当时日本刀和少年神色自若微妙地看着她们,可能她多少有些夸大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的自己身心都很轻盈,从文化祭那天起一直持续至今的不适,总算恢复了。这样说来,或许她的说明一点也不夸大。
是啊,她说得没错。
——看来今天,真的是能够实现心愿的日子。

*

拥有蜘蛛脚和长枪状机械手臂的,仿若畸形稻草人的尸体,同样拥有长枪状机械手臂与机械下颚,或许该形容为鸟人的尸体。两者的行动都很迟缓,只要慎重应战,就构不成什么威胁——撇开破坏尸体这种心情问题不说的话,但就在菲雅架起劈刀之际——
[啊哈!明明这么弱,要死还那么不干不脆!]
[唔!]
可可萝再次抽起刺于地面上的残骸剑,往她们投掷身来。菲雅挥着劈刀将其弹开,但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又再度飞来。尸体们则趁机不断逼近。要是被尸体们抱住无法动弹的时候,那些力大无穷的剑又飞过来,实在太危险了。可是若想对付尸体,投的剑又会妨碍她……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某样东西从身旁穿梭而过。那正是用野兽般的速度,像野兽般地压低身影,又像野兽般毫不迟疑地瞄准猎物的,小麦色的身影。
人影压低身子,瞬间扫向稻草人尸体的双脚,斩断她的脚踝。接着又像个体操选手般,连扭身边纵身越过那些飞来的残骸剑——在半空中,她的视线与菲雅交会。
[吾之报告,先走一步。选中等要是太过悠哉,功劳全都会变成自己的忠告。]
[什……!]
恩尹柔依飘动着医师袍,紧逼向可可萝。可可萝皱起眉,没有掷出抽起的残骸剑,而是为了迎击朝她挥去。脚上小刀与残骸剑互相交错。
[喂喂,怎么回事,动作居然突然变得这么灵活!只要有心就办得到嘛!]
[那份光荣就当作是在称赞我的光荣——虽然我一点也不高兴。]
不晓得是她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从身后传来了春亮与她谈话的声音,应该是这个缘故吧。总之,恩尹柔依的动作已与先前在文化祭时看过的一模一样。跟这些天来见到的,心技体各方面都有着迷惘的动作截然不同。
她是敌对组织的人。敌人变强了。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好事吧?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安心了不少,内心也有个这么想的自己。
[[黑河可怜]……菲雅!]
[模式[杀人机器将门]!准备完毕!]
遭到恩尹柔依的攻击后,稻草人尸体已失去脚踝倒卧在地。就算想起身,但脚部有所残缺的情况下,似乎无法顺利站起,黑绘伸长钢线化的黑发缠绕住另一具尸体的机械手臂,锥霞则用皮带缠住正常的手臂,令她动弹不得。
[可怜的尸体啊……安息吧!]
恩尹柔依方才的做法成了提示。既然杀不了尸体,至少让她们无法行动就好了。菲雅挥起劈刀,砍断动弹不得的鸟人尸体的其中一只脚。传回了切断死肉的恶心手感,为了忘却那个手感,她又将劈刀挥向尸体颈项上的机械头部。喀锵——一种铁块遭到击碎的声音响志,那颗脑袋飞进半空中。尸体猛然一晃,但——
[嗯……哇,糟了!]
想必是最后通牒牛脾气,尸体强行扯动被黑绘束缚住的机械手臂,不知是动作太过剧烈,还是自我毁灭。机械手臂在拉扯途中断在两截,接着尸体将断裂的义手前端刺向他们——
[菲雅!][太大意了!]
春亮手中的日本刀将其挡下,真是多管闲事——菲雅一边心想一边三度甩出劈刀,从概况斩断机械手臂。身形变得相当凄凉的尸体,只能生硬地在地上蠕动。
[只要让她们再也无法妨碍我们打斗就好了吧。事到如今主,对方应该也没有尽力再替她们追加新的机械身体了。至于另外一个……虽然现在无法行走,但如果她不知不觉间爬到我们背后来也很麻烦。也先破坏掉另一具尸体的机械手臂好。]
正这么想着转过头时,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基本上我们已经处理完毕啦。]
[果然,感觉真的很不愉快呢……]
说话的同时,铳音和渐音走上前来。菲雅点点头。
[那么——最后就只剩那家伙了。吓死人的蛮力、能够不断制造出来的机械剑、再加上治疗伤口的衣服……哼。看起来的确是非常棘手呢。可是——]
菲雅咧嘴一笑。同时回想起刚才隐约听见的那句话。
[可是,我找不到我们会输的理由,我们的团队合作远比那家伙的强悍还要强。因为我们是一同经历过了那番苦战的——打工伙伴啊,是这样说没错吧?]
你都听见了吗?春亮打了个冷战。居然把那女人也算在打工伙伴里头——对于春亮的这份温柔,她感到有些不悦,但同时也觉得,所以这才是春亮啊。
当然,等一切结束,一定要好好追究一下,他刚才竟然无耻地握住她的手这件事。

