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文原名:輪環の魔導師3 竜骨の迷宮と黒狼の姫
中文译名:轮环的魔导师3 龙骨迷宫与黑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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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渡濑草一郎
插画:碧风羽
翻译:jdxy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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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放出下载,免费的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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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完坑。
第四卷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传送门:http://www.lightnovel.cn/forum.p ... d&tid=440486&ext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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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更新第三章 有几个角色的译名似乎与dying大大的不一样,所以把前两章也更正了一下
塞罗——赛罗
库洛卡——库洛加
维奥蕾——维奥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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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更新第二章 看来还是有读者在等着这部书的,楼主也加快一点进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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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 更新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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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 开抗
看到dying大大前两卷优美的译文迷上了这本书,不过似乎dying大大不打算翻下去了。。。希望楼主的狗尾续貂不至于埋没了这部好作品。。。想来还有一个合作翻译的坑,所以会慢一些。
应该没撞坑或是NTR吧。。。
简介
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取了政权。为了保护逃脱出来的伊莉娅德,塞罗等人向黛纳斯克城前进着。但是由于在躲藏的酒馆里遭到袭击,伊莉娅德公主和她的护卫骑士目前行踪不明。
塞罗一行人感觉到魔族在当地的暗中活动后,为了寻求线索闯入了位于城市地下的广阔废坑,但那里却是挂着废坑之名的“迷宫”——
在迷宫深处走散的塞罗和菲诺终于分别到达了某个场所,但他们看到的却是——?
渡濑草一郎献上的全新幻想冒险剧第三弹在此开幕!
目录
序:龙神信仰一:酒馆姑娘与年迈骑士
二:公主的去向
三:潜于矿脉之物
四:古老信仰的遗迹
五:湖上的战斗
余:王弟所见的真实
序 龙神信仰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形成了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形成了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第一章酒馆姑娘与年迈骑士
黛纳斯克城位于埃鲁福尔王国的边境,曾经被称作“矿脉之都”。
过去因为银的交易曾经兴旺一时,但现在已经不再进行开采了。
与最繁荣的时代相比,现在人口凋零,街道也比以前寂静了许多,不过如今作为交易的中转站也仍有一定的名气。
就常年积雪的灵峰西巴利乌斯的山脚附近而言,这里仍然是算是很大的城市。
盛极一时的城市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这座黛纳斯克城也毫不例外,以大圣堂为首的公民馆、大浴场,还有剧院和赌场,这样的大型设施仍然残留着。
不过其中除了大圣堂和大浴场还发挥着原有功能以外,其他的设施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意义。
黛纳斯克大圣堂在刚刚竣工时,由于其庄严恢宏的气势被赞美为“奇迹圣堂”。
中间的尖塔高耸入云,在周围的铺石路面上投射出来的影子可以当作时钟使用。
拥有两层席位的巨大礼拜堂,可以同时容纳七百名信徒,但事到如今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出现满员的盛况了。
作为另一个沿用设施的大浴场利用了从地下涌出的天然温泉,现在成为仍然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的休憩之所。
而且归功于这个大浴场,如今的黛纳斯克市作为温泉疗养的场所在游客中也备受好评。
紧靠着这座大浴场,在城市东部的一角有一家酒馆。
挂在二层楼高位置处的古旧招牌上写着“德波尼亚酒馆”的字样。(注:德波涅亚是英语中无忧无虑的意思)
这是一家大概有三十个座位的中等规范酒馆,不仅泡完温泉的人会选择来这里喝一杯,本地居民对这里也情有独钟。
大概一周前,这个店铺来了一名新的打工姑娘。
名字叫尤利亚娜。
虽然只是临时的雇员,但由于她整洁的容貌以及周到的服务,如今在男性顾客间已经小有名气。
总是露出快乐的表情,本事也相当不错。飘扬着橙色的柔发麻利的来回运送着酒品和食物,偶尔还会到厨房里帮忙。
她明朗的笑容让酒馆的气氛更加的兴旺。
今天的酒馆虽说还没有满员,但也算得上兴盛。
「修盖尔,招了个不错的姑娘呢。刚来时候明明笨手笨脚的,但现在已经干得很不错了。她的适应性也太好了吧。」
听到常来的醉汉如此说笑着,年迈的店主修盖尔暧昧的笑了笑以示回应。
不爱说话的他是这个酒馆的第二代店主。作为初代店主德波尼亚的儿子,在父亲死后他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这个酒馆。
虽然他不善言谈,但对料理极有心得。直至数年前还作为骑士任职于王族的他从那时开始就一直自己做饭,而且还经常款待自己的部下们。
作为黛纳斯克城中某个酒馆的主人而度过余生,对他来说是最适合的职业。
「说起来修盖尔,你听说了吗?王都那边传着奇怪的流言。」
满脸白胡子的醉汉默默的笑着把脑袋伸到了柜台这边,这个男人是附近的旅店的店主,同时也是从上一代开始的常客。
修盖尔已经听说过了他想说的“流言”。
身为这个酒馆的主人,即使不想听客人们的杂谈也没办避免,尤其是那些知道修盖尔曾经当过骑士的人甚至会故意在这里谈论这个话题。
这个旅店的店主似乎也不例外。
「伟人们接连在王都里失踪了。是被杀害了、被诱拐了、还是隐藏起来准备叛乱?——虽然事情还不明朗,但不会是这样吧?」
「是呢。现如今的时代,我觉得不会发生叛乱这种事……」
修盖尔适当的回应了对方的话。
旅店的店主双肘架在木桌上眯起了眼睛。
「你在王都有很多熟人吧,难道不会担心吗?」
「也不是不担心,但是——失踪的都是“伟人”吧?我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那么伟大的人,所以大概不会出事吧?」
虽然表面勉强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修盖尔心里忐忑不安。
是对他轻巧的反应感到不信服吗,醉汉夸张的歪了下脑袋。
「还是这副说词呢——我已经听说了,你曾经在骑士团中爬到了相当高的位置吧。好像是什么长来着……也不是骑士团长,那个……」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修盖尔大吃一惊。
正确的说法是“军务局长”。综合各骑士团事务的司局长官,负责的尽是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所以和他的性格完全合不来。
虽说还不到退休的年纪,但是如果没有王弟塞尔班“至少再干一年”的极力劝说,他在被劝进的时候就会选择直接退役。
因为他没有跟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人提起过,恐怕是父亲生前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虽然是比骑士团长更为高阶的官职,在但这个乡下却没有什么知名度。
如果当初选择留在王都,他现在作为有权威的退役骑士仍然能够作威作福——但很不凑巧,修盖尔觉得在和王都的政治家们进行权力斗争中看不到丝毫的人生意义。
他本来只是小酒馆店主的孩子,从这么低的社会层级最终出人头地晋升为军务局长的例子并不多见,在王都中他甚至被看作立志故事里的主人公。但是在作为骑士服役结束后的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常生活更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旅店店主用戏谑的眼神看向了修盖尔。
修盖尔并不讨厌他这种直爽的表情。
「你很强吧?之前曾住在我家旅店的佣兵说着“那家酒馆的主人可不一般”就混身打起颤来,连脚都抬不起来。」
「反正只是醉的不醒人事了,那些家伙。」
修盖尔叹了口气,小声的嘀咕道:
「大体上呢,剑和魔导具之类的多多少少会用一些,但也没什么意义。和这种才能毫无关系、而对人生的享乐有所心得的家伙才能获得幸福。」
「不是这样吧……擅长剑和魔导具的家伙才能获得幸福吧?只有这些家伙才能找到好工作。」
旅店店主轻拍着已经喝光的扎啤杯子,把代替酒钱的铜货放到了桌子上。
修盖尔收起了铜货,用鼻子哼了一声。
「如果想成为骑士说不定强大是必要的。不过作为酒馆的店主那只是不必要的技能。而且我自身的感觉是,比起作为骑士出人头地,还是当酒馆店主更能享受人生。」
「那只是因为这个酒馆很兴旺吧。要是没有客人的酒馆的店主就不会觉得是在享受人生了呢。」
说不定这才是正论。
修盖尔只好苦笑着目送熟识的客人离去。
其他的醉客也觉得醉得差不多了,一个挨着一个的离开了酒馆。
剩下的只有修盖尔和打工的尤利亚娜,还有在酒馆帮忙的三个青年人。
其中的一个青年向修盖尔说道:
「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差不多也该打烊了吧?」
「啊,准备开饭吧。」
这三位青年从现在开始必须要负责夜间的警备。
修盖尔正想着要给他们做些什么饭的时候,挂在店门前的铃铛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已经这个时间了,似乎还有新的客人来。
「晚上好,我们有三个人,现在还营业吗?」
「啊,不过还有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这也没关系吗?」
微笑着走进来的是没有见过的三人组。
浅黑色皮肤散发出舞娘般色情感觉的女人,梳成鸟一样发型的半裸青年,后面还跟着一位已经胖成球形的老人。
看到了罕见的组合的客人,修盖尔稍稍提高了警惕。
「麦酒可以吗?」
「唉,但是,我们不是来喝酒的。」
女性用优雅的动作在店内环视了一圈后,对打工的尤利亚娜露出了微笑。
「报歉请问……你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修盖尔瞬间放下了扎啤杯子,把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伪装成酒馆杂役的骑士们也纷纷做出了战斗姿态。
是敌人,还是同伴?——必须首先确认这一点。
舞娘打扮的女人没有摆出架势,深深的行了一礼。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报歉没有及早报上身份,我们是“六贤人”的部下。」
听到女人说出的话后,骑士们的战意立刻消失了。
打工的女孩尤利亚娜——不对,“伊莉娅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安心的表情。
在这数周里,她一直在这个酒馆使用假名生活。为了让她逃到魔族势力之外地方,现在同们正在四处寻找逃出国境的手段,不过却迟迟没有喜讯传来。
出现在眼前的三人组说不定是她自躲避在这里后看到的第一个“喜报”。
只有修盖尔仍然没有放松戒备注视着对方。
伊莉娅德兴奋的说道:
「那么,你们是……!」
「是的,一位叫做库洛加的官史拜托我们帮助在这里的“公主大人”逃出国外。伊莉娅德大人请务必和我们一起离开。」
女人清澈的声音的确流露出诚实之意。不过修盖尔却觉得她的话中隐藏着“谎言”。
他还没有轻率到听到喜报就兴奋得跳起来的程度。
「你是说库洛加……?他没事吧。」
这个身为史学官的男人在伊莉娅德逃离王都之际作为她的盾牌而奋力战斗。
但是之后就失去了他的下落,如果他能够从魔族手下生还,肯定会在更早的时间就和这里取得联络。
舞娘打扮的女人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我们的同伴正在保护他。但是由于身受重伤,所以在我们发现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虽然说不上是“平安无事”,但至少还活着。」
听到回答后,伊莉娅德点了点头并且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库洛加老师依然健在呢。那个,应该和他在一起的“维奥莱”骑士呢?」
女人突然摇晃了下眼珠,她旁边的半裸青年也在同时皱了皱眉头。
但是一瞬之后,女人对公主点了点头。
「维奥莱也在。但是,实际上——由于她由于受伤而失去了记忆。」
伊莉娅德惊讶的屏住了呼吸。
对修盖尔来说,维奥莱也是他的弟子之一。修盖尔退役的时候,她还是一名见习骑士,不过似乎在二个月前,她终于成为了正式的骑士。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王都就发生了异变。
「怎么会……维奥莱她……」
面对着心神动摇的伊莉娅德,舞娘打扮的女人伸出了纤细柔美的手。
「不过,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希望。伊莉娅德大人,请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各位骑士在这里潜伏也很辛苦吧?」
听到对方女性温柔的问候,骑士们个个笑逐颜开。
但是修盖尔沉默的走到了伊莉娅德身前,挡住了她的手。
「……我还没有请教几位的尊姓大名。还有既然自称是六贤人的属下,那么到底是谁的部下呢?」
女人按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在提防自己不要做出蠢事似的低下了头。
「是我们失礼了,没有尽早报出自己的姓名。我们是魔人范达尔的属下,我叫西兹可,旁边的两位不是魔人的弟子,而是我雇佣的护卫。」
修盖尔对女人报出的充满异国风的名字没有兴趣,名字之类的东西想伪造的话是难以辩明真假的。
「哦——那么你是范达尔大人的弟子?」
修盖尔也听说过六贤人之一、魔人范达尔的名字。
他将许多优秀的魔导师收为弟子,并且他的弟子也经常接受命令被派遣到其他国家。
如果他们的身份是真的,那么在旅途中应该会带着某个必要的物品。
「如果是魔人殿下的弟子,就应该拥有特殊指定的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请出示给我看。」
特殊指定的登录证上有可以投影出本人立体图的机关。和一般的登录证不同,是由一流的魔导具工匠逐个手工制作而成,所以非常难以伪造。
——女人笑了出来。
旁边的青年也耸了耸肩露出了苦笑。
「……你看,没有上当呢。既然已经确认了就赶快带走吧。和通缉令中同样的面孔,肯定不会弄错的。」
红发青年轻拍着戴着护臂的双手来回在店内观望着,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看到了对方做出了如同自己料想的反应,修盖尔皱紧了眉头。
另一位老人抚着自己的胡须,浑圆的肚子不断的来回摆动。
「哼。嘛,虽说和最初料想的一样——拉达娜大人,汝还是有这种骗人的嗜好呢。」
「请不要说这么不中听的话。我只是想避免没必须的战斗而已,毕竟会很累的嘛。」
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后,被称作拉达娜的女人混杂着叹息声拔出了细剑。
那个魔导具似乎是“蛇身剑”。
修盖尔十分熟悉这种武器,和它的名字相称,它的刀刃会像蛇一样变形,受到阻挡后会以阻挡物为支点弯曲,是十分难对付的武器。
而且到了“魔族”手中,它所发挥出来的战斗效果甚至会超出修盖尔的预测。
骑士们也拿出了藏在酒馆角落的“赤炎之剑”。虽然作为对抗魔族的武器有些靠不住,但毕竟是骑士们用惯了的魔导具。
双方都在观察对面的态度,酒馆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利用这个间隙,修盖尔把侍奉的主人掩藏到了身后逐步的向后退。
「……你们就是“魔族”吧?」
虽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但修盖尔还是发出了充满怒火的质问。
舞娘打扮的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其他的骑士和公主大人不同,从我们走进酒馆时你就一直在戒备着我们。为什么?」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修盖尔仍然做出了的回答。
「我从你们身上感觉到了险恶的“气味”。」
修盖尔断然地说道。
在以往岁月里锻炼出来的眼力向自己告诫“眼前的人类十分危险”。
正是有着这样识人的眼力,并非贵族出身的他才能够晋升到军务局长的高位。
「库洛加和维奥莱到底怎么了?被你们杀害了吗?」
修盖尔感觉到身后的伊莉娅德在发问的同时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逃到了黛纳斯克城以后——想起为了让自己逃跑而充当盾牌的家臣们,她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
不知是作为王族的骄傲还是为了不让其他骑士们担心,她并没有把这种自责表现在态度上,但是修盖尔却对她的痛苦有着感同身受的理解。
鸟头的青年一边向双手的护臂中注入魔力,一边回答道:
「啊,我觉得应该还活着吧。虽然让库洛加那家伙逃掉了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至少维奥莱现在是我们的同伴。」
青年刚刚的话把修盖尔的鼻梁都气歪了。
那个维奥莱应该不是在自己的意志下背叛了伊莉娅德。
「维奥莱会成为你们的同伴……?」
背后的伊莉娅德也发出了僵硬的声音。
「……不可能会这样的。她会背叛我什么的……」
听到了她满溢着怒火的声音,修盖尔感到她随时都有暴发的危险。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的之间有着超越主从的特别关系。
似乎是对公主大人的过激反应感到了兴趣,舞娘打扮的女人刻意的歪了下脑袋。
「但是我之前也说过了,现在的维奥莱已经失去了记忆——而且,公主大人和维奥莱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吗?我之前觉得你的护卫骑士可能会认出她所以没有把她带来——如果想见她的话,我会赠于你们见面的机会的。」
看来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撑两钟就可以,坚持住!」
对身边的骑士们下达完命令后,修盖尔把伊莉娅德的身体扛到了肩上。
「呀!修盖尔快放下我!我也要战斗……」
「恕我失礼了!」
修盖尔瞬间从伊莉娅德的围裙里取出了“昏倒香水”,对准她的鼻子喷了下去。
背着立刻失去了意识的公主,修盖尔向店铺深处逃窜。
同时骑士们向被认为是魔族的三人组攻了过去。
并不宽敞的店内回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喂,不错嘛!我不讨厌这种热斗!更有气势的打过来吧!」
魔族男性刚猛的声音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听到对面饶有兴趣的声音,修盖尔皱紧了眉头。
他讨厌愚蠢的争斗,而且对方还是强大的魔族这点更加让他厌恶。
(为了争取让公主大人逃跑的时间,再坚持一下!)
修盖尔把自己的身后拜托给了骑士们,自己一边在心中祈祷着一边冲向和酒馆连接着的库房。
「——真遗憾,你逃不掉了。」
耳边传来了喃喃细语般的女声。
修盖尔砸了下舌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出了短剑,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声,他的斩击被挡住了。反而是挥向修盖尔脚下的刀刃斩在了和他只差毫厘的位置。
修盖尔急忙迈了一步恢复平衡。
舞娘打扮的女人轻描淡写的就穿过了骑士们组成的防线,出现在修盖尔的身边。
她超出常规的程度简直就像是瞬间移动似的。
——听到她的名字时,修盖尔就觉得“可能是”。
「名叫拉达娜……你大概就是那位“转瞬的舞姬”吧?」
「啊,你知道啊?我还以为自己没那么出名。」
女人十分意外的说道。
「从活下来的同伴那听到了相关的传闻。对魔导具“告死鸟之靴”运用得十分纯熟,能在一瞬之间靠近对手的魔族。……原来如此,真是个麻烦的对手呢。」
鼻子哼了一声,修盖尔重新担好了伊莉娅德。
通往地下食物库的下行楼梯就在旁边。逃跑的路线明明就在那个楼梯的尽头,但是处理掉这个女人然后到达那里却并不容易。
拉达娜迈着如同上台阶似的步伐斩了过来。
修盖尔猛然间扔起旁边的木箱撞到了她身上。
魔族的蛇身剑迅速的将扔来的木箱横竖切碎。
「让公主大人沉睡是个败笔呢。如果她还有意识就可以自己逃掉了……」
修盖尔露出了像是面部肌肉痉挛似的笑容。
「这可不是败笔,她是个性情激烈的人。不这么做的话,她肯定会用自己剑来战斗的。」
酒馆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轰鸣声。
伴随着赤黑色火焰的爆炸粉碎了隔开室内的薄木板墙壁,三位骑士全都被击飞了出去。
「你们这样的家伙也能称作骑士吗?太弱了吧!」
「不要说的这么过分,克利穆德。他们只是发扬骑士精神,不愿与你为敌而已。」
在青年激昂的怒声中同时传来了肥胖老人惊讶的笑声。
虽然无法抵挡住魔族的攻击,但是那些骑士的败北现如今也为修盖尔提供了某种意义上的“援护”。
被爆炸的气浪吹飞的他们,把堆积在周围的木箱以及料理工具弄得一片狼藉,酒馆中形成了一瞬间的混乱。
为了躲开飞过来的骑士们以及散乱撒落的物体,拉达娜暂时后退了。
利用这个间隙,修盖尔俯冲似的穿过了通向地下的楼梯。
楼梯尽头是利用这个城市宽广的“废坑”而建成的食品库——在其深处与一条地道相连。
以埃鲁福尔王国最大规模自傲的“黛纳斯克矿脉”并不只限于城市的下方,而且还延伸到了周围的群山之中。
这是逃离没有地形图的人的追捕最好的道路。
修盖尔打开了楼梯下方的门,把伊莉娅德的身体扔向了黑暗之中。
砰,随着一声轻柔的声音,她的身体消失在周围的黑暗中。
「快走!拜托了!」
随着号令声,修盖尔摇了下黑色的“铃铛”。
背负着伊莉娅德身体的黑色物块瞬间冲破了土壤奔跑了出去。
然后修盖尔拿起了立在地下仓库一侧的惯用破坏锤。
那是还作为骑士任职于王族时曾几番共度修罗场的伙伴。
重量感十足的金属制锤子,和自己身高几乎相同的长度,使用起来的威力不容小觑。
拿到了惯用武器的修盖尔重新走上了楼梯。
却正好碰到了拉达娜。
「……居然还有地道?为什么酒馆里会有这种东西……」
魔族女子似乎很意外的皱起了眉头。
抬头看去的修盖尔面对她的大意嘲笑道:
「过度自信结果事与愿违了吧。突击之前应该仔细调查关于土地的情况吧。总是想着靠力量来压制才会导致这样的失败。」
讲完这些说教似的话后,修盖尔运足气势大喊道:
「保护公主大人的退路!你们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
楼上传来了被吹飞的骑士们重新站起身的动静。
他们全都是正规的魔导骑士,并且还是在王都以精锐出名的第三分队的强者,虽然还无法与魔族匹敌,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
修盖尔自己也走上楼梯,举起了手中的破坏锤。
朝着眼前的拉达娜气势恢宏地挥了下去。
看来她并没有打算进行抵挡,拉达娜出其不意的从眼前消失了。
咚,脚尖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后,她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了。
看到了真正的“转瞬”的动作,修盖尔再次卷起了舌头。
不久之后,感觉到身后动静的修盖尔没有转身,而是直接用锤头把猛力向后刺去。
出现在修盖尔正后方的拉达娜向后方躲闪开。
「……真是可怕的人。我不擅长应付可以靠周围的动静来读出攻击路数的家伙。难得我以为击败指挥官就可以结束了呢。」
「跨过无数战场的我怎么可能败给你这个小姑娘。」
实际上,自己在魔力以及年龄方面都处于下风,修盖尔能够自恃的只有经验上的差异。
修盖尔向侧面挥出了锤头。
用威力强大的锤头部分威慑对方,锤柄的尖端还可以当作枪来使用,修盖尔灵巧地反复向拉达娜进攻。
拉达娜似乎对这种技术十分意外。
由于必须要攻破他的防守,她向同来的老人喊道:
「巴尔玛兹!我来牵制这个人,你快点去地下!必须要捉住伊莉娅德公主!」
三名骑士还在与克利穆德力战中。如果无法攻破自己的防守,那么“牵扯”住自己就可以达到目的。
「明白了,那么——」
肥胖老人遵从拉达娜的指示,向楼梯这边走来。
「——不许动!」
察觉到对方行动的修盖尔立刻挥起了锤头向“天花板”砸去。
二层上的地板和一部分家具瞬间从头上掉落下来。
随着刺耳的轰鸣声,地板、床铺以及橱柜等物化为一片瓦砾堵住了通往地下的楼梯。
为了避开从头顶上落下的物体,在场的所有人都移动到了酒馆的一侧。
「克利穆德!烧掉堵路的瓦砾!」
「明白了。看我全都烧光!」
半祼的青年敲击着像尖刺一样醒目的护手。
在他对面,所有骑士们都举起了“赤炎之剑”勇敢的斩了过来。
是在积蓄魔力吗,克利穆德在原地一动不动。
赤炎之剑并不仅仅是缠绕着火炎的剑。如果交由熟练者使用,剑上缠绕的火炎甚至可以飞散出去包围住对手。
释放出去的像鞭子一样柔美的火焰瞬间就覆盖住了克利穆德的身体。
(——击中了吗?)
修盖尔像是在祈祷似的注视着那边的状况。
充满魔力的火焰比普通的火焰燃烧了更长的时间,因此也更具杀伤力。
但是刚刚还被火焰包围的青年,现在依旧悠然的站在原处。
头发和肌肤丝毫没有烧伤的痕迹,宛如换过了一件火炎似的衣服,充满了违和感。
他冷静的笑容让骑士们心神不安起来。
「你、你不热吗?」
「蠢货,热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这样的程度还不够呢。」
这种超出寻常的对火热的耐性让修盖尔也不禁瞠目结舌。
「怪、怪物!」
一名骑士再次挥舞起缠着火焰的剑刃冲了过去,即使火焰起不了作用,金属制成的剑刃也能够开来对方的肉体。
随后克利穆德也加强防御,抬起了护臂。护臂上如同细薄的刀刃似的突起物抵挡住了骑士的剑。
「你们的赤火之剑只是发放的便宜货呢。与我的“凶炎之护臂”为敌不是太勉强了吗?」
被火焰包裹住的青年的眼神显得十分沉着。
听到了他的魔导具的名字后,修盖尔大喊道:
「把剑扔掉!那家伙的护手可以“吞噬”火焰!」
骑士的反应异常迅速。
双手马上从自己的剑柄上移开,向后翻滚着逃跑了。如果再晚一刹那,他的上半身就会被炎舌所舔舐。
年轻的骑士无法忍受的发出了呻吟。
身上的衣服一瞬间被烧尽,被火炎抚摸过的胸膛冒出了点点的黑烟。
那名骑士在同伴的庇护躺倒在了地上。
克利穆德一边自如的操纵着缠在身上火焰,一边很高兴的拍着手。
「哦,太可惜了。只是擦身而过吗。如果攻击的再深入一点就可以让你尝尝真正的火焰的滋味了。」
「别玩了,快点处理掉楼梯上的瓦砾。必须尽快追上公主。」
听到拉达娜的训斥后,他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挠了挠头。
「啊,是呢。稍等一下……真是的,反正她是逃不掉的。」
锵,锵,像是在擦打火石似的动作,克利穆德互相敲击着护臂。
黑色的火焰从护臂表面溢了出来,在意志的控制下像巨蛇似的蠢蠢欲动,抬起了镰刀型的脖子。
「没有放过你们的道理呢。要是被你们干扰可就麻烦了,我会把你们烧到无法行动的程度。请放心吧,公主大人就由我们护送回王都了。」
在男人的嘲笑声中,包围他的骑士们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不能粗心大意的靠近拉达娜和克利穆德。
修盖尔马上做出了决断。
「……这里由我来抵挡,你们全都散开逃跑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意识集中到了手中的破坏锤上。
骑士们察觉到他的意图,反过来说道:
「但、但是,修盖尔大人……!」
「如果死在这里就无法完成保护公主大人的任务了。我来制造突破口。」
在拉达娜和克利穆德身后看热闹的老人轻飘飘的说道: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精神,真是最好不过了,我很羡慕呢。拙僧已经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运动自如了……曾经还被称为“动天之巴尔玛兹”,但最近简直变成了“气球之巴尔玛兹”的体型呢。」
听到他的别名后,修盖尔的脸色一阵苍白。
——“巴尔玛兹”这样的名字在这附近并不罕见。
但是“动天之巴尔玛兹”却只有一个。
修盖尔对骑士们大声喊到:
「快逃!没有时间犹豫了,快!」
「……那么,你们逃得掉吗?」
巴尔玛兹抿嘴一笑——手中握住了Y字型的金属棒。
「老头,你应该知道这个“魔窟的音叉”吧。毕竟是靠着年功序列向上爬的家伙。」
巴尔玛兹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下金属棒的前端。
震动的音叉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遵从指示向出口撤退的骑士们在下一个瞬间全都腿脚不听使唤摔到在地。修盖尔的脑袋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场跪了下去。
「啊——这、这是……!」
让酒馆里的人失去平衡感的是耳朵听不到的特殊“声音”。
由于大脑中产生了宛如天在颤抖的错觉,所以无法径直的站立起来。正是会让敌人产生这样的症状,他才被赋予了“动天”之名。
向两个魔族看去,他们也用手撑着墙壁忍耐着。
「喂,巴尔玛兹,稍微有点分寸吧!脑袋里全都是你那个东西!」
「啊呀,真是情可以堪。我还以为你会比那边的骑士耐性高一点呢。」
巴尔玛兹用嗤笑回应了克利穆德的愤怒。
和站都站不起来的骑士们不同,魔族们似乎还可以行动,但也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拉达娜捂着耳朵,一边苦笑着一边靠着墙壁走了过去。
这个魔导具“魔窟的音叉”是从神话中沿袭而来的。
它的原型是传说中的乐士斯芙从乐神蕾蒂亚努手中获得“圣之音叉”。
在神话的世界中,乐士斯芙把这个音叉作为乐器击打鸣奏,由于它发出来的声音都会变成圣音,所以可以击退大多数的恶魔。
但是过于相信其威力的斯芙不久后开始为了满足私欲而使用这把音叉,最终受到神明的诅咒失声。
失去歌声之后,斯芙才终于发觉自己是真心的热爱着音乐,据说后半生一直吹着笛子渡过。
这个“魔窟的音叉”本身是工匠以这个神话为构想在近年才完成的魔导具——但是这个模仿圣器的魔导具却变成了“魔族”的武器,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依然是膝盖着地的姿势,修盖尔用尽全身之力抬头看向巴尔玛兹。
「你就是“动天的巴尔玛兹”……?像你这种程度的魔导师为何要为魔族卖命……」
修盖尔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巴尔玛兹曾经作为谋划叛乱的僧院的同伴,狠狠把政府的大军玩弄了一翻,但是在动乱被镇压之后就失去了行踪。
似乎是离开了埃鲁福尔而去了其他国家,修盖尔还记得当时来回穿越国境的悬赏令。
悬赏他的脑袋的巨额赏金,连修盖尔也感到十分惊讶。
巴尔玛兹牙咧嘴的笑着。
「对被国家厌恶的人来说,魔族可是个好去处呢。我正为了老了之后还能干点什么感到发愁时,就收到了他们的邀请——」
拉达娜拍了下手。
「这种话还是下回再说吧?克利穆德,烧掉楼梯上的瓦砾,之后再处理那些骑士。」
克利穆德悠然的在酒馆中走着,穿过修盖尔的身边站到了楼梯前。
将修盖尔和其他骑士们弃置不管,克利穆德朝堵塞楼梯的瓦砾释放出了火焰。
从护臂中涌出的两股火焰就像是贪图饵食一般,将从二层落下的地板、家具等障碍物吞噬殆尽。
「好了,这下道路畅通了。那么走吧。」
大分部的木材全都化作灰烬与尘烟之外,火焰再次被吸回了克利穆德的护臂里。
三位魔族走下了楼梯。
——在这一瞬间,他们露出了破绽。
伊莉娅德已经逃入了废坑的深处,刚刚已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所以不用担心她会被埋在下面。
修盖尔依然跪在地上,但缓缓举起了双手。
手中紧握的破坏锤——已经过量的充入了“魔力”,刚刚不得不让骑士们争取时间也有这方面的理由。
他们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动静了吗,魔族一行人回过头来。
修盖尔深深的吸了口气。
「注意到了吗,不错的直觉呢——但是已经晚了,感觉到光荣吧,被曾经的“铁锤骑士”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所击败!」
在他充满气势的呼喊后——
修盖尔举起了的破坏锤变成了巨大的魔力块。
像公牛般大小的巨大魔力凝结成了铁青色,释放着压倒性的存在感。
哑口无声的仰视着的拉达娜背后,巴尔玛兹慌忙大声喊道:
「快躲开,拉达娜!这个魔导具是“锻造师的大锤”,是连城塞都可以破坏的攻城用——」
修盖尔可没有理由等到巴尔玛兹把话说完。
他一气呵成的在楼梯附近砸下了大锤。
准确无误的砸向魔族头上的大锤扭曲了周围的地板碾碎了附近的一切。
「全体撤退!」
修盖尔随后马上大喊道。
没有击中对方的触感——就是说魔族仍然活着。虽然之前也想过应该可以击中,但是刚刚的一击只要能阻止对方的脚步就算达到了效果。
作为伊莉娅德逃跑路线的地道还有其他入口,为了比魔族更早的找到并保护公主,必须要迅速的采取行动。
曾经让这座城市繁荣昌盛的矿脉——其超出常识的宽广连当地的居民都无法把握。从位于酒馆地下的入口进去后,里面的地道也十分错综复杂。
用肩扛着刚刚受伤的骑士,修盖尔等人开始从崩塌的酒馆撤退。
由于烧伤的疼痛,骑士发出了小声的呻吟。
修盖尔自身也感受到身体的沉重。
虽说只是短暂的战斗,但由于全力的使用了“锻造师的大锤”,所以身体极为疲惫。
(唉……我也到了这把年纪了呢。)
修盖尔强忍着疲劳在城市里奔跑起来。
(虽然我早已经做好这里终究会被魔族发现的准备……)
——或者说,应该为能够隐藏到现在而感到庆幸。
侵占了王族的魔族现在十分需要伊莉娅德。
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就沉睡在埃鲁福尔王族的地下,而伊莉娅德公主拥有到达那里所必要的“钥匙”。
曾经身为埃鲁福尔王族之臣,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侍奉伊莉娅德公主的骑士——修盖尔绝对不会把她交给魔族。
对已经年迈的自己来说,恐怕她将会是自己最后的主公。
老骑士拖着自己的疲惫身躯拼命的奔跑着。
在他背后,崩塌的酒馆已经被烈火所包围,在暗夜中释放出不吉利的光亮。
魔族还活着——
想到潜伏在日后的绝望,修盖尔咬紧了嘴唇。
◎
离开隆巴尔德市的赛罗一行人经过了四天的行程,已经达到了离黛纳斯克城只有半天路程的地方。
如果是悠闲的商队需要足足花上一周时间的路程,他们就是着急到了这种程度。
同行的西兹可和霍克艾,以及库洛加都是脚力强健之人,不习惯旅行的菲诺可以乘坐天球木马,偶尔她还会让赛罗同乘。
步幅小巧的阿尔凯因也被某人抱着一直在前面催促,总算今天中午大概就能看到黛纳斯克城了。
因为同行人里没有熟悉这一带地理的,所以对行程的估计有些模糊,而且也没有人带着地图或是曾经过来黛纳斯克城。
(已经离黛纳斯克城不远了吧。)
醒来之后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赛罗,脸颊上感觉到了早晨湿冷的风。
紧靠在他身边的菲若还在安稳的睡着。
两个人背靠着树干互相搭着肩膀,同盖着一条毛毯。
这个毛毯本来是赛罗的,平时一直存放在阿尔凯因的道具袋里,但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菲诺两人共同使用的状态。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赛罗自己也搞不清楚,勉强来说的话,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在前往巴尔德市之前,阿尔凯因也想为菲诺买条毛毯,但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在去购买前似乎菲诺和阿尔凯因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巧的是当时赛罗正在和霍克艾杂谈,所以听不清楚那边的对话内容。
几天前的晚上,准备睡觉前赛罗向菲诺问道:
——菲诺的那条毛毯最后怎么了?
