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鸣泣之时 暇溃篇(全)[录入完结]


寒蝉鸣泣之时 暇溃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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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五十三年,初夏。
为追查建设大臣之孙的诱拐事件,公安新上任的警部,赤坂卫来道了雏见泽村。他在那里遇见了一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少女,古手梨花。
当时「雏见泽大坝建设反对运动」的活动据点就设在梨花家的古手神社。
作为古手家的独生女,被敬为「御社神」转世的梨花在赤坂面前突然改变态度,发出「重大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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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昭和六十年盛夏
昭和五十三年初夏
6月17日(土)
6月17日(土)夜
6月18日(日)
6月18日(日)夕
昭和六十年盛夏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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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28 10:44 编辑 ]


谁是犯人?
这个故事肯定是关于寻找犯人的吧?
谁是犯人?
知道到底谁是犯人吗?
谁是犯人?
即将杀害我的犯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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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derica Bernkastel

昭和六十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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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六十年 盛夏

看错了时间,所以来的太早了。哗啦哗啦地翻着卷边的列车时刻表。
我要乘坐的去往札幌的车离出发还早着呢。离可以开始买票也还有足足一个小时。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在这儿的长椅上眯着眼休息一会吧。刚一下班就来车站,可能比较累吧,所以有些睡意。因此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长椅,把行李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弯腰坐了下去。“……啊啊啊————…………”自然而然地发出中年人所独有的那种叹息声。我一直以为
我还是个年轻人呢,谁知道岁月不饶人,现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我听说人一过了二十五岁体力就开始慢慢衰退下降,看来果然并非虚言。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像这样一
个人自由自在地旅行大概是从告别学生时代以来的第一次。
……旅行的目的是和老朋友的重逢。称之为老朋友也许有些奇怪……称之为狐朋狗友倒是更合适吧。
他自从前年退体以后,搬到了他母亲的老家札幌。据说他母亲在那之后的不久就去世了,他一个人现在正在悠闲地过着退休生活。他的名
字叫大石藏人……曾经在xx县兴宫署搜查一课工作过的刑警。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说实话只有三天。之后每年也会通过互赠贺年片之类的保持联系,可是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所以,已经七年……没有跟他见过面了。也就是说,我是七年前和他初次相遇的。昭和五十三年。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有件事我无论如
何都想问问他,而且想和他讨论一下。
为了对这件事进行说明……首先必须回想一下昭和五十三年所发生的那件事。
……一切都充满了谜团,黑幕,并且被埋葬于黑暗之中的,那个诱拐事件。此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女………………我的
名字叫赤坂卫。
那是……发生在明明才六月份却已经热得有些异常的那一年的事……

[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28 09:55 编辑 ]


昭和五十三年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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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路上注意车辆。不要顺路跑到同学家里玩哦。睡觉前一定要把明天的教科书准备好哟。”
啪嗒啪嗒啪嗒!!走廊中响起孩子们杂乱热闹的脚步声。
“这个~~~,给你?!”
“那东西,我有!!我才不要呢!!”
孩童所独有的尖利的声音。孩子们简直像是听不到窗外声嘶力竭的蝉鸣似的。
在住宅区的交叉点那一带的孩子们关系都很好,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快到家的时候互相道别。在出电梯口的时候那群孩子的人数还很多,随着更多的孩子到家继续行进的人数也随之减少。
……所以,放学后一同回家的孩子的人数少,说明他们家在学校附近。
“再见!!拜拜!!”
“嗯,明儿见~。”
和最后一个朋友也分别了……在小路的拐弯处一辆运货车停下了。由于开着窗户,收音机的声音传到了窗外……正播放的好像是新闻什么的。
“……的原因,以违反道路交通法和妨碍公务执行的罪名逮捕了三名犯罪嫌疑人。一系列的围绕着反对雏见泽水坝建设的示威游行运动,以上个月和机动队的流血事件为分界线,表现得更加过激,警察们正在警戒激进的示威游行领导者所发起的下一次流血事件的发生。上一周,在国土资源部的办公楼前刚刚发生了群众上访闹事的丑闻,甚至直接惊动了犬饲大臣……”
听到犬饲大臣的名字,少年的耳朵一动。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脸从开着收音机的车子的车窗中探了出来。那人的行为略显奇怪,并不像在确认前后有没有人或车。
……突然和陌生的男人四目相对,少年感到有些惊慌……
“……莺,OK。云雀,OK。确保前后有两个阵营……好的……!”
助手席上的男人给他打耳语。男人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又腿站在少年的面前。
“……你,是……犬饲寿树君吗?”
那个男人一边这样问一边偷偷看少年的姓名卡……“quan si shou shu”,姓名卡上写着的是拼音……
日常器具齐备的办公室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在静静地工作着。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刻拿起听筒。好像是在享受电话铃声似的。
只要伸手,立刻就可以拿起听筒……可是,电话刚响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听筒,会不会被对方轻视看不起呢,他一直很在意这个。所以,他一般都是等电话铃声响了三下之后才接听。虽然他自己也认为这是一个很无聊的习惯。
……可是,只让对方等三下,也许并没有多大意义不是吗。让对方等五下不是更好吗。自己需要这些来达到自我满足也是一个事实。他一边胡乱地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一边充分感受着电话铃响过三下的余韵,一边拿起听筒……
“…………是………………喂……?”
“………………………………”
“………………喂…………?”
“………………………………”
他知道由于交换机出了问题,有时候不太容易接通。
这个时候只要赶快挂断电话,等对方打来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正打算把听筒放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电话另一端一个正在屏住呼吸的人的存在,电话确实已经接通了,他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
“………………………………喂……?”
“…………………………………”
对方肯定已经听到了自己的问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非没听说过有些人故意恶作剧,电话打通了却不说任何话。可是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电话。

……不管是不是仅仅因为幸运还是什么……这个电话不可能和那样的恶作剧电话有什么联系。因为这部电话不能直接打通。无论是打进还是打出都要通过话务员。所以,不明身份的人是不可能打进来的。
正因为如此,面对这个令人费解的无言电话,他困惑地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不知道您是谁,可是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挂断了哟。有什么事请重新打吧。”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正打算咣哨一声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的人开口说了话。