*

可可萝感到无比的喜悦。从死角飞踢上来的脚,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及惊人的力道,疾扑而来的变幻莫测的刀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也从来没和这样的对手战斗。啊啊,这真是,这真是——
[啊哈哈哈哈!开心,太开心了!气氛终于活络起来了呢!]
[那种开心我一点丁也不感到开心……吾之琐碎的疑问,还是一丁点?]
[啊哈,很游刃有余嘛!]
她压低身子闪过脚刀,边挥舞残骸剑。但是恩尹柔依早已是螺旋般转身绕至她身侧。移动的同时又将小刀换到左脚上,从就算抽回剑也来不及的死角,再度刺来攻击。
——毫无破绽!
可可萝伸出舌头舔舐嘴唇,松开单手上的剑,这边抛开的时间也没有,她直接抽起就刺在前方的另一把小剑,用它挡下了恩尹柔依的小刀,对方往后空翻拉开两人的距离,自己则是再抽起一把废铁剑形成了二刀流。
[太棒了。如果是现在的你,我终于吃得下肚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有言在先,吃人肉这件事就连在吾之部落也是个禁忌。]
[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之前没说过吗?这把[死灵术礼仪剑]的诅咒,就是自己的状态也会变得跟复活的尸体一样。也就是说,就跟用一人份的生命让另一个人复活一样——我若不定期补充他人的生命就会死。我早就决定好了,只吃和自己一样或是更强的家伙的灵魂。我太开心了,你现在终于成了我的猎物!之后就只剩下好好料理你一番了呢!]
[忠告太过于固执猎物的种类会导致粮食不足的忠告。还有野兽应该要认清自己是野兽的立场。错将猎人当作是猎物的野兽,会遭到惨痛的教训。]
[啊哈,你还真敢说呢!]
那么,接下来会露哪一手给我瞧瞧呢?——就在她打算再次袭向恩尹柔依的时候,响起了某种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有干劲是很好……但现在有点太碍事了!]
她用小剑弹开那把飞刀。在轨道起点,可见那个神情沉着冷静的短发女人。先杀了她吧?就在她将注意力转向对方的那一瞬间,身后忽然冒出了慵懒的气息。
[好累喔~就不能让我过得惬意一点吗~]
是那个施展奇怪剑术的女人。佯装要攻击却又不攻击,佯装要后退却又不后退的剑——即是虚剑,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是种惬意玩弄敌人的剑技。虽然她对比很有兴趣,但现在只感到不耐。
她早就知道了击败对方的方法,与这种家伙交手时,用甚至过于强硬的蛮横做法刚好,她将肩膀推向前欺近对方,故意让一只手上的剑被对方缠住,空出手则握成拳头打向她的胸口,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向后飞出。
太过轻而易举了。在感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她察觉到了。这是陷阱。女人倒在地上,像在愚弄她般懒洋洋地摆着手。这里跳入眼帘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来的银发少女。接着是她吗?才刚才这么想——
[[黑河可怜]]
[意想不到的再度登场,[蒙古死亡蠕虫的良门]!接着是[混乱的忠盛]]
飞刀和刚才的虚剑,甚至连银发少女的突击也都是布局吗?潜藏在周围废铁山里的皮革与长发,在这一瞬间全都震开废弃物口品向上推起。是判断如果跟往常一样直接向她伸来,一定会被切断,所以花了点时间隐密地偷偷向她靠近吧。距离太近,无法回避。皮带与长发从左右两边缠住了她的两手手腕。
不成问题。逃脱的方法多得很。要用尽全力扯断吗?手腕就算折断或是被扯断也无所谓。反正可以利用[染血的青春女王]的力量恢复——虽然红布的库存量不多。就算是面对冲过来的箱形的恐祸也一样。稍微被迫长枪刺穿或是被劈刀砍伤,自己还是不会停止行动。
然而菲雅在快到可可萝跟前时停下脚步,在这种距离下她是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拿出投掷用的拷问道具吧?愚蠢的策略。靠那种东西,威力是绝对性地不足。
若想打赢她,就必须不间断地一直在她身上造成伤害才行,直到这件[染血的青春女王]的回复力再也追赶不上,直到能力源头的红布库存全都消失了才行。
[——你真是个恶人,可可萝蓓妲洁莉。]
[恶人?是吗?搞不好我其实是圣诞老人喔。我可是真的能够实现让死者复活这个愿望耶。对于拥有这种愿望的人而言,我可是个能够拯救他们的圣诞老人喔。]
可可萝边随便爱敷衍,边在四肢上使力。菲雅更是瞪着她:
[拥有那种愿望的人们吗?的确,人的愿望各式各样,那些愿望、怀有愿望的人、替他们实现心愿的人,并非全部都是不好的吧。举例来说,想见见妻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愿望。前提是没有多加[就算要让她起死回生]这句话,愿望本身就算是理所当然,但他们却搞错了实现愿望的方法。都已经是错误的,若还期望能实现,那就已经称不上是愿望了。]
[喔……那不然是什么呢?]
是大意吗?还是小看她?持续施力之后,叩叽,手腕内部传出了异声。再一下子就能够逃脱这阵束缚。
[不惜采用错误的方法,依然想实现心愿的欲望、偏执、疯狂——这样已经算是诅咒了。因为那些愿望而受到诅咒的剑的存在,就是证据。所以我绝不认同。就算想让某个人起死回生的这个心愿,我再怎么有同感……只要方法错误,我就绝不可能认同!]
带有决心的双瞳里毫无动摇。笔直地瞪视着她,半点不移。然后——
[如果有某个人,想利用那种错误的方法去实现另一个人的愿望的话,就算对方是真正的圣诞老人,我也会阻止他!所以我也会阻止你,就像现在这样!]
菲雅边强而有力地宣告,边甩出了手中的螺旋钻。没有刺中。螺旋钻就只是刺进可可萝脚边的废铁堆里。但是少女喀锵一声,摇响与螺旋钻连接的立方锁。
[第十二号机关,绝式旋刃态[飓风杀人柱]——祸动!]
旋即长枪变形成了一个垂直生有无数刀刃的柱子。它发出了钢铁的运转声,如同龙卷风般开始旋转——同时,顽强地缠绕住她两手手腕的皮革与长发,给予了她略微往前进的向量。于是自然地——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往前拉扯的身体触碰到了杀人住的利刃,旋转的刀尖层层地挖起血肉,感觉共有的衣服撕毁的痛楚与身体的疼痛,双重的痛苦令她脑髓彻底麻痹。不得不治愈,但是伤口一愈合就又被那个杀人机关切砍开来,再度皮开肉绽,然后又愈合。[染血的青春女王]的面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消失。
但是,可可萝在这阵痛苦中思索着。
掺杂着愤怒。
一边对敌人的软弱感到焦躁——一边心想:太天真了。
[啊啊……天真,天真,太天真了!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要测量距离……让这伙再更加贴近我的身体,直接将我彻底粉碎不是更快吗!]
以那份愤怒和不耐为粮食,可可萝更加在双手用力。然后——
让自己身体主动卷进在眼前不断旋转的刀刃龙卷风里。利刃又在自己身上划出更深的伤口。但是,只要不会当场死亡就好。这是最简单的逃脱方式,边听着他们惊愕的抽气声,她边将受到束缚的手腕往前拉去——利用拷问道具的旋转利刃切断了头发与皮带。虽然手腕差点被切成碎片,但是这也不成问题。
挣脱束缚后,她浑身浴血往后飞退。[染血的青春女王]的面积消耗掉了九成九,全用以治疗伤口。虽然变成了几乎只穿着内衣的姿态,但她同时从身后的布袋中拉出红布补充面积。而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也消耗掉了,青春女王才终于恢复成红色制服外观。
[啊哈,真可惜。你们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啦——]
话说到一半时,可可萝从他们眼神中,明白到对方尚未失去战意。
仿佛确信着他们会赢一般。
仿佛正在说,他们拥有着足以令他们如此确信的可靠伙伴一般。
眼前的杀人柱再次转换成了新的拷问道具形态。
虽然被对方从杀人柱中逃脱了,但她反而看到了转机。本来她就不认为光靠刚才那个战略就能撂倒对方。而且连那个布袋和围巾都用以再生衣服,就表示敌人的治愈能力很可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的衣服面积是她最后通牒仅剩的了吧。那么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第二十一号机关,挂式钩爪[西班牙蜘蛛],祸动!]
从与立方锁连接的基座处垂下,真正的锁链正顺着她的意志往前延伸。锁链前端是一对外形像要包夹住其他事物的钩爪。四条锁链、四对钩爪全部飞扑向可可萝,牢牢地夹住她的上臂与大腿。本来的话,应该是要将她吊在基座底下让她痛不欲生,但现在光是尽到让她无法动弹的职责就已足够了。因为——
[啧……表现力机会就让给你吧。别大意啊!]
[了解。部落里也有一项规定——就是吃饭时一定要全部吃光。]
灰发少女面无表情地逼近。她以手支地,旋转起小麦色的双脚。像是在模仿方才的杀人柱天一般,将捉在脚尖的小刀以高速不断砍向可可萝的胸口。不断不断地,毫不停止。
[唔…嘎…哈啊……你这…混帐……!]
恩尹柔依的攻击毫不手下留情。每一次小刀都深深地划开血肉,刺进心脏。就算每一击都造成致命伤也不奇怪,可可萝只能利用[染血的青春女王]不断治疗。然而恩尹柔依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持续不间断地施加斩击,让可可萝的衣服逐一消失——由于内衣早在方才杀人柱攻击时变得得残存不堪,最终她演变成了下半身只剩一件内裤的有碍观瞻姿态。无耻也要有个限度……等一切结束之后,必须好好教训无耻小鬼才行。
但是,就在红色衣服的面积仅剩下一部分衣领的时候——
[别瞧不眠……人了——!]
可可萝强行扯动被[西班牙蜘蛛]捉住的四肢,不顾血肉横飞,强行地掙脱束缚。那些伤口没有愈合,也无法再愈合。
她轻轻地向后方拉开距离,获得了用以准备反击的数秒时间。当然恩尹柔依也追在她身后,冲上前去。可可萝利用那个跳跃争取到的数秒钟,抽出身旁最近的开口,正准备挡下恩尹柔依的脚上小刀时——
结束了呢——菲雅心想。真正有表现力机会的人,并不是恩尹柔依。
小麦色少女停下脚上小刀的穿刺动作,就地蹲下。
她扬起微笑说:
[补充部落的规定的补充吧。食物一定要全部吃光光。不过——分给值得信赖的同伴也是种美德。]
越过趴伏在地的恩尹柔依,出现了一名握着日本刀的少年,在他们眼前的,当然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终于拔出了礼仪剑的可可萝。日本刀轻声低喃:
[我已经看到那把剑了唷——]
上吧——她想。目的似乎也在于此的理事长们,也说应该要这么做。
是的,没有必要。
即便可以让某个人起死回生。即便可以实现自己非常希望能成真的愿望。
但如果必须以他人的性命作为交换才能实现——她才不要那种东西。
所以,那只是一把——
必须被破坏掉的,受诅咒的剑而已。
[——[剑杀交叉]]
冲击声传入耳中。那是此时此地又增添了新的废铁的证明。
那是玩弄人类死亡的邪剑,带着像是悲鸣的音色,破碎四散的声音。

*

利用收回的力道,少年挥出收纳着白刃的黑鞘,猛力撞向敌人的身体。对方的身子被打飞后剧烈撞向废铁山,然后精疲力竭地不再动弹。
看着这一幕,用力吐了口气——
这种慵懒是什么呢?恩尹柔依暗暗思索。
心情不可思议地好。是一种无论在何种狩猎里都未曾体验过的充实感。甚至还觉得,这件事或许与狩猎是处在两种极端。独当一面的战士要一个人进行狩猎,然后再以能够捕捉到多少猎物,来评断猎人的优秀程度。
(……正是因为和狩猎截然不同吗?)
仅仅是为了一个目的,和伙伴们齐心协力。
似乎在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这样子,总觉得——很好。没错,很好。这份开心的心情很重要呢——她想。只靠自己一人的话,恐怕赢不了那个女人。也无法拂去烙印在这双手上的诅咒,也许她至今一直太过于要当一名战士了。能知道这件事真是太好了,能将未知变作既知真是太好了——
[……啊啊。]
她想到了。又一次吐出叹息。
[应该知道的事情,该不会……就是这个吧?室长……]

*

[呼……伤脑筋,总算结束了…吗?]
[是的。尸体也已经完全不再动弹……应该是因为破坏了那把剑吧。]
听见此叶这么说,春亮终于放松了全身的力量。死者得以安眠,剑也被破坏了。再也不会有可怜的尸体被当作道具使用了。可可萝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势,也没有任何残余的布可供她治疗。就算她再度站起来,菲雅她们应该也能轻易地撂倒她。
[唔呃。一放下心来后,身体就很不舒服……今天看到太多的血了……]
[你没事吧?呃…要不要变回人形躺下来休息…不,如果保持原样比较舒服的等方面,那也没有关系喔。]
[是…啊……那么,差不多该变回人形了……]
[给我等一下!我!绝不能忽视!无耻气息!]
[为什么是用印第安人口气啊?好痛好痛!不要突然钻我的眼睛!是怎样啦!]
[我已经发现到了!乳牛女在从刀变回人的时候是危险的!要我每次每次假装没看见这样的无耻,我绝不能接受……!]
[菲雅,你察觉到重点了呢。我非常同意……就像这样,用[可怜]先绑住夜知的手腕应该更好吧?]
[嗯,好主意。]
[怎么连班长也来!]
[叮叮~我想到了可以解决这种窘境的划时代对策喔~阿春,稍微把手伸向我一下……然后,就像这样勾在上面,再抬起来……]
在被菲雅遮住眼睛,手腕又被皮带绑住的状态下,黑绘的小手引导着他依然还是握着此叶的手臂,不知要做些什么。她先领着刀尖在地面上寻找某些东西,然后将刀纵向抬起……沙沙,某种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手背的触感。由于看不见所以不太清楚,但用刀身勾起的某样东西正挂在护手的地方上吧,这究竟是……?
[呜哇~!黑绘,你在让他做些什么啊!]
[反射思考。既然变回人形的时候很危险,那么从一开始让她穿着不就好了?]
[嗯嗯……咦…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居然在人家头晕目眩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内…内……!咿呀,春亮,不行啊!别不可思议地用手指摸来摸去!]
[咦?这个,该不会是……呜哇哇哇,抱歉!]
春亮慌忙停下正在确认材质的手指,感觉得到菲雅又更加用力地捂住他的眼睛,同时他将此叶放在地面上。这时传来恩尹柔依与渐音的谈话声。
[吾之疑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原来如此。推测这就像是所谓的胜利仪式吧?]
……才不是。