可靠的黑猫一笑不笑的板成面孔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赛罗。活在世上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赛罗觉得话中的真意难以理解,于是就这个样子昨天晚上和菲诺靠在一起睡了。
早晨起来的赛罗迷迷糊糊的挨个看向了围在已经熄灭的营火旁睡觉的旅途同伴。
太阳还没有升起,晨雾中他们的身影带着一丝蓝色,模模糊糊的。
数日之前还是“魔族”的库洛加宛如冥想一样泰然的沉睡着。
作为魔族的一员,接受了搜索伊莉娅德公主命令的他隐瞒了公主的所在地,似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四处乱窜。看来他作为史学官十分习惯旅途。
西兹可是阿尔凯因的同门,在离赛罗等人不远处安稳的睡着。
身上包裹着异国服装的她与表面看上去的温柔婀娜相反,是一名精力旺盛的优秀旅人。
虽说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但她作为魔导师的力量却十分优秀。
擅长的魔导具是“四重奏战轮”,这种可以远距离操作的战轮看上去是相当简单的武器,但是使用起来的手感却很好,用阿尔凯因的话说,如果控制的足够熟练,这个战轮对西兹可来说就如同手足般运用自如。
(比我和菲诺大不了几岁呢……真是厉害的人。)
面对像她一样的人,完全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觉得十分耀眼。
但是对现在的赛罗来说,最为光彩夺目的是在身边睡着的少女。
身为多利亚尔德家的大小姐,她是赛罗憧憬的对象。
一起旅行以来,她一直紧紧的粘在赛罗身上,偶尔还会露出有些恐怖眼神。
在看不到终点的首次长途旅行中,她的心情可能还是有些紧张吧。
说起紧张来,在赛罗的印象中似乎菲诺还在和从巴尔德市加入的新伙伴“缇亚涅丝”保护着距离。
缇亚涅丝也总是粘住赛罗不放,在这一种点上应该和菲诺相性很好对。
她现在居于挂在赛罗脖子上的“神珠”中,在里面积蓄着力量。
缇亚涅丝离开神珠以少女姿态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就像是小孩子总是会在白天睡觉一样,她经常在神珠里安眠。
今天早晨也是同样。
对于在此之前一直被困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她来说,本次旅途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考虑到她并非人类,面对不习惯的旅途应该会有更大的不安吧。
在行进中,阿尔凯因教给了自己许多关于长途旅行的心得。
「面对长途旅行不会那么紧张。人生也是一种旅行——终点就是死。而在达到终点前如何度过时间则因人而异。留在某个固定场所做些事情的活法很不错,知道世界的广阔而四处增长自己见闻的活法也不坏。
当然,对某个人来说会有适合和不适合的区别。那么,由我看来——赛罗,你有成为优秀旅人的素质呢。」
阿尔凯因笑嘻嘻地用这些话激发着赛罗的勇气。这些话只是单纯的鼓励还是他有切身感觉的话语?现在的赛罗还不甚明了。
包含着让阿尔凯因的鼓励成真的想法,以后就要靠自己努力了吧。
说起来,阿尔凯因,以及另一个同伴霍克艾不在营火的周围。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赛罗大概能够猜想到他们去哪了。
注意着不要把旁边的菲诺弄醒,赛罗慢慢的从毛毯的间隙中钻了出来,看向了旁边溪流的方向。
和料想的一样,雾霭之中显现着人影。
早些醒来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似乎和往常一样在河边垂钓,说不定已经钓够早餐的份量了。
赛罗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向那边走了过去。
◎
「……阿尔凯因,早饭钓上来了吗?」
听到带着圆框眼镜青年的问题后,手握着钓鱼杆的黑猫轻轻歪了下脑袋。
艳丽的毛色吸收了晨雾的湿气后,闪现出更加滑润的黑色光芒。
「你还是去问鱼比较好,毕竟决定吃不吃鱼饵的可不是我。」
「用魔导具放出电击的话肯定会浮上来像山一样多的鱼?用不着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面对同伴毫无情趣的指责,黑猫左右挥着小巧的手,砸了下嘴。
「你不明白呢,霍克艾。垂钓有三点好处。等待的快乐、不知会钓上何物的趣味,还有品尝自己钓上之物的美味——如果使用电流,会杀死多于可以吃饱的分量的鱼。这可是违反垂钓人的自尊的行为呢。虽然说以打渔为生的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毕竟我只是想来“钓鱼”而已。」
「如同理性的感性——你在奇怪的地方很顽固呢。」
两位魔导师一边说着这些不得要领的话,一边盯着晨间平静的溪流。
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操纵“暗”之力的魔导师。
他受到了某人的诅咒变成了黑猫的姿态,现在还没有找到变回原形的方法。
话虽如此,但本人却没有表现出悲伤,现在用肉球灵巧的握住钓鱼杆,来回伸缩着尖锐的爪子,优雅的享受着垂钓的乐趣。
坐在它身边的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是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
和阿尔凯因同样,他也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看起来是稳定高大的学士。
这两个从很久以前就有着孽缘。
「说起来——你打算让那些孩子同行到什么时候?」
霍克艾一成不变的问话语气就像是在问早饭的菜谱似的。
阿尔凯因停顿了半刻才做出了回答。
「唉……要怎么办呢。实际上我也在犹豫,霍克艾。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霍克艾用指尖调整了下眼镜的位置。
他戴着的眼镜——魔导具“银月的幻影”可以看透魔力的流动,当然是无法看穿人心的。不过,除去他对魔导具说三道四的部分,霍克艾识人的眼力是得到大家公认的。
他冷静的性格很惹人讨厌,但正因为如此才经常能把事物看清楚。
看向用问题来回答了自己问题的阿尔凯因,霍克艾露出了微笑。
「是呢。首先是拥有“还流的轮环”的少年,他只是性格坦率的普通少年呢。至少身为有良知的大人对把他卷入“和魔族的斗争中”总会有些不安吧。」
「……是啊,果然。」
本来心情已经有些沉重的阿尔凯因更加失落了。
刚刚霍克艾所说的都是事实。
阿尔凯因对赛罗也有很好的印象。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只要“环流的轮环”还在他体内,危险就会一直缠绕在他身边。
虽然现在魔族还误认为「环流的轮环在阿尔凯因手上」,但是这样的谎话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吧,毕竟魔族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和咱们的主观愿望无关,赛罗并不仅仅是个孩子——他惹上了相当麻烦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至少咱们在他身边还可以保护他。」
「还有另一个理由吧。」
霍克艾笑了出来。看到阿尔凯因抱以厌恶的表情后,霍克艾笑嘻嘻的指出了那个“理由”。
「“环流的轮环”……拥有可以将魔族化的人类变回普通魔导师的力量,这个可以成为在和魔族战斗中的王牌。虽然详细的原理还无法得知,胡乱使用也很危险,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魔导具了。所为研究对象,他可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素材。」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即使只有破坏魔导具的力量就足够违反常理了,再加上可以让魔族变回原来的魔导师,他作为王牌确实完美无缺。
但是阿尔凯因对霍克艾的措辞依然感到不快。
「赛罗即不是“研究对象”也不是“素材”。就算是开玩笑也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难得现在已经处好了关系,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而引起误解就麻烦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可怕的孩子呢。」
他指的是总是黏在赛罗身上的金发少女——菲诺•米斯特伍德•多利亚尔德。
如果赛罗发生了什么“不侧”肯定会引发不了得的事件。初次见面时还觉得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但旅行中看到了她对赛罗过度的爱情表现后,阿尔凯因开始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危险的苗头。
话题转到她身上后,霍克艾也反常的晃了晃肩膀。
「哎呀,那个孩子还真恐怖呢,就像是眼中只有赛罗似的。要是惹那样的孩子生气就危险了。」
阿尔凯因沉重的点点头。
名为菲诺的少女对赛罗抱有强烈的感情。
好意、过度保护、依赖、独占欲——不管用什么词来表述都会感到些许的违合。
说到强烈,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扭曲,大概可以用广义的“爱”来形容吧。
而后阿尔凯因为了确认某件事又提出了问题:
「霍克艾,关于以前为了治疗她的眼睛而使用的魔导具——」
「啊,是关于“奥尔塔夫之种”的事吧?普通来说,那是不能被种在肉体的眼珠中的,真不愧是范达尔大人。你对师父的处理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霍克艾戴着的眼睛“银月的幻影”看出了宿于菲诺眼球里的魔导具。
从当事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阿尔凯因面对师父范达尔的意外举动歪了下肥肥的脖子。
「关于种在她眼中的“奥尔塔夫之种”我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那个到底是什么性质的魔导具?」
在知识量上,阿尔凯因远远不及霍克艾。
霍克艾默默的笑了笑,回应了他的问题。
「唉,本来是用于制作假眼和眼镜的物品,可以称之为视觉感应器吧?——但是其制作的调整十分困难,是会让工匠哭泣的魔导具呢,所以没有大规模普及。范达尔老师使用的恐怕是以和人体相融合为前提制作的试验品,我从借来的研究记录中曾经看到了相关的记载。」
阿尔凯因沉默着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从霍克艾发笑的样子不难推算出——那个似乎是有些问题的魔导具。
「即使你不这么担心,我也会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的。掌握光的精灵奥尔塔夫非常的纤细敏感,因此据说可以感知到人眼本来看不到的东西……阿尔凯因,你知道能看见什么吗?」
「嗯,……幽灵吗?还是可以看见未来?」
阿尔凯因本来就没打算猜中,随口胡说了几句。
霍克艾一幅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摇了摇头。
「哈哈哈——将来的话,说不定真的可能造出这样的魔导具呢。但就现在而言,这两者都不是正确答案。这是很罕见的事情,据说利用“奥尔塔夫之种”造出来的假眼偶尔可以看出“人的感情”,也就是“本性”。」
听到正解后阿尔凯因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不过与其说是感到意外,不如说是在怀疑霍克艾的话的真假。
「可以看出感情——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也想很知道呢,制作这个“银月的幻影”时,我也尝试着将“奥尔塔夫之种”植入其中——但似乎没有达到应用的效果而以失败告终。看来是在相性上很大的问题。」
霍克艾说着的同时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
「根据古老的记载,特别是在相性良好的时候,人的感情会以颜色表现在身体的周围。对菲诺来说,现在似乎还没有达到如此强烈的效果,但是仍然存在依靠自身感觉来看出对方本性的可能。也就是常说的“阅读气氛”——不对,应该说是“看懂气氛”,虽然有些暧昧但这可是绝对不能小觑的力量呢。」
呜,阿尔凯因感叹了一声。
根据她之前的行动来判断,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在一开始她就对外表俊秀的哈尔姆巴克抱有怀疑,和阿尔凯因初次见面时马上就信任了“会说话的奇怪黑猫”。
就是说她很擅长识人。
「……说起来,里表如一的赛罗会被菲诺喜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觉得有部分影响。当然,我并不知道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所以也不能断言——」
理解了之后,阿尔凯因说出了一个刚刚想出来的可能性。
「难道她的那种有些可怕的性格也是受到了魔导具的影响?」
霍克艾歪了下脑袋。
「说来——我没有听说过奥尔塔夫之种会影响到性格的传闻。如果是由于可以看到别人的本性而陷入了对人类不信任中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不过现如今的她应该没有那么强大的眼力——依照我的见解,她的性格是真正的“本性”。」
「……啊,果然。」
自己的想法被霍克艾直爽的否定了,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
——在隆巴尔德城发生的事情。
阿尔凯因打算为菲诺买条专用毛毯时,她嫣然一笑,小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阿尔凯因,我很想和你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你能够为我着想一下吧?」
面对美丽少女的可爱笑容却不禁毛骨悚然,对阿尔凯因来说这也是稀有的经验了。
结果,昨天晚上菲诺睡觉时也和赛罗盖着同一条毛毯。
阿尔凯因无意于妨碍别人的恋爱之路,而且这位年轻的姑娘也没有做出什么下流的违背良识的事情,但是却在另外的意义上显露出“危险”的征兆。
阿尔凯因担心的并不是菲诺,而是赛罗的安全。
「说起来,昨晚的事……」
霍克艾笑眯眯的凑到阿尔凯因的猫耳边说道:
「我意外的醒了一次呢,无意间看向了赛罗和菲诺,当时菲诺正对赛罗的睡脸……」
霍克艾停顿了一下,刻意睁大了眼睛。
「……就像这样,死死的——在他眼前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看,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在用眼睛灼烧着赛罗的睡脸似的,在黑暗中的月光的衬托下,只是一味的、没完没了的注视着……可能是由于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凄美呢。就连我看到了之后也笑不出来。」
嘴上说着「笑不出来」但实际上此时霍克艾却正在笑着,阿尔凯因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象了一下霍克艾昨天晚上看到了情景,阿尔凯因也感到面部一阵痉挛,心中的动摇甚至通过钓鱼线传到了水面上。
「……果然不寻常啊。像那样的亲密程度。」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考虑成通过染上自己的气味来宣告这是“自己所有”的东西,那么作为一种“标记”行为也是合理的。」
「……啊,你把他们当成是“动物”吗?」
阿尔凯因无法赞同霍克艾对他们的维护。
「还是重归本题吧——关于那两个人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又让阿尔凯因皱紧了眉头。
停顿了片刻才做出了回答。
实际上阿尔凯因也还在为怎么办而困惑。
「嗯。暂且继续观察他们的为人,我也会继续照他们。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参与到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去的,打算找个时机把他们交给“乐人”雪莉露。如果穿过这个,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阿尔凯因看向了披在背后的魔导具“覆没夜晚的外套”。
覆没夜晚的外套是两件一套的魔导具——在阿尔凯因身上的这件里有通往内部黑暗空间的“入口”,在其他地方的另一件上有“出口”。
就像是单向通行的隧道一样。
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当作逃跑的手段,而且还可以把魔族的杂兵以及协助者送到自己同伴的那边交给同伴来处理,是十分方便的道具。
在米斯特哈温德的战斗中被吸去的魔导骑士现在也应该在出口那边,可惜的是这个魔导具无法实现反向的传送。
向下俯视着水面,阿尔凯因一边思考着一边抚摸着下巴。
「雪莉露大人那边当然是十分安全的地方——但是在那之前,赛罗自身会同意你的安排吗?」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赛罗绝对不是胆小鬼,虽然心灵尚且年幼,但却不可思议的坚强,大概不会选择只让自己和菲诺一起逃到安全地方。
但至少现在阿尔凯因还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会同意的。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只是累赘”。虽然他拥有超出常理的力量,但自己却意识到。那确实是非常难以应付的力量——对魔族来说,应该没有比它更加讨厌的力量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再怎么有能力的魔导师“失去了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夸大。
而且不仅是魔导师,就连著名的剑士的力量也主要来源于作为魔导具的剑。
所以无论魔族如何挖掘出魔导具的潜在力量,只要重要的魔导具被破坏,就会前功尽弃。
再加之他还可以让“被魔族化的人类”回复原样。
自己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威胁,对魔导师间的战斗一无所知的赛罗还无法理解。但是——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是不会轻视这股力量的。
环流的轮环身上还有许多谜团。如果他以后可以把这种力量运用自如,不知道会发挥出多么强大的力量,这种未知的恐怖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阿尔凯因才殷切的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伙伴。
霍克艾摇晃着肩膀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在他心中植入弱小的错觉,然后——不对不对,你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范达尔大人了呢。嘛,两个毕竟都还是孩子,从现在开始经历五年左右的锻炼的话,说不定可以成为靠得住的同伴……」
「……霍克艾,话就到此为止。赛罗好像已经起来了。」
感觉到动静的阿尔凯因打断了霍克艾的话。
赛罗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了沉默着的两个人的身后。
「早上好,阿尔凯因,还有霍克艾。」
他似乎还有些没睡醒,声音充满了天真和开朗。
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转过头来。
「啊,早上好。」
「哦,早上好。」
霍克艾亲切的举起一只手示意。
赛罗坐到了阿尔凯因的身边,向晨雾弥漫的周围看去。
「还没有钓到呢。」
在赛罗开口询问之前,阿尔凯因抢先说道。
赛罗点点头,一同看向了河面。
阿尔凯因瞥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少年的侧脸。
「……刚才呢,我和霍克艾聊了一些关于菲诺的事情。」
「嗯?菲诺怎么了?」
明朗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纯真,不过这反而稍微助长了阿尔凯因的不安。
「没什么,我在想菲诺是不是以前就是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她有点不普通吧?」
面对阿尔凯因心直口快的问题,赛罗苦笑了一下。
「嘛,她是贵族大小姐嘛,可能是和普通人有些不同。」
赛罗似乎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
霍克艾笑了出来。
「不是不是,除了身为贵族这点,她偶尔会让人觉得“有些恐怖”不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赛罗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的歪了歪脑袋。
「惹她发怒时确实有些恐怖,但平时却很温柔呢。在米斯特哈温德时,她可是被大家所景仰着——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互相递了个眼色后,装糊涂似的摇了摇头。
赛罗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嗯……但是,她最近确实有些奇怪呢。是刚刚开始旅行所以稍微的有些兴奋吗——和以前相比有些过于精神了,我也有些在意。说不定是还没有习惯旅途而有些紧张,得想办法帮她缓解一下疲惫呢。」
赛罗用老成的语气说道。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互相对视了一眼,看来和赛罗在对问题的认识上有所偏差。
霍克艾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赛罗的侧脸。
「——虽然不是在比较,但是以你的年龄来看,你也过于沉着了吧。」
「是这样吗?我自己到不这么觉得……可能是在城里经常照顾小孩子们吧。不过即使这样,还是菲诺更受大家的欢迎呢。」
阿尔凯因回想起了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的事。
从黑狼爪下救出了名为玛丽露的女孩,然后把她送到城区旁边的喷泉时——想来她确实直接跑到了菲诺的身边。
看起来,菲诺似乎很擅长哄小孩子。
「那么她和“缇亚涅丝”关系还好吗?」
「没问题了呢。昨天白天,我正和缇亚涅丝边走边聊时,她突然邀请缇亚涅丝一起骑天球木马呢。」
这样说着的赛罗似乎十分开心。
恐怕那种行为应该只是“以将缇亚涅丝从赛罗身边拉开为目的”,不过阿尔凯因没有指出来。
赛罗怀里的神珠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突然溢出来的光线在他的胸口处聚成了人形。
然后赛罗的膝上现出一名蓝色的幼小少女。
曾经作为“旅途终结的森林”的守护者而寄身于神珠的缇亚涅丝现在变成了自由之身,和赛罗等人一同开始了旅行。不过说起来,路上她不是住在神珠里就是被赛罗抱着,所以基本上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过路,当然这也是为了不无端浪费魔力的理由。
现在的缇亚涅丝可以依靠从“神珠”处得来的魔力保持人形,而神珠虽说可以从自然界中收集魔力,但是也不可能供缇亚涅丝无限的使用力量。毕竟神珠只能吸收到自然界很少的一部分魔力而已。
缇亚涅丝之前使用了储蓄在神珠中的魔力召唤出来树兵纳修雷,如果神珠里积存的力量都用尽了,她就只能呆在神珠里修养。
在隆巴尔德的骚乱中,她似乎过于召唤树兵而过度使用了力量,所以这几天里表现的十分老实。
「早上好,缇亚涅丝。」
「早好了,赛罗——我讨厌那个人。」
刚刚出现她小声说道。
赛罗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不能说这种话,缇亚涅丝。菲诺有很多的优点,我觉得你和她相处久了就能明白了——而且我也希望缇亚涅丝能和菲诺成为好朋友。」
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和语调使阿尔凯因也感到有些佩服,稳妥而又温柔的话语中同时还若有若无的露透出不允反驳的权威。他在米斯特哈温德肯定优秀的担任着照看小孩子的工作吧。
「……如果赛罗这么说,那我会照做的。」
缇亚涅丝老实的答应了。
在他们谈论着这些事情时,营火旁的菲诺,以及西兹可和库洛加也睁开了眼睛。
放弃垂钓的阿尔凯因收起鱼杆放回了道具袋里,看来自己和这条河相性不太好。
抱着缇亚涅丝站起身来的赛罗歪了歪脑袋眺望着河面。
「真罕见呢,阿尔凯因居然一条都没钓到。」
「也会有这样的日子呢,不过要总是这样就糟糕了。」
阿尔凯因也最后朝晨雾中的河面望去,嘶嘶的流淌的清泉水量充足,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没有鱼的河流。
既使钓不到供所有人吃饱的份量,至少也期待着可以钓到二、三尾,不过最终看来,今天是惨败。
如果是只是为了捕获鱼类,那么按照霍克艾所说使用魔导具就好了,不过那样就太乏味无聊了。
像这样不断积累细小的幸福,阿尔凯因觉得十分重要。
在赛罗和菲诺准备篝火期间,阿尔凯因将面包切成了数分。
旁边的西兹可打扮的衣冠楚楚,灵巧地将阿尔凯因切好面包串到钎子上。
而接过串好的面包然后摆到篝火旁则是同行的库洛加的工作。
「库洛加,昨晚睡的不好吗?」
阿尔凯因向脸色不太好的库洛加问道。
库洛加昨天晚上一直警备到深夜,虽然途中应该和霍克艾换班,但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睡熟过。
他一直牵挂着伊莉娅德公主的安全,随着离黛纳斯克城越来越近,他眉间有皱纹也越来越深了。
库洛加板着面孔点了点头。
「——啊,我没有问题。如果地图是正确的,今天午后就可以达到黛纳斯克了,确认了公主大人的安全后,今天晚上就可以安心的睡了好觉了呢。」
库洛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但是魔族的追捕居然还没有来,真是有些让人害怕呢。」
阿尔凯因对这点也有些在意。
「看来他们人手不足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吧?像你一样的人都被施加了魔族化的仪式,而且其中还有不太合群的人。似乎那个仪式对适应性也有所要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变成魔族的。」
就阿尔凯因所知,魔族化的仪式有极大的不稳定要素。有像库洛加这样在魔族化后依然敌视魔族的例子,听说偶尔还会出现大量出现由于心理医病而无法成为战斗力的情况。因为这样的原因,魔族虽然胡乱抓人但同伴人数却总也无法增长。
直到数日前还是魔族一员的库洛加,对魔族的内部情报似乎一清二楚。
「确实好像有些人手不足,魔族为了搜索逃亡的伊莉娅德以及在国境线上警备而投入了大量的人手,而且除此之外,似乎还在城市地下做着什么——」
「王都的地下有很珍贵的遗迹吧?以埃鲁福尔王族为目标似乎不是单纯的确保自己的根据地而已。」
库洛加老实的点了点头。
关于遗迹他也不知道详情,但是那里肯定“封印”着什么。在十六岁的生日当时会被告知其中的秘密这是埃鲁福尔王族的传统。
身为王女的伊莉娅德公主持有和秘密相关的“钥匙”逃跑了,所以才会受到魔族的追击。
「王族的秘密是王族私有之物——因此我也没有被告知具体信息,我们这些负责搜索的魔族只是接受了“将伊莉娅德公主活捉并带回王都”的命令。公主是持有秘密的钥匙,还是知道隐藏钥匙的场所,或是这只是魔族的误解——现在我还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库洛加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涩。
阿尔凯因一边挥动着黑色的切糕刀,一边叹了口气。
「我也理解你的急躁,王族有这么多秘密还真是麻烦呢。咱们目前连魔族的“目标”都还没有弄清楚。征服世界?权利?要是像这样容易理解的目的就谢天谢地了……」
库洛加点了点头。
「上位的大人经常提道“收集神器,然后建造以魔族为中心的新秩序”——但实际其实并不仅仅于此吧?」
阿尔凯因也点点头。
「这只是为吸引那些“不满收现状的同伴”而提出的借口,毕竟其前提就很可疑。对于建立新的秩序来说并不需要神器之类的东西。而且他们也无法使用从贤人那里抢来的神器。」
阿尔凯因的话让库洛加皱起了眉头。
赛罗等人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而后阿尔凯因似乎察觉到了,又补充道:
「“神器”并不是普通的魔导具,它们之所以被称为“神器”是因为它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主人,而会无视其他魔导师的使用。六贤人这个称谓指的就是被神器选中的魔导师。」
库洛加眯起了眼睛。
「我以前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当时还以为是为了防盗而故意传出这样的流言……难道这是事实?道具居然会选择自己的主人……」
「是真的。神器里寄寓着意志,就像缇亚涅丝那样的自律型魔导具可以决定自己的主人一样,把神器想成是这种情况的极端情况就好。神器肯定是在把人类当成笨蛋耍吧。」
最后的一句话只是阿尔凯因的感慨,并非实情。
关于神器拥有意志有很多种解释,但是神器并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没有直接的方法加以确定。
只是自己师傅拥有的“魔神之仗”简直可以用活生生的物体来形容。
似乎六贤人全都拥有这种实感。
阿尔凯因刚刚只是一不留神说出了对这种愚蠢感觉的报怨。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魔族有什么目的,或是故意来向范达尔大人找碴——我们这边也很麻烦。我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样子也是魔族造成的。」
「肯定能找到让你变回原形的方法的。」
一边加热着昨天晚上剩下来的汤,赛罗说出了这样的话。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现在还没有被逼到需要他们这些小孩子来担心自己的地步。现在的这副姿态也有让他喜欢的地方。
「那样就好了呢,但暂且还是处理眼前这件是吧。首先要保护伊莉娅德,还且想想办法帮一下埃鲁福尔王族。吃完早饭,赶紧朝黛纳斯克城出发吧。」
阿尔凯因一边向嘴里塞着刚刚用营火加热过的面包,一边向同行之人看去。
大部人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只有霍克艾一人在笑着。
「……霍克艾,怎么了?虽然你一向如此,但还是让人很烦。」
「啊,失礼了。不,我很期待呢。实际上黛纳斯克城里有一个有些名气的地方。似乎在那里的矿脉中,过去曾经挖出过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我只在书里读到过——」
想到他“又犯病了”,西兹可露骨的表现出了讨厌的神情。
「我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但是最近看到前辈高兴的样子时,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慨到“明明向前辈落下神罚就好了”这样的事情。」
霍克艾对西兹可的话毫不介绍,继续笑嘻嘻的说道:
「发现者是在矿山工作的矿工。刚开始只是感觉似乎挖到了什么,但并不清楚具体为何物。后来调查的魔导师介入后,才终于查明了正体,那是“巨大生物”的化石——为了以后的研究,我一定要去亲眼看一次。」
「不行。将公主大人保护起来后咱们要马上离开。」
阿尔凯因用严厉的口吻告诫道。要是随着霍克艾的兴趣来,还不知道旅行会被拖到什么时候。
「在那多待几天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阿尔凯因冷淡的无视了霍克艾的苦苦纠缠,转向了库洛加。
「请不要管这边的白痴,关于伊莉娅德我想确认几件事。之前听说她大概十八岁左右,性格是什么样的?」
库洛加郑重其事的开口回答道:
「嗯。伊莉娅德大人是拥有第六顺位王位继承权的王族,性格十分坦率,是受到王族所有成员所喜爱的温柔的公主大人……」
「这些话就先不要说了,说些容易辨别的特征……」
听到经常侍奉王族的库洛加的惯例性开场白后,阿尔凯因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
库洛加轻轻的咳了一声,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那么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先提一点。要是不考虑出身,她是会成为“将军”的公主。」
这句话在周围引起了微妙的沉默。
「就是说……她性格粗暴?」
西兹可歪着脑袋问道,但库洛加马上予以否定。
「不是。普通的粗人可没有当“将军”的资格。伊莉娅德在聚集军心方向有神奇的感召力。——自己是亲身上马挥舞枪棒的实战派,而且和王立魔导骑士团第三分队间还有亲密的往来。刚开始还感到有些为难的骑士们派派的都对她奉上了忠心,甚至还有一些官僚揶揄道王族旗下的这个第三队伍已经变成了“伊莉娅德的直属部队”。」
库洛加说着说着就按向了自己的额头。
他之前似乎是教授伊莉娅德历史的史学官,恐怕有很为伊莉娅德公主感到操心的经验吧。
赛罗看向了旁边的菲诺。
「——看来会和菲诺很合得来呢?」
「什么意思?」
嫣然一笑的菲诺看上去有些恐怖,赛罗马上慌慌张张地解释起来。
「你想,在米斯特哈温德时,菲诺在孩子们间总是担负着管理调解的工作……」
听到了他并不是把非诺当成了“孩子大王”,阿尔凯因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个人的对话有时真是对心脏不好。
对赛罗等人的对话露出了微笑,库洛加继续说道:
「公主从王都逃跑之际,就是这个第三分队成为了她的盾牌,现在大半都像我和维奥莱一样成了魔族的阶下之囚,但应该也有一部分人和公主一起藏了起来——要是他们没事就好了。」
库洛加说着担心同伴们的话时,声音非常的低沉。
阿尔凯因从中感受到了他的焦躁。
库洛加虽然是平时装作冷静并且自律甚严的男人,但心内却充满了灼热的感情。在魔族化时他也没有背叛自己的同伴,强大的心灵由此可以一斑。
虽然作为魔导师的力量还不到二流的水准,但作为人类而言却值得敬佩。
「好吧,营炎也快灭了,咱们差不多就出发吧。从这里开始就要进入山道了,必须谨慎前进。」
在阿尔凯因的指示下,全员开始做着出发的准备。
霍克艾在阿尔凯因耳边私语道:
「那个,阿尔凯因。关于探索矿脉的事……」
「不行。」
「但是,这可是不经常会来的乡下,以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阿尔凯因不容分说的拒绝是有理由的,霍克艾类似的前科已经不胜枚举了。
虽然在隆巴尔德的时候,他的行动意外使“缇亚涅丝”成为了新伙伴,但如果当时她对库洛有了敌意,那反而会使大家陷入了陷阱。
霍克艾满怀恨意的俯视着毫不留情的阿尔凯因,然后露出了垂头丧气的神情。
虽然他看上去也有些可怜,但稍对他和颜相待就会蹬鼻子上脸,这次遂了他的心愿的话,他之后又会有新的兴趣,所以绝对不能让步。
阿尔凯因走到了霍克艾的脚边。
「——要是在其他地方有宽闲的话,我会陪你来一趟的。但是现在不行。考虑一下库洛加的心情——如果现在顺道去那里的话,我是不会许可的。」
「好吧,好吧……也是会有牵挂过多的猫呢。嘛,这次就算了吧,我会等待下次机会的。」
「报歉了,我觉得还是以要事为重比较好。而且库洛加也觉察到了,到目前为止还完全没有感觉到魔族追击的动静。如果魔族还不知道咱们的目的地还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也有可能魔族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咱们的目的地,然后已经绕过咱们先到了。我还没有跟库洛加说过这种可能性。」
霍克艾紧皱着眉头。
阿尔凯因整理了下帽子,沉默的点了点头。
脑袋里必须要常想到最坏的事态。如果杞人之忧而告终当然最好,而如果变成了现实,那么就可以正确的判断出当前的形势然后做出迅速的反应。
即使情报已经泄露到了魔族那边,现在阿尔凯因等人的行进速度也已经达到了极限。不管再怎么焦急,人也不能像鸟一样飞的。
即使勉强急行军最后疲惫的达到了目的地,如果遭到了埋伏,反到会受到性命之忧。
(必须要冷静下来——从现在开始,一个小的失误都会影响到将来。)
阿尔凯因压低着帽子向前走了出去,外套随着步伐不停的翻动。
离矿山之城、黛纳斯克已经不远了——
但是阿尔凯因等人还不知道在那里已经发生了的骚乱。
一行人迅速的在山道间开始行进。
第二章公主的去向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调淡然的读着讲义。
幼小的伊莉娅德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话,一边思考着“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这样平凡的问题。
说起来,天空真的是蓝的吗?
虽然在眼见的范围里是蓝色的,但那是可以毫无疑问地称作“天空”的地方吗?
比如无论怎么眺望道路的远方,也看不到蓝色。恐怕只要空气没有受到污染就应该是“透明”的吧。
所以天空也应该是透明的,但在天空的对面看到的“蓝色”又是什么呢?