“………………因为你不说你是谁,所以我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要不是犬饲大臣的话就赶快挂断吧。”
听筒另一端传来非常奇怪的声音,不由得让他感到非常惊讶。
……用像这样嘶哑的……金属般的声音说话的人到底有没有啊?……不对……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那种低俗的纪实性节目里经常有类似的声音……为了掩饰说话人的真实身份,所以要对声音进行一些处理之后再放送……这个听筒的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就是这种感觉的。
“…………你……是谁。”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是犬饲大臣吗?”
他——犬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明白这个可疑电话的真正目的……甚至感到有种莫名的淡淡的恐惧。他想放下听筒,询问话务员打来电话的是谁……可是他用理智压制住这股冲动,决定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听对方到底说什么。
“……对。我是犬饲……我已经说了我的名字。现在请你报上你的名字吧。”
“………………我的名字是什么无所谓。首先,你需要明白你目前所处的立场,让我们先从认识这件事开始吧……你现在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接听电话对吧?那么,请打开你右侧最下面一个抽屉。”
大臣位子右边最下面的抽屉。
……那是上了锁的抽屉,虽然没有当成金库使用,但是里面也装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所以,犬饲认为对方肯定是想要里面的某个重要的信息。
“……不好意思,我并不打算开抽屉。我没有理由对一个连报自己名字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言听计从。”
“你要是不打开抽屉的话,那我就把电话挂断了……你肯定要后悔的哟?你先把抽屉打开再考虑听不听我的话不也可以吗?”
犬饲虽然对要去听从这个家伙的摆布这件事感到很不愉快……但是对于有可能后悔还是感到很在意,他决定还是先打开抽屉再说吧。他从钱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钥匙,用那把钥匙打开了抽屉的锁……在打开抽屉之前的瞬间,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万一里面装了一个炸弹……要是因为打开抽屉而引发爆炸的话……?他突然涌起了这样的想象。尽管如此仍然下定决心……打开了抽屉。
“……已经打开了吧?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喂!!”
“怎么回事?!我没有必要说明。我会给您时间考虑的。之后我会再跟您联系的。这次通话就到此为止吧……”
“喂!等一下!!喂?!喂?!?!”
电话已经挂断了。就算再怎么高声吼叫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尽管如此,犬饲刹那间还没法领会对方的意图,仍然在不停地朝电话那边怒吼……被打开的抽屉……搁得满满的文件夹上面放着那个东西。
“quan si shou shu。”
用拼音写着的小学生的姓名卡……奇怪地。简直像是被放在了不合适的场所而有些畏缩似的,怯怯地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姓名卡……
■与雪绘的回忆
……你还记得吗,雪绘。这张照片上,印着的是我向你求婚的地点。
那是一片纯白的沙滩。正是那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静静地鼓舞了我,所以那时我才有了说出那句话的勇气。
在你点头同意为止这段短暂的时间,对我来说有多紧张……那样的时刻慢到简直像是永恒,你不明白这种感受吧。
是啊。要是连那么短暂的时问我都认为是永恒的话,就不得了了。
一直到你求婚为止的那段时间,我一直焦虑地等待着,跟这些时间相比,你等待的那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从和你邂逅一直到现在……跟从我出生到现在所度过的日子相比,也许是很短的时间……可是,那些岁月已经美好尊贵到可以称之为永恒的地步……永不褪色的时光……那样的时间今后也将继续持续。一直到永远吧。
卫。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咱们给他起什么名字好呢。
要是男孩的话,就用你名字的一个字“卫”吧。要是女孩的话,就用我名字里的“雪”字……
大家好像都有这种起名的习惯,光是考虑起什么名字有趣……结果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孩子取好名字。
本来想今天和你一起商量给孩子取名字……不过你好像有重要的工作。
“…………………………对不起……这次的工作实在是有些麻烦……要是不顺利的话……你生孩子的时候……有可能赶不回来。”
在美丽的沙滩边交谈的过去的回忆逐渐变淡……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身在医院的一个病房里了。
“没关系的。你的工作重要。守护市民们的安全保证他们平静的生活很重要。请你放心地去吧。我和未来的孩子一起等着你回来。”
“谢谢……真的是……对不起。”
“请不要道歉。你要是感到有负罪感的话,那么有时间的时候赎罪就行了。”
雪绘小恶魔般地嘻嘻地笑着。
“哈哈,哈哈哈……要是赎几次罪的话,我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够用。”
“嘻嘻……跟你开玩笑的……那么……你赶快走吧……”
真想永远不要离开雪绘……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和雪绘轻轻地吻别之后,我再次因为工作不能呆在她身边而向她道歉,然后离开了医院的病房。
出了电梯,看到了雪绘的父亲。
“……爸爸。”
“我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在走廊上等着你。”
“…………………………”
他比我来得早,也许是想留给我和雪绘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我并没有打算偷听你们的对话。可是我还是听到了……你去吧。雪绘就是那样的性格……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愿意自己成为丈夫的枷锁。”
“……我……已经逼得雪绘做了很多次牺牲……甚至连生孩子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还让她为我的工作做出让步……我实在是很羞愧。”
“……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等工作结束了,分点时间给雪绘……比起你舍弃工作呆在她身边陪她,肯定更让雪绘高兴。”
“…………谢谢。”
“我也很清楚你做的工作都很重要。你要为你的工作感到骄傲。雪绘肯定在很期待地等着你解决难题之后凯旋归来……”
“……是。”
岳父做了一个示意我走的手势,目送我远去……
我立刻从医院里飞奔出来,坐进了外面等着的出租车里。
跟来的时候相比,计价器上的数字大幅度增长。
……我和雪绘的短暂相处的时间,客观上比较来说还不能算很短暂。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没关系。那我开车了。”
出租车重新上档缓缓加速,妻子待产的医院立刻被抛在了后面的建筑群中……要是碰到难关的话……暂时还真不能回来。
把还只是一个新人,而且没有轮到值班的我叫出来……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室长已经召集了所有的职员。做为老手的高级职员被紧急召唤的事,虽然有时候会发生……可是被迫召集所有职员的紧急事态……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毫无疑问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在等待妻子生孩子的这个时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了。
那些平常里可以使我的心情变得很开朗的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今天也显得黯然失色……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国土资源部的大楼。轻轻地屏住呼吸……全身充斥了紧张感。
………………回想起自己到底有多重要……在做着什么样的艰巨的工作、必须尽快镇定下来……全身的神经都要绷紧,反应要变得敏锐……好的,就这样。出租车在办公楼前停下了。
■东京 霞关 警视厅公安部
“室长,全体人员都到齐了。赤坂,你帮我把百叶窗拉上行吗?”
只有在使用投影仪或者谈话内容需要保密的时候才把百叶窗拉上。百叶窗刷的一声就被拉上了,室内的光线刹时变得暗淡起来。
……过了一会儿,早晨清爽的空气在室内完全消散,只有无机质的荧光灯的光亮。
主任确认全体人员已经到齐之后,再次朝室长点了一下头……室长严肃地站立在尽是紧张感的空间中,开口说道:
“大约四十小时之前,国土资源部大臣的孙子,国土资源部高级官吏的儿子被诱拐了。大臣为了让事情不要太张扬,所以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没有报警。目前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大概距现在四十小时之前,国土资源部大臣的孙子,国土资源部高级官吏的儿子被诱拐了。
大概被诱拐了,之所以采取这样的说话方式,是因为事件的当事人并不承认。
“通过监视大臣家的电话得出的结果是,发现了有好几个来自于东京以外的可疑电话。关于被诱拐的孩子现在的下落,家属对外声称是在病中静养,可是好像并没有去医院,而且周围也没有目击者,根据其它的几个理由来看,可以断定诱拐事件发生了。”
……在此,关于这个事件是如何被别人发现的来龙去脉就不赘述了。
仔细想来,可以推测出在事件发生之前的阶段,也就是说我们像平常一样监视大臣家的电话(我们不使用窃听这个词)。当然,既没有法院的许可,也很难向国民们解释……可是却是发现像这次一样的恶性事件的有效手段……
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在事件发生之前就采取应对之策是我们公安部的工作。
“为什么他没有报警而是听从了对方的要求?”
“要是连大臣级的人物都不相信警察的话,那这个世道也算完了。”
“犯罪集团在打算诱拐的初期,好像警告大臣说自己一伙正在密切监视大臣的生活,并且出示了证据。肯定有什么使得大臣屈服并且打消了报警的念头的事发生。”
“是不是说要是报警的话,警察肯定也会立刻知道这样的事?”
“大臣的身边有内奸的可能性很高。”
好像对这一类的案件非常有经验,几位高级职员叹息了一声……
“犯罪团伙的目的,不知道是在他们提出的条件里,还是就是这次事件本身,不管怎么说威胁到国家利益的可能性非常高。”
要是单纯只是为了金钱,或者以盈利为目的的话倒还简单……可是,如果是可能动摇大臣做出政治性犯罪行为的话,其背后关系肯定会变得很复杂。
“没有被害人的合作,对恐吓信的内容及其要求,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弄不清楚……”
“因为本次案件有内奸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任务限定为只有咱们这一室的人参加的机密搜查。这次事件从现在开始成为最优先案件,所有平常的业务和案件都暂时搁置。大家清楚了吗?!”
之后主任简洁地说明了一下今后的调查步骤。事情一旦公诸于众,大臣的政治生涯告终的危险性很高。
……之后的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连锁反应我就割爱不说了,最终甚至会导致内阁支持率下降,解散内阁总理选举,接受外国资金援助的卖国政党也有可能趁这个可乘之机扩大势力。
……也就是说需要我们谨慎地处理。
“川崎和佐伯二十四小时监视大臣及其儿子家的电话。探寻大臣的动向。一旦他采取行动立刻逐一报告。剩下的各位职员和负责的团体一起调查跟本次案件相关的问题。千万要慎重!”
……我曾经经历了一两次有危险的案件。可是像这样让人惊慌失措的却还是第一次。竟然连我这样的新人都被予以重用,话题不断深入……我并不是害怕这次的工作,可是毕竟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还是很难掩饰内心的紧张和迷茫。
“……都去吧。赤坂。”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我的模糊的意识恢复了清醒。
“是,是!”
“赤坂你调查上次上访大臣的环境保护相关团体。特别是其中在媒体上也引起骚动的反对雏见泽水坝建设的团体,你一定要好好调查。虽然我认为不太可能是居民团体,可是我们必须击破各种可能性。”
“我明白了。反对雏见泽水坝建设的团体是吗……”
“最好还是去当地亲自调查一下。首先和当地的县警察局取得联系获取信息。好像是非常激进的团体,当地的公安局好像也很警惕他们的动向。”
“我明白了。这就去当地。”
“……听说你夫人这就要生产了?在这个非常时期真是很抱歉,希望你能帮忙。因为不能花费太多时间,所以我们只有采取人海战术。”
“嗯,我明白……内人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到我的工作。”
“不好意思,谢谢了……另外还有川崎和佐伯,做为你们的后援……”
……在妻子快要生产的时候,实在不想出差。无论再怎么忙,只要人在东京就方便随时赶往医院……可是,出差的话……就难了。尽管,妻子很理解我,知道我在做很重要的工作。
也知道事态很严重,并不能因为家事而说让我留在身边的任性的话。
我仍必须对妻子道歉,因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却不得不离开她的身边。我的妻子——雪绘她肯定会笑着原谅我吧。因为她不想成为我的枷锁。
……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她挽留我,可能是身为男人的自私在作祟吧。对不起……雪绘。哪怕你今后一直故意对出生的孩子说,“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故意以工作为借口不来医院看你”这样的挖苦话也没有关系……。……第二天,我乘坐新干线去往名古屋,然后再换乘去往xx县的车。去往当地的话如果走陆路需要几个小时,如果坐飞机的话,甚至要花费到香港附近的时间……xx县绝不算近。只有工作出差的时候才乘坐的绿皮车,总让我觉得座位很硬。轻轻地闭上眼睛,回想昨天浏览了一遍的资料。
调查对象团体,“鬼鬼渊死守同盟”。
是反对雏见泽水坝开发计划的当地居民组成的团体。当地的反对运动似乎相当过激且白热化。仅仅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就有和机动队冲突导致的流血事件,对水坝工事的妨碍公务事件等等,实在是不胜枚举。
到相关机关的请愿、静坐示威和上访等数不胜数……其延长就是几天前对国土资源部大臣的上访。(这就是这次要调查这个团体的直接原因)。
自己居住的土地即将被水淹没,所以他们变得疯了一样,这点也可以理解。
话虽如此……诱拐大臣的孙子逼迫停止水坝建设计划这样的事,他们可以做到吗?说实话,对这点我还真是抱有很大的怀疑。
这个诱拐事件非常有难度,再加上其背后可能牵涉的政治背景等复杂事件……不是区区一个反对运动的本地居民团体所能做到的事……可是,正如室长所说,这次调查是击破所有可能性的其中一环。
这次的案件,大概当我在xx县警察局的资料室悠闲地调查的同时,就会被东京的高级职员们找到线索并破案吧。应该和我即将要做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在妻子快要生产的时候离开东京让人倍感遗憾。
工作……没有办法。轰轰隆隆……车内告诉乘客们快要到达目的地的广播让我朦胧的意识清醒过来。
■xx县 县警本部
“你是说鬼鬼渊死守同盟吗。是啊,在本地确实很红火。”
县警本部早就准备好了资料和茶等待我的到来。
“话虽说的有点早,虽说是反对水坝建设的居民运动。事实上即使说成是水坝要淹没的区域的全体居民都已经奋起反抗也不过分。正如采取了‘死守’这个稍微有点古老的词所显示的那样,表达了他们坚定的决心和觉悟。您最好明白这和那种比较温和的居民团体可是截然不同的。”
资料室里准备的资料绝对不算薄。
“刚一开始发起的时候,只是非常普通的居民运动团体。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越过了流血事件这条线,不断升级。现在已经变成了暴力主义集团或者说跟这同等程度的过激势力团伙。”
暴力主义团体指的是自己的思想和主张都不遵照民主主义的原则,坚持自己的意志的团体。
其中多是具有极左的革命思想的团体……这么想来,区区一个居民运动竟然发展到那么激进的程度实在是让人惊讶……有时候也会有采取激进的抵抗的居民运动。可是,这个团体……看起来不是那么单纯。
……看来我有必要稍微改观对鬼鬼渊死守同盟这个团体的认识了。
“……鬼鬼渊死守同盟为了达到自己的要求,也就是希望可以撤销建造水坝这个计划的目的,他们的活动范围能到什么程度呢?”
大臣的孙子被诱拐这个案件并没有公开……当然,xx县警的人也不知道。
“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上周上访犬饲大臣事件的犯人已经被逮捕了。通过违法行为实现自己的主张的危险性,充分显现。”
我浏览了一下资料上所记载的跟鬼鬼渊死守同盟有关联的犯罪清单。
……所有的内容都很粗暴,无法无天,简直是把法律视若无物。
“您能具体地跟我说一下鬼鬼渊死守同盟所参与的违法行为吗?”
资料室的室长打开土黄色的文件夹,从里面找出散落的几张资料,然后在桌子上摊开。
“最多的是袭击建设现场的事件。刚开始的时候频繁出现的主要是切断电源,或者是用石头堵住钥匙孔,扔石头砸事务所的窗户玻璃之类的轻度犯罪。”
当然,真正的初期是游行,静坐示威,散发传单等,虽然很混乱,但还算是民主型的抵抗运动。
可是示威游行的队伍和机动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乱斗了起来,出现了很多的流血受伤者以及被逮捕者,以这次事件为契机,正如鬼鬼渊死守同盟这个名字一样,抵抗运动越来越激进,让人如同看到鬼一样觉得恐怖……
“袭击越来越严重,本地的警察们进行了警备强化了吗?”
“当然我们对此也很警戒。可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啊。一旦到了黑暗之中咱们就束手无策了。”
……包括水坝工地现场在内的,雏见泽地区几乎全部是敌人的势力范围。警察们就算是再加强警备也……肯定会被他们轻易的钻了空子。
“自从警察加强戒备之后,他们像是被挑衅了似的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激进……看,近期来不断加剧升级,您明白了吗?”
“…………朝事务所放火……破坏建设用重型机械器具……破坏?难道是用炸弹吗?”
“怎么可能。那些家伙们,在坦克里放方糖。要是放那些东西的话,发动机就会烧焦了。”
……好像日本在二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也曾经对进驻日本的外国军队做过那样的事……跟砸烂窗户玻璃这样的像小孩子的恶作剧似的行为相比……确实非常暴力而日具有攻击性。
“……被逼到这个份上,当地警察的面子真是荡然无存了。”
“放火确实很厉害。因此当地警察二十四小时警戒,大幅度提高戒备警力。因此对建设工地的攻击才暂时告一段落。”
室长使用了告一段落这个词……犯罪清单终于到了中间的部分。
“那些家伙们。知道直接攻击工地现场变得很难,所以改为攻击个人……第一个被攻击的目标是工地事务所的现场工作人员。”
从那以后,可以说是暗斗。简直像是……在密林中展开的游击战一样。
找工地工作人员的茬、威胁、暴力。恶言恶语,甚至还有投石。
“……虽然有很多人控告,可是几乎没有逮捕到什么人。”
“那当然。第一,因为几乎没有什么目击者。不仅如此,甚至连现行犯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是怎么回事?”
“嗯…………比如说,假设你正在雏见泽走着路的时候,某个男人用刀刺伤了你。对那个人你记得很清楚,而且知道他的名字和住所。但是。刀上没有指纹,唯一缺少的就是物证……你认为这是很常见的使人致伤事件吧?可是在雏见泽,这就属于没有任何证据的完美犯罪。”
一切……都是村里所有的人合伙干的。
为了保护犯人,村里所有的人都统一口径,给那个犯罪者制造不在场证明……正因为如此甚至会有人捏造证据。
“更甚者会有人闹到法院。因为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物证,且便于隐匿犯人的证言不断地增加……无论是检察还是把有关资料送交检察厅,都不会令这样的事有什么进展。因为要是杀人的话倒还没关系,像扔石头砸到了额头,被殴打出现伤痕之类轻微的伤害,即使你能确定谁是犯人,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送检。”
无论任何犯罪,毫无疑问都是雏见泽的某个村民干的……可是却无法指出这个特定的人物。即使能够指定某个具体的人,也无法收集到能够在法律上约束逮捕他们的证据……
村里人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才这么阴险地带有恶意地……并且非常执拗地,持续地对个人进行攻击……
“被害人肯定也不甘心吧。难道不对检察审查会提出再审的请求吗?”
“说的也是啊,可是审查员们都……不想被卷入到麻烦事中去。他们不想多管有关雏见泽的闲事。”
检察审查员是从当地居民随机抽取出来的住户所担当的,他们构成了审查会……具有要求检察院重新调查没有起诉的案件的权限。
是为了让身为法律界专家的检察人员稍微听取民众意见的制度……
……可是成员由当地居民构成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漏洞。
“不想管?为什么呢?”
“………………嗯……该怎么对您说明呢……也许可以说是因为他们害怕吧…………那个地方,有点特殊。”
“……特殊?”
“……那儿……是个被敬而远之的地方。虽然很难对您解释清楚。……对啦。我想起了一个容易说明白的方式。”
室长用手帕擦了擦汗,打开了写有鬼鬼渊死守同盟构成人员名单表的那个文件夹。
“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势力……绝大多数是由对临近的城镇都很有影响力的人构成的。您请过目。”
……看了一下,非常震惊。
县议会议员,市议员,商工会议所的工作人员等,商业会联合会的干部。
……联合町会的干部啊PTA联络会负责人员等……都是在当地和周边地区具有发言权的人物。
“在这个地区,大家基本上都是静观雏见泽水坝反对运动的变化……谁要是当众说了支持水坝建设的话……无论怎么样到最后肯定会吃亏。因为这附近城镇的利害关系,都是由出身于雏见泽的人控制掌握的。”
“检察审查会成员的名单不是非公开吗?难道没有采取什么对策来防止被报复吗?”
“……不管怎么说确实也是非公开,保护个人隐私的。管理这个的是兴宫镇役所的人……也就是说是当地的人。虽说他们有保密的义务……可是毕竟他们同那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雏见泽的人与人之间这种同乡血缘的纽带尤其牢固。”
……当地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义理人情或由于同乡关系而编织成的情报网,真是不可小瞧。
附近的主妇们,对于哪家的孩子,在哪个年级哪班,擅长哪门科目,讨厌吃什么蔬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事是很常见的。
“……而且你看……还有跟雏见泽关系很深的暴力团体组织。这次的骚动就是由他们当后台的。由他们出面更方便。”
“暴力团体?通过反对水坝建设支持本地居民?……确实很难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达到了利害关系一致。”
“这并不难弄清楚。事实上,这个暴力团体的头子就出身于雏见泽。而且是村里的重要人物的女婿。”
…………雏见泽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一直以为只是一个萧条闭塞的小村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周围的区域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具有很强的连带反应,为了保护自己的村子,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暴力手段都在所不惜。
室长好像在说因为有很多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所以大家才感到害怕……可是我总觉得是村子本身就让人觉得恐惧……和我在东京的时候通过阅读资料所得出的单纯只是反对水坝的居民运动团体的印象有明显的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产生一种焦躁感。
……我用了最拙劣的问话方式……也就是用单刀直入的方式询问我想知道的东西。
“………………室长……比如说,这只是个假设。”
“嗯?”
“……假如说,那个鬼鬼渊死守同盟……为了让水坝建设计划停顿……比如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做出威胁政府要人的事啊?”
室长立刻回答道。
“当然有可能。事实上他们曾经冲进市役所、县厅、国土资源部的工事事务所等地方,恫吓威胁里面的工作人员,水坝工事相关人员的家属也曾经被可疑分子跟踪过。
……像这种程度的事肯定会做吧。
为了和水坝建设计划做斗争,袭击工事现场,破坏建设重型机器,朝事务所放火……袭击工事相关人员,威胁,施加暴行,对于像这样的事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干了……像这类的事肯定觉得无所谓。
……可是……也只能到这个程度。威胁和施加暴行之类的事,就连地痞流氓都能做。
但,这次诱拐大臣的孙子的事件……是非常高难度的犯罪。不仅仅是诱拐本身比较困难,还有在刚开始交涉的时候就能够让大臣屈服的手腕,看来肯定不是外行干的。
……他们那些人,能够做出这样的高难度犯罪来吗……?重点就在这里……鬼鬼渊死守同盟……是那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的组织吗?
……我为了问清楚这一点,再次……采用了最拙劣的问话方式。
“……我只是举一个假设啊,您认为他们有没有可能做出诱拐政府要人的亲属用以要挟……这样的事来呢?”
怎么可能呢,那样的事他们怎么能够做到呢。这是我最期待的回答。
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工作可以说已经结束一半了。也许可以赶得及在妻子生产前回去……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室长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刻流畅地回答道。
“……也许能做出来……因为那些家伙们可是深不可测啊。”
……对不起,雪绘……看来我的工作,并不能那么简单地结束。
和县警本部的接触结束以后,我和东京方面联络了一下。感觉电话那端有人在匆匆忙忙的对话,肯定是利用其他的上级职员所拥有的情报网正在展开调查吧。
“喂,赤坂!你辛苦啦。在xx县警的情报收集工作进展的怎么样。”
“很顺利。今后可以和当地的警察负责人进行接触了解情况,我正准备赶往当地。东京方面的调查进展如何呢?”
“其他的职员们也正在顺利地进行调查。可是需要调查的团体多如繁星。咱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地调查。”
……目前尚没有什么进展。无论鬼鬼渊死守同盟有多么可疑,只要在东京就解决的话那么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看来这个天真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行得通。我放下听筒,看着窗外由异乡的大楼组成的景色……
“赤坂先生,可以租的车已经回来了。我带您去,请往这边走。”
“啊,麻烦你了。”
坐着电梯被带到了地下停车场,碰巧的是他们正好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有些破旧的车。
虽然略微偏左的方向盘让我有些担心,不过今后的一段时间倒是足可以成为我双脚的替代物。要去的地方是xx县鹿骨市……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势力圈。最前沿阵地就是兴宫警察署。
■xx县 鹿骨市 兴宫警察署
鹿骨市在地方城市中属于比较破败萧条的。兴宫镇在其中更加偏远,位于大山深处。缺乏四季的变化,时光随几乎永远不变的气候缓缓流逝……一个非常没有意思的城镇……没有什么可以参观的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特产,更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产业。也就是那种所谓的平淡无奇的城镇。
从这个单调而又平静的景象中……难以窥出这样平静的地方竟然会产生
鬼鬼渊死守同盟这样的激进暴力组织的蛛丝马迹……
位于反对水坝斗争最前线的兴宫警察署处在一种平静百无聊赖的氛围中,让人根本感觉不出来刚才在县警本部听到的种种暗斗的迹象。
“早上好。是来交罚金的吗?”
“不,我和公安局的本田屋先生事先约好了。请您转告一声就说赤坂已经到了。”
“啊……不,不好意思我失礼了。请您稍等……”
那个事务员一看到人就以为是来交违规停车罚金的,一边有些困惑地拨着平常很少打的内线电话一边告诉对方我的到来。
“您好您好!是赤坂先生吧,千里迢迢地赶来,您辛苦啦!委屈您先到会议室来。其实我们倒是有接待室,不过议员们突然来访所以我就被赶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既狭小又杂乱无章的房间,真看不出来竟然是个会议室……狭小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换衣服的箱子,与其称之为会议室,还不如说是设在更衣室里的吸烟室。这个有些猥琐地哈哈大笑着的叫本田屋的当地公安干部,给人的感觉是他绝对不是什么富有知性的人物。可是正因为如此,可以看出来他拥有通过自己的长期办案的直觉和经验所建立的不可动摇的自信。
“您这么忙,突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自于警视厅的赤坂。请您多关照。”
“我是公安局的本田屋。多关照多关照。县警暴对部的山海大臣威胁我说一定要全力协助您。哈哈哈哈哈!”
“暴对部?是县警的暴力团伙对策本部吗?”
“在我们这儿都把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家伙们当作隐性的暴力团伙。你竟然把它当作是善意的居民们组成的和平运动团体,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外行啊!”
县警也对我说,鬼鬼渊死守同盟和当地的暴力团伙狼狈为奸。好像是说他们的头子是村里的一个重要人物的女婿之类的……
“完全相反。完全相反哟。是先有暴力团伙的活动,后来他们才加了居民团体这个冠冕堂皇的名称,你应该这样想才对。相反,完全相反。哈哈哈哈哈哈!”
本田屋豪爽地笑着……和在县警得到的信息有若干差异,不过像这样的信息还是当地的警察知道的更详细。在我们这样谈话的时候,时不时会有看似刑警的人走进来换衣服。
……其中一个人,听到本田屋的大笑声,于是走过来说道。
“我还以为你们在说什么呢。嘻嘻嘻嘻嘻嘻!”
“哦,原来是藏人啊!正好,藏人你也过来参与吧。这位是从东京警视厅赶来的赤坂警部。”
“我不是什么警部啊……!您太过奖了,我还只是个新人而已。我叫赤坂。请多关照。”
“看起来青涩得可爱。你是今年才进警局的吧?嘻嘻嘻!”
我以为他是在看不起我,所以只是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看得出来这个新出现的男人和本田屋一样,都是那种对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有强烈自信心的类型……像这种类型的人……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喜欢。
“我也给赤坂先生介绍一下。这是刑事部的大石。赤坂先生你询问的关于S号的事,他最清楚。”
“……S号?”
叫做大石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老练的刑警一边弯腰坐下一边回答道:
“园崎的第一个字母S。之所以代号叫S,跟园崎家有关联……像是暗号一样的东西。”
园崎?……这么说来,我想起来在县警本部读到的资料中间,曾经发现有好几个叫园崎的人。
“……园崎氏确实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成员。好像是会计吧。”
看到我立刻回答出园崎氏的职务,两人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是叫赤坂先生吧?哈哈哈!您你还真是用心呢!莫非同盟中的重要人物,你全部都背了下来吗?哈哈哈哈!”
“……也不能说全部背了下来。不过好歹我把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干部名单浏览了一遍。”
“哈哈哈!那么会长和副会长分别是谁?”
“会长是雏见泽村现在的村长公由(喜)氏。副会长是町会神社大臣古手氏。会计是园崎(魉)氏,会计检查是牧野氏。共斗大臣是公由(义)氏,宣传大臣是园崎(祯)氏……”
“哈哈哈……!!赤坂先生,你还真行啊!虽然工资很低,你愿意来我们这儿工作吗?你是我们这儿最缺少并且最需要的类型的人才。哈哈哈!……顺便说一句,园崎祯夫是青年大臣。可惜的是,宣传大臣是园崎忠敬。哈哈哈!”
我并没有被夸赞的感觉,心里甚至感到有点不太高兴……可是,越来越明白他是自己这次的工作必不可缺的人,所以抑制了不高兴的感觉。
虽然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不动声色,可是老奸巨猾的刑警们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
“哈哈哈哈!我并没有取笑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这也并不是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不管怎么说了,还是让我带你实际参观一下村子吧。”
我对当地的地理情况很不熟悉,这个提议真是正合我意。
“鬼鬼渊死守同盟充其量不过是雏见泽村对外的称呼……了解这个村子才是你更好的完成工作的捷径……你觉得呢?”
居民运动从最终的结果来说就是地域势力。运动的领导者就是当地势力的头脑。当地人的想法就是这次居民运动的实质。
……正如大石先生所说,为了弄清楚鬼鬼渊死守同盟这个反对水坝建设的地域势力,必须首先了解这个村子,这才是事半功倍的方法。
“……请多关照!”
■××县 鹿骨市雏见泽
如果囫囵吞枣地理解县警本部和本田屋先生提供的信息的话……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对方是干了很多要挟个人施加暴力等各种不法行为的过激暴力团体。一旦自己的个人信息暴露,不难想象工作时间以外也有可能冒生命危险。
……这样想着,不由得感到有一点紧张。
迫使车身剧烈摇晃的崎岖的道路,显示了这是一个道路行政规划并没有涉及到的偏僻的乡下。周围的景色只有葱郁的森林,让人不禁得感到雏见泽村确实是一个被隔离在偏远地区的地方。
“那里人可以很快记住外来人的样貌。要是他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肯定会对你以后的工作造成不利影响。虽然很普通,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戴上吧。”
大石先生准备了棒球帽和太阳镜以及口罩之类的明显可疑的小道具。
虽然戴上又热又讨厌,不过大石先生的忠告大概是正确的……我这样想,便很感激地戴上了这些东西。
看到我显得有些可疑的样子,大石先生忍不住苦笑起来……
“……咱们说到哪儿了……嗯……”
“说到御三家这三个世家在支配着村子。”
鬼鬼渊死守同盟也就是雏见泽村本身。
也就是说同盟的干部也就是村里的干部,刚才本田屋先生也这样说过。
村子既然由御三家这三个世家支配的话……支配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也就是御三家这三个家族了……
“县警的资料都写了什么?是关于死守同盟的领导者是谁之类的吗。”
“………………………”
……我们所使用的资料一般都是秘密的。如果回答大石的问话就意味着要违反保密原则。
……可是,大概。想到跟县警本部的资料相比,这个男人所掌握的情报肯定更加详细,所以我决定回答大石先生。
“写着同盟的会长是现任村长公由喜一郎。”
大石先生听到我的回答,轻轻笑了一下表示不屑。大石先生这样询问,我按照资料上写着的那样回答,而大石先生仅仅是轻笑了一下……这意味着,事实并不是这样。
“……也就是说……公由氏背后还有一个幕后操纵的黑手。和县警们所掌握的一般性情报不一样。”
“哈哈哈……公由那个老爷子只不过是个摆设。在这个村里,村长的职位本身只是一个形式。”
“也就是说……无论是同盟还是村子,真正意义上支配它们的是另有其人……是这个意思思吗?也就是刚才说过的御三家……是吗?”
“关于这件事我今后说明……哈哈哈!”
车子突然咣哨一声!……摇晃了一下。柏油公路变成了砂子路。与此同时……窗户外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
“坚决撤销雏见泽水坝建设计划!”
“无耻的傀儡县知事!打倒**!”
“淹没在水坝里的雏见泽的自然!”
“从邪恶的水坝手里夺回我们的村庄!”
“怨念!守护神大人作祟!”
“粉碎水坝!让那些工人回去!”
“建设工事事务所应该听从我们的要求!”
“**过来谈判!”
海报牌,彩旗……各种各样的东西沿着路摆放着……看起来很粗暴的字眼本身就给阅读的人一种威慑力。
对了……简直就像是刚才柏油公路的尽头就是国境。
我被突然的刹车吓到。仔细一看……前面是几乎要把路完全堵上的路障。
用头盔和口罩把脸盖得严严实实的五六个像左翼运动家的人,把路堵上,不停地高声怒吼着赶快停车赶快停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盘查吗?!”
“哼……真是些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家伙们。”
大石先生用鼻子冷笑了一下打开窗户,探出身去。
“……喂,你们这样把路堵上可不行哟。”
一边浮现出邪佞的微笑瞥了一眼,那些男人们明显有些害怕了。
“赶快把路让开。这样的话可不行哟。哈哈哈!”
……没想到竟然是大石先生的车……从他们慌张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们很惊恐。
“……喂,如果知道是大石刑警的车我们才不会这么无礼呢……大石先生,您以前的那辆车呢?是送去检查了吗?”
“是啊。用别的车确实用不惯。哈哈哈哈!”
……从这个短短的对话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对大石先生平常使用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很熟悉。
也就是说,如果知道是警察的车的话,就会把路障藏起来……他们所做的事明显是在妨碍路上交通。绝对是犯罪。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谁啊?你露出脸来让我看看?”
我戴着太阳镜和口罩,明显很可疑,那个男人用威胁的目光看着我……要是不把脸露出来的话会不会卷进没有必要的麻烦中去……?我看了一眼大石先生,想看看他什么意思……
“他的脸你们就别看了。他还是个新人比较害羞。哈哈哈!”
“……我们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个可疑的家伙……最近雏见泽实在是不太平。”
“哈哈哈哈!你们家的镜子是不是歪了?你的脸看起来倒更可疑?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男人和大石先生虽然在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看似真诚地对话…………可是那种独特的充满火药味的紧张感一直很刺鼻。
“投放垃圾的不法车辆还没有减少吗?你们从早到晚驻守着还真辛苦呢。”
“要是警察们都能理解和支持我们的话真是帮了大忙啊……哈哈哈哈……”
他们说话的时候,路障被移开,露出了容许一辆车通过的空隙。
大石先生按了一次汽笛之后,车慢慢地开动。
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出那些男人们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大石先生的车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竟然敢随意封锁公路……!”
“那当然是犯罪。你即使生气也没有办法。哈哈哈哈!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有朝村里随意扔垃圾的卡车出没。为了阻止这样的车辆的进入所以要盘查进入村子的所有车辆。”
“不法扔弃垃圾?指的是随意丢弃工业废品的没有道德的事吗……?”
“因为警察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所以他们自己要自卫,这就是他们的借口……反正是他们在自圆其说。”
“自圆其说?”
“那些家伙们真是贼喊捉贼。在水坝现场,他们自己撒了很多工业垃圾废品以妨碍工事……然后说这是不道德的人干的,然后再设置临时盘查点。因此才一辆辆地阻止工事用的车辆,不断地妨碍水坝工事的进行。哈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抵抗运动之一。”
“大概以后他们就会记住这个车牌号了……,从今以后这辆车就不会被盘查了……那些家伙们也知道要是惹恼了我,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哈哈哈哈哈!”
“…………………………”
“谣传要是跟工事有关系的车辆的话。岂止是被不断地盘查,甚至会遭到被砸石头和扔铁钉的命运……你也要好好注意不要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哟?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公安的话,你不知道会倒什么霉呢……哈哈哈哈……!”
大石先生简直像是在说什么高兴事似的兴高采烈地说着。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简直产生了一种到了中东边境内战国家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句话说的真是太对了。确实就是这回事。”
大石先生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好像在故意吓唬我似的,一边笑着一边回头对我说道:
“这儿是战争地带。”
在田地中的乡间小路上,车子放慢了速度。
“你能看到森林中间的那间房屋吗?感觉有点古老的那个。”
顺着大石先生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个感觉很古老的人字木屋顶建筑。
“那就是村长公由老爷子的家。也可以说是公由家的本家。因为他们有很多分支。御三家中的一家。”
“……御三家……支配雏见泽村的世家是吗?”
“对。嗯,还有一家是古手家。这家人丁不兴旺,不要说分家了,就连本家也只剩下了神社管理人一家了……就在那边正好有个神社。他是神社的管理人。顺便说一句,死守同盟的事务所就在那个神社里面。”
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事务所…………如果把对方当作敌人的话,可以说那就是敌人的根据地。
“那儿可以进去看吗?”
“神社是古手家的私人领地。即使你说你是警察,如果没有搜查令也无法进去……因为那些家伙们的后台就是跟村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议员……警察也有强有弱就是这样。”
“………………………………”
“他们三家的势力很大,在这个村子里简直相当于德川幕府时代的‘御三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很久以前御三家都是一起协商,决定村子里的事。”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这样是吗?”
“……你的理解力还真是敏锐啊。不愧是高学历的人。哈哈哈!”
车子突然刹车停住了。停车的地方立着几个海报牌。
“前面为私人所有地。无关人等禁止出入。”
“小心有毒蛇!危险,赶快回去!”
“入侵者请准备按了手印的百万欠条做为出入费。”
牌子上写着上述的内容。为了阻隔道路和森林,带刺铁丝网连绵不断的延伸着……
“……再往前就是私人所有地了。就到这儿为止了。前面装有好儿个监视器呢。一不小心迷了路才进去的。说这样的借口那些家伙们才才会听的。”
“……前面都是这样的吗?”
既不是御三家的公由家,也不是古手家……而是在背后操纵着现在的雏见泽村和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最后的御三家之一。
“嗯……前面是御三家之一的,园崎家……背后支配雏见泽村的家伙们。”
……资料中的干部名单中也有很多姓御三家的姓氏的人……当然,园崎家也在其中。可是,最多的常常是公由家……表面上的首位是公由的话,那背后占首位的就是园崎家。这个双重构造已经对我暗示了……这个村手具有阴阳两面。
“园崎家当家的就是现在的族长园崎魉老婆婆……具有简直被称为园崎天皇这样大的影响力和发言权。你要小心点哟。那可是个大人物。哪怕是市长也要对她致以最高的敬意,把她当作VIP格的贵宾对待……因为她手头掌握着雏见泽以后周围城镇居住的亲戚的数千块田地,政治家也不敢越到她的头上。哈哈哈哈!”
“也就是说……那个人,就是鬼鬼渊死守同盟实际意义上的首脑对吗?”
“就是这回事。”
大石先生这样说过之后,从怀里取出快要被揉搓烂的烟盒………………诱拐大臣的孙子和要挟的嫌疑。其背后的目的是为了撤销雏见泽水坝建设计划。鬼鬼渊死守同盟到底有没有暗中这样操作啊……
“……你,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才千里迢迢从东京赶过来的是吗?”
……诶?嗯!是啊,不过……怎么了?”
“这么说,那个。是因为跟直接上访犬饲大臣有关吗?简而言之,他们就是因为那件事才被公安部门盯上的对吧。是这回事吧?哈哈哈哈!”
“大石先生您的……理解力才真正敏锐呢,这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大石先生一边吐烟圈一边好像被我打败了似的高声爽朗地笑着……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笑声突然中断了。
“开玩笑的吧?”
“………………嗯。”
“仅仅因为上访事件就被列入需要特别注意的名单里。这是开玩笑的吧?”
“……………”
大石先生,对于……仅仅因为上访事件,就从东京警视厅本部派搜查官进行调查这件事表示不相信。
既然被派遣的话,肯定有什么……更加重要的理由,他竟然已经思考到了这个地步……我一直认为我属于那种对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的类型……可是,在他的敏锐的目光下,我的想法简直像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外一样……大石先生在这段彼此沉默不语、气氛压抑的时间里,像是等待我开口说话似的又点了一根烟。
……原来如此……这就是做为老手的刑警们让犯人吐露秘密的独有的套话技巧。可是,一旦你注意到了那就没有什么效用了……如果现在我不开口说话的话,我就不会遭受什么损失……我只要故作悠闲地欣赏窗外的风景,一直等到大石先生沉不住气为止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是不善于隐藏什么秘密。像这样坦率青涩的个性,其实也蛮不错的。”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认输的意思,所以大石先生在吸完第三根烟之后,苦笑了一下……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赢了呢,可是毫无疑问这却至少可以让大石先生确信我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也许中了他的圈套……大石先生再次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地开动了。
“……你要是能够坦率地告诉我全部实情的话,也许我倒可以帮你更大的忙。”
“…………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会怎样帮我呢?’’
我心想既然他已经知道我有什么事瞒着他,还不如干脆告诉他。
“这当然要根据内容而定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和掌握着雏见泽地区最详细情报的人见面。”
“是协作员吗?”
“……哈哈哈!原来你们都是这么称呼的。”
“……大石先生,你为什么会对我的任务感兴趣呢?”
“那和你一样啊……咱们的工作不就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能够和大石先生所说的靠出售情报为生的人接触……没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事了。
我们通过依靠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来获取信息,来寻找需要找的对象。从结果上来说,想要了解需要的信息内容只有向人询问这一个方法。可是……我们通常有一种误解,认为普通警察简直就像是“竹笊篱”,根本保守不了秘密。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经常轻视保密原则,随随便便。要是喝醉的话就可以任意吐露秘密……正因为如此我们很蔑视他们。
……特别是对看起来简直像个歹徒的大石先生,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大臣的孙子被诱拐的事件……我一直很犹豫。
“……那个情报协作员,对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事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
“哈哈哈哈!你也是公安部门的人你应该明白吧?那样的事,哪怕是对你,也不应该由我的嘴里说出来。”
…………………………情报来源绝对保密。这就是做为管理秘密信息的人的前提要求……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大石先生看起来至少不是“竹笊篱”。
……我是不是该信任他……并依赖他的合作呢。
“我们都是日本的公务员,拿着国家的工资。我认为我们的工作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能够帮得上你的忙。”
……可是,唯有对于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还是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出于那种通常所谓的善意来帮助我。
“……我不认为大石先生您这样的人会无偿地帮助我……?”
“哈哈哈哈……我也并不是没有私心的。你们准备好了给情报协作员做为谢礼的钱了吗?不要开发票的……就用这个钱,当作和情报员接触时所花费的支出,然后稍微……”
“也就是说把应该支付给情报员的钱交给你是吗?…………交易的内容既简单又明快,对我来说很方便。”
像这样的私心竟然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地明白地说出来还真不是普通人。
比起说是出于善意来帮忙,像这样明确提出条件的交易倒是更容易明白。
我的直觉表明他是那种非常善于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易的男人。
“请你不要误解哟?之所以要钱,并不是给我,而是给那个情报协作员的哟?不过为了方便交给那个人,钱暂时由我保存而已。哈哈哈!”
“什么时候付钱?”
“如果现在可以支付的话再好不过。如果手头没有的话明天也可以哟?”
……我拿出那个非我个人所有的钱包。
根据对方所提供的情报的内容,基本匕都是按照甲乙丙三种规格进行支付……这次由于是提前支付,因为无法推测出对方提供的情报的质量,所圳不能支付太多……
我正在考虑到底给多少的时候,大石先生突然伸过手,一把把钱包里的钱都拿走了。
“这个时候啊,最好不要太小气。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知道了。我不会小气的。”
“那么?你到底想调查什么啊?根据内容的不同多少会改变步骤……”
“…………大石先生,你能够发誓这件事一定不外传吗?”
“用不着发誓。我跟你们一样。通过职务之便所知道的事一定不会外传的。”
“……………………………”
“哈哈哈哈哈!那好吧,我发誓。我听到的事绝不泄漏。托你的福我可以还清麻将欠债了。对于牵涉到金钱的约定我绝对不会违背的不是吗?呵呵呵呵……!”
到底该不该信任他呢,一直到最后我都举棋不定……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
大石先生虽然不是那种值得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可是,毫无疑问他很清楚里面的内幕……对于能够迅速且完美地处理好警部交给自己的任务这一点,他正是我需要寻找帮助的人。
……我暗自下定决心。
“……我是来调查鬼鬼渊死守同盟是不是跟某个事件有联系的。”
“某个事件?”
“犬饲大臣有可能正在被某个人要挟。”
“……你说有可能,又用了委婉不坦率的说话方式。”
“大臣身边好像有内奸。正在被那个内奸高度监视,大臣好像从被要挟的初期就屈服了。他没有报警。”
“……原来如此。所以才用了有可能遭受要挟的这样的说法……既然这样的话不是有些奇怪吗?大臣既然没有向任何人报警的话,为什么你们会知
如果不监视大臣的私人生活的话,根本不可能发觉。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我没有必要对信息协作员解释。”
大石先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在我拒绝解释的时候,憋住笑声偷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因为大臣身边好像有奸细,所以才进行只有公安参与的机密调查……这个话题确实有点危险啊。”
“假如把事件公开的话,不单关系到大臣的政治生命,甚至极有可能发展成为政治上的大变动。假如这就是犯人们的动机的话,可以预见事态将会变得很严重。”
“……因为政府的列岛改造和各方面的冲突很多嘛。哪怕稍微被抓住一个小小的把柄……左派政党的支持率都极有可能借机大幅度增多。”
“大臣到底接受了什么条件现在正在调查中。不过关于要挟的方法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
“……什么?”
“诱拐大臣的孙子。虽然周围的人否定,可是根据最后的目击者的证言,被诱拐之后已经过了七十二个小时。”
“三天是吗……要是普通的以金钱为目的的绑架案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解决问题了。”
“不是金钱,要求大臣答应什么政治目的的可能性非常高……我们并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因此,作为犯罪团伙的其中一个可能性,鬼鬼渊死守同盟也被列入了名单。”
“是的。”
“…………………………诱拐大臣的孙子,目的就是要求撤销水坝建设计划是吗…………嗯…………”
“到底怎么样呢,大石先生……在你看来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大石先生陷入了思考之中,边思考还边小声地咕哝着什么。在问同样问题的时候,中部局的室长立刻回答说“有可能”…………可是,通晓当地
情况的大石先生却表示了迟疑…………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一直到明治之前。这儿其实并不叫雏见泽村,而是叫鬼鬼渊村……哈哈哈,这是跟我们家老太太现学现卖的。”
……跟刚才一直在谈论的大臣的孙子被诱拐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面对这个突然的话题我有些不知所措。
“鬼鬼渊村?……啊……怪不得叫鬼鬼渊死守同盟呢。”
“……之所以叫鬼鬼渊村,是因为据说这是吃人的鬼所居住的村庄。直至现在,村里人仍然相信自己的体内有一半流着吃人的鬼的血。”
“吃…………吃人的鬼……??大石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情报哟,情报。刚才从你那儿得到很多钱。有点拿得多了。所以我特别奉送。”
大石先生有些坏坏地笑着,不过倒不像在开玩笑。
“………………………………请继续说下去。”
“那些吃人的鬼。平常都被当做仙人供奉,平静地生活着……不过毕竟是吃人的鬼,所以会定期到山脚下的村落捕获猎物。据说这被称作‘鬼隐’。”
鬼隐………………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觉得这个单词很不可思议。可是,吃人的鬼把人拐走当牺牲品这样恐怖的内容,让人感到一抹不祥的色彩。
“…………你看,一般的说法不是‘神隐’吗。一般说人有一天突然失踪就叫神隐……因为是类似的事情所以就称之为‘鬼隐’。”
“……………………那个古老的传说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联系吗?”
“…………不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只不过是在跟你说闲话……只是。”
咣哨咣哨。车子开动起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砂子路变成了柏油路。
“只是?只是什么?”
“……在本地,关于失踪诱拐之类的事件都用‘鬼隐’这个关键词来称呼,关于这件事我想先跟你声明一下。虽然不知道这次的大臣孙子诱拐事件到底有没有发生……嗯,不是什么重要深刻的问题。有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想先给你提个醒。哈哈哈哈哈哈……!”
吃人的鬼们……到山脚下寻找猎物这样的行为,称之为“鬼隐”。
既然这样的话……国土资源部的大臣制定了使得鬼鬼渊的村庄被水淹没的水坝建设计划,为了让大臣撤销这个计划……做为对他的制裁把大臣的孙子拐走……制造了“鬼隐”事件?
……既然这样的话……做为惩罚,大臣的孙子已经……被鬼分吃了……??
“…………哈哈哈哈哈。这个传说还真是有点意思。”
“一旦不小心踏进鬼们居住的村庄,立刻就会被囚禁吃掉。所以不要接近那个村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相信这种迷信。兴宫那儿住着的明治时代出生的老年人们直到现在仍然有很多人盲目地相信这个传说。”
被周围的人所害怕的,雏见泽村……回想起了在县警听到的一个情报。
“因为这儿毕竟是乡下。迷信思想的影响很广泛。哈哈哈哈!对于来自于东京的赤坂先生来说,有点难以想象吧。”
……吃人的鬼,作为入侵自己村庄的代价,拐走了大臣的孙子……吃掉了。突然涌起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对于这个无聊的想象,我对自己也觉得很无奈。只不过是被大石先生取笑而已……无聊。真的很无聊……仔细想来,也许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已经被这个奇怪的村庄的咒语所囚禁了。
……距离我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需要一点时间……
■和雪绘的电话
……是吗。突然要出差真是辛苦了……请多注意身体。去哪儿出差啊?已经到地方了吗?”
“………………………………”
如果我出差的话,那是去哪儿了呢……雪绘理所当然要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去寒冷的地方的话,最好准备厚点的衣服。如果是去远点的地方的话,
她肯定会提醒我路上小心。
……和这些理所当然的关心联系在一起的理所当然的问题。可是对于这样理所当然的问题都无法回答的我来说感觉上实在有点悲哀。
。……对不起。按照你们的规定是不能说的对吧……请多小心。-
“…………对不起,雪绘。”
“……你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爱道歉了呢。在刚开始从事这份工作的时候,你是多么意气风发,工作得多么充实啊……嘻嘻。”
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雪绘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雪绘,好像具有看穿我所有想法的魔力。
“……我入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寂寞了啊……?”
“别取笑我了。我早已经过了害怕寂寞的年龄了……”
“……嘻嘻,说实话到底怎么样宁你本来就是个爱撒娇爱依赖人的人……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变得越来越胆小了吧……?嘻嘻嘻嘻。”
“……啊,真是的……我现在简直看到你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恶魔的角……你从以前就这样。”
“……别岔开话题,别岔开话题。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帮你,所以你肯定觉得好寂寞好寂寞啊。你摇着尾巴撒娇的声音通过听筒我都可以听到哟。嘻嘻嘻嘻………”
雪绘的这一面,通过她平常的那种贤淑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得出来。而且只在我一个人的面前展现。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会轻轻点她的额头,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不过隔着电话是没法这样做的。
……当然雪绘很贤惠。正是因为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才取笑我。
“……嘻嘻嘻嘻。让你困扰,这么有乐趣,我是从什么时候起才发现这一点的呢……”
“你就饶了我吧…………不管怎么说能听到你这么精神的声音我也就放心了。”
“……是吧?……我是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啊?”
为了不让一个人呆在医院的雪绘感到寂寞,所以才给她打电话。
……这只不过是怕羞的我的借口而已。雪绘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再给我打电话吧……要是我没法接电话的时候,让我爸爸接……嗯,要是爸爸接电话的话,你肯定是恭恭敬敬的在电话那头笔直地站着听吧。嘻嘻嘻嘻……”
雪绘根本不给我挂断电话的机会,一个劲地不停地嘲笑着我……
■宴会致辞草稿
xx会长,xx会的诸位成员们,xx会创立二十五周年了真是可喜可贺。这二十五年也见证了xx县发展的历史。
过去那幽静的具有田园风光的景色,由于我们期待已久的新干线停车站的建成,以及高速公路的整备,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着朝气的现代化都市。不断引入新鲜血液的发展中的经济和产业。
以及悠久而美好的xx县所特有的尊重传统的乡土之爱,使传统和文化,经济和产业齐头并进,成为日本少数几个全面发展的出色的都市。
可以说xx县发展的历史也就是xx会发展的历史本身。我们曾经决定的公约和需要实施的政策到底能够贯穿到什么地步,这要求我们具有坚强的决心和毅力。
以此为会章的xx会诸位成员们,我坚信你们将以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锐利的实际行动力,为了xx县民的永久的幸福,排除一切困难奋力拼搏。然而你们并不仅仅是排除万难的箭。
在与箭一样刚直永不折腰的同时,你们时刻不要怠慢摸索和研究与时代相适应的做事方法,应该具有站在时代前沿的深远的目光。
离弦的箭只能朝着既定的目标不断地前进。但是,你们并不仅仅是箭。
哪怕是离开了弦,你们也不应该放松学习,努力寻求新的做法,一旦你们发现了更加卓有成效的贯彻政策的做法,就应该立刻改变那只箭的轨道,你们是具有这样灵活应变的能力的带有魔法的箭。时代在不断地进步。有时候时代的发展会比制定政策和贯彻实施的过程更快。
(以下是原稿上没有的,可能是大臣的即兴的演讲)
比如说关于县里近年来,引发了很多问题的雏见泽水坝基本计划,并不是因为是上头这样决定的所以我们才要贯彻,而是要时刻和县民们的不断变化的希望以及下一代人与乡土的关系互相对照,并不断重新审视才要贯彻。
围绕着雏见泽水坝建设的居民运动也是xx县民们的意思,假如认为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政策,而不去倾听他们的意见的话,这对战后日本的民主政治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以下仍然是原稿)
我也将为了日本国民的,包括xx县县民们在内的诸位的永久的幸福,把已经决定好的政策贯穿到底。
此外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像xx会的你们学习,学习你们那种随时关注时代的走向,不断摸索各种方法的灵活应变的能力。虽然内容有些长,作为对xx会二十五周年纪念宴会的祝辞,我的演讲结束了。xx会长,xx会的诸位,祝贺你们。
(xx县议员组织,议员学习会xx会发起二十五周年纪念宴会,国土资源部大臣的祝辞)
■齿轮和火灾以及蜂蜜的味道
虽然人类生活的世界是由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所组成的,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之间都有联系。
地球的另一端的不知名的一个人无论他是笑是哭,对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大家都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可是如果把这个沟通和交往的范围设定在周围的邻居之间的话,在这个极其狭小的范围内,大家可能就不这么认为了。在一个极小的交流圈内,其中一个人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行为,之后将会给所有的人以深远的影响。
如果这个范围变得很大的话……地球另一端的某个不知名人物的英雄般的演讲,都有可能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可是,万事并非都是如此。
正如刚开始说的那样,最基本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不像世间所说的那么明显。对门那家的晚饭,无论是汉堡包还是炸肉块,都不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我穿鞋的时候无论是先穿左脚还是先穿右脚,也都不会对任何人带来影响。
……一直到这儿,普通的人都能够理解吧。
在现实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加黑白分明。因为在地球的另一端就没有关系,因为离得很近就有影响,并不是这样的距离的问题。比如说,假设A这个人物的行为,对我的生活有影响。B这个人物的行为就不一定对我的生活有影响。反之亦然。假如我的行为对A有影响,但对B不一定有影响。还是用更加干脆的说法举例吧。
假如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命运比做钟表的齿轮。有和我的齿轮契合的人,也有和我的齿轮不契合的人。也许会有人反驳我说,这是诡辩吧。
这些人肯定也会举出钟表的齿轮的例子。确实,钟表里的某个齿轮只和至多一两个齿轮契合。
话虽如此,只要转动一个齿轮,旁边的齿轮也会转动,不断地产生连锁反应,最终所有的齿轮都会转动起来……当然这有一定的道理,也足够说服普通人。
那么,为什么会有说服力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很难解释清楚的东西,只能从概念上进行说明。哪个齿轮怎样关联,怎样转动又怎样产生影响,这些都无法具体说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放烟雾弹进行狡辩。既然这样,为了喜欢这样的方式的人的缘故,我也举出钟表的例子进行反驳。
首先把这个世界看做一个钟表本身的前提就是错误的。钟表不是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钟表,每个都可以显示时间。想想看。认定这个世界只有一个钟表的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傲慢。如果这样考虑的话,假如用齿轮来说明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的话,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和我这个齿轮没有任何联系的齿轮不是吗。
这样可以解释得通吧。
邻居A和B。A假如是和我属于同一个钟表的齿轮的话,我最好多加小心。因为B和我不是一个钟表上的,所以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有这样明显的区别。你想说这是诡辩吗?那么为了便于理解,我举一个比钟表更易于理解的日常生活的例子。你也听说过“隔岸观火”这个词吧。
假如你的邻居家发生了火灾,你当然会去帮着灭火吧?因为有可能不断地蔓延最终燃烧到自己家里,那可就糟了。
可是假如那个火灾是河对岸的城镇发生的又怎样呢?你没有必要非得去帮忙吧?你不会去的吧?因为无论如何那火不会蔓延到自己家里。
哪怕是发生了火灾,有的会蔓延到自己家,有的不会蔓延到自己家。理解了像这样的具体的例子的话,再看和自己有关系的齿轮以及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齿轮的例子就容易理解了吧?……像这样的事,即使不隔一条河流,在这个世间也是有很多的。
邻居或是河的对面之类的,并不是距离的问题,不对吗?
■行李箱里的小鸡
车停了。可是仅仅知道这些。因为他不仅眼睛被蒙着,而且被关在了车上的行李箱里。
没想到被剥夺了视觉的人竟然这样无力……他在没有实际经历的时候也
并不知道。很快地他发现想要解开绳子的努力也是白费力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行李箱的空气憋闷得让人头晕……他在这种略显缓合的折磨中意识变得朦胧起来。
所以他在车子停下引擎被关掉,令人不愉快的振动消失,尽管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的时候,却不由得产生了……自己已经被解放的错觉。当然,这种错觉立刻清醒了。听到了绑架自己的那个男人和发出陌生的声音的上了年纪的人之间的对话。身体变得僵硬,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辛苦了。小鸡在行李箱里。虽然由于刚才闹得太厉害了现在显得有点衰弱,不过按照您的命令,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哦,给你添麻烦了。”
行李箱被打开了,冰冷新鲜的空气包围了自己。一直到刚才为止一心想从那个憋闷的行李箱里出去的他,一旦真的被从里面放出来,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安……甚至祈祷再次关上刚才一直很讨厌的行李箱的盖子,把自己和他们隔开。突然有人抚摸自己的头。当然由于自己带着眼罩,所以弄不清楚那只手是在抚摸自己的头呢,还是想剥掉自己的头皮鉴定品质怎么样,无法进行判断,由于对这个最坏的可能性的想象,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这样啊……正在颤抖什么呢……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吧…………”
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继续摸着他的头。
“让你受苦了……你爷爷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哟,他立刻就会来救你了…………”
因为他生活的地方都说普通话,所以这个上了年纪的人说的方言的声调对他来说印象很深刻。
可是不容易一下子理解他的意思。当他意识到这个人所说的“你爷爷”指的就是自己的爷爷的时候,他已经在头脑中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很久了
过了一会儿,抚摸头的手,开始帮自己解开眼罩。
“……眼罩可不行哟……要是脸被划烂可就糟了。”
“嗯……这样啊。那么至少帮他把堵嘴的东西给弄掉吧……如果不弄掉的话甚至无法呼吸吧……”
“……要是他高声叫的话可就糟了……这个家伙就交给我了……”
“真是的,真不够聪明!!……被本家害的够惨的。这件事一定要铭记于心……”
“我知道。我不会太粗暴的……只要这个小家伙老老实实的。”
男人的手轻轻地敲了好几下他的头。和刚才慈祥地抚摸自己的那双手不同,这双手用了很粗暴的力道。
只要老老实实地就行了。
要是不老实的话,可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哟……像这种常见的威胁,通讨那双手一点点地……渗透进自己的头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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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8-3-28 10:11 编辑 ]


