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空文学社][鹰山诚一]我与她的绝对领域 2[台/简][久等了~插图已更新!!]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7 11: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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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她的绝对领域 2》

作者:鹰山诚一

插画:伍长

译者:杜信彰


【作品简介】

在围绕着明日香学姊所拥有之绝对无从回避预知能力的那场骚动落幕至今已过了整整一个月。到现在都还摸不清跟学姊之间究竟保有何种距离感的我,在跟沙耶姊一同返乡探亲的乡下河边,遇见了一名表情暗藏忧色的少女──绵贯聪里(推测年龄约10岁)。听完聪里所说「能够读取他人心思」的苦恼之后,我虽试图助她摆脱困扰,但……奇怪?学姊怎会出现在这!?在此为各位献上完全无法预测后续情节的绝对领域爱情喜剧第2弹!!


【作者】

鹰山诚一:石川县出身的石川县居民。我用了好几年的PC在今年宣告阵亡、空调系统也挂点、电磁炉也难逃故障命运,就连我刚买回来的新PC也接连好几次跳出蓝屏的当机画面。最扯的是我原本预定搭乘的夜行巴士都发生了交通事故(无人伤亡)。到现在我也只能认定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


【插画】

伍长:我是一头在北海道钏路湿原出身,目前住在神奈川县横滨市野毛山动物园的珍禽异兽。即便看见我的踪影,也请不要拿石头丢我。我好想快点变成人类啊……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8:48 编辑









作梦的少女火冒三丈

晃荡着微浪的海面——在这个背景衬托下,两人的嘴唇紧紧迭合。
其中一人是小数学弟,是将我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我最最喜欢的男孩子。
另一人则是我从没见过的陌生女孩,年纪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吧,是一名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小数学弟相当惊讶地睁大双眼,看来这样的状况不是由他主动引起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原谅他!我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怒火。
因为那个小女孩闭上双眼,表情完全就是坠入情网的样子耶!?
我说小数学弟啊,你明明就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好啦,虽然我跟小数学弟还算不上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为什么还要勾引这么年幼的小女孩!?
从睡梦中惊醒的我,立刻拿起摆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拨打电话给小数学弟。
『您拨的电话号码,目前可能位于收不到讯号的地方或……』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8:50 编辑


Prologue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完全被那名少女夺去了视线。
由叶缝之间洒落的阳光,在河面上反射出阵阵光芒。一片茂盛的苍翠森林遍布眼前,鸟儿的歌声悦耳迷人。
现在,我跟父母亲及沙耶姊一同来到了乡下的外婆家。这附近并非一般的乡下地方,而是只要稍微远离村庄,手机就会收不到讯号的超级乡下。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个缺乏刺激的无聊地方,不过我倒是相当喜爱这种大自然环境。由于不经意地起了个大早,我便单独出门展开一趟潇洒的晨间散步,尽情享受着这股甚至令人感到有点神圣的清新空气。
因此,我遇见了她。
年纪可能才十岁左右吧。是一名五官非常漂亮的少女。但她脸上却毫无生气,也缺乏表情,再搭配上一头在肩膀切齐的秀发,总觉得看起来很像一尊洋娃娃。
她的个子大概到我的下巴附近,比沙耶姊还要矮一点。自水蓝色连身洋装伸展出来的四肢,显得异常纤细瘦弱。
看着这名女孩,内心就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涟漪。这究竟是——
「……萝莉控?」
「绝对不是好吗!」
我忍不住开口吐槽。这名少女在轻声嘟囔之后,居然做出了起身准备离去的反应。
真是够了,哪有人这样乱说话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萝莉控,反而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女性。更何况,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明日香学姊,我干嘛还得对这种态度既冷淡、长得又一副寒酸模样的小女孩产生悸动的感觉啊?
「……我既冷淡又寒酸,真不好意思喔。」
少女显得有点不太开心地嘀咕着说道。
耶?我该不会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说溜嘴了吧?真是糟糕啊,纵使面对一个年纪还不算大的小孩子,也不该第一次见面就讲出那种话批评对方。
「既然不是萝莉控,那你干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人家啊?」
「咦?这个嘛……」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开始思考。
对了,我只是不自觉地感到在意罢了。在意她那彷佛快将我整个人给吸进去一样的冰冷眼 神,那对眼神黑暗、空虚,又宛如看透万事一般。
就在我准备将想法化作言语说出口之际——
「……冰冷眼神吗?」
听见少女这句自我解嘲般的嘟囔声,我顿时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这种打从刚刚开始,心思好像完全被看透的奇妙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想法全都写在睑上吗?我这个人的心思似乎还满容易浮现在脸上啊。沙耶姊及信司也时常拿这一点开我玩笑。
「是啊。这还是我首度遇见像大哥哥一样、心思与表情如此一致的人呢。」
我发出不成声音的微弱呻吟。
这让我禁不住回想起出现在传说故事中的「* 觉( SATORI )」。地点是深邃的山林,内心想法也全都被摸透,还抢在我开口之前先讲出我的心思,这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觉」嘛。(编注:日本传说中深山里的妖怪,具有读心术。)
「……正确答案。没错,我是 SATORI。」
「咦?」
方才我有刻意提醒自己,千万别脱口说出内心对于「觉」的认知。
尽管如此,她还是明确接收到我的心思……


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绵贯聪里。」
少女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呃,哦哦,原来如此。原来这是她的全名啊。我还以为……咦?不过就刚刚进行的一连串对答看来,又不得不认定她果然看透了我的内心想法。
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开始觉得聪里很可怕了吗?那么……奉劝你还是马上离开这里比较妥当。」
少女语气尖锐地撂下了这句狠话,但我察觉到她的话语中掺杂着某种情绪,并体会到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名叫聪里的少女刺激着我心中的「某种特质」,而我完全无法抗拒。
我敢断言那绝不是所谓的恋爱感情。
这种对年长者一点礼貌也没有的臭小鬼,才不合我的胃口咧。就是送我也不要。
既然她要我离开,那我就走吧。我只需快快闪人,把她给忘得一乾二净即可。
我明明应该这么做的。
但猛一回神,我发现自己的脚已向着少女所在的位置跨出一步,并开口说道:
「既然都见面了,代表我们也算是有缘吧?我的名字叫作——」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8:59 编辑


ACT 1

聪里遇见了一个怪胎。
他说自己是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如果他没说谎,那他的个头应该算矮的。
除此之外,他就只是个超级普通、随处可见的一般人。
是个看起来有点可爱,感觉很和蔼可亲的人。
不过,聪里还是只能用「怪胎」来形容对他的第一印象。
聪里展现了《力量》给他看,让他知道聪里的厉害了。
他大吃一惊,思绪陷入混乱,然而心里却未萌生出半点厌恶之情。
此外更夸张的,是他竟主动迈步往聪里这边走了过来。他双眼笔直地凝视着聪里,这是聪里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所以,聪里逃走了。加快脚步跑走了。
当下实在怕到忍不住拔腿逃离现场。
他究竟是什么人……?


『若藉由单一事件创造出两颗基本粒子,那么这组双生基本粒子——「E P R对」除非在事件途中遭受某种妨碍(受到外部观测、碰到障碍物等等),否则将会依循单一方程式(波函数)永不止息地盘旋飞行。』
结束散步行程回到外婆家,闲闲没事做的我便坐在面向阳光的走廊旁边,开始专心看书。
远处可见数座轮廓模糊不清的山峰相连,还有一望无际、绵延不绝的田园风景。
外婆家是一栋屋龄颇高的木造独栋平房,屋内有股由杨榻米及线香交织而成的乡间特殊气味,触动我的嗅觉神经。虽然我并非在这个家土生土长,但这种由纸窗与拉门环绕的日式结 构,却令我内心涌出一股思乡情怀。
这一点使我深刻体认到,自己果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日本人。此处堪称是可以心平气和地阅读书籍的最佳空间。
『由于双生基本粒子乃是依照单一方程式的函数移动,因此可知若针对其中一方进行观测并确定其状态后,未经观测的另一颗基本粒子之状态也会同时获得确定。利用此原理将「量子态」传送至远处的技术称作「量子遥传」,目前运用这种现象的次世代通讯研究——』
哦哦,原来如此。阅读这本书,真的……真的可以明白。
我对量子力学的内容完全摸不着头绪!
就是这么一回事。
唉,在暖洋洋的阳光底下看这种鬼书,害明明才刚起床没多久的我,又渐渐感到睡意涌上……
「你干嘛看那种跟自己一点也不搭的书啊?」
听见带着诧异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头一看,怱见一抹耀眼的金色光芒映入眼中。
「又、又没关系!」
我自沙耶姊身上别开视线,语调粗鲁地作出回应。
她名叫高尾沙耶,是比我年长一岁的表姊。这间屋子的屋主——我的外婆(目前不在这里),算是我们俩共通的租母(对我而言是外婆,对沙耶姊而言则是奶奶)。
因为沙耶姊是日法混血儿的缘故,导致她拥有一张异于日本人的秀丽容貌,运动神经超群,再加上大姊头般的个性,使她颇具威望,在学校也担任着学生会长的职务。最惊为天人的是她那颗头脑,乃是日本闻名于世的超级天才,年仅十六岁便已发表了许多崭新的论文报告及专利,在日本社会掀起一阵轰动热潮。
像这样除了平胸及暴力倾向之外,俨然就是完美无缺、规格超超超级高档的优异女性——
虽然个人认为凭沙耶姊的本钱,她想挑选什么样的男人都不成问题——-
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发什么疯,居然喜欢像我这样的货色……好像啦。
以前我只把沙耶姊当作一名值得信赖的可靠大姊,也就是单纯视她为家人罢了,没想到她竟突然抛出「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这句话向我表白……
可是我早已另有心仪的对象了……
当时虽然托午休结束的钟声解救,勉强逃过一劫,但自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沙耶姊比较妥当。老实讲,这件事让我伤透了脑筋。
「嗯,当然是没什么不好啦……但你真有办法理解这本书的内容吗?」
被戳中痛处的我顿时无言以对。
就像这样,沙耶姊跟我完全相反,她在事发前后的态度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啊。在告白后的隔天早上依旧一如往常。自那以来,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日,可是我没被逼问着给予「答案」,令我忍不住怀疑起她那番告白该不会只是一场白日梦——
「你是为了那个女孩而看的,对吧?」
沙耶姊将脸撇向一旁,像是在刺探我的心意一样,不太开心地嘀咕了一声。打从有所意识以来,沙耶姊动不动就会在这类不经意的举止当中,隐约表现出她对我的好感……看样子,那果然并不是一场梦啊。
所谓的「那个女孩」,便是指方才闪过我脑中的心上人——观田明日香学姊。她拥有其它一般人并不具备的某种特殊《能力》,而在破解个中谜团之际发挥出莫大功效的,正是量子力学这门学问。
明日香学姊如今虽已失去那股《能力》,但没人晓得日后是否会再度发作。为了防患未然,最近我养成了习惯,只要一有空,就会拿出量子力学的相关书籍翻阅。
老实说,沙耶姊讲得一点也没错,我根本看不懂,真的只能说完全无法理解。反正呢,傻瓜只需像个傻瓜一样,再三反复读到看懂内容为止就好。
「哦,好吧,那你就尽管努力挑战看看吧。」
脸无趣地丢下这句话之后,沙耶姊朝我这边快速伸出手臂。
要挨揍了!?长年来的习惯,促使我整个人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揍着只觉脑袋瓜子被温柔地抚摸了几下。
「嘻嘻,看你顶着一头乱发,真是难看死了,快去整理一下吧。」
少了我叮咛,就真的变得很不象话耶——沙耶姊说着轻轻地笑了出来。
呜呜,先前对这种事明明一点也不在意,但总觉得现在只能把沙耶姊当成「女孩子」来看待,感觉超难为情的。女孩子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内心顿时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我去洗手间一趟。」
感到坐立难安的我,连忙起身离开现场。干脆舀盆冷水从头淋下好了,就这么办吧。
「嘻嘻嘻,意识到了意识到了。总算成功让那小子认知到我是个女孩子了。我还有挽回劣势头的机会,更何况碍事的明日香也不在这里。嘿嘿嘿,我要趁此机会让你接三连二地察觉到我的迷人魅力!」
「呜喔!」
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窜过背脊。
好像被蜘蛛网缠绕住一样……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我逃也似地来到走廊上,碰巧看见老爸在玄关对我挥手。
「哦?你来得正好。我们差不多要出发去医院了,过来帮我搬行李上车吧。」
「知道了,唉……」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大气。
其实说真的,我今天本来应该是要陪明日香学姊一同前往游乐园才对啊。既然如此,为何我如今会跟父母亲及沙耶姊出现在这么偏远的乡下地方呢?事情必须从昨天说起——





「小数学弟,让你久等了♪」
那个人语调兴奋,发出有如银钤般悦耳的清脆声嗓,微微倾斜身子,由下往上窥视我的脸庞。她留着一头秀丽的黑长发,别上一个三叶草造型的红色蝴蝶结,有着一双虽然细长、却给人温柔和蔼印象的眼睛,跟「清纯」一词相当搭调,是一名宛如大和抚子的美少女。她那不带半点阴影、宛如春天阳光一般的柔和微笑,总是能使我内心得到抚慰。
观田明日香学姊。年纪大我一岁的她,是我的单恋对象。
时节来到六月下旬,阳光也变得暖和许多,同时亦是换穿短袖制服的季节。换上雪白色衬衫的学姊,散发出一股爽朗的清凉感,甚至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由于我也是个正常的高中男生,当然会对肌肤露出程度增加的现象感到开心。
由明日香学姊「绝对无从回避预知能力」而引起的那场骚动落幕后,很快地就已经渡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光。
校门旁那棵樱花树——我首度坠入情网的这个回忆之地,如今已换上水润鲜艳的新绿色彩,让人能够明显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夏天气息。
步上归途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自眼前经过。最近我每次上完课,听见放学的钟声响起,就会固定来到这棵树下等待明日香学姊。
「那……我们走吧。」
「嗯♪」
我跟学姊并肩而行。只要与这个人走在一起,即便是随处可见、没什么特色的平凡街景,看起来也会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星期五的放学后真是不错呢。得以摆脱「无聊课程」这个拘束的解放感,就连脚步也跟着变得轻快许多。
「嘻嘻!」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吧,只见学姊也开心地展露出笑容。
「怎么了吗?」
「因为我很期待明天啊。因为我只在国中的修学旅行时去过一次游乐园而已。」
「我也很期待呢。」
没错,对我而言,明天也是我超级引颈期盼的一天。
我、学姊、沙耶姊及损友信司四人一同外出游玩,已成为这阵子的周末固定活动。像这样的行程固然热闹,感觉也还不赖,但就我个人的立场来说,偶尔还是会比较想跟学姊单独出游。如果只有放学回家的这段时间,毕竟无法跑太远啊。
我暗中向老天爷许愿,期望可以设法争取到只属于我俩的周末时光,如今这个机会终于降临了!沙耶姊明天似乎得处理学生会的事情,信司则确定要前往东京,参加网络社团的聚会。这堪称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至于我跟学姊目前的关系嘛,嗯~该怎么定义才好呢?
一个月前,因劈腿嫌疑(冤枉啊!)而导致告白不了了之的变故,仍令我记忆犹新。幸亏当时到了放学后,学姊的心情立刻有所好转。
尽管如此,我八成还是在学姊心中植下了「花心大萝卜」这种糟糕的形象吧……因此我实在怕得不敢开口问学姊对我究竟有何看法。
总之暂时还是先维持「朋友」的关系,渐渐缩短彼此的距离,同时极力表现出专情于学姊的一面,消除掉拈花惹草的嫌疑——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吧。因此,我一定得让这趟只有我俩的游乐园约会顺利成行不可。
咕噜——
正当内心燃起熊熊斗志之际,我的肚子竟然发出了响亮的叫声,真是有够丢脸的。这让我想起因为午休时间一直跟刚田学长玩捉迷藏,害我今天没有吃到午餐。
刚田学长是我国中时代的社团学长,平常是个作风豪爽且善于关照他人的好学长,不过一旦扯上女性问题就会变脸。详情暂且省略不提,反正学长每到午休,就必定会出现在我面前,竭尽所能地妨碍我跟学姊的午餐时间。
拜学长的恶整所赐,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学姊一起吃午餐的机会。唉……那个人也真是有够固执啊。
「你肚子饿了吗?」
学姊面露一脸茫然的表情说道,同时觉得有点滑稽地「嘻嘻」轻笑了几声。
天啊!超丢脸的!?为什么我总是会在学姊面前出糗啊——我打从心底感到沮丧。
「呃,嗯,算是啦……」
肚子都发出了那么响亮的咕噜声,想要否定也难啊。
「好,那我们就进那间店吃点东西吧。」
只见一间以红砖瓦砌成的怀旧风格独栋民房,伫立于学姊伸手所指的前方。喔,原来还有咖啡厅开在这种地方啊?虽然我相当熟悉这条路线,不过这间店坐落在较偏路底的位置,因此我平常完全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店面前方摆有好几盆装饰花卉,而在竖立于店门口的黑板上,则布满了以圆滚滚的白色字体写成的菜单。是一间感觉颇受女孩子欢迎、气氛应该也相当不错的店家。
门上挂着一块写有「卡里奥斯特萝」这么一排横字的木板。这是……店名吗?或许是因为弃片假名而采用平假名书写的缘故吧,带给人一股非常柔和的亲切感。
嗯,虽然确实是一间感觉很棒的店家,单若跟平时较常光顾的家庭餐厅比较起来……
「看起来似乎有点高档呢。对不起啊,学姊,我身上的钱有点……」
我真是窝囊到爆了!
难得学姊主动开口邀请我!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好好保留够花的零用钱才对啊!
前天我在书店偶然瞄到一本某偶像明星的写真集,由于她长得颇像学姊(当然还是学姊本人更加可爱一些!),我就糊里胡涂地出手买了下来……对高中生而言,那可是一笔很昂贵的购物开销。
不过、不过,我也很无奈啊!
例如学姊的泳装打扮啦、女仆装扮啦,以及兔女郎装扮等等……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自然需要能够助我满足各种不同妄想情景的道具嘛!
呜呜,只是没想到冲动追求眼前欲望的结果,竟然害我错失与学姊一起进入时髦咖啡厅约会的良机……损失实在太过惨重啦!
「嘻嘻嘻,没关系~姊姊会负责请客啦❤」
「不不,这样似乎有点……」
见我支吾其词,学姊立刻恍然大悟地接着说道:
「怎么,你认为让女孩子请客很没面子吗?」
「您说对了。不过,我知道这种观念很落伍就是了。」
「你用不着这么在意啦。因为我真的从你身上得到好多好多、多到数也数不清的东西,所以偶尔也该让我回报一下,好吗?」
「好多好多……但我顶多也只送了一只在游戏中心夹到的娃娃给学姊而已啊。」
「嘻嘻嘻,你这人果然有够迟钝呢。喏,进来吧进来吧。」
「哇哇,等等啊,学姊!?」
我的手臂被学姊拉住,也不能用力挣脱,于是便半强迫地被带进店里。
店内的光线微暗,统一采用红褐色的家具装潢,充满着一股平静沉稳且温馨的气氛,感觉十分舒适自在。
这种店家……还满合我的胃口呢。
「欢迎光临。哦,妳好啊,明日香。」
只见一名身穿厨师服的时髦大叔自厨房现身打招呼,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咦?他刚刚确实有叫出明日香这个名字对吧?既然知道学姊的名字,该不会表示学姊很常光顾这问店吧?
「你好,店长。」
学姊也面露温和笑容开口回礼。啊,看样子他们果然彼此熟识。学姊愿意邀请我进入她的私人领域,还真令我感到有点开心呢。
「哦,妳终于带传说中的男朋友上门啦!」
「不不,他还不算是我男朋友啦……」
学姊连忙使劲摆动双手。
可是也犯不着这样用力否定吧?
「哦,还不算是吧……不过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店长十分坏心眼地露出窃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呜呜呜,看得我都坐立难安了!
「是个相当不错的男孩子嘛。其实呢,由于最近明日香来店里时,都只顾聊你的事,害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孩……」
「店长!请马上来份三明治!他肚子好像很饿的样子,快!!」
学姊满脸通红地打断了店长先生的发言。
什么!?我、我实在超在意的啦!学姊究竟聊了我的什么事啊
「哦?有这回事吗?我倒觉得相较于空腹问题,他显然更想听我聊妳的事喔?」
点头如捣蒜!
「店长!!」
学姊面红耳赤地大发脾气的模样,看得店长先生不禁睁大双眼,接着他彷佛再也忍受不住似地失笑出声。
「哈哈哈,好可怕好可怕。看样子我还是快快闪人比较妥当。」
店长拍了拍他那中年发福的啤酒肚,边发出爽朗笑声边折回厨房。
学姊用她一贯的步调走向位于窗边的座位。我也向店长先生鞠躬致意,接着紧跟在学姊背后。
「唉~失败了啦。店长真是个大笨蛋。亏我还以为他会很识相地帮我一把说……害我想在气氛佳的咖啡厅表现出熟客气度、凸显成熟魅力的作战彻底泡汤了啦~」
才刚面对面就座,学姊马上瘫软无力地以额头抵住桌面,念念有词地嘟嚷个不停。学姊似乎显得相当沮丧呢。
可是,原来啊,学姊开口闭口都在聊我啊?我脸上忍不住浮现笑容。这就表示,我就算以此为傲也没关系吧?
总之呢,这个嘛,纵使我再怎么迟钝,好歹也还知道学姊应该是对我抱有好感的。
然而我摸不透学姊对我的心意。观察学姊的态度,有时也会让我心生不安,深怕她会不会只把我当成弟弟看待,况且我还有前述的拈花惹草嫌疑尚未洗清。
可是,若就店长先生的说法来看,学姊果然还是喜欢……
「啊!总觉得你脸上挂着一副得寸进尺的表情喔。」
变换姿势改用脸颊贴着桌面的学姊,竟在不知不觉之间露出冰冷的上飘目光直盯着我看。
「不、不不不!我、我真的一点也没有得寸进尺啊!」
「你说谎。哼,你在想什么,姊姊我都一清二楚。」
学姊微微抬起脸庞,接着改用另一边的脸颊贴住桌面,硬是将脸撇向一旁。她好像有点气馁耶。这、这也太孩子气了吧!可是,这个人就连这样的举动都可爱到不象话啊。
学姊实在太奸诈了啦。
「这、这里是学姊常来光顾的店家吗?」
尽管有点直接,但我还是选择转移话题。虽然也很想再多花点时间欣赏这样的学姊,不过假使她真的闹起别扭,导致这场约会(?)一拍两散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嗯,算是吧。我从小就时常来这里享用店长准备的餐点。」
学姊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径自开口回答。我猜学姊应该只是不加思索地陈违事实罢了,但这句话却令我顿时无言以对。
学姊是在被家人忽视的环境下长大成人。对学姊而言,这间店或许具有取代家庭的意义也说不定。就连店长先生接待学姊的态度,感觉也不像是只把她当成一般客人看待而已。
个人认为所谓的「容身之处」在外不在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现象。尽管如此,有位「关心学姊的长辈」存在一事,仍令我单纯地感到欣慰。
「来,让两位久等了。另外这是我特别招待的,你们尽管享用,千万别客气啊。」
店长伴随着开朗声嗓,将装有三明治的盘子及柳橙汁一同端上桌。嗯……到目前为止都还OK。
问题在于——
柳橙汁就只有一杯,而且杯中插着两根吸管。另外,这两根吸管还经过巧妙的弯折,迭合成爱心造型,由此可见店长设想得很周到。
我跟学姊早已对三明治视若无睹,同时以如临大敌的表情,凝视着这杯甜蜜蜜的柳橙汁。
「你……你干了什么好事啊,店长~不、不过,也对,嗯,此时我非得好好主导这个场面,展现出大姊姊的从容风情迷倒小数学弟!跟你拚了~小、小小小、小数学弟,你很口渴对不对?」
「这、这这这、这是当然啦。」
六月一旦进入下旬,户外就变得湿气凝重且格外闷热,我正想喝杯冰凉的饮料解解渴。或者该说,自从这杯柳橙汁送上餐桌之后,我的喉咙便因紧张感作祟而干得要命啊!?
再加上学姊三两下便打发店长离开,导致桌面上连半杯凉水都没有。话虽如此,但凭我现在这种低到可怜的恋爱等级,实在没资格挑战这杯甜蜜蜜的柳橙汁啊!
「我、我我我、其实我也一样唷。不、不过店长就是那种个性,我想他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端凉水来给我们。外、外面天气又很热,要是不补充水分,导、导致你我两人都中暑的话,那就糟糕了啊。所以无可奈何。嗯,无可奈何啊,无奈无奈。」
学姊以几乎无法听清楚的飞快速度一鼓作气讲完这段话之后,
「咕噜」地发出一阵连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吞口水声,接着定睛凝视着我。
「所、所以,跟、跟我、一、一一一……」
「一、一……什么呢!?」
我忍不住探出身子越过桌面。就、就方才的脉络听起来,这、这果然是想跟我一起喝这杯柳橙汁的邀请没错吧!没想到学姊竟然愿意主动出击!
我绝不会听漏!我要扎扎实实地把下一句话记在脑海当中,等回家后再拿出来反复回味!
「一、一一一……我一口也不要,小数学弟你自己喝吧!」
一撂下这句话,学姊猛然起身,晃动餐桌发出「喀哒」声响,随即满脸通红地冲向厕所。
独自被遗留在餐桌前的我,只能茫然若失地面对现实。
呃,换句话说,学姊她……结果纯粹只是忍耐很久,急着想上厕所而已吗?
「哇哈哈哈哈!」
店内突然响起一阵豪迈的笑声,原来是店长先生的笑声。只见他已经忍不住捧腹大笑。
可恶,这间咖啡厅是怎样啊!
这样对待首度光顾的客人,未免也太超过了吧!?
「呵呵,真没想到会有一天可以看见这样的明日香呢。」
店长先生边抚摸自己的落腮胡,感慨良多地说道。尽管语调给人一种半开玩笑兼看好戏的感觉,但他的眼神却显得极其温柔。
「打从明日香才这么一丁点儿大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她啰。」
店长先生以食指及大拇指表现出如同豆粒般的样子。那样分明等于学姊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模样就是了。算了,由于这是老掉牙的玩笑话,我决定当作没听到。
「她每次都习惯坐在这个位置,也总是一脸寂寞地看着窗外……」
受到店长先生的话语牵引,我也转眼望向窗外。只见窗外不时可以看到回家途中的学生身影。
他们看起来似乎都很要好,而且有说有笑的……
这群要好的学生当然一点错都没有。然而……一想到学姊每天都孤单地看着这幅光景,我的内心不禁为之一酸。
「虽然很想为她做些什么,但我只是个不中用的大人……顶多就只能煮些餐点请她吃……」
「没、没这回事!」
我扯开嗓门大声否定。
纵使是首度光顾的我,也很明显地感受到这间店家所呈现出来的自在气氛,以及店长先生关怀学姊的温柔心意。
我认为就是因为这样,学姊才会时常上门光顾。我想,对于以往在家及在学校都只是孤身一人的学姊而言,这里必定是学姊唯一的一处心灵绿洲。
「所以呢,我非常感谢你啊。」
「咦?」
「最近明日香变得很常开口找我聊天,而且看起来很快乐喔。嗯,没错,她变得跟一般高中女孩没什么两样。」
店长先生十分开心,就像在谈自己的事情一样笑逐颜开。他那摸样俨然如同学姊的父亲一般,令我这个旁观者的内心也跟着萌生一股暖意。
「她的事……接下来也有劳你多多关照了。」
话一说完,店长先生随即毫不犹豫地向起码比他年轻二十岁的我低头致意,简直帅到最高点,在我心中留下了相当强烈的印象。
店长先生拾起头来,说了声「我还有工作要忙」退回厨房之后,我便伸手拿起摆在餐桌上的三明治享用。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好吃得要命!尤其是这份煎蛋!松软到入口即化!加上空腹的影响,我狼吞虎咽地大口狂吃这盘三明治。
等到我吞下第四块三明治之际,学姊这才回到座位上。
「啊,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才刚开口喊到一半,我的手机就传出来电铃声。是老妈打来的?真稀奇呢,这个时间老妈应该工作得正起劲才对吧?嗯~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啊。而我遇到这种情况的直觉也总是特别准确啊。
「喂?」
『大事不好了!你外婆、你外婆她病倒了啦!』
「妳、妳说什么!?」
之后我向学姊道歉,并解释明天无法陪她出门玩的理由,随后连忙跑回家,跟同样连忙赶回来的沙耶姊一起搭乘老爸的车,匆匆忙忙地启程赶回乡下。
……结果等我们抵达之后,才得知外婆其实只是单纯闪到腰而已。
真是够了,害我们虚惊一场!
由于我本来就安排了跟学姊去游乐园约会的预定行程,因此极力主张,希望可以单独搭夜车赶回家。但老妈却半发牢骚地对我说「都已经特地开四个小时的车来到乡下了」,亲戚舅妈也抛出「明明睽违半年才再度相聚,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太过见外吗?」这句话婉言相劝,最后又被沙耶姊一脸得意洋洋地拿「偶尔只跟自家亲戚好好团聚一番,也是很重要的事喔?」这段话晓以大义,我真的束手无策了(附带一提,沙耶姊似乎已设法将学生会的事情交代给副会长负责处理)。
于是呢,我也只好留在乡下渡过这个周末。