现场的气氛逐渐舒缓放松,但就在倒在废铁山里的可可萝蹒跚起身的时候,瞬间又恢复了紧张感。
[啊啊,可恶,好痛……我居然输了吗?好久没输了呢……]
正好穿戴好衣物的此叶架起手刀,其他人也吃惊地立即摆出备战姿态。没想到可可萝却提不起劲似地摆了摆手。
[别担心,我已经不想打了。真是,明明单独每一个人都很弱,团结起来后却突然变得这么强……[死灵术]也被破坏了吗?啧,真是浪费耶。你们的目的不是那把剑吗?]
[是啊,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没错……无可奈何……]
回答的人是理事长。他将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从防毒面具底下注视着可可萝。可可萝嘲讽地扭起嘴唇。
[听你这么说,很有大感可惜正在后悔的味道喔。哼,都是因为你们骗了我,我的步调才会稍稍被打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地理由就插手进来,还害我打输,这口气我可咽喉不下。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想得到[死灵术]……啊,这点我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到底是让想谁复活?]
春亮一行人摒住气息,看向理事长。没错,当然就是这么一回事。渐音与铳音像在哀悼什么般瞇起双眼。理事长的表情被包覆在防毒面具下,无法看清。
[那么,在这之前我有个小疑问,就是那把剑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刚才你都没在看吗?当然可以。就算是化为白骨的尸体也行,只要将好几人份的生活灌输给对方就好了吧。那么,是女人吗?小孩?父母?朋友?还是——]
也许是错觉吧,这里春亮在理事长的侧脸上感受到了迟疑。该不该说的迟疑。
[……明明非常清楚,就算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如此,他就像是不得不问一般,就像是再也无法压抑地脱口而出一般。理事长打断可可萝说的话,开口问

[——那么,它难免让已死的祸具起死回生吗?]

时间静止。春亮等人动也不动。谁都动弹不得。
与春亮一行人一样,可可萝也定住不动。但经过数秒的沉寂之后,似乎是理解到了什么,最后只有可可萝咯咯地笑了起来。
[啊哈。是吗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样是你的目的,那么你们从一开始就找错对象了。虽然我也明白你们会考虑这个可能啦。那把剑虽然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让机械再次重组,但对于人化的祸具之死,却无能为力。]
[——真的吗?]
[没错。你以为我至今都没有想过要让[虽然很强却坏掉了的祸具]复活吗?这比操纵很弱的人类尸体还有用吧?就是因为我曾经实际尝试过,所以才能断言……但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人化的祸具原本就是违反常理的存在。是原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喔。既不是人也不是道具。这种半吊子的存在,我们也无可奈何。而且也不能来作为[死灵术]的诅咒的粮食,表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被当作是生命看待了。]
[……]
菲雅咬聚下唇。违反常理。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半吊子。
在开口说些什么之前恍然回神时,春亮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就跟刚才一样。
春亮想,这么做比较快。为了告诉她,就算真是的这样,你也可以存在没关系。告诉她,只有这点毋庸置疑。
他的想法一定有传达给她了吧。因为菲雅也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是吗?那么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吗?啊啊,菲雅方才说得没错——想用错误的方法实现愿望,这件事本身也许就是错误的了……]
理事长一边低喃,一边点头。哀伤地——但又有些松了口气地。
这里可可萝开心地,更加大力地抖动肩膀。
[可是——这样我终于知道了。我想起来了。这么说来我有听说过呢。啊哈,啊哈哈!这样一来我就能理解了,也能了解她们为何会拥有龙创。喂,我都已经知道,那就没差了吧?让我确认一下吧——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理事长好一阵子缄默不语。最后,肩膀轻轻摇动。
[虽然没有让你看的义务……但对他们有。因为我们说好了,等一切全部结束之后要向他们好好说明。]
于是,她将春亮从数年前见到他开始,始终一直藏在脸上的——
防毒面具摘下了。
在昏暗的月光当中,长长的刘海在风中摇动,遮掩住了他的上半线剑。
所以五官和表情看不太清楚。
尽管如此,可以看见的是——在摇动的刘海缝隙间可以看到的是——
烙印在他脸颊上——一个形似龙之[]的刺青。
[啊哈哈!果然!前一任的[]!前龙阶第二名!别名是[懦夫]!听说你在我入团之前干了不少好事吧?我都听说了喔,你是因为使用的祸具死了,就起身反抗师团长,然后逃出了龙岛/龙头师团的——叛徒!]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太久没拿下来,让人静不下心呢,请容我戴回来吧。]
他轻声说道,同时叹气。然后再次戴上防毒面具。
既是往常的理事长,又是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理事长,静静地转动脸庞看向他们。
[那么,我想你们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吧?不过说实在,我想那些事情不适合在这种冷飕飕又留有很多麻烦的地方说。而且如果要说明一切,可能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可…可是……]
[嗯,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听我这么说会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如果你们能接受我任性的提议的话——最后就让你们再问一个问题,然后能请你们就此打住吗?之后就开始进行各种事后处理,再补个眠……对了,后续就和往常一样,一边在讨论如何?]
既然眼前的人这么说的话,那样也好——春亮心想。所以他听从对方的建议,试着提出最后一个,他最为在意的问题。
[理事长你……那个…为什么……想让已死的诅咒道具复活呢……?]

答案很单纯,也非常简短。

[当然是因为我爱她呀。]