6月17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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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客气点说,在市内的廉价旅馆里睡醒也算不上舒适。这让人想起小学时参加的长期林间学校。那时我盼望尽早回家,每天都扳起指头数着离林间学校结束的日子。
……今早醒来,有什么事使我不禁回想起那些。大概是因为我感情上不想错过妻子的分娩,所以产生了一种思乡之情吧。作为一个社会人、作为一名必须完成公务的职员,我真是差劲。
不过在我吃完差强人意的早餐时,那种消极的感情已经变得稀薄了。
今晚,我会和大石安排的情报商人接触。不过在此之前,我也不能只是无所事事。
鬼鬼渊死守同盟为了反对大坝工程,在各个方面都展开了抵抗活动。其中也有针对媒体的PR。PR大致分为两种战略,按照斗争路线与和平路线展开活动。
做为前者的斗争路线揭露警察的专横和非人道行为、机动队的野蛮行径,借此牵制警察的行动。
做为后者的和平路线则展示雏见泽自然环境的珍贵,呼吁大众对此加以保护,从环境保护的路线来寻求反对大坝工程的理解。做为后者的一环,雏见泽村招待著名的动植物学者和环境保护团体,宣传雏见泽的自然环境。根据情报,近年来还有叫做“雏见泽·大自然观光”的企划,无偿招待希望者观光。虽然能利用它是最好,可我电话询问村公所时却得知募集已经结束,下次的预定也还未公布。
“……这样啊。没有下次的募集吗,真遗憾。”
“你是环境保护团体的人吗?还是杂志社的人?”
“不,是个人。”
“个人?是观光对吧?”
“和观光差不多。我的兴趣是拍摄美丽的自然风光,从杂志得知这里保存有非常珍贵的自然环境,所以很期待的…”
我虽然知道有那样的报道,但并未实际读过……这样信口开河的谎话不会有问题吧?正当我这么想时,对方愉快地笑着说道。
“哇哈哈!那你也来吧。虽然村里有些忙乱,不过还是欢迎你的!哇哈哈哈哈!”
“请一定让我参加。非常感谢。”
“你要怎么过来?开车吗?如果是的话,就先把车牌号告诉我。不不,我没有其他意思,哇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为途中私设检查站的关系吧……如果现在不告诉牌号的话,路上一定会遇到种种阻碍。我本打算使用从县警借来的车,但却不知该不该说出车牌号……想想昨天的事,万一他们也掌握了县警的车辆牌号,那样就会暴露我的身份。
……为了慎重起见,还是不开车为妙。
“不,其实我没开车。如果有巴士之类的话,我想搭车去。”
“巴士的话有哦,不过好像快要废线了。你就搭那个吧,从兴宫车站发车的。”
“非常感谢,我会去找找看的。”
“你什么时候来?第一次来雏见泽吗?如果是初次踏足的土地,在很多方面会感到不安的吧。告诉我时间,我会派人去给你当导游的。”
“怎么可以…那样太过意不去了。”
“哇哈哈哈哈!请不要在意。这也是为了保护村子自然环境的PR啦。”
看看那检查站就很清楚了,村民们毫无疑问对外来者抱有强烈的排斥感。因此为了自由进出村子,就需要比如大石之类警察的同行,或者赞成反对大坝工程。对村子珍贵的自然环境感兴趣,也就表示赞同了村子进行的和平路线PR……虽然心里对被人监视有些抵抗,但现在接受他好意或许会比较好。
因为村中正强烈地反对大坝工程,所以也许有机会听到居民坦率的意见……看来没有理由非要拒绝对方的提议。
“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之后,我被告知了巴士的时刻表和应该搭乘几点的班次。对方会在村里的停车点迎接我。他们在带我适当参观景点之后,一定会带我去类似反大坝工程资料馆的地方。然后大概会一边喝茶,一边唠唠叨叨地给我灌输自己的主义主张吧。为了这个目的也要付出很多很多的辛苦,这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Give And Take吧。总之不能这样穿着西装走。我从旅行包里取出便服,换上了休闲的打扮。我悠闲地看过地方台节目放松心情后,离开旅馆朝兴宫车站走去。
■雏见泽观光
我搭乘的巴士丝毫看不出即将废线的样子。不但车次很多,而且乘客也不少。这是与兴宫间的交通动脉,属于主要交通机关。搭乘者主要是看起来没法开车的老人,以及似乎没有驾照的主妇。因为是会沉入大坝水底的地区,所以不需要开设巴士路线,所以才会废线……总觉得这种关系图似乎有些牵强。
似乎能隐约看到国家方面“通过截断村民的交通来催促搬迁”的恶意。原来如此,从资料上看,建设省和地方的谈判早在初期就决裂了……那表示从很早开始,国家就采取全面对决姿态了吧。
……你瞧,就像北风和太阳想夺走旅人斗篷的童话故事一样……即使这样故意刁难也毫无意义。鬼鬼渊死守同盟会采取那样过激的抵抗……是因为与此相对,国家方面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
因为我是生活在东京的人,所以对淹没一两个这种乡下村庄毫不在意。但对于居住在这儿的当事者来说,那却是性命攸关的大问题。
“本路线将于x月x日废线。非常感谢各位至今为止的支持。希望各位今后能继续光顾在来线。XX交通”
我一边漠然看着车内的废线通知,一边数着离目的地还有几站路。中途经过那个检查站时并没有停车。看来对方知道巴士通过的时间,所以提前打开了路障。
……从这里开始已经是敌阵……我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微微冒出了汗……
“宇喜田水道前~。宇喜田水道前~,有人下车吗~”
我听到广播里播放出指定的站名,连忙按了下车的按钮。这么多乘客都无人下车,就是说这似乎是相当偏僻的地方。停车点实际上非常寂静,看来平时几乎没有被使用过。我一下车,就感到和车内完全不同的紧张的空气朝我的全身袭来。现在,我的身边没有大石和本田屋。没错,我现在孤身一人来到了敌阵的中央。
对方也许只当我是一个观光客,但那只是伪装……如果出现意外暴露了我的真正身份……我不禁想起在县警公安时听到的可怕话语一在雏见泽,即使大白天被人堂堂正正地持刀袭击,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我看起来不会很可疑吧?
服装非常休闲,就好像城里人把农村当成疗养地、满不在乎过来时的服装。照相机装在背包里,包里还有些徒步旅行时所用的小工具。
虽然还是六月,但也许是异常气候的缘故,今年的太阳已经热得和盛夏一样……不戴帽子会不会不自然呢?……不,应该不需要那么在意的。不要紧,我只是观光客。只是观光客而已。怎么会有可疑的……地方。我这么想着朝开动的巴士望去,却发现窗边的乘客们都在俯视着我,不禁一时哑然。
他们用完全看透……我那自我满足的简陋伪装……的眼神一直俯视着我。车窗为了散发车内热气而打开,从里面投射出无数针尖般的视线……射出的只有视线。……没有人……说一句话。
可是正因为如此……比起千言万语…无言的视线更加雄辩地向我诉说着——外来者赶快回东京去。
“……不、……不,……我是…”
即使说了也没有意义。我的小声辩解被引擎声所掩盖。再说,辩解不是反而会显得更可疑吗。连我本人都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惊讶。
巴士速度缓慢得像是折磨我一样,在充分威吓我之后才离开……
全身渗出一层湿淋淋的薄汗。资料显示,这个村子有着排斥外来者的氛围,人口也很少。如果有陌生面孔的话,大概很快会被发现是外来者。而且,这个停车点没有人下车。巴士平时好像根本不停。因为我特地在这下车,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难道有什么地方考虑不周吗?是对方指定的这个停车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初次潜入调查而感到紧张。我虽然被前辈们称为不知道激动的新人类,但其实并不是那样。
“……呼……”
我为了让呼吸平静,将体内积聚的不快空气一口气吐出。我不禁开始祈祷,希望心中的紧张能如同巴士排出的白色废气般消失不见。
在车站旁有个躲雨用的小屋,我就在那里等候。
小屋之中……整面墙都密密麻麻贴满了反对大坝工程的传单,就好像墙上写满了村民们发自内心的呐喊一样……我从小屋里感到了无以言表的迫力。
自己明明和大坝工程无关,却对“该不该踏入其中”感到踌躇。那是个充满了抵触能量的空间。
另外……在如此……充满紧张感的地方,有一个少女。
在贴满写着谩骂批判大坝计划的标语和倡议书、充斥紧张气氛的小屋里……少女露出迷迷糊糊的眼神,……半睡半醒的……坐在那里。
那实在是太不相衬了。我在那里感到某种幻想的气氛,一时间愣住了。如果我踏入其中的话,不知道会发出多么不解风情的声音……不能因此打扰少女的午睡。
我这么想着,放弃了走进小屋的念头。明明只是小孩子在睡觉,为何我会如此在意呢?我很快明白了答案。没错,这个少女……就是我们夫妇理想中孩子的模样。
尽管在医院接受了多次检查,也未能得到是男孩的确证。到底是不是男孩,最后只取决于能否拍摄到性器官的影子。虽然同样没有绝对是女孩的确证,但其可能性很高。
雪绘说即使如此,降生的孩子也有男女各一半的几率。不过在我心里,已经认定诞生的会是女孩了。从确信这一点开始,我想象着诞生的孩子将会如何成长……实在是高兴地不能自已。
在我想象的各种模样中,最为理想的样子被眼前的少女所具体化了……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投机取巧。我想象中的孩子是短发,而少女则是长发。
仿佛……我参照少女的容貌,将自己的理想憧憬重新修改了一般……的错觉……那绝没有让人感到不快。即使是这样看着少女,都让人感觉玷污了她。少女是如此的清秀……不,是如此的神圣。
“唔……哇啊啊啊啊啊……”
那有着天使般睡脸的少女打了个能看清大臼齿的哈欠,突然醒了过来。
……我没打算偷窥,却和刚刚醒来的少女四目相对……怎么说呢,让人有种恶作剧之后的心情。尽管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却让人感到惊慌失措。
少女说话了……不……是叫了?
“……咪。”
……咪?……英语的……me?表示自己的me?我想那可能是小孩子的问候。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可疑的人,我也学着那样回答。
“……咪~”
“……咪?”
“……咪、……咪……”
少女用……人偶般可爱、却又无机质般难以分辨表情的面孔,凝视着我。
……这也难怪。一觉醒来,面前就站着素不相识的男人。自己说“咪”,对方也回答“咪”。
……好可疑。绝对会被认为可疑的。
“……咪。”
“……咪……咪……”
“……”
“…………”
彼此都哑口无言。不,哑口无言的大概只有我。眼前的少女仿佛在窥探我的秘密般,一直在凝视着我。
被人这样沉默对待的话,我感到自己必须率先说点什么才行。
……可恶,这个少女似乎比大石君更擅长审问。
“啊……我不是可疑人物……我是……”
“……咪啪~~☆”
“咪……咪啪……??”
“咪啪~~~☆”
被形容为无机质的表情变成了洋溢的笑容,她朝我露出微笑。
有句话叫做天使的笑容,那简直就是为这少女的笑容所准备的。
少女会说“咪啪~”和微笑,应该是在向我寻求同样的东西吧。没错,这是小孩子式的交流方式。通过让面前的对象效仿自己的行动,来确认意思沟通的初步交流方式。
“咪……咪啪……☆”
“……咪啪~~☆”
……初夏的白天是晴朗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呀?现在应该是勤务时间的。
“……咪啪~~☆”
“咪…咪啪~~~?”
已经无所谓了,这样感觉也很有趣。如果天使只凭笑容就能让人幸福的话,那这孩子一定就是天使。
我不禁祈祷起来,希望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能像这个少女般成长……
一辆汽车开过来,使得这奇怪而温馨的时间宣告结束。驾驶座上的老人苦笑着挥挥手说道。
“你好~!真抱歉来迟了!你是今早打电话的观光者吧?”
“哎……啊,是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因为田里的事稍微晚了点!好了,请上车。看天气似乎会变坏,我就赶快给你带路吧。”
“哎,天气吗?”
“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今天傍晚也许会下骤雨呢。要是那样的话,你也没法拍照了吧。好了,快点上来。”
“……咪。”
我回头一看,发现少女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紧跟在我的身后……那动作让人总觉得好像一起玩耍后便跟着自己的小野猫,非常可爱。
“哎呀,梨花大人也在吗!!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咪啪~~☆”
被称为梨花的少女露出纯洁的笑容。老人则手握念珠,朝那笑容拜谢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
“牧野现在要去工作吗?”
“也算不上是工作。村长说有想要参观村子的年轻人,拜托我带他四处转转。”
“……想要参观村子的年轻人。”
少女梨花一边微笑着这么说道,一边拉住了我的胳膊。
“啊……是啊。我听说这个村子的自然环境相当珍贵,很想把它拍下来。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喜欢摄影的呢。”
“……富竹2号的说。”
“哎?富竹??哎??”
“……牧野。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呢?”
“不、不必了。就算梨花大人一起去,也没什么意思的呦!请梨花大人就在神社境内玩皮球吧。”
“……咪~。”
梨花露出一副明显不满的表情。将感情真切地用表情表达出来,是小孩子的特权。
“如果不麻烦的话,也请带上这个孩子吧。”
梨花一听到我给她帮腔,就露出那“咪啪”的满面笑容,使劲黏住了我。
……啊……这样也不坏。真想让这样的孩子叫我爸爸……不,父亲……爹爹……Daddy……唔唔…………☆……我在搞什么啊。自从和这个少女相遇以来,我就变得阵脚大乱。冷静点,我自己。
“没办法。就算我说不行,梨花大人也不会听的……好了,请上来吧。梨花大人也请。”
老人走下车,打开了写着“鬼鬼渊联合町会”的面包车滑门。梨花推开我,第一个跳进车里,像鱼儿一样在座位上蹦来蹦去,仿佛在用全身享受着软绵绵的弹簧座椅。
“我说,梨花大人!这样客人就没法坐了哟!!喂,梨花大人!!”
……啊……女孩子真好啊……
我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活泼啊……不好不好!教育书籍上也有写的,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当成玩赏品。
孩子就是孩子……必须严格不娇惯地养育才行……
“……软绵绵又有弹性,咪啪~~☆”
“咪……咪啪~~☆”
……我一定会是个没用的父亲吧。在孩子出生前,我看来已经注定是糊涂父母了……
“那么,客人。我就随便带你逛逛风景漂亮的地方。你吃过午饭了吗?”
“嗯。在旅馆吃过了。”
“是吗。那么我们出发吧。”
“……雏见泽观光出发的说。哇啊的说。”
“那个……你叫梨花是吗?”
“……是的。我叫古手梨花……我已经会算进位加法了哟。”
“啊,是吗。那真是厉害呢。哈哈哈。”
“我没有扳指头哟。我真的会心算哟。”
这样特意辩解的地方实在是太可爱了。不知何时,我孤身潜入敌阵的紧张感已经如做梦般消失了。我在心里稍微感谢起与这个少女的相遇。
“那我们出发吧!!雏见泽·大自然观光——”
老人一脚踩下油门。
老人(似乎叫牧野氏。与鬼鬼渊死守同盟会计监察的牧野氏是同一人物?)带我参观的每个地方都是绝景。即使我来访的目的不是观光,也不由得为那景色叫好。
本来,充满风情的乡村风景就和都市的单调景色不同。不论那对村民来说多么司空见惯……这种悠闲的感觉都是最好的。
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假装观光客按着快门,但中途就变成纯粹出于兴趣而拍照。观光地有观光地独特的妩媚之处,可这里却没有。这种纯粹的地方特别吸引我。
如果没有大坝的骚动,真想下次也带雪绘来。想让她呼吸这里新鲜的空气,想让她看看这让人眼前一亮的闪耀绿色风景。
“……这很有趣吗?赤坂真是个怪人。”
“不,现在这种圆筒状的邮筒可是非常珍贵的哟。似乎飘荡着乡愁的气息……你不会觉得很古板吧?哈哈哈哈哈。”
“雏见泽很有趣吗?”
“嗯?……啊啊,很有趣。等妻子出院了,我一定要带她再来一次。那时也要带着出生的孩子一起。”
“……”
“现在,妻子正在医院等待临产……预产日马上要到了。哈哈,如果是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就好了。”
“客人马上就要有喜了呢!这可不行呀!丢下夫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玩!”
“……”
我一下无话可说……牧野氏说得一点也没错。
面临妻子分娩的男人,根本没有道理来这里悠闲地游玩……我说错话了吗?
“啊……啊啊,不要紧!来雏见泽旅行是早就预定好的。妻子也有家人陪着,没关系的……”
“如果那么早就预定的话,应该来得及申请‘大自然·观光’吧?那样的话就不会留下这么无聊的回忆,可以坐着豪华观光巴士游览了。”
牧野氏并没有特意询问的样子。但是再说下去的话,搞不好会在无意中出现纰漏。我装出要再拍张照片的样子,中断了对话。
“那么,最后带你去景色最好的地方吧!”
时间接近傍晚。这个时间的阳光虽然仍然强烈,但轻风中却混杂了一丝凉意。和梨花的雏见泽观光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景色最好的地方吗?”
“当然了,梨花大人。除了那里,再没有其他地方了~!”
梨花闻言,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那么,就招待赤坂来我家吧。”
“哎?梨花的家……哎?”
“是神社哟,古手神社。有高台,能够看到漂亮的景色呦!”
“……古手神社。”
少女梨花把古手神社称为自己的家。的确,她的全名是古手梨花。
古手的确是……对了。是御三家之一。虽说园崎家掌握了实权,但古手家也是被称为村子重要的旧家族之一。不,更重要的是古手神社。大石君的家有说过了。
古手神社境内有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事务所。另外,因为古手神社的土地是古手家的私有产业,所以就算警察也不能随便进入。就连大石氏也不能轻易踏入古手神社。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根据地。我意外地得到了进入那里的机会,真是天赐良机。
“真、真期待啊。请一定带我去。”
“那我们赶快出发吧!天气也有点奇怪了呢!”
天空不知何时转阴,感觉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蝉儿们大概也想在下雨前完成今天的工作吧,开始更加卖力地鸣叫起来。
汽车穿过村里的商业街。虽然刚才去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自然景点,不过这次却不同。我们是从有大量村民活动的村子中央穿过的。
……古手神社。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根据地。
自己该不会已经暴露身份,正在被带去他们的事务所吧?正当我涌起那种焦躁感时,车子已经在神社的停车场停下了。
因为有看板,我才知道这是神社的停车场。不然的话,我实在看不出这里是神社的停车场。
因为里面停着数台车顶架设有扩音器的自制宣传用面包车。每辆车都龙飞凤舞地写着“坚决粉碎大坝计划”、“彻底死守乡土”、“尝尝御社神大人的愤怒!”之类的毛笔字。即使不使用扩音器,也能给人以威慑感。
里面当然不只停着那些车,还到处摆放着写满攻击性词句的大旗和看板。
那异常的威慑力,表明这里毫无疑问就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根据地。
但梨花却毫无我那样的紧张感,因为回到自己家而显得兴高采烈。
“到了哟。我回来了。”
梨花越过我的膝盖第一个下了车,然后开始不断地催促我。
可我却畏于反大坝工程大旗的魄力,稍微踌躇后才下车。牧野氏察觉到我的心情,苦笑着说道。
“神社也兼做大坝反对运动的事务所。这风景就像你们的安保斗争(这里指70年代初,日本反对《日美安保条约》的‘新反安保运动’。)一样,很怀念吧!呵呵呵呵!”
学生活动家反对国家政策,用恐怖手段向世界表达主张的行为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
学生占领讲堂,与冲入其中的机动队乱斗。那个时代的价值观是“将青春挥洒于此,才是男人的浪漫”。从时间上看,是稍早些的时代。
“我并不是活动家。我是普通就学,普通毕业的。我并不同意用那样的暴力和占领来对抗国家的政策。”
“……哦。你的意见还真是了不起呢。”
“如果对政策有意见的话,我认为应该投票给相同意见的政治家,或者自己投身政治的世界,通过正当的手段来主张意见。那才是民主政治的原点,不能用暴力去挑战。”
我看到牧野氏似乎露出了“作为现在的年轻人,你的意见很正确”的尊敬眼神。那时,有人轻轻拉了我的袖子。
“……我完全听不懂赤坂在说什么。”
梨花以为我们在谈她听不懂的话,脸上表露出不快。因为那个表情也很可爱,使我不禁舒缓了嘴角。人们经常说父亲会溺爱女儿……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了。
“对不起,这对梨花太难了呢……我们在说因为日本是和平国家,所以应该和平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不可以使用暴力。”
无论我怎么说明,这个因为会加法进位而洋洋得意的少女大概都听不懂吧。我也许不该在梨花面前谈论这些。
“……那赤坂,我们的村子要怎样才不会沉到大坝下面去呢?”
我认为自己的话在道理上没错。可对于家乡面临危机的少女来说,那也许只是歪理罢了。
我需要反省一下自己轻率的发言。
现在,我来到了不惜用违法行为坚持表达自己意见的集团根据地。而我却在这种地方雄辩地否定用暴力表达意见。这时我才终于发现,牧野氏的眼神里除了尊敬,还包含了复杂的颜色。
说漂亮话是没用的。谁都知道不该用暴力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主张。可雏见泽村现在正处于危急关头,光靠和平主张是无法改变命运的。
由于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各种宣传,雏见泽大坝计划的正常性正受到动摇。如果他们继续强化运动,工程也许会被终止或者更改。但是,那充其量只是有可能性而已。假如政府顺利施工的话,这里不出几年一定会变成湖底的。
如果雏见泽的居民们不拼命抵抗的话,这里也许已经变成湖底了。这样来看,他们所坚持的斗争方式就是正确的吗?
“我们只能在这里生活,没法在都会里生活。”
这个年幼少女的一句话……十分贴切地表达出了雏见泽居民的心声。
当然,我无法回答她。就连牧野,对梨花沉重的一言也只能保持沉默。
“……抱歉,这不是外来者能随便谈论的问题呢……我道歉。”
牧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暧昧地笑了笑。
“呵呵呵!这和客人这样的外地人没什么关系。如果你喜欢雏见泽的话,就请向自己的朋友宣传下。如果能一传十、十传百的话,也许就能最终推翻把这村子沉入坝底的愚蠢计划了。”
接着,他又加了一句“请不要在意”。值得庆幸的是,牧野似乎并未对此深究。
我沉醉于和少女的亲近中,完全丧失了身处敌阵的紧张感……幸好能在进入他们的根据地之前回想起来。要是在他们的事务所里重演刚才一幕的话,性急的年轻人说不定已经冲上来了。想想他们的过激程度,搞不好我会有性命之忧。我的样子好像显得非常失落,牧野似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反而焦虑地安慰起我来。
“我说了轻率的话,真是抱歉。”
“不,请不要这么在意。”
“我今天去过的村子各处都很美丽,真希望能再来一次。如果这么美丽的村子要沉入湖底,你们当然会拼命战斗了。”
我装出沮丧的样子,总算靠着夸奖对方成功改变了话题。经过一番交谈,牧野心情转好,似乎对我赞同他们的主张一事深信不疑。
“好了,话就先讲到这吧。有个地方景色非常不错的!”
“走了啦,赤坂。”
梨花因为总算从大人晦涩无聊的对话中解脱而高兴,蹦蹦跳跳地跑上了石阶。
虽然并不需要跑,不过我还是陪着她小跑上了台阶。
神社境内有不少町会的帐篷。帐篷里摆放着许多长桌和椅子,有一些町会的老人们在聊着天。
要是他们束衣袖的带子上没有“坚决粉碎大坝计划”之类的过激口号,看起来就像是附近的老人们在闲聊般的悠闲风景。在集会所小屋的入口旁立有硕大的看板,上面用非常流利的毛笔字写着“鬼鬼渊死守同盟本部”。
这里就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根据地吗?老实说让人觉得有些失望。
你问我是如何想象的?说来惭愧,我还以为会显得更加危险……比方说有铁丝网,或者带刺铁丝的路障之类的。可那里的第一印象却完全不同,看起来只不过是乡下神社境内的某个町会集会所。这时,闲聊的老人们发现了梨花的身影。
“这不是梨花大人吗。已经是小孩子回家的时间了哟!”
“……这里就是我的家啦。”
“没错。”老人们大笑起来。
从那言谈中,也能看出众人爱护古手梨花的样子。
“牧野,那个人是?是打电话的观光者吗?”
“是啊。这位是村长,雏见泽的公由村长。”
虽然村长笑得很爽朗,不过生起气来绝对会很可怕。如此风貌的老人就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会长——公由喜一郎本人。
“欢迎来到雏见泽。你觉得如何啊,是个恬静而悠闲的地方吧?”
“哎、哎!承蒙关照,让我今天一天参观了不少美景。感谢你给我提供了宝贵的机会。”
“呵呵。如此年轻就这么懂礼貌,不错不错。”
“……喜一郎,我想带赤坂去能远望的地方看看。”
大概是以为村长和我会寒喧很长时间吧,梨花插嘴道。
……她居然对村长也直呼其名,而且还是喊名字。
虽然我感觉有些不协调,但村民却似乎毫不介意……御三家之一、古手家的少女……也许是和普通村民有一线之隔的存在吧。
“……赤坂,走这边哟。”
梨花拉住我的袖子说道。我拗不过她,只好跟了过去。在那里,我看到了雄壮的景色。
“……这是……了不起……”
那是从高台俯看村子的绝景。老人们似乎也知道这是村里最美的景色,没有不解风情地打扰默默沉醉于雄壮景色中的我。
明明带着相机,我却忘记了透过取景窗取景。无论使用怎样的胶卷,大概都无法彻底表达出这景色吧。如果有方法的话,那也只能由我直接传达。无论是多么优美秀丽的景色,最重要的都是传达出那份感动……
我沉浸在景色中呆立了一会儿。凉爽的风冷却了我火热的身体,那舒适感甚至泌人心脾。
一直拉着我衣袖的梨花说道。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梨花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再次露出了那“咪啪~”的笑容。
那笑容看起来非常缥缈。因为她所喜欢的这景色……很快就会沉入暗绿色的水库之中了。
“……这样的村子居然要被沉入湖底,真是难以相信。”
我用只有梨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一说完就后悔了。那是多么残酷的话啊。可梨花的表情却毫无阴霾,反而微笑着回答道。
“……不会沉入水底的哟。大坝计划一定会取消的。”
那是少女所特有的、毫无根据的话语。那话中有理由外的某种东西,有愿望包含在内。
“……赤坂……认为这个村子会沉入水底吗?”
“……我并不希望它沉入水底。”
我清楚大坝的重要性,也明白那是必要的……可是,我不想承认为此而强加的牺牲。我也知道这是“总论赞成,各论反对”的意见。可是,如果能不夺走这少女所爱的景色,我也许会反对大坝工程。
为了一名少女的笑容,我居然会无视日本的发展、国家的利益。搞人文主义是无所谓……是多愁善感吗……
“……不会沉入水中的哟。因为大坝计划很快就会取消的。”
少女的话既不是希望也不是梦想,而是带着充满确定的气氛。
她仿佛在说着已经决定的命运,毫无动摇。就好像讲述着明天的朝阳会从东方升起般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快……就会取消?”
我转过身,想询问少女说这话的根据和来源。
“……是的,会取消的哟。”
“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肯定?”
“……那是……”
少女本想回答,却又像不知如何说明般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即使赤坂什么也不做,大坝计划也会在今年中止。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那是说谎。
如果大坝计划已经决定中止,鬼鬼渊死守同盟就会停止活动。可在我眼中,只能看到他们正投身于无止境的战斗中。
如果知道大坝计划会中止的话,这里应该会飘浮着更加舒缓的气氛才对……只要想想那排外的检查站,还有充满那种能量的停车点小屋就很清楚了。
村民们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现在也继续战斗着。这个少女虽然清楚村民们悲壮的决意,却依然断言己方已经胜利了。
投身于无止境战斗的村民,以及乐观地认为已经获胜的少女。那对比……总让人感觉非常奇妙。
“……你为什么会那么认为呢?如果有什么确信的根据,能不能也告诉我呢?”
梨花像是在斟酌词句般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因为”
“……因为?”
她露出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的表情——明明是自己开的口,却感到困惑的那种表情。
“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你说……已……已经决定了……”
少女特有的、毫无根据的话语。
虽然我刚才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却无法那样认为了。她是拥有确信的理由才那样断言的。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乎因为乐不思蜀而忘记的真正任务。发生了诱拐大臣孙子的事件。鬼鬼渊死守同盟……诱拐了大臣的孙子……已经在暗地里和大臣完成交涉……得到了中止大坝计划的保证?
其实公由氏他们也早就知道,只是在演戏罢了。这个少女是在老实告诉我这些事吗?
“……赤坂。”
少女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什么事?”
“回东京去。”
……哎?让我惊讶的不只是少女突然的命令语气。我来到这个村子以后,从未说过自己来自东京。
不,她也许是从我的语调推测出我是东京人。我到底在惊惶失措什么?……少女态度的突然变化……完全可以称为豹变……
少女完全不把我的惊惶失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你最好赶快回东京去。不然的话,你会非常后悔的。”
少女一直拉着我的衣袖。她为了让我尽快看到这美丽的景色,一直拉住我的衣袖催促我。
所以,她应该是那个和我一起度过今天的可爱梨花。但是,虽然她一直拉着我的衣袖,那个少女却是梨花之外的……既是梨花,却又不是梨花的……不知名少女。
那个少女口气冷淡地对我说道。我终于开始从心底里后悔来到这个村子。
“因为你的样子实在是太悲惨、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提前警告你。”
“……为什么我会感到后悔?”
“……你真是罗嗦呢。”
那冷淡的口气完全不像是梨花,不禁让人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我甚至不相信那话出自梨花之口。会不会是有人假装她的口气,用腹语术在说话呢?我本想四处张望一下,可身体却不知何时被她的眼神所禁锢,无法动弹。
“当你站在红灯的人行横道中央时,你的父母会解释完为何危险后才拉开你吗?不会吧?首先应该拉开你,然后再说明为什么危险吧?……就是这么回事。”
古手梨花,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少女是不会这样说话的。
她会用和年龄相称的可爱口气,反复使用简短的幼儿语言直接表达感情……绝对不会用这种扭曲的口气。
“……我警告过你了。请不要搞错了,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才这么说的。如果是死不足惜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提醒他危险。”
“……你是……谁……你不是……梨花。”
“……嗯?……呵呵呵呵!”
我一否定她是梨花,她就发出非常奇怪的低笑声。那笑声完全不是她的年龄应有的……她似乎被……某种异样的东西……给附身了……
少女的改变会让人立刻产生这种联想。“难道有什么可怕的现象正在袭击梨花?”这种超自然的想象没有丝毫踌躇就冒了出来。
梨花的样子好奇怪。谁来帮帮我!我这样想着,朝村长他们的方向望去。可是他们并未理解这个事态,只是在笑着眺望这边。没错,他们只看到我在和梨花嬉闹,没有察觉这个少女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
“……赤坂在胆怯……呵呵呵呵!”
少女明显发觉了我的恐惧。她将我那样的态度称为胆怯,又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的少女边笑边奇怪地扭曲身体,结果失去平衡跌倒了。
梨花摔倒了。如果是刚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前伸出手。
……可是,面对这个看起来是梨花、其实却不是梨花的不详少女,我却缺乏伸出手的勇气。
“……咪。”
少女这样叫道,然后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啪嗒啪嗒”拍打起衣服上的灰尘。她接着朝四下张望,露出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
……开玩笑的吧?你是在作弄大人吧?
做出这样的举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暂时丧失了记忆一样。
“……开玩笑的吧?……梨花…?”
“……咪。”
不知梨花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她只是扪心自问般小声叫着,好像自己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客人~!梨花大人~~!泡好茶了哟~~!还有盐大福,请过来尝尝吧~~!!”
在事务所的入口处,系着围裙的老婆婆很精神地挥手喊道。梨花一听说有大福,马上绽开了笑脸。
“哇~~啊。”
毫无阴翳的笑脸。那是我非常熟悉的、具体化我理想中女儿的少女笑睑。
刚才那不断吐出怪异言语的少女,已经不见踪影了。
“喂,梨花大人~!请洗了手过来~~!!不洗干净可没有大福吃哦~~!”
“人家有好好洗啦~~!咪…!!”
梨花活力十足地回答,朝事务所旁的水池跑去。她在途中停下,转身对我说道。
“……不快点过来的话,我连赤坂的大福都要吃掉了。好高兴、好高兴。”
“哎……啊……”
“不洗手的人不能吃大福哟。”
无论怎么看都是梨花本人。那用词和口气听起来都是天使梨花。
“喂,客人…!你可是大人,请好好做出榜样哦~~!!”
老婆婆也催促我去洗手。没办法,我只好和梨花来到水池前。我一边洗手,一边注视按照学校的教法仔细洗手的梨花。
“……咪?……不对吗?”
“……哎……你说……不对?”
“我是说我洗手的方法……我只得过四个金印。我一定很不擅长洗手的。”
“没有错啦。洗得这么仔细已经足够了。”
“光这样是不行的,赤坂。要好好使用刷子,不把指甲缝里的污垢洗掉是得不到金印的。”
“嗯……嗯嗯。梨花好认真,了不起。”
“……咪啪…☆。人家被赤坂表扬了。”
怎么看都是梨花本人,完全没有刚才警告我的少女的影子。刚才那不详的少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梨花……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
“……梨花刚才说过……要我……回东京的吧?”
“……我说过了吗?”
“……”
我无话可说。她不记得刚才那少女说过的话。
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叫人怎么相信。梨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说话诡异这种事……叫人怎么相信……
“……你说过的,的确那么说过。你不记得了吗?”
“……咪……”
她的表情似乎在对我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她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不知道。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单是梨花,就连我自己都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两个人一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这还真是滑稽。
我一边在事务所里享用茶水和盐大福,一边看着死守同盟拍摄的抵抗运动宣传片。虽然老人们热烈讲述着大坝战争是如何的漫长艰苦,可我却根本没听进去。
梨花对这些话早已倒背如流。她很快萌生睡意,开始摇摇晃晃地打起瞌睡来。而我则一直注视着迷迷糊糊的她。梨花发现我在盯着她,揉揉眼睛对我露出微笑。那是梨花的笑容,完全没有不详少女的影子。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淡忘了对梨花无从言说的恐惧,但却无法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
天色很侠暗了下来。虽然村长说要留我吃晚饭,不过因为我必须回旅馆和室长进行今天的定时联络,所以表示明天会再来,用以谢绝了他的好意。
“是吗。那么明天也请一定过来!只要打个电话,我们马上就去接你。”
“感谢你的厚意。我明天一定会来的。”
“嗯嗯,请你一定要来!梨花大人看来非常喜欢你呢!”
“赤坂明天也来吗?明天只有五节课,你三点过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那纯真的笑容仿佛在对我说“请你一定要再来”。
毫无邪恶的气息。我甚至渐渐觉得那件事会不会是我搞错,或是看走了眼。
从常理上来说,“御三家之一的古手家女儿喜欢我”这件事对今后的调查来说是个不错的起点,就好像获得了进入雏见泽村的通行证一样。
如果刚才的事只是我多心的话,那么被这个具体化了我理想中女儿样貌的少女所喜欢……也不是件坏事。我顺利进入鬼鬼渊死守同盟内部,受到村长等鬼鬼渊村要人的友好欢迎……这应该算重大战果吧。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回到旅馆,强行灌下冰冷的啤酒后心里才舒服一点。那奇怪的事件让人无法理解,其冲击一直折磨着我。