「……公主大人。我的讲义很无聊吗?」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露出了很困扰的苦笑。
面对仅有十岁的伊莉娅德,他身为老师绝对不能在声音中表现出急躁。
不管怎么说,伊莉娅德也是“王女”。所以他作为下级官员不可以露出强硬的态度。
这里处于负责警卫工作的近卫骑士的监视下,如有不慎重的举动就会被扣上“不敬之罪”。
而且伊莉娅德也并没有打算让他困扰。
伊莉娅德优雅的摇摇头。
「不是,我在听你的讲解。在“大罪战争”中,我们埃鲁福尔王族露提亚娜公主率领百余名部下与其他王族共同战斗,最终取得了丰厚的战果——当时的战利品现在还保存在我们王族中,而埃鲁福尔王族的成员都肩负着管理、守护它的责任——是这样的吧?」
史学官库洛加眨了眨尖锐的眼睛,轻轻行了一礼。
「……我失礼了。刚才看到公主大人一直望向窗外……」
「确实如此。我……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伊莉娅德做出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少女的动作,深深的吐了口气。
一不留神说出了心理话后,她惊慌失措的解释道:
「啊……请不要误解,我并不是对你的讲义有什么不满。我只是觉得……相比于了解过去,我对未来的事情——比如新的技术和知识更感兴趣。」
库洛加轻抚着自己的下巴。
说完之后,伊莉娅德也体会到这是面对“史学官”非常失礼的话,不过似乎并没有伤害到库洛加。
而且,他像是很佩服似的用真挚的眼神看向了伊莉娅德。
「确实呢,会有“只盯着古旧之物就看不到新的事物”这样愚蠢的说词。在这种意义上,公主大人刚刚的话也有片面的道理,但是——」
库洛加似乎觉察到了周围负责警卫工作的骑士,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即使这样,对从政者来说学习过去也是非常重要的。公主大人,人本来是愚蠢的生物,在历史上不断重复着和过去相同的失败。如果不学习、了解这些失败,就无法从这种失败的循环中解脱出来——这就是王族成员必须学习历史的理由。」
伊莉娅德点点头。
虽然无法同意他刚刚像是大道理似的话语,不过伊莉娅德很理解他的职责。
但是,库洛加的话还有后续。
「而且,还有另一个理由——公主大人。说起历史学,在本质上就是关于“谎言”和“推测”的学问。」
他阴郁的脸上露出了坏笑。
伊莉娅德歪了下脑袋,教授其他课程的老师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谎言和推测?」
库洛加合起手的教科书,放到了桌子上。
「是的。公主大人,历史会毫不介意的“撒谎”,胜利者的记录与失败者的记录完全相反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失败者的记录会被颠覆。而且即使仅读现存的胜利者的历史,也会遇到意想不到地矛盾之处——在这种意义上,史学本来就是“看穿谎言”的学问。」
虽然库洛加冷淡的说着,但伊莉娅德却在这里感觉到了些许热意。
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世间充满了谎言。当然,连历史学者也被欺骗、陷入无法得出结论的争吵中的事情并不罕见。而且出现争论后,连谁说的是真话,谁又是被欺骗的都弄不清楚。其中还有为了个人利益擅自扭曲历史、甚至不惜窜改的人。而史学的本质就是培养人类看穿这些谎言的力量。」
库洛加的话让尚且年幼的伊莉娅德心中一惊。
一针见血的说,刚刚的话就像是老师自己在明确表示「我教给你的可能是谎言」。
「为了看穿这样的谎言,就需要拥有推测真实的能力。史学不是单纯背诵“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的学问。而是以“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为材料,消除其中龃龉、探寻其中真实,偶尔作为假说来考虑,探索实证的手段——这就是历史的有趣之处。宛如在书山寻径探宝一样。」
看着面对小孩子说出这种话的库洛加,伊莉娅德露出了笑容。
她很喜欢像库洛加一样从事自己真心热爱的事业的人。
身为王女的伊莉娅德,不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活下去——如果可以被允许的话,她也希望像这位史学官一样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堂堂正正的走到自己的道路上。
作为王族成员,她早晚要成为政治婚姻的道具。为了在社交场合中卖弄的而学习的知识也只是无聊的教养而已。
(是的——我只要微笑就好了。不偏离人道,不和人熟识,只是微笑着站着就好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这是十岁的伊莉娅德得出的结论。
「你真的很喜欢这门学问呢。」
听到公主没有被自己吸引后,库洛加歪了下脑袋。
「伊莉娅德大人讨厌学问吗?」
「是的,还是在王宫里游玩比较开心。」
她说出了真心话,作为对库洛加的敬意。
史学官露出了温柔的眼神。
「嘛,考虑到你的年纪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人中也是讨厌学问的人比较多。学问本来是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找到其中的乐趣需要良师的教导和本人的努力。而且还有适合和不合适的问题吧。」
库洛加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我的女儿也很怕学问呢——她和公主年纪差不多,但却对剑表示出强烈的兴趣,身上总是伤痕不断。我从她身上看不到剑术的才能,而且仅仅作为业余爱好的话也让人很困扰呢。」
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啊,有精神是件好事呢。而且“维奥雷”是非常温柔的人……」
伊莉娅德察觉到一不小心说出了她的名字,立刻闭上了嘴。
「——嗯?公主大人难道认识小女吗?」
「唉?那个……是的。似乎在修盖尔大人那里修行——」
“铁锤骑士”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的大名,王宫里无人不知。
他身为骑士团长之一,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和王族斗殴后受到了赦免,是十分罕见的杰出人才。
那名被殴打的王族正是现在国王的弟弟,名叫塞尔班。
这位塞尔班算是伊莉娅德的叔父,但由她来看,这位叔叔也是相当奇怪之人。自从和普通骑士修盖尔扭打吵架后,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三十年的交情。
但是库洛加似乎没有理解公主现在说出修盖尔名字的意思。
看到歪着脑袋的史学官后,伊莉娅德补充说明道:
「修盖尔大人在身为骑士团长的同时,还非常勤于从事士官学校这边的工作。维奥莱也在接收他的指导……」
「啊,原来如此——不对,但是,公主大人怎么会对维奥莱了解的如此清楚?」
伊莉娅德对洛库卡的提问报以微笑。
——该怎么回答呢,她一边微笑着争取时间一边思考着。
这时,从窗外的庭院中突然传来了高亢的声音。
「快过来!不能去那边!」
听到惊慌的少女声后,库洛加的眉头抽畜了一下。
伊莉娅德也慌张的站起身来。
随着一阵风从打开着的窗户外突然跳进来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瞬间走来的骑士们释放出了杀气,但他们觉察到影子的本体后也困惑的停下了脚步。
小巧的黑色物体敏捷的跳到了伊莉娅德的怀中。
伊莉娅德双手抱着它,微笑的叹了口气。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小生命。
像是小狗似的漆黑的生物,频繁的伸出舌头舔着伊莉娅德的脸庞。
「真是的,沙夏……不老实一点可不行哦。」
伊莉娅德一边理所当然似的哄着怀里的小生命,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
但在她理清思路之前,窗边出现了一名紫发的少女。
她提心吊胆的向屋内窥视了一圈,和库洛加四目相视后马上缩起了脑袋。
「……维奥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着额头小声嘀咕出来的库洛加,面部肌肉发出痛苦痉挛。
「公、公主大人——那个野兽……」
近卫骑士中的一人吞了口唾沫。
其余的骑士也觉察到了伊莉娅德抱着的小动物并不是小狗。
「——公主大人。请把那个野兽交给我们。」
中年的近卫骑士用严肃的声音告诫道。
伊莉娅德毅然决然的表示了抗拒。
一边抚摸着野兽的脑袋,一边紧紧的抱着它。
「为什么?这个孩子——」
近卫骑士小声说道:
「如果它只是小狗或是小猫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当作没有看到过。但是,公主大人抱着的野兽是……」
「不是你说的那样。它是沙夏。」
这是伊莉娅德起的名字。
近卫骑士皱着眉头发出了叹息。
「……那个野兽不是“黑狼”吗?它是不能饲养的。现在看起来是听话小动物,但长大之后就会有袭击人类的危险。请交给我们——」
沙夏在伊莉娅德耳边发出了「嗷、嗷」的悲鸣。
看来它不想从伊莉娅德身上下来。
伊莉娅德悄悄的重新抱好沙夏,表示出了决不放手的态度。
维奥莱一直在窗边观望着这边的动态。
——大约一个月前。
沙夏在这座王宫里迷路了。
是和亲人死别了吗,遍体鳞伤而且消瘦不堪的它,那时连走路都在摇摇晃晃。
发现这匹黑狼的是伊莉娅德。
看到筋疲力尽倒在草坪上的动物后,伊莉娅德正在为该怎么办而困扰时,偶然间碰到了路过的维奥莱。
正就读于王宫内的士官学校的她一开始并不认识伊莉娅德,错把公主当成住在王宫内公馆的官员女儿,而后和她一起用尽全力来求助这个小动物。
之后的一个月里,两个人因轮流照顾小动物而成为了好朋友,也知道了互相的地位。
在此期间,虚弱的沙夏终于又精神起来,现在已经可以摇着尾巴来回跑了。
——沙夏可以自由活动了后,被别人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
近卫骑士面对沙夏,慎重的伸出了手。
「伊莉娅德大人,请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掉它,而会把它送回到森林中。」
伊莉娅德无法同意骑士的话。
在这座王都中没有“避兽的钟楼”,因为野兽一般不会主动靠近规模如此之大的城市,所以黑狼的栖息地本来就离这里有不近的距离。
因此这里没有必要建造钟楼。
就是说——这个黑狼的幼崽是从相当遥远的地方独自旅行到这里的。
如果它的父母尚在,还可以让它们一家团聚后回到森林。
但是把尚且年幼就失去双亲的黑狼幼体放回自然后它将面临怎样的命运,知书达礼的伊莉娅德十分清楚。
如果在这里放手的话,就如同夺走了沙夏的生命一样。
维奥莱从窗外说道:
「报、报歉!是我在照顾这个小动物——跟公主大人毫无关系,虽然它是黑狼,但还是个孩子。如果现在放回森林就和抛弃了它是同样的。」
近卫骑士气愤得鼻梁都歪了。
「即使会变成那样,这也只是大自然的规律而已。人类是不能饲养黑狼的。快点交给我们。」
伊莉娅德瞪着一步步逼近过来的骑士们,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史学官库洛加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这时,站在窗际的维奥莱身后出现了一位刚刚进入老年的男性。
「——人不能养育黑狼……吗?不对,不对,没有这样的限制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可靠的声音,维奥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骑士们一时间被旁边多余的插嘴吓了一跳,但觉察到声音的主人后,马上立正站好。
白色头发、蓄着胡须的男人身穿着武官的军装,胳膊上还佩带着标志指示官身份的银色臂章。
王立魔导骑士团第三分队队长——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
有着“铁锤骑士”的绰号,是个很奇怪的武官。
虽然关于他有许多不好的传闻而且竖敌很多,但他确实是一个绝不违背人伦的硬汉骑士。
而且对伊莉娅德来说,他还是最为可辈的忘年交。
近卫骑士有些困惑的问道:
「修盖尔大人,你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吗?养育黑狼什么的……」
「这是我的判断。不是允许公主大人,而是允许这位维奥莱饲养——这种情况确实在埃鲁福尔王国很罕见,但在东方的国家中拥有驱使黑狼的“黑狼武士团”部队。野生的黑狼对人类有威胁,但如果从小开始饲养,它会变成像狗一样亲切人类的动物。因为要花费不少饲料,所以我只推荐由富裕人家来饲养呢。」
一边说着开玩笑似的话,修盖尔笑了起来。
伊莉娅德兴奋的眨着眼睛。
修盖尔也没有听公主说起来这个黑狼幼崽的事,但是他仍然不惜说谎也要庇护伊莉娅德。
「近卫骑士们,你们的话也是正确的,小黑狼不是人类能随便饲养的生物。为了求助这个小生命、让它能够顺利成长,就需要夺取更多的小生命。作为肉食性动物,不管怎样喂它吃肉总是必要的。公主大人理解了吗?」
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并不是因为它很可爱才决定救助它的,只是无法抛弃被雨水淋湿而且遍体鳞伤的小生命。
而且最为重要的时,沙夏已经和伊莉娅德非常亲近了。
即使野兽和人类是互相相容的存在,但伊莉娅德也不想背叛它的信赖。
修盖尔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黑色的铃铛。
其中一个给了维奥莱,另一个则越过窗户向伊莉娅德递了过去。
「这个是……?」
伊莉娅德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金属制的黑铃看上去像是魔导具的一种,但不管怎么摇都发不出声音。
修盖尔轻轻的抚摸着伊莉娅德的脑袋。
「这个是“黑狼之铃”,是在东方国度用来操纵黑狼的魔导具。虽然难以掌握,但和黑狼心意相通后却是很方便的物品。为了以慎重起见就交给你们吧。」
——似乎他并不是今天才察觉到沙夏的存在。恐怕修盖尔在几天前就已经看到了,而且被自己的举动所感染了吧。
「修盖尔大人,不能擅自把魔导具交给公主大人!」
近卫骑士责备道。
如果弄错魔导具的使用方法就会招来意想不到的悲剧,所以不能胡乱的把魔导具交给小孩子,而且对方还是王女,馈赠物品需要繁杂的手续。
修盖尔悠然的看着骑士们。
「随后我再去取得许可。不管如何,这里已经有了控制黑狼的魔导具,要是你们的警卫工作被黑狼抢走了可就麻烦了呢。」
听到修盖尔有些目中无人的玩笑后,骑士们露出了困扰了表情。
「修盖尔大人,我们承担着保护公主大人安全的责任,虽说还是幼崽但它还是黑狼——还有关于魔导具的事情,请恕我们不能视而不管。」
顽固的近卫骑士继续朝伊莉娅德靠近。
伊莉娅德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着小黑狼。
透明闭上的眼睑,她感觉到面前的光线被遮住了。
但是来夺走沙夏的手并没有伸过来。
伊莉娅德有些恐怕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史学官的后背就在眼前。
他站在了伊莉娅德和近卫骑士的中间,有些疲惫的按着额头。
「报歉,都是小女搞得鬼——」
窗外的维奥莱不禁肩膀颤抖了起来。
而后他叹了口气,继续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关于这头小黑狼,以后就交由小女来照顾——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大、息事宁人比较好吧。」
「但是——」
看到骑士正打算表示出抗拒之意,库洛加晃了晃肩膀笑了出来。
「失礼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虽然不为世人所知,大罪战争时的女豪杰、路提亚娜公主在小时候也收养过小黑狼,并且暗地里将其抚养长大。」
近卫骑士们惊讶的盯着库洛加,伊莉娅德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传闻。
库洛加又变回了正经的脸色,平稳的说道:
「那匹黑狼病亡后,化作精灵一直守护着路提亚娜公主——也有这样的传闻。说不定就是在它的保护下,路提亚娜公主才能在大罪战争中生存下来。这样想来,缘份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库洛加瞥了沙夏一眼。
近卫骑士中的一人小声嘟囔道:
「我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传说——」
库洛加眯起了眼睛。
「因为是相当古老的事了,所以事实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是不论如何这也是个好兆头——传闻中黑狼也是感情深厚的动物,说不定这匹黑狼和公主之间在看不见的力量下缔结了某种缘分呢。要是咱们破坏了这种缘份就太不知趣了——当然,我也不会把这件事的责任强加在你们这些守卫的身上,之后我马上会去申请正规的许可,怎么样,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修盖尔大人吧?」
伊莉娅德用力的盯着史学官的后背。
虽然他散发着阴郁的气氛并且声音冷淡,但这位史学官现在明显是伊莉娅德的“同伴”。
窗外的维奥莱似乎也很惊讶,圆睁着双眼。
近卫骑士们互相对视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连库洛加大人也这么说——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违逆公主大人的意见。我们也会向上报告这件事,之后的处理就拜托两们大人了。」
听到了年纪略大一点的骑士的决定后,伊莉娅德松了口气,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沙夏。
黑狼似乎有些疼,来回扭了扭身体。但是自己今后的命运就要由这位主公来左右了,身为动物肯定还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
此时响起了报时的钟声,库洛加的上课时间也随之结束了。
窗外的修盖尔说道:
「正好。库洛加大人,现在课程已经结束了吧?我也有空,一直去和侍卫长谈谈吧?」
伊莉娅德从心底安心了。
之前她就觉得修盖尔肯定不会反对的,虽然并不想让他费心,但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还是达到了不错的结局。
为了和庭院里的修盖尔等人汇合,伊莉娅德抱着沙夏与库洛加一起走出了房间。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还是一成不变的板着脸。
伊莉娅德向他说了道谢的话。
「那个——十分感谢,帮我保护了沙夏。
「不用……而且公主隐瞒此事也不值得赞赏。虽然刚刚瞒过了近卫骑士,但黑狼毕竟是危险的动物。小的时候还好说,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就应该放回森林。对黑狼来说,人类只是“食物”而已。」
他的声音中稍稍流露出了怒气,但并不是针对伊莉娅德的。
「那个——请不要责骂维奥莱。」
库洛加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伊莉娅德。
「发现这个小动物的是我。某个下雨天我悄悄的溜进了庭院却看到这个孩子倒在地面上——突然间还以为它已经死了,而之后它又稍稍有了动静,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如果不是维奥莱刚好路过,我肯定什么都做不到。」
库洛加轻轻的咳了一声。
「……维奥莱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怎么可能!那个——实际上我还应该感谢沙夏。托它的福,我才能和维奥莱成为好朋友。维奥莱对我来说可是第一位真成的“朋友”,所以……」
伊莉娅德抬头看着库洛加。
男性史学官有些困惑的歪了歪眉毛。
「……拜托了。请不要把我和维奥莱分开——」
库洛加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伊莉娅德明白他的顾虑。
她是王族。官员和其子女应该如何与“王族”接触,她有着亲身体会。
追随,或是敬而远之——
与之相反还有敌对的这种手段,总而言之,普通的“亲近的交往”这种情况十分少见。
毫无野心的库洛加是认真的史学官,应该无法认同女儿和王女之间的来往。
「请夹着尾巴做人!公主大人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接近的吗!」
伊莉娅德能够很容易的想象出库洛加如此训斥女儿的样子。
但是伊莉娅德不想失去维奥莱这位朋友。
在此之前共同分享着沙夏的秘密,两个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之所以不想把这个秘密公之于示,也不仅仅是为了沙夏——伊莉娅德自身也为能和维奥莱共享秘密而感到开心。
站在原地的伊莉娅德用真挚地眼神死死的盯着史学官。
史学官也俯视了公主一会儿。
最终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小女可是当相顽固的孩子,很难以相处,不过以后还是请公主多多关照她吧。」
「不、不,怎么会……!」
注意到库洛加奇怪的态度后,伊莉娅德不小心露出了笑容。
一边向着庭院的方向再度走了起来,伊莉娅德一边抚摸着怀中黑狼的脑袋。
小动物很舒服的眯着眼睛,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伊莉娅德偶然间想起了刚刚从库洛加口中听说的曾经英雄的逸闻。
「……话虽如此,真让人惊讶呢。那个路提亚娜大人居然会饲养黑狼什么的——」
「哈?……啊。」
瞬间歪了下脑袋的库洛加一笑不笑的回应道:
「刚刚所说的是谎言。」
听到如此坦率的话后,伊莉娅德的双眼变成了两个点。
「……唉?那个是谎言?就是说,路提亚娜大人……?」
「不,也不完全是谎言。二十年前书写路提亚娜传记的人擅自添枝加叶写下了这样的内容——但是,由于和事实相违背的地方过多,所以在刚刚出版后就被勒令修改,所以几乎没有在世间流传开来。我虽然偶然间读到那本书里,但并不认为这样的“记载”是事实。」
伊莉娅德吓呆了。
库洛加的话发挥了让近卫骑士们改变对黑狼的态度的效果。当时,骑士们确实在伊莉娅德身上看出了“和路提亚娜公主的共同点”,而且应该也感觉到了看不到的缘分。
因此,当时场面中才陷入了必须承认饲养沙夏的气氛。
即使库洛加现在说刚刚的话是“谎言”,伊莉娅德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库洛加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伊莉娅德,说起了和这件事无关的话。
「公主大人,虽然我刚刚才在课上讲来,请允许我再说一次。“历史会说谎”——将其中的谎言看穿就是历史学的任务。他们就是因为不懂历史才会上钩的。虽然初学时历史学并不有趣,但确是十分重要的学问。
「是、是……」
伊莉娅德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忍不住摇晃着肩膀笑了出来。
库洛加还在摆着架子,但他冷静的态度却有些奇妙的滑稽。
平素一本正经且严谨治学的这位男性史学官,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但是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对伊莉娅德来说却十分印象深刻,而且是很有趣的性格。
笑了一阵后,伊莉娅德说道:
「……库洛加大人,从明天开始,我会认真听课的。」
「这样就好,不枉费我刚刚对你的保护。」
库洛加点了点头,轻轻的摸了下伊莉娅德怀中的黑狼。
黑狼面对不熟悉的人手露出了警戒,一瞬之间僵直了身体,但马上又无精打采的靠向伊莉娅德身上。
看来,沙夏也同认库洛加是自己的“同伴”了。
◎
稍过午后,赛罗等人终于达到了黛纳斯克城。
和建在森林中的隆巴尔德不同,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城市。虽说规模上要比米斯特哈温德大上一些,但城市的印象却没什么区别,只是相比之下居民较多、居之较易的城市而已。
和赛罗当初想象中的风格有些不同。既然这里被称为“矿脉之都”,原本以为这里会更加热闹,还联想道会有些脏乱。
走在一起的西丝可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慨。
「虽然似乎这里被称为“矿脉之都”,还以为会是更吵闹的地方,或是与之相反寂静的像个废墟。出乎意外的是个普通的城市呢?」
如她所说,和其余大部分城市相比,这里并没有显著的区别,硬要找出点特点的话,大概是由于这座城市处于群山环绕之中,所以可以看到许多木造的建筑。
虽然也有用砖和石头砌成的建筑物,但是都已经十分古老了,而眼前的民房和店铺大部分都是木造的。
「……矿物资源明明如此丰富,但全都是木造的房子呢。没有采石场吗?这里看起来应该有很多可以用来烧砖的土……」
走在赛罗旁边的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以矿业繁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际上,这里虽然输出了大量的银、铅以及砖,但现在——感觉更像是“乡村温泉疗养地”呢。这里有个很大的温泉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库洛加板着脸点了点头。
「是的。这座黛纳斯克城在曾经发挥矿脉之都功能的时代,挖出了温泉——封山后,利用其中的水源成为了城市的土产。现在的城中的人口已经不如当年了,但如今看来也算是个不错的悠闲城市。」
话虽正确,但也只是一知半解。
赛罗敏锐的感觉出了表现装作冷静的库洛加内心中的“焦急”。
他的女儿“维奥莱”如今变成了敌对的魔族。父亲担心女儿的心情,已经失去双亲的赛罗深有体会。
除此之外,公主大人是否安全也像山一样压在对王族宣誓效忠的库洛加心头。
但是他没有说出一句丧气话。
为了转移一下气氛,赛罗向他搭话道:
「库洛加先生,伊莉娅德大人为什么逃到这座城市?身为王族成员,肯定有其他可以依靠的贵族吧?」
库洛加轻轻地耸了耸肩。
「嗯。逃离王都时我们并不清楚哪些贵族与魔族勾结了。而且逃到贵族的领土本来也更容易被魔族发现。虽然也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地方……但魔族也会率先搜索这些地方吧,所以会变得更加危险。」
跟还是孩子的赛罗说话时,库洛加的语调比起和阿尔凯因时显得柔和了一些。
他是回想起了当出逃离王都的往事了吗,库洛加看向了远方。
「——这座城市中有位曾在公主小的时候照顾过她的伟大骑士,名叫修盖尔。现在已经因年龄而退休了,接管了父亲酒馆安居于此。本来计划让公主在这里暂时隐藏一段时间,然后寻找时机逃到国外——」
库洛加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很遗憾,现在还没有公主大人逃脱成功的消息。本来就不能保证逃跑的目的地没有魔族,而且在这附件的国境线处魔族又派来了相当多的人手,现在强行突破十分困难。当然与之相应,在国内进行搜索的人手就会减少,这也是伊莉娅德大人能够一直无事的躲到现在的原因。」
数日之前还是魔族的库洛加,对魔族的动向有一定的了解。
赛罗只是在传闻中听到过,沿着国境交界的广阔范围内存在结界线,如果从通关处以外的地方跨越国镜,就会陷入被两国卫兵追击的境地。
故意越过国境可能会有很多种理由,但大部分都是犯罪行,比如走私违禁品或是向国外逃亡,所以管理十分严格。如果伊莉娅德穿过了国境,在两个国家内将会无可避免的成为重磅消息。
因为还没有收到类似的情报——她恐怕还藏在国内的某处。
赛罗向走在眼下的黑猫问道:
「阿尔凯因,你们也是穿过国境来到埃鲁福尔王国的吧?那时没引发什么问题吗?」
阿尔凯因用滚圆的手摸着下巴,悠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们可是正规的入境者。我们持有许可进行探索之旅的魔导师公会发放的登录证,上面还有六贤人之一“乐人”的亲笔,所以大部分的国家都不会阻拦我们。而且本来……」
阿尔凯因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
「本来……什么?」
赛罗又一次问道,背后的霍克艾笑了出来。
「因为阿尔凯因似乎说不出口,就由我来解释好了。“本来,要是国境处的警备卫兵出手阻拦,只要我愿意不管来多少都能打倒。“——你刚刚就是打算这么说吧,阿尔凯因?」
霍克艾微笑着说出了危险话,阿尔凯因露出了讨厌的脸色。
「我可没打算说到这种程度。虽然我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毕竟我也是仰仗着六贤人之名的人,所以不能闹到会成为外交问题的地步。」
虽然他这么说,但万一遇到了紧急情况,他肯定会选择这么干吧。如果对方拔剑相向,用战斗来保护自身也是必要的。
「说来,公主藏身的“德波涅亚酒馆“在哪?要向路边的人打听吗?」
阿尔凯因换了话题。库洛加对这个城市也并不熟悉,只是知道店名而已。
赛罗向周围观望了一圈。
在道路拐角处有一栋古老的旅店,本来应该是白色的墙壁已经发黑了,确实会让人感慨时光的流逝。
住在这么古老屋子里的人应该对附近很了解。
「阿尔凯因,去那边问问吧。」
「啊,是旅店呢。正好,这下也可以保证晚上的住宿了。」
赛罗等人在石板路上小跑到了门前,打开了店门。
进来后,马上就看到了托腮架在桌子上地年迈店主。
「……哦,是客人吗?有几个人?」
老人虽然很热情,但声音中已经没有了锐气,一幅有些疲惫的样子。
西兹可礼貌的走到了他面前。
「那个,我们有六个人住店,但在那之样想问个路——我们在找一个名叫“德波涅亚”的酒馆,你能告诉我们在哪吗?」
西兹可说出店名后,年迈的旅店店主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
「啊,难道你们是“修盖尔”的熟人?」
库洛加对这个名字露出了诧异的反应。从他口中听到“德波涅亚酒馆”店主、曾经身为骑士的男人的名字正是“修盖尔”。
「是的,我们在王都和修盖尔大人有缘相识。旅途中正好经过这里,所以想过来看望它——」
旅店店主似乎有些痛苦的眯起了眼睛,慢慢的站起身来。
「是这样啊……你们运气真背呢,要是再早来三天的话——」
旅店主人有些遗憾的声音让库洛加的表情凝固了。
旁边的赛罗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修盖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赛罗问道,旅店店主向前招了招手。
「实际上,大概在三天前酒馆发生了火烧——全都烧毁了。过来,我带你们去看看遗迹。」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赛罗哑口无言。阿尔凯因等人也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老人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从他的背影来看,似乎他也还没从事件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库洛加的侧脸已经完全变青了。
「那、那么,修盖尔等人有事吗——?」
老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虽然还没有找到尸体,但包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还不清楚。当时应该在店内帮忙的人也都行踪不明——从没有挖出骨头这点来看,我相信他们应该还在某种存活着,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已经过了三天了。」
旅店的店主小声说道,似乎是在为友人的安全而感到担心。
赛罗等人只能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五分钟的路后,一行人到了酒馆的“遗迹”。
曾经有座酒馆的地方,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柱子和墙壁的残骸被推平后,连最后可以让人联想到建筑物的一角也完全的化为平地。
看着眼前的光景,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搜察的了,除了白色的灰和黑色的焦痕,能看到的只是裸露的地面。
这里已经没人在工作了。
旅店的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店呢——现在我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你们说是他在王都的熟人,难道是军人吗?」
一边眺望着遗迹,库洛加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不,我只是一名史学官。曾和修盖尔大人共同指导过公主大人,所以结识了。」
老人摇晃着肩膀笑了出来。
「啊……公主?什么嘛,修盖尔这家伙居然和还认识王族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伟大的家伙呢……他完全没有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是这样啊。在王都中也几乎没人知道他现在居然这个城市里。」
正是出于这个理由,这里才是隐藏公主的好地方。
阿尔凯因咕咚咕咚的走到旅店店主旁边。
「老爷爷,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可否方便?」
他看到阿尔凯因一眼,十分诧异的皱起了眉头。
「太厉害了,这是猫形的人偶?」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变成了这副样子。」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仰视着老人。
被盯住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威压,咕噜的吞了口唾沫。
「……我也算是活的很久的人了,但这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经常有人这么说我呢。那么,我想问一下——最近这个酒馆是不是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相当于修盖尔孙女的年纪。」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是“尤利亚娜”吧?那个孩子也行踪不明了……不过真是个好孩子呢——」
「橙色的头发?」
老人再次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和库洛加迅速的交换了眼神。恐怕那个女孩就是使用假名藏在这里的“伊莉娅德公主”。
「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这二、三天间,有着黑色皮肤、银色头发、打扮得像舞娘一样的年轻女性来过这附近吗?暴露度很高的衣装,名字好像是“拉达娜”。」
黑色皮肤的旅人在这个地方很少见,所以见过的话应该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旅店的老人露骨的皱了下眉毛。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我好像在公务所见过这样的女子……当时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这块废墟,她很醒目的出现在了面前——而且还有三个跟班。说是为了“调查废坑”而在寻找地图。难道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吗?」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对视了一眼。
「看来,你可以“如愿以偿”了呢。」
「老爷爷,废坑的地图可以给我们一份吗?」
霍克艾的视线看向了位于酒馆遗迹角落处通向地下的纵坑。
那里似乎特别剧烈的燃烧过,原来的楼梯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洞。
旅店店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歪着发红的满面皱纹的脸小声说道:
「去公务所就可以买到地图的副本……就是说,修盖尔他们正被那个舞娘打扮的家伙追击,现在正在逃跑?不对,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向我们和自备警务团求助呢?」
听到老人有些发愣的话后,阿尔凯因什么也没说。
但是赛罗却感觉到了从未见过的修盖尔的想法。
自己在米斯特哈温德市时,也在和魔族的对抗中陷入了这种境地。
——不让把让久居的城市中的朋友陷入危险之中。
城市的自备警务团不可能是魔族的对手,曾经领导过骑士的修盖尔拥有看出双方战力差异的眼力。
赛罗悄悄地对旅店店主说道:
「他肯定——不想把城中的其他人卷于其中。修盖尔先生就交给我们来寻找吧。」
旅店店主深深的叹了口气。
「军人真是群擅长搞秘密行动的家伙呢……重要的话从来都不说。你们也不是“顺路来拜访”的吧?」
库洛加轻轻的点点头。
旅店店主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请务必告诉我一点。修盖尔那家伙没在做坏事吧?」
「对王族来说,他是真正的忠臣。不向你透露更多的秘密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请务必体惊。为了帮助“他们”我们之后会去调查废坑。」
旅店的旅店就这样沉默的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赛罗向阿尔凯因说道:
「……他会相信我们吗?」
「大概吧。他也是聪明人,赛罗。肯定能分辨出自己能做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这并不是在观望,在想有救助友人的冲动下,拥有“自制的精神力”可是非常重要的。值得学习呢。」
阿尔凯因很老实的说出了心里话。
「为了那个老人,我们也必须要快点将修盖尔和公主等人保护起来。虽然今晚时间还很充裕,但还是抓紧一点比较好。」
在阿尔凯因背后待机的西兹可稍有不安的开口说道:
「旅店的老爷爷刚刚不是说拉达娜一行有三个人吗?我觉得一个是维奥莱,那剩下的两人呢?」
按着自己眉间的库洛加一幅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是来增援拉达娜的吧,毕竟阿尔凯因会追来这里,魔族那边肯定会提高警惕。具体是谁被派来这里还弄不清楚,但其中的一个人……」
「嗯,肯定是使用“炎”属性的魔导具。」
接着库洛加的话说了出来后,阿尔凯因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他坐到了地面上,用指甲蹭起了些许焦土。
「……而且相当有实力。火势没有延伸到周围的房屋,用相当高度的温度只将这个酒馆烧尽了。如果不是将火炎当成自己手足的延伸般运用自如,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赛罗也确认了脚下的灰烬。
像皮肤的纹理般细质的灰烬上,现在留下了不少脚印。
以前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火灾后,赛罗也帮过忙。
大人们用魔导具快速处理了大块瓦砾,孩子们则将漏过的小块碎片扫干净,只有细质的灰尘留到了最后。
现在眼前的火灾后的废墟和那时有同样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并不让人心情舒畅。
站在旁边的菲诺下意识的紧紧握着手。
来到这里后,她意外的安静。
赛罗窥视了一眼她的侧脸。
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菲诺死死的凝视着火灾后的废墟,像雕像似的站在那里。
——这不是一次。
赛罗牵了下她的手才勉强让她从火灾地移开了视线。
「菲诺,还是不想再看了,会不安的吧?」
「……嗯。」
她发出了像孩子一样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说话了。
菲诺小的时候似乎对火有恐惧的回忆,这个记忆对她心灵的伤害现在还残留着。
她对火炎的畏惧,虽说还不至于到张皇失措的程度,但看到火灾的遗迹时她总是会僵在当场。
菲诺本人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喜欢用“纯水之细剑”这样的水属性魔导具,而且还喜欢沐浴——说不定也是由于对“火”的潜大畏惧导致的。
「菲诺,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关系的。只是不擅长应付火灾现场。」
菲诺勉强的面对西兹可挤出了笑容,但却十分的生硬,和她往常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阿尔凯因背向了酒馆曾经存在的地方。
「西兹可,你带上赛罗、菲诺和库洛加回刚刚的旅店休息。我与霍克艾现在去公务所取废坑的地图。傍晚咱们就出发,所以请好好休息。」
阿尔凯因骑到了霍克艾的肩膀上,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而翻动。
「……看来,要去你一直期盼的遗迹探索了呢,霍克艾,高兴了吧?」
「嗯。我甚至想要感谢魔族了呢。」
他不小心说出的真心话把赛罗吓呆了。这不是开玩笑,恐怕他是认真的。
坐在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向公务所走去。
这种城市的公务所一般都位于城市中心附近。
和阿尔凯因暂时的分开后,赛罗等人开始向住宿地回行。
走在旁边的菲诺离开火灾现场后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报歉,赛罗,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问题了。」
菲诺像是安心下来似的说道,露出了和年纪相应的可爱笑容。
但是在她心中,确实有即使交往已久的赛罗也无法握的阴暗部分。
话虽如此,但那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管是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将一个人的所有事情都了解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赛罗想珍视菲诺的一切,包含他自己还不了解的部分。
「到旅店后稍微休息一下吧,我也想放松一下呢。」
菲诺很开心的点了点头。碧眼闪现出来的清澈光芒已经和往常一样了。
看到这样的赛罗和菲诺,库洛加露出了苦笑。
「关系真好呢,你们——都是好孩子。让我想起了小女和公主大人的关系。」
听到他的话后,赛罗和菲诺互相看着对方。
「公主大人和维奥莱之间如此亲密吗?」
菲诺问道,库洛加稍稍歪了下脑袋。
「啊,我没跟你们提起过吗……虽然有些诚惶诚恐,公主大人和我家小女从小时候认识以来,一直维持着亲密的关系呢。当然,表面上是主从的关系,但在心里却更像是“亲友”——不对,这是对王家的失礼,请忘掉吧。」
刚刚说出口后,库洛加又赶忙解释道。
但是赛罗却从库洛加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
「怎么会……现在维雷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追击应该是她亲友的伊莉娅德公主,这种事情……」
面对赛罗指出的问题,库洛加皱着眉头点了点脑袋。
「……想到公主大人和维奥莱再会时的情景,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你的能力可以解开魔族化,也无法保证维奥莱能恢复之前的记忆。但是——维奥莱是一名“骑士”。骑士是绝对不能做出加害王族公主这样事情的,真到了那个时候……报歉,请帮忙制止她,不问生死。」
库洛加严厉的话语并不仅是对赛罗说的,还有菲诺和西兹可。
赛罗能够理解这句话的份量。
对亲人的思念以及作为家臣的忠诚,夹在两者之间的库洛加勉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并不轻松。
「……如果维奥莱还有以往的记忆,她也会这样期望的。在王都时,她就一直在为了公主大人而战斗——报歉,都是小女的错,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没有——」
赛罗咬紧了牙齿。
——魔族化。
这就是让伊莉娅德和维奥莱关系破裂的原因。
以前,赛罗对名为魔族之物并没有特别的怨恨。在米斯特哈温德虽然遭遇了危险,但作为结果而言在阿尔凯因的帮助下自己和菲诺都活了下来。
但是拆散库洛加亲子间的羁绊、又让朋友间关系破裂的“魔族化”现象,让赛罗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包括在死在米斯特哈温德的哈姆巴克——如果他没有变成魔族,就不会欲望的驱使下暴走,甚至也不会变成自己的敌人吧。
魔族化会扭曲人的性格和命运,甚至记忆。
这种暴力不可原谅。
「……赛罗?怎么了?」
菲诺有些不安的看了过来。
赛罗无意间似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为了不让菲诺担心慌忙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事。啊,到旅店了。六个人的话暂且订两个房间吧。」
阿尔凯因说是要在傍晚进入矿脉,但恐怕到了深夜或是早晨还是会来这里住宿的。
赛罗打开店门,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用不安的眼神看向了菲诺。
西兹可出示了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旅店老板安排房间期间——菲诺一直在盯着赛罗。
◎
去向城市公务所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很顺得的拿到了废坑的地图。
两层的黛纳斯克市公务所是像学校似的建筑。实际上好像就是用以前的学校改建的,连门把手的位置都为了方便孩子安在了较低的位置。
坐在把手上的阿尔凯因确认了打开的地图的内容。
「姑且算是拿到了地图……这个有点超出想象呢。」
在地图上描绘出的废坑的样子,与其说是地图,看起来更像是一大群乱舞的蚯蚓。
仅用平面图似乎无法完全表现出废坑的形态,图上在有坡道的地方绘出的通路上下交合,连楼层的概念在这片区域都无法使用,混沌不堪。
是交在一起的十字路口,还是上、下层分开仅在平面投影上交汇,从地图上完全看不出来。
甚至不禁让人怀疑这份地图是否能起到地图的作用。
但是霍克艾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笑着。
「确实很难看懂,但这也是为了尽可能正确的描述里面的本来面貌吧。只要辨认准确,反而是值得信赖的地图呢。」
在他的眼中,似乎能很准确的看出地图的路线。
「但是,这份地图真是像杂在一起的线团呢。阿尔凯因,看到这种东西难道不想把它解开吗?」
「完全不想。你到底对我期待着什么?」
霍克艾的脑袋里肯定连想到了正在解着毛线团的阿尔凯因的样子。
对交往已久的友人擅自的想象做出了装傻的举动后,阿尔凯因叠起地图收回到了道具袋中。
「那么——霍克艾。还有几件必须要在突入前准备的事情。在和赛罗等人汇合前去整理一下吧。」
「啊,你不想带那些孩子去吗?」
霍克艾瞬间说出了阿尔凯因的真心话。面对他的敏锐,阿尔凯因咂了下舌头。
「说的真快呢,你说的对。要是在路上迷路可就麻烦了,而且还可能和魔族遭遇。我想让赛罗和菲诺,与西兹可一起在旅店待机。」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你的结论中还留有尊敬我的个人意见的余地吗?」
阿尔凯因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有意见就直说吧。我也注意到自己——一旦遇到和赛罗和菲诺有关的事就会变得过度保护了呢。虽然让他们远离危险很重要……」
「确实,一直这样的话就无法让他们成长。偶尔也有必要带他们去危险的地方经历一番吧。」
霍克艾的这个意见和范达尔的想法十分相近。
阿尔凯因听到后苦笑起来。
虽然范达尔作为师傅十分温柔,但对阿尔凯因绝对不会过度保护。
积累丰富的经验是在魔导师的世界中生存下去的重要因素,自己的老师非常理解这一点。
阿尔凯因现在会变得如此强大,正是缘于老师这样的教导的恩赐。
只是,对不是“魔导师”、甚至连弟子都不是的赛罗是不是要采用同样的做法,阿尔岂因还有些迷茫。
霍克艾微笑起来。
「虽说这种思考方式很有你的风格——让赛罗遭遇少许的危险,同时也可以期待他能“派上用场”吧。」
阿尔凯因被人说到了痛处,抚摸起了下巴。
「没问题的,在那种地方都死不掉的人才,不管走上怎样的道路都能长生的吧。」
霍克艾满脸笑容地说着严肃的事情,但他所言甚是。
之后,霍克艾明知阿尔凯因的顾及,笑着说出了更加严酷的话。
「即使你不关照,他也已经无法再回到“安稳的生活”中去了。他发觉自己的正体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他发觉之后不管自己愿意与否,都会被强行卷入“战斗”之中。就算把他到送到六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身边,如果那位贤人的属下对他表示出了兴趣,说不定会像我一样把他当成是“实验动物”来对待。」
阿尔凯因什么都没说。
——霍克艾说的在理。
对大多数魔导师来说赛罗体内的“环流的轮环”都拥有可以违背自己良心的魅力。
霍克艾一边笑着一边胡乱的抚摸着阿尔凯因的脑袋。
「如果被坏魔导师抓住了,他甚至可能被解剖呢。呀,很恐怖吧?」
被不断抚摸着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你是说让赛罗拥有可以保护自己力量吗?」
「这不是能由来我决定的事情。赛罗自身在决定开始旅途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就要靠你了,阿尔凯因。」
脑袋被砰、砰的敲了几下,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我会带赛罗同去的。仔细想想的话,即使把他留在旅店,也有可能在街上遭遇魔族呢。」
霍克艾窃笑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只是猫还真会照顾人呢,你这家伙。再放松些吧。我们范达尔派不是遵从“魔神奥露莱多”教义的集体吗?即使你不这么担心,说不定很久之前伊莉娅德就已经被魔族抓住、废坑中只剩下骑士们的尸体了呢。」
「……不,那不是最坏的情况吗?」
霍克艾的话让阿尔岂因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相信骑士们肯定还活着。
虽然还不清楚魔族的拉达娜得到了怎样的增援,但现在的事态也肯定超出了她们的意料。
要是同伴中有擅长在遗迹中探索的专家那么另当别论,如果限于没有专家的情况,这可不是在一、两天可就可以完成搜索的“迷宫”。
是的——位于这个城市地下的只是挂着“废坑”之名的“迷宫”。
阿尔凯因得到的矿脉地图并不完整。
听说在数十年前,由于公务所发生火灾失去了大部分的地图。在那之后,其他人保管的副本以及追加的调查复原了几个入口附近的地图。
但是在其深处,还有许多不明的区域。
霍克艾打开预备地图,眯起眼睛看着。
「这个迷宫看来会很让人起劲呢。阿尔凯因,我跟你说过吧?在这个区域发现了巨大的生物骨头——现在虽然已经被制服了,但这里可是相当麻烦的地方呢。」
在公务所工作的老人从眼前走过,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了这边。
似乎是在怀疑黑猫姿态的阿尔凯因是真正的猫还是人偶。霍克艾没有感到在意,继续像独白似的说着。
「这地方的矿脉,由于经过了多个经营者的时代,跨过各种各样的区域随意的掘进开采,所以已经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状态——开发者到来之间,这里似乎还存在着自然的洞窟和钟乳洞,而且好像某些有问题的人也会利用这里的地形来躲藏……」
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睛瞪着霍克艾。
总是把重要的事情故意不说出来是他的坏毛病。
霍克艾没有觉得自惭,眼镜内侧露出了微笑。
「古老年代的“龙神信仰”,你大概能理解吗?」
「……就是说这里也是“神殿”的遗迹?」
他只说了一句提示,阿尔凯因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世界各处都残留有龙神信仰的神殿,但其中的大部分与其说是神殿,更像是要塞或是隐蔽处之类地方。
在遥远的过去,受到迫害的信仰者们以这些地方为据点袭击附近的村落,而遭到当权者的追击后又会移动到其他场所,然后再度开始掠夺。
被他们放弃的据点大多已经受到了破坏,只有一小部分还可以再度利用。而且还存在自很久以前就被遗忘的神殿。
这个黛纳斯克似乎也是这种神殿之一。
「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不,我并不肯定。所以我今天早上也说了,在这个矿脉深处沉睡着巨大生物的化石很有可能就是“龙骨”——只是现在它的所在地不明。」
霍克艾的话中洋溢着热情。说到遗迹时,他总是会露出陶醉的表情。
阿尔凯因沉默的催他继续说下去。
「自矿工最初发现之后,调查的魔导师也踏足此地,恐怕在调查过程中触发了神殿的“陷阱”,虽然魔导师们最终平安归来,但之后“龙骨”却似乎被藏到了别外的空间,关于龙骨的目击情况也变成了流言似的消息。但是我判断,这里肯定遗留着什么……」
「我事先声明,我们要寻找的不是“龙骨”,而是“伊莉娅德和她的骑士们”。」
「当然。所以我才想说,公主和骑士们很有可能就藏在“隐蔽空间中”。如果能够找到进入那里的方法,也可以将其当作逃离魔族的绝好的藏身之地,不过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吧。但是要是我的话……大概可以发现呢。」
阿尔凯因看向了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的霍克艾。
——虽然性格上有不少问题,但在遗迹探索上他确实是十分可靠的魔导师。
「霍克艾,那仰仗你就可以了吧?」
「就交给我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迷宫,只要两个月我就可以写出详细的报告——」
「报告就免了,希望你能在今、明两天找到他们。」
训斥了一身学者气的同僚后,阿尔凯因从门把手上跳了下来。
虽然经常说着这样那样的事,但阿尔凯因还是十分信赖霍克艾。
要是放置不管他只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研究欲望而行动,不过只要拉好缰绳,他也算是能够明确的回报自己所求之事的男人。
离开城市公务所后,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为了和赛罗等人汇合开始向旅店走去。
天色也差不多要迎来傍晚了。
可能的话,阿尔凯因还是想休息到明天,然后从早上开始休闲的搜索——但由于还没有掌握伊莉娅德公主的具体情况,所以现在已经刻不容缓了。
同行的库洛加恐怕也冷静不下来吧。
第三章潜于矿脉之物
在旅店稍适休息后,晚霞已经开始为天空染上红色,赛罗一行人走向了“废坑”的入口。
从这个废坑中,曾经开采出大量作为城市发展原动力的资源。
养育了黛纳斯克城几个世纪的这个矿脉,已经触及到相当广阔的区域。
开挖洞窟并不限于周围的山中。
矿脉似乎以蚂蚁巢穴般的密度延伸到了城市的地下。
在开始开采之初,地上并没有城市,但随着开采范围的不断扩大,城市的规模也在相应的扩张,最终发展到和地下洞窟相当大小的区域。
就是说,与其说“城市下面有矿脉”,不如说是“城市在矿脉上扩展”更为正确。
矿脉的入口也散乱的遍布各处,为了不让小孩子迷宫,大多数的入口为了安全起见都被堵住了,只有在私有领地地几个入口还原封不动的放置在那里。
赛罗等人去的是城市中心附近的坡道下方。
坡道的侧面就是裂口很大的深谷,用木材将天花板加强过的“入口”正在开着。周围装饰着堵积起来的石料,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为了能穿到对面去而建造的隧道。
按照地图,这里和烧毁的酒馆从地下相连,作为搜索的起点毫点缺点。如果这次什么都没找到,那么从明天以后还会从其他的入口继续探索内部。
对赛罗来说,黑暗的前方毫无疑问的是谁都不了解的“未知”领域。
在走进去之间,被西兹可抱在怀里的阿尔凯因回头看向了赛罗等人。
「那么就要出发了……有不擅长应付狭隘区域或是怕黑的人吗?」
听到阿尔凯因开玩笑似的问话后,赛罗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是一点也不害怕,但还是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神珠中的缇亚涅丝现在也很安稳的睡着。
菲诺和西兹可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
「只要赛罗在我就没问题。」
「我也是,只要和阿尔凯因大人在一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两个人很享受似的笑了出来。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阿尔凯因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压低了声音。
「……那个。这里面十分的广阔,咱们这么多人的话我觉得可以分成两队——」
菲诺什么话也没说,紧紧的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西兹哥也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阿尔凯因。
从这两个人的态度中可以清楚的看出她们的决心。
阿尔凯因默默的放下了肩膀。
「……嘛,说不定会遇到魔族,所以也不能分散战力,我刚刚只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菲诺小姐暂且不谈,为什么连西兹可也——」
西兹可看上去脸上挂满了哀愁,恳切的说道:
「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首先,如果阿尔凯因大人不在,我可没信心能控制住霍克艾前辈!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啊——,嗯。我明白的。」
一边用滚圆的手抚摸着西兹可的脑袋,阿尔凯因一边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还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更加坚强一些。
另一方面,被西兹可说三道四的霍克艾像是事不关己似的一声不吭的确认着装备。
看着他兴奋的表情,不仅是西兹可,所有人都变得不安起来。虽然觉得他很可能“忘掉原来的目的”,但在废坑的探索中他又是最为可靠的存在。
菲诺抱着赛罗的胳膊在旁边嘻嘻的笑着。
「但是我也能够理解西兹可小姐的心情呢。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幸福,而且比任何东西都能让自己安心。“不在身边”的话,就总是会担心现在要做什么、会不会被敌人袭击、要是他被奇怪的女人勾引了怎么办这样的糟糕事情呢。」
从她话中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感觉到赛罗对菲诺的过度保护。
如果自己再可靠一点——至少会用一些可以护身的魔导具,情况就会大为不同了吧,在米斯特哈温德和隆巴尔德时,赛罗总是在担心着菲诺。
(要是能顺利找到公主大人就好了——)
塞罗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过“魔族”很可能已经先行进入了废坑内部。
就是说有可能伊莉娅德公主已经被逮捕带出了这座城市。赛罗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赛罗,你在想着其他人吧?」
「唉?」
从旁边传来了菲诺出人意料的问题。
一时间,赛罗不知该如何回答。
菲诺紧紧的握着赛罗的手,歪了下脑袋。
「不是吗……?总觉得,你正在想着“公主大人”呢。」
菲诺超出常轨的敏锐直觉让赛罗面部一阵抽动。
虽然她在微笑着——但眼眸中却摇曳着些许的不安。
「……你知道的很清楚呢,吓了我一跳。为了不让大家陷入危险,“要是能顺利找到公主就好了呢”,我正在想着这样的事。」
「哼——」
菲诺点了点头。
「赛罗呢,我总觉得是在憧憬“公主大人”吧?」
赛罗思考了片刻。
「没有这回事呢。我不太清楚王族是什么,一时间也没什么感觉。」
本来自己对伊莉娅德公主就一无所知,所以不清楚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要素值得憧憬,赛罗有些困惑。
「那我反过来问你,菲诺会憧憬王族什么的吗?」
「完全不会。」
立刻做出了回答后,菲诺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她眉开眼笑的抓住赛罗的手。
「是这样啊,赛罗对公主大人没有什么兴趣呢,听到这点我就放心了,出发吧!」
在她的牵引下,赛罗向矿脉入口处走了过去。
霍克艾已经点亮了夜魔之灯,在数步之前先行进入了内部。抱着阿尔凯因的西兹可跟在赛罗和菲诺后面,最后是库洛加。
他实在是很少说话。
本来就是不喜欢寒暄的男人,在不知道伊莉娅德公主与自己女儿是否平安的现在,又增加了几分额外的焦躁。
赛罗对他也有几分同情,但赛罗知道即使适当的向他搭话也无法让人得到慰藉。
对他来说,现在最好的良药就是确认“主人和同伴平安无事”。
离洞窟的入口越来越近,包含着湿润土壤气味的清风让赛罗的鼻头发痒。
入口道路附近的天花板和侧壁都用木材进行了加强,木板缝隙间露出了深黑色的土体,用指甲敲击会发出奇妙的声音。
「这是含有雷塞鲁矿物的土壤,不过看起来很稀疏,所以质地并不好。如果再向内部走走应该能找到质量良好的矿物——」
霍克艾注意到赛罗的样子后教给了他这些知识。
即使是对矿物不甚了解的塞罗也听说过“雷塞鲁矿”的名字,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矿物,但含有微量这种矿物的土壤十分适合用来当作某种药草的苗床。
如同料想的那样,随着向内部行进,这种药草越来越多了。
生长在黑色的地表,像是黑色潮湿的霉菌似的植物——
(居然有这么多雷塞鲁莱姆苔——难道没有人来采集吗?)
虽然不是什么高价值的药草,但对跌打损伤和刀切伤口很有效果。
这也是一种职业病吧,赛罗一边走着一边用短剑的剑柄在壁面上刮着,将剥下来的苔装入了专用的小袋里。
看到赛罗的举动后,旁边的菲诺小声说道:
「怎么了?难道这是一种药草吗?」
「嗯。对跌打损伤和刀切伤口很有效果的药草。洗好绞碎后,还可以挤出有消炎成分的汁液——如果公主大人和骑士们受伤了,这个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呢。」
背后的库洛加小声说道:
「说起来你是位见习药剂师吧——这个很有效果的药草,难道是价值很高的苔吗?」
「不是,作为跌打损伤药有很多的替代品,所以并不昂贵。而且由于有较强的刺激性,也没什么人气——如果用在较大面积的伤口处,甚至会让大人疼得发出悲鸣。不过治疗效果是很明显的,在紧急时候也很方便。」
一边走着一边刮下的药草很快就把药袋装满了。
于此同时,霍克艾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行人也都站住了。
前面遇到了一个有些歪曲的十字路口,路面似乎都是坚硬的岩石,两条路有些坡度的上行,另一条是向下倾斜。虽然侧面仍然是土,但脚下已经开始变成岩石了。
「霍克艾,怎么办?」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他舔着手指,“安静”的谋划着。
赛罗等人也停止了交谈,四肢在紧张中显得有些僵硬。
「……阿尔凯因,这里是“地图上没有的道路”。」
声音压低了几分,他说出了这一发现。
赛罗也有些困惑,分歧路中只有一条路向下行,而且崩落的土还很新鲜。
使用魔导具的话,土的挖掘作业并不困难。高效的使用“土龙之爪”和“崩落破坏”进行开掘,然后用“地灵的双腕”将挖下来的土压缩到侧壁上,即使是新手也可以很轻松愉快的挖出洞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魔导具,这里才会被毫无计划的挖掘最终形成了迷宫。
霍克艾重新戴好自己眼镜形状的魔导具“银月的幻影”。
「我能看到魔力的残渣。土表面还没有干透,恐怕这里是在在一周之内被挖掘出来的。」
「是魔族,还是骑士们,或是其他的无关人员挖出来的?……不调查一下就搞不清楚呢。」
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怀中跳了下来。
「我和霍克艾先行一步去调查一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如果遇到陷阱就通过“共鸣之石”联络——西兹可,拜托了。」
「好,请交给我吧。」
西兹可恭敬的点了点头。
赛罗在阿尔凯因背后向他说道:
「阿尔凯因,请千万小心。魔族应该也有地图,所以肯定会从这里通过的。」
「嗯,我不会疏忽大意的。」
黑猫挥了挥滚圆的手,消失在了横向坑道深处的黑暗中。
留在原地的赛罗和菲诺,还有西兹可和库洛加分别向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警戒着。
赛罗似乎有些不安,向库洛加问道:
「这个废坑中已经不会再有人来了吗?」
「啊,应该是这样。虽然矿物没有完全开采一空,但随着开采量的减少,会在里面的迷路的矿工接连离开了这里。关于当时的情况我也只是通过史料了解了一些,但似乎矿物价格的急落也有很大的影响。」
关于在废坑中挖出这条新洞窟,赛罗总是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这里果然是魔族设下的陷阱吧?」
「我也不太明白——但让人有种不好预感。赛罗,不要远离我。」
菲诺手里握住“纯水细剑”的剑柄,摆出随时可以战斗的架势。
而后过了一段时间。
「……呀,什么都没有呢。」
阿尔凯因等人最终一幅毫无所获的表情回来了,由于周围有些黑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似乎坐在霍克艾的肩膀上温和的微笑着。
赛罗松了口气向前去迎接那两个人。
「真快呢,前面是死胡同吗?」
「不,往下走还有别的通路,大概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这条路是捷径——也就是“我们是从这里逃跑的”而故布疑阵吧?这条路可能是骑士们挖出来的。我们姑且还是按原来的路走吧。」
阿尔凯因用爪子指着道路的前方。
霍克艾一直在微笑着,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走过赛罗身边,从十字路口先行出发了。
菲诺抓着赛罗的胳膊跟在后面。
但赛罗突然被人拽住了,跟在后面的西兹可和库洛加也不得不站住了。
感到有些可疑的赛罗转过头来,菲诺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盯着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后背。
「——你们,到底是谁?」
菲诺手中的纯水细剑发出了纤细的水之刃。
阿尔凯因在霍克艾的肩膀上转过头来。
「唉?怎么了,菲诺?」
虽然他的声音十分开朗,但赛罗在刚刚也已经察觉到了。
眼前的黑猫说话的声音和阿尔凯因的声音——十分相似。
「西兹可!这两个人不是本人!」
相信着自己感觉到的些许违和感,赛罗拔出了护身用的短剑。同时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也在黑暗中疾驰过去。
在战轮的直接攻击下,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被击飞了出去。
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破裂的气球似的。
库洛加深吸了口气。
「这是——精巧的伪装?」
在阿尔凯因等人消失后,从通里的内部出现了一位很胖的老爷爷。
留着白色胡须看起来很亲切的老爷爷抚摸着自己圆球状的肚子,温柔的笑着。
「吼——吼——,居然被看破了。大小姐,我的魔导具“拟态的气球”制作出来的伪装有什么不自然之处吗?」
老爷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西兹可走上前去将菲诺赛罗保护在身后。
老爷没有表露出警戒的神色,迈着跳舞似的步子靠近过来。
「关节的运动以及皮肤的质感都应该完美的再现了,只有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难道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
菲诺用尖锐的眼神瞪着老爷爷。
「脚步声太轻了——而且和阿尔凯因等人有着不同的气味。你是魔族吗?」
如果在明亮的场所另当别论,在如此昏暗的地方是很难观察到具体的姿态的。就连和阿尔凯因等人相处了很久的西兹可在一开始也没有怀疑。
老爷爷停下脚步,双手像祈祷般合在胸前。
「居然是气味——原来如此,我对你的敏锐表示钦佩。虽然原来的预定安排是把大小姐也招入我们这方成为对抗阿尔凯因等人的“人质”,但看来要稍微改变一下策略了——拙僧是巴尔玛兹,如你所看,是“魔族”的一员。」
废坑中回响起尖锐的通报姓名的声音。
库洛加大声喊道:
「这样看来,你们还没有找到伊莉娅德公主吧?这个陷阱肯定是以我们和公主大人双方为目标设置的吧。」
巴尔玛兹有些滑稽的敲了敲自己的秃头。
「算你猜对了。搜索这个废坑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所以才想借助探索遗迹的专家、霍克艾先生的力量。而在他们找到伊莉娅德公主时再用你们当作人质交换公主。」
「不可能的!阿尔凯因大人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质交换的。」
西兹可咆哮道,但是巴尔玛兹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那只黑猫有着明确的弱点呢。和它的实力不搭调——心很软——看起来不像是会抛弃自己同伴的人。“即使把公主交给魔族,只要大家还活着就有再把公主救回来的机会”——只要阿尔岂因想到这点的话,我们的策略就有机可乘。」
「不会变成那样的。而且本来——你孤身一个反而会变成我们的“人质”吧?」
西兹可飞出了两个战轮,由于废坑中并不宽敞,所以对方已经无路可逃。
战轮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前突进,命中了老人的头部。
战轮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脸中,在赛罗意想不到的眼前,老人被击飞出去。
「这也是假的吗?」
西兹话音刚落,废坑中就闪过一道激烈的光线。
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被突然的光闪刺痛,赛罗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必须要保护好菲诺……!)
脑袋里瞬间浮现出的就是这件事。
保护着身边的菲诺,赛罗翻滚到旁边的道路上。
他搂着比自己还高的少女的脑袋,肩膀撞在了土墙上。
赛罗在那里感觉到了违和感。
——墙壁的触感有些奇怪。
赛罗撞进入土中,随之而来的温暖感觉让他心中一惊,虽然自己极力像停下身体的运动,但身体最终还是被吸进了墙壁之中。
(这也是……魔族的陷阱吗?)
赛罗咬着牙齿,抱着菲诺就这样坠入了墙壁内侧的深渊。
◎
那道闪光之后,西兹可发现自己应该保护的两个人消失了。
「赛罗?菲诺?」
她的眼睛还忍耐着灼烧之痛,终于容易用袖子遮住了光线,但即使这样视野在短时间内还是被封锁了。
「西兹可小姐,危险!」
库洛加的声音还在回响着,她就被撞飞了出去。
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土壤摩擦声。
本来应该是库洛加站的位置上,现在横放着一个巨大的袋子。
魔导具“死路之袋”——这是用陷阱捕捉野兽的束缚用具。在不同工匠的设计中,也会包含让对象麻痹、睡觉甚至致死的能力。
库洛加似乎为了保护西兹可而被囚于其中。
装着库洛加的袋子一动不动,看来这是很强大的道具。
这个袋子就像是乌龟把头缩进壳中似的,里面所有的动作全都被引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没看到其他的袋子,但赛罗和菲诺的气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被算计了……!)