「小数哥哥,陪人家玩啦!」
「唔喔!」
来到所谓的乡下地方,实际上大概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可做。在探望过住进医院的外婆之后——似乎由于外婆年事已高,便决定干脆趁此机会多留院几天,请医院进行更精密的全身健康检查——我顿时就变成了没事做的闲人。
当我因此窝在客厅里滚来滚去之际,突然有股莫名重量伴随着稚嫩声嗓,「砰!」地落在我的腹部上头。尽管这一击害我差点吐光刚刚才吃下肚的午餐,但我还是咬牙硬撑下来。
我完全疏忽掉了。
是啊,我都忘记了。故乡这边有一个专门找我麻烦的天敌。
「瑠璃,妳呀……」
我边抱怨边睁开眼皮,瞬间吓得胆战心惊。这只小恶魔竟然伴随着满脸的邪恶笑容,再度纵身跳向半空中!
「啧!」
我连忙把力量都集中在腹部抵挡冲击。话虽如此,就算做好心理准备,被将近三十公斤重的物体猛然跳压腹部,感觉果然还是相当吃不消。再加上方才的伤害尚未平复,这一击造成的伤害也随之加重。
不过,天敌似乎仍旧没有放缓攻势的念头。
她丝毫不留半点情面,三度高高跃向半空中。
「哼!」
太天真了!同样的攻击手法,哪有可能每次都能对我起得了作用!
我在半空中精准地逮住天敌。
「看招,我要惩罚妳啰~」
「哇、哇哈哈哈!很痒耶,快住手啦小数哥哥否则我要扁你了喔!」
「哈哈哈,真要这样说的话,应该是妳得开口讲『真的很对不起,请原谅我』才对吧!」
「啊哈哈哈!对不起,放过我啦!」
「要给我加『真的很』、『请原谅我』才行~」
这只小不点的名字叫作高尾瑠璃。虽然长相会让人以为她是沙耶姊的妹妹,但并非如此。
住在这个家的她,是我的另一个表妹。我记得她今年应该已经升上小学四年级了吧。
嗯,这是个好机会。就趁现在扎扎实实地报复——不对,教导她何谓对年长者应有的礼仪好了。我以双脚模仿蟹赘,紧紧钳住瑠璃的身体,像是刻意夸示似地在她眼前蠕动十指。
瑠璃伴随着「咿」的一阵短促悲鸣缩起身子。嘿嘿嘿,妳现在后侮也来不及啦。
「好啦,瑠璃,老哥我就如妳所愿地陪妳玩……好痛!」
我的头部突然被某人踹了一脚。
我脖子后仰往上一看,只见交抱双臂的沙耶姊无言似地俯瞰着我。那种经过精心计算,知道从我这个位置刚好无法看见裙底风光的卡位方式,果然有两把刷子。
……我、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喔?因为我心里就只有明日香学姊啊。
「你搞什么啊?居然对小女生毛手毛脚!」
「呜哇~沙耶姊—小数哥哥就只会欺负瑠璃啦!」
这只巧妙地趁隙溜出我手掌心的小恶魔,竟然惺惺作态地伴随着假哭声扑向沙耶姊怀中寻求庇护。啊,妳这小丫头,未免太卑鄙了吧!
「唉~瑠璃好可怜唷。放心吧,我会好好教育小数哥哥一番。」
接着沙耶姊表现出溺爱的态度,温柔对待这名容貌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堂妹。
沙耶姊疼爱有加地轻抚她的头发,瑠璃随即像只晒着太阳的猫咪一样,浮现出心满意足的放松表情。而这种表现似乎又刚好击中沙耶姊的弱点,促使她更难以抗拒地紧紧搂住瑠璃——
瑠璃则以只有我看得见的角度,展露出贼兮兮的笑,还补上一张吐舌的鬼脸。
这、这个臭丫头!
「对了,瑠璃,我正在做一个有趣的东西,妳可以帮我溯试一下吗?」
沙耶姊放开瑠璃,开始动手翻找摆在身旁的自用包包。紧接着拿出来的东西是——
一个兔耳发箍。
无论从哪个角度,再怎么看,那都是一个黑色的兔耳发箍。而且并非像小孩子会戴的松软款式,完全就是性感兔女郎专用的那种玩意儿。
「天啊……」
「啊,喂,你干嘛吓成那副德性啊!」
不不,一般面言……都会吓到吧。会吓到傻眼吧。
肯定会被吓得退避三舍好不好。
我说得应该没错吧?天底下哪里找得到那种堂姊,会拿兔耳发箍给刚升上小学四年级的小堂妹戴呢?
「真是够了,这可是我特地带回来的,想也知道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兔耳发箍嘛。」
沙耶姊一边颇感不满地发起牢骚,一边将那玩意儿戴到瑠璃头上。
嗯,虽然刚刚被吓得半死,但瑠璃原本就长得很可爱,个子也很娇小,戴起来相当适合呢。再加上她生性活泼好动,这对兔耳跟她的形象也很搭调。
「啊,瑠璃,麻烦妳试着折弯右耳好吗?」
「这样吗……咦?」
只见瑠璃试图抓住兔耳而伸长的手掌,竟悲情地扑了个空。因为早在她手掌即将触及的前一瞬间,兔耳便已自行折弯。
或许是被在眼前摇晃的兔耳逗得慢了几秒才察觉到发生什么事吧,瑠璃不禁微微侧着头,露出百思不解的神情。
沙耶姊则是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那这次麻烦妳把那只弯曲的耳朵扳直。」
只肯乖乖听从沙耶姊吩咐的瑠璃,尝试抓住下垂的兔耳,不过兔耳却又彷佛逃避她的手掌似地,抢先一步变回原状。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或许是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心受到了刺激吧,瑠璃有点兴奋地开口询问,但我其实早已看出其中的原理。
「那只是沙耶姊用遥控器在控制而已啦,笨蛋~」
话一出口,我才暗自叫了声「糟糕」并感到后悔。虽然很想设法嘲讽瑠璃,借机回报刚才被装鬼脸之仇,但在这个节骨眼拆穿沙耶姊的把戏,实在是有点太过不解风情啊。
「我什么都没做啊?」
沙耶姊当着我的面摊开双手手掌。确实如她所言,两手掌心都空无一物。也并不是利用双脚进行操作,沙耶姊一如往常地站着,没有做出其它任何可疑的举动。
但是……
「呜哇~这会依照我的想法摆动耶!好有趣唷!」
只见站在全身镜前面又叫又跳的瑠璃头上,那对兔耳忙碌不堪地动个不停。而且不单只是垂直摆动,还展现出呈斜线对折,或是如同受到拉扯一般、往水平方向挪动等等没告诉过她的精密动作。
而依照瑠璃的说法听来,这一切全都不是兔耳发箍自行随意摆动,而是明确地顺从瑠璃的意志,宛如她的双手双脚一般动来动去……
「沙耶姊,这是……」
「脑波人机界面。」
「啥?」
这个陌生字眼促使我发出傻瓜般的回问声。
或许是对我的反应感到满意吧,只见沙耶姊一脸得意地竖起食指说道:
「就是只需在脑子里联想某种命令,计算机便会有所反应的系统啦。在科幻电影当中,不是也很常出现这类的场景吗?既没敲键盘也没输入语音,只靠使用者的意志来操作计算机之类的。」
「哦……」
虽然不是电影,但我的损友•信司曾以「你起码也得观赏这部经典名作才行」为由推荐的动画里头,有出现过相同场面呢。我记得好像是*跟瑠璃同名的女主角采取了类似的行动……(编注:典出动画《机动战舰》。)
「这么说来,这个东西就是妳说的那个?」
我指着兔耳发箍询问,沙耶姊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那正是能够读取佩戴者脑波而动的未来型兔耳发箍唷。」
「哇~」
我忍不住赞叹。我一直以为那肯定是更遥远的未来产物呢。不不,我是真的觉得很了不起啊。


毕竟我也是个男生,要我对这种「未来技术」不感到兴奋雀跃也难啊。
可是、可是呢,什么造型不好挑……
「为何偏偏做成兔耳模样呢?」
明明这种技术不该如此使用,而是可以朝向更加严肃正经的方向发展,以便造福全世界
实在太可惜了啦!
「其实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啥?难道这不是沙耶姊制作出来的成品吗?」
由于她这个人极力主张「如果单就逻辑性而书,人类绝对赢不过计算机。所以自由创意——也就是幽默感,方为研究者不可或缺之特质」,因此她动不动就会制作出这类分明只是在浪费
才能的搞笑道具,所以我才想说这肯定是她的杰作……难道不是吗?
「呃,这个嘛,我承认我是很喜欢这种有趣的玩具,而这个发箍也是我亲手制作出来的没错。原型则是在上个月月初,由日本某开发集团公开发表的制品。美国明明都认为可投入军事用途,发表了藉由脑波进行操作的无线电遥控装置;也有人针对言语残障及肢体残障人士,开始进行相关的医疗器材研究。结果居然用这种最尖端科技制造出如此独特的产品,可见日本人真是个相当奇怪的民族呢。听说这玩意儿还赢得世界各国给予『不愧是日本人啊』的最高礼赞唷?」
沙耶姊忍不住「嘻嘻嘻」窃笑了数声,十分开心地说道。我猜啊,上面那段话八成并非赞美的好话就是了。
看样子日本似乎早就以远超出我所想象的步调,开始进行相关的研究,只是我尚未察觉到罢了。日本在二十三世纪左右将会变成什么摸样,想到就令我觉得有点害怕。
「最近我对人类的脑部产生了兴趣,又刚好有个看起来还满好玩的东西公开问世,我便动用人脉索取一份样品,一边稍加调查,一边以我自己的方式,试着改良成能够自由自在活动的成品。」
尽管感觉跟说出「我去超市买食材回来,随便做了几道料理」这句话的口气一样,但发言内容却是非同小可。
因为这不仅是最尖端技术,而且无论再怎么恶搞,这应该也是集日本国内众多一流金头脑人士之力,所创造出来的科技结晶才对吧?没想到竟被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女学生拿来研究,甚至又只多花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制造出改良品……
沙耶姊果然是个超级天才啊。
「能够读取使用者脑波而动的兔耳发箍……吗?」
此时脑中所浮现的,是那个名叫聪里的少女,个性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浑身散发出一股厌世气息。当时肯定是首度碰面,她理当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才对,然而她却接二连三地精准说中我的内心想法。那种表现果然是……
今天早上虽然莫名其妙地被她溜走,不过她的「眼神」却令我耿耿于怀。光是回想起来,就让我感到坐立难安。
「咦,小数,你要去哪?」
「我出门散散心。」
抛下颇感纳闷而发出疑问声的沙耶姊,我像是受到「冲动」催促一般,朝向在今天早晨与那名神秘少女相遇的地点迈开脚步。
虽然纯属第六感,但我总觉得只要到那里去,就可以见到那名少女。
果然不出我所料,聪里就在那条与先前一样流经山间的河川沿岸。
她坐在岩石上,握着钓线垂入河中的钓竿,心不在焉地眺望着森林景色。她的眼中果然带有一丝寂寞神色,强烈地触动了我心中的「某种感觉」。
嗯,我稍微测试她一下好了。聪里背对着我,照理说应该看不见我的身影才对。我放轻脚步声悄悄靠近她……
「唷!」
「呜哇啊!」
聪里像是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孩子一样,双肩猛然为之一缩。
滑动!啪沙!
她顺势从岩石上面滑落,不偏不倚地跌入位于下方的河中……咦?这该不会是我的错吧?
我记得这条河川……水深差不多有到国中时期的我的胸口附近吧。既然水深有达到一定程度,应该是不必担心她会因此受伤才对……然而……
「噗哈!」
聪里立刻探头浮出水面,先是使劲摇头甩掉水珠,接着半翻白眼,对准我送出一道怨念十足的视线。
…………呃,这这这……
「我、我没想到妳会这么吃惊啊。妳似乎有办法读取他人心思,我还以为妳肯定已经察觉到我的气息了……
我虽连忙开口辩解,然而射向我的视线压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持续增强。
瞪瞪瞪瞪瞪瞪——
「真是对不起。」
「很好。」
聪里伴随一声轻叹如此说道,接着便灵活地游向河边,撑起身子爬上岸,藏在被河水弄湿的衣服底下的胸罩变得清晰可见。心里虽冒出「明明就只是个小鬼,干嘛装成熟穿什么胸罩」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将视线固定于聪里脸上。无论如何,都得设法避免因为盯着她的身子看而被当成萝莉控,这攸关我的个人尊严。
在拧干衣服的声音陪衬下,聪里发出嘀咕般的低沉声嗓说道:
「聪里要在意识到某人的存在之时,才能读取到那个人的内心想法啦。不管是用眼睛看也好,听见讲话声或脚步声、还是闻到气味、触摸到对方肌肤也罢,这些情形通通都可以成立。总而言之,要在聪里的五感具体察觉到某人的存在时,才能读取到那个人的内心想法……」
说到这里,聪里浮现出一抹带有自嘲意味,实在不太适合出现于小孩子脸上的黯淡微笑。
原来如此,刚刚她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因此听不见我的心声,才没能警觉到我的接近
「就是这么回事……对了,所谓『能读取内心想法』的形容,有点不太正确就是了。只要一感觉到来者的存在,对方的心思就会自动、擅自流进聪里的脑海当中。」
「哇,那如果到学校上课,同班同学的心声岂不是就会在妳脑子里展开大合唱吗?感觉肯定吵得要死吧?」
我不经意地说出自己的直接感想,只见聪里彷佛十分意外,愣在当地。
「怎样啦?」
「真奇怪。你只不过听到这番解释,就打从心里相信聪里所说的话。一般而言应该会更加怀疑吧?例如『反正妳不过是耍了某种把戏』,或者『聪里只是在胡诌罢了』等等。」
「妳有说谎吗?」
「……并没有。」
以细若蚊鸣的音量嘀咕一声之后,聪里突然将脸撇向一旁。
也是啦,一般人确实无法轻易相信所谓「能够读取他人心思」的说法啊。像我起初听沙耶姊说明日香学姊是个「告知绝对无从回避之不祥事态的……魔女啊」之时,也是先捧腹大笑一番,事后才被沙耶姊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但学姊能够预知未来一事,乃是无从否定的事实,而既然这世上有所谓的预知能力者,那么纵使有个具备读心术的能力者存在于世上某个角落,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不不,这种情形固然奇怪,不过应该也可以说是并非绝无可能才对吧。
「预知能力者?聪里或许没资格讲这种话,但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呢。」
更何况,像这样一再被她实时读取到我的心思,让我实在无从怀疑。毕竟如果无法读取心思的话,大概也无法脱口讲出「预知能力者」这个单词吧。
「大哥哥……是个奇怪的人呢。」
「嗯~是吗?」
印象中明日香学姊先前好像也曾对我讲过这种话,不过我本人并没什么自觉就是了。
「嗯,很奇怪。在得知聪里真的能够读取他人心思之时,一股人大概就只会做出两种反应。不是露出彷佛观赏杂耍表演般的好奇目光,就是露出宛如看见怪物似的惊惧眼神。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像大哥哥这样,只是心想『原来如此』而坦然接受事实的人。」
「啊~这八成是因为受到沙耶姊的影响所致吧?」
我边轻抓头发边回答。
打从还没懂事之前开始,就已经有个相当不得了的超级天才一直待在我身边。她那非比寻常的惊人才华,总是在最贴近我的距离呈现;到了国中时期,我跟名符其实、拥有不亚于大猩猩身体能力的刚田学长也特别要好;等到升上高中之后,我又遇见身怀预知能力的明日香学姊……因此我在这方面的感觉,可能比平常人还要麻木一些吧。
咦?俗话明明说物以类聚,但比起身旁这群亲朋好友,未免也只有我显得太过平淡无奇了吧?就连损友信司也是个英俊潇洒、成绩优异兼运动万能、现实生活充实到爆的混帐东西耶!
「大哥哥……也是个十足的怪咖啊。」
聪里轻轻微笑,空洞虚无的眼中泛起一丝淡然柔和的神采。
哦,搞什么啊,原来这小鬼也能展露出这样的笑容嘛。真是太浪费了,比起板着一张死气沉沉的嘴脸,面带笑容显然要可爱多了。
「…………萝莉控。」
她搬出超过分的字眼找我的碴。不过虽是以尖锐带刺的语调撂下狠话,但在她那张宛如能乐面具的脸上,却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绯红色彩。
嘻嘻,看来这小鬼是开始感到难为情啰。
「……我才没有觉得难为情。」
「不不,再怎么看,妳分明都是很难为情嘛。」
「真是个怪咖。总觉得……自己变得不太对劲。」
聪里微微嘟起嘴巴说道。个性格外悲观,脸上缺乏表情,连用字遣词都显得有点冷淡,不过绝非毫无任何情感可言。她也确实还保有符合其年龄的孩子气特质。
不知为何,这令我感到有点开心。
「咦?」
我猛一回神,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大哥哥真的非常温柔呢。」
聪里露出既柔和、却又隐藏着一丝寂寞的微笑神情。
啊啊,又来了。又有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感涌上心头。
我认识一名曾经展露过这种笑容的人。
展露过这种显得有点达观,又仿佛已经放弃了某种事物,看起来极其澄澈透明的微笑神情。
少女开口说道:
「所以……请别跟聪里扯上关系。」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9:06 编辑


ACT 2

他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人。
虽然聪里自认已经竭尽所能地设下了「不要靠近我防护罩」,他却好像轻轻松松便穿越了这道防线。
但是聪里对此却丝毫不觉得不舒服。
而他对聪里的《力量》也毫无芥蒂。
真是个奇怪的大哥哥。
既温柔,又风趣,感觉好像快喜欢上他了。
因此——
没错,正因如此。
他才不该跟我扯上关系。
因为……反正到头来就只会剩下绝望而已。


一阵凉风吹得群树沙沙作响。
河川的潺潺水声,以及鱼儿跃出水面的噗通声响敲打着耳朵。
「再见了。」
离别的话语,格外沉重地在这个被寂静所支配的空间中回响着。
必须、必须开口说些什么才行,这我也很清楚。但要是讲错话,一切都将画下句点,这点我也心知肚明。我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在这种时候,若是换成沙耶姊的话,脑海中大概马上就会浮现出最适当的话语吧。
我这颗脑袋真的不灵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没错,因为我是个傻瓜,所以我便猛然纵身跳进河中。
「好、好冷啊啊啊啊!!」
我缩起双屑,边发抖边放声大叫。呜喔喔,真的有够冷啊!虽然差不多快要迈入七月份,但这个时节的河水果然还是冰冷得要命啊!
面对我这番太过出人意表的行动,只闻一阵颇感傻眼的声音自聪里口中倾泄而出。看样子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事态。
呵,有机可乘!
「喝呀!」
我对准聪里使劲掬起一瓢水泼洒过去。
可是却轻松被她闪过。啧,对能读取他人心思的人来说,奇袭果然还是行不通吗?
「你突然做些什么啊?」
聪里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也是啦,要是突然被人泼水,多多少少都会感到不太开心啊。
但我却毫不在意地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
既然单发攻击起不了作用——
「啊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就祭出让她即便知道也闪躲不过的连续攻击!
我以手掌拨扫水面的方式激起阵阵水花。国中时代每天反复挥出五百次正拳突刺的练习,可不是练假的啊。
水击宛如八岐大蛇一般盘旋翻腾。
「噗哇!」
纵使是身怀读心能力的聪里,也没能避过这波攻势,最后终于被水花泼中。
不过我并未就此罢手,既然要一决胜负,就绝不能手下留情。此乃沙耶姊及阳田学长灌输给我的行事作风。
……可别说这样对付一名小女孩的我很没风度喔。
只见聪里转眼之间,便再次变成一只从头到脚都湿答答的落汤鸡。
「呵……呵呵……」
水珠滴滴答答地自发丝滴落,掉在地上弹起水花。
才刚听见低头不语的聪里脱口发出一阵微弱的僵硬笑声,下一秒钟便见她快步冲向河川,纵身朝我身旁一跃而下。
「你想得美!」
尽管不像明日香学姊有预知能力,但我还是可以轻易预测到下一幕的光景。
不出所料,随着「啪唰」声响溅起了一阵剧烈水花,我背对水波避开这一击。
呵呵,这么稀松平常的攻击……
「呜哇!?」
突觉有人抓住了我的双脚,接着又遭到用力拉扯。
这个臭小鬼,打从一开始就想给我来这套吗!?若是在地上的话,即便被聪里这样的小女孩连推带拉大概也不会有感觉,但这里是水中。而且我脚底所踩的石头表面还长有些许青苔——
滑动!砰!
我的脸蛋重重地跟水面产生亲密接触。实在有够痛。
等等,我的鼻子进水了!?好痛苦!好难受!好不舒服啊啊啊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连忙伸长脖子采出水面,猛咳个不停。呜啊啊,连、连胸口也很痛!水跑进肺部了!
「呵呵呵,活该。」
聪里伸手掩着嘴角,轻轻发出笑声。尽管还不到笑逐颜开的程度,然而她睑上确实出现了符合其年龄的天真神情。
我的嘴角自然也忍不住绽放出笑容。
就是这个。
没错,我就是想要看到这个笑容。
看样子我的想法好像已传入她心里。少女猛然回神似地收起笑容,换上先前那张毫无情绪起伏的扑克脸。
哎呀呀,穿帮了吗?但要人别用脑袋思考,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啊。
「大哥哥就是为了这样才跳进河里……不,不对……吗?要是曾经有过那种想法的话,聪里立刻就能知道。」
「嗯~这个嘛,我只是脑中突然闪过『用水泼湿这个臭小鬼』的念头,等我回神时,就已经跳进河里……」
「……笨蛋,货真价实的笨蛋就在我眼前……」
聪里一脸傻眼地大大叹了口气。嗯~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啊。我的坏习惯,就是会不经意地依照一时的灵光乍现或兴致采取行动,我也很常因此而遭受沙耶姊的制裁就是了。
不过呢……
「其实妳也能好好地展露出自然笑容嘛。俗话不是也说『笑口常开福临门』吗?那种内心堆积了许多情绪的辛酸表情,一点也不适合出现在小鬼头脸上啦。」
语毕,我轻轻抚摸了聪里的头发。聪里整个身子瞬间为之一震,眼角跟着泛起泪光。
什么啊!?我、我有做了什么会惹她哭泣的举动吗!?
聪里连忙拨开我的手,抬头望天并捣着眼角,试图阻挡眼泪滴落,然而泪珠还是源源不绝地涌出……
她举起手臂不断擦拭,却仍止不住眼泪,最后只见她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语气寂寞地轻声嘀咕:
「……大哥哥果然很温柔呢。真的很温柔,所以……也十分残酷。」
「残……酷……?」


「嗯,残酷。一想到即便是像大哥哥这样的好人,再过不久就将只对聪里抱持着厌恶或恐惧感,真的会感到很难受。会让我再度体认到……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怪物。」
她脱口抛出的这句话,是一句令人难以想象竟会出自小女孩口中的阴沉发言。跟先前的空洞眼神不同,如今她眼中蕴含着一股名为憎恶的情绪。那并非冲着其它旁人,而纯粹是针对自己的憎恨之情。
我为这股魄力所震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根本就不会讨厌或怕妳……」
我虽勉强挤出这句回应,聪里却缓缓摇了摇头。
「大哥哥是因为不明白才说得出这种话。不明白能够读取人心……所带来的无尽黑暗深渊……」


从河里爬上岸的我们,一致决定先设法取暖再说。
我收集附近一带的落叶及小树枝,再用聪里随身携带的百圆打火机生起一团篝火。因为掉进河中导致火石湿掉,害我在点火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但幸好总算还是顺利地生起火来。
但这小鬼身上为何带着打火机呢?她该不会有在抽烟吧,明明就只是个小鬼头而已。
「黑暗……吗?」
仲长双手烤火的我,边回想起聪里方才说的话,边轻声嘟囔起来。
明日香学姊具备的预知未来能力。那也是任谁都渴望拥有一次的能力。但实际上,那股《力量》却是足以使现实所有一切全部褪色的绝望。
同时亦为「潘多拉之盒」这则故事当中,被描述成最后且最大之灾厄的绝望。
好想读取他人心思。我猜这也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希望可以拥有一次的《力量》。是否就如同明日香学姊的情形一样,也有绝望潜藏于这股《力量》当中呢?
「……答对了。」
聪里读取到我的想法,自我解嘲地说道。如此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却露出这种自嘲的笑容,光是这样,就能让我多少体会到她所背负的烦恼有多么沉重。
「现实所有一切全部褪色……吗?没什么了不起啊。」
「什么!?妳对学姊的苦恼根本一无所知,怎么可以……」
或许聪里也吃过苦头,但她不该讲出那种话。一想到我的心上人究竟经历过多少辛酸体验,我就……
聪里嗤之以鼻地发出一阵苦笑声。
「……也是啦。不晓得预知能力为何物的聪里,或许不该如此轻易断定,但不管怎样,我就是会觉得那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因为聪里的现实并不仅仅只是褪色那么单纯,而是彻底被涂抹成一片漆黑……」
「漆黑……」
这个字眼让我立刻联想到的东西,是人的「恶意」。
单独个人暂且不提,「人」作为一个集团时,通常拥有试图排除异端的一面。所谓树大招风,这四个字正是用来形容上述现象的成语。聪里她也身怀特异《能力》,会被旁人以异样眼光看待一事,实际上并不难想象。
明日香学姊,正是曾经因为过去拥有的《力量》,而招致全校师生对她投以——就像聪里刚才所说的——厌恶及恐惧的目光。不,纵使现在她已经丧失了预知能力,她依然受到排挤。尽管学姊总是面带柔和笑容,但她的辛酸,肯定沉重到像我这种货色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地步。
光是在背地说坏话就能造成这种伤害,有办法读取人心的聪里岂不是更……
「……是啊。遭到来自不特定多数人的恶意相向,确实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然而……聪里却知道何谓更加残忍的绝望……」
「更加……」
我近距离目睹了学姊先前所处的状况。此外,在网络上有种名为「祭典」或「炮轰」的行径,由众人一同围剿单独个人,而我也曾经浏览过那种行为的留言纪录。
问题或许真的出在当事人身上。即使如此,遭到不特定多数人批评咒骂,全盘否定自己的一切,我敢断言,那至少是很有可能导致他人心灵严重受创的激烈抨击。
聪里却说比这更加过分……
「在上个世纪末,听说有一部动画引发了某种社会现象。好像是 E V E 还是什么吧。我突然忘记正确的动画标题,总之在那部动画里头,出现了一道能够挡下任何物理攻击的防护罩。」
「……妳在讲什么啊?」
就知识层面而言,我是知道刚好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确实是有这么一部掀起风潮、席卷整个社会的著名动画。此外在我身旁,也有像侰司等熟知这方面情报的朋友。
但那跟现在这个话题到底有何关系……
「若借用那部动画的登场人物台词,这好像就是『人类所拥有的心灵障壁』。没错,只要身为人类,不论是谁,都会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筑起一道不准他人入侵的围墙……」
「啊……」
总算……至此我总算理解到聪里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事情。隐私权、私人空间……正如这些字眼所表违的意义一样。没错,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拥有一块绝对不愿让他人踏入的心灵领域,总是是面对血亲至亲或亲密爱人也不例外,都会拥有想要死命隐藏于心海深处的秘密。
「……没错,而聪里就是会擅自闯入那个绝对领域窥视秘密……是个既可怕又恶心的存在……」
「可怕……你也犯不着这样贬低自己……」
「……哪,大哥哥昨天自慰过对不对?」
「噗!?」
这个照理说不该出自小女孩口中的猥亵字眼,害我忍不住噗了一声。这、这小鬼突然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好啦,我是有做没错,而且当然是边想着明日香学姊边做的啦!毕竟我好歹也是个健康的高中男生嘛!
「……嗯嗯,你是拿那个叫明日香学姊的人当作幻想对象,抒发了一番对吧?」
「呃,那个,等一下……」
「附带一问,你套用了什么样的情节设定呢?」
「叫妳给我等一下,妳听不懂是不是啊!」
这位小丫头啊,不要拥有这么多性知识啦!
可恶,但被她这么一问,我就是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我仰躺在床上,明日香学姊则是小鸟依人似地轻压在我身上,接着学姊贴近我耳边如此轻声说道:
『我会温柔地好好指、导、你❤』
真的,光是这样!光是想到这一幕我就受不了!!
「……哦~原来你希望她能温柔地指导你啊?」
「干脆杀死我算了!?」
我发疯似地放声大叫,因为觉得太过丢脸而用双手遮住脸部。这、这种待遇是怎样?为何我的性癖好非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公诸于世不可!?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我!?
我、我……娶不到老婆了啦!!
面对羞愧到轻声啜泣的我,聪里嘀咕着说道:
「……看吧,大哥哥果然很残酷……」
「残酷的人是妳才对吧!」
我发自灵魂的吶喊响彻整座森林。
不过到了下一瞬间,我立刻感到后悔莫及。因为我看见浮现寂寞微笑的聪里睑上,悄然滑落了一滴眼泪。
「……肯定觉得很讨厌吧,要是有这样的人待在身旁……」
她的泪水、她的话语,使我顿时无言以对。
因为正如同她所说的一般,我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恐惧」的心理。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透过方才这番对话,我已明确体认到被他人看透内心想法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若是方才那种程度……还可以视作纯属开玩笑。
然而,只要身为人类,有时就会联想到更加黑暗的事情。
例如要是明日香学姊决定跟其它男生交往的话……我可能会猛烈地嫉妒那名男生——大概会想要杀死他吧。会不会实际说出口或采取行动姑且先撇开不谈,可是整颗脑袋八成会受到各种龌龊想法所掌控。
而只要聪里在身边,这一切都会被她看透。聪里或许不会说出口,但想要极力对他人隐藏的丑陋部分、绝对不希望被任何人得知的羞耻面,却会不经意地被他人发觉。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这样的恐惧感简直深不可测。
另外,虽然这是出自沙耶姊之口,但据说人类能够透过他人的存在来认知所谓的「自我」。以前在矫正姿势时,也常听老师说「要想象随时都有人在看着自己」这种话呢。没错,所谓意识到某人的存在,也就等于是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换句话说,每次跟聪里相处,就会不自觉地意识到丑陋及软弱等故意不予理会的心灵缺陷。如此一来,究竟有谁会喜欢跟她建立起亲昵的友谊关系呢?
激发他人产生这种想法的事态,会对聪里造成伤害,因为所有念头都会流进聪里心中。
可是纵使能够绝口不提,也阻止不了心灵的思考;即便试图克制,脑子还是会擅自胡思乱想一通。
「这种程度的想法伤不了我,所以你不必在意。」
「呜……」
我不禁咬牙切齿。我真不中用。干嘛反过来被这样的小鬼担心啊我!本来应该是要由年长的我来安慰她才对吧?
无论想或不想,聪里这股《力量》都会伤害到她身旁的人,不过受创最深的肯定是她本人。尽管有时候会出现那种以伤害他人为乐的无耻之徒,但一般人大多会因为对某人造成伤害一事,不禁产生良心受到苛责的感觉。
「……没错,双亲、兄弟、朋友……聪里喜欢的人们,一个个全都崩溃了。原本温柔和善的人们,渐渐变得很惧怕靠近聪里,最后甚至憎恨起聪里。所谓不特定多数人的恶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由自己最喜欢的人们所散发出来的恶意,毫不掩饰地直接流进脑海当中。这种宛如恶梦一般的痛苦,你真有办法理解吗……!」
讲到最后,话尾几乎已随着流泪的啜泣声而变得嘶哑不清。
不知不觉之间,我的两排牙齿已经格格作响。阵阵恶寒持续不断地窜过背脊。
老实说,那是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要是明日香学姊与沙耶姊、刚田学长、信双亲及祖父母等我最喜欢的人们,全都口径一致地对我展露出厌恶及畏惧态度的话……我是否真的还有办法保持一颗正常心灵呢?
因为温柔,所以残酷。我深刻领悟到这句话的涵义。只要受到温柔对待,照理说都会对对方产生好感,不过这份好感却只会害聪里受创更深。
人无法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独自活着实在太过寂寞。
包括明日香学姊的状况也一样……这个世界果真是无神也无佛啊。为何这么年幼的小女孩,非得背负着如此难受的寂寞感过生活不可咧?
「我说……聪里啊。」
「……干嘛?」
或许是倾吐完内心堆积已久的苦闷而感到疲累了吧,聪里发出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响应。
随便安慰只会造成反效果。「谎言」对她压根儿起不了作用。
「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老实讲,我实在没有那种自信,可以一直跟妳相处在一起而不会怕妳、不会想对妳敬而远之。」
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圣人君子,就只是个极其平凡的高中生。要是先让她抱持过度期待再违背承诺,结果大概也只会对聪里造成更严重的伤害罢了。
「讲得还真白呢。但你说的没错,这种作法总比主动接近、举步踏进聪里的领域,等到聪里对你产生好感之后才讲出那种话……来得好上许多。」
嘴里虽然逞强地讲出这种话,尽管脸上装出如同能乐面具的冷酷表情,可是我只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正在流泪泣诉一样。
她的模样彷佛遭人丢弃的小猫咪一般,令人无法置之不理。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抛下眼前这名心灵受创、悲伤哭泣的小女孩不管!
啊啊……我突然理解了,心领神会了。
这个小女孩的眼神,跟那个人十分相似。跟先前的明日香学姊一样,虽然抱着希望,却又早已死心绝望,因此我才会感到如此在意。
于是我下定决心。 o
「不过啊,假如只相处个一、两天左右的话,我想应该是不成问题才对啦。」
「……咦?」
「不是有句俗话说『出门在外百无禁忌』吗?我只是返乡探亲,并非这里的居民,等到明晚就会离开这个村子回家去。老实说,一直相处我也会觉得很吃不消。但是呢,如果好几个月才一次的话,那就算不了什么。所以说呢……小姐,妳想不想跟我玩呢?事后不会留下任何麻烦喔?」
我稍微摆起架子半开玩笑地说道,接着对她眨了眨眼。
我也很清楚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然而可以让她那充满黑暗的人生浮现一丝微弱光芒,不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平凡高中生。那么,我只管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做好自己办得到的事即可。
聪里一脸傻眼地猛眨眼睛,随后对我展露出到目前为止最灿烂迷人的笑容。