■一切顺利
汽车的引擎声靠近,然后随着缓缓的刹车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直吊儿郎当翘着脚的男人一下起身,贴着墙谨慎地朝窗外观察。
……不要紧,是同伴的车。不过还不能解除警戒。
脚步声慢慢靠近大门“咚……咚咚咚”,响起约定好的敲门方式。
“我回来了。开门,是我。”
“啊,辛苦了。我马上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双手提着满满的超市塑料袋的身影。
双手的塑料袋上写着“Seven Smart”,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甜面包和袋装牛奶之类的东西。男人将袋里东西放到了铺在地上的毯子上。
虽然Seven Smart离雏见泽有些远,不过因为是大型的量贩店,所以能够便宜而大量地购入各种生活用品,是个与雏见泽的生活联系密切的商店。
“我买了杯面,你来烧水。小鬼怎么样了?”
“嗯?一直在睡觉。没有吵闹真是帮了我大忙。就是在大便时很费事。”
“别让他失禁哟。要是有个万一的话,便臭可是很麻烦的。”
“……我知道的。”
“绳子要定期检查。松掉就麻烦了,但也不能绑太紧,要是窒息的话抓他就没意义了。”
“我知道的。哎呀,我没有叫你买便携炉的煤气罐吗?已经没有煤气了。”
“我没听你说过,笨蛋。”
“啊——,不是真的吧。快点点燃啊,可恶可恶。”
男人“喀嚓喀嚓”地摆弄起便携炉,费尽心思地想要点燃火。
出去购物的男人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男人没再管他,朝房间一角走去。
被诱拐的少年躺在地上的毯子上。
“……小鬼……还好吗?”
当然,男人并不认为少年能听到自己的问话。因为少年的双耳被堵上塞子,眼睛和耳朵都完全被胶布封住。嘴巴也被卷起的薄毛巾捂得严严实实。
少年因此无法闭嘴,脸上沾满了粘乎乎的口水。事情当然不止这样,他的双臂也被皮带紧紧地绑在背后。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你保住了性命。要是你的祖父不肯答应的话,可能就不得不切下你一只耳朵了。不用这样真是太好了呢。要是本家是这样决定的话……他们都是魔鬼,根本无法想象会下怎样残酷的命令……既然本家说不要动小鬼一根寒毛,就应该是一切顺利吧。”
“让大臣暗中活动撤消大坝计划,无限期终止雏见泽大坝计划。什么时候才能释放小鬼呢?真想去喝上一杯啊。”
“本家似乎在寻找解决的时机。虽然不知道是几时,不过肯定是最近。”
“太好了,小鬼。你很快就会被释放了,呵呵呵。”
男人们的声音是不可能传到少年耳中的。
少年为了从残酷的现实中尽可能保护灵魂,只能采取一直长睡不醒的自卫方法。
“比起那个,煤气要怎么办啊?没法吃面啦!!没煤气的话早点说啊,真是的!!”
■思念雨云
天气预报说本周一周完全无雨。我不讨厌晴天。可如果一直持续一成不变的晴天,任谁都一定会思念雨云的。如果单调的晴空持续一周一月一年的话,任谁都一定会思念雨云的。
因为气象专家会罗列大量过去的数据,充分分析之后才进行发表,所以那预报是不会简单出错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期待偶尔会有一天的预报不准。仰望着晴空。
这样的我脾气很别扭吗?
没有雨云的天空让人觉得非常无聊。等啊等啊,我有时甚至会无聊得窒息。如果这样能窒息而死的话,地球的人类大概不会增加到这么多吧。
也就是说,会因此而窒息的只有我而已。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连天气预报也无法预测的夏季骤雨感到欢喜。
如果这样说明的话,你们也应该能稍微理解我的心情了吧。比方说,今晚的晚餐决定吃咖喱饭。可到餐桌一看,其实却是炒茄子和青椒。
即使那只是妈妈的心血来潮,我也对那心血来潮非常高兴。虽然我不喜欢茄子和青椒,不过还是觉得高兴。我是对。今晚吃咖喱饭’的预定崩溃感到高兴。假如今天重复一百次的话,就不得不吃一百次决定好的咖喱饭。
但是今天的晚餐却变成了炒茄子和青椒,这偶然怎能不让人高兴呢。我讨厌预定调和,非常讨厌决定好的预定,我不喜欢无聊。
无论是怎样细微的事情也好,我都期待着今天能和昨天有某些不同。从今天起的一周已经确定是晴天。天气预报是这样认定的,掌管天气的神明一定也是那样打算的。
可是,谁都无法断言这其中的某一天不会出现雨云……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总存在谁也无法断定的要素,像我这样的生物才不会窒息。
明天应该也会放晴,是个相当炎热的日子吧。不过,我却知道那预测会因为百分之一左右的微小概率,偶尔发生变化。我期待着那未知的百分之一,在晴天的屋檐下倒挂起晴天娃娃(日本用来祈求天晴的布偶)。结果,我是在期待着森罗万象中的那种意外性里活着的。
脑海里突然冒出问题——为什么我会期待呢?为什么我会等待雨云呢?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厌倦了晴空。那么,为什么我会等待雨云呢?答案很简单,因为确定放晴的明天很无聊。所以,为什么我会等待雨云呢?结果,明天是晴是雨都无关紧要。
结果,那雨也只能暂时滋润使我内心荒凉的无聊。
所以,比起观看剧情已定的电视连续剧,我更喜欢仰望天空。
■麦茶、红茶和石臼
“血压也好转很多了。这个岁数还有如此的恢复力,真让人感到佩服。魉婆婆的话,能健康地活到~两百岁呢。”
年轻的白衣医生一边微笑,一边从卧床老人的手臂上取下血压计的魔术贴。
“入江医生真会说话。像我这样的老东西不早点死的话,只会碍年轻人的事呢。呵呵呵呵。”
魉婆婆微微露出笑容,然后朝拉门的方向大声喊道。“沁子和妙子在不在?来给入江医生上麦茶。”
走廊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拉门被徐徐打开,出现了一个年轻少女。她看起来像是老人的孙女。
“沁子阿姨今天已经回去了。有什么事?”
“魅音,给入江医生倒点麦茶。’
“嗯,知道了。婆婆也喝茶吗?红茶可以吗?要多加砂糖和牛奶吗?”
“我要注意饮食,不要加了。把砂糖壶和牛奶也一起拿过来吧。”
“好好。”
名叫魅音的少女适当回答了总爱使唤人的祖母几句,回出了房间。
“医生的麦茶要用访客用的玻璃茶碗!!记得带上座垫!水滴也要擦干净!?”
“知道了啦。好罗嗦啊~~~”
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无精打采的声音。
从她的声音听不出真挚的态度是常事。老人无奈地叹着气,苦笑道。
“啊,没办法啊。骂都骂不好,真是的。”
“魉婆婆、魉婆婆,别生气,不要这样说嘛。魅音也在以年轻人的方式努力。”
“她的母亲也是……没办法啊。真像她妈!”
“啊哈哈哈哈。那是不是也很像她母亲的母亲呢?”
老人“噗”地发出声音,哈哈大笑起来,看她的表情似乎的确是那样。
“抱歉,入江医生。能请你打开障子吗,风好像很凉爽。”
仔细一听,就能发现从障子缝隙里传来蝉儿清脆的叫声。入江起身稍微打开障子。清爽的风吹进来,驱散了室内潮湿的空气。
“虽然白天变得很热,不过早晚还很凉爽呢。昨晚还感到有些寒意。”
“嗯。那样的早晚也是雏见泽的优点呢。”
入江回以微笑,再次坐回到老人身边。
之后,两人就暂时沉浸在了蝉儿的鸣叫声中。
“我没打算活到一百岁,不过暂时还不能死……在大坝的事彻底了结之前,我就是死了也没法瞑目啊。”
“……要让国家撤回已经决定的事,是很不容易的呢。”
“无论何时,国家的举动都像推石臼一样,而且还是相当沉重的石臼。”
“石臼吗?”
“你不知道石臼吗?”
“不不不,当然知道了。”入江连忙补充道。
因为他清楚如果这样打断谈话,魉婆婆会很不高兴。
“国家的石臼呢,无论什么都能‘嘎吱嘎吱’地碾碎,很厉害的。可是呢,因为石臼很沉重,所以没法轻易推动。那个石臼需要许多人喊着口号使劲,才能慢慢地推动。”
入江没有插嘴,安静地听着魉婆婆讲话。这时,魅音端着茶回来了。她马上察觉到祖母正在兴头上,于是没有打断谈话,静静地跪着上好了麦茶和红茶。
“所以一旦推动,就没法简单地停下……最开始推的时候是最重的。正因为不愿重推,所以大家才不肯休息,继续‘嘎吱嘎吱’推着。”
“是在说摩擦系数吗?婆婆的话的确有道理呢。”
“不对。如果出了差错突然让石臼停下的话,想再推动就又要花大力气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的确,想让一度中断的计划再次启动,需要相当大的能量呢。”
“虽然没法简单停下那石臼……可一旦停下就再也推不动了。那就是这样的石臼。”
“要是有好办法让石臼停下就好了。”
一听到入江的回答,老人和魅音突然沉默了下来。入江凭直觉感到自己失言了,有些慌张地想要开口补救。不过那不是失言引发的沉默。因为老人和魅音所浮现出的表情是冷笑。
“…………”
“…………”
入江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空气冻结了一样,完全搞不清状况。他担心是自己的过错引起了某种不快,两人的冷笑就是不快的表现。
“…………”
“…………”
“……哈哈、哈哈哈哈。”
被沉默笼罩的时间并不长。可入江没能熬过那沉默,只得尴尬地笑着蒙混过去。入江的笑声也逐渐传染给老人和魅音,全场充满了略带寒意、对象不明的笑声。
……只有蝉儿们没有笑,它们只是淡淡地用相同的声音继续合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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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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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急忙一下直起身来……时针指在晚上九点。
“……糟了……!!定时联络的时间……睡过头了……”
拿起了电话听筒。前台小姐优雅的声音也告诉自己正是如此。
“赤坂先生。外线有电话打入,要为您转接吗?对方自称是您的同僚、嘉纳先生。”
……果然……因为没接到定时联络的电话所以对方打了过来。
“……麻烦您了,请为我转接。”
“好的。即将为您转接,麻烦您先将电话挂好、请稍等。”
挂好了电话,数秒之后电话铃声就很快再次响起。
“喂,您好。我是赤坂……”
“赤坂君是吧?我是嘉纳。辛苦了。因为没接到定时联络的电话,我就打过去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对于未能及时进行定时联络的一番说教暂且推后,前辈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今天去雏见泽村实地走了一圈。装作观光客,成功地与包括村长在内的几个死守同盟的要员进行了接触。虽然未能探听出什么,但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为今后的接触打好了基础。”
“是吗。手段不赖嘛。从赤坂君的身上总能感到一种未经世故的感觉,也许这一点成了有利武器吧。暂且进展还顺利吧?”
“……鉴于没有可用来比较的经验,我也不知是否进展顺利……总之今天的一切颇为顺当。”
“与县警察总部提供的情报、以及当地公安处得来的情报对照结果如何?鬼鬼渊死守同盟有没有嫌疑?”
还不知道……应该能够马上这样回答的,但是……虽然只是这么报告一声罢了,却不知为何……竟显得犹豫不决。
“…………一切仍在调查之中,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
“这样啊。尽量快一些哦。我知道你也明白这点,但诱拐事件至今已经过去三天了……虽然不存在明确的截止日期,但是时间的流逝对我方的状况明显不利……你明白这点吧。”
“是的。我明白。我会迅速并且小心谨慎地将调查进行下去的。”
“很好。天黑时也要小心啊。对手可是暴力团体……大意的话也是可能会有危险的。危险迫近的时候立刻进行联络。到时当地公安将会给予你支援的。”
“非常感谢。我会加油的。”
“……赤坂君你有什么其他要报告的吗?”
在补充了几点以及事务性的联络之后……在最后的最后,我试着问道。
“……前辈那里调查的进展不知如何?”
“嗯。我们这里虽然大家也都在努力,但却没有什么进展。毕竟要调查的团体有如繁星般众多啊。所以我想你一旦确认你那边的团体没有嫌疑的话,就立刻返回东京来援助其他的职员吧……虽然室长说鬼鬼渊也需要调查,但我是觉得鬼鬼渊那种反对筑坝的居民团体与这次的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只是为了去调查一个团体就让一个职员出差,实在是让我心痛啊心痛。”
这已是在发牢骚了……“不要悠哉游哉地享受出差、快点解决问题给我回来”似乎是在这么对我说。
“我会尽快解决问题的。”
“好的。拜托了哦!那么,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哦?”
“好的。没什么其他的事了。”
挂电话前,对于未能及时进行定时联络,我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之后我挂好了电话……呈大字型地躺倒在床上……话说回来,大石君那里还没有来联络过。本说好是今晚联络,告诉我和情报商碰头的时间以及地点的。
……为了对忘记定时联络而被训斥一事泄愤、是不是对着大石君发泄一通呢,我也有这么想过……但是再想想,大石君只说过今晚会打电话过来,所以这也算不上是违反约定。
等待不知何时才会打来的电话,还真是令人感到难熬。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连忙拿起了电话听筒。
“你、你好!”
“真是吓了我一跳……赤坂,你拿起电话还真是迅速啊。是不是常常来往于电话俱乐部啊?”
“我从来没去过那种低级的地方……!”
“你竟会有这么大的过激反应……真是有趣啊。啊呵呵呵!有时也要去去可以玩H游戏的店里娱乐娱乐嘛?呵呼呼呼!”
“……您不用客气了,请进入主题吧,大石先生。”
“这样啊?真是可惜啊,那我们找机会下次去吧……那么进入主题。”
在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干部里,有许多人对周边地域的控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在兴宫镇上也是如此,与村子有关系的人员为数众多……所以,选在这远离兴宫镇的鹿骨市繁华街碰面,是理所当然的。
这条霓虹街有如诱蛾灯一般吸引来想要借酒消愁、去除工作上的烦恼的人们,布局与日本各地的霓虹街无甚差别。虽然是初来此地,但我总觉得也许拐过拐角就能见到那熟悉的赤色暖帘。
“赤坂,这里这里!有没有迷路?从北面入口过来的话,虽然较远但路也许会比较好认吧。”
“没有迷路,我晚到了真是十分地抱歉。”
“你晚饭吃了没有啊?”
“是的。已经吃好了。”
“那么,我们去家能喝到酒的店吧。喝洋酒?还是日本酒?是去家有女孩子的店还是没有女孩子的店好呢?呵呼呼呼!”
“不用了。我在工作中所以不能喝酒。”
听到这句话后,大石君带来的男子仰天大笑了起来,一边砰砰作响地拍打着大石君的肩头。
“是吧?我就说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家伙吧?那么就稍稍为他提供些服务吧。那笔钱可全部是从他的钱包里掏出来的哦。”
大石君带来的男子,一副简直就好像是球场前的黄牛、或是在马场外提供信息的家伙一样的风貌,一看就是个可疑的人物……他一定就是大石君所说的情报商了。那个情报商与我视线相交,有些恶作剧般地“噗”地笑出声来。
“喂、小鬼。你一共给了我雇主多少?途中可被侵吞了不少?”
“因为之中也包含了给大石君的中介手续费,请把那也考虑进去。”
情报商看来好像期待着我会有更大的喜怒哀乐的反应……我极为平然的回答,似乎让他认识到了我是个与他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但是,看来这似乎并未让他因为性情不合而对我敬而远之,反倒是唤起了他对稀有物品所抱有的浓厚兴趣。
“我不是说了嘛。他是个顶真的人。但是赤坂啊,对我们这种职业的人而言,丰富的社会经验可是会成为极为有用的武器的哦?”
“我对在有女孩子、并且可以饮酒的店里得来的经验,怎么成为武器抱有疑问……”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石君与情报商实在无法忍受,不顾他人的目光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真是……受不了!赤坂你果然是通晓人情啊!呵呵,真不愧是高学历!”
“……大石先生?你是在哪儿喝了酒过来的吧!你喝醉了!?”
“下班后喝酒,有什么不对吗~!就算你是在工作中,我可是下班了。噢呼呼呼呼~!”
……原本就喜欢乱开玩笑的大石君已进入了让别人一筹莫展的亢奋状态之中……这与一丝一毫也不想漏过从情报商处得来的宝贵情报、绷紧神经前来会合的自己比较,实在是差别太大。
……大石先生。你既然拿去了这么多的钱,那么会提供给我与之相等价值的情报吧……想到这里,鉴于情报是由情报商带来的,那作为中介人的大石君再怎么醉酒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没有了抱怨的目标,但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我跟在大石君与情报商(……他有介绍说他叫佐藤,但想必也只是个假名吧)之后,走入繁华街里一条又一条的小巷之中。与那等热闹的繁华街只是差开了几条路而已就变成了如此寂静的小巷,晚上的街道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大石君走上了一幢诡异可疑而又脏兮兮的小楼侧面的阶梯。既没有挂上看板也没有其他什么标志,说起来这是家店铺吧,但就连其是否在开店营业中我也无法确认。
“……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奇怪的店啦。唔呼呼呼!”
大石君如此说道,但我想没有比这更不可靠的话了吧。
打开门…………里面,幸亏只是间标准的麻将铺……不是我所担心的奇怪店铺,大大松了口气……
“欢迎光临~。唉呀,是大石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来这边吧?马上就有位置空出来了一。”
“不用了,今天已经订好了位置就不麻烦你了。噢,让你久等了吧。”
麻将是四个人打的……一个看上去似乎是牌友之一、先来店里等待的半老男子站了起来。
“来晚了呦,藏人。我都想要回去了啊!”
大石君借口因为要拉人所以来晚了……马上,男子注意到了我这张新面孔,流露出了兴趣。
“他是赤坂。从东京出差远道而来、是个前途光明的新人。”
“……小子。你会打麻将吗?”
“一……一般……在学生时代……有打过几次。”
佐藤君与半老的男子嘎嘎嘎地面对面笑了起来……想要将我作为冤大头的企图显而易见……
“我想你应该因为连续紧张的出差而颇为疲惫了吧!今夜想要为你洗涤心灵哦。唔呼呼!”
“…………事到如今才告诉我……要赌、钱是吧……?”
“嘎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一点点啦。只是游戏程度的金额罢了。不管是谁输,这笔钱都会在之后去好~玩的店娱乐时使用哦~~!唔呼呼呼呼~~!!!”
“……娱乐?去什么店娱乐啊?”
从三人的口中随心所欲地传出了卡巴莱呀高级俱乐部、风俗店之类店的店名。
……至少,我想那些都不是花费游戏程度的金额就可以进行娱乐的地方。
“……我的钱前些日子已全部给了大石先生……而且我只是来这里出差并不会逗留太久……”
“那么小子你赢不就行了吗!你赢的话只要把麻将铺的费用给付了,然后和藏人谈论公事还是什么的都行。”
……看来无论是谁赢,他们似乎都打算不出钱在这间麻将铺里免费玩一场……
真是受不了……
……看来不管怎样,不有所觉悟是不行的了。就算这样被继续捉弄下去也还是要完成工作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陪各位玩一下吧。如果我赢的话,就不要谈论钱或是H的场所、直接进人正题吧。”
“一一嘎哈哈哈哈哈!!!~~”
“好、好!!就这样!唔呼呼呼!”
“我赢了的话,就要立刻去花之高脚裤女仆哦!!”
“噢,是那家女孩子们穿着体操服、打扮成女仆的店吧?老头你也喜好这调调啊~!!我当然是要去花朵们环绕的店里一家接一家地喝酒哦?真是期待呢~~!!唔哈哈哈!!佐藤你怎么打算啊?”
“……我找家可以安一静地喝酒的店就行了哦。”
“是可以安静地和兔女郎们肢体交缠在一起的店吧~?唔哈哈哈哈哈哈哈!!上次去喝酒的时候,你不是把兔女郎的尾巴给拔下来了吗?结果有没有赔偿啊?”
“老板要我付裁缝费什么的,我就拿了根尾巴离开了。”
“~哇哈哈哈哈哈!!~”
…………还真是热闹的一桌啊……没品位的大声对话,让他桌的客人们投来自眼…………或者说……对于自己被认作和他们是一伙感到无比的悲哀……
因为预备金已全部被大石君拿去了,所以钱包里剩下的全是自己的钱了……而且,还没有多少…………这样陪他们玩下去的话,会全被他们敲诈去、我的钱包将会消失在夜间的大街中……不想办法赢过他们的话,无法回到工作的话题之上。
……他们几个,怎么看都颇有两下子啊…………对不起……雪绘。看来,今晚要打破过去与你约定好的承诺了。
“啊呵呵呵!这样一来,我就立直了!……唉,这样明显的听牌,老头和佐藤应该都不会上当吧。不知赤坂你那里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捅胡了呢,唔呼呼!”
“藏人立直了啊,反正要的是这种花色吧?这种花色应该可以通过吧。出这张!”
“唔!老头有两下子嘛。你在暗中听牌等着我的安全牌吧?看来赤坂也是,看人立直或是断牌这样菜鸟程度的水平还是有的嘛。”
“……小鬼怎么了啊?不知打哪张好了吗。不知道打哪张好的话,跟着藏人打同样的牌不就安全了嘛?”
“…………”
“喂喂,赤坂也在苦恼着啊~!虽然有安全牌,但打掉的话就难以听牌了所以又不想打掉,从脸上全都看出来了。唔唔,涉世未深的孩子真是不错啊☆喂,快点把我要的牌打出来吧~!捅胡给我的话,就去令人期待的、兴奋不已的店里!捅胡给老头的话可是要直接去身穿高脚裤的女仆的店里呢~~!!”
对于大石的挑拨,赤坂几乎没什么反应,冷静地考虑之后打出了一张牌。
“……这张牌……有人要吗?”
“喂喂,这张牌很危险呢!?藏人,你要吗!?”
“唔唔,我不要~!唔呼呼呼!这次你运气不错呢。但是,离这局结束还有不少圈哦!!唔呼呼呼!”
这之后,赤坂仍是不显眼地、运气不错地顺利通过,终于迎来了流局。
“听牌。”
“听牌。”
“没听。”
“佐藤你果然一看到两家要立直了,就收牌不打了。果然是小心谨慎的家伙。哎呀哎呀,不知赤坂的牌会怎么样呢。”
麻将进入流局的时候,听牌的人必须要把手牌公开。但是没有听牌的话则无公开的义务。
……一般而言,是菜鸟的话就算没有听牌也会公开手牌,“这副牌是好还是不好啦,只要再来一张牌就能听牌了啦……”这么唠叨个几句。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是心情郁闷?
“怎么啦小鬼。让我们看看!”
情报商佐藤把赤坂的手牌翻开。
“嗯嗯…………???这是什么牌啊……?”
还远不到听牌的程度……果然赤坂他是一点也不会打……?这时,老头开始比较起赤坂的舍牌区与手牌,脸上浮起了惊讶的表情。
“……小鬼。你要的是这种花色吧。为什么打掉?”
“…………因为突然打出了很多大万子所以控制一下。虽然只要按顺序打下来的话,在已经立直了的大石先生那里就不会出什么大错、会比较安全,但有人在特意地控制。”
“…………嚯……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藏人的立直是吗。”
“……我想既然不是相当高明的听牌,那么会不会是期待我捅胡的陷阱呢。比起他来,暗中听牌的你要来得更为麻烦。”
“咦,你注意到我听牌了啊?”
“…………是这个花色吧?接连把连着的四张牌打掉了对吧。一开始我在想你是不是想要换一顺牌,但因为你一直瞥视向我、我注意到你在期待着什么的样子。”
“……赤坂,你什么时候开始打麻将的啊?”
“只在高中到大学这段时间打过。我们继续打吧。鉴于佐藤先生没有听牌,接下来轮到我了吧?……坐庄。”
“…………赤坂的气势……似乎、有些变化了啊……”
大石注意到了赤坂的气势正在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在想要把赤坂当作冤大头的和睦气氛之中……开始蒙上一股混杂着寒意的紧迫感……
“……大石先生,条子没什么打过呢。要收牌吗?”
“……切……这小子……!藏人,不要收牌!!”
“还差三张,来张好牌吧……!佐藤先生似乎挺顺利的样子?”
“混蛋……!到嘴的肉能放过吗!吃牌!”
“吃牌是吗?那么不好意思了,我要碰这张牌。”
“……喂喂,你可是在我说‘吃牌’后才决定要碰牌的……!……难道说……你这是干扰碰牌!?”
“……小子,你还真是熟练啊……!”
“哪里……我怎么比得上在我出生前就已开始打麻将的各位呢……就是这张,胡了。对对和,宝牌三张……这局是庄家,稍稍多赢些。”
“……哼!”
“哦哈哈哈哈哈哈!!赤坂,有两下子嘛!!看来,我们也不得不拿出真本领来了!嗯!?”
“希望大家拿出真本领后顺便把筹码也拿出来吧……我有些困了,想要快点结束呢。”
“……你,真是刚才的赤坂吗?……真是气势凛人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似乎有种不知何时起从赤坂的脚下开始喷出着冷气的错觉呢……”
只有在今天一开始赤坂的打法才比较客气。不知不觉间,他的出牌方式渐渐地变得堂堂正正、毫不逊色于其他老练的男子。
现在谁也不会有所怀疑了……这个小子,是个强敌!
“……你打得实在不怎么样啊。在等二五八万吧?”
“畜、畜生!!小子,你……!!”
“…………藏人,你加把劲!快把那小子从庄家赶下来!”
“……真是有些后悔啊……似乎那么打的话会比较高明……”
“就是这张!!胡了!断么九,宝牌一张!!”
“……抱歉,我抢胡……平和。”
“……抢胡!?明明是个小鬼……!!”
“小鬼?对手是小鬼所以就愚蠢地手下留情了吗……那样的话,你就连我这个小鬼都不如了呢……真是有趣啊。想来你们一伙就只会嘴里叫些小鬼、小子之类的吧。呼呼呼……!”
“赤、赤坂?你是赤坂对吧?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的样子……”
“…………你们原打算要把我当作冤大头,今晚好好地去喝一杯是吧。看来诸位的期望要落空了啊。胡了……三色同顺,宝牌一张。”
“……噢!!你竟然已经听牌了啊啊啊啊!!”
“所以说你实在打得不怎么样嘛……就算我没有立直,这么明显的三张牌你竟然还是不能看出来。”
赤坂用手托腮、呼呼呼地笑着。他的那副样子惊人地恐怖。那份压迫力足以与麻将漫画中的人物相提并论!
“……喂,藏人!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啊!是谁说有个天真的冤大头会送上门来的啊!!”
“这个……啊哈哈哈……!!是谁说的呢,啊?”
“…………大石,麻烦了啊。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输掉了!”
“……赤坂……你真要我认真起来是吧……看来你是想要被我们赢个精光吧……”
大石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年长者的从容了。看来是被后辈的赤坂给大大地吓了一跳。
“碰…………碰……大方的人真是好啊,我再碰。”
赤坂轻快地不停说着。手牌不错的样子,但做牌的速度却是过于轻视大石他们了。
而且露出的牌全都是筒子。其目的显而易见,更显得他过于蛮干了。
“喂喂真的假的,你就打算这样明显地做清一色啊!?”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这个也碰。”
“……小子……你是认真的啊……?已有四顺牌翻开了……那你手牌就只剩一张了啊。”
“是啊……你知道吗?单吊牌可是最难看穿的哦。”
“你、你是傻瓜啊!!你牌已翻开到了这个份上,你以为我们还会打出你要的牌来啊!!”
“……晤呼呼呼!……我知道了呦,赤坂……你这幅牌,即是清一色也可以是混一色对吧?”
“………………………………”
“碰了四对的同时对对和也就成立了啊……你现在可是独赢啊……这家伙……假装是要做清一色不断地碰对子,这是虚招吧?”
“……你这么想的话,把筒子打下来试试如何?大石先生你左手的那五张牌。那是你前面没来得及打出的筒子吧。不妨试着按顺序打出来怎么样?”
“……喂,真的假的……这家伙是雀神吗……要不然,就是一般漫画中才会出现的主人公!!”
那时,老头在桌下向大石送出了秘密暗号。暗号简单明了。
(……藏人……干吧。把他一举击溃。)
(……我可不太喜欢对年轻的孩子出老千啊。)
(白痴!我们已被逼迫到了这个份上现在还有退路吗!)
(……真是的,我不管了?随你便吧。)
“我要打了哦,小子!立直!明牌继续进行!听一四七筒!”
“………………”
只怕,这其中也有赤坂听着的牌……这样一来,赤坂就只能自摸了。
还不仅如此。大石在摸牌的时候……将下次赤坂要摸的牌偷换掉了!
……换好的牌是一筒。是老头要胡的牌。这样一来,赤坂就百分之一百无法逃出陷阱了!
“……喂,小子轮到你了呦。”
“……………………唔。”
对于摸到一筒,自然多少会有些动摇……当然,一筒是不能打出的。
“小子。我想你也知道吧……捅胡给明牌立直的话.可是要付役满的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从赤坂手中打出的是……字牌!
“啊…!!真是阴险啊!这张北风,不是只剩下一张了吗!你单吊这张牌还真是阴险啊!!”
但是……这样一来赤坂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呼呼,小鬼……捡回了一条命嘛……但是你手牌只有一张。也有逃不过的时候不是吗……?呼呼……”
“……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赤坂眼光锐利地向老头怒视看去。
(……这家伙,感觉也很敏锐嘛!连出老千暗中换牌也看破了?……住手吧,老头。赤坂君他比我们高明多了。)
(愚蠢i!事到如今还可以停手吗!继续下一步!把牌换给他!!)
……接下来要换给赤坂的是七筒……那样的话,结果就决定了。无论打哪张都会捅胡给老头……那将确定无疑……要付役满!!大石在自己摸牌的时候……偷偷地把赤坂下一张牌给……
“阿嚏!!!”
啪啦!
赤坂突然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要摸的牌给弄倒了!?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
“对不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牌给弄倒了……要受罚是吧。鉴于我是庄家,要罚4000点是吧?或者说用来作为积棒?”
打麻将时将城墙弄倒了、对牌局的进行造成致命的妨碍时,必须支付与捅胡给满贯相同数额的筹码。当然,一般而言支付如此数额的筹码是相当致命的,但是比起捅胡给役满而言就要便宜多了。
赤坂完全看破了大石的连续两次出千,他通过这么做来无言地表示自己看破了花样。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真厉害啊小子……!!来这么一手以防止付役满啊!!嘎哈哈哈哈哈哈!!!”
“……大石先生,也请你不要继续这种一目了然的换牌了……如果这是在高田马场的话,现在我已经掀翻桌子了……”
“不做了不做了,抱歉抱歉!这么做真是瞧不起你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老实告诉我们吧。你小时候相当有名吧?”
“……过去我在早稻田、高田马场一带玩过。稍稍玩得太大了些,被相熟的店里禁止入内了……惹得老婆大发了一顿脾气,就金盆洗手了。”
“玩得太大了些?你当时打多大的麻将啊?”
“根据牌友而不同啦,在歌舞伎街一带打的时候就比较高些。最大的一次,是多少来着……记得好像是……”
一边回想着一边从赤坂口中流露出的可怕数字,那绝对不是学生打麻将可以接受的程度。
“……什么嘛!!藏人!!你搞错没有!!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个流氓麻将代打一样的家伙啊!!不打了不打了!!啊~真是!!小子,是你赢了!我投降了!!”
“非常感谢您,您这样说今天我无尚荣幸。”
“……啊哈哈哈……不客气不客气……但是话说回来,赤坂你一打麻将性格就改变了呢~!你干嘛要做职员啊!你就算不去工作也能过活下去嘛!”
“要做专业麻将手的话水平与运气两者不可缺一。后者与我无缘呢。”
“……运气什么的,只是时运而已。我觉得有你这样的水平完全就足够了啊。”
“只靠一般的运气是不行的。比如杠牌的话大概每三次里就要有一次是能拿到四张开杠宝牌,然后在那时还要加上杠头开花。没有这种程度的运气是不行的。”
“…………赤坂,那种情况如果频繁出现的话,已经算是超能力者了吧……"
“不是的,既非出老千也非超能力,有很多这种程度的麻将手存在的。在新宿就有知名的每次吃、碰牌就能拿到一张宝牌、有如恶鬼般强大的麻将手,而在横滨的职业麻将手则是能够理所当然般地立直后就自摸。我可没有他们那种运气。”
“……那些家伙真是人吗……都是些以‘龙’或是‘哲’为名字的家伙吧。”
“闲话就说到这里,总赢家的名头就归我了,可以吧?”
“呵呵呵~!我可是完全败阵啊!唔呼呼呼~!”
“输了输了!真是好久没有过的惨败啊~~!!”
“不过……小子你打麻将时还真是身心投入啊。有够恐怖的……”
“我常常被别人这么说……虽然自己并不是故意想要变成那样的……我有变得那么恐怖吗……?”
“~~嗯嗯~~”
三人用力点起了头。
“天才麻将手赤坂,是吗……在他出差结束回去前,是不是要他代我们玩桌大点的麻将呢!我可是欲壑难填啊。唔呼呼!……那么就没办法了。遵照约定,今晚的学习会议就到此结束吧。老头,对不住了啊。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没关系。我回去睡觉喽!体力消耗太多身子有些疲倦了!”
“您的工作十分辛苦吧?”
“是啊,老头是雏见泽大坝第一工区的管理人。连着几天和住民们有些小纷争。真是件累人的营生呢。”
“……估计明年,第二工区也可能要交给我负责吧。听说前天他出现血尿了。身心俱惫了啊。”
“不过老头你则是没问题对吧。你这个人要远比看上去来得皮厚呢。唔呼呼呼!”
“我可也不是什么善类喔!可也是会有怒不可遏的时候哦~!特别是园崎家的那个小女孩,真是让人受不了啊!我真想有一天让她的那张面孔变形到无法轻易还原的程度。”
“好了好了!但是收入不错不是吗?我听说薪水可是大大超出常规的哦。”
“那是当然!如果薪水不高的话有谁会留在那种艰苦的战场上啊!喂、藏人,警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把村里的人都赶跑啊。国家会发出让他们离开的命令之类的吧!?”
“……唔………是啊?会怎么样呢?”
老头自称是雏见泽大坝的现场管理者,之后又好好发了一阵牢骚,一顿发泄之后似乎痛快多了、老老实实地起身离开了。
“那么,我们走吧……剩下的就交给佐藤了哦。”
“……大石先生要回去了吗?”
“我就算跟在一边,也只会碍事吧。而且,付钱让佐藤办事的可是你啊。我可没付钱让他办事哦。”
简单想来,这还真是绝妙地合乎情理……从对方的难以理解之处,赤坂多少感到了些大石君与自己的代沟。
“那么,小子……错了,可不能把麻将高手叫做小子什么的啊。叫你赤坂君可以吧?”
“当然。”
“那么赤坂君。走吧。”
“赤坂,再见了……有什么困扰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哦。”
“我身上可是已经没有足以支付大石先生的报酬了哦?”
“只要把我今天输掉的份额稍稍还些给我不是就足够了嘛。啊哈哈哈哈!”
大石君看上去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消失在了夜晚的屋檐之下。
情报商佐藤让我坐上了他的车,发动了引擎。尽是行驶在些狭小的道路上,一直重复着小左转。
“……在用左折法确认有无跟踪吗?”
“嗯……你很在行嘛。”
左折法在确认有无跟踪的技术中也是属于古老的了。如果是一对一的跟踪的话可由此确认……但是,实际上的跟踪是多人进行的,所以这种古老的方法只是聊胜于无而已……当然,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些。
“……对于赤坂君你是何种身份,雇主什么也没有向我说过……但想来应该是和警察有关吧?你又这么了解确认有无跟踪的方法,我想你应该是侦探之类的吧。”
“如果不是不得不说的话,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呢。”
“哎呀哎呀……打了麻将之后气势完全变得成熟起来了嘛!刚见面时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子到哪里去了啊。”
我苦笑了起来……能变到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要感谢他们强迫自己打麻将。多亏如此,我才找回了自己的立场。
很快佐藤先生判断并没有车辆在跟踪,将车驶向了郊外。车辆行驶在除路灯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的乡间大道之上……可以听见的,只有车内空调的运转声,以及青蛙、昆虫的合唱声。
“……你从我的雇主那里,对雏见泽村多少有了些了解了吧?”
“由被称作三大家族的世家支配,或是现在由园崎家族一家独裁之类的,你是指这些吗?”
“……你既然已经这么了解了的话,那些无聊的前言就可以省略了吧。”
“那么……要请问你了……犬饲大臣孙子的诱拐事件,与鬼鬼渊死守同盟有无关系。”
佐藤先生再次看了下后视镜,确认了并没有可疑车辆追来之后开口说道。
“……听说昨天晚上,在园崎宗家召开了家族会议。所谓的家族会议……你从我雇主那里听说过了吗?”
“没有。”
“一般而言的家族会议,是指亲戚聚在一起喝喝茶之类的聚会是吧。但是,园崎宗家的家族会议,可不能与那种悠哉悠哉的聚会一概而论。”
园崎宗家的家族会议……这应该是支配着雏见泽村的支配者之间的会议吧。
这并不只是简单地讨论家族的内部事项……是关系到村子……关系到筑坝的抵抗运动,以及其他的诸多事项……是决定一切……实际上决定村子命运的会议,一定是这样的。站在会议的顶点的,是园崎魉……是被称之为园崎天皇、被众人惶恐的敬畏着的最高掌权者……虽然因为上了年纪而常常卧病在床,但是至今她的每一句话里,都仍包含着左右村子命运的重量。
似乎就是在她身体不好之时,家族会议也会由她躺在床铺上主持。
那个在氛围严肃的日式房间的正中,钻在被窝里只直起了上半身、一脸严峻的老女人……她正是园崎魉本人。
在她身旁坐着的是下一代的当家,园崎魅音。还只是个年轻,不……甚至用年轻这个词来形容也不适当。是个仍留着些许幼稚的少女。她坐在园崎魉的身旁,偶尔根据魉的要求传达些事情……虽然她仅仅做些这种程度的事情,但却是被允许作为魉的继承的唯一存在。有着一双与魉相同的鹰眼……是“只用目光就能让对方心脏冻结”这么被期待着的园崎当家的外孙女。
而接下去两边坐着的,是数位三大家族中公由家、古手家的要人。
公由家为首的,自然是雏见泽村的现任村长·公由喜一郎……而他的身边,则是坐着几位直系的亲属。在其对面,坐着另一个世家——古手家……因为古手家现在只剩下了神主一家,所以只坐着神主和其妻子,以及他们的女儿梨花。
梨花似乎颇受到村中年长者们的宠爱,这一点那位园崎魉也不例外。在可以说是“只要参加家族会议,寿命就会减少三天……”这般紧张的会议氛围中,似乎只有梨花是个例外。
据说无论周围的气氛如何紧张,只有她会毫不在意、边哼着歌边在绘画本上涂鸦。事实上在昨晚的会议中,梨花她也是趴在地上、当作暖炉一般地把两脚伸入魉的被窝之中,一边哼着歌一边悠闲地在绘画本上涂鸦。
以上就是三大家族……然后在他们的四周,园崎家的亲戚、亲属重重围坐着。只有直系的亲属才有坐垫。其他人只能正坐在榻榻米之上。
众人以园崎天皇为中心……简直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长蛇盘绕起一般……围成圈端坐着。而他们坐着的顺序以及位置则是按严格规定好的所排列的。
结果,园崎家占有压倒性的人数……只要看到在决定村子的一切的会议里园崎家占有如此多的席位,三大家族的实力关系就一目了然了……只要按照出席会议的三大家族的人数,就可以看清现在各家对雏见泽村的支配力了。
“……在那个会议中……都谈了些什么?”
佐藤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沉静地开始说了起来……
“……支付给传媒的谢礼,金额是不是太大了些啊?”
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开口说话的是公由家的当家公由喜一郎……鬼鬼渊死守同盟并不是公司……充其量只不过是以要求政府撤销雏见泽大坝计划为目的的自由团体而已,并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资金的运作常常困扰着他。当然,在活动当初是有募集了不少的捐款,但随着斗争的长期化,那笔钱有着年年减少的倾向……
“……现在已不是靠丢石头就能解决一切的时代了……我们都十分明白不可轻视传媒的力量,而且今后也要借助那些力量。”
园崎家的亲属们表情都凝重了起来……因为提议应该借助传媒力量的人,正是他们的族长——园崎魉。
斗争并不只是依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在文明的时代里,有着文明的斗争方式……魉她这么提案道,并打出了借助传媒力量的战略方针。魉的预见十分准确,……当初并不显著的效果,现在也正在逐渐地表现出来。
如果说去建筑现场进行武力斗争是让工程拖一日是一日的防守战术的话……借助传媒的情报战略则是直接攻击工程计划的进攻战术。
当初对这一战略抱有疑问的人们,现在也无人对此成果表示怀疑了……,但是,与媒体保持联系往往需要花费庞大的资金。在活动资金充裕之时自然不成问题。在支出庞大金额的同时,可以感受得到所取得的成果。
……可是随着斗争的长期化,当时与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园崎家的当家……不,应该说是坐在雏见泽三大家族最高点的园崎魉,因为是亲自提出的提案,所以总是将这件事当作禁地、不愿削减预算……虽然认识到了应该要削减预算,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开口……这就是支付给传媒的那笔支出的现状。
“……你觉得怎样呢,魉女士。”
敢于对园崎家的当家亲自作出的提案,提出异议的人……恐怖就只有公由村长了。魉她……一脸好像是摆脱了世俗问一切感情的束缚一般……难以形容的表情,只是平静地侧耳倾听着公由的话语。
…………不过呢,她这是在平静地听取意见,还是根本就没有要听的意思就无人知道了。
“去年,机关报价格上涨也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博得理解的不是吗……因为说好就此一次所以得到了理解。……今年可是不能再这么做了啊…………是吧,古手先生。”
村长向古手家的神主与其妻子寻求赞同……神主摆出了一副难辨态度的表情,没有立即作答。但是他的妻子则是犹豫着回答道。
“是啊……特别是对贫困的家庭而言机关报的费用是一笔巨大的负担。大家是为了自己的村子所以忍受着,我看还是不要再涨价了比较好吧。”
所谓的机关报,就如其名所示,是由鬼鬼渊死守同盟所发行的机关报。
虽然上面刊登了对同盟的活动的介绍呀以及理念、决心之类,但不可否认其内容十分地粗糙。
这份机关报,并非旨在让村民了解其内容,其主要目的在于让村民以及相关人员、援助企业订阅,从而吸取资金……也就是说,成为了税金性质的东西。当然不用多说,这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一大资金来源。订阅原本应该是遵照个人意愿的,但在雏见泽,订阅机关报却暗暗地变成了一种义务。而在周围的小镇里,为了不与同盟搞僵关系、忍痛流泪订购的公司似乎也是颇为不少……神主小声嘱咐妻子不要说多余的话较好……但妻子用冷峻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神主因为那冷峻的目光而发怵,闭口不言了。两人之间的立场,总是妻子那一方较为强势……那是因为古手家的血脉来自于妻子一方的缘故。
神主只是个入赘女婿。只是个因为入赘古手家而列人三大家族的旁系罢了。虽然在排列上被允许坐在相当的高位之上……但从微弱的发言权利依然清清楚楚地让人感受到其被作为旁系对待的景况。
他们的女儿梨花斜视了下气势不同的两人,毫不在意地在绘画本上随便地继续涂鸦起来。魉向魅音打了个眼色,魅音立刻将耳朵凑到了魉的跟前。然后魉开始咕噜咕噜地向魅音小声地传达起话来。
两三句话过后,魅音反问了几句,在得到了魉的颔首之后环视了下四周传达起了魉的话语……
“……机关报的价格上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公由在一瞬间变得脸色极为不快,但那表情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一般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但……但是魅音……我想你也知道吧,机关报带来的负担可是不轻啊。那可是关系到雏见泽所有成员的重要事情啊。负担过于沉重的话,可是会从内部崩溃的啊……”
“……会从内部崩溃的是指谁呢?”
“你问是谁……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在问你最先崩溃的会是谁。”
被一个仍然带有些幼稚的少女这样诘问,公由将准备说出的话语吞回肚中、陷入了沉默。魅音再次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语,将满场的人们……巡视了一遍。被她的目光扫到的人们……个个都有些慌乱地将视线移开……从她口中所说出的话,自然都是魉的代言。
所以,从魅音口中说出的话,其重要性与魉所说出的没什么差别……但是,目光还是有所不同的……虽然她那有如鹰隼般的目光与魉相同,让对方从心底感到阴冷、使人屈服……不过那是不折不扣、属于魅音她自己的目光。
很快魅音她继承魉的一切、成为年轻有为的当家手掌大权的那天就将来到吧。“……不要到时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正因为这种想法,谁也不会把魅音看作小女孩来对待。
“……公由先生。看来机关报的价格就算上涨,也不会有谁的决心崩溃哦。”
“……………………嗯…………嗯嗯……”
公由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表示自己无话反驳。
“……疏通媒体关系的费用将继续下去。那笔费用的压力如果变得更大了的话,就不得不上涨机关报的价格了。”
魅音下达了裁决……在场全体人员都深深地低着头,安静地倾听着她的话语。
“我园崎魅音,代表园崎家当家,以我的名义做出以上决定,决定的效力从即日起生效……异议无效,如有抵抗将采取武力排除。”
代表着最终裁决的判决书朗读完毕……不会再审则意味着其效力更在法庭的判决书之上……就有如法官敲下了锤子,按下了决定的印章一般……魅音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较大的铃铛,摇动起来。