西兹可嘴紧了端正的嘴唇。
敬爱的阿尔凯因大人交托给自己的重要的同行人——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们——想到这里,她的怒火愈加的火上浇油。
「放出库洛加,还有把赛罗和菲诺还回来!」
西兹可用尽全力投出了四重奏的战轮。
战轮劈开空气在划过的轨迹上留下了魔力的残渣,速度快到连眼睛都跟不上的程度。但是以应该在黑暗中的“魔族”为目标的这次攻击最终落空了。
黑暗深处传来了老人的嘲笑声。
「喂,喂——我本想一次把你们一网打尽,但最终只抓到了“库洛加”这一个猎物,真是让人疼心呢。」
他的话让西兹可的眉毛皱的更加紧了。
——看来赛罗和菲诺没有中他的诡计。
「嘛,有一个人质也聊胜于隐——请你转等阿尔凯因等人。如果想要回这个男人的性命,就在找到伊莉娅德公主后来和我们交涉。在交涉前,包括你在内的其他人也都会变成我们的人质的。」
留下会再来袭击的预告后,老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本想下意识的追上去的西兹可突然停了下来,用额头撞到墙壁上。
砰,难受的冲击回荡在大脑中,她也因这种痛觉回过神来。
(他只是在挑拨我而已……深处肯定还有别的陷阱,我必须要冷静下来……)
她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来共鸣石。
首先要先与阿尔凯因等人取得联系。
向掏出的蓝色石头充入魔力后,从描绘着二重同心圆的中心部位浮现出来光的影像。
「……阿尔凯因大人,阿尔凯因大人,能听到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是西兹可吗?你那边也出事了吗?』
浮在空中的阿尔凯因影像懊悔的歪着眼角。
霍克艾在它背后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叹着气,看来阿尔凯因那边也经历了一波骚乱。
『不久之前我们刚刚与拉达娜、维奥莱还有名叫克利穆德的红发魔族战斗过。很遗憾我们只能逃跑……西兹可?你那边的状况如何?』
「……阿尔凯因大人,非常报歉。」
阿尔凯因似乎已经完全觉察到了西兹可悔恨的话语和表情。
他重新戴好帽子,开始向共鸣石的另一方移动。
『西兹可,你没受伤吧?尽可能呆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和霍克艾一起回去,先汇合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阿尔凯因挂虑着西兹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
正因为如此,西兹可反而更加感到内疚。
切断通信后,她用拳头砸向了墙壁。
——自己还太不成熟了。
承载着这种思想的拳对击入了坚硬的土墙中,干碎的土块啪啦啪啦掉了下来。
◎
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线眩晕后——
菲诺短时间内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睛时,她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搞不清楚,愣神了片刻。
似乎是名叫巴尔玛兹魔族老人袭击了——然后在赛罗的保护下摔了下来。
之后就没有了记忆。
「赛罗……赛罗,你在哪?」
她小声的呼喊着,但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她直起腰,点亮了“夜魔之灯”,应该没有经过很长的时间。
菲诺摇晃的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即使把问题问出口,也没有人会来回答。
菲诺用毫无表情的眼神环望着四周。
脚下平坦的石路上积了相当厚实的尘土。
周围的墙壁也是用切害成的巨大石块细心的堆积而成,周围明显地洋溢出和“废坑”不同的气氛。
菲诺刚刚躺倒的地方是一块圆形的死胡同,只有一条狭窄的路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着。
圆形的屋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下落的陷阱。
还有脚下的石头上刻着少见的花纹。
用脚刮走尘土,石头上显现出怪兽似的图案。
长长的脖子和细长的脑袋,有三个脚指的粗壮手足,像蝙蝠一样皮膜状的翅膀——
「……龙?」
这是充满威严的描述着只有在书上才能看到了稀少的怪兽。
没有别的东西了。
菲诺没有办法,只能走上唯一的道路。
这条路只是向左侧单方向的歪曲着。
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刚才的小房间为中心在周围成螺旋状分布。明明直线穿过去会更快,但却故意让这条路形成了绕远的形状。
而且这条路上有某种足迹。
不是赛罗的。会让人联想到四足动物的肉球和爪子的形状很明显的留在地上。而且一个个的足迹并不像阿尔凯因那么小,甚至比人的手掌还要大上几分。
菲诺一边保护着警觉一边缓缓在路上前进。
——必须要找到赛罗。
菲诺在螺旋似的道路上一圈圈的前进着,脚下的鞋子发出了噔噔的声音。
(赛罗……赛罗……)
会不会在前面突然看到他的脸吗?——在这种淡淡的期待的支撑下她不断的向前走着。
回旋的道路长得让人觉得没有终点。
一直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音甚至会失去对时间的感觉。
菲诺在不久之前才体会过同样的感觉。
在米斯特哈温特市,赛罗失踪的时候——
菲诺骑着天球木马在掩面不绝的山野中徘徊。
心中充满了呼吸困难程度的焦躁,只为寻找赛罗的身影,不断的,不断的——
「赛罗,你在哪……?」
不论自己如何去感受他的存在,也得不到丝毫的启示——
对菲诺来说,这就如同处于地狱一般。
菲诺在小时候曾经双目失明。
如今看到不赛罗身影的状况再次让她回想时当时的记忆。
本来应该能够看到的动西不知为何看不到了。
应该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赛罗不知为何不在了。
她的呼吸自然的散乱起来,就像是某种绝症发作似的,菲诺心的不断的被黑暗之物侵食着。
一行人在傍晚时走入了这个废坑,现在应该更晚,大概将近凌晨了。——她已经陷入了在黑暗中长时间迷失的错觉当中。
「快点——再快点,必须要找到赛罗……」
她完全没有休息一下的想法。不能休息——只要一休息,就会拖延找到赛罗的时间。
现在,赛罗可能也一个人陷于黑暗之中。
他无法使用夜魔之灯,早知道变成这样,当初就应该用“手拷”什么的把自己和赛罗连在一起才对。
菲诺继续向前走着。
她脚下的石路上刻着苦老的文字。但是现在的菲诺已经没有留意这些的余裕了,而且即使她注意到了,也读不懂上面文字的意思吧。
如果霍克艾在这里,应该会非常开心的解读起地上的文字,但不巧的是他不在这里。
这里的古文字记载着这样的内容。
「汝,是来寻求加护的吗——?」
「是来寻求的话,请继续向前走——」
「穿过这个龙神的胎内,请埋头前进——」
这些文字在这片地区存在过“龙神信仰”的证明。
当时的神官们把大多数的信奉者都招集到了这里,标榜着虚假的“加护”,让他们通过这个漫长的道路吧。
就是说这是欺诈的话。
这个道路的表示的螺旋状的回转是有生命的个体轮回转生的象征。
走过道路的过程,信奉者会蜕变成“新的自己”,然后成为侍奉龙神的下仆——虽然这条道路充斥着这样的思想,但和现的菲诺却完全没有关系。
踩着无法理解的信仰的语言上,菲诺埋头前进着。
而后她在视野的前方看到了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
那里似乎是让人霍然开朗的唯一通路的出口。
「赛罗!你在那边吗?」
大声喊出来的声音在周围的墙壁间死气沉沉的回响着。
——没有回答。
踏入“前方”的菲诺似乎经历了脱胎换骨,比以前更加执着的呼喊起赛罗的名字。
◎
在废坑的一角和西兹可汇合后,阿尔凯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的责任,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决定分开行动的我的失败。我本来就应该料想到魔族会使用“人质”这样的手段。」
事已至此,再怎么悔恨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西兹可仍然处在深深的自责中。阿尔凯因本来就很赏识她这种认真的性格,但作为她的指导教官,这种事果然只能认为是自己的失策。
阿尔凯因迅速的转换了心情。
他靠在土墙上,思考着今后的方针。
「库洛加被抓走成了人质,这是毋庸质疑的。虽然不清楚赛罗和菲诺是否也变成了人质,但至少他们不在这里,而且也无法用共鸣石联络。应该和赛罗在一起的缇亚涅丝也是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做出的选择——」
「只能前进了呢,没有其他选项了。」
霍克艾坦率的说道。
事实上也只有如此。向回走也无法找来增援,在这里呆着只是浪费时间。
一边搜索赛罗等人,一边寻找伊莉娅德公主,如果找到她的话,就可以去和魔族进行交涉。
阿尔凯因丝毫没有把公主交出去的打算。但是为了把对方引诱出来也要答应进行的交涉。
当然,对方也会读出自己的意图,最后肯定会导致“战斗”的局面。
魔族方也没有打算认真的进行交涉吧。如果阿尔凯因发现了公主,人质只是魔族为了不她悄悄的逃掉而设置的保险措施而已。
阿尔凯因翻动着外套走了起来。
「西兹可,敌人之一果然是炎属性的魔导师。名叫克利穆德的年轻凶暴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是?」
「嗯……名叫巴尔玛兹,很胖的老人。啊,不对,正确而言,我没有看到他的本体。他会使用名为“拟态的气球”可以制作替身的魔导具——最开始以阿尔凯因大人和前辈的样子引诱我们走进前面的路。之后就以老人的样子出现了,不过那可能也是假的——」
西兹可懊悔的咬紧了嘴唇。阿尔凯因勉强装作开朗地拍了拍她的腿。
「这么用力咬的话嘴唇会肿的。而且确实有位叫“巴尔玛兹”的人吧,霍克艾?这位魔导师是——」
把银月的幻影扶正后,霍克艾浅浅一笑。
「如果是那位“动天的巴尔玛兹”,那可就遇到相当大的人物了。西兹可现在能平安无事反而该受到表扬呢。即使是咱们,只要稍有闪失也会被打败的。」
看来她并不知道这位魔导师的名号,西兹可皱起了眉头。
阿尔凯因跳到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动天的巴尔玛兹可是在国际通缉令上赏金榜首的人物,我也听到过他魔族化的传闻。魔族化之前作为某个僧院的同伙把政府军玩弄的天晕地暗呢。虽然已经年迈,但实力上仍然和拉达娜差不多吧,也就是说——」
「他可以靠“经验”获得胜利。因为最后才魔族化,所以地位并不高——擅用的魔导具是让人三半替管麻痹而封住对手行动的“魔窟的音叉”,还有你见过的“拟态的气球”——两个都是他运用自如的魔导具。请不要他当成菜鸟。」
霍克艾的话没有让西兹可的表情开朗起来。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你预先知道这些事,就有可能——」
「你还只有十八岁,经验浅薄是必然的,着急也没有用。如果你有才能的话,早晚会变得强大的。」
阿尔凯因摸了摸她的头,西兹可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个,阿尔凯因大人——」
「怎么了?」
西兹可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盯着肩膀上的阿尔凯因。
「我会加油的,为了不拖阿尔凯因大人的后腿并且派上用场而努力。所以,那个——」
阿尔凯因微笑了起来。正是她有这样的向上心,阿尔凯因才一直期待着她的成长。
「即使不是出于担心,我也不想刻薄的对待自己可爱的弟人呢。打起精神吧,需要搜索的人又增多了,从现在才是咱们的正戏。」
「是!」
西兹可精神满满的回答道。
看到她天真烂漫的样子而感到有些奇怪吗,霍克艾一边走在面前一边默默的笑了起来。
阿尔凯因没有理睬他,继续思考下面的方案。
库洛加被敌人抓住了——即使除出他会成为要挟交出伊莉娅德公主的人质,对己方来说也有很大的损失。
就魔族而人,应该能够从他的身上调察出为什么可以除去“爱拉克娜之线”的原因。
(魔族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魔族化”可以被解除吧……不过这件事之后,他们马上就能够发觉了。)
如果损失仅仅如此那还好说。
赛罗本身就是“环流的轮环”这件事——
如今阿尔凯因还是想尽可能的避免让魔族知道这件事。如果赛罗也落到魔族手中,事情就愈得麻烦了。
阿尔凯因的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还是说……魔族已经发觉赛罗的事了?……所以为了抓住赛罗才设下了这个陷阱——)
思考了一会之后,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
即使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事态也不会好转。
不管怎样,赛罗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
而且不只有阿尔凯因等人,赛罗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以及原本是魔族的库洛加也知道这个秘密。今后,知晓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不过考虑到终将会把赛罗托负给六贤人之一后,现在以也没有特意隐藏的必要。
霍克艾一边走着,一边饶有兴趣的说道:
「赛罗和菲诺是被魔族抓走了吗?还是说——他们也有可能误打误撞到了“神殿”那边。」
「神殿……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龙骨”所在的场所?」
霍克艾突然停住了。
他用灯照着脚下的区域,点了点头。
「唉。看起来,这个废坑里像流淌着像血管似的“魔力流”。本来这是为了联接地下神殿与地上入口而设置的,但因为矿工的胡乱开挖,现在流动似乎有些失常。」
他眼镜内侧的双眼可以看到阿尔凯因和西兹可无法看到的魔力流。拥有了这种连魔族也不具备的能力也是霍克艾被为“探索遗迹的专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赛罗和菲诺很可能被这种流动卷到了某处。」
「那个……就是说通往“神殿”的入口在这个矿脉的各处时隐时现?」
「就是这样。在这片区域,存在连接地上与地下空间的魔力通路。信仰者们就是通过这样的通路来往于神殿与地上之间——但是由于后世的开采,魔力道路已经被弄乱,无法实现以往的机能了。」
听到霍克艾的说明后,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西兹可是还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也就是说这里在巨大的魔导具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机关。
连接扭曲空间的技术是制作魔导具的重要因素。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可以能够出口达到另外的地方,还有杨台收纳许多物品的“玛利安努道具袋”也是通过扭曲空间来达到如此的空间的。
当然,这几样魔导具都是十分高级的物品,没有在大众间普及。但是在“古代之民”所建造的遗迹中也可以看到现在仍然存在的精细技术。
这个龙神信仰的遗迹中,似乎就应用了通过土和岩体来连接超越空间的技术。
「我们也可以进入通往神殿的入口吗?」
「如果我们仔细寻找的话——但是很遗憾,为了找出入口出现及消失的规律至少也要花上几天的时间。与其浪费这么多时间,还不如安稳的一边寻找“入口”一边继续向地下前进。赛罗等人说不定是被偶尔然出现的入口所吞入,现在正困在“神殿”之中呢。」
霍克艾再度走了起来。
单手拿着地图,在岔路口他选择了向下的坡道,继续向地下潜入。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跟在了他的后面。
「前辈,这个废坑……空气是不是会越来越稀薄?」
西兹可有些不安的问道。
矿山的事故中有一部分是由于缺氧和喷出的瓦斯气体中毒所导致的。在大开发的时代,会用魔导具来不断向矿脉中输送空气,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这工作了。
坡道上留有会让人联想到大板车车印似的痕迹,霍克艾一边向下走着一边回应道。
「至少在这附近还不用担心,皮肤不是还能感觉到风吗?说不定这里是风精灵的游乐场呢。」
听到这个回答后,西兹可歪了歪脑袋。
「在这么深的地下吗?」
「唉,因为这里是人迹罕至之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霍克艾像是事不关已似的说道。是开玩笑真是认真的,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不出来。
在坡路下到尽头时,霍克艾站住了。
这里之后的路向左右延伸着,但他却盯住了正面的墙壁。
坚固的岩盖互相交错,露出了大片的灰色硬石。
一眼望去,昏暗地一下空间中似乎出现了一副油画。
「原来如此——看来“魔族”还没有发现这里。」
在阿尔凯因眼里,面前只是单纯的“石头”块而已。
霍克艾把手贴在石壁表现。
「霍克艾,需要帮忙吗?」
「还没忙到需要借助猫的手呢,请你继续在西兹可的裙子上磨爪子吧。」(注:日本俗语)
霍克艾一边开朗的说着挖苦的话,一边轻轻的敲着石壁。
「这里有用魔导具隐藏起来的门。虽然隐藏的不错——但在“银月的幻影”面前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呢。」
就像是看穿了玩具中的机关的小孩子似的,霍克艾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
他的手指轻抚了岩盖的一角后,咔嚓,响起了打开机关的声音。
石头表面出现了门形状的线条。
门正要打开时,霍克艾突然停止了动作。
似乎察觉到了门“对面”的动静,阿尔凯因也握住了切糕刀的刀把。
这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保护自身不被突然袭击的警戒。
但是,从伪装成石头的门对面出现的并不是箭矢或是刀剑,而是老人嘶哑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了某人沙哑的声音后,阿尔凯因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霍克艾,干得不错。看来这里就是正解了。」
在赛罗等人之前,似乎已经找到“骑士们”的藏身之地了。
对友人闭上单眼使了个眼色后,他从西兹可的肩膀上跑了下来,在门前回响起清澈的声音。
「你们是侍奉埃鲁福尔王族的众位骑士吗?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受史学官库洛加大人的委托来从魔族手来保护伊莉娅德公主,所以特来寻找。如果你们是为王族分忧的真正忠臣,就请遵从我们“六贤人”的方针,我也需要你们的协助。」
对面的人似乎接收了这些让人安心的话语,门缓缓的打开了。
模仿岩盖隐藏起来的门的对面,站立着四个人的身影。
手里全都拿着武器,看到阿尔凯因等人的正体后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他们身上虽然穿着和这个城市中的人差不多的衣服,但手中却拿着魔导具“赤炎之剑”。其中一个似身负重伤,身体上遍布着包裹的绷带。
即使这样,他也举起剑摆好了架势,露出了强烈的警戒。
站面前方面容庄重的老人用锐利的视线瞪着霍克艾和西兹可。
「——哪位是阿尔凯因大人……?那位魔人范达尔的首席弟人、操纵暗属性的魔导师,大概是这样的名字——」
这样说着的他有些怀疑的看向了“霍克艾”。
脚下的阿尔凯因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不对、不对,不是我。是这边这位。」
阿尔凯因走了过去,用爪子抓住了老人的裤子。
看到会说话的黑猫后,老人为之一惊。不过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单纯的没有把握眼前的状况。
「……猫?」
「……是猫。」
「是猫呢……」
在他身后的三名骑士也小声嘀咕出和困惑的表情相应的话。
被认错的霍克艾苦笑着挠了挠头。
「我还没有报上姓名呢。我是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这位小姑娘叫她西兹可就好。我们三个都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这位阿尔凯因受到了诅咒所以变成了猫的样子……」
阿尔凯因没有理睬在后面骚动的骑士们,而是仰视着冷静的老人。他已经对这种大惊小怪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初次见面,你就是修盖尔吧?我从库洛加那听说过你的事,但很不巧,但已经被带到这个废坑中的别地方去了——」
阿尔凯因伸出了包裹着华润皮毛的手。
面前的老人、修盖尔有些困惑的握住了伸来的手。
「……那个,虽然有些失礼,你真是因诅咒变成了猫……?」
「看来你想让我出示登录证吧?上面可有乐人的保证署名呢。」
阿尔凯因掏出了魔导师公主的登录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确认之后,修盖尔恭敬的向阿尔凯因低下了头,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失礼了……我是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你应该已经从库洛加大人那听说了,现在已经是退役的骑士了。在如今的情况下,刚刚没有马上相信你们的门弟,请多多理解。」
听到对方严肃的话后,阿尔凯因反而笑了起来。
马上就受到对方的信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对方是如此愚蠢的人类,反而会让自己心中涌现出不安的情绪。
「真是直率的人呢。你是这种性格的人,也能得到我们更多的信赖。那么,修盖尔。库洛加希望我们来帮助伊莉娅德公主逃往国外——但重要的伊莉娅德公主好像不在这里?」
虽然藏身地里面很宽广,但还没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程度。
这个房间似乎曾经是矿工的休息室,里面备有水井,脚下附近还搭着朽木板。
在室内没有看到像公主的小姑娘。
修盖尔的脸色上明显的阴云密布。
「……这是因为——」
骑士们间也漂浮着难以启齿的苦闷气氛。
看着歪着脑袋等待自己回答的阿尔凯因,老人用疲劳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也深感可耻……我们还没有“和伊莉娅德公主汇合”。」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眼角甚至有些扭曲。
傍边的西兹可也屏住了呼吸。
老人苦痛的声音与自己没有保护好赛罗和菲诺的处境重合了。
第四章古老信仰的遗迹
「……我呢,似乎以前曾经遇到了很大的火灾。」
年长的少女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抱着纤细的膝盖如此说道。
正将给庭菜园中的药水浇水的赛罗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
米斯特哈温德市,领主所居的多利阿尔德宅邸——
赛罗和身为魔导具工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一起在这片领地的林中建起一个小房子,然后住在里面。
领主的养女菲诺经常来这里。
多利阿尔德宅邸的广阔领地对赛罗来说并不是理想的游乐园,因为城中的孩子们是不允许进来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菲诺来到这里后,赛罗会和她一起到城中去玩耍,这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领主奥尔德巴也觉得“在小的时候就要知道人民的生活状态”,特别允许了赛罗把菲诺带出去的事情。
今天浇完水后,赛罗也打算去城中玩耍。
「突然间在说什么,菲诺?遇到过火灾什么的……难道家被烧了?」
对赛罗尚矮小的身体来说,喷壶足足有一抱大小,他一边倾倒着喷壶一边回应着菲诺的话。
本来自己是必须称呼她为“大小姐”的,但当事人菲诺却十分讨厌这种叫法。从她的话中来看,在她被领养到多利阿尔德家之间,似乎不是贵族,而是作为平民生活着。
「不是,我觉得不是自己的家被烧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偶尔会在梦中看到。全部都被烧光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回头望去谁都不在,很寂寞,很恐怖,不知道不如何是好——」
菲诺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暗,看来是做了可怕的梦有些胆怯。
怎么该怎么安慰她呢,赛罗搞不清楚。
「我也做过恐怖的梦呢,不认识的人们站在无法动弹的我的面前,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shiyantai”啊,“jinjizhidi”啊之类的——但那只是梦,不是现实。没关系的,菲诺。而且,如果那真是“在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恢复精神的少女虽然点了点头,但表情却仍然没有转晴。
「……如果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就好了,我肯定会忘掉的。但是……但是呢。如果这个梦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情——」
菲诺小声说着让人费解的话,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赛罗停下了浇水的动作,走到了她的身边。
坐在树根旁的菲诺本来就很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像是感到寒冷似的抖动着。
「菲诺,进屋里来吧,肯定是有些凉了,我会给你泡好红茶的。」
菲诺老实的跟了进来。
赛罗觉得对还没有到来的“未来”感到恐惧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本来名为未来之物,人是无法理解的。
据说在神话中管理命运之神修拉克像是蜘蛛织网一般创造出世界的流向。但是那毕竟只是“神话”而已,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神明了。
他们在遥远的天空的对面、“克拉姆克拉姆庭园”中注视着这个世界。虽然人在死后会接受他们的审判,但“神”的力量已经无法触及到现世了。
原因就是,这联系着神明的“罪”。
其一。神明的争端不能祸及这个世界。
其二。全部的神明不能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其三。全部的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个“馈赠”。
神明定下的三个规则现在仍然有效。
为了求取神明之力的行为,由于会让神明犯下第二个罪行所以无法实现。
但是同时——人“向神祈祷”却是被允许的。
这种恩准就是信仰之神巴尔法斯对人类的“馈赠”。
「人与神间的差异十分脆弱——正为为如此,我就赠于人类『向神祈祷』的自由吧。我等神明被禁卡“过度干涉“——但是在诸神的协议上,说不定可以实现些许的小奇迹。」
——像是钻暧昧的法案的空子的这个馈赠,最终奠定了向神明奉献祈祷的“圣教会“的教义。
另一种说法是,这个神话是圣教会在远古时代为自己保护自己的立场而肆意捏造出来的,但是具体的真伪已经埋藏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关于神话中“过度干涉”的解释还存在另一个问题。
明明决定了“神明不能过度干涉这个世界”,但现在掌管命运之神修拉克仍然在编织着人类世界的命运——
即使在神学家之间,对这个神话的解释也千差万别。
一种说法是,因为命运神修拉克是和诸神不同的“至高”存在,所以不会被诸神的这一约定所束缚。
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如果修拉克不继续编织这个世界的命运那么这个世界就会终结,所以他铤而走险的继续犯下罪孽。
还有就是,修拉克对这个世界的“馈赠”就是“编织人类的命运”,所以这种行为并不能算是“过度的干涉”。
虽然全都是一些强词夺理的说法,但神话大体上就是由这样的要素孕育而生。
本来——创造出“神话”的就不是诸神,而是人类。
说起来,为了信仰而写出来的神话与赛罗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由于神明已经决定不会过度加以干涉,所以只能自力更生。
赛罗让还在颤抖的菲诺坐下,倒好了半温的红茶。
本来他是想把水烧开再泡茶的,不过由于他连生火的魔导具都无法使用,只好用早上用剩下的热水了。祖父告诫他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能用火。
菲诺用樱色的嘴唇吸吮着红茶,眼神中还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赛罗盯着她说道。
「……菲诺害怕火灾后的遗迹吗?还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
「大概……是害怕孤单一个吧。」
赛罗微笑了起来,那么自己看来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
「我会一直陪在菲诺身边的。如果真的在某处发生火,或是你梦里的光景在现实中出现了——那时,只要我在身边,菲诺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这种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来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毫无责任感可言。
本来贵族和平民就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但是菲诺听到赛罗的话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最终似乎从心底感到了放心,嫣然一笑。
「嗯……这样的话,肯定就不可怕——」
看到她很开心的这样说着,赛罗报以纯粹的笑容。
这时的赛罗仍然模糊的认为这种安稳的日子可以永远的持续下去。
◎
——脸颊上感觉到滴嗒滴嗒的冰凉之意。
稍稍睁开眼睛的赛罗单手擦拭了下脸颊。
有某个小东西警觉的跳开了,突然缠到了自己胳膊上。
「哇!」
从触感上看,大概是蜥蜴之类的东西。
赛罗下意识的挥了挥手,小生命跳到了墙上逃掉了,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绝对黑暗的洞窟中只有自己一人。
不用多加思考,赛罗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赛罗用手在周围试探性地摸索着地面的形状。
感觉是石板辅成的地面,表面上还积有一层尘土。虽然眼不能见可能无法把握准确,表面似乎铺得很平整,不像是自然形成地面。
无法使用魔导具的他连找个光亮都十分困难。
「饶了我吧。菲诺!听到了回个话!」
即使再怎么大声呼喊也没有人回答。
受到名为巴尔玛兹的魔族的袭击后,自己保护着菲诺被吸入了“墙壁”之中——回复意识后就来到了这里。
但是,周围没有菲诺的气息。
赛罗在地面上爬行,在什么都看不到世界里寻找她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万幸的是空气还算正常,脸上能感觉到轻风拂过。
如果缺少氧气的话,自己的旅途就将终结在这里了。
爬在地面的赛罗很快就撞到了墙上。
墙面也不是由土构成的,感觉上像是铺满了石头,壁面似乎有一定的弧度。
用手扶着墙壁,赛罗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站起身来,也顺便感觉了一下周围的宽度。
手够不到顶板,离对面的墙壁也有些距离,从回声可以得知周围并不广阔,这是一个称其为通路也有些违和感的空间。
塞进罗来回摸着墙壁。
(这个——不是钟乳洞,应该是人工开挖的……)
经过良好打磨的光滑石壁,感觉就像是建筑的侧墙一样,有些地方还有石块间的接缝。
毫无疑问,这里有人的介入。
就是说——应该存在出口。
因这种想法而找回勇气的赛罗沿着墙壁走了起来。
虽然可能呆在原地等待救援比较保险,但赛罗十分在意菲诺的去向。
同时被墙壁吸进来却没有来到同样的场所,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要不菲诺不会感到害怕就好了……我就是在担心这一点啊……)
赛罗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在“旅途结束的森林”时刚刚和菲诺经历过同样的分离。
想到和当时处境的相似处时,赛罗也觉察到了现在和“那时”的不同。
赛罗从怀里拿出了“神珠”。
「缇亚涅丝……缇亚涅丝,能听到吗?」
神珠突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温柔的照在地面上。
一名蓝发少女紧紧的抱在赛罗的胸口处出现了。
她的身体轻的有些吓人。
「……赛罗,早上好。」
缇亚涅丝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她望了望黑暗的四围。
在神珠的照明下,可以看出这里是圆形的狭窄空间。
周围只有一条像是出口的道路。
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菲诺他们呢?」
「他们……走散了。虽然我很想去和他们汇合,但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哼。」
缇亚涅丝用小巧的手紧紧的抱着赛罗。
想到她可以是因为周围荒无人烟而有些不安,但缇亚涅丝脸上并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么,现在只有我和赛罗两个人?」
「是呢——报歉,由于我太没用了,所以才变成了这种的局面……」
听到道歉后,缇亚涅丝用力的摇了摇头,她的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喜悦。
在缇亚涅丝的神珠的照明下,可以看到数步范围的距离。
但是只有这种程度的光亮的话,情况还是没有太大的改观。不过再怎么说,现在有个可以商量的对象,赛罗也放下心来了。
被淡淡照淡的墙壁显像出了黑色硬质石头的原样,看不出是由什么矿物组成的。道路向一个方向上弯曲的延伸着。
面前的通路似乎构成了螺旋的形状。
(嗯……?我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呢?)
神珠的光照不到屋顶处,但没有迹象表面上面是空旷的。
缇亚涅丝的眼睛在盯着脚下看。
只有赛罗刚刚爬的地方表面的尘土被擦去了,露出了地板原来的纹理。
上面雕刻着奇怪生物的线条,还记载着赛罗无法读懂的复杂文字。
「……上面写着“少年的路线”。」
缇亚涅丝小声的说道。
赛罗吓了一跳。
「缇亚涅丝,你能看懂这种奇怪的文字?」
在赛罗的眼中连这个是文字还是图案都判断不出来。
「能看懂呢。毕竟在我出生的时代这是主流的文字——赛罗,这是在废坑里吧?」
「嗯,刚刚被魔族袭击了——回复意识后,我就被墙壁吸到了这里。」
缇亚涅丝眨了眨有些发困的眼睛。
「赛罗……被袭击了?」
「不要急。西兹可他们还在跟魔族战斗,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赛罗不认为那们西兹可小姐会很容易的被打败,但作为对手的魔族来路不明,不知实力如何。想到他们,赛罗不禁感到了担心。
「我还——派不上任何用场,只是一味的在拖后腿。」
后悔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变成语言说了出来。
即使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缇亚涅丝向上盯着赛罗。
「……赛罗,到这种时候就来叫我。」
「唉?」
缇亚涅丝蓝色的眼眸中只有赛罗的身影。
赛罗像是被吸入其中似的,为这股蓝色而感到着迷了。
「我和纳修雷可以成为赛罗的剑与盾——代替赛罗战斗。所以——」
这个提议让赛罗有些困惑。
「这可不行呢。毕竟缇亚涅丝……可不是“武器”。」
缇亚涅丝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这和阿尔凯因使用切糕刀是同样的道理。就像阿尔凯因使用切糕一样,赛罗使用我就可以了。」
缇亚涅丝的口气像是在说着理所当然似的事情一样。
赛罗重新抱好了她,静静的抚摸着怀中的小脑袋。
缇亚涅丝确是“魔导具”。但是,她是不能像阿尔凯因使用切糕刀那样来对待的存在。
她有和人亲近的“感情”。
「……谢谢你,缇亚涅丝。但是我——不想把缇亚涅丝置于危险之地。」
赛罗带他共同旅行的理由不是希望她成为自己的“战斗力”。
看到缇亚涅丝寂寞的表情,赛罗不能弃她于不顾。她有着和年幼时的菲诺同样的眼神。
寂寞、不安、哀伤,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这些负面感情中解脱出来的眼神——不论她的实际年龄几何,露出这种眼神的缇亚涅丝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孩子”。
赛罗不像把这样的缇亚涅丝当成单纯的“武器”使用。
赛罗向着出口走上了螺旋形的单行路。
「我想让缇亚涅丝从现在开始看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多的幸福。战斗只需要在保护自己的时候以及自己决定这么去做的时候进行就好了。缇亚涅丝虽然的确魔导具,——但对来说不是“为了战斗的武器”,而是“同伴”。」
她还没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吗,缇亚涅丝仍然歪着脑袋。
赛罗暧昧的笑了笑,深深的吐了口气。
——菲诺也是同样的。
只要是为了赛罗,她总是会勉强自己。赛罗很害怕她的行动不知何时会导致最坏的结果。
赛罗不想失去菲诺,所以必须要保护好她——
(……我明明是最需要冷静下来的人——)
正对自己感到些许的失望和气馁时,缇亚涅丝轻轻的抚摸起赛罗的脑袋。
「虽然还不太理解……但是赛罗刚刚的话让我有些开心呢。」
虽然缇亚涅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仍然给赛罗那是她的真心话的感觉。
赛罗一边依靠神珠发现的光亮向前走着,一边为了赶走心里的不安说道:
「说起来——这里是怎么回事。缇亚涅丝既然能读懂这里的文字,那么有什么线索吗?」
「大概……这里就是“神殿”?」
少女毫无苦恼之感的说道。
「刚刚的地面上写着“少年的路线”不是吗?我觉得大概,赛罗进入“入口”后,这里分成了两个部分。大人和孩子,女人和男人,会来到不同的地方。」
赛罗在缇亚涅丝的话中看到了希望。
「那么,菲诺和我被带到了不同的小房间?」
「嗯,大概——」
赛罗的步伐也变得轻松了一些。虽然在汇合之间还不能完全安心,但至少这并不是条坏消息。
而且,他继续在螺旋状的绵长道路上走着。
沿着道路,四周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让人不禁让人产生“是在同样的地方打转”这样的错觉。
但是,道路侧墙的曲面随着路程变得越来越和缓了。
看来离外圆周越来越近了。
最终,赛罗察觉微弱的蓝色光亮出现在远方的拐角处。
(那个,就是出口吧……?)
有所期待后,赛罗向那个方向加快了速度。
眼睛出现了宽阔的空间,但是和他所期待的结果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在让人想象不到是在地下的巨大“广场”。
几乎完善的圆形,两侧的距离甚至可能连对面的说话声都听不到。
缇亚涅丝看向了屋顶。
赛罗也在她的指引下,视线移到了兼作光源的天花板上。
那里充满了半透明的纯蓝色光亮。
赛罗完全失去了言语。
蓝色天花板的本体是浮在空中的“水”。
透明的水瓶像是漂在自己的正上方似的,天花面的一面包围在了深蓝色之中。
从水中散发出来的蓝色随着轻微的流体舒畅的运动,照耀着眼前宽广的空间。
看起来有些像是太阳西沉、夜晚刚刚到来时的影像,一片鲜艳的蓝色世界。
在地下空间完全料想到不的情景让赛罗目瞪口呆。
「……这不是在做梦吧。缇亚涅丝,你对这里有什么了解吗?」
赛罗向她询问后,少女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水之空”吧?会在神殿之类重要的地方设置的机关,就是将我做出来的人们的杰作。」
做出缇亚涅丝的是古代之民。
赛罗瞪圆了双眼。
「这样说来,这里也是“古代之民的遗迹”吗?」
在隆巴尔德市遇到的那个比起遗迹更像是森林,而相比之下,眼前的现场散发出十分适合被称为遗迹的气氛。
「不知道,因为那群人曾被雇佣到很多地方制作“魔导具”。」
就是说,即使知道制作者就“古代之民”,但这个遗迹是在谁的授意下制作出来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以前听霍克艾说起来,“古代之民”是拥有很多谜团的集团。自从受到迫害后,他们自称为“古代之民”,但是其起源地却无人得知。
赛罗从大得让人害怕的水制天花板上移开了视线,他注意到黑石铺成的地面中心附近,有通向更深地下的石阶梯入口。
除此之外可以出入的,只有分布在圆形广场四周的八条通路了。
赛罗来的道就是其中的一条,如果其他几条也是同样的螺旋状道路,似乎就没有再去探索的意义了。
圆形的广场,周围分布的八条通道,还有螺旋形的路径——这种规则性的遗迹构造实在是会让人感觉到神圣的意图。
「缇亚涅丝,从那里的台阶下去看看吧。」
如果菲诺会来到这里,赛罗觉得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赛罗感到怀中的缇亚涅丝身体下意识的有些僵硬。
「嗯?怎么了?」
「……赛罗。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毫无感情的声音中流露出对周围的警戒。
和这个广阔空间相连的数个通路中的一条里面传来了某物慢吞吞的爬过来的动静。
听上去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而像是四足动物。
「应该不是阿尔凯因他们吧……是魔族?)
广阔的空间中完全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赛罗抱着缇亚涅丝向中央的台阶跑去。
趴在楼梯上隐藏起身体,赛罗窥视起脚步声的主人。
不久后,在那边出现的是有着漆黑毛发的大型怪兽。
(……黑……黑狼!)