「找~到了~」
就在我跟聪里商量要先想些游戏来玩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仿佛自地狱深渊传出的可怕声嗓,吓得我整个人直打寒颤。
我回头一看,赫见一只金色恶鬼「呼呼喝喝」地喘着大气,浑身散发出彷佛灵气般的光波伫立在我背后。
怎么回事,为何这个人才刚现身就火冒三丈成这副模样啊!?
「我一听见你发出『干脆杀死我算了』、『残酷的人是妳才对吧』等吶喊声,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察看究竟,结果你居然跟个陌生女孩有说有笑。真是够了,我根本就是白担心一场嘛!」
沙耶姊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被汗水弄湿的浏海往上拨,接着侧目瞄了聪里一眼,又再度轻声叹息。
「你还真是了不起啊……不惜跑到这种深山中勾搭女孩子……你能不能适可而止啊?」
「不要把我形容得像个花心大萝卜一样好吗!」
「……原来,大哥哥是个花心大萝卜啊。那聪里也得提高警觉才行。」
聪里连忙挪步拉开跟我之间的距离。
妳是明知故讲对吧?总觉得妳看起来似乎颇开心呢。嗯,我已下定决心要设法逗妳开心。虽然我已下定决心,但……
这跟我原本所预想的状况截然不同啊!
「嘻嘻!」
大概是读取到我内心的恸哭声了吧,聪里坏心眼地窃笑了几声。难道这小鬼是个十足的
S!?我该不会是太过冲动了吧?
「嗯,我认为你肯定是太过冲动了。」
「妳少在那边自说白话!」
「呵呵!」
「别再谈笑了,顺便介绍那女孩给我认识一下如何?」
沙耶姊交抱双臂,边以食指反复轻敲上臂边开口诘问。
呃,为什么这个人打从刚刚起就显得如此不开心咧?并且还「轰轰轰轰轰」地散发出「股异常的魄力,若有小孩子看见,大概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我明明就只是陪小女孩玩耍而已啊?
「我叫绵贯聪里。请多指教,沙耶大姊姊。」
「绵贯?哦哦,妳就是传说中的……」
「咦?沙耶姊,妳知道这个小鬼的事吗?」
「姑且算吧,毕竟女人生性爱听八卦啊。我所掌握到的这一带相关情报比你还多。她是个能够读取人心的女孩……对吧?」
「唉,风声果然已经传开了吗?」
我使劲猛抓自己的后脑勺。也是啦,这小鬼完全没有隐藏能力的意思啊。反而还大方展现,好让众人不敢靠近她……
真是的,隐藏起来不就得了吗?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读取他人心声,甚至要配合对方想法妥善地建立起人际关系也不成问题嘛。算了,对一个缺乏判断力的小孩子提出这种要求,可能太过强人所难吧。
「聪里倒自认比大哥哥还懂得如何分辨是非喔。」
「妳说什么?」
「因为你刚刚突然毫无预兆地穿着衣服跳进河中啊。我都看到傻眼了说。」
「呜喔!」
被她提起这件事,我还真是无从反驳。我刚才怎么会这么冲动呢?
「就因为你是个笨蛋吧?」
要妳管喔,不要逐一吐槽我的心声好不好。
「……聪里无法明确听出哪些是他人心声,哪些又是实际的讲话声啊。所以有时免不了会针对他人心声作出响应,或是不经意地脱口讲出聪里不应该知道的事……」
最后遭人怀疑而穿帮吗?
「嗯。」
聪里自然不做作地搭腔回应我的心声。原来如此,看来她确实无法分辨清楚呢。如此说来,她的确想藏也隐藏不住啊。这还真是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呢。
「……在短短一天之内,你们俩似乎就已经变得很要好了呢?应该说,不准你们无视我继续讨论下去!」
任由鬓角微微抽动不止的沙耶姊,声调火爆地加入对谈。呜哇,糟糕,她已经濒临发飙边缘了。
为了让怒火中烧的女帝息怒,我将自己跟聪里到目前为止的相处过程说明给她听。包括今天早上的相遇、聪里真的能够读取他人心声,以及她所背负的苦恼。
沙耶姊听完这一切,睑上露出颇感怀疑的皱眉神色。
「这是个迷信根深蒂固的乡下地方,我本以为她只不过是观察力太过敏锐罢了……货真价实……吗?」
「懂了没?这才是正确反应,大哥哥果然有问题。」
聪里指着沙耶姊猛点头,她的语调中显然夹带着瞧不起我的意思。
这小鬼还真是突然就变得很不客气兼熟不拘礼了呢。
「人家跟你混熟了嘛。」
「就跟妳讲少在那边自说自话!」
「就跟你说不准无视我的存在继续讨论下去!」
砰!好痛啊!沙耶姊的拳头突然重重地落在我头上。
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出手扁我吧?可恶,妳这讨厌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女王大人。
「他在心里用『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女王大人』这个字眼咒骂妳喔。」
「妳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哦?」
沙耶脸上浮现一抹冰冷的微笑,啪叽啪叽地扳响拳头。等一下,要我因为连讲都没讲出口的话而挨揍,这也太不合理了吧!难道我不仅没有言论自由,甚至也没有思想自由可言吗!?
虽然即将被遍成猪头的下场吓得我惊恐不已,但没想到沙耶姊竟然大大地叹了口气,接着放下原本耸起的肩头。咦?怎么回事?
「……算了,惩罚就留待确认这孩子的《力量》究竟是真是假之后再说。老实讲,这小子是个笨蛋兼想法会立刻浮现在脸上的单细胞生物,要让他相信谎话一点也不难。」
「的确,这位大哥哥的个性实在太过老实,聪里真的很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受骗上当啊。」
「喂——!?」
起码也选用更柔和、更委婉一点的字句好不好啊,两位?
我再怎么坚强,或多或少也会受点伤害耶?
「那我只要说中大姊姊的内心想法,就可以证明能力了吗?」 o
「我讨厌这个点子。我可无法忍受因为妳货真价实的读心能力,导致我心里某些奇特想法被揭露出来的结果啊。」
我忍不住点头赞同沙耶姊这番话。
没错,真的无法忍受啊!自慰曝光事件已经成为被我列入生涯前三名的黑历史片段了啊!
「那你要怎么辨别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呢?」
「我刚好带了一样好东西过来。」
话一说完,沙耶姊自腰包里头取出来的,是回乡下玩时必备消遣道具——扑克牌。
「只要来场几乎不靠运气及记忆力等要素,纯粹重视战术运用的游戏,答案不就自然水落石出了吗?」
刚好我跟聪里都因为湿成落汤鸡,而坐在篝火旁边烤火。这种不用动就可以玩的游戏当然是最适合不过。
「这么说来,妳说的肯定是那种游戏吧……」
「没错……就是那种游戏。」
我及沙耶姊互相点了点头。
「「抽鬼牌!」」


沙耶姊「唰唰唰唰」地开始洗牌。尽管采用了再传统不过的正规洗睥方式,但沙耶姊的动作不仅快到吓死人,还散发出一抹优雅气息。
在洗了一阵子之后,沙耶姊的双手宛如鳄鱼嘴巴似地抓住扑克牌,接着高举右手,只见扑克牌宛如电动手扶梯一般啪啦啪啦地被吸向左手手掌。
左右交换后再洗一次牌。
接着再次夹住扑克睥,并重新切牌。没想到这次扑克牌竟彷佛跳舞似地一张张横向旋舞,然后漂亮地飞回牌堆里去。
「呜哇……」
目睹沙耶姊这手连职业玩家都甘拜下风的精彩洗牌技巧,聪里不禁发出了钦佩的赞叹声。也是啦,一旦近距离看见这么精彩的演出,想不心生佩服也难。
而且呢,这可不是沙耶姊拚死拚活苦练出来的,只是她小时候看到电视节目上魔术师在秀洗牌技巧,当场就马上学起来的招式。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差不多就这样吧。」
语毕,扑克牌一张一张利落地飞到坐在地面上的我及聪里眼前。
乍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这种发牌手法其实也相当困难。由于这招有够帅气,国中二年级时,我便苦练了好几次,结果却怎么也学不来。纸牌因受到空气阻力影响而无法飞向我所瞄准的位置,惨一点的时候甚至根本没办法往前飞,只会摇摇晃晃地掉落在手边。
「好啦,开始来玩吧。」
发完所有牌之后,沙耶姊边捡起自己的手牌边说道。
或许不用讲大家也知道,沙耶姊玩这类游戏的功力简直有如鬼神一般强悍。或者该说老实讲,我至今都还没见过她玩输别人的场面。
她的观察力敏锐到足以洞悉对手心理;因为脑筋动得够快,所以战术应用同样是她的拿手绝活;再加上她又会发挥出万能的天才特质,除了摆出扑克脸之外,亦能灵活展现比起专业演员也毫不逊色的表情变化。老实说根本拿她没辙。
虽然真的只能靠读心术才有办法出奇致胜……
…………
……………………
「这、这下子……还真是非得相信不可了啊……」
在夕阳将周遭景色染成红色之际,沙耶姊一边任由嘴角微微抽搐,一边伴随干笑声嘀咕。她似乎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也难怪啦,毕竟她玩游戏几乎没败北过,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首度输得如此凄惨落魄吧。
我们玩了差不多二十次,聪里理所当然地大获全胜。附带一提,连续二十次敬陪末座的玩家,不瞒各位,就是敝人在下我。明日香学姊,我的心灵快要支撑不住了啦……
「妳真的能够读取人心是吧?我的战术策略全部被妳识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大姊姊的确准备了许多五花八门的策略。聪里相当佩服,大姊姊真是聪明。」
「……这是赢家的从容表现吗?我听起来只觉得像是在挖苦我啊。」
沙耶姊不太开心地撂下狠话。这人的自尊心实在有够高耶,即便采用了这种对聪里压倒性有利的游戏规则,她似乎还是对败北一事感到很不甘心。啊,仔细一看,她的眼角还泛起一抹泪光。
「只不过啊,真没想到除了明日香以外,居然还有其它超能力者存在呢。不对,应该说既然有明日香这个先例,那么纵使另有其它超能力者也不足为奇吗?但即便如此,像这样遇见第二名超能力者的偶然情形……」
话说到这里,沙耶姊十分惊讶地猛然睁大双眼直盯着我,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这臭小子的错吗?」
「喂!为什么是我的错啊!?」
「少啰嗦啦,再怎么想都是你的错吧!你这个老是邂逅女孩的家伙!每次都自然而然地勾搭上别有隐情的少女!」
咿!她居然一把将整迭扑克牌撕成两半了!?
她的握力到底有多强啊!?
虽然害怕、虽然真的怕得要死,但我还是必须说出该说的话才行。
「那个,我啊,想说要利用返乡探亲的这段期间,陪这小鬼玩个几天。」
「喔,是吗?」
沙耶姊索然无趣地搭腔回应。她虽然无法读取人心,但跟我算是在尚未懂事之前就已经相
识的老交情。她似乎早已看出我是怀着什么想法而讲出这种话。
「沙耶姊妳打算怎么办呢?」
跟能看透他人心思的对象相处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因此,我无法强迫她。
只不过问归问,其实我早已知道答案就是了。
我也跟沙耶姊相同,无法像聪里那样读取他人心思;又因为脑袋构造不同,所以我也完全想象不到沙耶姊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呢,若是像「在这种时候会作出何种选择」之类的小事,我大致上还揣测得出来,毕竟我们是老交情嘛。
这个人再怎么说都是我的表姊,也是在我就读的青陵高中获得高达九十八%的压倒性支持率——
「总之呢,为了确保你不会对这个小女孩做出什么非礼举动……需要有人在场监视才行。」
——备受全校学生信赖及依靠的「大姊头」耶?


由于太阳即将下山,在与聪里约好明天也一起玩耍并道别之后,我跟沙耶姊便动身回外婆家。
先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湿冷的身子,接着再大口畅饮冰凉的可乐,此时,沙耶姊突然臭着张脸,把她的手机递交给我。
「明日香打来找你。」
「什么!?学姊?」
我连忙接过手机接听。
「喂?」
『喂!?总算打通了!真是的~我从一大早就不断拨打电话,结果手机一直说你们都在收不到讯号的地方,害我真的担心死了!』
学姊突然滔滔不绝地开讲。
「手机……啊啊!对不起,我在上午去医院时关掉电源……然后就忘记再开机了。」
我连忙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并长按住电源键。等等,我都忘记自己曾在白天跳进河中说,应……应该没坏掉吧?好、好歹这款手机也附有防水功能啊。
画面浮现手机厂商的标志。太……太好了!
之所以连沙耶姊那边也打不通,会是因为我们人在山里所致吗?这附近算是相当偏僻的乡 下,待在村内也就算了,一旦跑进山里头的话,手机就会变得很难接收讯号。
『呜呜呜呜……人家可是真的很担心你唷?』
话筒彼端流泄出一阵闹别扭的声嗓。
心头猛然揪成一团!!好、好、好可爱!学姊超可爱的啦!心脏的鼓动速度快得发痛,令我忍不住压住胸口。犯规!这肯定算犯规吧!
唔喔,共有二十通未接来电!这些该不会全都是学姊打来的吧?总觉得我好像让学姊相当担心的样子。
「真的很对不起。那个,我没有受伤,也没碰上意外,一切都很平安。」
『啊,嗯,这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啦。反正我已在梦里确认过你的平安啰。』
刺痛!学、学姊真狠。
就、就算稍微担心我一下也没关系吧……咦?但学姊方才明明说她很担心我,她的说词显然前后矛盾。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对对对。小数学弟,呃,那个啊,我、我可以问、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学姊感觉有点提心吊胆地开口说道。
「啊,好啊。什么问题呢?」
感觉听起来好像有点结结巴巴,会不会是格外严肃的话题呢?啊,难不成是学姊碰到了棘手的状况!?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必须尽快赶回学姊身边……等等,可是明天我跟聪里有约。
这、这下该如何是好?
『那个,我想问在你那边啊,是不是有个年纪差不多十岁左右,留着一头及肩长发,感觉有点酷酷的可爱小女孩呢……』
「呃,这个嘛~啊~经学姊这么一提,聪里确实呈现出那样的感觉呢。啊,聪里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小女孩……」
『她、她果然在那边是吧!而且你才刚认识她不久,就已经直呼其名了喔?你、你你你、应该没有跟那个小女孩……亲嘴吧!?』
「亲、亲嘴!?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嘛!我又不是萝莉控。明……年、年长的大姊姊才是我喜欢的女性类型啦。」
虽然我差点忍不住脱口说出「我喜欢明日香学姊」这句话,但由于沙耶姊站在附近偷听我讲电话,因此只好含糊其词瞒混过去。基、基本上这样一来,沙耶姊也算是符合条件的对象,应该就不会乱发脾气……才对吧?
『没有是吧!好,不、不能再这样下去!呃,首先呢,对!原子笔……原子笔在……』
才刚想说手机话筒彼端传来一阵相当慌张的气息,紧接着马上听见彷佛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咔哒匡锵」声响钻入耳中。
「学姊,妳稍微冷静一点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找到了!小数学弟!』
「呃,是!」
被她那强硬语调这么一叫,学姊明明不在眼前,我竟下意识地摆出立正姿势。
『把你那边的住址说给我听!』
「咦?住址吗?学姊为何要问住址……」
『总之快告诉我!我赶时间啦!再拖下去会来不及啊!』
她心急如焚地催促着我。
下一瞬间,只听见学姊那一头传来一阵耳熟的音乐。这是计算机的启动音效,没错吧?
学姊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我一边回想去年所写的贺年卡,一边说出外婆家的住址,学姊接着复诵一遍,确认住址正确无误之后——
『谢谢你。我现在急着处理事情,要先挂电话了喔!』
「什么啊!?等等,学姊。学姊啊!?」
噗!嘟——嘟——嘟——
冷冰冰的单调音效,空虚地回荡在我耳边。学姊挂电话了。嗯~学姊到底是怎么了咧?
本来还想好好跟学姊聊一下今天在这边发生的事情,而且也很想问学姊今天过得如何呢。
这代表学姊果然对我没什么兴趣……「希望渺茫」吗?


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临时决定去院子里散散心。
外婆家真的很乡下,户外找不到半盏用来照亮路面的路灯,民宅也呈现出不怎么密集地分散于各处的感觉,而且其它房子现在几乎都没有亮起任何灯光。
视野一片漆黑,因此……天空美极了。
如今,在我头上有整片彷佛镶满宝石的壮阔星空。这是在都会区绝对看不见、只能用「美不胜收」一词加以形容的绝景。
虽然从小就观赏过好几次,但每次看都还是会大受震撼。
「怎么,你也跑出来看这片星空吗?」
有人从背后出声叫我。回头一看,只见沙耶姊坐在石头上,以双手手背撑住下颚仰望着天空。
经她这么一喊,我才想起她好像也很喜欢这片璀璨的星空呢。
我们不发一语地眺望着星空,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吐息。
……等等,这种状况会不会有点不妙啊?跟一名说喜欢我的女孩子单独置身在如此罗曼蒂克的状况底下!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心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种气氛的确不太妥当。我跟沙耶姊如今的关系,本来就已经立在相当岌岌可危的平衡杆上,但现在似乎即将演变成决定性的结果……令我感到十分害怕。
我得设法改变气氛才行……啊,对了。
「……我说沙耶姊。」
「什么事?」
突然想到某事,我开口叫她,沙耶姊则依旧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出声回应。
「关于聪里的事啊。」
「嗯。」
「我在想她会不会像明日香学姊一样,只要抚平心灵创伤,《力量》就会跟着消失不见,妳觉得呢?」
老实说,我老早就想跟沙耶姊讨论这件事情,但家里还有我爸妈及瑠璃等亲戚在,我一直没机会开口找沙耶姊商量。现在这种状况可说是正中我的下怀。
「……有三个问题。」
沙耶姊立刻竖起三根手指头。能在这短暂瞬间一下子找出三个问题点,果然不同凡响。


……不,说不定沙耶姊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毕竟她这个人就是很善于关心他人啊。
「第一个问题。」
沙耶姊首先扳弯食指。
「虽然明日香的原因是心灵创伤,聪里的原因也未必同样会是心灵创伤。因其它缘故而导致她身怀超能力的可能性也很高。」
「唔!」
嗯,说的也是啦。
「……话虽如此,由于骚灵现象的案例,多发生在有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小孩子的家庭,只要拿她跟此事互相比对,再加上明日香的前例,可见『心灵创伤激发论』的可能性确实较高。」
「那么……」
「再来,第二个问题。」
沙耶姊扳弯中指。
「即便假设聪里的能力真像小数你所说,是由心灵创伤所激发,要透过『心理谘商』来化解心灵创伤,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成功啊。」
「绝对……为什么啊?」
我对「绝对」这个字眼没什么太好的回忆。明日香学姊的预知梦正是「绝对准确」,而我终究也还是没能实现破解预知梦的心愿。
「所谓的心灵创伤,讲白一点就像是潘多拉之盒,没人知道在打开的那一瞬间究竟会冒出什么东西。面对心灵创伤这种疾病,如果随随便便试图撬开心锁的话,甚至可能导致病患的内心伤口变大、症状随之恶化,因此在处理上必须非常小心翼翼才行。」
「……的确,人的心思是最难理解的。」
「当然啦,精神科医生都会被要求采取慎重且细心的对应方式来面对病患。他们有绝对不会对病患抱持着某些负面情绪。另外,知道治疗心伤的方法,就等于也精通摧毁心灵的技巧。到此为止部听得懂吗?」
「呃,嗯……」
「能够读取心思,就代表这些念头也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因此,我才说导致症状恶化的危险性,会远远胜过顺利治好心伤的机率。」
「……不过,心理谘商也不是唯一的方法吧?像明日香学姊,她也没有特别去进行谘商啊,结果还是成功跨越了……」
「最后来谈谈第三个问题。」
沙耶姊扳弯最后一根手指头。
「虽然还仅止于假设阶段,不过如果能力是由心灵创伤,也就是心理因素所激发,那么在形成『心灵原始光景』那一瞬间所抱持的愿望,就极有可能是决定能力特性的重要关键。」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像明日香的预知梦或聪里的读心能力那样夸张,不过,尽管少之又少……但这世上所谓无法透过科学测量、常识无法解释的奇迹案例,在世界各地都还是找得到喔。」
沙耶姊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持续昂首仰望着夜空。
「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脱困,奋力抬起了本来绝对抬不动的沉重瓦砾;被宣告顶多只剩半年寿命的人,之后却又多活了整整十年、甚至二十年;也有那种明明因发生意外而变成植物人,却在短短半年后康复到可以重享正常生活的人。」
「……电视上也时常会播出这类的奇人异事呢。」
「除此之外,也有人顺利完成了被当代认定为绝不可能实现的壮举。例如乘船舍弃东进而往西走,结果发现了美洲大陆的哥伦布;首度让载人飞行器飞上天空的莱特兄弟。你认为这些人的共通点是什么呢?」
「……嗯~果然还是强大的意志力……吧?」
尽管觉得只是套用了电视剧或漫画台词,但我脑海中也只浮现出这个答案。
沙耶姊点了点头。
「没错,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只有强大的意志力及愿望之力能够超越『常识』。懂了吗?奇迹并不是老天爷所引起,而是由人的强烈意念所触发!」
「人的……意念……」
「在发生那桩事件后,等到明日香心情恢复平静,我才从她口中得知一事。她小时候因看见父母亲吵架后,就产生了『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的心愿。」
「这我也有听学姊提过。」
一个月前,明日香学姊在屋顶主动开口告诉我,同时也说她想去远方的心境,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因为是『去空无一人的远方』,明日香才飞抵『未来』这个任何人都无法到达的世界。那么,造成聪里衍生出读心能力的『愿望』是什么呢?」
被沙耶姊这么一问,我开始思考。
「……因为想知道他人的心思?这似乎太过单纯了点?」
毕竟明日香学姊的能力也不是因为想知道未来,才导致她飞往未来啊。更何况,沙耶姊刚刚说过「强烈意念」这个字眼,套用在聪里身上好像又显得太过轻率。如果不是带着几近崩溃的执念,大概就无法引发奇迹吧。
「不,我倒认为你的回答很接近答案了喔。」
「咦?真的假的?」
没想到竟能博得认同,我忍不住出声回问。
「嗯,虽然不想直接断定,但我认为,她显现能力的原因,可能远比明日香还要来得单纯喔。说起来,任谁都会有这种念头吧——『这个人对我有什么看法呢?好想知道喔。』不对,若是小孩子的话,应该会这么想才对:『希望他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真的喜爱自己。好想确信自己是被人发自内心地疼爱。』」
「妳是说,那就是激发能力的关链要素吗?」
我吞了一口口水,紧张地说道。
沙耶姊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样吧。这种确认监护人爱情的行为,是经常能在孩子们身上看见的例子。特别是因双亲出问题、被送进寄养家庭的小孩,会反复表现出过度夸张的任性或恶作剧,藉此测试收养人是否并不会因此而抛弃自己。据说这类案例似乎相当常见。」
「……那样做不会反遭厌恶吗?」
「是啊。明明渴望被爱,却做出惹人嫌弃的举动,就理论层面而言,简直荒唐到极点。可是……他们就是会忍不住想确认父母亲的爱是不是真心的。小孩子就是如此渴望获得所谓『不求回报的爱』啊……」
原来如此,无私的爱情,可以说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必要元素,这种说法确实相当常见。而这类确认父母亲爱情的行为,或许可称作是生命的生存本能吧。
若是在尚未懂事的纯真时期,就因某些契机而造成这股意念膨胀、爆裂的话……或许「奇迹」便会因应而生。
「可是,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既然都已经分析到这种地步,沙耶姊应该也早就拟定好对策了吧?」
「傻瓜。明日香是自从打消了『想去远方』的念头之后,才不再飞往未来。那聪里呢?你之所以想消除掉那孩子的能力,是因为希望她能正常地跟其它孩子们建立友谊关系,对吧?那孩子虽然没讲出口,但我猜她内心八成也强烈渴望能实现这个心愿。可是呢,人跟其它人相处得愈是融洽、愈是喜欢对方,就一定会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看待自己的啊。」
「啊……」
这种思考模式我很了解,因为这种思考模式总是左右着我的想法。明日香学姊实际上对我究竟有什么看法呢?
换句话说,只要聪里试图与他人建立关系,她的能力就不可能消失。
只要她仍渴望得到他人的温暖心意,地狱便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我突然觉得,好像有只操纵命运的恶魔正躲在暗处,为此露出邪恶的嘲笑。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9:10 编辑


ACT 3

今天真的很开心。
我们玩耍的方式十分单纯,比起用时下最新款的电玩主机进行对战,我们的玩法和「刺激」两字根本沾不上边。
只是,我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跟其它人玩成一片。
聪里很清楚,他们是基于同情才这样关心我的。
有人会主张自己不需要同情。但聪里认为——会说出那种话的人们,肯定不会明白,伴随不肯接受一切「情感」而衍生出来的、那股几乎能逼疯一个人的寂寞感受。
而聪里甚至被父母、兄弟姐妹等血缘至亲视为毒蛇猛兽,对我这头怪物而言,爱情和友情实在是遥不可及。
纵使只是同情,聪里也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人心的温暖情谊。
他们说明天也愿意陪同如同怪物的聪里玩耍。聪里是真的很高兴。
看来,即使到了最后,我应该还是可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人家跑来了♥」
*我……我就将我刚刚体验到的事直接说出来吧!
早上起床后,下楼准备拿牛奶的我打开了玄关大门,却发现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明日香学姊竟然就站在门口。你……你们或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就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破了头,就是搞不清楚状况……
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什么幻觉或其实还在睡梦中的无聊说词。(编注:典出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著名台词。)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明日香学姊本尊,如今就在我的眼前。那身以白色为基调的连身洋装,和她头上的草帽非常搭调。
「哦~原来这里就是小数学弟的老家啊~」
明日香学姊一边轻压着草帽,一边兴致勃勃地转眼环视着室内。
天啊~超可爱的啦!后面花圃正巧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该怎么说呢,眼前的光景简直就像一幅画,令我不由自主地看到入迷……等等,现在并不是看到入迷的场合。
「学姊,请问,妳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咦!?这、这是因为,呃……」