本帖最后由 xiaosun07 于 2012-3-26 20:37 编辑


终章

*

那场战斗后过了数小时——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一点过后。
春亮一行人出现在理事长室里。学校还在放假,所以他们当然是穿着便服,自那之后他们先回家睡了一觉,因此虽然还感到疲倦,但困意已消除不少。渐音为了处理善后,应该整晚都没睡吧,但她仍是顶着一如往常的冷静表情,半点呵欠也没打地为他们泡茶。
处理善后。正确说来他们并不清楚是处理了什么。现在留有四具尸体,还有制造出尸体的一名犯人。理事长与春亮等人约好了三件事。理事长果然在警方及媒体之间也有认识的人吧?他似乎打算彻底利用这份人脉来解决这件事。具体而言,可可萝究竟会受到何种制裁?是会遵循日本的法律?还是外国的法律?抑或不会依法制裁?对被害人的家属们又如何说明?这一切他们都不晓得。总有一天有机会的话,他们想也必须问清楚。
[嗨,久等啦。]
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时,和平时一样戴着防毒面具的理事长走进屋内。他轻轻地转动头颅,确认屋内的人影。春亮、菲雅、此叶、黑绘、锥霞。恩尹柔依则不在。那之后她达到一开始[将信件交给理事长]的目的后,便与看了内容的理事长交谈几句——最后就向春亮等春亮等人表示照料的感谢之意,鞠躬行礼之后,随即消失在夜色当中。应该是完成了任务,回去研究室长国的根据地了吧。
理事长室里当然也有渐音的身影,理事长看向她后歪过脑袋。
[哎呀,铳音呢?]
[真是非常抱歉,她似乎还在保健室里睡觉。我去叫醒她吧?]
[不了……应该用不着吧,勉强吵醒她叫她来,我想她也会站着睡吧。]
[我明白了。]
渐音接着也替理事长冲了杯茶,他则就定位坐在自己的桌前。疲惫似地呼地吐口气后,老样子地用吸管喝茶。
菲雅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若你是想藏起龙创才戴面具,现在摘下来也没关系了吧?用不着勉强自己。]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刚才我可能也说过了吧?现在我已经变成不戴就静不下心来的状态了……而且原本我就不打算在别人面具前卸下面具。]
[那么——]理事长先将茶杯放下,然后将两手抵在桌面上——
深深地低下头来。
[首先……我必须打从心底向你们道歉才行。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有——我也知道这是任性的要求,但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别恨渐音和铳音。向她们两人下达行动指示的人是我。责任在我身上。]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想追究什么责任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环抱手臂的菲雅将视线投向他这边。春亮点点头,此叶等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说得也是……那么关于这次的事件,就再一次按照顺序一一说明吧。对你们来说事情的开端,就是从发现恩尹柔依那时起吧……对我们而言,则是要再早一点。大概是在可可萝蓓妲洁莉袭击她的前一天吧。某个人提供了情报给我们。不过由于我人在国外,实际上通电话的人是渐音。]
[某个人?]
[就是暗曲拍明。]
[……!]
锥霞脸色不变,春亮们对此也大吃一惊,不仅是恩尹柔依,连那个男人本身也跟这件事有关吗?
但理事长轻轻抬起单手又道:
[不, 我并没有维护他的打算,只是他与这件事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喔。就只是提供情报给我,并制造机会,这样子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我也猜想得到,但现在先撇开不谈。总之,他是这么说的:龙岛/龙头师团的人会来到这个城市里。而且那家伙,持有可能可以实现我心愿的东西。]
[就是……那把剑吧?]
[是的。顺道说声,他也补充提供了一些基本资讯,就是敌人行使能力时,似乎需要有他人的生命作为燃料。我不晓得他是怎么得到那把剑的情报,又是怎么知道一直戴着这个面具,隐藏起真面目的我的秘密——也就是我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叛逃者,以及我的目的。或许这表示,不能小看主张[征服未知]的组织的情报力吧。总而言之,他仅是单方面地来告诉我这项情报,从渐音口中得到这件事的我,当然不可能无视这则情报——于是我回到日本之前,就请她们两位替我办事。]
[然后我们找到了潜伏在这座城市里的她,并自称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团员与她接触,表面上跟她说,我们想亲眼看看[部位刻印]的战斗好加以学习,若有任何事情请让我们帮忙。那是在她与恩尹柔依结束第一次交手后不久的事——就在那时,我们知道了她持有的[]正处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几乎同时夜知先生又打电话给我,我们才知道恩尹柔依正受到夜知先生的保护,以及身为[]的部分零件的盒子就在你们手中。]
[就是想把信件交给你们,跟你们联络那时吧。这么说来我好像有跟你提过。]
听完渐音这番话,春亮低喃。此叶蹙起眉喝茶。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之后再说吧,请你们继续说下去吧。]
[~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愈来愈复杂了?]
理事长对歪着小脑袋的黑绘表示首肯,又接着说:
[没错,事情变得很复杂。当然我们的目的——简单地说是[不与你们正面敌对,也不协助你们然后取得剑与盒子]。可可萝蓓妲洁莉十分地强悍,我想仅靠渐音和铳音与她正面交锋,应该也无法将剑抢夺过来,所以最后我选择的方法,就是让她们继续佯装是她的同伙,先从你们那时偷出盒子,最后再趁机夺过变因原样的剑,其实就算置之不理,恐怕她也会为了回收盒子而去袭击你们吧?可是在那种情况下,那把剑有可能会被你们——正确地说,会被此叶破坏掉吧。]
[对方会知道[交叉]的情报,就是这个原因吗……]
[真是非常抱歉,透露的是我和姐姐。果然,也该让姐姐到这里来好好向你们谢罪呢……其他我们也做了很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前去吸收信件的那一天,姐姐会表示想要在夜知先生家里探险,是因为在想搞不好能找到盒子。半夜会偷袭恩尹柔依,当然也是为了抢夺盒子。要再多说的话——会答应帮忙打工,也是为了利用更衣之际寻找盒子。]
[呼……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啦。要是她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地跟我们道歉,我们反而只会更火大。]
[再一次强调,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往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补偿你们。]
[最该道歉的人果然还是我吧。对不起——搞不好我连说这句话的资格也没有……一切都是做最坏的打算。虽说要[趁机夺取],但就连找出机会都很困难。于是我想她在尽全力与你们战斗时,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吧——所以就请她们实行了假人质作战计划。]
[哼。现在想想,当时只要立刻提议用盒子交换渐音她们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特地间隔一天呢?]
[那是可可萝蓓妲洁莉的要求。对我们来说,当然也希望可以尽早交换,但又不能让她察觉我我们的目的是[取回盒子后等剑完整了再夺过来]……所以然我们提出只要以我们为人质,不仅能拿回盒子,对方也会变强,这个一石二鸟的作战计划时,当她说[空个一天会更有效果吧],我们也不得不接受。由于她的心态是盒子可以等打倒敌人后再拿回来,所以对她而言,拉长时间让菲雅小姐你们的愤怒与不安不断膨胀,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接下来,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渐音她们没能成功趁机夺取,我则是急忙回到日本,赶到了现场。]
[……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搞不好你们早就抢到那把剑了呢。]
[我们虽然很想得到那把剑,但并不打算为此甚至不惜对你们的危机坐视不管……也许这听来很像是在辩解吧。反正一切都已结束了。]
铛——茶杯被放在茶托上的声音,此叶抬起头来,眼神无比认真。
[我已经明白了大致上的事情经过。可是,有件事我不能理解。]
[……我想也是呢。]
[虽然你刚才说,不会与我们敌对也不会协助我们……可是,协助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坐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所有的事情不就好吗?]
[是吗。这样一来,应该就能办到很多其他的事情吧……我不得不说你这样做真是愚蠢地在绕远路。为什么你要瞒着我菲雅与夜知,暗中进行这一切?]
锥霞也环抱手臂,狠狠地斜眼瞪向理事长。对拍明这个名字过敏的她,从刚才听见那个名字起,似乎就一直很不高兴。
理事长在下颚下方交叉双手,用像要说给自己听一般的嗓音轻喃:
[这一定是因为……我的自私吧。]
[……自私?]
春亮反问后,防毒面具轻轻摇动,似乎正在依序环顾菲雅等人,接着豪华的椅子发出吱嘎一声,他向上站起。
[也就是利己主义。既然如此,果然还是要先让你们了解我的过去,一切才能开始……也许你们会觉得很无聊,但我就说说以前的事吧。]
理事长边说,边接近挂在墙壁上的无数谜样物品……诸如木头面具和生锈铁片一类的。春亮知道那些是只有外表看来很像受诅咒道具的物品。理事长想做什么呢?他狐疑地看着对方,只见理事长将其中一个面具往挪开,开始在后方墙壁上窸窸窣窣地找些什么——
[呜喔……]
惊讶的同时,也很错愕。没想到竟会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光景。
那一部分的墙壁,正像是一扇门般往内侧敞开。
[是…是密室吗……?]
仿佛是对春亮的惊讶询问声感到得意,理事长抖动着肩膀回头说道:
[呵呵,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啊,嗯,快进来吧——让你们亲眼目睹瞧瞧比较快。]