赛罗猛吸了口气。
狰狞的黑狼是在森林的食物链中位于顶点的肉食猛兽,体长和习性会因栖息地不同而有所区别。
在此处现身的是像马一样像大的成年野兽。
直接的恐怖暂且不说——在魔族中还有“操纵黑狼”的女性、维奥莱。
赛罗没有亲眼看到过黑狼被操纵时的情景,但是,她似乎是使用名为“黑狼之铃”的魔导具可以操纵多个黑狼的意志。
(难道说,那个也是——)
黑狼注意到了藏在楼梯处的赛罗,充满警戒的缓缓靠近过来。
赛罗慌忙走下楼梯。
现在即使想从其他道路逃跑也会马上被黑狼追上吧。虽然对下方一无所知,但是如果有个房间的话,也可以能过关门来稍微抵挡一会。
从楼梯下方传来了水滴落地的声音。
(地下也会有瀑布吗——)
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赛罗加速了移动的速度。
以石台阶为界,再前方的地面变成了打磨光滑的大理石。
同样材料的墙壁就像是镜子一般隐约的映出了赛罗的姿态。
下来后的道路拥有可以两辆马车交错行驶的宽度。
赛罗快速的向前方奔跑着,发了出刺耳的脚步声。
怀里的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赛罗,要把它赶走吗?要是我招出“纳修雷”,我觉得要逃跑的反而是对方。」
「……是呢,要是那个黑狼追到这下面的话,就请这么做吧。」
一直注意着在身后不远处的黑狼的赛罗,脸颊突然感到了一阵热气,他把视线转向前方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在楼梯下方的宽广道路的深处,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圆形泉水池。
大要有及腰深度的巨大泉水池满满的盛着热水。
在白色蒸汽覆盖着的对面——
线条流畅的白皙肌肤清楚的浮现在眼前。
赛罗连想到了在米斯特哈温特时沐浴的菲诺,而后马上确认了她的面容。
“她”呆然的站在那里,濡湿的橙色长发也一动不动。
一丝不挂的胴体就像在隆巴尔德见到的雕像一样匀称,但是面前肌肤可绝对不是石头做成的。
而且从发色就可以发觉——自己找到的不是“菲诺”。
就这样过去了数秒种的时间。
女孩用柔美的后背对着赛罗坐进泉水中,发出了“喳嘣”这样轻微的声音。
赛罗迅速的转过身去,迈着颤颤微微的步子想从这个沐浴场离开。
双方都没有说话,而且也没有发生任何悲鸣。
只是,赛罗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了。
「——赛罗,怎么了?」
缇亚涅丝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
赛罗已经哑口无言了,他满脸通红,用尽全力将刚刚看到的场景驱赶出大脑。
而女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没做出什么动作。
「那……那个!」
沉默了一会后,赛罗终于开口了。
背对着沐浴场,他有些大舌头的谢罪道:
「非常报歉!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有人……但是,周围全是蒸汽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被突发情况弄得大脑一片混乱的赛罗只能说出这些话了。
即使现在离开这里回到上层,那里还有黑狼在等着自己。
现在的的赛罗可谓进退维谷,只能流着冷汗僵在原地。
女孩似乎洗完了,沉默的从水里走了出来。
赛罗没有回头的勇气,只好在原地待机。
「……你看到了吧?」
擦拭完身体,随着标志着换好衣服的布料摩擦声,同时传来了女孩子的话语。
她的声音稳重、清澈,但仍然有些发抖。
「没、没有,大部分都没有……」
「就是看到了一小部分吧?」
沉静的声音却让赛罗感觉到了深深的怒气。
赛罗再次慌张的组织着解决的语言。
「……对、对不起!我在上面遇到了黑狼,所以才逃到了这里,你……」
「……黑狼?」
看来女孩似乎松了口气。
黑狼一直没有走到楼梯下面来的动静。
肚子还不饿吗,还是不想把赛罗当成食品?——不管是哪一条,刚刚没有马上袭击过来都应该谢天谢地了。
她没有继续黑狼的话题,而是问了别的事情。
「……你是黛纳斯克城的居民吗?」
「不是——」
「那么……是“魔族”?」
「也不是。那个,难道说……」
感觉到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赛罗回过头来。
她一边用布擦着橙色的头发,一边拿起了拔出来的剑,谨慎的观察着赛罗的一举一动。
长边的裙子,只有腰间穿着围裙,上身是半袖的罩衫,如此轻巧的衣装。
从她严厉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对赛罗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我失礼了……难道你就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女孩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从这一举手就可以看出她大概的心思了。
「——想问对方是谁的话,请先报上自己的姓名。」
「啊——报歉。叫我赛罗就好,本来是和库洛加先生来一起保护你的,但中途遭到魔族的袭击所以走散了……」
说出库洛加的名字时,女孩的脸色变了。
脸上的怒气完全转换成了光彩夺目的笑容,她走到了赛罗身边。
「库洛加老师就在这里?魔族说“他受了重伤”……」
还在为眼前戏剧性的变化感到惊讶的赛罗摇了摇头。
「不,他没有受伤,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受了点苦……现在也和我们一直为了找寻伊莉娅德大人而进入了这个废坑。但是中途遭到了魔族的袭击,我和这位缇亚涅丝在这里迷路了——」
赛罗举起了怀里的少女给她看。
是看到自己还带着小孩子而感到放心了吗,伊莉娅德把剑收了起来。
看来她刚刚觉察到赛罗也只是一位比较自己小的少年而已。
与此同时,她眼神中的警戒也消失了。
「你是和库洛加一起过来的,这就意味着你是见习骑士?还是佣兵……怎么看都不像呢。」
和之前的语气截然不同,王女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爽朗。
「我只是名见习药剂师而已,因为不是魔导师,所以算不上战力……一起旅行的人中还有“魔人范达尔”的几名弟子,以魔族为敌手也毫不逊色。大概,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吧。」
伊莉娅德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了。
她紧紧的握住了赛罗的手。
柔软的触感让赛罗吓了一跳。
「谢谢!我还以为是被偷窥了所以刚刚才戒备着你……你是个不错的人呢。沙夏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没有追下来呢。」
「唉,沙夏先生……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赛罗向四周张望着,但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
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黑色的铃铛。
「沙夏!过来。」
她摇了摇没有发出声音的铃铛后,趴在楼梯上的黑狼站了起来。
赛罗不禁惊慌失措,但伊莉娅德仍然保持着笑容。
「公主大人,危险!那里有黑狼……」
「不用担心。那个孩子只会袭击敌人的。」
黑狼散发出野兽的威严,缓缓的下着楼梯。
从近处观察,它意外温顺的眼睛让赛罗大为惊叹,缇亚涅丝也感情匮乏的眨了眨眼睛。
对遗迹熟知的她似乎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观看“黑狼”。“旅途终结森林”虽然也有许多小动物,但却没有像黑狼一样的大型食肉动物。
伊莉娅德走到了黑狼旁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脖子。
黑狼像是很开心似的抬起脑袋,用鼻子蹭着伊莉娅德的脸庞。
「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孩子就是“沙夏”。」
野兽在哑口无言的赛罗面前像狗一样发出了鸣叫声,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口头排列的尖锐牙齿毫无疑问是属于真正“黑狼”的东西。
◎
「黑狼……居然会和人如此亲近呢。」
对赛罗来说,这实在难以置信。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城市中的孩子玛利露曾被黑狼袭击过,后来在阿尔凯的帮助下才得以逃生。
由于经常能听到黑狼袭击人类的消息,所以甚至为狩猎危险的黑狼而做出了名为“猎狼之弓”这样的魔导具。赛罗以前一直认为那是对人来说十分危险的野兽。
伊莉娅德把沙夏的身体当作沙发坐在了上面,露出了优美的微笑。
赛罗分给了她一些随身携带的干肉和植物果实,她一边细细的品味一边小口的吃着。
再次从近距离欣赏,她的确十分美丽,虽然没有和“公主”这一形象相称的让人难以近身的高贵之感,但取而之代却使人体会到柔和的直爽和温暖。
赛罗对名为王族的存在所持的形象也因此有些错位了。
「这个孩子是特别的,因为我从它小的时候就一直在饲养它——我们几乎就像是姐妹一样呢。之前我从酒馆逃跑的时候,也是这个孩子背着我离开的。但我回复意识后就发现误入了这里,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伊莉娅德抚摸着它的后背,黑狼趴在地面上用黑色的眼眸看向了公主。
赛罗分给她的食物,她首先把其中一半给了沙夏。
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随身食物,对巨大的黑狼来说应该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即使如此,也能从她的行为中看出她们之间的信赖关系。
以前确实存在人和动物之间产生亲切关系的范围,但赛罗完全没听说过以“黑狼”为对象的例子。
伊莉娅德若有思的眯起了眼睛。
「逃离王都时,也是托了这个孩子的福。黑狼使用全力跑得比马还要快,这个孩子背着我——因此我才能获教,它可是为了拼尽了全力呢。」
伊莉娅德显得有些沉闷。
她逃离王都之际,似乎有许多骑士为了保护她而战。
即使不是骑士,库洛加也成为了战斗的一员。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痛苦的回忆吧。
「那个——报歉。本来是来救你的,但我居然也迷路了……」
「没什么,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在几日前误入了此处——然后把周围的通路都调查了一番,不过全是死胡同。看来似乎是在某种存在传送装置似的机器呢。即使这里有水,但食物已经都吃完了——只有我和沙夏两个,很是不安。」
伊莉娅德莞尔一笑的可爱让赛罗一睦间看入迷了。她应该比菲诺要年长,但是因为菲诺本身就比较成熟吗,赛罗几乎看不出两个人间的年龄差距。
「要是能有和外界联系的方法就好了……」
听到伊莉娅德的叹息声后,赛罗想起了阿尔凯因之前交给他的“魔导具”。
「对了,共鸣石!」
虽然塞外无法使用,但当时他还是姑且带在了身上。本身就是魔导具的缇亚涅丝自然无法使用,但伊莉娅德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赛罗从怀中掏出来青色的圆石。
伊莉娅德像是第一次看到魔导具似的,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手里。
漂来的甘甜香味和菲诺有些相似。
「嗯?这个石头是什么?」
「这个叫“共鸣石”,是用来和同伴联络的魔导具——因为某些原因我无法使用,但我觉得伊莉娅德应该没问题的,请向其中充入魔力。」
伊莉娅德歪着脑袋,接过了这块石头。
她向其中充入魔力后,石头起了反应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但是,稍等了片刻之后也没有和阿尔凯因等人联系上的迹象。
「嗯……?有点奇怪呢,使用方法应该没有错……」
坐在有些困惑的赛罗膝盖上的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那个,赛罗。这个石头在由魔导具制成的异空间中无法和外界联络。在“旅途终结的森林”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以魔导具作为通信手段,在许多种间断空间的情况下都无法使用……」
缇亚涅丝指出的情况让赛罗大为惊讶。
「那么,这里——居然是和外面世界不同的空间?」
「刚刚看到的“水之空”如果不是在魔导具中制作而成就会变得不安定而崩溃。所以,大概——」
缇亚涅丝见证过古代之民技术的活化石。
看到了缇亚涅丝说出了和孩子完全不相配的知识后,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真是知识渊博的可爱孩子呢,是你的妹妹吗?」
「不,不是妹妹……应该算是重要的朋友吧。」
赛罗抚摸着缇亚涅丝的脑袋。
伊莉娅德还没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赛罗把缇亚涅丝从膝盖上放下,然后站了起来。
「如果这里有机关的话,那我也来调查吧。如果总是无法从这里出去那就麻烦了。而且我的同伴似乎和我一样也闯入了这里——我必须要找到她。」
「那么,我也来帮助吧。」
伊莉娅德起身时稍稍跌了个踉跄,赛罗没有看漏这个瞬间。
这个不自然动作明显的表明她的身体情况不好。
「公主大人——难道腿受伤了吗?」
伊莉娅德仍然坚强的微笑着。
「没有,还没有到受伤的程度——只是由于逃跑而有些腿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虽然像是正常人一样站立着,但赛罗觉得她肯定是在勉强自己。
「缇亚涅丝,稍等一下。」
赛罗从药袋中拿出了不久前才采取的“雷塞鲁莱姆苔”。
黑色的苔块,初次看上去就像是腐朽的树皮似的。
赛罗在水泉里洗了一下这些苔块。
「恕我失礼了,请把腿露出来。这种苔是不错的跌打损伤药。」
在伊莉娅德犹豫了的一瞬间,赛罗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绑带。
大概是看出赛罗是认真的,她掀起了裙裾,让人着迷的雪白大腿露了出来。
曾为在泉水里看到公主裸体而感到困惑的赛罗,现在和公主又成了病患关系。
脱掉靴子后,伊莉娅德的脚踝已经肿成了淤紫状。
而且不仅仅是淤血,上面还有一处伤口。
「已经到了这种样子……!」
赛罗皱起了眉毛,虽然不至于影响到骨头,大概还算得上是伤心,但绝对不是可以放置不管的病患。
「但是,我大部分时都是坐在沙夏的身上……」
「即使如此也很疼吧。还有细菌从伤口处感染的危险。稍微——不对,会相当痛,能忍耐一下吗?」
为了慎重起见,赛罗向她问道。
从雷塞鲁莱姆苔绞出的汁液拥有很强烈的杀菌成分,但是大量使话这种成分会疼得让人哭泣。
伊莉娅德老实的点了点头。
「唉,没关系的,请用药吧。」
赛罗把伊莉娅德雪白的大腿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谨慎的把雷塞鲁莱姆苔的汁液挤到了伤口上。
黑色的液体滴落到了伤口处,伊莉娅德纤细的肩膀突然间抖了一下。
她紧紧的咬着牙齿,为了不发出声音又抓住了赛罗的肩膀。
将汁液涂到伤口后,赛罗开始迅速的用绑带包裹她的脚踝。他良好的手法是在被奥尔德巴雇佣的药师训练下的结果。
「这样——就好了。」
最后给绑带打了个结,赛罗的处理结束了。
她还在疼吗,伊莉娅德看起来四肢仍然有些僵硬,不过这样已经可以避免伤口的恶化了。
「毕竟只是应急处理,离开这里后必须要进行更为妥当的治疗哦。」
「是——」
回答后,伊莉娅德轻轻的吐了口气。
赛罗歪了下脑袋,没有理解她的笑容的意味。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只是——明明赛罗比我要小,但却像是真正的药剂老师似的,和刚刚的形象完全不同,让我稍稍有些吃惊——」
伊莉娅德用手指捂住嘴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而赛罗却觉得这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
因病人的话而有些脱力的赛罗又抓起了伊莉娅德雪白的脚,确认包带是否正确的包裹好了。
此时在赛罗等人背后响起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因为旁边的流水声,所以在声音已经离的很近时赛罗才注意到,忍耐着疼痛的伊莉娅德又刚好从那个方向移开了视线。
脚步声的主人发出了有些不安的声音。
「……赛罗……?」
从背后听到了熟悉的少声的声音——
赛罗惊讶的转过头来。
之前走散的菲诺目瞪口呆的站在他的面前。
「菲诺!」
看到了她平安无事,赛罗的脸颊自然的舒缓了起来,露出喜悦的神色。确认菲诺平安无事对赛罗来说是最为优先的事项。
但是菲诺没有看向赛罗,而一直呆然若失的盯着伊莉娅德。
「……这个人,是谁?」
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赛罗的膝盖上搭着伊莉娅德裸露出来的洁白脚丫。再加上掀到大腿附近的裙子,看到这种状况肯定让人不禁连想到许多问题。
菲诺的视线中也明显的包含着误解。
赛罗注意到了这点,慌忙的解释道:
「不对,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进行伤口的治疗——你看,我把刚刚采来的苔汁当成药涂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把她的脚踝包了起来。」
一边声称自己正在“治疗”中,赛罗一边帮伊莉娅德穿上了之前的靴子。
菲诺的眼睛中也终于回复了一些神智。
「……唉?是这样啊。伤口的治疗吗?是这样的话……」
菲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按着胸口,又笑眯眯的摆出了亲切的样子。
「……那么,这个人是谁?」
她笑容满面的声音听起来却不知为何有些恐怖。
虽然赛罗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一些违和感,但却没有在,意顺其自然的说道:
「就是咱们一直在找的人呢,菲诺……」
在赛罗的催促下,伊莉娅德迅速的站起身来,看向菲诺轻轻的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我是埃鲁福尔王族的第一王女伊莉娅德。不久之前和这位赛罗相遇,然后请他帮我进行了治疗。」
听到了对方优雅的寒暄后,菲诺有些慌张做了回礼。
「啊,诚惶诚恐!我是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王女大人万福金安——」
菲诺毕竟也是贵族的养女,她终于说完这套麻烦的问候用语后走到了赛罗身边,紧紧的握住了赛罗的手。
离近一看,菲诺的碧眼里还淌着泪珠。
赛罗看到后,感觉到了纠心的罪恶感。
「……我很担心你。」
「……报歉。」
赛罗有些沮丧的道歉后,菲诺深深的叹了口中气。
「——但是,这次就算了,不是赛罗的错。咱们快点离开这个奇怪的遗迹吧。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感谢缇亚涅丝替我保护了赛罗呢。」
坐在地上的缇亚涅丝听到菲诺的话后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因为,赛罗对我也很重要。」
「嗯,我知道。」
赛罗没有听懂两个人的交谈。不像是对外人的客气话,在话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甚至有种两个人在一瞬间互相交锋的感觉。
菲诺笑嘻嘻的摸了摸缇亚涅丝的脑袋。
另一方面,缇亚涅丝面无表情的仰视着菲诺。
为这两个人不明所以的举动捏了一把汗的赛罗努力挤出了稳重的声音。
「菲诺,缇亚涅丝一直在我身边可是忙了大忙呢。因为我使用不了魔导具,所以连照明都做不到——多亏了神珠发出的光亮,我们才穿过螺旋状的通路来到了这里。」
「走路期间,赛罗一直让我这样抱着。」
缇亚涅丝的突然的自言自语让菲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样啊。赛罗还真温柔呢。」
缇亚涅丝紧紧的抱住了赛罗的腰。
菲诺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似乎是想把她从赛罗的身上拉开。
「缇亚涅丝?能过来一下吗?」
「不要。」
「但是赛罗看上去有些痛苦呢,暂且先松开他吧。」
「绝对不要。」
看着怎么也不肯定放手的缇亚涅丝,赛罗露出了苦笑。
虽然她亲近自己的样子很可爱,但每次和菲诺谈话的时候都会让自己有些暧昧的不安。
「菲诺,这也没什么吧。我也不会不方便。」
菲诺有些愤然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赛罗也太宠着缇亚涅丝了吧?如果不对小孩子严厉一些导致她不能茁壮成长,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赛罗只能继续暧昧的笑着。
如果是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听到这样的台词,肯定会身有实感的垂头丧气起来吧。当事人菲诺本身作为贵族家的千金就是很罕见的在自由奔放的风格中被养育长大的。
菲诺似乎是放弃了把缇亚涅丝拉开的举动,用手指向了躺在伊莉娅德旁边的黑狼。
「呐,赛罗。那边的是黑狼也是被缇亚涅丝的树兵击败的吗?」
看来菲诺似乎是觉得沙夏已经死了。
赛罗摇了摇头回答了她的误解。
「不是,那匹黑狼是同伴。」
面对不停眨着眼睛的菲诺,伊莉娅德露出了淘气的微笑。
「啊,我还得向菲诺再介绍一遍呢。这个孩子是我的“干妹妹”。沙夏,快起来打个招呼。」
受到指示后,黑狼忽的站了起来。
它伟岸的身躯让坚强的菲诺也不禁惊呆了。赛罗双手抓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没事的,菲诺。沙夏对人很友好的。」
如此告诫着菲诺的赛罗实际上也还残留着些许的害怕。
看到菲诺颤颤微微的凑了过来,黑狼哼哼的用鼻头贴了上去。
要是它顺势张开嘴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把菲诺吞进肚子里。
「哇,货真价实的……黑狼,居然会亲近人类?」
她说出了几乎一样的感慨,看来她的认识和赛罗也八九不离十。
伊莉娅德看到她的反应哧哧的笑着。
「唉,我们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它就像是我的守护身一样,很可爱吧?」
「……嗯。嘛,要是不包括它的体型的话,我觉得确实很可实……」
菲诺被黑狼的气势所压倒的样子,似乎连对方是王族都已经忘掉了。
包括沙夏,大家都已经互相介绍完后,赛罗向菲诺问道:
「那么——现在必须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菲诺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菲诺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似乎像是在说「听都没听过」。
看来她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莉娅德一边确认着刚刚被治疗过的脚的情况,一边指向了沐浴场。
「那里有不少奇怪的地方,咱们再去调查一下吧。」
她所指之处的上面有一个人工的“瀑布”。
飞流而下热水对面,可以看到一条狭窄的道路。
如果这里真的有“神殿”,那么这可能意味着先在这里清洁身体然后再前进的“顺序”。
赛罗再次观察起不久前伊莉娅德还在里面洗澡的沐浴场。
仔细一看的话——
以这个沐浴场为中心,周围的地面上延伸出了八个石制的导水管。
从沐浴场延伸出去的导水管是为了防止池子里的水溢到地上而设置的。
顺着水流的方向,导水管似乎连接到了周围的其他小屋子里。
「伊莉娅德大人,周围的其他小屋子也都是死胡同吗?」
听到赛罗的问题后,伊莉娅德轻点了下头。
「是的,非常遗憾……导水管的前方是小型的水池,但其中的四个已经干涸了。」
赛罗坐到了沐浴场的边沿上,调查起眼下的石制导水管。
是由于年久失修而致使沐浴场的周围地势有些倾斜吗,水流集中的向对面的四个导水管流动,这边的则完全没有水。
赛罗摸着干巴的导水管底部,突然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那个,菲诺——你来到这里后,看到过类似“人骨”的东西吗?」
「没有——」
做出回答后,菲诺的瞳孔颤抖了一下。
「这样就很奇怪呢。如果咱们是第一个闯进这里的人还好说……」
对到底之前有多少人闯入过这里,赛罗当然一无所知。但是,这里不是植物繁茂的森林,所以也不会存在其他动物。
如果这里是难以脱出的场所,那么如果能找到无法逃离此地的人类骸骨也是个不错的线索。
赛罗拼命的思考着。
以前,恐怕——在闯入者迷路死亡之前,就已经被逐出了此地。
经过长时间的变化,可能这种机制已经失效了——
赛罗看清了眼前的沐浴场。
从这里延伸出去的八个导水管——
在微妙的倾斜下,现在其中的四个已经没有了水流。
为了测试一下刚刚想到的方法,赛罗坐到了缇亚涅丝身边。
「缇亚涅丝,你能让“纳修雷”进入水中吗?慢慢的就行。」
缇亚涅丝点了点头。
「没办法坚持太长时间,这样也行吗?」
「嗯。只用几秒就可以了。如果能上地面上的全部通水管都充满水流的话。」
伊莉娅德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歪了歪脑袋。
「赛罗,你打算做什么?」
「只想有个想法想尝试一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比起用嘴说明,还是直接看看效果比较方便吧。」
缇亚涅丝按照赛罗的意图,稍稍抬起了一只胳膊。
「出来吧,“纳修雷”。」
随着一声平静的声音,赛罗和缇亚涅丝的脚下的影子蠕动了起来。
之后树兵纳修雷从影子中出现了,它的英姿再次让赛罗深深的折服。
四脚由粗壮枝干收束而成、混身包裹着叶子的巨人释放着压倒性的存在感踏入了沐浴场中。
它的积体增涨了池中的水位,溢出来的水一齐向周围的八条导水管流了出去。
完成了这项工作后,树兵没过几秒就像浓雾散去似的从那里消失了。
树兵纳修雷拥有很强的力量,但也正因如此无法长时间的保护形态,使用过度还会给缇亚涅丝增添过重的负担。
「塞、赛罗……!刚刚的是什么!」
伊莉娅德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刚刚树兵消失的地方。
虽然阿尔凯因等人都知道“树兵”的事,但毕竟这是很稀有的魔导具,所以她会感到惊讶也无可厚非。
菲诺急忙架住了摇摇晃晃就要屁股着地摔倒了的伊莉娅德的肩膀。
然后她替赛罗回答道:
「那个叫“树兵”。是作为缇亚涅丝的力量由古代之民做出来的魔导具。」
「树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力量——真的太厉害了。」
看到伊莉娅德的反应后,赛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王族都应该已经对威力强大的魔导具见怪不怪了才对。
「但是,王族中也有威力强大的魔导具吧?听说魔族的目标就是在王都地下的某个魔导具。伊莉娅德拿着开启的钥匙逃跑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追击你……」
赛罗的话让伊莉娅德不知如何是好,不久后她叹了口气。
「我的确拿着“钥匙”——但是,隐藏在王城地下的魔导具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厉害”的东西。只是里面有大罪战争的战利品,所以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还是说因为没人知道使用的方法……」
再说下去就要触及王族的秘密了吧,伊莉娅德赶忙闭上了嘴。
导水管里的水流淌到了周围的其他屋子里。
闲在旁边的沙夏突然抬起了鼻子,飞快的朝向上的台阶跑去。
伊莉娅德歪着脑袋。
「嗯?沙夏在说“过来”。是上面发生了什么吗?」
赛罗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后舒缓的跟在了黑狼后面。
登上楼梯后,那个大厅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本来空无一物的大厅中心——
现在却出现了螺旋状的蓝色阶梯。
从构成屋顶的“水之空”延伸下来的这个阶梯突破了天花板,扶摇之上。
就像是透明的水瓶底面破了,而后落下的水形成了阶梯的形状似的。
而这个阶梯穿过了水瓶,似乎延伸到了可以被称为水面的地方。
恐怕那里就是这座“神殿”的出口吧。
伊莉娅德叹了口气。
「太厉害了——是因为把水引到了已经干涸的池子里吗?你居然能发现这样的机关呢。」
面对她的佩服,赛罗露出了苦笑。这对身为王族的她来说可能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对赛罗却不易如反掌。
「担当工匠的爷爷经常跟我提起,虽然完美的修复年久失修的魔导具极其困难,但经常会意外的有某种作为应急方案的让其回复“以前状态”的方法。大概那个导水管以前也是有水流淌其中的吧。」
赛罗踏上台阶走在了前面。
用水做出来的台阶看上去很滑,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感觉上更像是硬弹簧垫似的,台阶的长度也很适当。
伊莉娅德看向上方说道:
「赛罗和菲诺也坐在沙夏身上吧,这样可以更快一点。」
「唉?」
她说完后,沙夏的鼻子就顶到了赛罗的后背。
「啊!」
就这样赛罗和他怀中的缇亚涅丝一起从沙夏的头部滚了下去,然后被坐在它后背上的伊莉娅德抱住了。
公主微微莞尔露出了好胜的笑容,抓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沙夏的“缰绳”。而后沙夏用同样的方法把菲诺也搭到了背上,让她坐到了赛罗的前面。
「呀!」
「菲诺,小心!不坐好的话很危险的!」
如此提醒着菲诺的赛罗自己一时也无法冷静下来。
后面靠着伊莉娅德,前面抱着缇亚涅丝和菲诺,赛罗感觉到了某人微妙的坏心眼。
「虽说这个叫做魔导具、“黑狼的缰绳”——但实际上只是便捷的缰绳而已。在马身上的十分常见,不过这个是为了我和沙夏特别设计的。」
「四、四人乘坐也没问题吗?」
赛罗一边支撑着缇亚涅丝和菲诺,一边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伊莉娅德从赛罗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
「都是女孩和孩子,而且都是轻装,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在异国不是还有身披重装骑乘着黑狼的“黑狼武士团”吗?我当时就是和“维奥莱”一起坐在沙夏身上逃出的王都。」
赛罗听到了那个有印象的名字后肩膀突然一颤,菲诺似乎也想到了跟自己同样的事情,脸上显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伊莉娅德认为是其重要同伴的“维奥莱”现在已经变成魔族与己方为敌了——她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呢,赛罗有些在意。
「出发吧!」
后面回响起了凛然的声音,没有给赛罗详细追问下去的时间。
沙夏以疾风般的气势登上水之阶梯,迈一步就能越过五、六层台阶,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赛罗一边支撑着缇亚涅丝和菲诺,一边双腿夹紧了黑狼,连说法的工夫都没有。虽说在后面拉着缰绳的伊莉娅德也扶着自己,但由于是第一次乘坐黑狼,所以也并不顺手。
黑狼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赛罗的为难之处,飞速的沿着螺旋阶梯向上跑。
它的势头引来了菲诺的一阵欢呼。
「太厉害了!真快呢,赛罗!我这是第一次乘坐黑狼呢。」
「我也是第一次……」
简短的回应了菲诺的话后,赛罗抓住了黑狼坚韧的长毛。缇亚涅丝也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只是在发呆的坐着。
不一会儿,黑狼的身体就跳进了构成大厅天花板的“水之空”的内侧。
这里也形成了螺旋状的阶梯,而且外侧还被水的墙壁像栅栏似的围了起来。
是什么力量推开了道路附近的水呢,而且也感觉不到上面的水会流下来。
整个螺旋阶梯就像是在水中插入的巨大吸管似的。
沿着充满湿热空间的楼梯向上奔跑,不久后,沙夏就跃出了水面。
周围的空间迅速的变冷了。
虽然没有担心被甩下来的必要,但赛罗此时还是终于安心的叹了口气。如果靠步行走上来,现在应该还远远到不了这里吧。
菲诺很兴奋的转过头来。
「真的太厉害了!赛罗和缇亚涅丝不害怕吗?」
「……嗯,完全不害怕。」
怀中的缇亚涅丝心平气和的代替还有些犹豫的赛罗回应道。
虽然也可以说她太神经大条了,不过即使她被甩了出去,只要马上消失然后再从神珠里就出来就好了。以少女的姿态显现出来的缇亚涅丝毕竟只是在神珠外面的分身而已。
背后的伊莉娅德扑哧扑哧的笑了出来。
「赛罗不擅长应付这个吗?漂亮的脸蛋一直在抽筋呢。」
「那个……实话实说,我是有些害怕。」
对连马都没有单独骑过的赛罗来说,黑狼全力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有些害羞的转过头去的赛罗突然惊慌失措的移走了视线。
他透过衣服的缝隙窥视到了摆出前倾姿势的伊莉娅德的胸部,但当事人伊莉娅德似乎没有注意到,向周围望了望叹了口气。
「那么——这又是哪里?果然是个有些奇怪的地方呢。」
赛罗也冷静了下来,环视着附近。
从阶梯上来之后,一行人正处于架在地底湖面上的巨大石桥上。
地下居然会存在如此巨大的空洞,让赛罗有些瞠目结舌。
向下就可以看到的“水之空”的本体似乎是构成像茶钵般形状的地底湖底部的一部分。
桥在地底湖释放出来的蓝光掩映下,酝酿出庄严的氛围。
宽度可以充许两个商队很有余裕的相对擦过,但这并不是以“渡人”为目的桥,看起来似乎包含着更多象征性的意义。
从螺旋阶梯上来的赛罗等人穿过了位于这座桥中心的圆洞,来到了现在的地方。
但是,过去来参拜神殿的人肯定都靠自己的双脚走上来的吧。
把视线从湖面移到上面后,洞顶高得让人恐惧,宛如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处于这个异常的氛围里,菲诺也再次沉默了下来。
「稍等一下,这有点奇怪呢。黛纳斯克城的下面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空洞……」
伊莉娅德拉着沙夏的缰绳。
「我觉得恐怕这里是通过扭曲空间来造出来的场所。下面是沐浴场,这里应该是祭殿——吧?如果这里是真正的巡礼之路,桥的两端肯定会有出口的。先向这边走走看吧。」
她指向了桥的一端。
由于赛罗和菲诺也不知道该向哪边走,所以没有提出异议。
沙夏按照她的指示,轻快的跑了起来。
赛罗的背后感觉到了伊莉娅德的温暖后,小声的说道: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公主大人很平易近人呢。」
赛罗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伊莉娅德撩起了自己的橙色长发,很开心的笑了出来。
「在王都时也经常有人这么说呢。虽然不想归咎于人,但是我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即不是贵族也不是王族,而是十分普通的人……这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她真的很温柔,也有凛凛的威严——她就是我的理想。」
小声说着怀旧话题的伊莉娅德,不知为何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赛罗不用问也能明白她刚刚说的是谁。
菲诺也沉默的低下了双眼。
伊莉娅德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沉痛了。
「但是……她为了协助我逃跑,在王都与魔族发生了战斗——在那之后一直生死不明。她是你们也认识的库洛加老师的——女儿。」
公主和维奥维的关系一行人已经从库洛加那里听说了。再度从公主口中确认了这一事实的赛罗什么都说不出来。
伊莉娅德对维奥莱“现在的情况”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赛罗弄不清楚。
维奥维还活着——如果赛罗如实奉告,伊莉娅德应该会十分高兴。
但是如果她知道了维奥莱被魔族NTR——肯定又会消沉下去。
现在的维奥莱只是必须与之战斗的一名敌人。
(但是——即使现在不说,当与维奥莱再会之时伊莉娅德肯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想到那个时候让她产生混乱的危险,果然现在是最适合说出来的时机。
下定决心的赛罗正要开口时——
沙夏在桥上停住了。
黑狼压低了身体,开始对前方激烈的咆哮。
依靠野兽本性而暴露出来了这种警戒让赛罗产生不好的预感。
「沙夏,怎么了?那边有人吗?」
赛罗也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杀气。
从前方传来的复数脚步声向这里靠近着。
已经可以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了。
「……喔,喔。这还真是意外之财呢——拉达娜大人,看来比起那位探索遗迹的专家,是我们先找到了宝物吧?」
传来的高昂声音让赛罗打个了寒战。
是在不久之前袭击西兹可和自己的老人的声音。
「……伊莉娅德公主,请马上让沙夏向反方向逃跑!」
赛罗马上如此喊道。
——虽然可能无法逃掉,但是这样站着无异于坐以待毙。
伊莉娅德看到赛罗不寻常的样子后点了点头,牵起缰绳让沙夏转过头去。
「沙夏,回去!」
黑狼按照指示跑了起来。
赛罗等人跑过了刚刚从螺旋阶梯上来的地方,继续向桥的另一端前进。
从后面对手追来的动静判断,他们似乎赶不上沙夏的速度,被稍稍落下了一段距离。
但是他们却突然迎来了石桥的终点。
而桥的前方是——
眼前可见的“东西”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赛罗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是什么?」
即使菲诺如此问道,赛罗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缇亚涅丝一个人靠了过去,面无表情的眺望着那个东西。
「啊,这是“龙骨”……」
缇亚涅丝暧昧的说道。
架在地底湖上的石桥的尽头,断崖上高耸着一个黑矅石祭坛。
而在祭坛上方的石壁上展示着巨大野兽的古老骨骼。
埋入壁中的巨大龙骨化石——
看着眼前甚至让人想不到这是“生物”的巨大程度,赛罗哑口无言。
处于稍稍仰视的位置处的头部张着巨大的颚骨似乎能同时吞下数头牛。
颚骨上面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即使变成了化石也仍然没有失去当初的威严。
头盖骨、脊椎骨、肋骨、胸骨——还有其他部分的骨骼全都释放着不祥的气息。
仅仅脚趾的厚度就超过了小孩子的身高,舒展的巨大双翼骨骼,其横向的长度甚至越出了视野之外。
「这个就是……“龙骨”……?」
被其伟大所深深慑服的赛罗怀中,缇亚涅丝点了点头。
「是的。但是这个比普通的龙骨还要大。我觉得肯定是条伟大的龙。」
似乎这个骨骼就是这座地下神殿的“神体”。
其庄严着重之感,让与龙神信仰毫无缘分的赛罗也产生了畏惧的念头。
「黛纳斯克城的地下居然有如此大的化石……」
伊莉娅德虽然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迅速的调转了沙夏的方向。
长桥在这个摆着龙骨的断崖处就走到了尽头。
——无处可逃了。
断崖十分的陡峭,所以也无法攀岩上去。左右都是湖面,向对面走也没有多余的路可供迂回。
而魔族的脚步声从石桥的对面越来越近了。
赛罗等人已经被堵入了绝境。
「赛罗,现在怎么办?」
菲诺不安的问道。现在只有冲过魔族身边逃跑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是这样做伴随着很大的危险。
缇亚涅丝用力的抓住了赛罗的衣服。