宛如到现在才察觉到此事一般,只见学姊转头望向一旁,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呜哇~我一心只想设法阻止小数学弟跟那个叫聪里的女孩子亲嘴而赶搭夜行火车跑来这里,但却忘记要先想好借口啊~况、况且为了避免他太过担心,我也不想提起关于预知梦的事。呜,怎么办怎么办~」
「学、学姊?」
学姊被我的声音吓得整个人猛然一震。
「对、对了!是、是因为我觉得很寂寞啦!因为太过寂寞才忍不住……呜呜,我在乱说什么啊——!」
学姊接着又扯开嗓门发出怪声。嗯~学姊原本的个性就有点淘气,最近该说是已经驱逐心魔呢,或者该说反而遭到神鬼附身才对呢,总之淘气程度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啊。
首次相遇时,那股冰冷生硬、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早已完全消散,我认为这肯定是非常可喜可贺的现象。
「哈哈,学姊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对吧?」
「你、你你你、你别乱说!」
稍微捉弄一下,学姊立刻露出相当慌张的表情,「沙沙沙」地快步往后退开。学姊,妳也太好懂了吧……不过连这一面也很可爱就是了。
但我也并非无法理解学姊的感受就是了。学姊由于受到身旁众人畏惧,长期以来都过着孤单无伴的生活。后来因为我、沙耶姊及信司的出现,使学姊身旁突然变得相当热闹。
尽管纯属我个人的随意想象,不过这种司空见惯的平凡日常生活,会不会正是学姊朝思暮想、一直渴望能够拥有的光景呢?
要是突然整整两天都只剩自己一人,心里当然会倍感寂寞吧。
「呜呜,虽、虽然我说我很寂寞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但、但这样一来我身为年长者的面子岂不是就~」
莫名蹲在地上懊恼不已的学姊,看起来超级可爱到不行。话虽如此,感觉上还是别太过针对这点穷追猛打比较妥当,就轻描带写地带过吧。
「我这周末也因为没能见到学姊而觉得很寂寞,所以学姊来访让我很开心喔!」
我一展现笑容,学姊立刻秀出一招维持蹲姿「沙沙沙沙」地往后退开的绝活。看她闪避得那么明显,我感到超受伤的就是了。
「小数学弟太可爱了小数学弟!你那张笑脸犯规!真的犯规了啦!连有话直说的特质也可爱到不行!这、这孩子分明就是个可怕的御姊杀手嘛!」
学姊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止,甚至到了有点不太正常的地步。我刚刚的表现该不会太*做作了 吧?听说「做作( kiza )」转换成汉字就是「气障」,就是「影响他人心情」的意思。(編註:日文的「做作」寫作「キザ」,讀音為 kiza ,轉換為漢字則是「氮障」。)
「真是够了,一大清早吵什么吵……呜哇!明日香!?」
穿着猫咪图案睡衣的沙耶姊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来——结果一看到学姊,她便尖叫出声。
也难怪她会吃惊。因为应该离此地超过两百公里的人,如今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嘛。
「啊、啊哈哈,早、早安,沙耶同学。」
学姊轻轻挥了挥手打起招呼。
话又说回来,这两人对彼此的称呼,就是在这个月当中有所改变的其中一件事。沙耶姊从喊「观田同学」变成「明日香」,学姊则由「学生会长」改成「沙耶同学」。尽管她们俩偶尔会爆出一股非比寻常的紧绷气氛,但我倒认为她们其实还满要好的……
「……虽然打从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股不祥的预感,结果妳还真的跑来啦,碍事鬼一号。」
「碍事!?一再出手妨碍我的人明明就是妳好不好!」
……应该吧。
「对、对不起喔。还劳烦你们家特地替我准备早餐。」
学姊正襟危坐地窝在客厅的一角,感到很过意不去,微微低着头说道。
既然都特地来到这里了,我便欢迎学姊进门,老爸则跟着说出「哦,是你学姊啊,那就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吧」这句话邀请学姊。
当然啦,我跟学姊的关系,立刻成为所有亲戚们的关注焦点。会不远千里地跑到这种偏僻地方肯定有问题……尽管这股半开玩笑的气氛即将成形,不过由于沙耶姊的心情也恶化得非常快,因此大家都随便找了个适当借口,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客厅。
该说这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还是说好像没什么帮助呢?其实真的有点难以判断。
「亏我还满怀期待,想说到了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人跑来搅局,结果居然接二连三地来碍事——!」
因为这个人任凭她那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倒竖指天,看起来实在跟超级赛O人没两样嘛!而且好像还散发出所谓的霸O色霸气!从刚刚开始,我已经好几次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耶!?
「所谓的接二连三,意思是指除了我以外,还有其它人对吧?」
呜喔喔,敢开口对这种状态的沙耶姊提问,学姊真有勇气啊。
沙耶姊转眼瞪着学姊,以明显夹带着暴躁情绪的声调说道:
「哼,妳还满聪明的嘛。现在这小子迷恋上一个叫作聪里的女人喔。」
「等等等等一下!不要用那种会招致误会的说法好不好!她不是女人!只是个小孩子!」
「就算是小孩子,女人还是女人啦!」
沙耶姊哼了一声,将脸撇向一旁。
「迷……迷恋……!」
学姊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轻声嘀咕着说道。该、该不会除了「花心大萝卜」这个毫无事实根据的污名之外,我又要多背上一条「萝莉控」的嫌疑了吧仰
「学、学姊,事、事实并不是那样喔!?我对那个小鬼完全没有心动!」
「只不过有非分之想就是了。」
沙耶姊单凭一句轻声嘟囔,就彻底摧毁了我的拚命解释。
真、真的拜托妳放我一马我好不好!这真的不能开玩笑啊!
「沙耶同学,妳来一下……」
「干嘛啦?」
「哎唷,总之,妳过来一下啦……」
只见学姊霍然起身,面露十分严肃的表情邀沙耶姊到走廊上一谈,沙耶姊也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去。
就在我也准备起身之际——
「小数学弟,你留在原地就好!」
学姊却语调强硬地下达禁令。
呜呜,她、她们到底打算聊什么事情呢?应、应该不会是想要讲我的坏话吧?
走到离我够远的位置之后,学姊才悄悄开口说道:
「其实是我作了场预知梦。大概是因为心里产生了『好想飞往小数弟身边』的念头所致吧。然后啊,关于那场预知梦的内容……就是小数学弟跟那个叫聪里的女孩亲嘴……」
「妳、妳说什么!」
沙耶姊突然放声大叫。唔,我超级在意谈话的内容啊!但因为距离太远,我这边几乎完全听不到学姊的声音!
之后两人又交头接耳地持续着这场密谈。感到耿耿于怀的我虽然也竖起耳朵凝神倾听,但只勉强听到「现在暂时休战」、「陌生的公园」、「绝对要阻止」等字眼,这些情报实在太过零散,根本就有听没有懂嘛!
好~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决定当场躺下。虽然有点明显,不过这样做就能利用上半身的身高缩短双方距离。如此一来,便可相当清楚地接收到谈话内容——
「就这种状况而言,那个笨蛋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先搞出自爆戏码,所以还是别告诉他比较好。」
——结果却害我忍不住想掉下眼泪。
沙耶姊所说的笨蛋,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笃定是在说我。尽管我听不出话中含意,但起码可以肯定她不是在夸奖我。至于到底是哪一点伤透我的心,就是学姊竟然一脸正经八百地猛点头认同沙耶姊那句话啦!
虽然我在学姊面前总是动不动就出糗,这样的评价或许也没错……呜呜!
「好,就这么做吧,明日香!」
「是,沙耶同学!」
看样子她们似乎已经达成共识,只见两人强而有力地握了握手。
结果虽然我完全不晓得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但……
和睦是好事?
……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她们俩虽然面带笑容,眼神却是毫无笑意可言啊。


「学姊,那个,其实啊,刚刚我有稍微提到,今天我已跟那个叫聪里的孩子约好,要陪她玩耍了。」
总之学姊跟沙耶姊之间似乎已经建立起某种共识,我便试着开口向学姊说明一番。
我只有留在这里的期间能陪聪里玩耍,因此无论如何都绝不能毁约。如果是一般小孩的话,我倒还可以毫无挂虑地邀请学姊也跟着一起参与,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那个,那小鬼是个有点状况的孩子……她好像有办法读取他人心思,也就是所谓的心电感应能力者( Telepath )喔。货真价实的。」
我特别加重语气说出「货真价实的」这几个字。
光是为了发出这声疑问,就耗费了学姊好长一段时间。这也难怪啦。在面对太过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态时,大多数的人都会暂时丧失思考能力。由我自己开口或许不太适合,然而这种事称不上什么晴天霹雳,只会让人觉得听起来就是在胡说八道——而且还是那种连时下小学生都骗不倒的超单纯恐怖怪谈。
学姊似乎也因为无法断定真假,而悄悄地对沙耶姊投出一道求救的目光。
「他没说谎喔。我也亲自确认过了。那孩子的能力是真的啊……」
「……这不是你们事前串通好要拿来唬弄我的谎话,对吧?」
我和沙耶姊并不是会开这种恶劣玩笑的人,照理说学姊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才对,然而她却发出嘶哑的声嗓再度询问。明眼人都看得出学姊感到相当混乱。
时钟刚好指向七点半的位置,距我跟聪里约好的时间还有少许空档。
「异于常人的能力,好像终究只会带来不幸,那小鬼似乎也因此而饱尝了孤单寂寞的苦头就跟面对沙耶姊时一样,我也简单扼要地将有关聪里的事说明给学姊听。
学姊就只是默默侧耳聆听。虽然已丧失《力量》,纵使特性截然不同,但学姊也是超能力者,我相信学姊一定也百感交集。只见学姊逐渐咬紧嘴唇,脸色也变得愈来愈苍白、僵硬。
「虽然以我的微薄之力,不太可能让她从这股绝望中脱身……可是,我希望起码能够让她开开心心地渡过这一天。」
结尾之际,我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带有些许颤抖。每讲出一句话,就会想到聪里实在太过可怜,同时也对无法帮上任何忙的自己感到懊悔不已。
「……这样啊。」
学姊浮现温柔和蔼的微笑神色。
才刚这样想,学姊随即鼓起腮帮子,心情似乎有点复杂地皱起眉头,但接着又微微苦笑着说了声「这也没办法……吧」,并显得既开心又满足地再度展露微笑。
「小数学弟果然很了不起呢。」
「我哪里了不起?我反而觉得只能带给她这种心理安慰的自己很窝囊。」
「我相信,那肯定不单只是心理安慰而已。」
学姊轻轻闭上双眼,伸手贴着胸口,宛如紧紧抱住某种非常重视的东西一样。维持了片刻之后,学姊睁开双眼。在她的眼中,绽放出一道由坚强意志所形成的凛然光芒。
「我也好想见见那名女孩呢。」
「……妳的心思会被看穿喔?」
虽说知道提问本身就很不解风情,不过这件事相当敏感,我必须事先详加确认一番才行。
「没关系,我想,这次是轮到我出马的时候了。」
学姊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学姊果然稍微有所改变了,而我喜欢学姊的心意也变得愈来愈强烈。
「……明日香,妳也真是个滥好人呢。妳不觉得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妥当吗?」
沙耶姊斜靠着梁柱,一脸傻眼地交抱双臂说道。虽然我也同意学姊生性善良这个说法,但接下去那句话我就无法理解。到底是要先*讲清楚什么事比较妥当啊?(编注:「离远一点」和「讲清楚」的动词日文发音相同。)
不过,学姊似乎已明确汲取到话中含意,只见她露出苦笑,并以意有所指的目光望向沙耶姊。
「我倒觉得妳也是个十足的滥好人啊?反正沙耶同学妳也没有打算采用那个选项对吧?」
「这个嘛,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啊。」
沙耶姊张开双臂摊平掌心,故作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摸不着头绪……嗯。
我总觉得讲归讲,这两人果然还是很意气投合呢。


聪里家位在村子的边缘地带。
根据沙耶姊从舅妈那边打听到的说法,聪里似乎是跟她叔叔两人一同在这里过生活。扣除「乡下房子」这点不提,看起来相当大,是一问颇具规模的宅邸。只是整座庭院杂草丛生,信箱里面塞满了邮寄物,庭院角落还有一座破铜烂铁堆积而成的垃圾山。真的有人住在这里面?
听说那小鬼原本是在东京出生,但父母亲在她即将升上小学的前夕决定离婚,后来由母亲收养她,只是过没多久,母亲便自杀身亡。
据传父亲也在同一时期换工作搬到远方去,自此音讯全无。她被其它亲戚家踢了一阵子皮球,终于在将近一年前搬进这座村庄定居下来。
原来如此。所以我每年明明都会返乡探亲好几次,但对聪里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就是原因吗?
而她叔叔打从天亮就开始酗酒,拚命挥霍他父亲——也就是聪里祖父的遗产,听说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其实只要见识到这栋房子的惨状,也不难想象为何会被冠上那个称呼就是了。
「……你迟到了。」
聪里坐在玄关前的造景石前面,用双手托着腮帮子。脸上虽然跟昨天一样毫无表情,但声音却给人一种包含着些许责备语气的感觉。
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的确如她所说,不过现在只超过约定时间短短一分钟而已。连我自己也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嘴角正逐渐往上翘。这小鬼,态度虽然冷淡,可是内心其实相当期待对吧?
「我才没期待咧。」
「少来了啦~小孩子要有话直说才好唷~」
「烦死人了!」
咕喳!简短尖锐的话语利刃刺透了我的心灵。这臭丫头,连我都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点烦,但妳竟斩钉截铁地讲出了我最在意的事!
「……可是,有点烦的人对聪里而言或许刚刚好吧。」
她突然将脸撇向一旁,脱口讲出这句话。嘻嘻,可见妳也有颇讨人喜爱的一面嘛。我有点粗鲁地来回搓弄她的头发。
「……果然有够烦。」
抱怨归抱怨,聪里却始终没有逃出我手掌心的意思。这小鬼实在是有够不坦率啊~
「哼……那这位大姊姊是谁呢?」
聪里侧目瞄了明日香学姊一眼。
「准备吃惊吧,其实这个人呢……」
「哦哦,这位大姊姊就是大哥哥自……」
咻!
我展现出跟忍者不相上下的飞快速度堵住聪里的嘴巴。好险好险,刚刚的出手时机真是有够千钧一发啊。要是反应速度再慢上那么一瞬间,「将下流字眼灌输给天真儿童的变态」这张标签肯定会落到我身上,方才显然就呈现出那样的趋势。
「妳、妳也配合一点啊,刚才是说错台词了吧?一般而言,这种场面应该是要说出『这、这位大姊姊跟聪里一样都是超能力者吗!?』之类的话啦!」
「……哦哦,说的也是。」
聪里像是恍然大悟似地拍了拍手。
冷到爆!反应简直冷淡到不行!
这位可是举世罕见的正牌超能力者耶?说是超能力者的梦幻共演也不为过吧?麻烦妳表现得更惊讶一点好吗?
「不不,其实我现在也相当不知所措啊。」
妳用有够平静的语调讲出这种话,可是完全没有说服力可言喔。
在我们进行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奇妙相声之际,只见学姊露出有点紧张的表情,主动举步走近聪里,接着缓缓伸出手掌。
「……咦?」
聪里的视线反复游走于学姊的脸庞及手掌之间。
学姊稍微强硬地握住显然感到困惑不已的聪里小手,展露出满脸的温柔微笑。
「初次见面,聪里。我叫观田明日香,跟你一样都是超能力者。」


「呜哇呜哇呜哇哇!大、自、然!的感觉啊~」
才刚抵达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聪里秘藏景点,学姊马上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飘动着一身连身洋装,伴随了笑声张开双臂不停旋转。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么漂亮的地方耶!」
学姊边说边转头望向我们,脸上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灿烂笑容。
这次的目的终究是以让聪里玩得开心为主。不过话虽如此,老实说,我还是很开心能看见心上人高兴的模样。
「好啦,该做些什么才好呢?」
昨天也在这边玩过一轮了,我当初本来是想带她到别的地方玩,但这只是座小小村庄,身为外地人的我们终究还是很醒目,聪里又因为自身能力的缘故,也有刻意避开人群的倾向。毕竟在这个时期,有很多村民都会为了整理农田而外出工作。
如此一来,果然也只剩下由于聪里时常前来、导致村民们刻意远避的这个地方,最能让她毫无顾忌地尽情玩耍。
「小数学弟,人家好想玩水唷~」
学姊兴致高昂地举手发言。
学姊看起来很开心呢。嗯,只要有个兴高采烈的人,现场气氛就会变得既开心又快乐。学姊,妳真赞!
只是讲归讲……
「玩水吗?嗯,昨天我曾因发生意外而跳进河里,这个时期的河水还是非常冰冷耶?」
站在我身旁的聪里虽微微侧着头抛出「……意外?」这两个字,但我并不在意。说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好,气温也变暖很多,应该还好吧?」
沙耶姊一边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蓝天,一边赞成学姊的意见。
嗯,昨天下水的时候虽然冷归冷,但玩着玩着倒也就逐渐习惯水温了呢。就今天的天气看来,应该是不必太过担心才对……等等,现在明明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悬而未决耶!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穿着衣服跳进河里玩水吧?」
被水弄湿的衣服会变成半透明状。内衣就不用说了,再加上随着衣服紧贴而若隐若现的侧腹及大腿,光是想象就让人觉得一整个煽情到极点啊。
好想看唷。我当然非常想看啊。但这边有个小孩子在场,而且还附带读心能力,总不能随随便便就释放出这类妨碍风化的糟糕妄想嘛。
「……旱就通通曝光了好吗?」
这道冰冷视线刺得我好痛。哎,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这次也只好放弃了。
不过,学姊却格外得意地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
「嘻嘻嘻,其实我也有带泳装过来唷~之前小数学弟不是曾说过,你在乡下都会跑到河边玩水吗?我听一听就觉得似乎相当好玩呢~」
这么说来,我印象中是有提过这件事没错,当时学姊确实露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呢。
「其实呀,我早已把泳装穿在衣服底下啰~」
学姊不假思索地用力拉开连身洋装的胸襟部位。嗯,我猜学姊八成只是单纯想秀一下泳装给我看罢了,但对我而言,充满魅力的乳沟,已经比泳装更加强烈地吸住了我的目光啊!
先前被学姊挽着手臂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学姊果然是那种穿衣服反倒显得较纤瘦的体型啊。也就是所谓的隐性巨乳!身材如此诱人的学姊的泳装打扮!肯定相当不得了!
「但只有一个人带泳装来也……」
话说到一半,聪里突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干嘛啦?我以视线询问她,聪里随即伸手指向沙耶姊。
……难不成?
沙耶姊淘气地闭上一只眼睛。
「啊,被发现了吗?其实我也已经已把泳装穿在衣服下面啦。小数,我也有向叔叔借泳裤给你,以及借了瑠璃的泳装要给聪里更换啰。」
「另外也有带泳圈跟海滩球过来唷~」
「妳们到底有多想玩水啊!?」
我忍不住出声吐槽,总觉得她们燃烧着一股炽盛的热情。难怪她们在出门时花了那么多时间做准备。
「我比较好奇,为什么连沙耶姊都带了泳装过来啊!?妳又不像学姊,对玩水这件事应该没兴趣吧?」
「呵,事先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并做好万全准备,才称得上是所谓的天才吧?……不能说,这几件都是我在前年说要送瑠璃穿而交给婶婶的泳装,就算打死我也不能说出口……我的身材怎么会完全没有半点成长啊,尤其是胸部……」
上一秒才得意洋洋地挺起她那平坦的胸部,接下来又立刻失意落魄地垂下双肩。天才的想法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啊。
「……我再确认一次,她在梦中并不是穿着泳装对吧?」
「嗯,这点肯定没错。」
沙耶姊跟学姊似乎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讲起悄悄话。
嗯~有种好像遭到排挤的感觉,真是寂寞啊。
沙耶姊彷佛表达着「真是够了」的意思似地大大叹了口气。
「那么,就表示在穿泳装的这段期间不会出状况吗……只不过是我多虑了吗?我总觉得妳所提议的这项作战,好像也掺杂了妳的个人愿望在内?」
「没、没没没、没这回事唷?我从没动过『能够顺便跟大家一起到河边玩水,真是一石二鸟啊』之类的歪脑筋唷!?」
「妳不打自招了吧,明日香?」
沙耶姊咧嘴一笑,靠近学姊勒着她的脖子,接着开始教训学姊。
「呀,对不起啦!」
学姊一边出声道歉,一边不断摆动手脚。
但她脸上却露出显得十分开心的笑容。
当然啦,沙耶姊勒她脖子的动作也是玩闹成分居多。
既然她们只是在嬉闹,那就放任她们去玩吧。 o
只不过……「作战」是指什么啊?
看样子她们俩似乎瞒着我策画了什么行动。因为沙耶姊明明天生就超级怕冷,但却打算在这种时节跳进河里玩水,实在太过可疑了。
虽然太过可疑,不过反正有幸能欣赏学姊的泳装打扮,我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大哥哥,是不是有人曾经说过你是个头脑简单的天兵?」
妳怎么知道的!?
「小数学弟;接好唷!」
水花反射阳光,绽放出璀璨的七彩光华。
黑色的两件式泳装,与学姊的白皙肌肤诠释出绝妙对比,看起来既成熟又性感。
学姊的身材果然曼妙啊。她的胸部丰满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腰际却是纤细到只要稍微用力一抱就很有可能折断的程度!臀部也是又翘又挺呢。
「哼!小数,看招!!」
我的后脑勺突然被海滩球砸中。力道十足。
我边捣着脑袋边转眼望向球飞来的方位,只见双手扠腰的沙耶姊直瞪着我不放。白色的连身洋装式泳装,非常适合身材纤细的她。
虽然胸部是悲剧,但手脚却有如花式溜冰选手一样修长,背杆也直得不象话,姿势相当漂亮。此外该怎么说呢,就连肢体的举手投足都显得既轻巧且优雅。这让我忍不住对她在学校被誉为「妖精」一事产生认同感。
「你露出色瞇瞇的表情了喔。」
听见旁边传来的简短提醒声,我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我侧目瞄了聪里一眼——
「……大哥哥,你很没礼貌耶。」
「哎呀~抱歉抱歉。」
我坏心眼地刻意扬起嘴角,表现出十足的轻率态度向她道歉。我被这小鬼嘲笑过好几次了,稍微报个小仇应该也不致遭天谴才对。
「嗯,很搭调。真的相当搭调喔。」
聪里身上穿着一件完全符合她幼小体型的连身泳装。
流线型的款式设计,感觉的确很轻便,甚至还散发出健康美的气息。
色调则是深蓝色。
另外——
胸口部位缝有一块写着「聪里」两个大字的白布。
这是一件学生泳装。
无论从哪个角度、再怎么看,都是一件学生泳装。
「噗、噗呵呵,真的是……有够搭调啊。」
不不,想不笑也难吧。
听说聪里这件泳装,是沙耶姊开口拜托个子及身材都跟聪里差不多的瑠璃才借到的。
但瑠璃应该也有其它比较普通一点的泳装才对,为何偏偏选中这件?
而且还特地附上这块白布。
那个人不仅心思过于缜密,而且意图再怎么说也太过明显了吧。
「聪里,千万不可以跟那种萝莉控哥哥一起玩耍唷~~」
「学姊!?」
学姊一把抱住聪里,像是要防范我的毒手似地,将聪里给藏了起来。
「我说过妳误会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萝莉控啊~」
我在一路上明明一直解释,学姊却始终不肯相信我,还格外提高警觉观察我有没有靠近聪里。
原来你这么不相信我啊。学姊,我好感伤喔。
真的真的纯属误解!
我是巨乳派啊!!
比起聪里那片不晓得到底有没有起伏的平坦胸部,学姊那对巨峰如今仍旧深深地吸引住我的视线!
是说因为抱住聪里的缘故,导致聪里的脑袋瓜子呈现出刚好嵌入学姊胸口的感觉,嗯,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变形了耶!
几乎快要从泳装里头满出来了说!
真是美妙至极的一幅绝景啊!
「明日香大姊姊,这个大哥哥很火热地在内心描写着大姊姊的胸部喔。」
妳干嘛突然讲出这种话啊,聪里小妹妹!?
「啊!」
总觉得学姊的视线温度又降低了好几度说!
接着又连遮带掩地捣着胸部,拉着聪里快步退离我的视野之外!
「聪里,别管那个变态大哥哥,跟我一起玩吧。」
呜噗!
虽是自作自受,但被喜欢的女生讲成变态,还真是令我感到心痛不已啊。
「……其实我知道妳想让聪里远离大哥哥的理由喔。」
「啊~果然还是被妳看穿了吗?可是呢,也不单只是为了那个理由而已唷?我是真心想跟聪里妳当好朋友啊。」
「……嗯,这我也知道就是了。」
聪里像是变成了学姊喜爱的洋娃娃般,被她搂在怀中,还轻声嘀咕着说道。
尽管对话内容教人摸不着头绪,但总之……
天啊,从刚刚开始,聪里就让我羡慕到几乎快流下血泪了啊!
我也想、我也想被学姊那样夹住啊……等等,我不就是因为满脑子只充斥着这类妄想,才会被当成变态大哥哥吗!
可是、可是只要身为男人,又岂能不动这种念头!(虽然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但却是健全青少年的主张。)
「……他为什么会把那种事看得那么认真呢?」
「嗯~」
面对聪里的傻眼询问声,学姊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地微微侧着头。
呃~难不成,我又把想法写在脸上了吗?


到了中午,大家决定一起动手在郊外煮咖哩饭。
我们从外婆家拿了虽然有点老旧,但还可以派上用场的饭锅等厨具。
蔬菜也是由经营农舍的舅舅、舅妈家所提供,至于肉嘛,由于看到有一大块肉塞在冰箱的冷冻库里头,我们便不客气地抢过来用啰。
而这些东西全都由我独自一人负责搬运,重得要命啊。


不过,我的辛劳总算也获得了回报!!
如今呈现在我眼前的,乃是属性不同的三名泳装美少女穿上围裙的模样!
光是女孩子下厨的身影,就已经足以让男人看得心跳加速了,既然如此,那我眼前的绝景
又该如何形容才好!?
「啊!欸,不要一直盯着我们看啦。」
察觉到我双眼视线的学姊,有点面红耳赤地说道。
天啊,被发现了!为什么我总是会展现出不正常的一面给学姊看咧?唉!我真痛恨无法克制本能的年轻血气啊!
「对、对不起。我、我不会再看了。」
我连忙将目光转向他处。
「咦!?这样似乎也……果然还是希望小数学弟能够看着我吗……呃,我、我并没有说你不可以看喔?虽、虽然一直盯着看会让人家觉得难为情,但若只是偶尔偷瞄的话,那个,就没关系啦……」
「真的吗!?
我猛烈地将头转向学姊。
学姊虽被我这番过度夸张的表现吓得睁大双眼,不过还是很明确地点了点头,脸蛋更是红到跟西红柿没两样。
「没、没关系啊。但是真的不可以一直盯着看唷?我切菜的节奏会被你打乱的。」
嘴巴虽这么说,学姊却还是节奏感十足地切着红萝卜,刀工还满纯熟的耶。学姊的手艺该不会很好吧?
咻!咔!
「咿!?」
一把菜刀刺中我的脚边。出自本能的恐惧感,我吓得忍不住往后仰。
「哎呀,抱歉。我不小心手滑掉了。」
沙耶姊嫣然一笑。嘴巴虽然说抱歉,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算了,站在沙耶姊的立场,若看到我跟学姊在那边谈情说爱,当然会……那个,嗯,觉得很无趣啊。
只是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我看看脚边,那把刀正插在一颗有人头大的石头上……
……我还是节制一点,别只顾着学姊好了,毕竟这有关我的生命安危啊。
「啧……」
至于聪里呢,她正在用削皮刀削马铃薯皮。大概是平常很少做这些事吧,她的动作显然十分生疏。
喂喂喂,妳可别受伤喔?
「啊~太用力了太用力了。」
沙耶姊似乎也跟我一样抱有相同的担心念头,只见她表现出「真拿妳没辙」的感觉绕到聪里背后,轻轻抓住她的双手。
「来,稍微放松一点喔。照这样做。」
由沙耶姊控制的聪里右手,「唰」地一口气削掉马钤薯的表皮。接着稍稍改变拿在左手手中的马钤薯角度,再次「唰」地削着。
同样动作反复几次,转眼间就变出一颗表皮被削得干干净净的漂亮马铃薯。
「动作稍微利落一点,慢慢削反而只会削得七零八落。妳自己再试一次吧。」
放开聪里的双手,重新拿起一颗马钤署交到她手上之后,沙耶姊也拾起菜刀再继续处理自己的手边作业。
这一幕温馨的光景,让我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再怎么说,沙耶姊果然就是个「大姊姊」啊。


我现在非常感动!
烹煮过程中没出什么太大的意外,顺利地完成了一锅咖哩,同时也用饭锅煮出一整锅热腾腾的白米饭,然后一同被舀至纸盘上,如今在我手边散发出一股香喷喷的气味。
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关于咖哩饭这道料理,虽然到目前为止已经吃过不晓得多少次,但果然还是得说现在这盘咖哩饭确实与众不同。
没错,因为这是我心上人亲手做的料理啊!
由于是三人连手合作,因此或许很难认定是「纯粹」,但明日香学姊也有帮忙料理,这一点肯定是无庸置疑的!
「……小数学弟,你不吃吗?」
坐在我正对面的学姊一边将咖哩饭送到自己嘴里,一边出声询问。
「呃,这个嘛,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吃掉这盘咖哩饭。」
「你在胡说什么啊?饭得趁热吃才行……啊,嘻嘻嘻。」
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事,学姊开心地笑了出来。
只见学姊双颊微微泛红,用汤匙舀起一口自己的咖哩饭,将饭吹凉之后,再用左手轻捧以免饭掉下去。
「喏,很好吃唷?」
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为图标的「来啦」表情文字,已经在我脑海当中疯狂乱舞。这这这就是那回事对吧!是每个男人都一定会幻想到的那回事对!!
而且、而且学姊刚刚还用过那支汤匙对吧!这就是所谓的间接接吻吧!
来到这世上经过十五年,我的生涯已无憾恨!
「那、那就不好意思……啊~」
「好、好的,啊……」
咖哩饭缓缓挪至我的嘴边——
「抱歉打扰啰!」
「喀噗!」
我突然被某人从旁边狠狠撞飞。呜哇,呸呸呸!沙子跑进嘴里了啦!这正是所谓的从天堂掉到地狱啊!
只见沙耶姊一脸不开心地坐到我身旁。
「明日香,妳不是说今天要暂时休战吗?」
「……啊!嘻嘻嘻,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被沙耶姊怒目一瞪,学姊随即吐出舌头,打马虎眼似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沙耶姊的双眉倏然扬起,耳边跟着传来一阵彷佛空间遭到扭曲的「霹哩」声响。这股不寻常的紧迫感是怎么回事!?
「……肚子饿了对不对?来,啊~」
「呃,妳干嘛一副理所当然似地伸出汤匙给我啊,聪里!?」
「来,啊——」
「不不,我说啊……」
「小数学弟!!」 「小数!!」
然后不知为何,另外两人居然同时将矛头指向我。
咿!?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不是拒绝她了吗!为什么妳们还要用那么狠毒的眼神瞪我!?
「哼~~~~~」
发出一阵特别长的沉吟声之后,沙耶姊缓缓举起汤匙,刺入自己的那盘咖哩饭。
「喏,小数!呃,啊——」
沙耶姊满脸通红,头撇向一旁,将舀满咖喱饭的汤匙递到我面前。
「唔唔……来,小数学弟,啊~」
生性不服输的学姊似乎也燃起了对抗意识,只见她再度用汤匙舀了一口咖喱饭要喂我吃。
「嘻嘻,大哥哥,啊~」
聪里则是完全乐在其中。
我也只是个平凡到不行的高中男生,当然对让女孩子喂我吃东西这件事情满怀懂憬。可是、可是呢……
「「「你要先吃哪一个人的?」」」
妳们三位的笑容都有够可怕啊!!
就心情而言,我当然是想选择吃学姊的。嗯,可是选了之后,也许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纵使想向第三者求救,现场又不见其它人的踪影。这就是所谓的穷途末路吧……
「来,小数学弟,啊~」
「喏,小数,啊~」
「嘻嘻,大哥哥,啊~」
总、总觉得,我好像产生了掉进电玩游戏无限循环当中的错觉……而且不管挑哪个选项都会直接通往坏结局。这是哪来的烂游戏啊?
……虽、虽然我不想动用这招,但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还不想死。纵使背上「卑鄙龌龊」或「根本不配当个男人」等臭名,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因此……没错,因此,我将所有
注意力全部集中至脚部。