总之,他们从沙发上起身,追在理事长身后。
[基本上就跟可可萝蓓妲洁莉说的一样喔。我以往隶属于龙岛/龙头师团,而且有着一定的地位。渐音和铳音是当时结识的部下——是说,嗯,跟现在一样就像是上司与秘书的关系呢。然后我因为某件事情决定与龙岛/龙头师团断绝关系,逃了出来——当时我是向崩夏寻求协助。自那之后我就像现在这样,藏起脸过日子。]
[那个某件事情是什么事?]
[我现在正要说明喔,菲雅。]
暗门后方出现的究竟并不算大,是间狭长形的小房间。内部很让人扫兴,与理事长室里的混沌状态截然相反,密室里头仅在房间中央旋转着一张桌子而已。凝视着覆盖在桌上的白布数秒钟之后,理事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像是做好觉悟般,掀开那块布——
[一言以蔽之,很单纯,因为她死了。]
[……]
内心早已预感到了。
摆放在桌上的,是粉碎的某种道具。春亮产生了看到破裂的壶的错觉,可是眼前这个东西的状态,远比蓝子还要无法挽救,均未弥补,他不由得明白到这一点,因为几乎看不出原型,不过可以看出有个像是刀柄的东西,也绽放着像是刀刃的光芒,整体而言有着偏白的装饰——是某种武器吗?
[莉丝……受诅咒的长枪[通往骑士首的大逆者]。她是我的搭档,我们曾发过誓言要一起变强。别名是[懦夫之枪]……原本是骑士枪、马上枪,但受诅咒后所得到的性质,却刚好互相矛盾。[敌人的距离愈远威力愈是倍增]……身为马上枪的同时,她又一把飞枪喔。为了将她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极限,我也拼了命地磨练自己投掷的技巧呢。]
理事长以怀念般的嗓音述说,春亮一行人只是无语地听着,最后菲雅微吸口气:
[她和我们一样……是能化作人形的长枪?]
[是啊。和你们一样,非常可爱,又——非常温柔,太过温柔了。]
理事长伸出指尖轻抚其中一块碎片,像在疼爱她一般。
[她拥有的特性是投出之后,不论多远的距离,都会自动地飞回我身边。所以我无论多少次都能重复施展超长距离的投掷,一直以这样的做法与人战斗……可是她身上当然也有诅咒,就是[飞回来]的时候——有可能会贯穿持有身体的诅咒,长期持有的话,诅咒就会变强,其机率也会提高,所以贯穿致命部位的可能性也会跟着提升。当然,我已经做好了被她贯穿后结束一生的觉悟,我一直认为,为了变强,这样的风险也必须承受。]
[真是愚蠢的诅咒,以及更加愚蠢的觉悟。]
此叶没好气地说完后,理事长悄悄地逸出像是苦笑的呼吸。
[她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呢。可是,比起这样——她更多时候都是在哭,随着一直与她一起战斗、随着与她心灵相通、随着诅咒变强……她偶尔会贯穿我的脚,偶尔会贯穿我的手臂,然后事后总是在哭泣,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
[然后——终于,她因为那个诅咒贯穿我的胸膛。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根据当时照顾我的渐音和铳音的说法,我似乎是徘徊在生死边缘呢,也因为当时曾陷入半死不活的状态,导致日后留下了后遗症,现在我的身体才会几乎无法动弹。]
[更正确的说……当时我不以为不行了,那已经不是半死不活,而是气若游丝了。我们被此吸走了注意力——才会没有发现到,对于未能阻止她,我非常后悔。]
[阻止……?]
黑绘看着渐音歪过脑袋,但她没有回答。就像在说回答这个问题并非她的职责。
[当然,我也阻止不了。莉丝她……太过温柔的莉丝她,因为真的差点杀了我,而下定了决心。她心想已经不行了……甚至到了想舍弃龙岛/龙头师团理念的地步。所以她自己选择了死亡。同时,也为了让我脱离龙岛/龙头师团。为此——]
顿了几秒。
[她为了夺取师团长的性命,一个人与他单挑,然后遭到了摧毁,她明知道不可能打得赢对方,尽管如此而已还是认为——只要杀了师团长就好了,就算杀不了他,我也会主动脱离龙岛/龙头师团。那是当然的啊。不管再怎么说,我也没厚颜无耻到能够继续待在杀了我心爱女子的组织当中。]
之后就跟刚才说过的一样——理事长补充道。他联络像是与受诅咒道具有关的万事通,名为夜知崩夏的男人,脱离龙岛/龙头师团,而渐音与铳音也一起离开——
[所以……你一直在寻找吗?拥有能让那女人起死回生的力量的受诅咒道具。]
连听着菲雅这番话,春亮边回想。理事长室里众多的物品,虽然不晓得究竟在做些什么,但一直在世界各地奔波,每次都将[像是受诅咒道具的东西]当作土产带回来的理事长……这些事都有其理由,根本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消遣,而是甚于如此哀伤的理由。
[不能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吗?]
[当然,有好几次我都在考虑要坦白说出自己的过去。像是运动会的时候,知道楯冈蓝子受伤的时候,文化祭的时候,派溃道去参加读书会的时候……啊,我只是传授一点战斗法给溃道而已,她并不知道我们详细的过去喔。总之,也有好几次我都在想,如果告诉了你们,就更能为你们尽一份力了,尽管如此却还是开不了口,这都是因为我的软弱、迷惘,也就是说……噢,这也是一样的吧,都市报是我的自私喔。]
理事长边吐出气息边说,再次以白布盖住桌子。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说很自以为是,而且也不骨这个资格,可是……正因为是至今犯下了许多过错的你们;正因为是今后将要走在解开诅咒这条漫长道路上的你们,我才希望你们只注视着光辉璀璨的未来。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里有着未能实现心愿的我们。还有若回到刚才的话题——]
为什么一直瞒着他们,一直保持沉默,然后想从可可萝蓓妲莉洁手中夺走那把剑?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私。我既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个世上有要牺牲他人性命才能让他人复活的方法,也不想让你们知道,明知这点却还是想实现愿望的我这个大人的污秽。]
此叶瞇起双眼间:
[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得到那把剑的话——你会那么做?]
[……看情况]
简短回答。理事长没有重新面向春亮等人,只是边注视着覆盖着白布的桌子,边轻轻拍打着桌沿。像是正在某人的枕边,像是要让某人安然入睡般的——温柔的举动,然后犹如自言自语的轻喃声传入耳中。
[可是……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呢。那把剑无法让已死的祸具起死回生。更何况,用他人的性命作为交换来使他人复活这种方法——确实是错误的,菲雅说得真的很对,实现愿望的方法错误时,就不该去实践……也许就只是一开始她说的那样吧。]
[……那个女人说的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
肩膀微微抖动后,这里理事长终于转身再次面向春亮他们。
[我隐瞒的事情全部就是这些了。虽然我不认为你们能够接受。]
[废话,谁有办法接受了啊?有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
交叉手臂,挺起胸膛。
菲雅望着桌上的白布开口。
[那就是,别瞧不起人了。]
理事长轻轻頷首,菲雅又说:
[是啊,你真的太瞧不起人了。我要解除诅咒变得像人一样,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到这样的未来。那种得牺牲他人生命的方法,我从一开始就会驳回。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想要做些什么。还有,你这个大人的污秽?别笑死人了!在说污秽之前,你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个奇怪的变态了。事到如今就算知道更多,我对你的评价也不会变!所以——]
菲雅依然环抱着手臂,跨着大步走向理事长。
仰头狠狠地瞪着防毒面具。
然后[咚!]使出头槌往他的腹部撞去。
[喔呜!你……你刚好…打中了…我的胸口喔……!]
[喂,菲雅,你怎么突然使用暴力啊?]
[哼!]菲雅无视于春亮哼了一声,甩起银发说:
[所以,这下子我就原谅你吧。再说一次,我完全没变,你也是,就算知道了过去,在我眼中人你还是变态面具男。以后不准隐瞒我们任何事。也别再有那些奇怪的顾虑。以上——还有,作为给我们添麻烦的补偿金,得要求要有更多的茶和点心才行呢。如何?]
虽然对菲雅的行动感到惊讶,但她说的那番话——很恰当。
理事长有着过去,有着目的,考虑到他们的情况于是隐瞒不说,于是结果就欺骗了他们,现在既然都已经主动坦诚了过去,应该不会再欺骗他们了吧,不会再说谎了吧。[拥有未知过去的理事长等人]变成了[拥有过去的理事长等人]——也许,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
[真是没办法呢。就再来一杯茶,从此双方握手言和吧。]
[是啊……希望蠢毙了的秘密主义就这样全部都结束了。]
[呣,看了刚才小菲菲的动作,我好像发掘到了新招式喔。先用头发封住对方行动,再利用收缩头发的力量,用头进去撞击的特攻攻击……就命名为[神风头槌知盛]吧!]
此叶耸了耸肩,用无奈的语气说。锥霞则口气疲惫,黑绘又老样子我行我素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各自点着头。
理事长按着受到攻击的腹部,吐出放心的气息。而后,传来[噗呵]轻笑声——
[谢谢你们……当然,我们会负责准备,不过今天茶点的库存似乎已经用完了。看来这下子,果然该叫醒铳音,请她去买高级仙贝才行了呢。]