「我讨厌那些人。比菲诺还要讨厌。」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像孩子的坚毅眼神。
「什么嘛,难道缇亚涅丝讨厌我吗?」
「因为,菲诺——总是想独占赛罗。」
「但那是……!」
「你们两个,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赛罗惊慌的劝开了两个人,虽然对为什么自己会被当成了替罪羊而有些困惑,但对赛罗来说,缇亚涅丝和菲诺都是重要的同伴。
伊莉娅德小声的问道:
「……赛罗难道让女孩哭泣了?」
「不是!」
用尽全力的否定之后,赛罗显得有些消沉。
缇亚涅丝紧紧的抱着了他。
「那个呢——虽然赛罗跟我说过“不能做危险的事”……但我还是想为保护赛罗而战。所以就交给我吧,赛罗。」
缇亚涅丝一动不动的仰视着赛罗。
菲诺和伊莉娅德在旁边沉默的听着她充满决意的话语。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森林的守护者”了。我从盟约中被解放出来后,在那个森林里和赛罗结下的“契约”现在仍然有效。所以现在的我是——“赛罗的守护者”。」
她的话让赛罗感到有些困惑。
缇亚涅丝的决意十分庄重,而且让自己很受鼓舞。不过,赛罗还有一件不论如何都想弄清的事情。
「……缇亚涅丝,谢谢你。但我还想说一句,缇亚涅丝对我来说不是单纯的“魔导具”,而是“同伴”——所以,我也……」
赛罗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自己还很弱小——他有着这样的自知之明。但是,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沉湎于自己的弱小之中。
「……如果缇亚涅丝也要为我战斗——我也不能仅仅作为被保护的对象,而要为了保护缇亚涅丝以及大家而去战斗。」
现在的赛罗已经不在迷茫。
做好了坚定的觉悟后,赛罗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说出了这些话。
第五章湖上的战斗
维奥莱和拉达娜等人一起在矿脉中逛来逛去的结果,就是闯入了位于废坑最下层的异样空间中。
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地底湖,还有架于其上的石桥——
出现在地底深处的这个遗迹,甚至让维奥莱第一次感觉置身梦幻之中。
但是这个遗迹绝对不是幻觉,而是现实存在之物。
来到这里后,拉达娜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嗯?这似乎无法使用共鸣石。」
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也是古代之民的遗迹——吧?巴尔玛兹,你了解什么相关情况吗?」
悠闲的走在石桥上的老人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是呢。来到这里之前——咱们打开了好几个石门——恐怕那些石门群中混杂着会把咱们传送到这里的机关吧。地底湖还有这个空洞是用压缩空间的技术制作出来的吧,要不然就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之中——不管是哪种情况,看来这里都是那边的废坑不相连的空间呢?」
背着巨大的袋子里的克利穆德轻轻的哼的一声。
「哈。靠着这把年纪才知道了这些完全无所谓的知识呢。巴尔玛兹,公主大人也在这里吗?」
面对这种傲慢的措词,巴尔玛兹仍然保护着温和的笑容。
「这种事情我就无从知晓了。但——这里是迷宫的最深处,如果由于毫无计划的挖掘,致使这里和地下的迷宫互相交错起来的话——那么会有人闯入这里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说着这些话时,魔族一行人正走在看不到尽头的石桥上。
一边看着被黑暗覆盖的洞顶,克利穆德一边不太高兴的叹着气。
「但是真的很可惜呢,刚刚——敌人只有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明明可以酣畅淋漓的决一胜负……但拉达娜和维奥莱却都没什么兴致呢。」
这句充满威严的话却引来巴尔玛兹的呵呵一笑。
「不、不,如果那样打下去,恐怕会输的是汝吧。」
「啊?一对一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输。」
「以暗属性的魔导师为对手,一对一的决胜太鲁莽了。你的确很强,但却不适合长时间的战斗。」
克利穆德无法反驳。
克利穆德的凶炎之护臂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高温的火炎。但是在强大的威力下其耗费并不轻。
能将耗费剧烈的武器运用自如的克利穆德的确算是优秀的魔导师,但他却不能进行长时间的作战。
「但是——克利穆德和阿尔凯因会有场精彩的战斗呢。」
维奥莱说出了诚实的感情。但被表扬的克利穆德却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有些发呆。
不久之前,克利穆德等人刚刚和阿尔凯因、霍克艾进行了一场战斗。
维奥莱基本上是躲在旁边观战,但拉达娜和克利穆德的奋战绝对不逊于阿尔凯因等人。
「精彩的战斗……没能实现呢。嘛,不过也让我享受了一段激动的时间。如果继续战下去,说不定就可能变成稍微“精彩的战斗”呢。」
克利穆德的不满不是针对己方“没有胜利”,而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去战斗。
之前的一战达到了“暂时留住”阿尔凯因等人的目的。在此期间,巴尔玛兹抓到了库洛加,现在,身为背叛者的他就在克利穆德背后的袋子里。
「能和拉达娜大人和克利穆德大人这种程度的魔族打得有来有回……阿尔凯因他们果然很棘手呢。」
维奥莱的话让克利穆德露出的认真的神色。
「棘手么……那家伙确实不会露出破绽呢,而且完全看不出他的招式意图,我明明很擅长读出对手的招式的。和那种使用头脑的人争斗确实有些麻烦呢。嘛……这也正是让我享受的地方。」
克利穆德喜形于色的说着让人害怕的事情,看来对手确实不容小视。
从克利穆德的外表以及言行的确难以想象,但维奥莱觉得他同样时使用头脑来战斗的类型。
但是他运用头脑的方法并不处于战略或是战术这个次元当中。而是更加瞬间的,比如面对敌人的斩击是应该防守还是应该对攻这样的问题,是在战斗仅考虑“数个瞬间”的头脑。
拉达娜笑了出来。
「反正很快就会有再次开打的机会。只是咱们还是魔族,就会与阿尔凯因为敌。但是咱们这次的任务毕竟是找到公主大人——万幸的是,由于抓到了库洛加,看来能实现预定的计划了。」
拉达娜指向了克利穆德背负的大袋子。
被魔导具催眠的库洛加没有任何动静,除非到了需要让他醒来的时机而收起这个魔导具,他已经宛如废人一般。
重新调整好了扛袋子的姿势,克利穆德皱了皱眉头。
「……但还真让人吃惊呢。居然有可以方法可以除去埋设在这家伙身上的“爱拉克娜之线”。如果强行的解开,心脏就会被打出个洞吧?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还能活着?」
维奥莱对这个魔导具了解不多,但从克利穆德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在库洛加身上发生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维奥莱也小声说道:
「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环流的轮环”——我一直不认为这种东西会真的存在呢。说不定会有咱们还不知道的、可以很方便的解开线的魔导具吧。」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了解全部的魔导具的人。经过不同工匠之手,魔导具千差万别的变化让人瞠目结舌。
「嗯——确实魔导具的事让人费解呢。咱们魔族的身体只能“使用”——看来“制作”者的力量也不容小视。」
说完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后,巴尔玛兹突然诧异的眯起了眼睛。
「……哎呀,前面有几个人呢。从脚步声判断似乎是四足动物——」
话音刚落,维奥莱也注意到了对面的脚步声。
一直在慢慢靠近的声音却突然在地某个地方停住了,看来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石桥的对面已经显露出了野兽的影子。
巴尔玛兹得意的笑了出来。
「……喔,喔。这还真是意外之财呢——拉达娜大人,看来比起那位探索遗迹的专家,是我们先找到了宝物吧?」
高声嗤笑着的巴尔玛兹拉开外套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隐身的外套」穿在身上可以隐形,是暗杀者和密探用的魔导具。
他保持着隐身状态快步向前走去。
维奥莱等人也紧随其后,但对方已经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作,开始向反方向逃跑。
「……拉达娜大人,确实——」
「唉,“伊莉娅德公主和宠物黑狼一起逃跑了”——我接到过这样的报告。难道是……“撞上了”?刚刚只听到了野兽的脚步声,看来她与骑士们走散了……」
拉达娜一边奔跑着,一边说出了奇怪的事情。
维奥莱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只有克利穆德还是一幅无聊的表情。
「公主呢……呐,那边就交给你们了。对手是个小姑娘吧?现在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克利穆德在某种程度上只会对强大的对手兴奋起来。
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诚实而言,维奥莱也——提不起兴趣。
追击逃跑的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如果对手是背叛者,或是比自己强大的魔导师还能打起干劲,但毕竟这次的追击目标只是王族的公主。虽然蕾维奥知道她作为魔导师有着一定的本领,但还完全不够与魔族匹敌的程度。
在追击着可怜的猎物途中,不久后维奥莱的视野里出现了巨大的生物“骨骼”。
桥的尽头、陡峭的断崖上嵌着似乎挖不出来的化石。
「喂,那个……难道是“龙骨”吗?」
克利穆德为眼前出其不意的景象感叹道。
维奥莱也是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龙骨。最初的印象只是块石头罢了,但走近之后才对龙骨大到异常程度有了真切的实感。
巴尔玛兹也发出了叹息。
「真是太精彩了……!这种程度的巨大龙骨居然沉睡在边境之地——这个大概是“大罪战争”之前的遗迹吧?」
「行了、行了,你们两位。虽然那个龙骨看起来不错,但在其脚下——咱们的“恋人”来了呢。」
维奥莱和拉达娜同时确认了对方的样子。
巨大的黑狼身上乘坐了四个人——
全都是女性或者孩子。幼小的少女一人,面容稚嫩的少年一人,还有两名年轻的姑娘——
克利穆德夸张的按着额头。
「……这是假的吧,喂。居然是孩子和小姑娘的组合呢……连护卫骑士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算了,我就不出手了,交给你们吧。」
拉达娜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看,还有一匹黑狼呢。」
「它也算上,全都是“杂鱼”吧!」
克利穆德的一声大喊表露出了他不快的心情,对付黑狼的话,维奥莱的“黑狼之铃”是可以操纵它的,所以不用视为敌人的战力。
在这两个人的对话之外,维奥维死死的盯着应该追击的对象。
能够看出其中的三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隆巴尔德遇到的跟在阿尔凯因身边的少年和少女——还有和那两个人在一起的小孩子也在“旅途终结的森林”出现过。
所以她对这三个人都有印象。
但是她最为在意的却是最后一个人——
橙色的头发,和维奥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手里牵着黑狼缰绳的她哑然的看着维奥莱。
虽然她的表情有些让自己在意,但蕾维蕾最为感到诧异的是自己内心的颤抖。
(那位就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但不何为何却像早已熟识一般,不是在通缉令上见过其面容这种次元的事情,而是认识眼前的“本尊”。
但是,作为“记忆”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仔细一看,伊莉娅德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
「维奥莱……你果然还活着……」
她的眼角淌满了泪水。
「……怎么了?喂,公主在你面前哭了呢。你们难道以前认识吗?」
克利穆德感到有些可疑的问道。
维奥莱深深的吸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是为拉达娜工作的魔族。
赶走一时的迷茫后,她不想否定现在的自己。
「……和我没有关系。拉达娜大人,请逮捕他们吧。」
维奥莱的这句话让伊莉娅德混身颤抖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伊莉娅德公主,请你到这我们这边来。你可能认识以前的我,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打算考虑那些事情了。所以,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维奥莱瞪着伊莉娅德公主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滋味。
伊莉娅德也用绝不输于维奥莱的严厉眼神看向了她。
互相交错了将对方认定为敌人的视线后,维奥莱取出了魔导具“黑狼之铃”。
伊莉娅德乘坐的黑狼可以用这个铃铛进行操纵。伊莉娅德恐怕也是使用了同样的魔导具,但是如果由“魔族”的维奥莱使用,效果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我来阻止黑狼,请拉达娜大人和巴尔玛兹先生利用这个间隙进行逮捕。」
克利穆德没有和女性与小孩子战斗的心情。
点了点头的拉达娜迈出了轻巧的步伐。凭借“隐身的外套”隐藏着自己身形的巴尔玛兹也从旁边迂回了过去。
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后,维奥莱摇起了黑狼之铃。
而后拉达娜和巴尔玛兹就进入了和“猎物”的肉搏战之中。
◎
感受到维奥莱的铃铛震动后,一直向敌人咆哮的沙夏为之一变。
黑狼痛苦的停下脚步,有些迷茫的趴了下去。
「可恶——黑狼之铃——沙夏不能动了!」
伊莉娅德说着就从它的背上跳下来,手持纯水细剑的菲诺也跟在了后面。
赛罗也下到了对面,同时对缇亚涅丝说道:
「缇亚涅丝,树兵!」
他指向了前面的拉达娜。
树兵从缇亚涅丝的影子里出现,它的铁拳迅速的掠过了赛罗身边。
拉达娜眨了眨眼。
「……真惊人呢。这个树兵是从那个“森林”里带出来的?本来应该被盟约之锁束缚住了才对——看来阿尔凯因真的已经拿到“环流的轮环”了呢。」
从她混杂着佩服与嘲笑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她还很有余裕。
赛罗在心中全力的祈祷着她的这份余裕会成为己方的“可乘之机”。
「赛罗!危险!」
随着一声叫喊,伊莉娅德从旁边跑了过来。
赛罗的身边出现了挥动着刀刃的老人的笑脸,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空中了。
面对从死角刺来的敌方刀刃,伊莉娅德用护身短剑熟练的抵挡住了。
她的本领比起王族成员更像是一名骑士,动作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脚上的伤口。赛罗再次对她抱以崇敬之情。
「居然对我的赛罗——!」
发怒的菲诺也像鞭子般挥舞起纯水细剑斩向了老人。
巴尔玛尔的动作宛如跳动的皮球一般,向石桥后方退去。
菲诺和伊莉娅德互相用眼神示意,在赛罗面前摆好了架势。
她们意外的一连串举动让赛罗吓了一跳。
本身就是个疯丫头的菲诺暂且不提,伊莉娅德可是王族的公主。
但是史学官库洛加对她做出过“不考虑身世的话,她肯定能成为将军吧”这样的评价。
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她拥有稳定军心的统率能力以及聚集军士的魅力,但她自身的战斗力也相当不俗。
巴尔玛兹拍了拍手,可以隐藏身体的奇妙外套也随之翻动起来。
「太精彩了——!身为公主的这位姑娘居然如此勇猛果敢——真不愧是被称为“姬将军”之人。偶尔在流言中会夹杂着真实的事情呢。」
巴尔玛兹的语气中有着一定的嘲笑成分,但更主要的是对伊莉娅德非同寻常的战力的赞赏。
抵挡住了魔族首次攻击的赛罗、菲诺和伊莉娅德互相背对的站着。脚下的缇亚涅丝也保护着随时可以召唤出树兵的架势。
被维奥莱的黑狼之铃封出行动的沙夏懊悔的流着口水,死死的瞪着魔族一行人。
克利穆德摇晃着红色的头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他胡乱的把背后的货物放了下然,一圈一圈的转着脑袋。
「……喂、喂、喂,这是怎么了!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这些家伙看来比骑士们更难啃吧。我改主意了,拉达娜,我也来插一手吧。」
一边来回敲着戴着护臂的拳头,克利穆德向前迈了一步。
在他灿灿发光的眼睛的威慑下,赛罗下意向后退了几步、
一直在忍耐着的伊莉娅德做出了决定。
「赛罗——那个男人很危险,我去对付他。趁这个机会,你和菲诺带上缇亚涅丝——」
赛罗知道她后面想说些什么,于是抢先说道:
「请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我不会留下女孩孤单一人,然后自己逃跑的。」
菲诺什么也没有说,应该是默认了赛罗的想法。
「但是,敌人的目标只有我一个,比起所有人都在这里被抓住——」
伊莉娅德的声音有些僵硬,虽然赛罗已经体会到了她的意思,但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不能听。
「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有伊莉娅德大人——那么,我就更加不能弃置不顾了。」
而且赛罗和菲诺还可以成为“对付阿尔凯因”的人质,所以即使想要逃跑,赛罗觉得魔族也绝对不会同意。
克利穆德很开心似的眯起了眼睛。
「不错呢,我喜欢这种觉悟。明明还是孩子确很明白事理呢。请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逃掉的。」
克利穆德的护臂缠绕起黑色的火炎,散发着不祥魔力的火炎像是有生命似的扭曲着身体。
「——我的“凶炎的护臂”可是很难对付的呢,甚至可以烧毁刚刚的树兵。公主大人和你们这些孩子能应付的了吗?」
伊莉娅德举起了短剑。
虽然这把武器大概也靠不住,但伊莉娅德却依然很冷静。
「觉醒吧——!」
伊莉娅德说起出启动魔导具的咒语。
刹那间——
装饰华美的白银短剑以扭曲之势化为了白色的蚕茧,将她的躯体包裹其中。
眨眼之间,伊莉娅德的纤细身体就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全身铠甲。
意外的变身让赛罗和菲诺瞪圆了双眼。
覆盖住面孔的长形头盔,为女性设计的前端程圆弧形的胸甲,大大张起的护肩,脚下蹬着足铠——构成了白色艳丽的全身装甲,所有的边处缘都有金色的镶边。包括手指在内,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应该称其为重装骑士的这副装束不禁让人连想到只会在传说中登场的圣骑士。
连手上的武器也由纤弱的短剑变成了白银色的马上长枪。
「魔导具、“白色守护”——请与埃鲁福尔王族之王女,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
伊莉娅德高亢的大喊道。
赛罗和菲诺自不必说,连魔族等人都被吓呆了。
「白色守护——不是大罪战争的女豪杰、露提亚娜公主使用过的魔导具吗?居然真的存在呢——难道说,地下遗迹的“钥匙”就是这个吗?」
拉达娜问道。
埃鲁福尔王族的地下保存在“大罪战争”时代的战利品,这个传闻赛罗也听说过。两个可能会有一定的关联,不过伊莉娅德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她举起长枪,凝视着对方的举动。
看到这副装备的重量感,赛罗本来以为她的动作会变得很迟钝,这本来就是为了乘坐在军马上作战而设计出来的重型装备。
「真有趣呢。如果你以为靠装备就可以对抗我,那就试试吧。放马过来吧!」
克利穆德向她招了招手。
伊莉娅德没有惧怕他的挑唆,冲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速度让赛罗瞠目结舌。
她的动作完全让人感觉到不装备的重量,就像离弦之箭般的迅速。
似乎克利穆德也感到了出乎意料,急忙集中意识架开了冲刺而来的长枪。
「这家伙……!」
克利穆德兴奋的笑了出来。
伊莉娅德没有错过这个时间,调转枪头,用枪柄击打在克利穆德的手腕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克利穆德戴着护臂的手被弹开了。
为了切断护臂发出的火炎,伊莉娅德再次回转,用枪芒刺向克利穆德的胸口。
防住这一击的是拉达娜的蛇身剑。
「克利穆德!不要大意。这个孩子可不只是单纯的王族成员。」
拉达娜提高了警惕,最初的余裕已经消失一空。
伊莉娅德挥舞的长枪又朝向了她,如回转的风车般优秀的枪术不禁让赛罗看得入迷了。
但是他马上握住了缇亚涅丝的手。
「缇亚涅丝,用树兵援护公主大人!」
树兵的铁拳和伊莉娅德枪光同时向拉达娜迫近。
拉达娜脚尖轻点地面,从原地消失回避了刚刚的攻击。
「缇亚涅丝!」
赛罗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抓住维奥莱!」
看着眼前的战斗而有所疏忽的少女突然向旁边滚倒。
虽然树兵的拳头挥空了,但黑狼沙夏却因此恢复了自由。
忠实的沙夏在主人面临危机之际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迅速的跳到伊莉娅德身边后,让她骑在了自己身上。
抱着缇亚涅丝的赛罗和菲诺也坐了上去。
「向前突破,沙夏!」
伊莉娅德大声喊道。虽然现在可以与魔族一战,但却坚持不了多久。
沙夏高高的跳起,越过了克利穆德的头顶。
「不要逃,你这个混身是毛的家伙!」
他的护臂将将够不到黑狼的身体,但是发出的火炎像鞭子一样朝沙夏的侧腹部刺去。
虽然身负火伤甚至到了冒烟的程度,但着地后的沙夏更高的跳起,将魔族一行人甩在了身后。
「……这可是我们不能允许的事情呢。」
赛罗的耳边传来的妩媚的声音。
还来不及回头,赛罗抱着缇亚涅丝从黑狼的背上掉了下来。
「赛罗!」
菲诺也一同从沙夏身上跳下。
摔倒后坐了起来的赛罗,看到坐在沙夏背后的拉达娜把刀架在了伊莉娅德公主的脖子上。
因为全身的铠甲系,仅仅如此还伤不到她的身体,但是拉达娜手中的蛇身剑,剑柄的部分变成了软绵绵的状态,穿过铠甲上的缝隙伤到伊莉娅德的肌肤。
而且,即使只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条伤口——就有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威力。
沙夏着地的同时,伊莉娅德也从它的背后滚落下来。
她精神涣散后,铠甲也像是被吸回去了似的变回了原来的短剑姿态。
拉达娜撩起了自己的银发,笑了笑。
「……啊,害我白着急了。刚刚还想着如果你对毒有耐性要如何是好。中了蛇身剑的毒——这样三天之内都动不了呢。维奥莱,把伊莉娅德公主带走。」
「啊……!」
落下来的伊莉娅德很痛苦的地板上蠕动着,似乎是想让身体赶快从毒素的作用中回复过来。
她像是窒息室苦闷的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赛罗无法忍耐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伊莉娅德大人!请坚持住!」
这时,赛罗的背后也出现了杀气。
「赛罗,小心!」
传来了缇亚涅丝的声音。
出现的树兵抓住了向赛罗背后迫后的巴尔玛兹的身体。
在树兵的怀中——巴尔玛兹的身体破裂了。
(糟糕了!)
这是第二次上当了。
突现的闪光灼烧着赛罗和菲诺的眼睛,封住了他们的行动。
赛罗被踢飞后,又被某人踩在了脚下。
「哈哈哈——实力的差距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弥补回来的。少年呐,这能成为你们不错的经验吧?」
踩着赛罗的巴尔玛兹一边笑着一边摇晃自己的肚子。
在狭隘的视野内,赛罗寻找起缇亚涅丝的身影。
菲诺也在倒在了离赛罗不远的地方。
看过在那道闪光后,她也受到了巴尔玛兹的直接攻击。虽然身上没有流血,但可能是被“昏倒香水”这样的魔导具催眠了,或是单纯的由于头部受到攻击而失去了意识,现在一动不动的趴着。
而缇亚涅丝也在稍远一点的位置被克利穆德按住了脖子。
她痛苦的挤出了声音:
「……纳修雷,行动。」
树兵从缇亚涅丝的影子里站了起来。
克利穆德在躲避时,顺势抓着缇亚涅丝坐到了巨大的树兵身上。
「喂、喂,树兵也没什么用呢,大小姐——」
露出虎牙的克利穆德微笑着。
从戴在双手上的护臂中涌出了黑色的劫火。
火炎变成了像长枪一样的形状,一瞬间贯穿了树兵。
树兵的身体比起燃烧、更想是爆炸似的四散开来,然后在空中消失了。
在冲击余波的作用下,缇亚涅丝也从那里消失了。
克利穆德吹起了口哨。
「果然不是人类吗?虽然挺奇妙的——」
「缇亚涅丝!」
赛罗的叫喊声和克利穆德重合在了一起。
召唤出来的树本来就是会很快消失的东西。
只要怀中的神珠还在,即使缇亚涅丝在外世的姿态消失了也不会意味她的死亡——赛罗懂得这些道理,但他仍然不想看到同伴消失的场景。
(报歉,赛罗……我马上就可以再出来。)
从神珠中传来了缇亚涅丝的声音。
听到她平安无事赛罗松了口气,然后小声阻止了缇亚涅丝的行动。
(不行,缇亚涅丝——你的树兵是无法打败这些家伙的——现在必须要忍耐,避免浪费魔力)
赛罗嘀咕道。
微笑的巴尔玛兹用力踏下脚下的赛罗。
「对,抵抗只是徒劳,少年。老实一点的话还能少受些罪。公主也一样——请服从我们吧?」
维奥莱在解除危机后,使用“黑狼之铃”再次封住了沙夏的行动。
终于,己方已经无人能动了。
维奥莱一边摇着铃铛,一边细心的把伊莉娅德绑了起来。
(居然会做到了这种程度……吗?)
赛罗如此想道,他没有隐藏自己愤怒,趴在地上仍然用眼角瞪着魔族老人。
巴尔玛兹也迅速的将赛罗的双手绑在了背后。
「……哼,是个不错的眼神。力量弱小但意志很强大,献给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话,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我绝对不会变成魔族。」
正在大声叫喊的时候,赛罗的肋部被克利穆德踢了一脚。
忍耐着疼痛滚到一旁边的赛罗,料想着将会迎来对方的嘲笑。
但是与他所料相反,克利穆德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他咂了下舌头,向下俯视着赛罗。
「——男孩,平常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看着明明很弱小却从不后退的你,我有些在意了呢。所以才会踢他一脚好好教育一下他,请记住——在这个世间,没有力量的家伙就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有拥有力量就可以随心所欲。感到后悔的话就去追求力量吧——这样一来,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同伴呢。」
赛罗反复回味起克利穆德出乎自己预料的话。
「同……伴?」
——说出后口赛罗再次确认了这个词的含义,博然大怒。
库洛加和维奥莱的关系、还有维奥莱和伊莉娅德的关系在赛罗的脑中一闪而过。
「……你是说同伴?拆散亲子间的羁绊——让好朋友反目成敌……做出这种恶行的你们,居然也配说“同伴”这个词?」
虽然被人踩在脚下,赛罗仍然大声的咆哮着。
现在的赛罗并不憎恨魔族。
他认识随着魔族化却没有失去对王族忠诚的库洛加。
他也认识在魔族化后连亲人和朋友都忘掉的可怜的维奥莱。
还有在眼前的拉达娜、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他们的过去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就是说,他们和维奥莱同样,说不定不是自愿成为魔族的。
而引发这件事件的——不是他们个人,而是名为“魔族化”的这个现象,赛罗厌恶的正是这种现象。
克利穆德看着可悲的赛罗又踢了一脚。受到冲击后的疼痛贯穿到了天灵盖。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他又滚到了石桥上。
「住、住手……和他没有关系……」
赛罗能够听到伊莉娅德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声音。
克利穆德一边叹着气一边摇了摇脑袋。
「……男孩,就这样吧。要是你有力量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没有力量只会乱叫的话,就只是丧家犬的虚张声势而已。不过比起连乱叫都不会的没骨气的人,你到也算是有点用处——怎么样?希望得到力量了吧?是你的话——变成魔族后,肯定能够获得力量的。」
——克利穆德的话说到了赛罗的疼处。
赛罗无法使用魔导具,至今为止都没有拥有过可以称得上是力量之物,而且也从没有奢望今后可以得到。
这样的自己,对菲诺、缇亚涅丝以及阿尔凯因等人来说只是累赘。
但是,即使这样——
他唯一确信的是不顾一切的寻求力量是错误。
「……我喜欢阿尔凯因他们。」
因疼痛而咳了出来的赛罗坚定的说道。
「所以,我不会变成魔族——即使被强行执行,也肯定不会。我绝对不会背叛阿尔凯因他们!」
巴尔玛兹耸了耸肩。
拉达娜却反而显得有些丧气。
「这个孩子——真得很对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胃口呢。行了,把他也带走吧,装进袋子里。」
克利穆德苦笑着抓起他的脖子。
这个袋子里之前已经装着库洛加了。
像是被催眠了似的,没有一丝动静。
「会有点拘束报歉了,嘛,忍耐一会就好……」
他正想把赛罗装进去的时候——
石桥上突然飞来了四个疾风般的光轮。
魔族一行人的意识都转到了那个物体上。
(那个是……四重奏的战轮?)
赛罗也注意到了之后,头顶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小黑块。
在空中不停的回旋着,那个黑块让克利穆德受到了“切糕刀”的一击。
克利穆德赶忙放开了赛罗,抬起双手充当防御。
锵,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切糕刀和凶炎的护臂都被弹开了。
「赛罗,没事吧?」
小黑块发出了凛然的声音。
「阿尔凯因!」
赛罗不禁高兴的喊了出来。
飞来的战胜也迫使巴尔玛兹和拉娜一时疲于防备。
阿尔凯因趁着这个时间,解开了赛罗手上的束缚。
霍克艾和西兹可从石桥的另一端跑了过来,而在更远的地方担任保护伊莉娅德公主任务的老骑士也跟在后面。恐怕他就是接受了库洛加委托的“修盖尔”吧。
阿尔凯因优雅的举起切糕刀,从帽子下方睥睨着魔族众人。
「真是的——对女孩子下,真是群没有大人风范的家伙呢。但是赛罗,你也做得不错。之后就交给我们吧,你快去菲诺那边。」
「阿尔凯因,伊莉娅德公主在那边!」
赛罗快速的爬到了倒在地上的菲诺身边后,指向了伊莉娅德。
菲诺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面对魔族露出了獠牙。
「——那么,伤害我的朋友的代价可是很高的呦?你们快点支付吧。」
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他的愤怒。
黑猫露出了无畏的笑容,手中举起了切糕刀。
从娇小的黑猫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连身为同伴的赛罗也不禁为之折服。
阿尔凯因调整了下帽子的位置,外套随风轻飘飘的翻动着。
形势的逆转让拉达娜皱紧了眉头。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呢——你们也觉得这是个很麻烦的地方吧?」
「我们这边有探索遗迹的专家呢。而且你们的脚印也有些太气派服吧?」
阿尔凯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伊莉娅德公主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把倒在那里的公主还有赛罗、菲诺以及库洛加都交给我们,这样我就饶你们一命好了。」
「啊,你这么给面子我是很高兴啦……但是,你们也没有明显到如此程度的优势吧?虽然我们要撤退也无可奈何,但是公主大人我们就收下了。」
拉达娜微笑着兴起了蛇身剑。
克利穆德的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喂,拉达娜。你先带着公主走,这个家伙由我来想办法处理。」
「被说成“想办法处理”的对手,我还真是被看了呢。」
在阿尔凯因瞪向他的同时,克利穆德合上了两手的护臂。
两个旋转着的火柱从中涌现出来。
充满魔力的黑色火炎宛如龙卷风一般扭曲着向阿尔凯因袭来。
阿尔凯因在闪不容发之际躲来了攻击,但是火柱的势头却变得更加凶猛了。
拉达娜制止道:
「不行的,克利穆德!请马上撤退!」
「在这只有一条路的情况下,没有人来对付他的话要怎么撤退!」
拉达娜重重的咂了下舌头,克利穆德虽然言之在理,但他的真心话却显然包含着“想与阿尔凯因一战”的成分。只看看他喜悦的样子,就连赛罗也能明白。
克利穆德高举双手露出了笑容。
「阿尔凯因!感受下我的“凶炎”的热度吧!连你自豪的皮毛也能烧光呐!」
随着他双手的来回挥舞,两个火柱摇曳的越来越大。
为了不给阿尔凯因添麻烦,赛罗抱着昏过去的菲诺向后退去。
即使已经离了相当远的距离,他还是能感觉到吱啦吱啦可以点燃头发程度的热风。
阿尔凯因依然保持着冷静,从道具袋里取出了“暗语之笛”。
他把笛子放到了嘴前,然后周围流淌起了优美、清澈的声音。
与此同时,“黑暗”从阿尔凯因的外套里洋溢而出。
与在米斯特哈温德为了封印哈尔巴克和魔导骑士们时表现出了的势头截然不同,从外套溢出来的黑暗宛如巨大的黑手向前伸展抓住了两个火柱。
引以为豪的火炎消失之后,克利穆德面部一阵痉挛。
「我全身的火炎……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真正?这已经很放水了呢——暗属性对其他所有属性都有天生的优势。你们这次犯了三个错误。」
阿尔凯因竖起了手指。
「首先是第一条,在酒馆时没有抓住伊莉娅德公主。接下来第二条,由于这个无聊的陷阱让赛罗等人和公主汇合了。还有最为致命的第三条——居然向我挑衅。后悔吧,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
阿尔凯因单手抬起,西兹可、霍克艾还有修盖尔在石桥排成一线堵住了去路。
本打算带着伊莉娅德逃离的魔族,还有为阻止他们逃离而战斗的阿尔凯因等人——
真正的混战现在才拉开序幕。
◎
抢到了中毒的伊莉娅德后,魔族方打算进行撤退。
阿尔凯因注意到了他们准备撤退的举动,大声喊道:
「西兹可,拉达娜交给你对付了!霍克艾处理巴尔玛兹!修盖尔阻止维奥莱,然后保护公主!」
如此说着的阿尔凯因在克利穆德面前举起了切糕刀。
范达尔派的魔导师暂时应付住棘手的三位魔族,在此期间优先保护伊莉娅德的安全——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策略,但是魔族显然没有道理坐以待毙。
可以利用“告死鸟之靴”进行瞬间移动的拉达娜根本没有理睬可兹可,马上将目标锁定在了修盖尔身上。
比起阿尔凯因等人好对付,但无视的话也有危险——她似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修盖尔举起破坏锤,马上做出了应对。
以拉达娜的蛇身剑为对手,仅仅做到防守就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维奥莱!不要管库洛加那边!你快点操纵黑狼带着伊莉娅德一起逃跑!」
「是!」
听到拉达娜的指示后维奥莱点了点头,拼命的晃起黑狼之铃。
但是——沙夏忍耐着一动不动。
它趴在地上,用可怜的眼睛盯着维奥莱。
维奥莱背着伊莉娅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拉达娜大人,老人就由老人来对付吧,你去那边!」
巴尔玛兹靠向了修盖尔,似乎是要援助拉达娜。
他像是充足空气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的来回跳动着。
然后和空手的霍克艾展开着肉搏。
「看来——我只适合脑力劳动呢。」
霍克艾一边装傻一边顺当的靠近过去,突然拍出锐利的一掌。
「……哦?」
为这次近身攻击的程度感到惊讶的巴尔玛兹在石桥上向后方远远的遁去。
而后,霍克艾的速度像云雾一般,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巴尔玛兹的腰带。
这样一来,霍克艾的身体在空中迅速的飘荡起来。
穿着重靴的脚后跟剧烈的踢到了巴尔玛兹的肩膀上。
突然回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老人肥胖的身体越过石桥落入了地底湖中,溅起了一阵水花。
「……巴尔玛兹!」
拉达娜惊讶的喊道。
赛罗也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哑然的瞪着眼睛。
在空中吃了霍克艾一记踵落(注:类似下劈)的,肥胖的巴尔玛兹被轻而易举的击飞了——
使用出这种技艺的居然是“霍克艾”之点最让赛罗感到吃惊。本来应该是“学者”的他也展现出了不输给格斗家的精湛技艺。
不知可时,西兹可走到了已经惊呆了的赛罗身边。
他操纵着战轮远距离的攻击拉达娜,一边解除着修盖尔的困境,一边将赛罗和菲诺庇护在了身后。
她准确的控制着战轮,还饶有余裕的说道:
「惊讶吗?前辈的那招也相当强悍呢。如果不用魔导具空手比试,他可是范达尔派中压倒性的第一名。」
她的话让赛罗有些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明明头脑聪明身手又好,为什么你们平时还那样对待他?」
「毕竟,他的性格太那个了嘛。」
冷淡的回应了句的西兹可收回了四重奏的战轮。看来在攻击之后需要进行魔力补给。
「赛罗,你只需要考虑保护这个孩子就好了。没问题的,很快咱们就能逃出去。」
西兹可的声音已经有了「守护者」的风范。
赛罗在她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我就这个样子——总是在接受阿尔凯因等人的保护,真的好吗——)
连魔导具都无法使用的自己毫无疑问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赛罗并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眼前,阿尔凯因、修盖尔、霍克艾三个正和拉达娜、克利穆德激战着。
在魔族同伴的保护下,维奥莱拼尽全力的摇晃着铃铛,但沙夏却仍然一动不动。
似乎在将伊莉娅德带离逃跑这件事上,她需要黑狼的机动力。
这位维奥莱是伊莉娅德的“亲友”,还是库洛加的“女儿”。
她因魔族化而丧失了记,现在正为了“背叛”曾经的同伴而努力着。
看着焦急的她,赛罗做出了决定,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
「黑狼,快动起来!」
一边侧眼看着上司们的战斗,维奥莱用力摇着黑狼之铃。
但是名叫沙夏的黑狼仍然没有起色死死的趴在地上。黑色的眼瞳决然的看着前方,就像是在提出抗议似的。
拉达娜大喊道:
「怎么了,维奥莱!快使用那个动物,把伊莉娅德带走!」
「我正在命令它……」
听到拉达娜的命令后,维奥莱用力的咬紧了牙齿。
她对黑狼没有按照料想的那样听从自己的指挥感到了困惑。
维奥莱的肩膀上扛着因中毒倒下的伊莉娅德。
她似乎已经意识模糊了,没有丝毫的抵抗动作。
拉达娜让她中的毒只是夺了她的身体自由,并不会伤及性命。魔族方的目的应该也是活捉伊莉娅德。
维奥莱一边重新调整好背负的姿势,一边用力的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真的认识这位公主吗?)