「对不起!」
我有如羚羊一般纵身跃离现场——
「吃饭时不可以随便起身离开座位喔。」
——正准备这样做的瞬间,手臂却被聪里抓个正着。
糟、糟糕!这小鬼能够读取他人心思啊!我的作战似乎已经完全曝光了。
「来,小数学弟,啊~」
「喏,小数,啊~」
「嘻嘻,大哥哥,啊~」
三人面带不自然的灿烂笑容,同时将汤匙塞进我的嘴里。
「「「如何,好吃吗?」」」
……真的很抱歉。
我实在是食不知味啊。


饭后,我们在河边疯狂地玩到全身无力。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猛一回神,才发现太阳已将西边天空烧成火红色,映入眼中的所有景色,也都染上了一抹淡淡橘红。
结束的时刻已经来到。
好想好想再多玩几天,可是,学校从明天开始恢复上课,我们得回去了。
「好像差不多……要说拜拜了呢……」
换好衣服的聪里感慨万千地说道。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太出来,但我想这小鬼内心肯定也十分寂寞。
「喂喂喂,这种时候应该说『改天见』才对吧?」
我伸手轻轻搭着聪里的脑袋瓜子说道。我稍微模仿了一下漫画常见的老套桥段,不过也有「这种说法一点也没错」的念头油然而生。
据说言语中蕴含着所谓的[言灵」。约定日后再聚首的「改天见」,绝对比只意味着别离的「拜拜」要来得好上许多。
「不,是『拜拜』没错。因为……聪里再也不会跟各位见面了。」
「……我们做了什么惹妳不开心的事情吗?」
学姊语带担心,不安地看着聪里。
在我看来,今天这一整天聪里应该是玩得相当开心才对。
难道那只是在敷衍我们的表面功夫吗?我不像聪里一样,无法得知他人的内心世界。
「不,我没有感到委屈,我玩得很开心喔。」
「那为什么要说得好像不会见面一样!?我放暑假时也会再回来,到时就可以再……」
我话还来不及讲完,聪里便静静地对我摇了摇头。
「那时候,聪里人已不在这里了。今天是聪里待在这个村庄的最后一天。」
「……妳要搬到其它亲戚家寄住吗?」
今天早上,沙耶姊曾经说过,聪里被亲戚当成人球踢来踢去。
仔细想想,聪里从早到晚都窝在河岸那边,她跟叔叔恐怕相处得不太融洽吧。
但接下来,我却听到了完全始料未及的发言。
「差不多算是吧。聪里,好像被卖掉了……」
「被……卖掉了……?」
我声调嘶哑地反刍聪里这句话。实在太过出人意表的事态接连来袭,导致我的思绪根本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法及时作出反应。
「有个大富翁啊,好像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关于聪里的传闻,就跑来跟叔叔说想要收养聪里,而且还拿出一大迭钞票摆在叔叔眼前,于是叔叔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
「这分明就是贩卖人口嘛!应该立刻报警……」
「等一下!」
聪里压住了我试图取出手机的手。她毕竟只有小学生的力道,并非大到无法甩开。
然而我却感到一阵沉重。她的手,挟带着沉重的氛围。
「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
面对情绪激动的我,聪里却只是静静摇了摇头。看似有点死心,又有点寂寞……
「没关系,因为这远比我现在过的生活要像样多了。」
「像样……」
不管再怎么说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现在可不是什么战前时代耶?在这个现代化的日本,居然有人敢毫不在意地干下这种勾当……再怎么想,对方也绝对不是个有良心的正常人。
「你们看……」
聪里抓着衣襬往上拉,露出她的腹部。只见表面留有相当明显的瘀伤,并且还不止一处而已。
「这是……虐待的伤痕对吧?」
「好过分……」
沙耶姊气得眉头深锁,学姊则捣着嘴角发出悲痛的轻呼声。
「太扯了!果然应该要报警!还是找社福机构商量才对吧!?总面言之……」
「没关系啦。」
「就跟妳说哪来的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啦……」
被她那双深邃黑暗的双眼一瞪,我顿时无言以对。
被那股魄力所震慑,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在极其平凡普通家庭出生长大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力对抗的一片黑暗,在我眼前猛然扩展开来。
「叔叔他没有错。一切都是身为怪物的聪里不对。」
「不要用那种字眼形容自己啦……」
妳是人。是个因为害怕伤害他人、害怕被他人伤害,被奇怪《力量》所害,只得冰封了自己心灵的普通人啊。
那种若无其事地虐待小孩,或者企图购买小孩的家伙,岂不是更像妖魔鬼怪吗?
「你真的很温柔呢。可是,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家去的大哥哥……有办法保护聪里吗?」
我忍不住咬牙切齿。
没错,我也差不多该启程离开这座村庄了。在外婆家的老爸老妈八成早已做好出发的准备,正等待着我们回去吧。虽然开口闭口都说聪里是个小孩子,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个还在接 受父母扶养的未成年小鬼罢了。
要我永远保护聪里,我根本办不到。
「对不起,聪里刻意用了刁难的语气。但至少买下聪里的人,已经答应要提供等同于套房的单人房、漂亮衣服及美味餐点给聪里,同时也说不会对聪里动粗。再怎么想,都远比现在的生活要象样多了啊……」
「那不过是为了想利用妳的笼络手段而已吧!」
只要滥用读取他人心思的能力,想赚多少钱都不成问题。这种程度的「投资」,大概会化作百倍甚至千倍的报酬回到他手上吧。
但会想到这种手法,且企图实际加以执行的家伙,肯定不会顾虑到聪里的感受。那种人绝对只会想到自己,只会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是啊。他只打算把聪里当成一个便利的道具善加利用。这我知道,我清楚得很……因为聪里是觉啊。」
「既然如此……」
我说不出下一句话,我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怎么也不认为待在那种货色身边的聪里真有办法得到幸福,打死我也不相信。可是,那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打电话报警?就算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单纯的自我满足罢了,根本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不过是个小孩子的聪里,少了监护人照顾就无法存活下去,她将再度被送往其它寄养家庭。而只要还身怀《力量》,在新家肯定也免不了遭到孤立,状况可能变得比现在更糟,待遇好转的机率极其渺茫。
既然如此,被那个保证照顾到衣食住等需求,且绝对不会动粗的大富翁收养,岂不是就真如聪里说的一样,反而比较象样点吗?
「没错,这并不是坏事。起码聪里在听到这个提议时,真的感到很开心,心想总算获得解放了……」
聪里抬头望天,嘀咕着抛出这种话。
「大哥哥……你觉得聪里今年几岁了呢?」
「啥?」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我感到有点困惑。经她一提,我才想到从没问过这件事。我对事到如今才发现不知她实际年龄的自己觉得很丢脸。
总觉得,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十岁左右就是了……
「噗噗,答错了。我今年十四岁啰。」
「十……十四岁!?」
「什么!?」
「骗、骗人的吧!?」
我吓得睁大双眼,明日香学姊及沙耶姊似乎也同样感到相当惊讶。
我重新仔细打量聪里全身上下一番。拜托,她身高几乎跟琉璃一模一样耶?我记得琉璃今年应该是十岁没错,而且又因为跟沙耶姊一样继承了相同的血统,所以她在同年级的小孩当中,个子并不算太高,从排头开始报数还比较快点到她的名。
但十四岁的聪里,个子却跟十岁小孩差不多高,这……
「之所以闭口不提,是因为想说被看成小孩子比较能得到温柔的对待……我真卑鄙啊。」
「这哪叫卑鄙!」
以往从未受到他人温柔对待的人,寻求他人的温柔回应有什么不对?只是为了渴求温柔所说的小小谎言,为什么要因此受到责难!?
「……聪里缺乏女性应有的魅力,看起来很寒酸对吧?因为我过着连三餐都不一定有着落的日常生活啊……」
我想起昨天二度碰面时,聪里坐在河边钓鱼的场景。如今我也总算理解到她为何随身携带着打火机,因为那是她求生所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
「该死!」
我挥拳搥打地面。皮肤裂开、伤口渗出鲜血、骨头嘎吱作响。然而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一三地挥拳搥地。
好不甘心——我痛恨完全没有任何「社会力量」可言的自己;痛恨对于根本无法救聪里脱离那个会虐待她的家庭、只不过是个小鬼头的自己。
「够了……住手。别这样责备自己。」
聪里的双手轻轻裹住了我的拳头。
那是一双有点冰凉的手掌。这让我想起好像有个「手掌冰凉的人,内心其实很温暖喔」的通俗说法。我觉得这个说法十分正确。
因为我现在很明确地感受到聪里的温暖心意。
「谢谢你,肯为了聪里流下眼泪……」
经她一提,我才察觉有两道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双颊。真丢睑,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表现得这么娘娘腔。就算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我连忙举起衣袖来回擦拭双眼。
「咦!?」「「啊啊!?」」
突觉某种柔软温热的物体,有如蜻蜒点水一般瞬间触碰到我的嘴唇,接着马上退开。
刚刚那是聪里的……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陪我玩了一整天的两位姊姊。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聪里对茫然若失的我展露微笑。看似寂寞孤单,又彷佛已经甩开某种念头一样。
「这两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我玩。真的很谢谢你温柔地对待我,把我当成一个人看待。从里很喜欢大哥哥唷。可是,所以才必须……到此告一段落。希望我可以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划下句点。」
「聪……里……」
「拜拜……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9:13 编辑


ACT 4

好宽敞房间。
地板铺着一层柔软的绒毛毯子,摆设在房间内的每件家具看起来都很高级,床铺更是松软轻柔。从前的聪里,只知道狭窄拥挤的两坪半小房间,以机会传来地板坚硬触感的单薄被窝,这里简直就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优质环境。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以往害怕会饿肚子的烦恼也跟着烟消云散,现在我可以吃到许多以往从没吃过的山珍海味。
另外我也拿到了一本存折跟提款卡。那个人好像每个月会固定汇一百万元进我的户头。他说这些钱随便聪里要怎么花都没关系。
真的是无微不至,跟过去的生活犹如天壤之别。
在这里没有畏惧聪里的眼神,也没有憎恨聪里的眼神,更没有蔑视聪里的眼神。
是的,空无一人。
在这宽敞充足的空间中,就只有聪里一个人而已。


从乡下回来后,所谓「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流逝。
教室就跟往常一样,呈现吵到不能再吵的境界,但现在的我却觉得连这阵热闹气息都离我 有点遥远。
日历上的时期已经迈入七月份,湿闷的暑气渐渐让人感到愈来愈不舒服。天气则是从昨天开始就蒙上一层阴暗色彩,隔着窗户望见的天空更是乌云密布,显得分外沉重。
那小鬼的脸上,该不会也挂着忧郁的神情吧?
「干嘛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啊?」
伴随着一阵格外开朗的声嗓,有个人「砰」地使劲拍了我的背部一下。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只见损友信司脸上带着比往还要夸张三成的轻佻笑容。
我觉得有点火大,却又立刻消沉下去。
「啧……总觉得连我都快被你感染了。」
信司边抓头发边嘟囔着说道。
「你还要待在这里啊?班会时间旱就结束了耶。」
「……是喔,已经放学啦?」
「唉,症状有够严重。好啦,快点走吧。我想观田学姊应该正在等你才对。」
「喔……」
我慢条斯理地离开座位,拿起书包挂在肩头,动身前往校门口。
走下楼梯,抵达樱花树前面,只见学姊背靠树干等待着我的到来。
孤伶伶的一个人……
校园里有许许多多准备放学回家的学生们,但每个人都刻意转眼不看学姊,并且保持一定距离。于是,只有学姊身旁形成了一个极不自然的无人空间。
即使还在远处,我仍能望见学姊的侧脸显得分外孤单,于是我忍不住紧紧握住拳头。
学姊早已从「恶梦」中获得解放,但这绝不代表一切问题就此获得解决。学姊被全校学生视为「拉普拉斯」并饱受畏惧排挤的现实,如今依旧持续上演。
我低头看着右手。好渺小的手掌,好弱小的拳头。我连一个最喜欢的女孩子都无法保护。
忘掉聪里的事吧。现在是我在意其它女孩的时候吗?纵使再怎么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结果还是改变不了事实啊。终究只会害身旁的亲友担心自己罢了。
别再想了。
「好!」
我用力拍了拍双颊,让自己打起精神。要是我始终面带沮丧表情,学姊岂不是也就笑不出来了吗?
「学姊!」
我努力发出精神抖擞的声音呼唤学姊,学姊闻声回头,脸上旋即浮现欣喜神情,就如同花在转瞬间绽放成花朵一般充满戏剧性色彩。
学姊虽然以碎步朝我这边跑来,但在抵达我身旁的瞬间,她的笑容立刻闪过一丝阴霾。
「……小数学弟,你不必勉强装出笑容也没关系唷。」
一下子就被识破了,我未免也太好懂了吧。
学姊目不转睛,有点担心地盯着我的脸,眼中再度浮现出这一个月以来已不复见的忧郁神色,而招致这种情况的元凶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真是不中用!我开始讨厌起自己。
「好!」
学姊突然大叫一声,接着用力搂住我的手臂。
我的身子不禁踉呛了一下。
学姊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硬是拉着我往前走。
「学、学姊?」
「今天就让姊姊来帮你加油打气♥所以说呢,小数学弟,我们去约会吧♪」
在被学姊拉着跑的状况下,我们玩递了许多不同的地方。
曾跟沙耶姊及信司一起去过的游戏中心、与学姊首次约会的公园、位于闹区的时尚大道。
跟心爱之人独处的时间,照理说不可能感到不开心,但我却无法乐在其中,总是无法敞开心胸享受这段时光。
此时,我们突然行经上周跟学姊造访过的「卡里奥斯特罗」咖啡厅。
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店长身影,店长也察觉到我们,面带笑容挥手致意。
我回想起店长对学姊所展露的柔和眼神。
我想学姊之所以能够保有笑容,能够不对「人」感到绝望,或多或少都是拜那个人的关怀所赐。
同时……也想到那小鬼八成没有那样的大人在身旁陪伴着她吧。
啊,糟糕,快点封锁这个念头。
不可以想、不可以想、不可以想。
「学姊,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我怀着「反正只是想转换思考模式」的心情,随便脱口说出一句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单纯只是找话题罢了。
但是学姊的回应,却使我的意识瞬间飞至九霄云外。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你家打扰一下……可以吗?」
请问您刚刚说了什么?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闹钟的秒针移动声极不寻常地响彻整问房间。
我独自一人,宛如圆形自动清扫机器人一样,无所事事地来回踱步,自己也很清楚心脏彷佛警钟似地怦怦直跳。
这是我的房间。老爸申请二十年贷款买下了两层楼高的独栋透天厝,这里是位于二楼,一爬上楼梯就能抵达的三坪房间。
尽管不久前还有杂志、电玩及脱掉不管的衣服等杂物散落一地,不过这些东西通通被我以超法规处理,粗鲁地塞进壁橱里头。连原本皱巴巴的被窝也都折迭整齐,总算是让此地顺利变成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的房间」。
另外,听了请不要吓到,学姊目前人在一楼浴室。当时我问学姊「我得整理一下房间,可以请学姊稍等一下吗?」,没想到学姊竟然抛出「啊,那我先借用一下你家浴室喔」这句话作为响应!
一来到男生家里就借用浴室。这果然就是那回事吧。再怎么想都是那回事吧?肯定就是那回事没错吧!?
老爸、老妈,感谢你们两位生下我,扶养我长大成人。另外,儿子我也打从心底感谢你们此时并不在家,或者该说请两位绝对不要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内跑回家。
没错,直到我成功登上大人的阶梯之前,绝对不要回来!!
隔没多久,外面传来某人真的踩着阶梯上楼的嘎吱声响。
我的心脏猛然一震。
最后听见「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我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声嗓。
……我整个人惊慌失措啊,请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小数学弟,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请请请请、请进!」
门把随着「咔嚓声响转动,在缓缓开启的房门外面,只见才刚洗好澡、身上裹着一条浴巾的学姊……才怪。
取而代之的,是打扮成兔儿女仆的明日香学姊。
呃,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我该不会是在作梦吧?
「呃,学……姊?妳这副……打扮是?」
状况实在是远超乎我的想象,我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字眼勉强提问。
「呜,这是那个……」
或许是对我看傻了眼的反应感到难为情吧,学姊满睑通红地低头不语,简直可爱到不像话。
学姊花了一小段时间定睛凝视着地板,接着缓缓挪动双手,紧握住轻飘飘的哥德风女仆装裙襬。
瞬间,戴在学姊头上那对低垂的兔耳突然自动竖了起来。难不成那是沙耶姊开发的脑波操纵型兔耳发箍?为什么会落在学姊手上咧?
学姊抬起头来,睑上堆满了嫣然微笑。
「主、主人,请打起精神唷……天啊,沙耶同学,我果然还是玩不起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啦——!」
学姊伴随着尖叫声举起双手捣住她那羞红的睑蛋,又羞又急地蹲了下去。


「学、学姊,妳干嘛打扮成这副模样?」
我重新询问突然端坐在地、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学姊。她那泪眼汪汪轻抽鼻子的身影,也令我的男人心为之蠢动不已。嗯。
彷佛忠实反映出学姊的心境一般,她头上那对兔耳如今也呈现出无精打采的下垂状态。
尽管就像是处于学姊的黑历史一般,现场弥漫着一股「拜托不要问」的明显气氛,但是面对这种状况,就是绝口不提也显得很不自然啊。
附带一提,我目前也正襟危坐地坐在学姊正对面。拜托,学姊都摆出正座姿势了,想也知道我绝不可能站着俯瞰或坐在床上跟学姊对话嘛。
「那个,因为小数学弟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们三人就在今天商量了一番……」
或许是认命了吧,学姊结结巴巴地开始说明。三人……意思是连信司也在这件事上掺了脚吗?
我懂了,原来那家伙也很担心我啊。最近他的轻佻态度之所以更上一层楼,或许是挂念我、想为我打气,才会故意这样做的吧。
要我当面表达谢意实在有点难为情,但下次还是找个机会请他吃饭吧……
「小泽学弟告诉我……说只要聊到女仆咖啡厅的话题,你就会显得很感兴趣啦;还有一起去看拳击比赛时,你也会露出色瞇瞇的眼神盯着戴着兔耳发箍的举牌兔女郎不放……」
呜喔喔喔!信司!?
你这混帐东西,为什么要爆我的料!?对其他男生说也就罢了,拿这件事向我的心上人打小报告,到底把男子汉的约定当什么了!?要是学姊被吓得对我产生「这人有够恶心」的想法,你要怎么负责啊!?
啊,等等!
学姊刚刚有说[三个人一起商量」是吧?不对,像信司这种盲目崇拜沙耶姊的人,恐怕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向沙耶姊爆过我的料了。难不成沙耶姊之所以动手开发脑波操纵型兔耳发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我的老天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该怎么说呢,宛如偷买黄色书刊被老妈抓包,结果换来老妈面带温柔微笑说出「你可以随意使用洗衣机没关系唷」之类的台词,这种无地自容感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啊,沙耶同学说『虽然不甘心,但这次确实是妳比较适合,就把机会让给妳吧,反正我现在也得忙着准备一些事情』,然后就拿出这个兔耳发箍借给我,女仆服则是从小泽学弟的妹妹在打工的地方那边借来……」
……尽管觉得方向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偏差,但学姊却为了我,居然强忍住难为情的感受,特地打扮成这副摸样。
真教人开心。
「学姊,妳这身装扮超可爱的。」
抽动!
在我开口的瞬间,学姊头上那对低垂的兔耳彷佛偷听他人讲话似地猛然竖立。哈哈,这东西做得还真是精密呢。从旁观看就能彻底洞悉佩戴者的心理状态……
糟,我又想起那小鬼的事了。明明就必须快点忘掉才行。
「……小数学弟?在跟女孩子单独相处之际想起其它女孩,是很没礼貌的事唷?而且还在夸奖我之后就立刻来这套,真是太过分了。」
好像三两下就穿帮了!?
学姊明明无法读取人心,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是把想法写在睑上了吗!?
我提心吊胆地望向学姊,只见她露出半瞇的冷淡目光瞪着我的脸。学姊说的确实没错,刚夸奖完就立刻想到其它女孩,这实在是很失礼。
学姊嘟起嘴唇接着说道:
「而且啊~居然还当着我跟沙耶同学的面亲嘴)」
「咿!?那是、那个,不可抗力的意外!」
呜喔!没想到学姊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那件事!!
被聪里亲吻,现在又明明跟学姊在一起、脑子里却只顾着想聪里的事,这下子即便被学姊视为萝莉控,也怪不得别人啊!」
我得设法解释……我该搬出什么借口辩解才好啊!?
「嘻嘻,开玩笑的啦。」
淘气地讲完这句话之后,学姊露出柔和微笑。
咦?学姊……没生气?
「也没办法啊。要是看见有人遭遇困难、有人伤心落泪,就会忍不住出手相助……因为小数学弟是 HERO 嘛。」
「学姊?」
「小数学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吧?内心有着想要设法救回聪里的念头对不对?」
学姊定睛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无法对这双眼睛说谎。
「……是的,我想帮助她!想要救她回来!」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消除不掉内心的疙瘩啊!而且这疙瘩还变得愈来愈大,紧紧勒住了我的心灵。
再这样下去,她绝对得不到幸福。
「可是,我根本一无是处!我既不知道她的下落,又没办法赶到她身边去!我……什么也办不到……!」
我既无法消除她的特殊能力,也没办法陪伴在她身旁。
没错,跟我这种货色比起来,为了利用聪里而花钱买下她的那个下三滥,反而还比较实质地拯救了聪里。
那人让聪里远离虐待她的叔叔,供给她衣食住等各方面的需求。那是我这个如今还得靠父母扶养的臭小子,打死也绝对办不到的事。
「你绝对不是什么都办不到喔。」
学姊以温柔平静,却充满确信的声音说着,脸上露出可以包容一切的微笑。
「你已经帮过她了唷。因为聪里当时看起来相当开心。」
「那根本没帮到她什么嘛,没错,我顶多就只能让她稍微解解烦闷而已……」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学姊彷佛拿我没辙似地摇了摇头之后,突然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黯淡笑容。那是最近已经很少见到的笑法,但另一方面却又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聪里就时常展现这样的笑容……
「她的心情……我还满能够理解的。不对,或者该说因为是我的关系,所以才能理解吧。」
「啊……」
我懂了。虽说早已丧失《力量》,可是学姊也曾是身怀特异能力的人。
当然正如学姊所说,虽说大概无法完全体会,但普天之下或许也唯有学姊能够多少理解到聪里的内心感受吧。
「现在聪里八成在很大的房间里头,穿着漂亮衣服、吃着美味餐点,过着比以往要好上太多的优质生活吧。」
没人可以保证那个买下聪里的家伙,一定会遵照约定好好对待聪里,况且俗话也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但唯有这次,我觉得事情八成如同学姊所说的一样。
聪里的《力量》,虽然在想跟某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或者更进一步深入交往的事上,都会是麻烦透顶的一股能力;但另一方面,若当成「道具」看待的话,就会摇身变成再方便不过的利器。
只要收看电视新闻,就会发现政治家无时无刻都不务正业地持续算计对手。有着过人头脑且拥有诸多专利的沙耶姊,常有机会与号称经济界权威的人士接触。「一群心机深沉的顽强老 狐狸,搭理他们真辛苦。」她也曾如此发过好几次牢骚给我听。
身为小鬼头的我虽然只能想象,但年纪愈是增长,以及社会地位愈是有所提升,策略运用的重要性应该就会跟着与日俱增吧。而在权谋斗争的世界中,能够读取对方心思的聪里,正是张「万能王牌」。只要还身为派得上用场的道具,八成就能获得妥善照顾才对。
「可是啊,我想聪里真正渴求的,绝对不是那种用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聪里她真的渴望拥有的,是与他人彼此交流,以及填满她那残破的心灵缺口。」
这句话充满了真实感。
正因学姊如同聪里一样,因为那股《力量》而被排挤于人群之外,一直饱尝孤单的苦楚,所以这句话才会显得格外有分量。
「问你喔,你认为一个只着眼于《力量》的人,会为她做那些事吗?」
「我想应该不会。但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挽救她的心灵,一点头绪也没有……」
脑袋瓜轻轻被敲了一下。
我抬头表达「干嘛突然打我」,却见学姊面露苦笑。
「你把问题想得太过困难了。那种事只管交给沙耶同学去处理就好,你有唯独你才能办得到的事,不是吗?」
「只有我……才办得到的事?」
「小数学弟啊,我自己或许没资格讲这种话,但我有所改变了对不对?最近我每天都过得相当开心唷。只要躺在床上,就迫不及待地希望明天能够快点到来。那个曾经一度放弃明天的我,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唷?」
学姊的确改变了。
每个人都感受得到,每个人也都对此感到欣慰。
「是因为丧失《力量》的缘故?嗯,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可是呢,让我改变最多的人,就是小数学弟你唷?」
「是……我……?」
「因为你说你喜欢我,我才能够改变自己。或许契机只是源自外貌,又或许只是你心中的『英雄』对我的『不幸』产生反应也说不定,然而在这两个月当中,你愿意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所以,我想你应该也喜欢我的内在。我这样算是一厢情愿吗?」
「完、完全没这回事!」
我从初次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学姊,现在则是变得更加喜欢了。
感受到学姊的善良、坚强、温柔,每多知道一些有关学姊的事,我就变得愈来愈喜欢学姊,简直喜欢得要命。
「嗯,谢谢你……我呢,从前一直一直很讨厌自己。讨厌得要死。也没办法啊,因为大家都讨厌我嘛。不管是家人还是同班同学,每个人通通都……」
学姊眼中浮现一丝泪光。目前仍然没有改善的恶劣情况,对学姊而言,那肯定是连开口提及都会令她感到痛苦不已的事情。
任何人都会想要逃避讨厌的事,然而学姊则鼓起了她所有的勇气去面对,只因为想要传达这股信念给我。
「『先从喜欢自己开始做起吧。别人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讨厌自己的人。』那些有名的医生,都会道貌岸然地讲出这种话对吧?虽然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但他们可是大错特错,逻辑根本颠倒了。要是孤单一人的话,根本就无法喜欢上自己啊。」
学姊这番话,让我回想起在乡下跟沙耶姊讨论聪里特殊能力的话题。小孩子渴望获得「不求回报的爱」;对小孩子而言,无私的爱情是不可或缺的要素……我记得应该有约略提到这些话题才对。
因此……
「小数学弟,你找到了『我』不是吗?就是因为你开口说你喜欢我,我才得以稍稍喜欢上自己。我能跟沙耶同学及小泽学弟变得那么要好,也都是拜你所赐。因为有了这些愿意接受『我』的人,我才有办法认同『我自己』,才能喜欢上自己啊。」
学姊笑了出来。
那股在初次相遇之际所感受到的——彷佛稍纵即逝的虚幻飘渺已不复存。这是一张洋溢着坚韧信念的笑容。
「小数学弟,你应该已经找到『聪里』了吧?那就多加把劲继续找出她,再更进一步地喜欢上她吧。等等,这样可能有点自恃甚高了。我想跟聪里成为好朋友。嗯,就是这样。这样就对了,肯定没错。」
学姊自信满满地断言,并心满意足地猛点头。
「……呵,呵可可……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立刻转变成大笑声。
还真是轻描淡写地就直接说出口了呢,分明完全把聪里的《力量》等事摆到一旁不管了嘛。可是,学姊凝视着自己的「黑暗」,坦然面对,并鼓起勇气讲给我听。我相信刚刚那番话纵使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必然也是内心早有觉悟的发言,以及严肃地表明出自己的决心。
如今我只对爱上这个人,以及有办法找出这个人的自己深深引以为傲。
老实讲,我真的重新爱上她了。
狂笑一阵子之后,我缓缓站了起来。身体如同羽毛一样轻盈,先前的倦怠感恍如作梦一样,全身上下充满了源源不绝的力量。
被身为女性的学姊讲成这样,身为男人的我要是再继续无精打采下去,那未免也太过丢人现眼了吧?
要救聪里。
虽然下定决心,但我完全不知聪里究竟身在何方。在这个时候,还是只能大喊一声「沙耶A梦~快帮帮我!」吧。
我行经隔壁的高尾宅——这里从一年多以前开始,就跟一间空屋没两样——伫立在更旁边这栋外形呈半球状、并加装了各种不同突起物的稀奇古怪房屋(?)前面。
环绕着庭院的围墙上,挂着一块写有一块写有「SAYA'S LABO」等字的告示牌。
「我时常在想,这真是一问有趣的屋子呢。」
我觉得能讲出这种感想的感姊果然了不起。它在街坊邻居口中的俗称,乃是疯狂科学家工厂。实际上,由前阵子那个透过脑波操作的兔耳发箍也能看出,因为沙耶姊总是在研究及开发太过新潮且派不上用场的发明,所以上述评价可说是十分中肯。
不过,她也发明过许多非常有用的物品就是了。多到光凭专利金,就让高中二年级的她能够易如反掌地建造出这间怪里怪气的房子。
我「叮咚」地按响门钤。
「您好。」
对讲机传来一阵跟沙耶姊不一样,感觉较为稳重的成熟女性应答声。
「是我啦,可以让我进去吗?」
「哎呀,好久不见了。我这就开门唷。」
话一说完,附近随即传来一阵夸张的咔嚓声,我则顺手转动门把走进屋内。
在踏进玄关的右手边,就有一间大约五坪大的房间,里面摆放了看似十分高级的沙发椅与桌子,另外也有观叶植物及绘画等装饰品,只不过像我这种平民老百姓,实在是不暸解真正价值。
「欢迎光临。」
在会客室入口附近一角有一面办公桌,而桌子前面有一名女性坐在那里处理事务,她轻轻将歪掉的眼镜调正,露出温柔微笑看着我。
她是从两年前开始,在沙耶姊身旁担任秘书职务的凉原女士。一袭笔挺套装的干练打扮,一位给人「沉稳大人」印象的女性。
如前所述,沙耶姊的研发成品当中虽有许多破铜烂铁,但却也能带来庞大利益。也就是说,总会有税务处理、接洽各家厂商的交易或应付推销电话等琐事;而负责承接并处理这些事务的就是这位女性。
她似乎相当受到沙耶姊的信赖,换句话说,她肯定是一位极其优秀的人才。在她底下还有另外两名负责处理事务工作的女性员工,但大概是因为已经超过五点的下班时间了吧,完全不见她们的踪影。
「请问,沙耶姊人呢?」
「沙耶小姐应该是在地下研究室吧。」
「地下室吗?谢谢妳。」
简单回礼之后,我像个熟知别人家室内格局的外人一样穿越走廊,有点粗鲁地猛按位在尽头的电梯按钮。
「在自家有电梯及地下室,真不简单耶……啊,这让我想起我还没去过地下室,感觉有点期待。」
学姊一边转眼望向显示楼层的电子仪表板,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自从在围绕着预知梦的那场骚动之际来此留宿过一晚外,学姊似乎就变得很常跑来这个家玩。大概是上上周吧,学姊还相当开心地对我说「我跟沙耶同学举办了一场睡衣派对耶!」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我们立刻走进去,按下B1钮。只觉得电梯特有的微弱漂浮感袭向身体,当电梯门再度开启时,一股很像是学校化学教室的刺激性药物气味随即扑鼻而来。
各式各样用途不明的诡异实验器具拥挤地排列在一块儿,承受着白色荧光灯的照耀,而后面则有一名边盯着液晶屏幕、边「咔哒咔哒」地敲打键盘的白衣金发少女。计算机桌旁边堆满了书籍与参考数据。
每次看到,都觉得这是非常离奇的光景呢。
「哒」地敲下输入键之后,沙耶姊悄然转动椅子。她那翘起二郎腿、拄着脸颊望向我们的身影,简直就跟女王陛下没两样。
她十分惊讶地反复眨了眨双眼。
「……天啊,虽然煽风点火的人是我没错,但我完全没料到妳居然会真的打扮成那副丢脸的模样。」
「过分,沙耶同学妳太过分了!」
面对这番的确是有些过火的毒辣说词,兔耳女仆明日香学姊忍不住泪眼汪汪地放声大叫。
而我也到现在才发现,学姊她没换衣服啊。
沙耶姊完全不感兴趣地忽视掉学姊的抗议,接着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你总算来啦,萝莉控。」
「我才不是萝莉控!」
「哼!你明明就跟聪里接吻了,还敢反驳。」
被她拿出事实炮轰,我想否定也无从否定,顿时无言以对。
可恶,那明明就不是我采取主动!
而且沙耶姊妳还不是一副萝莉长相!
「还真是充满反抗意识的眼神呢。呵,看样子似乎已经稍微恢复正常了嘛。」
沙耶姊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这表示刚刚的对谈是为了确认我的状态是吧?
我果然还是敌不过这个人啊,而这几天我也让身边的亲朋好友操心了。
我的运气真的很好。明白聪里的境遇之后,更让我真心这么认为。
「那么,小数,你找我有何贵干啊?」
沙耶姊意兴阑珊地出声询问。她明明大概早已料到我是为何而来,却还刻意开口提问。
难道在幕后操盘唆使学姊,以及早就做好各种准备的说法,都只是我太过高估眼前这个人罢了吗?
我定睛凝视着沙耶姊的双眼,语气平淡地说明来意。
「我想救出聪里,希望妳能帮我调查目前她在什么地方。」
「这我知道了。或者该说,我早就趁着你沮丧恍神的这段期间,从聪里的叔叔口中套出情报了啦,要从那边查出情报简直易如反掌。」
「哦哦,果然厉害啊。」
手法还是一样利落高竿。
……不,也可以说纯粹只是我太窝囊就是了。
「收养聪里的人,是小鸟游京水。」
沙耶姊叹了口气,感觉有点麻烦地说道。
我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呃~是在哪听到的咧?
「小鸟游……是指那个时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菁英经营者吗?」
经学姊一提,我也跟着回想起来。对了,我记得他就是在数年前,因买下职棒球队而叱咤风云的话题人物。
「没错,PLAYBIRD股份有限公司的社长,白手起家,以软件开发为中心,跨足各种不同领域。只花费短短二十年时间,便建立了世界级的巨型集团,是经济界的超级新星。」
「拜托,那么有名的人为何……」
干下风险这么大的事情呢?我内心不禁产生这个疑问。
买卖人口一事一旦曝光,大概会导致他以往所建立起来的名声及财产都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吧。这实在太过危险。
「他可没犯法喔?」
「咦?可是……」
「我雇用侦探针对此事进行过调查,结果发现他只是依照法律规定,在取得监护人同意的状况下,收养了一名小女孩作为养女罢了。事情纵使穿帮,大概也只会形成一桩拯救受虐少女的佳话而已吧。喏!」
沙耶姊将摆在桌上的牛皮纸信封丢到我面前。我拿起信封打开观看,里面装满一堆书面资料。看来是侦探所送来的报告书。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表示讲归讲,这个人其实也相当在意聪里的事情啊。
沙耶姊拄着脸颊,一脸无趣地哼了一声。
「想救聪里?被有钱人收养后,那孩子如今应该过着相当优渥的生活吧?除此之外,你到底还有办法为她做些什么?」
那是一种略带挑衅意味,以及有意测试我的口气。
我则正面接受挑战,接着斩钉截铁地高声说道:
「不晓得!」
沙耶姊的脸颊顿时自撑着的手中滑开。
「但我怎么也不觉得留在那个叫小鸟游的家伙身边,是个对聪里有益处的决定。」
「拜托,那等你带聪里离开那个地方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即便捡流浪猫狗回来照顾,也是一件苦差事耶?实际上只不过是个高中生的你,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
「你唷……」
「可是,哎唷,可是!假使就这样弃之不顾,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
「……你果真是个小鬼头啊。」
抛下这句话后,沙耶姊叹了口气,而且是又深又长的一口大气。
她似乎已经傻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连我自己也有「讲了一堆蠢话」的自觉。
正如沙耶姊所说,这分明就只是小鬼头在胡说八道。对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感到厌恶,却
又无法死心,就跟哭喊着要大人买糖果给自己吃的臭小鬼一样。
这下子沙耶姊肯定再也懒得理我了吧。
「……对了,最近我刚好想雇用一名女管家,而且能住下来的话最好。现在虽有凉原她们肯帮我打扫房间,但麻烦她们做这类非本职的事务,真让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啊。哪,有谁认识什么适当人选吗?」
「沙耶姊!」
极其感动的我用力抱住沙耶姊。这、这个人果然厉害!宽宏大量啊!妳真的是男子汉(?)啊!
「哼。你、你就好好、感、感谢我吧。唉,有个这么笨的表弟真是辛苦啊。」
听起来虽然很大牌,但沙耶姊却用有点反常的结巴语气说出这些话,并轻轻拍了我的背部两下。
这令我突然忆起小学时代的往事。每当我心情低落时,沙耶姊好像总是会紧紧抱住我,并像这样拍拍头或背部来安慰我呢。
不对,虽然现在是我主动抱住她,但还真有点怀念。毕竟到了这种年纪,也很难的再有机会能够这样互相拥抱啊……
「好了好了,小数学弟,我知道你很开心,但不可以像这样随随便便就冲上去抱住女孩子唷?」
肩头伴随着一阵冷冰冰的声音被轻拍一下,我才猛然回神,连忙松手放开沙耶姊。
我真蠢,居然当着学姊的面做出这种事!?不久前也是,虽然并不是自发行为,但也才刚被学姊看到我跟其它女孩子亲嘴的场面耶!
糟糕、实在糟到极点。我该不会已经在学姊心中被彻底盖上「花心大萝卜」的烙印了吧!?
「总、总之,我、我已经明白你下了多大的决心。」
从我身上移开视线,脸颊显得分外绋红的沙耶姊试图掩饰地说道。
这间地下室的空调会不会开太强了啊?好冷喔。但这股寒气的来源,并非来自天花板上的业务用空调系统,而是从我背后直接吹来——这应该只是我想太多……对吧?
「那么,我就带你前往聪里身边吧。」
沙耶姊帅气地脱掉白衣,起身离开座位。
「啊,话又说回来,聪里目前究竟在哪里啊?」
我这才发现,我还没从沙耶姊口中问出聪里的所在地。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学校放假,虽然勉强可以出趟远门,但我身上又没什么钱。
因此只能请沙耶姊替我代垫旅费,不对,应该说就算花再多钱我也打算走这一趟,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最好别跑太远……
而或许是透过长年相处经验汲取到我内心的纠葛吧,只见沙耶姊不安好心眼地露出笑容。
啊,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豪华赌船『亚特兰提克』。」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9:18 编辑