之后过了不久。
回到理事长室后,春亮一行人悠哉地喝着茶。由于听完了理事长他们的过去,周遭飘散着格外放松且和平的氛围。
但是——这个时候,春亮作梦也没有想到。
在这个房间里,竟然还会出现最后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骚动。
[喔……是铳音吧?终于回来了吗,我等很久了呢!]
叩叩,听见敲门声后,菲雅笑容满面地一骨碌站起。你太没规矩了——还来不及这样提醒她,她就为了迎接来人啪哒啪哒地跑向门口。然后——
[……啾哇~]
[啾哇是什么啊,菲雅?是那么让人吃惊的仙贝吗……咦,啾哇~]
漫不经心地往那里看去的瞬间,让春亮也不由得坐起了身,真是出科意料。在那时的人并不是铳音。
[……吾之发言,一看到别人的脸庞就发出惨叫声的失礼不会太失礼了吗?]
那是穿着这间学校制服的恩尹柔依。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得出这个结论。不过制服微妙地添加有发行过后的元素。未照规定穿着的上半身,想当然尔地露出了肚脐。裙子极短,像是在大力强调自己修长纤细的小麦色双腿。
[什……你…你……!]
锥霞脸色丕变地站起身,按住卷有[黑河可怜]的右手手腕。然而理事长毫不将她的紧张感放在心上,说道:
[啊,是你啊?东西拿来了吗?]
[吾之回答,是。]
[带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恩尹柔依咚咚咚地走入室内,将某种像是讲义般的纸张交给坐在桌前的理事长。
[嗯嗯。好,看来没有问题呢。]
[问…问题大得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啊!而且还穿着制服!难…难不成……]
此叶中途顿住,用力吞了口口水。理事长泰然自若地偏过头:
[没什么难不成,她都已经穿着制服了。我想就跟你脑中想的一样……她从第三学期起,就是本校的学生。]
[为…为什么?]
[她交给我的信件呢——里头是暗曲拍明给我的一封信,写着:[这孩子也需要普通的学习,所以拜托你了。]另外还有入学所需的各种资料。因为还缺了一点东西,我才会请她再去拿过来加以补足。]
[咦?就是那个…一直想交给你的…信件……?]
[没错,虽然之前话说到一半,,但我推测暗曲拍明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这样而已……当初会告诉我可可萝蓓妲洁莉的情报,应该是多少想先卖我一点人情吧。他好像也对她说过[你还有该知道的事],那大概其实也只是要她多认识菲雅你们,并多亲近你们,这点程度的事情而已吧。]
[就…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乖乖接受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磅!锥霞用力拍向桌面,看来相当暴跳如雷。
[很平常啊。身为一名教育相关人士,绝不能吝于提供学习的场所给年轻人。而且她的出身与成长背景都很特殊,除了本校,有没有其他学校愿意接受她也是个问题呢。]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表面话!这家伙可是研究室长国的人喔……!]
[没错。但作为补充,予以这件事与前研究员上野锥霞也有关系的补充。]
[……你说…和我有关系?]
[我是代替人员。代替放弃了自身任务,脱离研究室长国的人。]
锥霞吃惊地睜大双眼,接着皱起眉头狠瞪向恩尹柔依。
[啊……这么说来,小锥锥原本的任务就是与小此、阿春就读同一所学校并观察他们,才会在这里的吧,所以是指替补的人员吗?]
[肯定。自己并无意危害你们。也不打算妨碍你们的任何行为,仅是观察而已。]
[嗯,似乎就是这样喔。那么上野,我想问你,你在真面目被春亮知道之前,都在做什什么工作?虽然你可能一点也不想去回想。]
[也没什么……就只是观察而已。观察他们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或是今天身体似乎不太舒服……就是这些没什么特别意义,又蠢毙了的事情。不,但就算如此——!]
这时理事长轻抬起单手,制止锥霞发火。
[我明白你会觉得心急、不安。可是……我也绝没有对研究室长国解除警戒心,更不可能与他们联手,到目前为止,你还能接受吧?]
[……当然。]
[然后呢,我想请你好好想想……正如同之前透过溃道向你传达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事情。也就是这间学校里有研究室长国的人,那么为什么我会对此视而不见呢——那是因为我认为,研究室长国绝不是我的同伴,但也不是敌人。]
[都是因为你这样……文化祭那时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真是蠢毙了!]
理事长的防毒面具轻轻晃动。他边看着恩尹柔依,边有意无意地用警告般的嗓音开口,并未解除警戒心,看来这句话是真的吧。
[噢,那件事我也很头痛呢。虽然结束似乎只是虚张声势,但爆炸骚动这种事真是难以原谅,所以当然,如果有任何对我方不利的举动,我们也会尽全力阻止或是排除……相对地,跟这回一样,若有能利用的地方,我想他们也是个很有利用价值的组织。毕竟是研究机关,情报力也是数一数二。倘若不想被利用,暗曲拍明也会依他的方式展开行动吧。]
像是要用视线射穿理事长的脸庞,锥霞瞇细双眼。
[我不否认自己有在打这个如意算盘喔。不过这终究就像是,先将这个可能性保存下来的保险吧。当然,如果对方说要以你们作为交换才愿意交出情报,我绝对会断然拒绝——我想这对你们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喔。并不是要你们彼此熟稔,也不是要你们结盟,就只是在身边放置一个能与研究室长国联络的窗口。毕竟你持有的[基美托兰提之爱][黑河可怜]的诅咒,或许会变质到我们无法掌握的地步,这点不是没有可能,另外……他们可能也对菲雅的机关持有某些情报喔。]
[呣,记得对方好像说过什么[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这种话……这就是所谓的跟…跟踪狂?真是太恶心了。嗯,虽然我不觉得会想去问她们有关自己的情报就是了。]
[是吧。前提是往后如果有发生事情的话呢……啊,对了,我都忘了。说到机关,那之后渐音从可可萝蓓妲洁莉的剑的残骸里,找到了这个东西喔。]
语毕后,理事长从怀中取出的,是众人早已不感到惊奇的——免罪符机关。
[呣……具有互相吸引的物质,这愈来愈有实际感觉了。算了,就先收下吧。]
菲雅接过黑色卡片,轻轻收进口袋。[那么——]理事长伸直背脊看向锥霞。
[有点偏离主题了呢。总之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你觉得如何?]
~锥霞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将视线往一旁瞥。
[夜知,你怎么想?]
[~这个嘛……]
菲雅、此叶、黑绘——及理事长他们和恩尹柔依也将视线投向他。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真是尴尬啊。自己并没有理事长那样的权限,也没有可以冷静判断好处与坏处的知识。能够表示意见的就只有印象而已。不管了——于是春亮开口:
[呃,总觉得……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为什么?]
[就算问我为什么,那个……]
恩尹柔依以毫针情感波动的双眼紧盯着他。一如往常的眼神,就跟穿着一件内裤从厕所里走出来时一样,就跟双腿开开地吃着早餐一样。就跟穿着圣诞服打工时一样。
带着并未感到不快的心情,回想着这些事物。
换言之,这即是理由。
[……嗯,虽然我并不相信研究室长国,可是这样家伙就个人而言…总觉得……她不是个坏人。如果她是个坏人,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扛起所有责任,去跟敌人单挑吧。]
[哼,我就知道会这样。蠢毙了……]
锥霞不悦地皱起眉,喝着快冷掉的茶。沉默不语。
[咦?那个,班长,那个所以…结论是……?]
她目光锐利地转向春亮。
[你在说什么啊?做出结论的人并不是我。你以为一般学生有权利过问是否要让学生入学这种事吗?既然理事长都已经答应了,我们也无可奈何吧。]
她干脆地如此回答。[话虽如此,我本来在想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会抗争到底……但果然不出我所料。就算无可奈何也……唉唉,真是蠢毙了……]她边念念有词,边自暴自弃似地咕噜咕噜大口喝茶。
[果然是这样呢,果然会变成这样呢……唉~原本应该是两人世界的梦幻高中生活,总觉得愈来愈混乱了。]
[真不错呢~继混乱之后又接着是混乱,我很喜欢喔。这又是神明给我的启示,要我快到学校参观呢。]
[哼,土包子女毕竟是土包子女,至今从来没有上过学吧?学校这种地方有多么好玩,我可是知道喔。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来,嗯,要将这份快乐分给你也不是不行啦……反正学校里有这么多学生,你也很难打什么歪主意吧?我先声明,这个无耻小鬼和我不家锥霞都是同一个班级。珍惜你的小命的话,就别做些奇怪的举动。]
[回答并无些打算的回答。]
恩尹柔依看来似乎轻吁了一口气。那份淡淡的安心感,是因为完成了暗曲拍明的指示吗——还是正如菲雅所言,她很期待可以上学吗?无法差别。
[既然如此就好,那么你们从第三学期就是同校同学了。你可以现在先打声招呼喔。]理事长说。恩尹柔依听了后,再一次环视众人。
[吾之招呼,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接着她拉回身子,在她的面无表情当中,真的扬起了极浅的微笑。春亮一行人则在面无表情当中,扬起自然而然出现的僵硬笑容。
……?恩尹柔依不解地偏过头。
她很有自我风格地穿着制服。露出肚脐地穿着制服。换言之,就跟之前的医师袍一样,胸前的钮扣仅扣起了数颗,所以——
深深鞠躬后产生的反作用力,使得支撑着重量的钮扣轻易地放弃了它的职责——
噗嗞一声。
弹了开来。
[久…久违的——不检点阻绝措施(茶会篇)!]
[噢哇~!方糖卡在我的眼皮里了——!]
[呵…呵呵呵,方糖是立方体吧,搞不好能用喔。就试试看吧!]
[等一下,菲雅,快住手,别说些恐怖的话!]
[呣呣~果然她也是同盟之敌!小菲菲队长,异色生物似乎比小引的还危险!]
[……吾之主张,我并没有让人用皮带缠住胸部的兴趣。询问这是在做什么的疑问。如果是欢迎仪式的话,我就是忍耐一下吧。]
[吵…吵死了!真是蠢毙了!]
就各方面而言,真是前途多灾多难。