维奥莱•圣埃鲁福尔•米西奥奈尔——
“魔族”前后,自己的名字没有变过。
所以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与成为魔族之间的自己没有很大的区别。
维奥莱看着伊莉娅德的侧脸。
洁白均称的面容十分祥和,和之前她战斗时的样子风格迥异。
以阿尔凯因等人为对手,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正处于苦战之中。
拉达娜和霍克艾交手,克利穆德与阿尔凯因做战,同时两个人还要不得不小心提防西兹可操纵的战轮。
老骑士修盖尔虽然穿过了乱战之地打算向这里过来,但在克利穆德的火炎的阻挡下难以继续前进。
在两人的守护下,维奥莱将伊莉娅德放到了黑狼的背上。
放在旁边的袋子姑且可以无视。
里面装着被当成人质的库洛加,如果撤去这个魔导具让他醒来的话反而会成为敌方的战力。
剑戟的声音在周围来回交错着,回头看向维奥莱的伊莉娅德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维奥……莱?想起什么了吗——」
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后,维奥莱口气僵硬的回答道:
「……我是……我是魔族。和你没有关系。」
这样说着的维奥莱却移来的视线,继续为了逃亡而晃动着铃铛。
已经失去焦点的眼眸晃动了一下,伊莉娅德露出了轻轻的微笑。
「……沙夏也……受苦了呢。我和你作为她的抚养人,彼此间却成为了敌人……而且其中一个还忘记了它的事情……」
——她在说些什么,维奥莱弄不明白,而且也不想明白。
维奥莱继续沉默的摇晃着黑狼之铃。
但是黑狼还是一动不动。
再摇晃一次它就会突然跳起然后向前奔跑,完全看不出这样的迹象。
「克利穆德,强行突破!维奥莱那边还没好吗?」
拉达娜焦急的喊道。
要将伊莉娅德带离这里,乘坐黑狼是最快的方式——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但是无法操纵重要的黑狼的话,这个手段就行不通。
维奥莱又焦急的晃动了几次铃铛。
但是黑狼没有接受维奥莱的命令,不高兴的死死地趴在地上。
维奥莱可能还没察觉到——现在的沙夏十分愤怒。
忘了自己的事情,而且还伤害了伊莉娅德,面对这样的维奥莱——虽然受到了难以抵挡的强制,它也凭借自己的意志抵抗着。
这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缇亚涅丝,把伊莉娅德大人带到这边来!」
维奥莱大吃一惊,赶忙躲了一旁。
从赛罗身边站起的树兵向刚刚维奥莱所在的地方砸了一拳,然后消失了。
已经完全看不出它被克利穆德的火焰烧过的样子,像是全新的树兵一样。
她决定了之后的动作。
即使是被认为自己无能也好,维奥莱做好了觉悟大声喊道:
「拉达娜大人!黑狼驱使不动!这个黑狼对伊莉娅德十分忠诚,我的铃铛光是封住它的行动已经用尽全力了,而操纵已经——」
这是在野生的黑狼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拉达娜皱紧眉头,再次发出了号令:
「不要管库洛加了,你快把伊莉娅德带走!克利穆德,掩护她撤退的道路,我来负责殿后!」
「是!」
「好!」
维奥莱再次背上了伊莉娅德。
在毒的作用下意识朦胧的伊莉娅德小声的说道:
「维奥莱……你真的把我忘掉了吗……?」
她的话语让维奥莱的心中浮上了几许热意。
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扑簌扑簌的落下了热泪,维奥莱感到如坐针毡。
伊莉娅德已经失去了神志,似乎在做着恶梦。
「求求你……就当作是最后也好……即使只有一点点也罢,请回想起来吧……我的事情——沙夏的事情——修盖尔大人的事情,还有库洛加老师的事情……」
修盖尔终于穿过了魔族的重重阻拦,来到了维奥莱身边。
年迈的骑士将充满魔力的破坏锤高高的举过头顶。
是由于疲劳吗,他的动作有些迟钝,但气魄却相当震撼。
「维奥莱,作为我的徒弟真是可耻——你说过的“保护公主”的誓言难道轻微到会因为魔族化这种程度的挫折而忘掉吗?」
被大声呵斥的维奥莱下意识的混身颤抖起来。
——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有过被这样呵斥的经历。
「怎么了,白痴了吗!混蛋家伙!」
赶来的克利穆德挥舞起护臂将修盖尔击飞。
「修盖尔先生!」
西兹可发生了悲鸣。
被火炎所包裹修盖尔在巴尔玛兹之后也落到了湖中。
克利穆德的肩膀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向湖面大声喊道:
「巴尔玛兹,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应该还没被打倒吧!」
突然响起了水花的声音——巴尔玛兹肥胖的身体浮上了水面。
眉间轻轻皱着,他有些苦闷的揉了揉肩膀。
「……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对老人要手下留情了呢。」
霍克艾注意到后露出了轻薄的笑容。
「你的这句牢骚在二千年前的石碑上也有记载过呢。咱们也彼此彼此吧,我也没想让你手下留情呢。」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巴尔玛兹点了点头——让手中的“音叉”剧烈的震动起来。
会让大脑震荡的不快声音覆盖了全场。
它的威力强大到让阿尔凯因等人也跌了个踉跄的程度。
「啊……」
维奥莱也感到头晕眼花,用尽全力的一步步走着。
「不能把公主带走!」
阿尔凯因吹起了笛子。
优雅但又悲伤的旋律从他的嘴边流出,“黑暗”再次从他的外套里被召唤了出来
「……虽然听说过他很棘手,但没想到会是如此麻烦的猫!」
在魔窟之音叉的回响声中,克利穆德再次交合护臂放出了火柱。
在黑暗的侵蚀下,火柱瞬间消失了。由于暗属性的强大所以无法长时间维持,但火炎与黑暗充当了墙壁的作用,为带走公主争取了时间。
霍克艾和西兹可也向这堵“墙壁”的对面看去。
「好,退路已经确保好了,维奥莱……」
克利穆德的话停在了这里。
维奥莱的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少年。
在魔窟之音叉的作用下,不禁让人怀疑他到底还能不能走路,但是他仍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维奥莱。
「呐……」
他一瞬间释放出来的迫力让维奥莱也有些害怕。
「这个孩子!在威力如此强大的音叉声中为什么还能动!」
克利穆德似乎是想对这位少年、赛罗做些什么,向他跑了过去,但却被西兹可放出的“战轮”挡住了去路。
「赛罗!你快点逃吧!」
西兹高亢的喊道。
「喂,维奥莱,那只是个孩子!踢飞他就行了!」
背着伊莉娅德的维奥莱按照指示向他踢过了过去,巴尔玛兹察觉到她的动作后,也稍稍的减弱了音叉的威力来协助她。
但是赛罗被维奥莱踢到后,像是要拽着她一起倒地似的用力抓向了她的身体,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有些奇怪——
维奥莱涌出这种感觉的同时,赛罗开口说道:
「……伊莉娅德大人那样的为你哭泣……你还想不起伊莉娅德公主的事情吗?」
甚至能够听到他咬紧牙齿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唉?」
维奥莱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少年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身体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而后化作了淡淡的光粒飘浮起来。
正在和拉达娜交战的阿尔凯因也惊慌的叫道:
「不行!赛罗!不能使用那个!在这里使用的话——就再以无法回到平静的生活中了!」
少年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没有停下动作。
阿尔凯因和他之间已经被克利穆德放出的火柱阻断了,虽然阿尔凯因召唤出来的“黑暗”可以侵蚀火炎,但却无法完全消灭。
这时,赛罗的双手引发了奇怪的变化。
光芒聚集他的双手周围越积越大,而后集中的光粒子没过多久就形成了“手甲”的形状。
圆润的装甲变成了蛇一般的形状。和赛罗的体型完全不相配的巨大手甲像是箍在他的手上似的牢牢的抓住了维奥莱。
「这、这个是……手甲?」
维奥莱慌张的想解开赛罗双手的束缚。
但是在魔窟之音叉的影响下,她几乎提不起力气,放下伊莉娅德后,她也屁股着地的倒了下去。
赛罗骑在了倒下去的维奥莱身上,继续抓着她的肩膀。
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魔力的“流动”。
「那、那是什么……!不要!不要!请帮帮我,拉达娜大人!」
维奥莱发出了像小孩子一样的悲鸣。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力量被无限度的吸走,体内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血管中似乎游荡着一个蚯蚓似的的小生物,感觉十分不舒服。
金色的光芒充满了视野。
「嗯……!不要,我好怕……!」
对初次遇到的事态维奥莱露出了胆怯。
拉达娜咂了下舌头踏出脚步,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朝着赛罗毫无防备的后背,她挥下了蛇身剑。
阿尔凯因、霍克艾以及西兹可的战轮都来不及了。
「别杀他,拉达娜!」
间不容发之际,传了男性严肃的声音。
插入挥下的蛇身剑与赛罗之间的是那位“背叛者”库洛加。
在音叉的鸣奏与赛罗放出的光亮中,不知何时他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并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在拉达娜挥下剑刃的瞬间,他扑倒在赛罗身上保护了他。
身体被斩到后他仍然露出了无畏的笑容,然后朝拉达娜的脸上挥出了铁拳。
对意想不到的干涉感到有些迷惘的拉达娜被打得目斜口歪。但是她没有忘记带走脚下的伊莉娅德。
她把伊莉娅德背到身上,然后和赛罗、维奥莱拉开了距离。
即使如此,深处重伤的库洛加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一直保持严肃的面容现浮现出了安详的笑容。
「……谢谢你,赛罗。我的“女儿”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他说完后,伤口处就喷出了大量的鲜血,然后倒了下去。
维奥莱的周围刮起了金色的强风。
与此同时,“某物”从她的头顶穿了出去。
维奥莱精神一片恍惚。
就像是拨掉栓塞似的感觉,她短时间内呆然的坐在原地。
赛罗终于松开了双手。
刚刚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光景也吸引了魔族等人的注意力。
「……维奥莱,怎么了?」
架着伊莉娅德的拉达娜问道。
维奥莱眨了眨眼,看到了中毒的伊莉娅德的身影,然后注意到自己的“父亲”身受重伤倒在地上。
不拘于王族身份、性格直爽、心灵温柔的“亲友”伊莉娅德——
还有不善言谈但认真耿直、在自己心里占据了奇妙位置的父亲、库洛加——
「……唉?……唉?」
混乱不堪的她无法回答拉达娜刚刚的问题。
「伊、伊莉娅德大人……?还有、父亲大人?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维奥莱双手抱头,不停的颤抖着。
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我对伊莉娅德和库洛加说了什么,又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向了他们——
——全部的记忆都在大脑里苏醒了。
「不、不……我……呀!」
听到维奥莱突然的失声尖叫后,拉达娜面容一阵抽动。
克利穆德瞪圆了双眼,巴尔玛兹也全身僵硬。
阿尔凯因带在身边的那个普通孩子——
明明一副弱气的样子但却异常的顽强,而且面对魔族也能发出激烈的咆哮,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本应该是这样的。
阿尔凯因压低了帽檐,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一直在刻意隐瞒的一个秘密,如今——已经暴露在了魔族面前。
身为刚刚行为主体的少年,用严肃的眼神看向了拉达娜、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
「……我不会再逃避了。」
赛罗拼命的说道。
「如果魔族为了扩张同伴数量而要不断的破坏人类的羁绊——那么我也要和阿尔凯因等人一起战斗。我已经让维奥莱回到库洛加先生身边了。」
如同刀斧般尖锐的话语让人想不到这竟是由一位少年说出来的。
在的他指责下,克利穆德小声说道:
「……小、小孩,你刚刚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不断敲着额头的巴尔玛兹也哑口无言了。
拉达娜连脸上的痛疼都忘纪了,缓缓的开口说道:
「那么,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在轻微的颤抖。
她停顿一下,然后随着呼出的气息终于把这句简短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孩子——就是“环流的轮环”的使用者——?」
毫无高兴的颜色,呆然的,而且仅仅是呆然的——她艳丽的嘴唇中说出了那个魔导具的名字。
阿尔凯因向下拉了拉帽子,低下了金色的眼眸。
隔在赛罗和他之间的火炎与黑暗组成的墙壁已经消失了。但这已经太晚了。
「这样就难收场了呢——」
小声自言自语着的黑猫因赛罗的决断发出了感叹,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终章王弟所见的真实
在埃鲁福尔王国的首都傅丽叶,最近的一段时间内接连出现了失踪者。
其中大部分都是王国的当权者和官僚,还有骑士们,整个街道都散发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气氛。
而且最为奇妙的是,王族对这些失踪者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
没有开展大致的搜索,也没有表露出畏惧的样子。
就像整个王族都“变傻”了一样,王宫里一片平静。
而注意到这一事实的贵族们也纷纷隐藏起了自己的行踪。
(无法理解……怎么说都无法理解。)
王位第五顺位继承人、现任国王的弟弟、塞尔班•特拉福德•埃鲁福尔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很久没有回来过的王宫有些奇怪——虽然有这样的直感,但却握不到异变的正体。
平时的塞尔班是王都附近的富裕都市、特拉福德的领主。
他的中间名就是缘自这坐城市的名字,虽然是王族成员,但在立场上更像是普通的贵族。
五十岁,已经离开这里二十年之久,如今在王宫里他已形如外人。
但在一个月前,他听到了“王都中产生异变”的传闻。
数名官僚消失了踪影,而且连王女伊莉娅德也失踪了——听到这个传闻后,但为了确认事态他来到了这里。
如果身为国王的兄长已经精神错乱的话,他打算进言让他尽快把王位传给皇太子,但是事态却比他料想的还要奇怪。
他一直无法和国王会见。
现在的国王和塞尔班勉勉强强算是兄弟关系。
虽然算不上相处的很好,但也不到关系险恶的地步,偶然见面时还会一边喝酒一边互互发发牢骚,遇到紧急事态更有着会互相协助的信赖感。
塞尔班提出“想见面”的话,他并不像是会加以拒绝的国王。
「……真是的,无法理解——」
赛罗抱着胳膊皱紧了眉头。
心怀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难道国王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被和国王容貌相似的某个人取而代之了吗——
现如今,他已经有了如此的担忧。
他独自一人在王宫内的会客室里歪着眉头。
不知为何,养育自己长大的王宫让他有种这是“敌人之地”的感觉。
「……塞尔班大人。陛下要召见你。」
听到一个像是官史的人叫自己的名字,塞尔班站了起来。
打开门后,一个不认识的矮小男人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你辛苦了,特意跑过来通知我。」
塞尔班慰劳了几句后,又感觉到了一些不自然之处。
在这种场合下,特意差遣官史来召呼自己晋见的情况十分罕见。如果是来自异国的贵宾那么另当别论,但塞尔班毕竟作为王族成员是自己人。
(王宫内,人手有些不足呢——是我的错觉吗?)
就是说,原因不明的失踪者并不仅限于当权者,可能连佣人也受到了泱及。
「……我的护卫们呢?他们不在这吗?」
塞尔班问向了带路的矮小男人。
应该在走廊里等待自己的护卫骑士不知何时都消失了。虽然中间也有午饭的休息时间,但那些骑士可不会是将护卫对象塞尔班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毫无责任感的人。
矮小的男人歪着脑袋。
「……我也不清楚。是去周围警戒了吧?」
塞尔班点了点头,同时手伸进怀里确认了藏在里面的短剑。
他并不是打算使用才带着这把短剑的,那毕竟只是防身用的武器,而且城中已经充满了会让人注意自卫的异常气息。
「这里从以前开始就这么安静吧?」
「不,减员也是为了节省开支。以前王宫的佣人过度也导致了很多人的懒惰——本来王宫就应该是如此闲静的场所不是吗?」
他终于被领入了王座大殿。
塞尔班来到这里后还是皱着眉头。
身为国王的兄长每次和自己会面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就是在开会的小屋里。既然不是正式的典礼,特意像谒见似的在王座大殿里与自己见面,塞尔班怎么都无法理解。
王座上坐着中等身高不胖不瘦的熟练之人。
埃鲁福尔王国的国王,拉乌罗布尔四世——
与年初见面时相比,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哥哥,好久不见呢。」
赛罗谨慎的开口说。
国王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座的周围仅仅站着四名骑士。
塞尔班走到他身边,大声说道:
「我听到从王都传来的不好的传闻,所以为了确认其真伪特意过来拜见……宰相和将军们去哪了?还有皇太子、第二王子以及王女似乎也不见了——」
「啊,是这件事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
国王淡淡的答道。
他嘶哑的声音让塞尔班感到有些不自然。
「即使你说不用我担心——不仅限于王都,近郊的城市也流传出了奇怪的传闻。这座城市的人口比往常少了吧?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忙——」
国王抽筋似的笑容打断了塞尔班的话。
「大、大家都没有把握住事态,所以提高警惕躲了起来——只要事态平稳下来,马上——」
国王的声音有些颤抖。
察觉到异常的塞尔班走到了他身边。
「——哥哥?难道贵体欠安?」
听到他的问话后,国王似乎有些心情不畅,缓缓的摇了摇头。
「塞尔……班……」
呼唤着弟弟名字的嘴唇在轻轻的颤抖着。
骑士们马上做出了反应。
国王的样子和守卫骑士们的样子——果然哪里有问题。
「……哥哥?」
已经近在咫尺的塞尔班看到了此时从国王嘴角流出来的东西。
国王全身发出了痉挛,挤出了最后的声音:
「……快……逃……快……逃!这个城市……已经……」
「……哈?」
国王用尽全力说出来的话让塞尔班不禁打个了寒战。
塞尔班终于感到了自己的不谨慎。
听到出现失踪者的传闻后来到王都确认状况——但事态已经起出了自己的预想。
被某人操纵起来的国王用尽全力的抵抗着,说出了之前的话。
塞尔班转过身去,发现那位矮小的男人举着剑站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唉……居然能靠精神力抵抗住露娜丝缇雅大人的法术,陛人也不简单呢。要是能按照指示蒙混过去,我也能省不少事……」
护卫在国王身边的骑士们迅速的包围了塞尔班。
塞尔班后背流出了一阵冷汗,声音也有些慌张了。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对陛下……我的兄长做了什么?」
「没有必须逐一向你汇报吧。看了陛下的情况你也应该能猜出个大概……」
塞尔班拔出了藏在怀中的魔导具“防壁的怀剑”。
四名骑士觉察到了他想要抵抗的意图,一起拔枪刺来,但并不是用枪尖直接刺向他的身体,而且用枪柄互相交错封住了塞尔班的行动。
塞尔班的短剑在枪的关方制造出了魔力“护盾”。
护盾弹开了静止在空中的长枪,为塞尔班拉出了可以翻出的空间。
他一边架开其他的长枪,一边又陆续的放出了好几个护盾。
「蠢货!只有一个敌人,用力把他抓住!」
矮小男人训斥了骑士们,但这种护盾似乎是比它看上去的样子还要麻烦的东西。它可以将空间静止住,而且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穿透,虽然只能持续十秒左右而后就会自然消失,但要想迅速的将其击破却需要更为强大的魔导具的攻击。
设置了数个争取时间的护盾后,塞尔班向门口逃去。
他还有其他护身用的魔导具。
「哥哥!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一边叫着王座上的哥哥,他把手里的木筒丢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骑士踏到了上面。
缓缓在落到地面上的木筒外表看起来就像是红酒的瓶塞似的,但其本体确毫无疑问是魔导具。
之后,随着破裂的声音发出了一道闪光。
他仍下的这个魔导具“雷精之筒”是用于障眼之物。虽然是很简单的魔导具,但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发挥不俗的威力。
从王座大殿逃出的塞尔班在走廊里奔跑起来。
王宫中果然几乎没有人影。
从眼前来看,国王的状态、城市的样子已经无法回复原状了。
但是只要自己逃跑成功,就可以联系地方的诸侯共同商量解决的对策。
(但是,这样的事态……是谁为了什么而引发的呢?)
他一边逃跑一边全力的进行思考。
埃鲁福尔王国的官吕虽然尽是一群俗物但却基本没有野心家。而且即使通过操纵国王而控制国家政务,这里毕竟只是个没什么油水的边境之国而已。
关于憎恨国王或是王族的人,自己也没有什么线索。
虽然曾经有过某个想要夺取王位的流言,但他是绝对不可能犯事的。
因为,这个“流言中的人物”正是塞尔班自己。
虽然有着这样的流言,但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对兄长统治下的太平盛世没有什么不满,而且格性上比起权利更加喜欢自由。
(兄长是被操纵起来的,也就是说——性命无虞。引发这次事件的首犯看来并不是以“灭绝”埃鲁福尔王族为目的,而在隐藏在背后有所图谋?)
塞尔班仍然大脑一片混乱,他在城中穿梭走进了中庭。而刚刚从王座大殿出来的骑士们了紧随其后。
在庭院中,赛罗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被蔷薇园包围着的喷泉——中心部位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从周围子建筑物里又出来了数名骑士,自己被包围只是时间的问题。
寒尔班跑下楼梯,闯入了地下通道。
埃鲁福尔的城市中有不少隐藏的通路。塞尔班也只了解到其中的一部分,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为了逃到城外而设计的。他希望这也会是其中的一条。
塞尔班一边注意着追在后面的人,一边拼命全力的向前奔跑,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这样的事情上次已经不知道发生在何年何月了。
在通路的前方终于能够看到向上的楼梯了。
但是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过可以逃出城外的距离。
(这不是逃跑的通路吗?)
塞尔班咬紧了牙齿。
通路的前方是和他几乎没有关系的研究大楼。
看来自己荒不择路的跑来的这条通路是从“研究大楼”向“中庭”逃跑的线路。塞尔班刚刚是反向行进了。
不过由于道路狭窄,也起到了一定的阻挡追兵的功效。
塞尔班向背后投出了三个魔导具“红莲之种”。
这个种子一眼看去在颜色和形状上几乎和核桃没有区别,但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可爱的玩意却意外的隐藏着极大的威力。
仍出两秒后,种子在地下通路中爆炸了,制造出了相当长的一段火炎之墙。
燃烧着的魔法火焰,不会很简单的熄灭,这是塞尔班自己调整过的、在遇到特殊情况才会使用的魔导具。
在追兵难于应付之际,塞尔班穿过了地下通路。
由于近年来大分部的研究据点都搬到了城中,现在王宫内的研究大楼应该十分寂静。离开这里大概能能甩到后面的追赶者了。
但是塞尔班眼前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
地下道的两侧摆放着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囚禁动物用的牢笼。
牢笼内侧——寒罗看到了许多旧相知,不禁发出了大声的惊叫。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向牢笼走去,离他最近的牢笼中,有三个老人睡在里面的床上。
「拉尔加法官!甲斯通祭司!贝鲁塞尔骑士团长!快起来!」
任他再怎么叫喊,里面的人也没有一丝动静。三个人对埃鲁福尔王族来说都是如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但是——这三个人都没被列入“失踪”的官员名单中。
他们并不是在单纯的睡眠。
胸口上漂浮着没有见过的奇妙的银色小球。
大约一掌大小,比起因体更像是水银似的东西,充满了违和感。
他们完全没有会醒来的迹象。证明其没有死亡的证明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塞尔班望向了周围。
还有好向个牢狱。在眼见的范围内,牢狱里全都有床,而且都睡着不只一个人。
粗略算下来,大概有将近三十人,如果再加上从这里看不到的牢狱,不知道一共会有多少人被囚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是某种魔导具的效果?不,拉尔加法官今天早晨应该还参加了税务委员会的会议——)
他心里正感受着如同恶梦般的经历时,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你是……哪位?」
稍稍远处的牢狱中,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塞尔班走到了她旁边。
牢中果然也有床,不过与其他牢狱不同,里面只有一个人。
而睡在上面的姑娘胸口处,没有银色的小球。
塞尔班认识这位赤眼黑发的姑娘。
「汝是……魔导骑士团的艾尔西纳达吗?」
艾尔西纳达•圣埃鲁福尔•奥利甘——
她是在十九岁就担任了魔导骑士团副官的才女。但如果只是这种下级的士官塞尔班也不可能会认识她,主要原因是她的是交往深厚的贵族家的独生千金,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塞尔班就认识了她。
塞尔班下意识的用当时爱称叫出她的名字。
「艾尔西,你还清醒吗?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锁已经坏了,开始用短剑猛击着牢狱的铁条。
由于牢笼已经有些古老,所以金属部分都有些劣化了。大概多试几次就可以弄坏。
看来身体已经不如自如行动的艾尔西,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塞尔班大人,这里的人都被魔族将军露娜丝缇雅制作的“人偶”替代了。由于这个原因,在人偶替代本人的时候,本人就会变得无法动弹……」
塞尔班大吃一惊,他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术式。
「就说是,城市里的人都——是假的?」
艾尔西横躺在地上,痛苦的说道:
「不……应该不是所有人。制作并操纵人偶是极高难度的法术,所以对露娜丝缇雅来说应该存在人数的上限——而且还有容易操纵的人和难于操控的人的区别。不过,和国政相关的人大部分都已经——」
塞尔班的背后感到不寒而栗。
就是说,这个国家的中柜已经被占据了。
身为国王的兄长即使不是“人偶”,也已经陷入了不能依靠自己的意志行动的状态。
到底有多少人陷入了这样的状态?——他必须要精细的查出相关的情况,即使早上一刻也好。
「艾尔西——你为什么还有意识?」
「恐怕是……作为我的分身的人偶被某人毁掉了,所以我才能取回意识——但是人偶受到的攻击对我正体也有极大的影响,要回复体力似还要花上一定的时间。现在的我只是累赘而已。塞尔班大人,请赶快逃跑,将这个事情告诉“六贤人”——」
连坐起来都已经支撑不住的艾尔西用尽全力的说出了这句话,塞尔班点了点头。
「我肯定会回来救你,在那之前——请忍耐一下!」
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懊悔后,他带着断肠般的思想转过身去。
「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听到了突然传来的可爱声音,他停下了脚步。
回去的通路前方,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黑发少女。
她直着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朝塞尔班露出了微笑。
少女大概十一、二岁,还很年幼,但却拥有奇妙的压迫感。
裙子下穿着到大腿的袜子,戴着发饰和领带,包括手套内全都是黑色的。
面容以及隐约可见的肌肤、还有罩衫都是白色的,强烈的色彩对比下,宛如只有这些部分飘浮在黑暗之中似的。
(这个孩子……并不寻常。)
不能被她眼见的年龄所欺骗,塞尔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在从未体会过的凶暴的威压感中,他的皮肤发出了阵阵刺痛。
但是从这种通路前进必须要从她的身边穿过。向回走的话就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困境。
塞尔班一边摆好应战的架势一边跑了过去。
少女像是看透了他的觉悟似的,扑哧笑了出来。
他对抱在怀中的“黑猫”玩偶说道。
「呢,阿尔凯因,怎么办呢?那个大叔看来想杀掉我呢——唉?反过去把他杀掉吗?不行呢,这种事情——」
——不想和她交手。
塞尔班取出了“防壁的怀剑”,在空中制造出了护盾。
一边用护盾防住对方进攻的路线、一边从她身边走过的话,应该就可以逃掉了。
少女没有理睬塞尔班,继续对猫形玩偶说着话。
「……毕竟死掉的话,就不能“做成人偶玩耍”了呢。」
少女露出了微笑。
此时,正准备逃跑的塞尔班四肢变得僵硬起来。
——不能动了。
绝不是因为自己的恐惧和动摇,只是单纯的四肢不能行动,就像是关节全被石化了一般不自然的凝固住了。
塞尔班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塞尔班的大叫后,少女把黑猫玩偶放到了嘴边。
「阿尔凯因,这个大叔好可怕……怎么办呢?……嗯……嗯……是呢,就这么办吧。」
莞尔一笑的她指向了塞尔班。
「大叔,笑一个。」
少女说完后,塞尔班的脸颊抽动了起来。
脸部内侧,肌肉像是在绳子的牵引下似的抽动着,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但是力量还没有强到无法抗拒的程度,塞尔班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了少女。
「然后,跳个舞吧。」
随着她的指示寒尔班的身体只能哆嗦了起来。
「你打算操纵我吗,小丫头……!」
会变成像哥哥一样的状态吗——塞尔班想到。
由于对暗杀的戒备,塞尔班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锻炼对魔导具的“耐性”。
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才能,但一对一的话,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在这里输掉的。
刚毅不屈的塞尔班再次向少女投出了冰冷的视线。
「不陪我一起玩吗?真无聊——看来和“哈伊亚德的傀儡”相性不好呢……你“失去资格”了。」
少女轻歪着脑袋笑了出来。
塞尔班感受到了魂飞魄散般的寒意。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他们如同镜像般左右对称。一个人的右眼戴着眼罩,另一个人左眼戴着,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容貌由于过于匀称而更像是人偶。
——那个可能真的是“人工制品”。
穿着管家衣装的他们同时开口说道: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恕我们失礼了。从拉达娜大人那里传来了消息。已经抓住“伊莉娅德公主”了。』
声音就如同一个人似的。
他们报告的内容让塞尔班战栗起来。
他听说了侄女伊莉娅德失踪的传闻,看来这也是“既定事实”了。
「你们打算怎么对待伊莉娅德?」
少女纤细的手指捂住了大叫着的塞尔班的嘴角。
「真是的,不能大声说话呦。虽然他们肯定不会醒来,但毕竟周围有人在睡觉呢。我们不会做什么的,请放心。只是想让她也变成“同伴”而已——伊莉娅德呢,似乎拿着陛下交给她的重要的魔导具逃离了王都。如果真的抓到了,必须要给拉达娜一些奖励呢。」
与看起来很开心的少女相反,塞尔班目瞪口呆。
虽然只是亲戚关系,但他从很久之前就认识伊莉娅德。他思考起为什么她不来请求自己保护的理由。
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恐怕——塞尔班的周围很可能也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样,伊莉娅德肯定会来求助于自己的。
感觉到敌人的周密计划以及预料之外的人数后,塞尔班心中充满了绝望。
『露娜丝缇雅大人,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然后分别抓住了塞尔班的左右胳膊。塞尔班已经无法逃脱了。
被称为露娜丝缇雅的少女,向少年们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阿维,拉尼,你们觉得怎么办好?」
少年们抓着塞尔班,恭敬的低下了头。
『——谨随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心意。』
「这样啊?那么,我再和“阿尔凯因”商量下吧。」
少女很高兴的向玩偶说起话来。
塞尔班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意识徐徐的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连是什么魔导具的效果都不知道。
但是,自己和少女之间,有着即使被牵着鼻子耍也无可奈何的实力差距,这点让他痛心疾首。
(在这种地方……发生的这些事情,必须让各位诸侯知晓——!)
他的抵挡已经没有了意义。
王弟塞尔班最后回想起的是侄女伊莉娅德的英姿。
勇敢而且聪明的她曾经被誉为曾在大罪战争立下赫赫战功的埃鲁福尔王族的女豪杰、露提亚娜再世。
即使是她也不得不选择了“逃亡”这条路线——
这个王都到底变成了什么状况。
(传承悠久的埃鲁福尔王族居然会被这些无名之辈……)
他咬着嘴唇最终失去意识,原地跪了下去。
◎
侍奉露娜丝缇雅的两位少年用肩膀架起了失去意识的王弟的身体。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向主人说着“另一份报告”。
『露娜丝缇雅大人。』
「什么?阿维,拉尼。」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虽然没什么含义却很开朗。对面的少年仍然面无表情,淡淡的继续说道:
『拉达娜大人又发来了一份报告。“环流的轮环”似乎由阿尔凯因身边的某个孩子持有着——』
露娜丝缇雅的眼眸发出细微的光芒。
「……确定?」
『我们还没有加以确认。按照拉达娜的报告,持有人叫赛罗——如果和哈尔巴克中报告的那位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就是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孙子,现在应该被阿尔凯因保护起来了。』
「就是说,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轻轻的贴到了嘴边。
包裹在柔软、光滑的皮毛里的玩偶在少妇的怀中松软的散发着弹性。
露娜丝缇雅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浅浅的微笑着。
「……果然,还是“真货”比较好呢。呐,阿维,拉尼。你们觉得阿尔凯因会和“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一起来这里吗?」
两个人没有回答。肯定也好,否定也罢,两个没有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依据。
露娜丝缇雅把脸埋到了玩偶里在廊道里走了起来,发出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她的样子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幼小少女。
但她却是魔族的将军之一——管辖“西方”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阿维,拉尼,做好出迎的准备吧。阿尔凯因肯定——会来见我的。」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散发出天真般的疯狂。
后记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com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让我怎样都无法抵抗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那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时就觉得麻烦才停手的。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啊,我现在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让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译者后记
为什么还会有这玩意?
……看在译者如此痛苦的翻译完原作者后记的面子上,也允许我在这里罗嗦几句吧。
下文可能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接着dying大大前两卷的优美译文,第三卷渣翻译也在此奉上,希望一直关注这个系列的读者不会太过失望而弃掉。从第三卷的开头不难看出,这卷仍然处于系列小说的铺垫阶段,作为主题的公主与龙神信仰纷纷登场。龙神信仰主要集中在序章有一段虚无飘渺的描写,而在正文中几乎没有起到什么(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看来应该是为后续埋下的伏笔。本卷初次登场的公主也与往常的观念有所出入,不拘小节的“姬将军”(译成公主将军的话总感觉不太爽),和菲诺一样都不是正统的“贵族千金风格”(之后会不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女性角色呢?),给译者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场景就是变身那段,实为意想不到,不过战斗力却略差了一点,难道之后作者会将其解释为属性相克之类的?而且怎么看都有一种XX类游戏女主的感觉。。。最后公主还是被魔族抓走了,想来下一卷还是会以解救公主为主线吧。
阿尔凯因,这个角色在第一卷被描写成了“不问善恶的独行侠”的形象,但随着后面的展开,越来越像是一个“好人”了,目光深远,照顾同伴,(忧国忧民?),但是仍然很萌啊。同时在这卷里将他变成黑猫的主犯也现身了,看来肯定有着一段爱恨情愁的黑历史吧。
关于主角赛罗,本卷可以算是他在觉悟上的一个转折点,关于他的心理作者花了大量篇幅进行描写,译者只想说一句,少年,这就是你的宿命啊。(14岁真的没问题呢,这个重度的姐控)。另外,他解救某人那段真的很有H文的感觉啊,各种动作和擦边球,不知是原作者刻意为之还是译者太邪恶了。
虽说这应该算是一本比较正统的轻小说,展开也很王道,没有过多的卖萌描写,但从前三卷看来依然是一卷一妹(姐?)模式,不知道下一卷谁又会中招。
最后的最后感谢各位读到这里,如果会有第四卷的翻译,我希望不会拖到冬天。
jdxy01
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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