ACT 5

有个一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想法。
在聪里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寒风毫不间断地吹进这个大洞。
吹得聪里的心好疼、好痛苦、好心寒。
所以——请救救我。
请替我堵住这个大洞。
我想要……有人……来疼爱我……
我很清楚这是个奢侈的梦想。
能够读取人心的怪物,就是觉。
爸爸妈妈因为聪里的缘故而离婚,妈妈自杀,爸爸失踪。
大家都畏惧聪里。
当然了,到底有谁会喜欢上像聪里这样的怪物呢?
假使没有这股《力量》的话……
我常这样梦想,并自我解嘲。
这种愚不可及的念头,究竟已经在自己心里浮现过几次了呢?
都是到如今了。真的,都已经事到如今……
一脸寒酸、不讨喜欢又不可爱的聪里,到底拥有什么身为女人的价值呢?
连学校也没去过几次的聪里,毫无学问知识可言。
一直离群索居的聪里,也不晓得与他人相处的方法。
聪里什么都没有。
结果说穿了,如今聪里所拥有的,就只有这股可憎的《力量?而已。
起码只要还拥有这股《力量》,那个人就肯认同聪里是有「价值」的。
不把聪里当成人类对待,只把聪里视为道具的那个人,同时也是个可以轻松相处的对象。
他绝对不会跨越我的心灵界线。
因此我也可以免去一切不必要的期待。
干脆死心算了。
即便紧抓着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也只会害自己心痛不已。
聪里不想再继续受到伤害了……


说到赌场,最出名的大概就是美国拉斯韦加斯及中国澳门等地吧。
此外,据说世界各地大约有多达两干间的赌场,共有一百二十个国家合法开放赌博,但另一方面,在日本国内由于刑法明令禁止赌博行径,因此听说是不准开设赌场。
近年来,因预估可以获得吸引观光客及增加税收等经济效果,导致国内也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寻求赌博合法化的行动,不过由于担心对青少年造成不良影响、促使治安败坏、可能成为暴力黑帮资金来源等反对论调深植人心,导致合法化行动至今仍然未能实现。
在这样的状况下,某个日本主题乐园提出了行驶赌船的大胆构想。由于日本籍船只即便在领海外也会受到日本法律管辖,所以便将船只注册为外国籍,再驶离日本领海,只在公海上进行赌博行为。
尽管此举当然会引来赞成及反对的两派意见,但这项构想基本上并不违法。
开放给一股民众搭乘的航班,好像预定自下周正式开始营运,但据说今晚将纯粹招待特权阶级登船,提前举办首航典礼。而小鸟游京水似乎也以特别来宾身分获邀参与这场庆祝典礼。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带聪里过来。」
沙耶姊自信满满地如此断言,我跟学姊也没有异议。在心理战色彩浓厚的游戏中,能够读取心思乃是绝对有利的优势。这艘船上的赌场,正是最适合用来测试聪里那股《力量》的最佳舞台。
我们请凉原小姐开车送我们至机场,搭乘飞机飞往长崎县,再慌慌张张地搭上这艘赌船。
附带一提,沙耶姊自掏腰包替我负担这趟旅程的所有费用。沙耶姊还坏心眼地窃笑着说出 「事后我要你用身体来偿还啊」这句台词,尽管感到相当不安,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光凭长相,就轻松登上本来只有受邀宾客才能搭乘的船只,可见沙耶姊果然了不起。当接待员去询问上级意思之后,竟能惊动船只老板特地现身招待耶?
「若有举世闻名的超天才美少女亲自赶来参加首航典礼,身价自然会水涨船高啊。」
沙耶姊如是说。
学姊则是刷卡支付全额旅费。这让我想起上周学姊也搭夜车冲到我的乡下老家,之前在「卡里奥斯特罗」咖啡厅又掏钱请客,难道学姊其实是个干金大小姐?
……不太可能吧。学姊在家里似乎也遭到孤立,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
总之,我们如今在船只航向领海外的这段期间,窝在套房里消除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疲惫感。
该说不愧是V I P吗?每项室内装潢都很高级,就连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也闪闪发亮到令我觉得眼花缭乱的程度。
「好想死……我干脆死了算了……」
学姊蹲在房间角落掩面痛哭失声,整问房间也只有那个角落笼罩着一股沉重气氛。
我再重复一次,我们是匆忙来到此地。整个过程真的有够匆忙,在时间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余裕可言。特别是飞机班次时间相当紧迫,甚至想挤出一点时间回我家拿制服都没办法。
也就是说呢——
学姊如今依旧维持着女仆装扮。
兔耳发箍当然已经取下,只不过这副模样实在是非常显眼,再加上学姊本身是个连一般偶像明星都甘拜下风的超级美少女,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机场大厅、机舱内、由机场到港口的电车内、上船时——在上述各种不同的场面,学姊都不断吸引众人的目光,也被路人拿手机狂拍。
学姊先前过着远离人群的生活。换句话说,这也代表她一点都不习惯受到众人瞩目的场面。看样子似乎感到相当难为情。
哎呀,不过呢,虽然有点对不起学姊,但我却有种亲眼目睹了好东西的感觉。紧张惊慌到满脸通红的学姊,实在可爱到不行啊!
「……呜!」
我突然感到一股猛烈窜升的压力。
这、这是……
「小数学弟,你刚刚在胡思乱想对不对?」
学姊双眼半瞇直瞪着我不放。
呜喔,我好像又穿帮了!?学姊心中那股女人的直觉,该不会已经到达聪里的水平了吧!?
「你喔,脸部表情太过明显了啦!」
「好痛!」
我的后脑勺被沙耶姊用卷起来的导览手册敲了一下。
接着沙耶姊「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像是主导整个场面似地说道:
「好啦,在船只驶离领海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来谈谈正题吧。喏,明日香妳也别在那边耍孤僻了,快点过来这边吧。」
「呜呜……有制服穿的沙耶同学,根本无法理解我有多不好意思……」
「我不是有交代,要妳在六点前将小数带到我家吗?结果拖了整整半小时的人是妳才对吧?」
「呜呜呜,是没错啦,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好嘛,知道了啦。」
嘴里嘟囔不停的学姊缓缓起身,坐到我们旁边的椅子上。大概是从沙耶姊散发的气息,察觉到这个话题的重要性吧。
确认学姊就座后,沙耶姊定睛凝视着我们。
「要带聪里离开此地并让她住进我家倒是无妨,但眼前有两个麻烦的大问题。」
沙耶姊在我们眼前比出V字手势,接着扳弯中指。
「第一个问题,在于小鸟游京水目前为聪里的正式监护人。」
「纵使能从他手中带走聪里,我们也会被当成诱拐犯看待,妳想表达这个意思对吧?」
「诱、诱拐犯!?等等,这样岂不是很不妙吗!?」
要是为了救聪里反倒沦为警察眼中的通缉犯,那分明就是本末倒置了嘛。
有些傻眼的沙耶姊,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到现在才发现啊」。如果沙耶姊肯稍微隐藏一下,其实我受的心伤会少一点……
但是,居然一开始就遭遇挫折。若是要跟法律为敌的话,我们实在没办法……
「嘻嘻,总之关于这件事呢,我有一个可以叫小鸟游主动让出监护权的妙计,包在我身上吧。」
沙耶姊露出邪恶组织女干部一样的微笑。
她究竟打算怎么办呢?可是沙耶姊都如此自信满满地夸下海口了,既然她说可以搞定,那交给她负责应该也没差才对。
真正棘手的,是下一个问题。
对于另一个问题,其实我早就心里有数了。而且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聪里将永远无法获得幸福。
也就是……
「第二个问题,就是要怎么处理聪里身上那股会对其人际关系造成重大影响的《力
量》。」
没错,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随着「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此一愿望的消失,学姊已成功压制住《力量》。
旦正如我在乡下首次跟沙耶姊聊起此事时所说的一样,聪里无法藉由这种方法来舍弃力量。
因为只要与他人交际应酬,只要喜欢上某人,就不可能完全杜绝掉「这个人觉得我怎么样」的想法。
倘若不能设法排除他人心思擅自钻进聪里脑中的这个状况,那就几乎可以断言聪里根本不可能拥有幸福的日常生活。
沙耶姊虽展现出宽大气度,愿意将聪里接回自己家,但纵使如此,有个能够窥探所有个人隐私的存在待在身边,果然还是会感到浑身不自在吧。
即便当下还好,长期相处下来,终究还是会引爆各式各样的问题,这种结果可说是显而易见。因此这是个非得尽快设法解决不可的事情。
「在这一周当中,我也按照自己的想法,由各种不同角度针对聪里的力量进行了考察。那孩子能够读取他人的思考。那小数,我问你,所谓的思考到底是什么?」
「咿!?突然拿这种哲学问题考我,我实在是……呃~那个,就是如同字面所述,思索或考虑吗?」
「用哪里思索或考虑?」
「哪里……不就是脑袋吗?」
「没错,就是用脑袋这个部位进行。」
沙耶姊竖起食指轻敲自己的头。
「那么,所谓的人脑究竟是如何运作呢?这个问题在现代科学,也已经成功解析了不少部分。脑部呢,就科学角度而言,是透过电气讯号来运行所有机能。若用极端一点的论调,运作的机制,其实就跟计算机是靠0与l组成的二进制法完全相同。脑部运作其实就只是位于脑细胞之中的突触,没完没了地处理着规模有如星星总数一样庞大的『连接』与『分离』等两项单调作业罢了。」
「也就是『连接』为l,『分离』是0的意思对吧?」
明日香学姊语带确认之意地提出询问,沙耶姊马上点头附和。哦,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也曾听过「以结果来说,计算机就是只由0和l所组成」的讲法,只是我现在才知道人脑也是这样。
「那么,电气讯号,也就是所谓的电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就是伴随『电子移动』所产生的能量。那么,电子当然就是属于『量子力学』所管辖的领域啰。」
「又是量子力学啊……」
我一边侧目偷瞄学姊,一边感到厌烦地嘀咕起来。
看来我们跟这东西还真是有缘呢。话虽如此,因为这门学问对脑袋不灵光的我而言实在太过难解,所以在理解各种相关知识的过程中,还真是让我吃足了苦头。
「嗯,又是量子力学。毕竟超能力是常识没办法解释的领域,而量子力学由于因果律出现破绽,导致我们的常识无用武之地。同样不适用于常识的两者彼此契合,听起来不是很有说服力吗?」
「是这样吗?」
总觉得这个结论好像下得太过鲁莽了。
「嗯,这是量子力学的基本原则啊。就是抛开所拥有的一切常识,直接认定就是这么一回事啰。」
啊,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量子力学确实是这样的一门学问啊。好像连那个奠定量子力 学基础、叫作薛什么的天才科学家,也因为无法忍受这种荒谬的定义,而由物理界转战生物学界了。
「那么,在此稍微温习一下吧。小数,你还记得,迭加定理。这个名词吗?」
「呃,嗯。我记得好像是……有好几种状态彼此迭合在一起,对吧?然后,透过观测才会首度确定形成其中一种状态。」
应该就是指一颗电子处在A点的状态、处在B点的状态,以及处在C点的状态,以上三种情形实际共存迭合的奇妙状态才对。这里的重点在于并非有三颗电子,而是指单独一颗电子同时存在于A点、B点及C点的状态。
好啦,光是这样说肯定还是看不懂。或许有可能搞错了也说不定,但若改用我融会贯通后所理解的句子来说明,量子与其说是物质,倒不如说是比较偏向于「可能性」的存在。
拿未来举例好了。
例如在一年后的今天这个时刻,我八成会在自己家里,或者也有可能还在学校,甚至搞不好会发生在某间宾馆跟学姊……之类的状况,还有可能被卷入摸不着头绪的风波当中,以及像这次一样待在船上或飞机上。
换句话说,在未来,具有各种「可能性的我」能够同时存在于各个不同的地方;而量子简言之也跟这个例子一样。在进行观测并加以确定之前,由于是可能性的存在,因此便有办法同时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
「哦哦,我原本还以为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真亏你那颗脑袋还有办法记住呢。」
……总觉得有种稍微被瞧不起的感觉,但我懒得反驳。假使换作平常的我,确实会火速将这些东西抛进遗忘的彼岸加以删除。
我只是因为这跟重视的学姊息息相关,才记在脑海中罢了。而这方面的事情若不小心说溜嘴,绝对会惹得沙耶姊大发脾气。
沉默是金啊。
「明日香到这边为止也都还跟得上吗?」
「嗯,还好……以前听妳说明未来量子论的时候,就已经有点理解了。」
「OK,那接下来就切入主题啰。目前的科学界,相当盛行于研究作为次世代通讯技术一环的『量子情报通讯理论』。」
「就名字看来,这肯定是应用量子力学所进行的通讯,没错吧?」
「嗯,就是利用名为『量子遥传』的现象来传送情报。」
「啊!」
听见这个耳熟的词汇,我马上取出最近随身携带、常常翻闵的那本书,快速翻动内页。
……有了,在这里。
『若藉由单一事件创造出两颗基本粒子,那么这组双生基本粒子——「E P R对」除非在事件途中遭受某种妨碍(受到外部观测、碰到障碍物等等),否则将会依循单一方程式(波函数)永不止息地盘旋飞行。
由于双生基本粒子乃是依照单一方程式的函数移动,因此可知若针对其中一方进行观测并确定其状态后,未经观测的另一颗基本粒子之状态也会同时获得确定。
利用此原理将「量子态」传送至远处的技术称作「量子遥传」,目前运用这种现象的次世
代通讯研究——。
而在翻到的那一页当然还有后文,只是我再怎么反复阅读也依然一窍不通。
「好啦,若要把量子遥传解释成你们也听得懂的通俗用语……我想想喔,同卵双胞胎明明分隔两地,却能共享彼此的情绪与痛觉,世界上存在着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对吧?」
「似乎是……有呢……」
也就是所谓的双胞胎心电感应吧。双胞胎的哥哥脚一受伤,弟弟明明毫发无伤,却也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同一个部位很痛,诸如此类的现象。
心电感应……吗?就超能力的分类而言,聪里的《力量》应该是属于这种力量没错。
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感油然而生。啊,对了,就是面对学姊的未来预知梦之时,当时我也曾对未来及量子之间的奇妙一致感到错愕。
相信这次也一样,这个例子肯定跟量子脱不了关系。
「虽然在科学层面还无法说明清楚,不过已有相当多的案例被报告出来。其实在量子世界中,也有类似这种案例的现象喔。若让某个单一事件创造出两颗基本粒子,那么这组双生基本粒子也会像人类双胞胎一样,共同拥有不可思议的命运。」
看吧,我就知道。
「先将这组双生基本粒子的其中一颗设为A,另一颗设为B吧。本来在进行『观测』之前,量子的状态都不会确定下来,但唯独这组共同拥有不可思议命运的双生基本粒子是例外。在观测到A的瞬间,也能同时得知明明尚未进行观测的 B之状态。」
「就像刚刚那个双胞胎兄弟的例子吗?」
「对对对。这组双生量子——E P R对相当有趣唷。无论相隔多远,不管间隔多久,都还是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也就是说,纵使让A跟B处在物理距离相去极远的的阶段,只要观测A,B的状态就会在同一瞬间确定下来。换言之,位在B附近的人,也能因此得知A的状态。由于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会觉得量子情报看起来就如同瞬间移动一般,因此便将这种现象称作量子遥传。」
我还是听不太懂,微微侧头露出不解神情。
糟,我愈来愈跟不上了。
沙耶姊见状便竖起食指。
「量子力学这玩意儿呢,好像很爱『旋转』这个东西。」
沙耶姊将竖起的食指指向我,仿佛施展催眠术一样开始绕圈子。
「当然啦,旋转数不尽相同……」
只见手指头的旋转速度一鼓作气加快,接着又立刻缓慢下来。
「旋转的方向当然也是大相径庭。」
原本呈顺时针方向旋转的手指头,这次改成逆时针方向旋转,接着又朝右斜向旋转、左斜旋转。那个,总觉得我好像真的开始头昏眼花了。
「拿旋转方向为例应该最好懂吧。因为在进行过各种不同实验后,结果发现这组双生量子有这种关联性:『A为顺时针方向旋转,B便为逆时针方向旋转;A为逆时针方向旋转,B
为顺时针方向旋转』……」
「啊!就是0跟l嘛!」
在说明途中,学姊突然大叫一声,沙耶姊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隔了几秒后我也领悟过来。只要把顺时针替换成l,逆时针代换成0,便可透过二进制法则来传送情报。而聪里则具有可以在转瞬间自动分析「掌管思考的电气讯号」的器官,也就是「脑部」。似乎只要血型相符,即便是他人的器官也能顺利发挥原有机能,那要处理他人的思考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而根据今年年初发表的某篇论文所说,这个量子遥传现象,在理论上除了空间之外,似乎连时间都有办法超越喔。」
「时间……难不成就像学姊那样!?」
「嗯,以人为方式创造出这个双胞胎关系的举动,就叫作让量子产生缠结,恐怕在『心灵原始光景』成形的那一瞬间,明日香是跟『未来』产生缠结……而聪里则是跟『人心思考』缠结在一块儿了。」
「缠结……是指丝线『缠结』成一团的缠结吗?」
「嗯,就是那个缠结。」
沙耶姊以点头响应我的问题。
缠结在一块儿吗……嗯,这种描违或许真的恰如其分吧。那种缠成一团无法可解的感觉,简直贴切到不行啊。
学姊舍弃「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的愿望,透过这个方式,成功解开了她与未来之间的缠结,但这种方法却无法套用在聪里身上。
只能……就只能再找寻其它可行方案。
等待我们消化完话中涵义之后,沙耶姊再次开口讲违:
「要继续下去啰。有句名言叫『我思故我在』。」
「我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
真要说的话,我反而有种「自己干嘛烦恼这种事」的感觉就是了。纵使不再思考这些啰哩叭唆的困难问题,我人还是在这儿,其它人依旧能够看见我,也能触摸到我,所以我当然「在」啊。
「总之讲单纯一点,就是世上并不存在思考者本身没意识到的『思考』。正因为有意识到,才能加深思考内涵,进而打造出今日的繁荣光景。换言之,这句名言也可以这样讲『我思,故观测思考的我在』。」
观测。这在量子力学当中带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它意味着某种现象的「发动」。在学姊那件事上,是让未来获得确定。
而在聪里身上……
「我就简单作个结论吧。聪里(A)跟我们(B)之间产生了思考的双胞胎关系(E P R
对),而我们(B)一旦『观测』自己的思考……」
「便会引发所谓的量子遥传现象,导致思考流入聪里(A)脑中?」
「就是这么一回事。能力之所以只对聪里认知到的人有效,恐怕是她下意识所设置的自我防卫截流机制吧。量子遥传跟距离无关,一旦让世上所有人类的思考涌流而入,脑袋肯定吃不消啊。」
啊,这让我想起之前在学英文时,好像有读过一篇类似的文章。内容说人类好像会下意识地执行筛选情报的动作。例如大多数日本人都无法分辨英文的某些特定发音。据说是因为日语缺少那些发音,导致日本人在生长过程中,脑部便自行判断不需要分辨那些发音的机能,进而使其陷入沉眠的样子。
嗯,就连计算机也会因执行多余程序而导致处理速度变慢,所以人脑八成也是这样,靠着封印用不着的机能来提升运作效率吧。
真是够了,若是这样的话,直接想办法搞定那股特殊能力不就得了吗?像过敏症状也是,人类的身体还真是连自己都无法随心所欲地加以掌控呢。
我用力点了点头。
「……老实说,连我自己不知道到底明白了几成,但我想……应该算是知道了吧。那么,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才能摧毁掉思考的双胞胎关系呢?」
这才是关键所在。
无论如何,都非得设法让聪里变成一名普通女孩不可。
我完全搞不清楚方法为何。
但若换作沙耶姊,若由沙耶姊出马的话,相信一定……
「答案就是……」
「「答案就是?」」
咕噜。我和学姊几乎同时吞了口唾液。
只见沙耶姊用那张严肃非常的脸,说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其实还没研究出来啦♥」
「都、都来到这种地方了,妳居然又来这套!」
我的咆哮声响彻整间套房。
老实说,我的脑袋已经过热了耶?
这是我有生以来首次用脑用到这种程度耶?用得比上个月还凶耶?
结果妳居然说「我不知道」,没有人这样乱搞的吧!
「亏我还满怀期待地发问!感觉一整个亏大了啊!」
「什么!?你那是什么口气啊!?我也是因为思绪打结才期待你能灵光乍现耶!结果你居然一片茫然,真是个毫无用武之地的烂男人!我才该说我白期待了啊!」
「妳说什么啊啊啊啊!」
「不然你想怎样!」
「呃、好了好了……」
学姊连忙闪身挡在即将爆发口角的我们之间,设法安抚我们的情绪。
但我跟沙耶姊还是如同猛兽一般,气呼呼地互相瞪视了一段时间,接着「「哼!」」地同时将头撇向一旁。
「呜哇,这两人果真有血缘关系啊。」
或许只是自言自语,我却听见了学姊的嘀咕声。真是够了,学姊妳讲那什么话啊?我才没那么蛮横不讲理咧,真是的。
『让各位久等了。本船已于方才驶离日本领海,抵达公海区域。请各位尽情享受船内的赌场设施。』
船内广播声响起。
关键时刻终于来临了吗?现在可不是互相争执的时候啊。
「好啦,差不多该动身啰。」
沙耶姊在胸前挥动右拳击打左掌,桀骛不驯地笑了出来。
启程,赶赴战场。
此处看起来既昏暗又唯美,并充斥着一股颓废气氛。
一股由酒精、香烟加上超浓香水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刺激着鼻腔,总觉得光是待在这里就会令人感到头昏脑胀。
面积大概跟学校操场差不多,拉霸机、轮盘机及各式扑克牌游戏专用桌等赌博设备,拥挤地排列在一起。后方舞台上则有一名身穿高档西装的微胖中年男子,洋洋得意地朗读一大串又臭又长的谢辞。
呃……该说此地和身为平民百姓、而且还只是个高中生的我完全无缘吗?有种分明就是异世界的感觉啊。我总觉得自己完全是跑错地方,内心不安得要命。
「这真是……」
擦身而过的绅士淑女们,个个都转头望向我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声。这也难怪,如此惊为天人的两名美少女盛装走在一起,想要视若无睹也难啊。
「哪、哪,小数学弟,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不断被其它人盯着看,这代表我身上果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换上一袭水蓝色晚礼服的学姊,难为情地向我询问。因为女仆服事件的关系,导致学姊似乎对他人眼光产生了被害妄想症的倾向。
「一点也不奇怪!学姊非常适合这套礼服,超级漂亮的!」
「是、是吗?嘻嘻,谢谢你唷。」
我毫无保留地极力称赞,学姊随即露出有点难为情,又感到很开心的腼腆笑容。
由于是VIP级客轮,因此船上似乎也提供了晚礼服的租借服务。学姊本来就是个散发出沉稳气息的清纯美人,穿上这种礼服反而更能衬托出她的美貌,呈现出十足大家闺秀的感觉。
今天也拜见过学姊的女仆装扮,我的人生了无憾恨啊!
「少在那边露出色瞇瞇的表情。」
我被身旁的沙耶姊狠狠捏了一下侧腹。
沙耶姊换上一套鲜艳的红色晚礼服,搭配一头亮丽的金黄色秀发,总之就是璀璨夺目,俨然就像是某个地方的外国公主一样。
不对,我说错了,她不是公主,眼神显然不一样。那对自己充满绝对自信、洋溢着坚强意志的目光,并不适合用「公主」等弱不禁风的譬喻来加以形容。
这个人现在乃是如假包换的女王陛下。
呵呵,也就是说,如今我正处于享受齐人之福的状态啊。嘿嘿嘿,来自四周的羡慕眼神真是令人心花……
「女伴虽是一流,担任护花使者的男伴却很糟,那分明就是个小老百姓嘛!就连特地准备的燕尾服也会落泪啊。」
要你管喔,呆子!
我转脸怒瞪那个歪嘴斜脸撂下这段故意卖弄的揶揄字句、看起来活像个阔少爷的做作家伙。
我也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穿燕尾服啦。
「小、小数学弟,你穿起来很搭,真的很帅气唷。别在意别在意。」
看样子学姊似乎也听到了那个人对我讲的坏话,还愿意帮我找台阶下耶。真是太感谢学姊了。虽说制服号称是婚丧喜庆皆适用的万能服装,但在这种名流齐聚一堂的场合,只会显得太过格格不入,因此我才跟着换上燕尾服。
好啦,或许学姊的话中也掺杂了不少客套的意思(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英俊帅哥,身高更是……呜呜!),但听见心上人夸奖自己帅气,就是不会觉得不舒服。