……面对庄严的铃声,在场众人只得跪拜下去……
“…………总觉得……像是大时代般的家族会议啊。”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大概会觉得无法相信吧……但在这种古老的土地上,这种事情仍然是根深蒂固残留着啊。”
就像大石君所说的那样……三大家族这一从古传下的习惯已经淡去,现在是园崎家一家独大。而且,其程度称得上是独裁。
“……会议就到此结束了吗?”
“不,还没结束……我继续说下去了哦。”
很快……铃声止住,仿佛刺耳般的沉默来临。沉默中,一个男子脚贴地面、“沙沙沙”地走近魅音,向她耳语着什么。对此,魅音小声地询问了几句。然后做出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这样的表情,让男子退下。
……向魅音传话的男子是她的生父,并且在暴力团伙组织担任干部。其所在组织的地盘覆盖鹿骨市全地域,在这一带广为人知……当然,因为并非是光明正大的组织所以不能说是众所周知……但只要看到其代纹徽章,在这一带里纠纷就一定会有个了结……
魅音的生父,对魉而言就是女儿的丈夫……这个男人掌握着的暴力团伙的力量,根本就等于是鬼鬼渊死守同盟暗部的力量。
……之后那个男子坐回仅次于三大家族的高位之上,给场中注入了一种异样的气氛,不断地威慑着周围……魅音向父亲打了个眼色。“……刚刚告诉我的情报,要原封不动地告诉魉吗。”看上去似乎是在这么询问着。
父亲柔和但是强有力地点头作答。魅音也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将嘴凑到魉的耳边,说着什么……很快魅音就把话说完,离开了魉的耳边、端正好自己的坐姿,
……等待魉的指示。魉的脸上并不会常常浮现出表情……所以,当魉开始嘶声大笑之时,在场诸人都因为不解其意而忐忑不安。
“……看吧……谁都会有陷入麻烦的时候啊……呼呼呼呼……!”
魉笑得非常痛快……对此,公由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是怎么一回事情啊,魉女士。”
“……对我等而言土地是母亲的话……这次的筑坝风波,就好像是母亲的性命受到了威胁是吧。”
公由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一时间不知所措。魉冷笑了一声……然后格外大声地向所有人说道。
“……我是在谈论筑坝的首领、建筑大臣……他的孙子被诱拐了,现正处于东跑西窜之中这件事。这样一来他就和我们感受相同了……呼呼呼!”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犬饲大臣之孙被诱拐这件事……应该没有被泄露出去才对……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大臣孙子的诱拐事件,就是我们也难以得知详情。
为什么……在这远离东京的乡下的世家会知道这件事呢?
…………………………雏见泽村虽然宁静,却总令人感到有点生畏。
……但是,雏见泽村与这次的事件并无关联,我原本总在心中这么认定……这份认定……弱不禁风地被吹散了。
“……为什么……鬼鬼渊死守同盟会知道这件事情……”
对此佐藤先生无话可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抱歉。请你继续往下说吧。”
“……喔。”
出乎常理的话语,让公由大吃了一惊。
“建设大臣的孙子……被诱拐了?……魉女士,那是真的吗?”
这么大的事件,无论是报纸还是新闻中都未说明……但是在这雏见泽里,就算魉知道世间所未知的事情,也并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等之痛正有如失去母亲一般……虽然我并不觉得失去孙儿的痛楚与这相当……呼呼呼呼!但这样多少能让他也感受到些我们的痛楚……是吧?”
……最后的那句问话并不是要谁站出来发问……而像是向在场的众人寻求赞同的话语一般。
“…………但是……土地和人的孩子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藏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希望他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孩子是无罪的……要好好地照顾啊。”
“这么也就是说……鬼鬼渊死守同盟,与诱拐事件有关联!?”
“……唔……也不能肯定这么说。”
“为什么?魉当家不是已经这么明确地对被诱拐孙子的待遇下达了指示了吗!?”
“小兄弟,这个啊。园崎家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一直都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假设有一个问题被提了出来……又假设这个问题并非是园崎家所希望听到的。如果对于这个问题,魉表示出了“忧虑”……那么,出席家族会议中的某个人就会立刻“随机应变”。
结果,魉的希望实现了……但无论是魉还是其他人,谁都不知道实际上下手的那个人是谁……用这一系列巧妙的组合,园崎家在暗地里做着小动作。
“那么……即是说,出席这次家族会议中的某个人就是犯人是吧?”
“或者,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犯人之类存在……魉她自己也不一定就肯定诱拐犯就在在场的众人之中。也许她仅仅是说出自己的‘意见’罢了。”
……真是令人感到生畏的、奇妙的神秘主义……到底是有关联,还是没有关联啊……谜团的彼岸、我无法看清……但是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次的事件,完全在保密之中……无关人员应该一无所知。
而知道这一事件的……只有公安的人员。即我们。
或者是……事件的关联者。
……包括大臣在内的事件当事人……以及……犯人。
……无论怎样……从东京要在高速公路上换乘、花费六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在这种地方的世家不应该会知道这件事情。会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
…………………………越发感到疑惑了……疑点越积越多。
“……关于大臣之孙的诱拐事件,魉就说到这里为止了……希望其中有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
“……………剩下的就是小兄弟你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干什的,但如果要与园崎家为敌的话,可是要做好相当的心理准备啊……大石雇主他那个不怕死的家伙,也曾遭受过两、三次袭击。最近虽然没有,但有段肘间他可是连下班的时候也是穿着防弹背心的哦。”
“…………嗯……多谢你的忠告。我会小心的。”
“……你标准语说得很流畅啊。小兄弟你是东京那块的人?”
“是?…………那有什么问题吗?”
搜查官往往处于危险的边缘……尽量不要泄露自身的情报会比较好。
“关于小兄弟你的工作……大概,你是警视厅公安部的人吧?”
“……”
又不能让他说到这里停下不说。也就等于是承认了。
“……哎?真的啊……哈哈哈哈!”
“……接下去的话,可不包括在从雇主那里得来的钱的范围之内哦……因为小兄弟你今天是我们麻将桌上的伙伴,所以才特别为你服务、告诉你呦……在魉有关诱拐的话题结束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话题。”
魉所提出的另一个话题。
……而在说这句话之前,佐藤先生有问过我是不是警视厅公安部的人?
……这两者所代表的含义,让我的脊背急剧变冷。
建设大臣之孙被诱拐一事让魉痛快地笑过之后,她又恢复了原先那副冷峻的表情,说道。
“……此外……为了调查大臣之孙的诱拐事件,公安的搜查官从东京远道而来、被派遣来到此地。”
“……公安的搜查官?”
“……对于大臣之孙被诱拐……警视厅公安部迂阔地无比重视,准备要独立进行调查……真是夸张啊………………嗯?怎么了?”。
对于先前的话题从未表示出兴趣、一直在画着画的梨花,从有关公安的话题一开始,就停止了画画、满脸感兴趣的表情看向魉。
“……警视厅长来了吗?”
“喔喔……梨花你也知道警视厅啊……真是了不起呢。”
“……………………谁来了啊?”
“……公安的哪个家伙来了啊……有谁知道吗。”
魅音的父亲微微举手。
“……我听说来的是一个新米(新人)小鬼。”
“……新米?是热乎乎的那种?”
“……哎?……唔呼呼呼!嗯,是啊……所谓的新米。”
魅音的父亲苦笑着回答梨花的提问。
“……热乎乎、软绵绵的?”
“……嗯。热乎乎、软绵绵的。”
梨花有趣地微笑着。
……到底为何只对这个话题,梨花会突然表示出兴趣呢……似乎这点没人知道。
“……梨花,你知道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吗。”
“………………………………不知道啊。”
梨花就这样冷谈地回了句,也不再画画了,带着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钻入了被窝之中……
“………怎么处理他啊?岳母。”
魅音的父亲问道……他脸上粗野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在说“只要一声令下,我随时都可以把他解决掉……”一般。
“……他既然不远千里来到雏见泽了……暂时就让他逍遥一段时间吧。”
“也就是说放任其不管吗……?”
魅音的父亲问道……魉微微一笑后回答道。
“……放心吧……不过……也不要让他太过顽皮哦……我不喜欢被人骑到头上啊。”
“…………………………听说他们是这么说的……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警视厅的新人吧?”
“……怎么会呢……哈哈哈哈。”
我的内心……焦躁不安、一片冰凉,就好像是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着一般的感觉。这个家族会议是在昨晚召开的……也就是说是昨天的事……那么今天,我装扮成观光客前往雏见泽之时就已经……我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我回想起在停车点最先出来迎接的人是谁……呼吸止住了…………是在家族会议上,对警视厅派遣而来的男子表示出兴趣的,古手梨花。并且在汽车站一直等着我到来的人,也是古手梨花。
……真是不愿去考虑的想象……不,是妄想。在那车站相遇的时候……梨花她就已经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
她知道我是警视厅派遣来的赤坂,而来迎接我的……?……那么,包括公由村长在内……接待我的村民们……每个人都知道却都装作不知……?
是因为魉作出了不要向我出手的指示?…………这些……冷静地想一想……应该不是这样。我接触了如此多的人……如果说其中有擅长表演的人的话,那也会有不擅长隐瞒之人……既然接触了这么多人,其中应该有知道了我是公安之后无法完全隐藏起敌意的人存在。
……可是,我却完全没有感到有人有敌意存在。但所以说…………魉她为什么会下达指示放任我行动呢。是因为不想因随便出手,而遭受怀疑?还是因为觉得像我这样的新人什么也探听不到的缘故?
我感到一阵恐惧。
想起了那个……只能认为是梨花被附体……所发出的可疑声音。
……怎么想都只可能是那个不明正体的人物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并且……向我发出了某种警告。
对了……是“你最好赶快回东京去”这么警告的吧。
不知为何总感到比起向鬼鬼渊死守同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一现实的不安……不明正体的少女发出了警告这种非现实的不安要更胜一筹。
……那个少女是什么人物啊……“不然的话,你会非常后悔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古怪的少女……古手梨花。
还是放弃吧……现在考虑也没有什么用。明天一大早,‘就将刚才听到的讯息汇报给本部再等待指示吧。鬼鬼渊死守同盟与今次事件可能有关这点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何况,既然身份已暴露给了敌人就可以说是身处于危险状况之中了……而本部现在的职员也正全都忙得不可开交,应该也没有给予我支援的余地吧。
“……这样可以了吧?可以了的话我送你到想去的地点吧。”
“啊……那就不好意思了。那么就拜托你把我送到原先那个碰过面的车站吧。”
乡间的大道上就连路灯也少得可怜……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车头灯照射下的路面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灯光之外的地方,就仅仅是黑暗吗。是不是有什么人正隐藏在黑暗之中窥视着我们呢。
…………我觉得这真是件讨厌的工作……想要回东京去。
“你最好赶快回东京去”少女那警告的话语,不知为何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调查的暗礁
“……嗯。昨天在银座的饭馆碰的面。他们是这么说的哦。”
“这是其他部门的越权不是吗。那伙人,对公安干涉过多了吧。过分迎合他们的话可是会留下不好的先例的啊。”
“犬饲大臣似乎明显地表示出了对公安行动的不满。我想多半在周一的厅议上就会让次长传达他的意思吧……真是受不了啊……”
“次长那里就只能由局长级别的去应付了啊。这可是工资较多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唉,这样一来局长肯定又要我们去找寻恐吓大臣的物证了吧。”
“那个人,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他不站在我们这边想怎么样啊!”
“唉,我看多半是因为大臣那里施加的压力的关系吧。我是只有在次长室里一边大汗淋漓地熬过那段时间、一边期盼调查的进展了啊……也许会被榨干全身的汗水只剩下残渣吧……那么,怎么样了啊?调查的进展。”
“期待中的那些有点希望的线索都已经悉数排除,老实说是日暮途穷了。”
“有报告说总结最近大臣的发言,关于雏见泽大坝计划的话题颇为显眼,对此调查得怎么样了啊?”
“…………唔………与其说是显眼……不如说是有这么一星点儿的不协调感。因为偶尔会在××县的县议联发表演说,所以有时也许会在时事新闻中被提到。”
“我记得好像是当地团体过激抵抗的那个是吧?鬼鬼渊死守同盟。记得是让赤坂君去调查了吧。”
“我是觉得那些家伙不可能干得出这次的事件。但是,既然我们所怀疑的对象基本上都脱离了嫌疑,那么也许就不能把那些家伙完全排除在嫌疑之外了吧……我从赤坂君那里收到了不能完全否定其可能性的初步报告。”
“……那么,就有调查一试的价值不是吗?既然要一个不漏的调查,那么在那儿剩有一个可疑团体的话就不得不去调查了吧。”
“唔,要调查的团体可不是只有那里的啊?啊哈哈哈!和鬼鬼渊同等程度级别的可疑团体可是数不胜数呢。无论是人手、时间还是加班费可都是完全不够啊。”
“你再向赤坂君更详细地问一下吧……对那个死守同盟,我觉得要稍稍注意一下较好。”
“他报告说和村民接触顺利。似乎和当地的警察也合作顺利。”
“和赤坂君保持密切联络吧。如果他那里得来的情报表明与此次事件有关联的话,要准备送去增援。”
“我知道了。”
“……啊,抱歉,片冈室长~!局长打来了电话。要转接给您吗?”
“啊,不用不用!我到你那儿去……喂、你好!我是片冈……”
■选箱子游戏
你认为在人生之中可有选择项?常常有人会这么悲叹。悲叹道如果在人生各点之上都设置好了明确的选择项的话,就可以好好考虑、将自己引入更美好的未来了。
……我每次听到这样的悲叹,总觉得那是种无意义的烦恼。给你选择项什么的,说到底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也不可能把你引入更美好的未来……我的话你听不懂吗?那么就假设在你的眼前放着丽个可疑的箱子吧。
然后又假设那是给你的两个选择项。问你,是打开红色的箱子、还是要打开蓝色的箱子。你会觉得相当犹豫不定吧。
如果不打开不行的话,是打开红色的、还是蓝色的呢,你自然是希望能够打开对自己更为有利的那一个。然后,对箱子的形状、感觉之类进行了诸多斟酌,最终还是要在苦苦思考之后在红色或是蓝色之中选择一个。
…………你的话,会选择哪个箱子呢?
红色与蓝色……根据被制定的信号机的法则,红色是意味着危险的颜色。虽然是这样,但也不能保证蓝色就一定安全。也许这是个让你对红色产生警戒、而想要你打开蓝色的陷阱也说不定。是个陷阱?……装在其中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对你有利,而是对你有损的呢……?
喂喂……你开始犹豫了。
是选择红色还是蓝色让你内心冲突……你一定开始希望有不打开箱子而从此地离去这一选择了。
但是这可不行。是红还是蓝必须要打开其中之一。啊,忘记说了,在你选择了其中的一个之后,另一个箱子将会消失不见。所以,你并不能得知未选择的那个箱子里放的是什么。最后,要加上这么一条规则呦?快些。选择一个吧?是红色的箱子,还是蓝色的箱子。