*

自那之后又过了数小时——夜知家。
春亮正在厨房里,与此叶一同准备比平时还要再丰盛一点的晚餐。菜色主要以大家能够一起分食的为主,由于算是打工的谢礼,他们拿到了不少蛋糕,但只有他们几个实在吃不完,于是临时决定办一场小型派对。毕竟昨天圣诞夜大家的身心都疲惫不堪,今天又听到理事长说了颇为沉重的过去。虽然迟了一天,但至少今晚品尝一下圣诞节气氛也不错吧。于是邀请了[反正圣诞夜都过了,也很闲]的莎弗兰缇与白穗,锥霞则是先回家一趟,之后会再过来。
[春亮……在吗?]
[嗯?想吃饭的话,要再等一下喔。因为今天要做一些会费点时间的大餐……啊,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插入的那个,出现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吗……?]
收下理事长给的免罪符机关后,刚才已将其插入菲雅的体内。如同以往,菲雅不断发出了各种喘息声,以及令人难为情又脸红心跳的声音后,最终似乎成功封印住了[西班牙蜘蛛],虽然已经忘了这是第几张了,但现在还不晓得免罪符机关的原理,因此也说不定会产生一些不适的症状。
他担心地看向菲雅后……不知为何她的模样有些奇怪。她脸颊微微泛红,紧并拢着双腿,不断磨蹭膝盖。终于出了什么事了吗?才刚心想——
[不…不是。那个…并没什么,就跟往常一样。我觉得这是好事。正因为不少机关都被封印住了,正因为有枷锁,我才更能够压抑住过去的记忆……呃,那个!总之,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物!]
菲雅莫名地在刹那间转变为愤怒模式向春亮吼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的话……那不然是什么事?]
[那是…在这里——不能说。跟我来!]
[就算你说跟你走…啊, 喂别拉我啦,饭还没煮好耶!]
[啦啦,肉~~……啊!居然在我专心煮饭时,不知不觉间春亮就被绑架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此叶,我等下就回来,之后拜托你了!那一锅要用小火慢熬,煮到烂喔!]
暗自庆幸着此叶的反应慢半拍后,菲雅捉着春亮的手腕,使劲地将他拉往其他地方若凭力气根本无法对抗她,还是让她早点把话说完再回去煮饭吧。于是春亮在被她拉扯的情况下不停移动——
抵达的终点,是位于中庭别馆的仓库。
菲雅将春亮推进里头后,动作迅速地窥看身后,确认没有人追上来后,她将仓库里的百叶窗拉下,形成了一间仅有微弱光照明的密室。
菲雅以格式认真的眼神瞪着春亮。从刚才开始,一只手就一直放在身后——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感觉很有可能是某种凶器。不得不有种不妙的预感。因为菲雅身上散发发出的,正是这种带有杀气的紧张感。
[……转过去。绝对不能转到我这边来喔。]
那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和眼神,春亮听从她的指示,动作僵硬地背对菲雅。肃清。这毋庸置疑肯定是肃清。能想得到的线索……太多了。是在理事长室里发生的小麦色胸部全开事件吗?不,搞不好她还封刚刚插入免罪符机关一事怀恨在心,因为这回的插入莫名不顺,他不断插进插出了好几次,早知道应该再温柔一点。
菲雅的吐息接近身后,春亮用力吞下口水。
接着感觉到的,是[沙沙]某种东西缠绕住脖子的触感——
[呜哇~!你…你要勒死我吗!]
[你…你突然间在亢奋什么啊!]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温一点,请饶了我一命……咦?]
那种毛绒绒的触感,并不是绳索或电线。
那是一条温暖的,崭新的——围巾。
[咦?菲雅,这是?]
[……给你。]
春亮一回过头来,菲雅就撇开脸庞,目光转向水泥地板。
[这是刚才从学校回来的途中,我拜托黑绘陪我一起去买的。至于钱,是蛋糕店的打工薪水……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喔。没错,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这单纯只是圣诞礼物而已。毕竟我的立场就是监督你的无耻,身份也就像是监护人一样,所以我像个监护人一样送圣诞礼物给你当然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总觉得不想被乳牛女知道,而且也总觉得那个乳牛女有着奇怪的误解也打算送礼物给你,所以心想总之一定要早一步送给你才行。]
她以惊人速度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完。的确,从理事长室那里回来时,菲雅与前去购买食材的他们分道扬镳,和黑绘一起不知去了哪里。蛋糕店老板多给了不少打工薪水。不,他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像个监护人一样送他圣诞礼物这句台词的含意,也就是说——
[菲雅……你已经…知道圣诞老人的事了……?]
[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笨蛋吧?只要拿出我的推理能力,要找出真相简直是轻而易举……这是因为在我去买围巾的时候,听到了附近的孩子们在说[你到几岁之前都还相信圣诞老人真的存在]啊!]
与其说是推理能力,应该是早就露馅了吧。是说送的时机还真是非常千钧一发呢!等等的吐嘈虽然涌现至脑海,但他没有说出来。菲雅肯定是因为把他之前说的[圣诞老人大概不来我这里]这句话当真了,所以才会为他也准备一份礼物。所以听到有打工时,才会一开始就干劲十足。
[那个……抱歉。我并不是想骗你或是捉弄你……]
[哼,我知道啦。最先跟我说这件事的黑绘跟我道歉了……该怎么说呢,好像是为了让我开心一点,觉得那么说对我比较好,才会撤那个谎吧。虽然被骗让我很火大,也很想跟你们说真是多管闲事……可是算了。感觉就像是理事长跟我们说的谎言一样呢,就用今晚呈上来的美味料理,还有圣诞节版本的片数不限的仙贝,就此扯平吧。]
就像是圣诞老人的存在一般——为了某人而撤下的谎言,秘密。也许是多此一举的这个欺瞒,又该何时坦白?春亮想起了当初不断思索的这个难题。理事长他们一定也是在烦恼着那个时机吧。尽管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说出来,却迟迟说不出口。明明小孩子们可能早就已经坚强到——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受到打击,而且也能明白父母的温柔好意。
菲雅斜眼看向他,忸忸怩怩地缩着肩膀边问:
[那么……那个,怎么样?]
[嗯,很温暖,很舒服喔。谢谢你,菲雅……我真的很高兴喔。]
春亮下意识地扬起了微笑。从未想像自己居然能从菲雅手中拿到礼物。她的这份温柔,他很高兴。她的成长,也让她很高兴。
[嗯……是…是吗?既然看到你露出那副无耻的表情,那……嗯,太好了……]
看见他的神情,菲雅安心地松开肩膀的力量。她红着脸,却又像是想掩饰一般再度别开视线。好一段时间她都缄默不语。春亮也不说话,感受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触感。
最后,菲雅终于缓缓在仓库里迈开步伐。以怔忡的,但又莫名平静的表情,看向天花板、地板、墙壁,和排列物品的架子。
[噢……总觉得,我可能明白了呢。]
[明白什么?]
[关于圣诞节。]
她没有停下脚步,这里挟带着淡淡的苦笑。双唇中继续传出平静的话语。
[近似于圣诞老人真面目的人,坦白说这种人真叫我火大。圣诞节这个节日……应该是让人再次确认,人当然可以令其他露出笑脸、人是能够让他人展露笑容的存在这些事情吧?明明理所当然,但一定也是一件容易遗忘,却又非常重要的事。我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吧。]
[那反过来说,就像是父母扮演的圣诞老人一样——即便是个仅拿出一点我玉能买到的礼物,就能让某个人展露笑脸的话——那也许就意味着,我可以说自己[很像人类]的资格又增加了一个吧……哈哈,我只是在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已经不再需要[也许]这种暧昧的话语。春亮点点头,带着因她而生的笑容说:
[一定是这样子的喔。]
[……真的吗?]
[嗯。说实在话,在你刚来这里时,我可是完全想像不到能收到这么让人开心的惊喜呢,那时候收到的惊喜,都是洗衣机险些被破坏,或是洗好的衣物勾在树上之类的。]
[什!那…那时候的事情就别放在心上了,别特地一一列出来!居然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真是个爱计较的男人!快点给我忘记,不然诅咒你喔!]
是是——春亮苦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对了,我的袜子不害你那里吧?]
[这么说来好像是呢。圣诞节也已经过了,那就——]
[不,还不用还我没关系喔。虽然现在这时代不会有把礼物放进袜子里的圣诞老人,但该说是气氛吗……没错,圣诞老人会用来当作是记号喔。然后呢,昨天因为太过忙碌而忘了过来的圣诞老人,搞不好就会在今天睡觉的时候——嗯,那样拖太久了吧,搞不好会在你洗澡或是吃饭的时候出现喔。]
菲雅一瞬间像是未能理解他的话语的含义般地连连眨眼——然后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开心地绽出灿烂的笑容。
[真…真的吗?会来吗?]
[大概吧~嗯,圣诞老人还在担心,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收到的礼物呢。]
[别说蠢话了,诅咒你喔!那可是圣诞节礼物耶,不管收到什么我一定都会很开心!谢谢啊,春——不对,是还没出现的圣诞老人!]
想必菲雅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番话的吧,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思索,她最想要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是毛绒绒的动物?还是可爱的衣服?还是仙贝组合包?抑或是夜知家的一天支配权?此叶对此一定会有怨言吧,但可以想见菲雅会开心地命令他们俩做东做西,不,不对,其实他知道。也早已听过了她的愿望,无数的,最大的心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喔。]
不知不觉间,菲雅的表情——已从满面的笑容,转变为温柔的微笑。
[真是个笨蛋呢。无论是解开诅咒,还是蓝子的事情,这些的确都是我的愿望。可是,就算现在是圣诞节,许这些愿又有什么用。这是当然的,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无法立刻就能实现的愿望。正因如此,才会让人想要好好珍惜可以实现的愿望吗,就像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一样……]
说话的同时,菲雅甩动一头银发,就像刚才兜着圈子走来走去般,再次缓缓地移动——然后在一个架子的隔层间,跪下身子。
[这次……就是因为眼前有个过于强求的愿望,所有人才会被耍得团团转。现在的话,我可以明白地说出口。我才不需要那把剑,要用别人的命来让别人复活,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
可是啊——菲雅接着低嚅。以像是抱着幼童般的动作,轻柔地从架子的最下方拿出了那个蓝色的壶。
[——那把剑坏掉之后,知道它不能用已死的道具上时,理事长松了一口气吧。其实,我也松了一口气喔。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我果然还是考虑过了使用它的可能性,当然,我也知道就算利用那种方法复活了,蓝子也不会高兴。]
[这点……大家都一样喔,虽然大家都相信着,却也有相同的不安。所以也才会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同样吗?那么果然,这就表示我很弱吧。我是在拿到那个盒子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内心里有这样的不安。真真正正地,完全无法敷衍忽视地自觉到了。]
这时,菲雅瞬间闭口不语。接着,以像是要坦承自己犯下的罪行般的平静语气,缓慢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很坚强呢。明明有着不安,却还能够继续相信,因为我很弱,所以就连现在也很害怕。从不由得察觉到了之后开始,就一直很害怕。所以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甚至避免去思考蓝子或许已经死了的可能性,想变回原本无知的自己。一旦松懈心防,似乎就会不由得认定,其实最糟的可能性才是真相。]
春亮想起可可萝在带着渐音她们时,对菲雅说过的话。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她的说法像是在说考虑蓝子已死一事是件不可饶恕的事?为什么像是在告诫自己绝不能那么想?
是啊,菲雅她——只是害怕而已。害怕那个可能性。害怕可能承认事实的自己。
[你……一定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坚强喔。也一定能继续相信下去。所以现在,你才会这样抱着她吧?]
[是……吗?]
菲雅像在窥看他的表情般,声音很无力。
[那当然。而且,就算软弱,就算不安——也还有我们在啊。大家都一样软弱、一样不安。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人,就算我感到不安了,但只要当下看到此叶正在擦拭蓝子……我就又会觉得一定要相信才行。相反地也是一样,对你来说也是如此。对吧?]
春亮笔直望着她的双眼,同时强而有力地对她说。于是菲雅吐了口气,淡淡笑了。
[真是个乐观的家伙。可是……也许,你说得没错。]
[嗯,你不安的时候,就交给我吧。轮到我时,我也会拜托你。]
[呵呵……那么,现在就先来擦一下吧。帮我拿那边的布过来。虽然我心里还有不安,但还是要继续相信,然后把蓝子擦拭得干干净净。或许也存有不安的你,就看着这样的我,继续相信下去吧。]
[嗯。]
春亮将放在同个架子上的毛巾递给菲雅。他边望着细心地开始擦起蓝壶的菲雅后脑勺,一边怔怔地思索。
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愿望。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实现,虽然也有不安,但也只能不断祈求。只是这样的话,应该能被允许吧,若说不被允许,那是骗人的吧。
可是,实际上,其实,他也不晓得。
蓝子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是受诅咒道具所持有的自我修复能力,还足以缓慢进行的[活着]的状态?还是早已被骗完全破坏,他们只是勉强将其拼凑起来。所有一切早就[结束了]的状态?不知道。不,所以他们才会祈求。才能被允许许愿,还有相信——
就在这时,菲雅擦拭着壶的手忽然顿住不动。
[喵!]
[……你在学猫叫吗?不太像呢。]
没有回答。怎么了吗?
春亮探出身子,试着察看菲雅的表情。她正半张着嘴僵在原地。仿佛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般,手上的毛巾也从她的手心轻飘飘地滑落至地板上。
春亮更加纳闷地歪过头的时候,菲雅突然僵硬地转向他,神色凝重。
[咪……咪咪咪咪咪咪!]
[呜喔,好恐怖!搞什么,这回是学蝉叫吗?很诡异耶!]
[不…不是啦、不是啦!你这白痴,诅咒你喔!臭无耻小鬼,诅咒你喔!不得了、不得了了,手指借我!快把你的手指借我!马上借我!快把手指放进裂缝……裂缝里面!快放,快放啊,拜托你!]
[什…什么,怎么回事?]
菲雅完全没在听他说话,她像是施展头部固定招式一般,用单手扣下春亮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又牢牢捉住春亮的手,如她所说将他的小指——
凑向存在于已毁的蓝壶表面的裂缝。
春亮想起来了。应该是前天的事吧,那天锥霞和恩尹柔依还借住手在家里,当然他们同样在擦拭蓝子,由于这个裂缝里积了灰尘,自己才会将小指伸去轻轻擦拭,他记得当时菲雅还无理地臭骂他一顿。然后现在菲雅却要他再做一次。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刹那间,春亮张大眼睛。菲雅则凝视着他压在壶上的手指。
与那里相同的小指,现在却放不进裂缝里了。
这也就是说——是怎么回事呢?是小指两天内就变粗了?不可能。那么,反过来想——就只能想到是裂缝略微地变小了这个可能性——
菲雅与春亮无言地面面相觑。同样瞪大了眼珠子,同样吐出短促的兴奋呼息。
[菲…菲雅……这…这…这是……]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真的,就只是有这种感觉。乍看之下还在想,该不会是……实在太难以察觉了。可是…这个…真的…确切地——]
没错。
就算再轻微。
就算再渺小。
若是现在,他们可以大声明确地说出。
这个壶,现在正在逐渐修复当中。
也就是说,蓝子她——