「呜!沙耶姊!?」
沙耶姊突然毫无前兆地勾起我的手臂。沙耶姊并未开口响应我的惊叫声,只是对着那个讲我坏话的阔少爷露出一抹别有意涵的笑容。
「沙耶同学,妳这是……哦哦。」
学姊一开始虽然眼神严肃地诘问我跟沙耶姊的勾手动作,但接着却彷佛心领种会似地点了点头,也模仿沙耶姊轻轻勾住我另一只手,随后跟沙耶姊一样,对着相同方向展露艳丽微笑。阔少爷心有不甘地咬牙切齿,连忙转身消失于人群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之后,沙耶姊及学姊互相眨了眨眼。至此,脑筋迟钝的我,总算才领悟到她们俩的行动意义为何。她们是特地为了替我出口气,而连手报复那个阔少爷。天啊,我超开心的!
「谢谢妳们。」
「哼,干嘛突然道谢?」
「嗯,你为什么要向我道谢呢?」
沙耶姊径自将脸撇向一旁,学姊则是笑咪咪地装蒜。施恩不望报的气度,更突显出她们俩的潇洒一面。
话说回来,那个,请问两位,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手呢?阔少爷明明已经不晓得跑哪去了,但两位却莫名其妙地持续加强勾住我手臂的力道耶!?
那个,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当然倍感光荣,也非常开心,但这种状态会吸引众人注目,搞得我超难为情说!
『~~那么接下来,欢迎小鸟游京水先生上台致词。』
突然钻入耳中的名字,促使我不由自主地转眼望向舞台。
一名高眺纤瘦的青年缓步登上阶梯,原本吵吵闹闹的会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会场里的所有来宾,都注意着这名男子的一举一动。对了,我想起这家伙是以这场首航典礼的特别来宾身分获邀登船,当然也得致词一下。
来到麦克风前面的男子,优雅地挪动脚跟旋转九十度面向正前方。据说他投身商业界已满二十年,因此照理说年龄应该超过四十岁才对,但他的容貌却充满年轻活力,看起来顶多才三十出头而已。
虽然容貌端庄俊俏,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软弱气息。洋溢着以丰富经验为后盾的自信及霸气,有如野生猛兽一般强而有力的自然美。
『我正是方才主办单位所介绍的小鸟游京水。』
「方便打扰一下吗?」
等到小鸟游边接受满场喝采边走下舞台,沙耶姊随即开口叫住他。
小鸟游略威讶异地睁大双眼之后,便相当开心地展露笑容。
他举起单手,示意那些跟我们一样在舞台下待命、并对我们表现出戒心的魁梧黑衣保镳退下。
「妳是高尾沙耶小姐对吧?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注意到妳的活跃表现,内心也一直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与妳见个面呢。」
小鸟游动作有点夸张地张开双臂说道。沉稳的男中音声嗓,诚恳且柔和的举止,和蔼可亲的笑容,但却带有一股奇特的压力。
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让我整个人几乎快缩成一团,心灵为之一凛。这个人的身上,缠绕着一股领导者特有的、足以震慑他人的气氛。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拥有跟沙耶姊同样水平和存在感的人物。尽管这纯粹只是我的直觉,然而我在这名男子身上,却完全感受不到沙耶姊所具备的温情特质。
「那刚好,我也很想跟你聊聊呢——聊聊聪里的事。」
沙耶姊傲然交抱双臂,摆起架子说道。而且还一开口就切入核心!
呜喔喔,这个人果然厉害啊。面对世界首屈一指的大企业领导人,态度仍旧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个子虽然娇小,却展现出泰然自若的稳重感,当置身在这种非比寻常的空间,有她陪伴在身旁,实在是让人倍感安心。
老实说,刚刚差点被近距离接触小鸟游所体会到的存在感给吞没,所以真的很感谢沙耶姊拉了我一把。
「哦哦,经妳一提,我才想起诸位跟聪里确实有过数面之缘呢。」
小鸟游开口说道,他的笑容丝毫未见变化。
小鸟游收养聪里至今还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另外聪里又是个实在无法用「普通」来加以形容的超能力者,但被首度见面的人戳破这一点,他居然完全不为所动…,
「……是聪里告诉你的吗?」
「不,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注意到妳的活跃表现。」
带着虚假笑容脱口而出的这些话,使得连沙耶姊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微微皱起眉头。
当然啦。要是听到有人如此堂堂正正地说「我有在监视你喔」,相信任何人都必定会感到很不愉快。
「对了,我也认识与妳作伴的这位漂亮小姐喔。妳是观田明日香小姐,没错吧?听说妳是一肩挑起日本未来的重要人士。最近状况似乎有点不好,还请妳务必好好保重身体。」
「……呜!」
这家伙连学姊的能力也知道吗!?
「『经济界的奸雄』……是吧?果真名不虚传,居然连明日香的事情都已经调查完毕,真了不起……」
「承蒙过奖,真是不敢当。」
小鸟游笑咪咪地回应了沙耶姊的尖锐言词。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在这短短的对谈之间,我竟如陷入无底沼泽一般,不禁感到浑身不自在。
「站着聊天也不太妥当。如何?各位何不移驾至我房间,让聪里也顺便加入这场谈话呢?任何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好好地聊上一聊了,是吧?」
「~~~啧,好啦!」
沙耶姊面露极其不悦的神情,答应了他的邀请。
虽然双方都只是小试身手,但对话主导权却始终掌握在小鸟游手上。沙耶姊她……竟然被攻得屈居被动的局面。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不愧是只用上二十年,就建立起世界级顶尖集团的菁英份子。
「各位这边请。」
小鸟游背对我们举步前进。
直直走去。
在场众人明明都是V I P人物,然而站在小鸟游行进路线上的人却都连忙退开,宛如摩西过红海似地自动浮现出一条通道,诚然是「帝王」游行。
「哪,所谓『经济界的*劝诱』,难道那家伙真的是个出了名的骗人高手吗?」(编注:与前述「奸雄」的日文发音相同。)
我一边勉为其难地跟在小鸟游背后,一边小声询问沙耶姊。
「我说你喔,虽然我很强烈怀疑你分明就只是会错意,但『骗人高手』这一点倒是没错。正确一点的说法是『经济界的曹操』啦。」
「曹操是指出现在『三国志』当中的那名乱世奸雄吗?」
学姊微微侧头询问,沙耶姊则以点头作为响应。
「对对对。讲更正确一点的话,那指的并非『三国志』,而是『三国演义』里头的曹操。曹操他不就是个所谓的人才收集狂吗?」
「有这回事?」
「没错。其中最为著名的故事,应该是他因为爱惜刘备的结拜兄弟关羽,而不惜赏赐绝代名驹赤兔马及大量金银财宝。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啦,总之只要够优秀,纵使是敌方阵营的人马,他也会极力设法挖角啊。」
「哦~」
我脑海中不经意联想到的,是在R P G游戏内最为常见,高声大喊着「勇者啊,我可赏赐你想要的一切给你,服从我吧」等老掉牙台词的大魔王。
「小鸟游也一样。总之,他在看出人的『才能』并善加利用这方面的表现,简直有如神助一般高明。他也真的在各种不同领域发掘出可造之才,不惜花费重资安排破例待遇挖角人才、给予裁量权、并积极地提供支持。员工才能获得充分发挥,结果使他的公司PLAYBIRD的业绩呈加速度般不断成长。」
「假使只听这些描述,会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个理想上司呢。」
学姊感受有点复杂地说道。因为我们早已知道,他是个为了满足私欲,甚至不惜花钱买入人口的差劲家伙。
「假使只听这部分的话,的确如此。另一方面,他的冷酷无情作风也相当出名。听说只要判断员工已经江郎才尽,不管先前那名员工是为公司带来多大贡献的优异人才,他也会毫不客气地加以割舍,就跟丢垃圾没两样。」
「……要是他判断聪里派不上用场,也会随手抛弃她吗?」
「大概……吧。」
沙耶姊边瞪着走在前面的小鸟游背影边说道。
我也受到牵引,对那道背影送出敌视的目光。
或许小鸟游这样做并没有错,对站在颠峰的人而言,那种冷彻心态或者是必备特质也说不定。
可是,我就是看不顺眼啊。看不惯那种只把人当成道具看待的家伙。
「就是这里。」
小鸟游话刚说完,黑衣保镳随即趋前打开房门。
虽说我们所分配到的房间,也是一间会让我这平民老百姓吓得诚惶诚恐的豪华套房,但老实说,眼前这个房间的水平本身就是截然不同。
首先呢,总之很宽敞。与其说是个人房,倒不如说面积几乎跟一间小舞厅没两样。
随处可见表面附有以金丝线绣成的复杂花纹的绒毯;骑士及少女雕像一字排开;摆放于房间各个角落的家具均贴满金箔,反射着灯光而显得闪闪发亮,照得我眼花缭乱……这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宫殿啊?
房间尽头有一台将近百吋的超巨型液晶电视,以及一张刚好面向电视的柔软白色沙发椅。沙发椅上坐着一名先到的客人。
以一袭黑色洋装裹住其纤细的身体,脸上也化着淡妆,梳理整齐的秀发绽放出亮丽光泽,漂亮得判若两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保留了一个完全没变的地方,就是那最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的冰冷眼神,黑暗、空虚,而且宛如看透万事。
她就是我一心希望拯救的少女——绵贯聪里。


「你……们……?」
坐在沙发椅上的聪里睁大双眼,脱口发出嘶哑的声嗓,摆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不止。
「火候还不够喔,聪里。」
那是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声音,既尖锐、又毫无生气、宛如刀刃一般……刚刚那恐怕就是小鸟游的本性吧。
「对……对不起。」
聪里道歉时,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小鸟游释放出来的压力带有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势,这股气势则笔直地猛然袭向聪里。尽管身怀特异功能、品尝过痛苦经验,但聪里终究也只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怎么可能不感到害怕?
「妳又慌了对不对?我说过了,要设法让自己达到无论面对何种场面,均不会表露出情绪的境界。真是的,看样子还得多花点时间进行调整才行呢。」
小鸟游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一脸无趣地叹了口气。
啪滋。
我心里传出理智线断裂的声音。不要表露情绪?调整?光从刚刚那些话,就能清楚得知这家伙平常到底是用什么态度在对待聪里。
「你这家伙,该不会把聪里误认为是机器人之类的东西了吧!?」
这阵破口大骂的声音,促使小鸟游首度转头看了我一眼。
对这个人而言,像我这样的平凡小鬼,八成就跟路旁的小石头一样。即便映入眼中,肯定也不会感到在意。
而我的发言也无法传入这家伙心中,我知道顶多只会引来一阵讪笑,但纵使如此,我也绝不能对方才那句话保持缄默。
「果然还是不能将聪里交给你这种家伙照顾!」
要是待在这种人身边,聪里只会逐渐失去笑容。
心灵随之冻结。
「不能交给我照顾,是吧?你讲的话还真有趣呢。那我倒要请教一下,你有办法背负起聪里的人生吗?平凡的你?身为学生的你?毫无社会力量可言的你?能够提供住处、衣服及食物吗?」
「我确实如你所说,只是个双手空空如也的小鬼。凭我这种货色的力量,实在背负不了聪里的人生。可是,若换作沙耶姊,换作我最引以为傲的表姊出面,肯定比你更能带给聪里幸福!更值得信靠!」
「哈!结果你只会寻求他人协助吗?」
小鸟游脸上明显浮现出把我看得一文不值的嘲笑神情。
可恶,果然还是行不通,连我都有自己讲了一堆废话的自觉。
唯独有力人士的声音才能传人小鸟游的内心。虽然很不甘愿,但我确实没有那种实力。凭我的发言,根本完全撼动不了这家伙的心灵。
「只不过这事说来也很无厘头。换作高尾小姐的话,的确是有办法扶养聪里没错。然而妳居然想永远把这女孩留在自己身边,我实在认为妳的脑袋有问题。」
「啧!」
虽然只有收养关系,但那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
我拚命压抑住想要扑上前去扁他一顿的冲动情绪。即便我感情用事地试图殴打他,十之八九也只会被守在一旁待命的保镳制伏罢了。
况且这里并非小鬼头的世界,一旦动用暴力,比赛将立刻结束,落得我方败北的下场。
「更何况呢,她的《力量》实在很了不起!八成可以为我带来莫大的财富吧。我为何非得将这棵珍贵的摇钱树奉送给你们不可?那样做又能让我得到什么好处呢?」
「财富、金钱、好处,你就只会想到这些……」
「好了,到此为止。」
情绪激动的我被沙耶姊扣住肩头,一把往后拉开。
「小数,你的登场时机在更后面啦。刚刚在房间时,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切包在我身上。」
强而有力地扛下责任的沙耶姊,大胆地坐在位于小鸟游前面的大理石桌上面。沙耶姊个子虽小,但却完全呈现出俯瞰着小鸟游的姿态。
接着,沙耶姊面露冷笑神情说道:
「我说小鸟游先生啊,这里是赌场对吧?那么……何不靠赌博来决定呢?」
「……赌博?」
小鸟游的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对我的发言毫无反应的男子,现在开始感到有兴趣了。
「……嗯,我猜你们的愿望,八成是想赎回聪里对吧?可是,你们究竟打算拿什么当赌灌注呢?据我判断,聪里身上这股《力量》的经济价值,再怎么低估起码也有一千亿日圆。你们若无法准备至少相当于这笔金额的抵押品,我就算答应这场赌局,也无利可图啊。」
一……一千亿日圆!?
你这混帐,灌水也灌太凶了吧!
「即便再怎么大名鼎鼎,妳也还只是个高中生,我不相信妳有办法拿出这么高的筹码。」
「是吗?我拿得出来唷?」
沙耶姊率性地如此说道,举手轻抵胸口,面露得意笑容。
「我的赌注就是我自己。」
「什么!?」
原先始终不改从容态度,甚至显得有些超然的小鸟游,此时首度扬起双眉,露出惊讶神
情。
当然啦,我跟明日香学姊也一样吃惊。
「妳、妳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沙耶同学!?」
「是啊,沙耶姊!?说什么拿自己当赌注……」
极力反驳的我,嘴巴却硬是被沙耶姊伸手堵了起来。
「现在还在交涉中,你们通通闭嘴。」
沙耶姊的声音既低沉又压抑,表情非常凶狠。
面对那隐藏着强大意志力、令见者不得不臣服的锐利眼光,以及压倒性的魄力、气势和女王威严,我及明日香学姊均被其所震慑。
沙耶姊放开捣住我嘴巴的手掌,轻轻推了我的胸口一下。力量明明不大,我却身形不稳地倒退数步。
接着,沙耶姊再度转头面向小鸟游——
「要是我赢了,就如你方才所说,聪里便由我们带走。假使你赢了,那我就到你的公司,一辈子任凭你差遗。就我的个人判断,我认为自己这一生就算活得平凡一点,大概也能创造出数兆日圆的经济价值,你觉得如何?」
「……的确,妳八成具有那样的价值。但,妳是认真的吗?妳真要为了一名只不过相处了短短两天的少女,拿自己的将来当赌注?」
「是啊,连我也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呢。」
沙耶姊自我解嘲似地耸耸肩头。
这就是……沙耶姊先前所提到,能让小鸟游放弃聪里监护权的手段吗!
的确,他带走聪里就是为了自身利益。那么,只要在他面前撒下胜过聪里的庞大利益就好。
道理懂归懂,然而,这也太过鲁莽了吧!?
「我说沙耶姊啊,讲白一点,有谁能够保证这家伙一定会信守承诺呢?」
虽然沙耶姊叫我闭嘴,但唯独此事我非说不可。
纵使叫他立下契约,恐怕也没有意义。赌输便交出养女,这种字据根本不可能具备所谓的法律强制力。尽管心有不甘,但就社会观点而言,我们所说的话显然很莫名其妙啊。
这家伙自己也说了,聪里的《力量》价值高达一千亿日圆。他绝不可能因为「赌局约定」而轻易放手,「会遵守这种不带任何惩罚的约定之人,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吧」,他甚至还有可能拿此番说词来反咬我们一口。
「一方面倒不必担心。」
沙耶姊斩钉截铁地说道。
「『言出必行』乃是小鸟游京水的美学。话一旦说出口,他就会倾尽全力加以实现。事实上,他也的确办到了。若是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也就算了,但在这经济不景气当中依旧独霸财界的状况底下,却只为了区区一千亿圆小钱而违背信念……相信他的帝王尊严绝不会允许自己落到那种地步,对不对呢?」
「是啊。我自认并未落魄到会为了区区一千亿圆而违背信念。」
小鸟游脸上浮现出游刀有余的笑容。
不行了!我真的跟不上了!
虽说像那些出现在电视节目当中的有钱富翁,处事态度大概都跟一般民众相去甚远,但这两个人是怎样!?他们是宇宙人吗?是宇宙人没错吧!?我可以放声大喊「宇宙我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句口号吗!?
「那请问有谁可以保证妳会遵守诺言呢?」
「我也还没落魄到会说话不算话的地步好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说的也是,妳的作风的确是如此。我就相信妳这句话吧。呵呵,妳真是太有魅力了。害我愈来愈想要……」
「住手……」
一阵小小声音打断了小鸟游的发言。
那个声音极其微弱,但却相当清晰地传至我们耳中。
众人的视线均集中至同一个焦点。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成了赌注的聪里。
「请别为了聪里做那种事……」
她左右晃动她那小巧玲珑的脸庞。
看起来似乎也显得有点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呢!这不是聪里想要的状况啊!」
隐藏在聪里声嗓当中的,是很明确的拒绝之意。
聪里脸上浮现出毫无半点喜悦可书的自嘲笑容。
「住进沙耶姊姊的家,跟大家共渡每一天。嗯,感觉似乎非常非常快乐,就像作梦一样,但就是因为无从实现,才会称为作梦。即便一开始过得很好,大家……大家总有一天绝对都会变得很讨厌聪里!想也知道必定会疏远我!我再也不要见到我喜欢的人露出厌恶目光看着我!我绝对不要!所以……所以我明明都已经干干净净地画下句点了……」
那是能够读取他人心思的女孩,发自内心、毫无半点虚假的恸哭。
希望愈大,失望所带来的痛楚也愈大。
她已经被伤得太深太深了。双亲、亲戚、朋友,所有她喜欢的人,通通都对她展露出厌恶及畏惧的态度。
她早已绝望,深知这世上根本没有人愿意揍纳身怀可憎《力量》的自己。
而我也是对她造成伤害的其中一名罪人,打一开始我便脱口说过——
永远相处在一起会很难受。
那句话如今已化作一根新的木桩,深深刺穿了她的心灵。
「小鸟游先生他确实不肯回头关心『聪里』。可是,他却发现聪里的《力量》具有价值,他认同了这股可憎的《力量》。这里是第一次有人对聪里说可以在此过生活的地方啊!所以、所以……」
「吵死了,我又不是为了妳才挺身而出,我只是想找个可以留宿我家的女管家罢了。我会想尽办法虐待兼叫妳做牛做马,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啦!」
沙耶姊大哼一声,接着滔滔不绝飘出这段话,嗯,虽然我知道她是因为害羞而故意要狠,但那种借口实在太过勉强。天底下哪有人会为了找个可以留宿家中的女管家,赌上自己未来的所有一切啊?
「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刺耳的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
小鸟游由衷感到开心地放声大笑。
「好吧。高尾小姐,我就答应跟妳一赌。但是,请容我决定这场赌局的对决方式。」
「你!?想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同意嘛!为何我们要接受那种对你有利的条件啊!:」
「这还用说吗?你们似乎非常想从我手中抢回聪里,但我可不是那种会天真到放过这个弱点的傻瓜喔。」
「啧!」
我不禁咬牙切齿。
这家伙居然趁人之危!
「无妨。」
沙耶姊完全无动于衷地接受了小鸟游的提案。
「啊,喂,沙耶姊!?」
沙耶姊举手制止惊慌失措的我。她的眼神一如往常,充满了确切的自信色彩。仔细想想,犯下在敌人面前自曝弱点的悔恨失误,确实不像沙耶姊的作风。这代表小鸟游的提案,其实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吗?
「那,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决胜负呢?」
面对沙耶姊的询问,小鸟游的双眼瞬间绽放出诡异光芒。
老实说,我心里只充满了不祥预感。
「就用梭哈如何?而您的对手当然就是……坐在这边的聪里。」


梭哈。
在使用扑克牌进行的游戏当中,算是相当主流的一种游戏。就像麻将一样,以五张牌砌出「牌型」,再以牌型的强弱分胜负。
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只要凑出强力牌型便能获胜的单纯游戏。只要觉得没有胜算,亦可中途宣布放弃。反过来说,即便拿到一手烂牌,若是能透过虚张声势逼对手弃赛,那也算是获胜。
总之是一种考验战术应用,心理战色彩极端浓厚的游戏。
「妳真的打算跟聪里对决吗?别说聪里没警告过妳,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聪里隔着桌子,向跟自己对峙的沙耶姊喊话。
两人的身旁各摆有一百枚筹码,能夺走对方所有筹码的人便是赢家。
彼此均以自己为赌注,纵使说这堆筹码是自己的分身也绝不为过。
「妳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玩这类游戏,肯定玩不过聪里才对。」
这句话让我想起首度遇见聪里那一天的事。聪里靠抽鬼牌,从沙耶姊手中夺下了名符其实的压倒性胜利。
「哼,我可不喜欢打败仗。我早就在想总有一天必要报仇雪恨。」
沙耶姊像是终结对谈似地从筹码堆中取出一枚筹码,随手丢至台面上。
「……聪里绝对不会输,因为这里是聪里唯一的栖身之所。」
聪里像是在为自己打气般说完,也拿起一枚筹码摆到台面上。
由于我跟信司曾利用下课时间玩过好几次,因此大致上也知道梭哈的基本规则。这枚筹码
就是所谓的底注。
支付筹码给赛场,便能请赛场发牌给玩家。
「聪里,妳不必担心。我不会要高尾小姐的命,也不会把她当成奴隶一样折磨。我会确实遵守劳基法,也不会提出任何有关性方面的要求。我保证会以人人称羡的条件,雇用她到我的公司上班。因此妳无须挂心,只管全力求胜即可。」
小鸟游坐在沙发椅上,一边轻摇玻璃酒杯,一边嘻嘻笑个不停。他显然是想藉此消除掉聪里心中的迷惘。
小鸟游或许真的打算厚待沙耶姊吧。但沙耶姊是天生的女王陛下,她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屈居于某人的麾下。
她理当立于众人之上——是非得立于众人之上不可的存在。只要看看现今的日本应该就能理解吧?倘若领导者不可靠,就会害许多人陷于不幸。沙耶姊是支持率高达九十八%的学生会长,是总有一天必能让更多更多人获得幸福的存在。
但她却说输了就要待在这种讨人厌的家伙手下做事,简直糟到极点啊。
「那么,比赛开始。」
小鸟游一声令下,被指派担任发牌员的黑衣保镳,便动手发牌给她们俩。我虽对于让小鸟游身边的人负责发牌一事感到有点排斥,不过这却是沙耶姊主动提出的要求。理由是「保镳哪可能有办法作弊嘛。况且作弊手法若不够高竿的话,就绝对瞒不过我这双眼睛」。


实际上,保镳的发牌动作根本称不上精湛,一副外行人的样子。因为他不会抛射纸牌,甚至只是用手放置纸牌而已。我也曾提过,必须具备相当熟练的技术才有办法抛射纸牌。
虽对不会发生作弊情形一事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却也无法否认,心里有种「这明明是场赌上两人生涯的重要对决,但还真是毫无紧张气氛可言呢」的滑稽感觉。
「下注一枚筹码。」
看了自己的手牌,沙耶姊再递出一枚筹码至台面上。这是表明她要用这副手牌一决胜负的意思。
「我跟。」
看过手脾的聪里同样多拿出一枚筹码放到台面上。聪里似乎也打算一较高下。
于是比赛进行到下一个阶段的「换牌」。
「……我要换三张牌。」
沙耶姊盖掉三张牌推到台面上,并从黑衣保镳手中接过三张新牌。
「我也要换两张牌。」
聪里同样盖掉两张牌推到台面上,随后接下两张新牌。
在比赛中,像这样可以随意换掉任意张数手牌的机会只有一次,然后玩家再决定要不要用凑出来的牌型与对手决胜负。
「先静观其变好了。P A S S。」
「我加码……八枚。」
聪、聪里这小鬼,竟突然就将赌资加码加到上限!
赌上人生的豪赌若在瞬间就分出胜负,那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吧?小鸟游以此为由,提议一注最多只能赌上十枚筹码,沙耶姊也说了声「我有同感」,接受了这个提案。
既然聪里赌上十枚筹码,那么沙耶姊也必须拿出同样额度的筹码,否则就无法展开对决。
「……弃牌。」
沙耶姊耸了耸肩,随手将手牌丢回台面上。
这是4一对吗?除了散牌以外,这是最弱的一种牌型,数字也偏小。要拿这种牌型进行高额赌资的对决,确实会让人感到相当不安。
台面上两枚由沙耶姊丢出的筹码,以及聪里押注的十枚筹码,全都移动至聪里手边。
「……实力果然相差悬殊啊。」
冷淡地抛下这句话之后,聪里也在台面上秀出手牌。
5一对,牌型跟沙耶姊一样,但因5的数字比4大,所以这成了比沙耶姊还强的手牌。要是接受挑战的话,沙耶姊必败无疑,因此选择放弃可说是正确的决定。
但……正如方才所说,一对是梭哈当中最弱的一种牌型,而且5这个数字也很小。凑出这种牌型的聪里,却突然加码至最高上限。
这若只是虚张声势也就算了。
然而聪里肯定是基于自己能赢的绝对自信,才加码至最高上限。因为聪里能够读取他人心思,也就是说,她早已看透对方的手牌。
可恶,这样下去确实如同聪里所说的,根本不成比赛啊!
「别再比了。现在还来得及……」
聪里再次提案,要求沙耶姊放弃这场赌局。
刚刚的对决因为是对手弃牌,所以本来她并不需秀出自己的手牌。之所以故意秀出,大概是为了让对手重新体认到绝对无法胜过自己的事实吧。
「发牌员,开始下一局比赛吧。」
沙耶姊无视聪里的发言,再次拿出筹码丢到台面上。
「妳会……后悔的……」
聪里也丢出筹码,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发睥员再次各发五张牌给两人。
「我下注。」
看完手脾,聪里递出一枚筹码。
另一方面,沙耶姊则任由手牌覆盖在台面上,始终没有整理的意思。
感受到聪里的狐疑视线,沙耶姊「呵」地轻笑出声。
「聪里,我早就知道小数会跑来跟我说想救妳脱困,也早就预料到可能会跟妳一较高下。虽然在现实生活中相当少见,不过在创作世界里,所谓有读心术的特异功能人士,可是多到数
不清。因此调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对抗手段还真不少呢。」
「哦哦!」
我忍不住紧握拳头。
所以沙耶姊才会如此轻易就答应「跟聪里进行梭哈对决」这场乍看下堪称鲁莽的比赛啊。仔细想想,沙耶姊确实不可能在毫无胜算的状况下,跟别人展开一场以自己为赌注的胜负。
「话虽如此,放空心思而战、发动避无可避的攻击、利用偶然情形……这些都是在梭哈对决时派不上用场的手法。」
沙耶姊耸耸双肩,表达出「真是够了」的意思。
……喂喂喂?真的没问题吗?
但沙耶姊说的没错,若是靠肉身的拳脚相向对决,或许还能放空心思,只凭身体的条件反射动作应战,但这种方式并不适用于梭哈。既然无论如何都得进行凑出牌型的作业,那就不得不动脑思考。
纵使试图发动避无可避的攻击,梭哈却又规定,只要觉得没有胜算便可宣布放弃。
要只凭运气决胜负吗?但绝不可能整场比赛都有办法接连不断地凑出比对手还强的牌型。一旦决定要依赖这类奇迹,就已注定一败涂地。
还真是必须说,聪里的《力量》实在有够适合用来赌博。
「但我还是找到两招可能有用的手法喔。一是改用外语作为思考语言;二则是在思考中加入谎言,好让妳分不清真假。」
沙耶姊露出得意笑容,伸手捡起纸牌。
「……原、原来如此。」
我忍不住发出赞叹声。沙耶姊能够完美地灵活运用二十种外语。若只具备半吊子的外语能力,就不得不执行「以母语思考再翻成外语」的作业,然而彻底精通外语的人,甚至可以直接用外语进行思考。
至于加入谎言的手法,也就是在脑海中想象无数种牌型,好让聪里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沙
耶姊手上真正的牌型。
太厉害了,真不愧是沙耶姊。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应该就能胜过聪里了吧?
「我加注九枚筹码。」
一下子就加码到最高上限!这表示沙耶姊凑出了相当强悍的牌型吗?不,以沙耶姊的作风,也有可能只是透过战术运用虚张声势罢了。
此人是个凡事都难不倒她的万能天才。一旦出了状况,她就能像职业女演员一般,自由自在地操纵脸部表情。就连身为老交情的我,也看不出她是否在演戏。
然而,聪里依旧面无表情。
「……弃牌。」
聪里毫不犹豫地淡然放弃这次对决。
摆在聪里台面上那枚底注筹码,随之移动到沙耶姊手边。
「沙耶姊姊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改用外语进行高难度的思考,那我就无法理解。但不单只有言语,连同情绪及印象等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混杂在其中,这就是所谓的『心灵』。而聪里有办法看透人心……的一切。」
语毕,聪里随手将手牌丢回台面上。
数字均不相同,但五张纸牌的图案却清一色皆为方块。
沙耶姊的脸部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尽管那是大概也只有我才看得出来的细微变化,但现在沙耶姊肯定是慌了手脚。
聪里的牌型叫作同花。这是一种很难凑出的强悍牌型,拿到后照理说应该绝不可能会选择放弃对决。
「哼!」
沙耶姊恼羞成怒地丢出自己的手牌。黑桃、红心、方块、梅花等四种花色的Q齐聚一堂。四张Q……此乃远远凌驾于聪里那一手同花之上的超强牌型。要是聪里就此接受挑战的话,沙耶姊铁定大获全胜。
不对,假设只看筹码数的话,因为沙耶姊增加了一枚筹码,所以这场对决可以说是由沙耶姊获胜。
但——
该说是沙耶姊与生俱来的天运吗?在这种赌上人生的紧要关头,非但吸引到一手相当好的牌型,而且,还连带让对方获得「同花」这个会令人不禁想要一决胜负的好牌。
一般而言,这种局面显然会导致聪里大亏一笔。
不过刚才聪里只损失一枚筹码,便成功化解了这波危机。
这分明就如同聪里所说一样,她的《力量》依旧健在——
「而既然沙耶姊姊本身意识到那是谎言,那个想法便会显露出谎言特有的性质。妳知道吗?由于从前固定于四月份采收棉花,因此汉字虽写成『四月一日』,但却可以念成『* W A T A N U K I』唷。」 (译注:等同于「绵贯」的日文拼音。)
说到四月一日,就联想到愚人节。
是一年一度说谎也没关系的节日。换句话说——
对于「*可以看透谎言」的少女,所有的伪装都起不了作用……!(编注:「绵贯聪里」的日文拼音亦可解读成此意。)