……放心吧,无论是哪个里面都未放入对你有损害的东西……快选吧。
你在除去烦恼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颜色、打开了那个箱子。
你想好了吗?结果,选择了这种颜色吗?
……在你作出了选择的那刻,另一种颜色的箱子‘啪’地消失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你就放弃了是吧?规则就是这么规定的。
那么,打开你所选的箱子看看吧。
里面放着的,是一粒牛奶糖。
……想必你多少会有些失望吧。
当然会这样吧。怎么看,也是选错箱子了。想来该选的那个箱子里至少也应该放入了板状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吧。
不,也许还可能是双人夏威夷游之类更棒的东西。但是就算想要去确认,另一个箱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法去确认了。
既然这样,你不如去这么积极地试着想想。或许……另一个箱子是空的,选择这个箱子才是正确答案也说不定。
然后满意地(或是不满也可)将那个廉价的奖品“噗!”地丢到嘴中,咀嚼着得到了满足。那么,最后你是不是会这么去想呢?去想如果下次让我做同样的选择的话,会试着打开另一个箱子呢?
……不过,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选择红色箱子还是蓝色箱子的游戏不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了。所以说,重新选择选项的机会你一生都不会再有了。。人生的选择只有一次,所以一定要慎重选择。你的双亲有对你这么说过对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对吧?选择项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有些感到幻想破灭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看来你的脑瓜子似乎并没有聪明到可以理解我的话的地步呢。脸上分明写着受骗上当了。
那么好吧。我把消失的箱子拿出给你吧……来吧,打开确认下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吧。
里面放着的,是一粒橡皮糖。
……你现在怎么看呢。是啊,红色与蓝色的箱子里,分别是一粒牛奶糖以及一粒橡皮糖。也许刚才还觉得自己选错箱子了,但是这样的两者放在一起的话,想必很难决定孰优孰劣吧。
不过呢,其中也有个人的喜好吧。是比较喜欢牛奶糖,或是比较喜欢橡皮糖……想必你一定会根据你的喜好重新选择要打开的箱子吧。
……所谓你想要的选择项,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就是比较两个箱子中的东西,然后选择较好的那一个这样的任性行为。
但是啊?现实世界与刚才的游戏相同。选择了一方之后,未选择的那方就会消失。所以无法进行确认。“如果当时我××做了的话,或是没有××做了的话……现在一定会更加幸福(或是不幸)吧”这种话,我真是无法理解啊。
结果,也不过是对所选择的选项感到满意、或是感到失望,这种一时的心理感受罢了。但是这样不是很好吗。多少有享受了选择时的那份心惊胆战不是吗?要是知道了两个箱子中放了什么东西的话,选择红色或是蓝色这种事情甚至都不能用来消磨时间。比起变成这样的无聊选箱子游戏,还不如仰望着易变的夏日夕阳、听着远处的雷鸣声猜测是不是会下雷阵雨要来得有趣得多啊。