还活着。

[~!春亮,你这个玩弄裂缝的天才!干得好啊!]
[随便你说什么,现在我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真的吗……是真的吧!]
两人握住彼此颤抖的一只手,凑向对方的脸庞,距离近到鼻子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互相露出惊愕的表情。当然,两人用另外一只手正抱着的——就是她。仅是正在沉睡的她。
赶到完全治愈,得花多久时间呢?直到她能够再次产生意识化作人形,又得要花上多少时间呢?也许要好几个月好几年好几十年也说不定。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肯定,总有一天——
[呵…呵呵,啊哈哈。什么嘛,其中的一个愿望,现在不就实现了吗!真的……实现了不是吗!光是决定压下那股不安,那股不安竟然就消失了……太棒了。啊啊,圣诞老人一定有来过吧。不只是温柔的冒牌圣诞老人,就连驾着驯鹿在天空中飞翔的魔法师——真正的圣诞老人也来过了呢。]
没错。圣诞老人送给他们的这个礼物,正是最大极限的[可实现愿望]
让他人展现笑脸的事物。实现愿望的日子,放在枕头旁边袜子里头的东西。
所以这个,千真万确是——
[干得好啊,圣诞老人。]
[嗯……嗯……?无…无耻小鬼你靠我太近了吧!喝啊~]
发现到两人的脸庞凑在一起后,菲雅瞬间即逝涨红了小脸,慌忙推开他的身体,但又立刻恢复成开心的笑脸,抚摸宝贝地捧着的蓝壶边缘,然后——
[……快点醒来吧,我们等着你喔。]
她以至今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如此轻喃,再将它放回架子上。
接着菲雅站起身,啪哒啪哒地跑出仓库。他没有问好要去哪里。不用问也知道。所以春亮也站起身,追上那头轻快地,开心晃动着的银发。
那还用说,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吧。有了初次体验的孩子,都会无比兴奋向家人和玩伴报告,并为此感到自豪,然后深信不疑吧。相信自己的愿望传达了出去。
第一次得到的,真正的圣诞礼物——
对每个人来说,肯定都是如此珍贵的宝物。


后记

总觉得有种睽违已久的长篇的感觉呢。我是水濑。
我想看见封面的菲雅圣诞少女后,应该是一目了然吧,这回的主题就是圣诞节。当然,登场的有圣诞乳/小麦色圣诞乳/圣诞风情乳/之类的感觉。由于小麦色圣诞少女再度登场,会以与上一次有些微不同感觉的模样出现。大家敬请期待~!另外,菲雅她们的圣诞服也是种类丰富非常美妙。这集卷末好像又会附有さそりがため大人所绘的美丽附录草稿集,所以请容我说一句,黑绘的胡子真是可爱得要命!大家一定要看。
然后原本打算在这时说说我的圣诞节回忆,但惊觉到自己几乎没有往下什么感动的或是美好的记忆后,真是大受打击。不过倒是想起了在数年前的圣诞夜里,曾经四个男人一起熬夜打了十七个小时的持久麻将,忍着睡意,[嘿嘿……我们到底是在干嘛啊……?]望着彼此疲惫的脸仍然继续战斗的(不受女性欢迎的)男人们——不,就某方面而言,这也是很令人感动的啊!我们度过了一段很棒的时光喔!
一边用这种强而有力的强打精神带过关于圣诞节的回忆,一边将话题拉回这一集上,由于会泄露剧情,所以无法详细说明,但我在很久之前就已埋下的伏笔,终于在这集成功回收了。说实在话,这是我第一次横跨好几集埋设伏笔,所以现在非常地松了一口气,能够一路写到这里真是太好了……这全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谢谢大家!今后C3似乎还会继续下去,往后请各位多指教!

那么,这回依然为各方人士添了不少麻烦。责任编辑川本大人,预定行程表变得有点那个真的是非常抱歉……!还有插画家さそりがため大人,感谢您一如以往的美丽插画!以及与本书出版有关的AMW相关人士,也非常感谢你们!
由于这集的战斗力成分多了一些,预定下一集会尝试格外和平的气氛喔,我会努力尽快送上下一集,不让各位等太久!
那么,希望能在第九集再次与各位相见~


水濑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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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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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lood0000000 子爵
原來到8了 太久沒追都不知道追到哪

12 年前 0 回復

吖輝出门在外 平民
感謝錄入,菲雅依舊好萌!

12 年前 0 回復

___月城℡ 勳爵
感谢大大录入,现在就期待第九卷得汉化尽快出吧。

12 年前 0 回復

zy7237 皇帝
第八卷都出了啊,进度好快,谢谢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T.Ansuz 平民
出来了么,感谢录入,感谢分享。
菲雅很萌,嗯……

12 年前 0 回復

diyudechufang 王爵
终于等来的第八卷啊,看样子好像还不是主线剧情的样子,圣诞节的互动么。

12 年前 0 回復

xuweideziji 公爵
感谢录入
春亮的後宮又增加了吧

12 年前 0 回復

maifs 侯爵
後宮又再努力加一阿
理事長意外的沒啥隱藏性( ~"~

12 年前 0 回復

a2313689 平民
录入万岁!等好久了,多谢乃们的辛勤付出·~~

12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其實故事挺不錯的,但為什麼人氣一直拉不高呢?

12 年前 0 回復

archercaster 勳爵
后宫扩编了?还是说……又再埋伏笔?

12 年前 0 回復

reaction李 平民
录入完成万岁!等了好久了~

12 年前 0 回復

1012474257 公爵
多谢LZ录入了,看来恩尹柔依应该也要加入春亮的后宫了吧。

12 年前 0 回復

bear31013 勳爵
' xiaosun07 发表于 2012-3-26 21:0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不是翻译哦,只是录入 '


您好,我是新人,不太清楚登入組什麼耶?可以請您告訴我是什麼嗎?

12 年前 0 回復

萌妹哥 王爵
感谢录入,话说台版出的倒还真快

12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本帖最后由 adaizjr 于 2012-3-27 12:33 编辑


各种杀必死,福利越来越好啊。

12 年前 0 回復

dknttwh 平民
万分感谢录入工作。。。望批准转载至百度c3魔方少女吧。。。谢谢。。。

12 年前 0 回復

9lov5n1o 子爵
感謝樓主的錄入,這集春亮的後宮又擴招了,或許很多翻譯組也很想這麼輕鬆的擴招人員吧?不過小弟看的時候發現有蠻多地方有錯字造成語意不清,如果樓主有空是否能修改一下呢?

12 年前 0 回復

danielhcln 王爵
等了差不多兩個月終於有了.

12 年前 0 回復

bear31013 勳爵
本帖最后由 bear31013 于 2012-3-26 20:56 编辑


這部輕小說我沒有看過,感覺女主角還蠻可愛的,而且感覺內容會很有趣,所以就來看了,謝謝您的翻譯~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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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sun07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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