在那之后,比赛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
因为手牌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纵使沙耶姊凑得一手好牌,聪里也会选择放弃,因此沙耶姊的筹码几乎完全没有增加。另一方面,聪里的手牌只要够强,即便就整体牌型来看,只不过是弱小牌型,她还是展现强硬姿态寻求对决。
这样一来根本无法跟她抗衡。
沙耶姊的筹码堆在转眼之间消融下降,如今就只剩下最后十三枚筹码可用。
「别再比了好吗?就当这场赌局从来没开始过好吗?」
明明获得压倒性胜利,聪里却还是主动提出这个建议。
聪里脸上保持一张扑克脸,但声音却呈现出泫然欲泣的虚弱感。
「都已经比到这一步,我可不允许妳擅自决定。」
「聪里会连同沙耶姊姊的份一起努力工作,所以……!」
聪里苦苦哀求冷酷断言的小鸟游,然而小鸟游却只是静静摇了摇头,以此作为响应。
那也没办法啊。小鸟游所信奉的,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他才没天真到会因为多愁善感的理由,而轻易放掉「沙耶姊所拥有的经济价值」这头即将到手的肥羊。
穷途末路,这个成语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是——
「哎~我果然还是拿她没辙啊。」
身为当事人的沙耶姊却表现出无事一身轻的感觉,满不在乎地放声大笑。
「妳已无后路可退了唷?为何还能表现得如此从容呢?」
小鸟游颇感诧异地问道。
「嗯,是危机没错啊,再这样下去我非但无法从你手中救走聪里,甚至连我都将变成笼中鸟。两名女主角真的遇上了重大危机。那么……就差不多该轮到英雄出场救美了,没错吧?」
「英……妳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毫无前兆,当然也不可能有过什么事先协商,就这样轮到我上场,我也只能不知所措地放声大叫。
「呜哇!?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妳突然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沙耶姊!?」
思绪完全乱成一团。好啦,虽然她曾说过我的登场时机在更后面,但是这种场面推我出来,要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咧!
「你不是说『绝对会救回女主角,这才叫H E R O』吗?既是这样,那就快点救救我啊!」
「就跟妳说给我等一下!」
虽然沙耶姊活像是不断拍打桌面,要求餐厅服务员快点送咖啡过来一样,若无其事地轻易脱口说出这种话,而那句台词确实是我以前曾对学姊说过的话。
可是突然在这种节骨眼重施旧计,也只会害我感到困扰而已啊!!
「在这种连沙耶姊也束手无策的状况底下,我又能有什么作为啊!?」
「对、对啊,沙耶同学,妳实在太过乱来了啦!这事关妳本人的未来耶!?妳应该更认真……」
「我基本上算是再认真也不过了喔?」
面对我及学姊的抗议,沙耶姊表现出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
才刚这样想,沙耶姊下一秒又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而且看起来似乎真的十分开心。
「沙耶同学?」
「明日香啊,就现阶段而书,妳我之间的比赛算是我屈居下风,老实说,我对这点倒还有自知之明。可是呢,我现在真的认为『只有这件事,我绝对没输给妳』喔!」
「什么事……呢?」
「就是全世界最理解这个大笨蛋的人呀,非我莫属啦!」
竖起大拇指指着我的沙耶姊接着说道:
「这小子啊,可是我高尾沙耶大小姐唯一认定『能够完成我办不到的事』的男生喔?是在紧要关头时绝对会设法化险为夷的好家伙喔!嗯,是绝对喔。我已经在最贴近他的距离下,见识过好几次类似的光景啰。」
「沙耶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妳要将一切全都交托给如此平凡的男孩吗!?哈哈哈,俗话说爱情是盲目的……看来只要谈到跟他有关的事,就连身为超级天才的妳也会变得两眼昏花是吧?」
面对小鸟游的嘲笑,沙耶姊却露出从容微笑作为响应。
「呵,这样也好啊。对自己倾心的男生深信不疑,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女孩了,是
吧?」
「啧……!」
我连忙动员所有的脑细胞竭力思考。
回想起来,这次我几乎只是一味地依靠沙耶姊的帮助。
说想救回聪里的人是我,沙耶姊明明就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但我却躲在安全地带,只让沙耶姊挺身涉险。
然而,沙耶姊却还是愿意相信这么不中用的我。
此时此刻若不能设法解决问题,别说是英雄,我甚至根本不配当个男人!
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吗!?
为了寻求灵光乍现的契机,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依序扫视房间里头的所有东西。
结果却还是什么都想不到。
该死,思绪毫无进展。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她们俩真的都会落入小鸟游手中啊。
「小数学弟……」
学姊十分担心地凝视着我。
啊啊,话说回来,学姊的兔耳女仆装扮实在有够可爱啊。真希望能够再一次……哇咧,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吧!我必须更认真……
……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兔耳啊啊啊!!」
我像是快喊破喉咙似地放声咆哮。
随后,一股冰冷至极的寂静气息笼罩住整问豪华套房。
接着只见沙耶姊气得鬓角直冒青筋。
「哇!你在开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玩笑啊!?这样岂不是显得我活像个笨蛋……」
我连忙制止已经进入发动「沙耶银河重炮击」态势的沙耶姊。
「沙耶姊,这个,这个啦!妳看这边!」
我取出最近常翻阅的那本书,指出符合条件的部分给沙耶姊看。
「啊!?」了一声的沙耶姊颇不耐烦地瞄上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发出跟我一模一样的响亮叫声。不愧是沙耶姊,好像才稍微一提,我的想法就已经全部传达出去了。
「明日香!兔耳发箍在哪!?」
「咦?那个发箍在这个包包里……因为妳说发箍里面藏有许多惊人技术,我心想说要是不慎弄丢就糟糕了,便随身携带……」
唯一摸不着头绪的学姊,惊慌失措地举起那个拿在手上的盾背式包包。
「太好了!」
沙耶姊欣喜若狂地从学姊手中抢走包包,接着翻找内容物,取出她要用的目标物。
「看样子妳好像想了许多不太容易理解的事,但妳当真认为光靠那种角色扮演道具,就有办法对付得了聪里的《力量》吗?」
聪里发出目瞪口呆,甚至还带有同情意味的声嗓说道。
嗯,这个嘛,聪里当然几乎完全不懂什么叫作量子力学啊。
「嘻、嘻嘻嘻,呼哈哈哈哈哈!!兔耳、兔耳!哈哈哈哈哈!」
至于小鸟游呢,这似乎特别符合他的笑点。只见他打从刚刚开始就抱着肚子,十分难受地在沙发椅上滚来滚去。
嗯,这也难怪啦。毕竟超级天才沙耶姊竭尽所能、极力夸奖的我,好死不死居然脱口喊出了「就是兔耳啊」这句台词嘛?当然会觉得好笑啊。
要是彼此立场对调的话,我想我肯定也会捧腹大笑。
不过呢……
「好啦,结果究竟如何呢,敬请期待吧。」
沙耶姊与我四目相交,接着将兔耳发箍戴到头上。
起初抱持着怀疑态度的聪里,脸色立刻产生变化。
「读……读取不到了……」
「什么!?」
从爆笑状态摇身一变,连小鸟游也面露惊愕神情望向聪里。
沙耶姊施展抛硬币的要领投出一枚筹码至台面上,语调平淡地宣告:
「开始下一局的比赛吧。」


在这个月当中,我已拿起量子力学书籍反复读过不晓得多少遍。
完全看不懂的我,真的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阅读。所以啊,即便搞不懂个中涵义,我也已经熟读到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了。
『若藉由单一事件创造出两颗基本粒子,那么这组双生基本粒子——「E P R对」除非在事件途中遭受某种妨碍(受到外部观测、碰到障碍物等等),否则将会依循单一方程式(波函数)永不止息地盘旋飞行。』
对了,老实说,虽然明明已经听过沙耶姊的讲解,但我到现在依旧完全摸不着头绪就是了。
可是我好歹也已经能够理解文章的意思啰。这段描违其实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来形容吧?就是「只要给予某种来自外部的妨碍,就可以破坏掉那个叫E P R对的东西」吧。
那个兔耳发箍会读取人的想法而动。换句话说,就是由外部,观测『人的思考』既精确,又经常性地「观测」着脑部的电气讯号。这不正是所谓的「受到干扰」吗?
「我追加三枚筹码。」
看了发下的手牌,沙耶姊发动大胆攻势。
「…………我跟。」
聪里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然而她明显花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才开口喊出「跟」这个字。
很显然地,她开始感到犹豫了。
「哦?那我再追加五枚筹码。」
「!——!——唔!我弃牌……」
聪里心有不甘地宣布放弃这局比赛,自暴自弃地将手牌丢回台面上。
两对6。虽然就牌型而言,这是倒数第二弱的牌型,但在实际比赛中,倒也不太常见到有玩家能凑出这种牌型,也算是满适合进行对决的手牌。
「呵呵,因为占了上风,所以不敢轻易冒险对吧?」
「啊……」
一阵嘶哑的呻吟声自聪里口中倾泄而出。
沙耶姊的手牌既没凑出对子,牌面数字也没前后串连,花色更是七零八落……
呃,这~这该不会是……
散……散牌!?喂喂喂,就算心思再也不会被识透,仍然改变不了妳在筹码总数上处于压倒性劣势,已经没有后路可退的事实耶!
除此之外,这场比赛的胜负甚至还跟自己的将来息息相关。
在这种状况下,居然敢用散牌搭配最多筹码来虚张声势……这也太大胆了吧!?
经此一役打出气势的沙耶姊,之后又如同真空式扫街车一般不断自聪里手边吸走筹码。只要心思没被识透,在动脑算计这方面,沙耶姊可是未逢敌手。
紧接着,比赛来到最后一局。
聪里的手牌是顺子,是由五张纸牌数字前后相连而成的强悍牌型。也难怪寄望起死回生的聪里,会动用最后十枚筹码进行对决。
然而,沙耶姊的嘴角却浮现一抹胜利的笑容。
沙耶姊的手牌花色全部都是红心。
数字则为 10、J、Q、K、A。
喂喂喂,这就是……那个吗!?
传说中的同花大顺( Royal Flush )吗!?
同花大顺英文中的Royal代表着王族,也就是在梭哈中算为最强的牌型,亦可说是跟沙耶姐最为相衬的牌型。而虽然我只是依稀记得,但听说这种牌型的出现机率不是只有六十五万分之一而已吗?
另外就统计学的角度来说,三十万分之一以下的发生机率,好像可以直接视为0。这分明就是双重达阵嘛!
由可以在最后帅气地凑出这种牌型收尾的表现看来,还真令我深切地体认到,沙耶姊果然是天生的女王命啊。
这个人的运气到底有多强啊。
啪啪啪啪。
房间里响起一阵掌声。
吸引住我们的视线之后,小鸟游无奈地耸耸肩头说道:
「恭喜,各位获胜了。」


「人家……不想戴。」
聪里始终不肯接下沙耶姊伸手递出的兔耳发箍。
这个兔耳发箍会观测人类的脑部电气讯号。
戴上这个东西的人,会因着思考受到外力观测,不再被聪里看透心思:反过来说,只要聪里戴上这个兔耳发箍,聪里脑中那些与他人思考产生缠结的电子,便能形成受到外部观测的状态。
也就是说,我们一般人与聪里之间的「思考双生关系(E P R对)」也会同样宣告崩解……的样子。
换言之,聪里只须戴上这东西,就能成为普通人。
她并不是怀着「我才不想戴什么兔耳造型的角色扮演道具」之类的想法。若是那样的话,事情一定一下子就能解决了……
「虽然被这股力量害得很惨,但聪里的价值就只在于这股力量啊!」
聪里的悲痛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以往的聪里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
都没有人愿意出面寻找自己。
唯独小鸟游一人发现到聪里的《力量》具有价值,他赞不绝口地说这股力量的价值超过一千亿日圆以上。
一旦一失去这股《力量》,自己真的会变得一无所有。如此令人绝望的不安感向她袭击而来。
好啦,该如何说服她才好呢……正当我在思考这个问题之际——
「所以我才讨厌小鬼头啊。」
啪!
沙耶姊突然狠狠赏了聪里的脸颊一巴掌。
拜托!?妳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耶!不对,那个,我知道跟对付我的时候比起来,这巴掌其实已经算相当客气了。
「这是爱之鞭。不听话的小孩就是该打!」
沙耶姊紧紧握拳。
那记拳头很特别,就只会用在对她而言格外特别的人身上,也是首度对我以外的人动用的拳头……不对,正确说法应该是巴掌才对。
「聪里。」
「啊!」
沙耶姊抱住了聪里……
彷佛要将聪里温柔裹住的沙耶姊,这么说道:
「妳还只是个小孩子,只要妳有心,想变成哪种人都没问题;只要妳肯拚,任何东西都能手到擒来。身为超级天才的我,会彻彻底底地从旁严加训练妳。小数也好,明日香也罢,都绝不会随便弃妳于不顾。妳不是能够读取人心吗?那就趁现在读读看嘛。」
「沙耶……姊……姊……」
聪里的双眼渗出泪光。
沙耶姊所说的话不带半句谎言,她极其明了地知道了这一点。
因为她是「绵贯聪里」啊。
我也很关心聪里,想要好好疼惜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学姊也阖上双眼,脸上浮现出柔和的表情。相信学姊内心应该是跟我一样,期望着相同的事情才对。
「各位……谢……谢谢……谢谢你们……」
斗大泪珠源源不绝地自聪里双眸缓缓滑落。
这当然并非伤心的眼泪。
而是得到认同。
得到接纳。
这样……重获新生的欢喜之泪。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4 21:55 编辑


Epilogue

好累。
哎,这次真的是累得半死。
赶抵长崎郊区后,又上船随着海浪摇来晃去,最后甚至还见证了赌上沙耶姊人生的关键对决……
沙耶姊本人虽然气色好到让人感到火大的程度,但真希望她能稍微替身旁这些操劳过度的亲友们着想啊。也不想想,在一旁观看的我们因着接踵而来的惊险遭遇,有好几次都差点喘不过气来呢。
当一切落幕后,或许是紧张的神经线「啵」一声地断裂了吧,学姊突然发起烧,只好躺在床上休息。而所谓祸不单行——或者该说可能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吧,又连带引发了晕船症状,等船只再次返抵陆地之时,学姊已经头晕目眩到甚至无法自行走路的地步了。
因此我们在港口附近找了一间旅馆,决定先让学姊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学姊在看见旅馆旁边那座临海公园的瞬间,不知为何竟然一脸愕然,并格外强硬地主张「还是回家好了。用不着在意我也没关系,总之还是快点回家好了」,不过我说什么也不肯。
由于是疲劳所引起的症状,因此只要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加上学姊还很年轻,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但若是勉强行动,因此搞坏身体的话,说不定甚至得送医治疗。更何况明天是星期天,根本不需要这么赶嘛。
留下来顶多也只会害我的荷包失血而已。目前我请沙耶姊代垫的负债总额到底是多少啊?老实说我还真不敢开口询问。
大概是因为晕船而没能睡好吧,学姊一躺到旅馆的床铺上,立刻发出安详的睡眠呼吸声。我虽暂时留在床边照顾学姊,但似乎只要看着学姊的睡脸,就会冒出想要偷亲学姊的邪恶念头。
沙耶姊果然也累了吧,只见坐在椅子上的她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而聪里也才刚留下一句「我去便利商店买果汁唷」,便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不,偷袭睡梦中的对象果然还是不对的。
「干脆出去散散步好了。」
我走出旅馆,让自己的脑筋冷静下来。学姊已经退烧,如今就算暂时离开一下应该也不成
问题才对。或者该说要是继续留在那边,我很有可能会经不起诱惑啊。
对了,听说旅馆旁边有一座可以看见海洋的公园,算是最适合用来转换心情的绝佳场所吧。
「小数哥哥?」
前脚才刚踏进公园,立刻听见有人在背后向我打招呼。
一对黑色兔耳在我的视野中摇来晃去。
那张让人捉摸不透、可称之为注册商标的扑克脸,还是一样没什么变。
然而如今在她眼中,已经找不到所谓的绝望神色了。
我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漾起了一抹微笑,但若展露给聪里看,却会令我感到有点难为情。而现在呢,我也不必担心这样的微妙男人心会被她看透。
「是来散步的吗?聪里可以加入吗?」
「嗯。」
公园里有不少摊贩一字排开。对了,我好像也害信司担心了一段时间,就顺手买份土产送给他好了。
「但是啊,那对兔耳实在有点醒目呢。」
「是啊,很醒目啊。」
聪里让兔耳做出直角转弯的动作,藉此表达同意。
因为说真的,这对兔耳比聪里的脸蛋还长啊。而且还像刚刚那种情形一样,几乎令人不禁猜想它是否拥有自我意识(实际上就是有)一般活蹦乱跳地动来动去。
在公园散步的人群目光,自然全都紧盯着她不放。
「下次叫沙耶姊帮妳做个普通的发箍吧。那个人的设计感也相当出色,相信必能做出一个可爱的发箍给妳。」
「不用了,这个就好。不对,应该说这个才好。」
聪里很珍惜地轻轻伸手抚摸兔耳。
果然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之所以看起来好像有点心满意足的样子,该不会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吧。不对,我认为那不只是心理作用。
「只要戴着这个兔耳发箍,不是就能让人看出聪里无法读取他人心思吗?而且我觉得啊……小数哥哥、沙耶姊姊,还有明日姊姊,果然还是会很讨厌自己的心思被我看穿吧。」
「……这样啊。」
我温柔地伸手轻轻搭在聪里头上。
兔耳冷娇萝莉•绵贯聪里在此诞生!这个想法纯属秘密。嗯,不会被看穿心思的感觉真好。
「小数哥哥,虽然我已经无法读取他人心思,但若是小数哥哥的话,只要看脸,就可以知道你心里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事唷?」
聪里眼睛半瞇,用冷淡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咦?」
该不会我这个人无论心思有没有被看穿,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嘻嘻……」
聪里背对海洋,轻轻笑了出来。在微风的吹拂下,海面泛起了阵阵微浪。
算了,反正我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结果,应该称得上是不错的收场吧,但我相信有朝一日,聪里一定会露出更多、更丰富的情感。
这想必会发生在不久之后的未来。
猛一回神,才发现聪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虽然对不起两位姊姊,但我还是无法放弃啊。」
「妳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吶,小数哥哥,聪里就算不是第一名也没关系,只要能当第三名就可以了唷?」
「啥?妳在说什么啊?」
「嘿!」
我的领带突然被她使劲一扯。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5 19:21 编辑


天才少女也火冒三丈

失算。
这真是我高尾沙耶一辈子的失算!
不管怎么说,我似乎也累坏了,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打起瞌睡。而且当我一醒来,才发现室内不见小数及聪里的身影。他们恐怕是出门到街上散步去了吧。
目前我人在位于港口附近的某间商业旅馆的其中一间客房。这间面积约五坪大的客房里摆设了两张单人床,明日香则躺在其中一张床上休息。
我轻轻伸手触摸她的额头。嗯,看来好像已经退烧了。照这样子看来,等到明天应该就可以启程返家才对。
那么,我想在此稍微回顾一下前情。
先前在乡下道别时,我当时也是有点大意,导致我们没能制止小数跟聪里接吻。
而明日香所作的梦,必定会在未来实现。没错,无论发生何种状况,都将绝对、且丝毫不差地实现。
这预知梦有几项固定法则——
《当事人,也就是明日香本人不会出现在预知梦当中。》
其中有一项的内容为此。
而先前的亲吻事件,明日香确确实实有在现场。
她又这么描述:
是在一座陌生的公园发生的。
也就是说,在乡下的那次接吻,并非明日香所预知到的未来。
同时也代表预知梦的光景尚未化为现实。
好啦,这就是我敢跟小乌游展开那场惊人豪赌的最大理由。
聪里被人买下的冲击事实、因此显得无精打采的小数、我又在赌船上展开一场以自身未来为赌注的豪赌——而其中的关键人物,明日香本人,因为思绪已被这些接连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夸张事态所填满,所以好像早已无心烦恼关于预知梦的事情。
真是的,这还真是一场闹剧。
因为小数救出聪里、离开那艘赌船,是老早就已经确定的未来事项啊。之后只要刻意营造出若不压制住聪里的力量、便无法救她离开的状况……呵呵,俨然就是不折不扣的机会主义啊。
话虽如此,等到顺利救她脱离魔掌之后,我自然不可能允许小数再随便跟其它女孩子接吻,因此逦千方百计地试图要阻止此事成真……
但看样子果然还是违抗不了命运恶魔的安排啊。明日香因发烧而卧病在床,我一抵达房间也立刻打起令人悔恨不已的瞌睡。
我稍微离开房间,到隔壁的小数房间敲个门试试看好了。
他果然不在房里吗?唉……
这里是长崎,是明日香未曾来过的陌生城市。
这个时候,八成……
哼~真要追根究柢的话,都是身上带有太多破绽的那小子不对啦。
别老是那么容易被女生强吻啦!

fin





本帖最后由 澄空文学社 于 2012-5-24 21:56 编辑


后记

埃尔温•薛丁格(一八八七年八月十二日~—九六一年一月四日)——
奥地利理论物理学家,创立了「波动力学」这项波动形式的量子力学学说。因为提出作为量子力学基本方程式的「薛丁格方程式」,以及「薛丁格的猫」等等学说,而广为一般大众所知。


以上摘录自维基百科



各位读者大人,好久不见了。我是鹰山诚一。
在《我与她的绝对领域》第一集的感想文中,随处可见「无法理解老师为何拿绝对领域当作书籍标题?」这种字句。我都已经那么热情地阐违理念,结果各位仍旧无法理解,此事令我为自己的无德无才感到非常羞愧。

因此我想借用这个场合,恳请各位再给我一次解说的机会。
刊登在第一集封面的明日香学姊,各位看不见她到底穿着什么款式的内裤对吧?
没错,虽然的确是若隐若现,不过就是看不到。
但是,请各位想想看。
正因为是个谜,我们才能衍生出「裙襬下面是纯白、条纹、黑色,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穿内裤吧!?」等等五花八门的想象啊!!
才能让梦想永无止境地不断膨胀啊!!
套用专业术语的话,这种现象就称作「薛丁格的内裤」。
是的,相信各位聪明的读者大人们应该都懂了吧?
换句话说,在绝对领域内,究竟是穿着什么款式的内裤,或者说到底有没有穿内裤呢?结果必须等到确认之后,才能得知这些问题的正确答案。
没错,甚至连身为作者的我都不晓得啊!
各位不觉得这样就已经充分暗示出第一集的内容了吗!?有感觉对吧!
附带一提,能否遵守截稿日期——
能否写出可以接受的成品——
结果都必须等到开始尝试创作原稿方能揭晓。
这种现象亦可套用专业术语「薛丁格的原稿」……
真的很对不起!!
责编大人、伍长老师,以及其它产生困扰的诸位相关人士,区区一介新人竟突然就迟交原稿,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但因难产所拖延的时间,却也让个人可以自负地说:我创作出比起荣获大赏的第一集也绝不逊色的精彩成品!要是各位读者大人也能这么认为,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么,最后要向各位报告一则消息。
托各位的福,没、没想到!*本作的改编漫画作品,确定未来将于十二月二日由HOBBY JAPAN公司创刊的新WEB 杂志「COMIC DANGAN」 (http://comicdangan.com/)进行连载了!!(编注:此为日本出书状况。)
負責擔任作畫的是みなづきふたご老師,敬請各位讀者大人期待十二月二日的到來,不,其实最期待的说不定是我才对。
今后我会继续精益求精,漫画及小说也都要请各位读者大人多多赏光支持。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会啰。


鹰山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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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ukesan4 勳爵
太棒了

之前看第1級

就很喜歡這本小說

11 年前 0 回復

steven1242 子爵
終於把這堆很久的書單看完了!!
雖然第二頁只有後記但也不錯笑XD

11 年前 0 回復

兔子 騎士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阿伊了

12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又多了一步要追的小说

12 年前 0 回復

c1c2c8f9 侯爵
鋼看完第1卷,覺得不錯看,又接著看第2捲

12 年前 0 回復

节操掉一地 騎士
满喜欢的,感觉比1还要有意思
原本就对主角有异能之类的没免疫力,又有感兴趣的因果论
作者在中途还玩障眼法.......
希望还能看见第三部呀

12 年前 0 回復

xkdlfltqy 伯爵
不知不觉就看完,loli偷跑成功!

12 年前 0 回復

maifs 侯爵
果然主角也是後宮的開創者
說來故事劇情比我想的輕鬆許多

12 年前 0 回復

Kenatice_Liu 勳爵
蹭得累表姐白大褂着装,脸红舌头打结的插图···
萌啊~~~治愈了啊~~~兔耳萝莉拉领带也好萌~!

12 年前 0 回復

镜音灬连 騎士
终于看完第二卷了,期待第三卷,不知道几时出

12 年前 0 回復

DIS黑天使 勳爵
男主的性格虽然是个典型的后宫主角,但他的笨蛋属性让我这能看的懂一点点量子力学同时又是个科幻迷的人来说完全没有代入感啊……

12 年前 0 回復

john0402 伯爵

這個系列竟然會出第二卷
學妙這卷真的萌(夢到男主偷吃)
男主你以後也不可能去偷吃了...
學姊女僕+耳兔 萬歲 萬歲
表姐這卷真的大活躍(為了男主的願意,竟然要去做奴隸)
男主這卷也發現了表姐魅力了(我也給萌到了)
這卷新角色又是一個幼女(表姐你也不要再增加相同屬性的對手了)

12 年前 0 回復

切蛋糕的大魔王 子爵
看来我有必要把上一卷重新找出来再看一遍了= =·······

12 年前 0 回復

zx237494180 公爵
总觉得表姐的完成度最低?

12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外加萝莉被攻略了...
差点以为夺回过程有ntr的机会...

12 年前 0 回復

奏响の冰尘 騎士
感觉萝莉的比例比较高。

12 年前 0 回復

寂寞的名侦探 騎士
恭喜男主角再添后宫一个。。。LOLI明显心机比两位学姐深呀,深藏名与利,主动退出正宫争夺,自动甘做小三。。而且趁在两位学姐不在时候还偷跑。。不可小看。。。

12 年前 0 回復

fengyinyi 王爵
我怎么看得结尾很牵强呢,好像是草草了事似的。
看得我都无语了……

12 年前 0 回復

pl05470865 侯爵
插图依然很赞啊,「可以看透谎言」的少女真的很强悍啊,小数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平凡的女生,没想到连萝莉都给攻略啦,无疑会变成修罗场~T_T~,期待下一卷~≧▽≦)/~

12 年前 0 回復

st6315 子爵
看完這本,再發感想。
這本基本上也是遵照上一本的情節在進行,只是女主角換成了新的女生而已,就某方面來說感覺沒有比上一本好,不過看在那有些高深的量子力學可以牽扯到讀心能力,以及一開始學姊作的預知夢裡的伏筆,還是有一定的滿足感,而天才少女與預知少女對男主角的進攻場面,也讓人感到很有喜感XD
解決新女角能力的方法其實在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想不到作者竟會拖到這麼後面才拿出來用,不過預知能力在此次的事件裡提供了不少的訊息,這點倒是完全沒有想到就是,算是額外給的驚喜
繼預知能力與讀心術後,下一卷不曉得會迸出什麼超能力出來,有些期待下集的發展。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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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空文学社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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