■铁石心肠也会动情
“……嗯、是的……灵前守夜从明晚六点开始,遗体告别仪式在后天中午十二点到十三点。会场是兴宫典礼大厅……”
园崎宗家迎来了身穿套装的访客。通过访客紧张的表情就可以十分明白园崎宗家在雏见泽意味着什么。
“……是吗。既然是池泽助理的孙子的葬礼,不能不去打个招呼啊。魅音,你代替我去吧。”
“喔,了解。要穿着葬服去吗?奠仪大约给多少呢?”
“穿校服去就行了。前面的纽扣要好好扣好哦。奠仪嘛,五万……唔一准备十万吧。我们多蒙他家照顾了。”
对于这颇为可观的奠仪金额,魅音轻轻地吹了声口哨表示感叹。
“……池泽先生他从兴宫事务所所长那时起就是个相当可靠的人啊……公务员就是前来我家打招呼,也一定不会走入玄关。但是呢,我每次请池泽先生喝茶,他总是会上门前来、听我说话……能够把别人的话听到最后,他真是个公务员中的典范啊。”
应该是客人的那两个人,用力点着头附和魉口中所说的过去的事情。
他们那副不要给魉留下坏印象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极为滑稽,对此魅音不时地轻轻偷笑。
“那,池泽助理去世的孙子是几岁啊。”
“……那个……听说是十一岁……”
魉垂下了目光,轻轻地摇着头、对年轻生命的逝去表示惋惜。
“我记得他说过只有一个孙子吧…………真是可怜啊……世上也有比起双亲先一步去世这样的不孝子啊。”
“啊哈哈哈哈哈。外婆对别人还真是温柔呢。如果我或是诗音死去的话,也会为我们而这么悲伤吗?”
“不要发傻了。说不吉利的话,是会招来坏事的!”
反应与魅音预想的相同,她似乎感到很有趣似地、咧嘴大笑了起来。两个客人不知是否要一起跟着笑才好,脸上一片苦笑的表情。
“那么我们今日就先告辞了……明天下午五点再前来迎接。就拜托您了……我们先失礼了……”
客人们多次点头哈腰行礼之后,走出了玄关。
魅音挥舞手臂送他们离去。
“……他们回去了哦……公务员也在拼命地向外婆讨好呢。讣告之类的只要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嘛。嘻嘻嘻……”
确实,园崎魉代表了雏见泽村所有的住民与亲属。换成票数的话有数千票。那也就不难明白市长为什么要拍其马屁了。想到这里,魅音回想起刚才两个男人那紧张而又不安的表情、偷偷地笑了起来。
但是魉与魅音不同,她一脸孤寂的表情站在外廊仰视着天空。
“怎么了?老糊涂了吗?啊哈哈哈哈哈!”
“……我在想无论是谁的孙子……都很可伶啊……”
她这么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换作是平时的话一定会用训斥的口吻对淘气的魅音好好骂上两句,这让魅音感到十分地扫兴……
“魅音……嗯……那个大臣的孙子。被诱拐至今有多久了啊?”
“唔…………大概……三天了吧?”
魉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说是仇敌的孙子……真是可怜啊。”
“……………………是吗?”
“教训应该已经足够了吧……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啊。”
“………………………………”
魅音的表情中,已经没有了一丝胡闹……不知何时起变得冷峻了起来。并且似乎想要推测魉的真正想法似地眼睛向她凝视着……魉也似乎想靠眼神就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一般、看着魅音的眼睛。
“……………………我想要喝杯茶、麻烦你了哦。刚才那巧克力也来一点吧。”
魅音微微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沁子。在吗~~?请你给外婆准备红茶~~!”
从远处传来了帮佣“知道~~了……”的回答声。魅音在确认了自己的话语传到了之后,就拿起电话听筒拨起了电话号码。
“………………喂,你好。我是魅音……嗯……我的父亲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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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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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眠之夜……漫漫长夜,本以为只能在辗转反侧中度过。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努力打消了睡回笼觉的想法。
这时,我终于意识到电话响了。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很明显,这不是早叫。
“是赤坂先生吗?早上好,我是大石。哈哈哈!”
由于才睡醒,大石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刺耳。我脆弱的耳膜嗡嗡作响……不过,多亏了这种刺激,我的睡意全消了。
“……啊,早上好。”
“嗯?你该不会是现在才起床吧?虽说是出差,但也要按时工作哦。啊哈哈哈哈。”
“您说的没错,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要说的话也许能让你一下子清醒起来……雏见泽驻在所送来的遗失物中,混杂着一些颇值得研究的东西。”
“遗失物?”
“详细的等您来这里再说,中午之前能来吗?”
“不,不用等到中午,我现在就过来……”
大石已经清楚了解了我的工作内容……既然他说能让我一下子清醒起来,那就不太可能是和目标无关的东西。实际上,从佐藤君昨天送来的情报中,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我已经无法随意出入雏见泽。
……也就是说,调查的进展几乎停滞不前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能打破困境的情报的话,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幸运。我胡乱洗了把脸,抓起上衣、叫了辆出租车赶去兴宫署。
“啊,来了来了,天才麻将高手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究竟是什么事?”
我来可不是想聊关于昨天晚上打麻将的事,于是催促他赶快进入正题。大石也明白我是为何而来,因此二话不说就进入了正题。
“……刚才我也提过了。今天早上,雏见泽驻在所送来了遗失物。”
送到驻在所的遗失物在经过各种手续后,就被送到了兴宫署。
大石从抽屉里把装在塑料袋子里,贴着标签的“那个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是钱包啊?”
“是啊……里面只有零钱,没有大钞。一开始,我们认为是小偷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以后扔掉的。”
这个钱包,和遥远的东京发生的大臣孙子绑架案件有什么关系吗,我一时间难以理解。
……如果这是连大石都表现出强烈兴趣的重要证据的话……比如说,这个钱包是大臣孙子的东西,那就很有冲击性了。
…………可那是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钱包上恐怕不会写着主人名字的首字母吧。大臣的孙子“犬饲寿树”的首字母应该是T·I。这时的我,觉得这个钱包根本不值得大石这么兴奋。
大石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之后,把另一双手套递给了我。
由于我并不觉得这个钱包具有重要性,因此对戴手套的意义产生了疑问,不过,我也不能拒绝大石的好意,所以把手套戴上。
大石打开塑料袋,拿出钱包、将它翻过来……和我想象的一样,那里写着首字母。只不过比想象中要详细得多,写着“Toshiki·I”
怎么样?大石笑着问我……我冷静地回答说,仅凭这样还不能认定是大臣孙子的东西……这个钱包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只不过是大石想得太多而已。再说,失踪的大臣孙子的钱包在如此恰当的时机出现在这偏远的地方,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没错,这件事本来就和鬼鬼渊死守同盟毫无关系……所以,这不可能是大臣孙子的钱包……
为什么这样武断地下结论,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本应该是机密事件,可是,从事件发生到派我来这里,一切动向均在敌人掌握之中……在这种状态下,我为什么能断言这毫无关系?不是应该集中精力调查这个钱包吗?
……来到雏见泽仅有数日。在这数日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情,也许让我的神经……产生了一些疲劳。我轻轻甩了甩头,把杂念驱散。
大石拉开封口,打开了钱包。里面塞满了零钱和各种皱巴巴的单据。大石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抽出一张折弯了的纸卡片。
……看到这个,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这是牙科的医疗卡……
“犬饲寿树”的名字和年龄……一致。
牙科的地址是……东京都……没必要再次做出说明了。
……东京离雏见泽有多远呢?远得必须花上好几个小时坐新干线,还得转车。
为什么……在雏见泽会找到装着东京牙科医疗卡的钱包?是从东京来的访客的东西吗?或者说,村民到东京旅行的时候,偶尔去看牙医?不,也许是碰巧和谁的东西弄混了……
我的脑子里拼命思考着这个钱包不是大臣孙子之物的可能性……可是,这些可能性逐渐被排除……
和眼前的这个钱包相关的可能性逐渐鲜明起来。
“…………怎么样?”
“………………………………”
一股电流蹿上我的脊梁,我的心跳加速,额头冒出豆粒般大的汗珠……在大石的眼中,我一定是一副张口结舌的表情吧。
“……向那个牙科询问过了吗?”
“这个嘛,不是赤坂先生你的工作吗。我可没这么做。”
“……钱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村民捡到的,就在昨天。”
“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什么时候掉的。”
“这一带下雨是上周,七天以前的事。从钱包里的东西上没被水泡过的痕迹看,是六天前吧。”
“署内有谁知道钱包的存在?”
“初期接手处理的雏见泽驻在所的警官、负责失物处理的两三个工作人员,还有我和你。和机密事件扯上关系不是很糟糕吗,所以我没多说什么。”
“…………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您请您请。外线要先拨O。”
我拨了医疗卡上记录的电话号码。心脏的跳动声,在我的大脑中响个不停。
……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啊!?钱包里的单据和卡片上记录的地址,和大臣的孙子的生活圈一致。
医疗卡上写的名字也一致,推定出的钱包出现在这里时间,和绑架案发生的时间也是相符的。当然……也可以一笑置之,说这只不过是偶然的重叠罢了……并不能作为重要证据。
……比起这些状况证据……我将打电话询问的内容意义更重大得多。
“让您久等了,这里是xx牙科。”
“你好,这里是xx警局。我们找到一个丢失的钱包,正在寻找失主的地址。能请您帮忙吗?装在钱包里的医疗卡记着贵处的电话号码……名字是犬饲寿树。我说出卡号,能帮忙查查联系电话吗…………啊,谢谢您了。”
我单手拿着话筒,用空着的手从怀中掏出记事本……翻开记录着大臣孙子的住址和电话号码的那一页。
“麻烦您了……好的。”
我把从电话中听到的电话号码和自己记在记事本中的号码进行对照……这时,我感到身后一阵凉意,我急忙回过头。
我和大石四目相对……大石感到很纳闷。为什么我会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并回过头呢?
……话筒另一边的人读着电话号码,使我产生了他在偷看我的记事本的错觉。
由于我的联络,本厅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如此已明确的大臣孙子就在雏见泽的证据,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一开始,主任接了电话,对我找到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惭愧)惊人证据提出各种质疑。
可是,我轻易地否定了那些,让主任哑口无言…………
终于到室长接电话了,室长接听电话的时候,电话的那一边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了。
室长在提了和主任相同的问题之后,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立刻派数人前往支援,预计今天傍晚到达。请赤坂继续进行现场调查。收集找到钱包丢弃地点的资料。我会叫嘉纳带数人直接赶来……”
把嘉纳主任派来,就是说,室长判断这和鬼鬼渊死守同盟有关。即使这样,值得信赖的主任在看到证据前,还是半信半疑。
“怎么了?”
“增援已从本厅出发了。命令我去现场调查……钱包掉落地点是哪里?”
“高津户一带……这里是兴宫,从这一直走,这里是雏见泽。然后,再顺着上游走,这里就是高津户了。”
大石指着地图,告诉我钱包掉落地点的位置。发现钱包的这个叫高津户的地方,
比雏见泽更偏远。
“高津户一带几乎没有居民住家。是古老的荒村。零星散布着一些无人居住的房屋,相当荒凉。”
“……大石先生,能带我去高津户吗?”
“啊,没问题。赤坂先生独自一人是很难自由出入雏见泽的。不过,要请你戴上棒球帽和口罩。”
大石爽快地答应同行,我感到放心了……如果佐藤君的情报可靠,我的身份一定早已被识破了。
公安部派来的新人,就是昨天来村里旅行的我,虽然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已经被人察觉,不过,也不能乐观地得出没有被人察觉的结论。
找到钱包的高津户是罪犯潜伏场所这种可能性,即使大脑短路的人也无法否定。高津户地区没有人家,也没有直通的道路,所以,当地人也不会特意跑到那种地方……可以说,那是死胡同般被人忘却的荒村。要把绑架来的大臣孙子藏匿起来,没有比那更合适的地方了。而且,要去高津户地区,必须通过雏见泽。以上种种条件……都使这个地区的重要性变得越来越强。谁也无法贸然否定……不得不怀疑这是鬼鬼渊死守同盟,或者园崎家的某人犯下的罪行。
那么……这个钱包被警方捡到,很可能被他们知道了……知道公安部门行动的他们,也一定知道这个……这么看来,敌人很有可能设好埋伏了。
只身闯入这险恶的敌阵中的勇气,或者说蛮勇,我并不具备。
“没有大石先生的同行,我无法接近村子。感谢您的帮助……说实话,我还以为您会要钱呢。”
“啊哈哈哈,说真的,我不是因为喜欢雏见泽才去的。虽然想收点汽油钱,不过,既然是麻友的请求,我也不能拒绝啊,哈哈哈哈!”
大石笑着拍我的背。这与其说是对工作的责任感,不如说是上了贼船无法回头。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现在的我,很感谢大石的好意。
“那就尽快出发吧。”
……既然敌人知道警方捡到钱包,就一定会把人质藏到别处。情况刻不容缓。
可是,就在马上要外出时,大石却脱了上衣。
“……你在做什么?”
“总之,小心为上。既然要火中取栗,就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你也穿吧?”
大石从桌子下面拿出来的,是防刺背心。
■犬饲寿树
他的名字叫做犬饲寿树。是犬饲建设大臣的孙子。他被带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
除了体育和美术有些不擅长,他的成绩中等。这都是每周上门两次的家教的功劳。除了不会引体向上,他在学校里没什么讨厌的科目。
当然,他很理解自己的祖父是一名官员。不过,由于知道大多数人对他和祖父的关系没什么兴趣,他很讨厌别人故意把他的祖父叫做建设大臣。
而他,也比一般人了解建设大臣的工作性质。那就是……越是努力让人们过上好日子……就越容易惹上敌人。在他担任班长的时候,就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祖父有很多敌人……父母也告诉过他,这些人有可能找上他,所以平时必须多加小心。
所以……在自己被绑架的时候,他很快理解了情况。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被视为犬饲寿树这个个体,而是被当成建设大臣的孙子对待。
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致命的错事,而是因祖父的工作导致的不可避免的灾难……虽然结果都一样,但“并不是自己的错”这种想法,让他稍感安心。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和年龄相应的恐惧,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害怕。可是,被捆绑着,只能躺在地上的他,很自然地想了许多问题。首先,是自己被绑架到这里的原因。
这很容易理解。自己是用来要挟担任建设大臣的祖父的人质。一定是这样的。
即便不知道建设大臣做什么,通过要挟,就可以获得巨大利益,这是很容易想到的。
他非常尊敬自己的祖父。并相信自己的祖父是日本最伟大的十几个伟人之一。正因为如此,他无法原谅要挟敬爱的祖父的人,更不能原谅利用自己要挟祖父的人。
祖父公务繁忙,与亲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所以,一有时间,他就会悄然而来,一面为无法在正月和暑假见面表示歉意,一面疼爱着自己。
……由于祖父是大臣,也是政治家,自己曾经多次受到不愉快的对待,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要求祖父不做政治家。正因为自己尊敬祖父,才希望他在政治舞台上表现更加活跃。
可是……自己却被绑架,被用来当做要挟祖父的工具。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父……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吧。也许,他会为了救自己而用尽办法……也许,敬爱的祖父会为了救自己,不惜歪曲自身的政治理念。也许,祖父会为了救自己而向罪犯屈服。这样一想。
……他的心中燃起了难以形容的怒火。他不能释怀敬爱的祖父因自己而受苦,更无法原谅这些以卑鄙手段要挟祖父的坏蛋。
这样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不知不觉中,心里的恐惧变淡了……此时的他最先想到的,是每个少年都会产生的妄想……自己挣脱捆绑、英勇地将罪犯打倒、交给警方。
以前读过的少年漫画中那些主角的英姿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在幻想中,他轻易地挣脱了绳索,以蝴蝶般的敏捷身手戏弄着罪犯、用蜜蜂般的必杀一击将他们一个个打倒。
尽管这只是妄想,但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到的他却像看动画般沉迷于这种想象中。实际上,在被捆绑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沉浸于这样的想象里,几乎没想过希望罪犯可怜自己。不过,对这样的想象也会有厌烦的时候,他的大脑里终于充满了对现实的认知,意识到那种想象毫无帮助……是啊,自己必须为处在被要挟的困境中的祖父做点什么。由于自己被关押,让祖父受苦,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真不甘心……他意识到了,就算自己不能教训可恨的罪犯,也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来帮助祖父。
那就是,自己这个人质从罪犯手中逃跑。

如果自己不在这里,罪犯就无法要挟祖父。除了被紧紧绑住,罪犯并没有对自己动粗,一日三餐也提供给自己……这就表明,自己是用来要挟祖父的王牌。他们的目的并非虐待或杀害自己。
只要老实地待着,那些罪犯就不会加害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他产生了极大的勇气。这样一想,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这种事。
现在的他,犬饲寿树,已经决定逃跑。他的耳朵里被塞上棉花,用来防止偷听。可是……那样做的隔音效果几乎没有,他能听清楚罪犯的谈话。他意识到这种优势,一面仔细听着罪犯们的谈话,一面装做什么也听不到。
罪犯们也认为他听不到他们谈话,所以很大声地交谈着。因此,他得到了许多情报。
首先……这里不是东京,而是一个偏远的地方。听起来,似乎是个山村。
其次,从罪犯们的日常生活不方便这一点,可以推断这个地方离城镇很远。
而且,罪犯们购买生活用品和食物的时候,都是开车出去的。
……这个事实让他感到失望。因为他明白,大声求救或者跑去寻求帮助等,在学校里学到的基础防身手段不管用了。
他逃跑的幻想破灭了。能保护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目标。这个目标离.自己越远,自己成功逃跑的概率就越低。
在这个罕有人烟的外乡,这片必须开车去购买生活用品的土地上……这样的状况下……逃走是相当困难的……他非常失望,只能再次沉浸在自己成为少年漫画主角,打击罪犯的妄想中。
不过……尽管大脑里充满这种妄想。他的心里并没有屈服,仍然在摸索着逃离这里的方法。
……终于,他想到了。
既然目标很远……那么自己主动接近目标就好了。目标,也就是能保护自己的人,就是罪犯以外的人。自己假装患上急症,罪犯也许就会带自己去医院,或者把医生叫来。
罪犯也许不愿意这么做。可是,他们也知道人质的重要性吧。万一人质死了,他们就无法如愿的要挟祖父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了。
很幸运,他有受重伤的经历。去年年末,他由于出车祸而动过手术。手术留下的痕迹现在仍然留在自己的腹部。那时的疼痛,至今仍旧记忆犹新。这样的话,自己的演技将十分逼真……对于装病,他相当有自信。

“………………哎呀啊啊啊啊…………哎哟哦哦哦哦哦哦哦。”
一开始,罪犯以为他要排泄,松开了他的手,想把依然被蒙着眼睛的他带到厕所。可是,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用手捂住肚子大叫。
“……喂,你怎么了,肚子疼吗?”
由于耳朵被塞住,他不能回答罪犯的话。意识到这一点,刚想点头的他慌忙停止了动作。
“到底哪里疼啊。”
“……嗯,小鬼捂着肚子,应该是肚子疼吧。”
罪犯们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其中一个在思考该怎么办,而另一个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病。
“小鬼,到底哪里疼,是肚子疼吗?”
“那家伙的耳朵被塞住,怎么听得见。”
“真麻烦啊……又没有治肚子疼的药。去药店买点吧。”
“肚子疼也有很多种,药也有很多吧。不了解病情就不能乱买啊……”
“他捂着肚子。大概是便秘吧。买点治便秘的药来应该就好了。就算吃错也死不了人。”
“别乱下结论。也许是盲肠炎。我的叔父以前突然得那种病,疼得要死要活呢。”
罪犯中的一个蹲在蜷缩着身体的他面前。
“……真可怜啊,全身都是汗……是肚子疼吗?喂,肚子疼的时候还按着肚子,会更疼的啊。”
意识到罪犯留意自己的肚子,他装做偶然地把衬衫掀起来……露出手术留下的疤痕。由于眼睛被胶带蒙住,他无法知道罪犯看到疤痕时是什么反应。
不过,罪犯沉默了,从他们在一段时间里没说话判断,他们的反应正是自己期待的。
“………………喂,糟糕了啊。这道手术疤痕,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
“……这小子有没有发烧?温度计在哪里?”
“哪有那种东西。不过……看他满身大汗……额头很烫啊。”
“…………………………”
“……因为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导致无法忍受旧伤,这种事我以前听过。”
“那么该怎么办!!用药不管用吗!!”
“……虽然不知道动过什么手术……但看起来很严重啊……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糟糕啊……这下可真是糟糕了。”
“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好吧。这样下去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翘掉。”
这句话……让犬饲寿树知道事情正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尽管心里很高兴,他却装做病得更严重。很明显,不用看也知道罪犯们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带他去诊所吧?”
“唔……这样不太好…………还是叫医生来吧。”
“叫入江医生吗?……可以吗?没问题吧?”
“……人质出事就糟了。这是紧急事态。”
罪犯之一慌忙走出去发动汽车,另一个男罪犯则拿出手绢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他们好像要带医生来。只要医生和罪犯不是一伙的,这个医生就是寿树寻找的目标,是可以求助的对象。罪犯们对此也应该有所防范吧。自己该怎么行动……胜负在此一举。他额头上渗出的汗中也包含了紧张的汗。
这时,蒙在他眼睛和耳朵上的胶带被取下来了。
数日未见的阳光,刺激着他的眼睛,接着,让他感到窒息的捆绑也被松开了。
“……你没事吧,小子?医生马上就来了,先忍一下吧。”
“………………哎哟哦哦哦哦哦哦哦…………”
医生要来了……医生要来了……该怎么向他求助呢。要怎么逃离罪犯的魔爪呢。他的头脑中交替思考着这些问题。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在医生面前别多嘴……我们就不会对你动粗的……知道了吧。”
犬饲寿树痛苦地点点头、装出顺从的样子……自己的想法与敌人的想法差不多。
……不管他们是不是怀疑自己在装病,只要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就一定会阻止的吧。由于过度紧张,胃急速蠕动着,让他产生了肚子真的在疼的错觉。不,这是事实吧。
不过,没必要着急。就算与医生的接触失败,也没什么损失。
不对,如果说有损失,那就是装病与医生接触这种办法再也行不通了。倘若还能想出别的办法,这就算不上可惜。不过,现在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
……啊,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赌博!
这时,外面响起汽车的声音。车门被急忙关上,几个人赶了过来。
罪犯之一带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看到这个少年,他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他是?”
“…………………………”
“…………不是村里的孩子啊?”
罪犯没有回答……这种状况,使医生觉察到异常。其中一个罪犯厉声说道。
“这和医生你没关系。”
“………………………………”
医生和罪犯无言地对视了一阵……不过,看到痛苦不堪的少年,医生只能像罪犯希望的那样,不再追究了。
“……我很在意这个手术疤痕?动过什么手术了?”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唔……我觉得应该把他带到诊所检查。”
“医生,这个有点难办……”
医生提出把少年带回诊所,罪犯一个劲地摇头……虽然小小的期望破灭,但罪犯拒绝是当然的。这时,他和医生四目相对,医生觉察到少年相当痛苦,怀疑是得了重病。
“…………你还好吧?我是医生。这道手术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哎哟哟……是去年……冬天……车祸……”
“车祸……是这样啊……这可难办了。”
现在不能让医生看出自己装病。必须找机会向他求救,把自己被绑架的事告诉他。
“我要摸一下患部。疼的话就说。”
“啊呀呀呀呀呀!!”
“……嗯……嗯嗯……”
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医生抱着手开始思考。
得让医生带自己回诊所。这是犬饲寿树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高津户地区
“啊,各位辛苦了。虽然天气很热,但还是请大家加油吧。发现可疑抛弃物就立刻报告。我会马上赶到。”
“感谢您的帮忙,大石先生……请。”
关卡让出足够一辆车通过的位置。
大石鸣短笛致谢、又或者是在逞威风,他发动汽车出了关口。
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像一个怪异人物。戴着棒球帽、口罩和墨镜。天气如此炎热还披着斗篷,尽职的警察看到这样的我,当然会上前盘问。尽管我打算穿戴得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但这也许已经毫无效果了。
这样一想,我忍受不住炎热,脱下斗篷、把帽子和口罩放到后面的座位上。
“……这么做没关系吗?”
“这种小把戏,反正迟早会被看穿。”
“啊哈哈哈哈!这倒也是。”
也许是觉得我的态度意外的有趣,大石大声笑起来。
我坐在车里,欣赏着雏见泽质朴美丽的风景。心想……如果没有这么多复杂的事件,这该是多么美丽的村庄啊……真想驾车带雪绘来这里看看……说起来,昨天晚上没能打电话给雪绘……我的思绪游移在这些问题之中。
不过,这个村子并不是个宁静的地方。一开始,我就向县警本部报告过了。
这个村子的内部、御三家的情报收集能力,借助血缘和地缘关系,强得令人难以置信,其情报网不仅限于雏见泽地区,甚至延伸至整个鹿骨市。
听到这个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这偏远乡下的地方团体竟然强悍到这么夸张。
……我不否认,我的心里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可是,他们不仅做出要挟大臣的实际行动,甚至完全了解我们的秘密行动……简直就像间谍小说里描写的秘密警察活跃的东欧小国。
村民为了和政府要实行的大坝计划作战,不惜使用任何血腥手段。关于这个,我也从县警本部听说了。啊……说起来,最初来的时候,大石也说这个村子是战场。
村里的居民既是居民,也是保卫土地的战士。从定义上说,和民兵、游击队没什么区别。在不受国际条约保护的同时,也完全不遵守条约。
在这里,有比合法的战场更深的泥沼般的暗流涌动……
由于和大石一起,我们才能开车到这里……假如我单独下车找自动售货机,说不定会就此失踪,这种可能性很高。
没错,这里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不对……说是没有硝烟,只是因为日本公民很难买到枪而已。所以,他们会用枪以外的容易入手的武器武装自己。因此,大石才穿上防刺背心。
“………………………………”
“赤坂先生,你紧张吗?哈哈哈哈!”
大石当然能看出我的紧张。既然已经被他看出来了,我也没必要否认。
“……这个自然。毕竟是两个人闯进敌人的大本营啊。万一发生什么,这种人数对比让我很不安。”
“万一发生什么?啊哈哈哈哈!没事的。”
“不是说所有村民都是敌人吗?全员统一口径的话,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也找不到半点证据。我听说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不要单独跑去流氓的地头上这一铁则,说的就是这个。在没有中立环境的时候,这个空间就不受常规束缚。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证明,也没人站在自己一边。
这个,指的就是敌人内部。
“赶往雏见泽地区的同事说过,万一发生什么事还可以用无线电联系……赤坂先生是被吓住了,不可能有那么简单的完美犯罪……当然啦,保持警惕没什么坏处。”
“……………………”
“赤坂先生你紧张过度了。之前和你一起前来的时候不是很放松吗。哈哈哈哈……”
大石笑着拍拍胸脯,表示有我在,别担心。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哈哈哈哈!我们还可以亮出警察专用的东西呢。”
大石用食指比画着……比了个手枪的样子。
“……这有用吗?”
“只要不怕开枪之后的各种麻烦事,这其实很管用的。”
警察的枪只不过是摆设而已。要开枪有一套复杂的程序,还需要有等待忍耐漫长处理过程的决心。
这么做得不到什么好处,警察就算拔出枪,也不会想扣动扳机。
“赤坂先生也带着的吧?这玩意。”
“……算是吧。”
“有没有用过?”
“当然有……在训练的时候。”
“这倒也是,啊哈哈哈哈!”
“大石先生你呢?”
“我?啊哈哈哈哈,怎么可能用过呢。”
这算什么啊,自己没有经验还嘲笑别人!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没用枪指过人。却有很多次被人用枪指着头的经历……光是看着枪口就会减寿三年啊。”
就算没开过枪,大石先生的经历也是我远不能及的。这时,我感到大石相当可靠。
“……说起来,我真不想在大白天来这里啊。不过,机动车道也只有这里有……赤坂先生,慎重起见,请你再次戴上口罩吧。”
“……怎么了?”
“空调太吵,你听不清楚吗?我把它关掉,请打开窗子。”
在大石的建议下,我打开窗子,带着热气的风吹了进来。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怒吼声,我们出了森林,视野突然变的宽阔……眼前,是雏见泽大坝建设现场……也就是雏见泽村的最前线。
“坚决反对雏见泽大坝建设!”
巨大的扩音器里发出爆炸般的巨大声响。群众一起发出震撼大地的怒吼。
这巨大的音量成为发射着炮弹的音波大炮。
在大坝建设现场,游行群众被两重栅栏包围着,甚至拉起了铁丝网,在栅栏前排列着机动部队的成员和车辆。
在场的村民像一个整体,大声喊着反对大坝建设的口号。他们那极具魄力的怒吼声,让空气也为之颤抖。
“哦……今天真少啊,我们很走运。”
“……你是说人数很少吗?”
“是啊,多的时候连道路上都挤满了人。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由于气势十足,看起来人挺多,仔细一看才发现,最多五~六十人。
不过,五~六辆看起来像暴力集团的宣传车停放着,这个阵容显得相当诡异。村民们戴着头盔、用口罩遮住脸,更增加了诡异的感觉。在宣传车上的巨大喇叭都准备好之后,用更大的音量开始播放经文。这种声音的暴力……难以形容……我想,这足以把办公室的玻璃窗震得哗哗作响了吧。
“真是受不了啊,机动部队的人都塞住了耳朵,即使这样,还是很难受,真同情他们。”
“不能用噪音管制条例处理吗。”
“嗯~~我们县可没那种条例。而且,他们播放的是经文?谁能管宗教活动啊,那帮家伙还真聪明,哈哈哈哈……”
大石好像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就算把车窗关得再严,车内还是会充满强劲的声音,所以,我无法听清坐在邻座的大石说什么。
我们跟在宣传车附近,忍受着巨大的噪音……别说用手指堵住耳朵,我甚至觉得有必要抱住头,让头盖骨不至于裂开……
如果早点看到这种恐怖的景象,我也许能早些理解雏见泽村。现在我明白了。为了保卫土地,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啊,吵死了吵死了……快给我安静…………!!!
我头痛欲裂,耳膜响个不停,涌出恶心想吐的感觉。道路上全是村民和宣传车、以及机动部队的队伍,要通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按喇叭,想让路上的人让开,可是,由于他们也塞住耳朵,都听不到。我们的车只能用比牛还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前进…………终于,我们通过了这里,从噪音中解放了。
“……你看,昨天一起打麻将的胡子大叔也在,还记得他吗?”
我想起了这个说话有些粗鲁的中年男子,记得大石叫他小安。
“确实是他啊。”
“他是一号工地的现场监督,正在人群中无奈地干活呢,真是可怜。”
“……每天都这样的话,怎么受得了啊。”
“是啊,有很多人忍受不了而不干了。不过,这次增加了薪水,所以他也没说什么了,哈哈哈哈!”
由于需要处在那样的噪音和敌意里,给出连大石都羡慕的薪水是无可厚非的。
“可恶,这些家伙究竟有没有听到啊……”
车子前面又被一群人挡住了,大石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他们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知是因为噪音才没听到喇叭声,还故意这么做。
如果附近有机动部队的人的话,识趣的家伙也许会让路,可是附近没有。
“……啊…真是的,请等等吧。”
大石打开窗子,热气和巨大的噪音立刻冲进车内。
“……!!……!”
大石好像在笑着说什么,可是,我完全听不清楚。我去叫他们让一下,他也许是在说这个吧。
大石跳下车、关上车门。噪音被挡住了一些,我勉强能听到大石和挡在路上的人说的话。
……在高津户地区,能找到大臣的孙子吗。
我很想找到他。找到以后就可以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村子了。我的心里不住地这样期望着。
这时,影子出现了。因为有人站在副手席那边的窗外,挡住了阳光……我转过头……突然意识到这个逆光的人影是谁。
“………………………………”
是那个……少女。
……古手梨花。少女用百无聊赖的眼神看着我。
尽管没什么根据……我却产生了被不想看到的人发现了的感觉。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暖昧地边打招呼、边抬起手。当然,在噪音中少女不可能听到我小声说出的话。
不过,她应该看到我挥手打招呼了。尽管如此……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这时,逼人的热气再次冲进车内。大石回到了驾驶席。刚才堵在路上的人一边愤恨地看着我们,一边让开了道路。
“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吧……嗯……?”
大石看到了我旁边的少女。
一个村民赶过来,抱住了少女。这个村民一定是觉得我们很危险,叫少女离开。
这时,少女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是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们走吧。要加速冲过去吗?当然,在法定速度之内。”
大石开始加速,车的声音吹散了噪音。
噪音、怒吼声、村民以及少女,都在后方消失了。
“穿过这里就是高津户地区。做好枪战的准备了吗?在没有安全措施的地方可别大意哦,哈哈哈哈!”
大石开起了玩笑……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少女刚才说了什么。
…………面无表情的她,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
“紧张也没办法。毕竟,很有可能闯入敌阵却找不到任何收获。”
……少女究竟想说什么,我已经没办法去确认了。这个以前警告我快回东京的少女究竟说了什么,我实在很在意。
……听到警告的我,并没有照做,现在仍然在这里。也许,她是在说“…………我都警告过你了……真是个笨蛋。”
车子远离了吵闹,再次行驶在安静的林道上。
窗外开始出现满是苔痕的荒屋……看来,已经到高津户地区了。
如果说雏见泽是寒村,那么高津户地区就是荒村。对我这个普通的城市人来说,硬要住在这种地方是很难理解的事。
这里没有生活的痕迹,满地尘土,已经是无人居住的土地了。
“……这样的地方,以前也有人住?”
“是啊,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老人感到非常艰难,年轻人也想找个像样点的地方居住,没人继承祖业的话,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即使对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眷恋,看到这荒凉的景象也会由衷地发出感慨,大石的心情也是同样的。
“……钱包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吗?捡到钱包的人,经常路过这个偏僻地方吧。”
“是啊,村里有的居民经常到山里打柴。这些人每天早晚会路过这里。'’
“以打柴为生的居民,早上和傍晚徒步走过这里?”
“怎么可能,有车的地方都是坐车的。”
“早上和傍晚走在这种地方,能发现这么一个钱包吗?”
“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啊哈哈哈哈!”
“……捡到的人是在哪里捡到的?”
“在前面不远的草丛里。捡钱包的人碰巧肚子痛,准备到草丛里方便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他还期待钱包里有纸呢,哈哈哈哈!”
“………………我觉得很奇怪。从发现钱包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我说出了今天的想法。尽管感到有些奇怪,这却是不变的证据。可是……我总觉得这实在得太离奇了。
“你感到奇怪也许是对的。”
“……此话怎讲?”
“我听四课的好友说过。园崎魉提到过大臣的孙子被绑架的事。”
“提到过?”
“是的,魉婆婆在自家门口说大臣的孙子被绑架了那么多天,太可怜了。差不多该被释放了吧。这话,也在园崎家内部传开了。”
对啊,昨天晚上我听情报专家佐藤君说过。
只要当家的园崎魉“忧虑”,亲属会中的某人就“心领神会”。
“这么说……那实际上是命令释放人质?”
“我是这么看的。发现钱包这件离奇的事,我想是为了把大臣孙子交给警察而制造的事件。”
“……为什么要释放人质?”
“啊哈哈哈哈!释放人质只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交涉成功了,大臣承诺终止雏见泽大坝建设计划,应该就是这样吧。”
“…………大坝计划一定会取消的。”
这时……我想起了少女说过的话。
……结果和少女说的一样。那个少女知道这样的结果。知道绑架事件,或者说,知道一切……
那天的回忆再次于大脑中复苏。从神社的小高台俯瞰全村时,她对我说过那些话。
“……赤坂。”
少女突然叫我的名字。
“………………什么事?”
“回东京去。”
啊………………?
“………………你最好赶快回东京。不然的话你会非常后悔的。”
“因为你的样子实在是太悲惨、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提前警告你。”
“…………为什么我会感到后悔……?”
“……你真是罗嗦呢。”
“当你站在红灯的人行横道中央时,你的父母会解释完为何危险后才拉开你吗?不会吧?首先应该拉开你然后再说明为什么危险吧……?……就是……这个知道一切的少女给我的第一个警告……就是快回东京。
“…………赤坂在害怕……呵呵呵呵。”
少女那恐怖的笑声,把我拉回现实。
“尽管大臣孙子会被平安找回……但以后将发生许多麻烦的事吧。究竟有多麻烦,身为一个小警察的我是无法想象的。”
“叫古手梨花的少女……你认识吗?”
由于我说的话有些突然,大石沉思了一会儿。
“………………当然认识。是御三家之一的古手家的独生女儿。”
“她是个怎样的少女?”
“……哦呀哦呀?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真让我吃惊啊。难不成公安盯上古手家了吗?有什么情报也让我分享一下啊。”
“啊……不是的……我只是……有些在意而已。”
“……哦?啊哈哈哈哈,没关系,既然一起打麻将的朋友问起了,我也不能不回答。”
“被您称做朋友,我感到很荣幸。”
“哼哼!那个小丫头,就像村子的吉祥物一样。村里的人都喜欢她。老人们都崇拜她。”
“崇拜?”
“嗯~~我也不太清楚。在古手家出生的女孩子,多少具有些神圣的意义。根据雏见泽当地的信仰,有这个女孩子是御社神投胎转世的说法。”
“御社神……?说起来,在同盟挂的旗上,确实写着御社神……这个御社神到底是什么?”
“啊,是雏见泽守护神的名字,村民相信他会惩罚与村子作对的人。不过呢,有这么灵验的神明的话,,在大坝工作的家伙不早就受到惩罚了吗。幸运的是,至今为止,没人受到这种所谓的惩罚。”
“与村子作对的大臣的孙子触怒了御社神……然后,那叫什么来的?对了,‘鬼隐’。大臣的孙子被鬼隐了……是这样吧。”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大概就是这样吧。”
“御社神降下了神罚。那么……犯人就是御社神转世……也就是那个少女……?”
“啊哈哈哈!看来,有必要把她叫到审讯室了。”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大石一笑置之,实在是太好了。看到大石笑得那么开心……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笑。
“…………啊。这可真希奇啊。”
大石按了好几次喇叭,然后从车窗探出身子挥手。
迎面驶来一辆车。来到这里之前,还没遇到过别的车辆,而且,没想到会在这偏僻的地方遇到别的车。
大石认识对头车上的人。对方也简短地按了下喇叭,在侧边停了下来。
“入江医生~~~!!!!你好。”
对头车的窗子缓慢打开,里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岁数和我差不多,也许比我年长些……不过,凭外貌是不好判断的。
“这不是大石先生吗。你好…………哈哈哈,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我还想这么说呢。实在是想不到啊,哈哈哈哈!有什么事吗?”
“……刚才去出诊了。”
“……哦,是谁得了急症吗?”
“不是……没那么严重。太好了。”
“不用受医生的照顾……世界上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哈哈哈哈……!”
“那么,我先告辞了。不赶快回去的话,会被工作人员骂的。”
“啊哈哈哈!诊所所长也不好当啊。那么,路上小心。”
这个叫入江的医生打了个招呼之后,发动车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处了。
大石也发动了车子,但没走多远就停下了。接着,他从表盘里抽出一本破旧的地图册。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是相当严肃的。
“……怎么了?”
“今天不是诊所出诊的日子。看来是相当严重的急症,或者患者的情况特殊。”
大石翻着地图册,翻到高津户的那一页,看看四周之后寻找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你是说那个急症患者很奇怪?”
“我不是说过吗?高津户地区几乎无人居住……我们现在所在的道路是这里。以这条路为参照,入江医生是从这个方向驶来的。”
“………………………………”
没什么方位感的我,就算用地图指示也看不太明白。
“我们要去的是捡到钱包的地方。而捡到钱包的地方是这。可是你想,要去高津户地区仅有的住户。路完全不对。”
“……就是说,入江医生是从没有住户的方向来的?”
“除非是在山间种田的人病倒了,可是,如果看到有人倒下而叫医生,一般都会带回去做详细检查的吧。”
“可是,刚才人江医生说没那么严重。车上没有别的人。”
大石没再说什么,我也不说话了。
刚才那个医生去为病人看过病。就在这附近。就是这样。
嘈杂的广播被关掉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天空染上了凝重的颜色……大石说有可能下雨。不出所料,暴雨倾盆而至。
终于,大石停下车。车外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敲击房檐的声音和雨刷的声音。
“……要安静点走。”
小声说完之后,大石伞也没打就安静地下了车。
大石蹲下,指着草丛对面。他所指的方向有一个简陋小屋,旁边停着一辆车。车子很干净,看起来并不是在那里停了很长时间的。
“…………那间小屋是?”
“林业局的器材库。听说只在夏天使用。”
“那辆车,是林业局工作人员的?”
“谁知道呢,看着不像公车。”
大石口吻轻松地说着……我却变得越来越紧张。
“慎重起见。”
说完,大石回到车里。原以为他是回去拿伞,没想到他拿的是车载无线通话器。
“喂,我是大石,能听到吗?你好,你好,哼哼!”
“你好,这里是兴宫SP~大石先生,信号良好,请讲~”
“我现在站在高津户地区林业局器材库前。不是去谷河内的方向,是从雏见泽到高津户的方向……”
“……好的,已经确认。”
“屋里有可疑人物,我现在去盘查。如果五分钟没有联系。请联系驻在所并立即派遣支援过来,拜托了。”
“明白。”
“那么……我们该进去了,呵呵呵呵!”
■混战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里,他多次听到车的声音。这次从很远处传来的车声,本以为还是那样的车。可是,罪犯们的反应和以前完全不同。
他们像触电一样一个激灵,随后靠在墙上,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停下来了。”
“……是林业局的人吗,这可糟了。”
“……不……看起来不像。”
一个罪犯揪住少年的领口,把刀抵在他脸上。
“小兄弟,别出声哦。我想你是知道的,大叫起来的话,后果很严重……”
犬饲寿树想,一定是医生帮忙报了警。
自己即将获救,本应该松口气,可是,一想到逼急了,罪犯会做出什么穷凶极恶的行为,他就无法抑制内心的紧张。
“怎么办?”
“……争取时间。带上这小子从后门跑吧,等避过风头再会合。”
一个罪犯抓起少年的领口。
当然,犬饲寿树仍在以装病抵抗,但罪犯并不在意。
咚咚咚!!粗暴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扰一下~~~!!请问有人吗~~!!”
咚咚咚咚!!敲门声更重了。
犬饲寿树犹豫了一下,考虑该不该大声呼救。不过,在他犹豫的当口,他的嘴被堵上,做这个选择的权利被剥夺了。
罪犯的老大比了个手势,示意快走。年轻一点的罪犯点点头,捂住少年的嘴朝后门跑去。
“来了来了一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警察。方便开门吗?哈哈,突然下起雨来,想借贵处避一下雨。”
“好的,我这就打开……”
打开锁的瞬间,大石用力推开门走进去,用威严的眼光盯着男子。随后,他确认了这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没有自己要找的大臣孙子。
“咦?我听说这里是林业局的器材库啊。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房间和器材库这个名称极不相符。只有散乱堆放在地上的毛毯和食品袋等垃圾。
“……啊,这里很早以前就空出来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把器材搬进来呢。”
“可是,这是林业局的建筑啊。你是林业局的人吗?”
“……你又是谁?警察?”
两人怀疑地互相看着对方……大石和这个男子,都不想主动说出身份。
看到大石的锐利目光,男子感到自己很难蒙混过关,再怎么死撑也最多只能拖延几十秒的时间。
雨的声音盖过了这紧张的气氛……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凭着直觉,大石知道这是绕到屋后的赤坂和想从那里逃跑的罪犯打起来了……!
眼前这个男子的反应比大石快了一步,男子的攻击与其说是照准大石的面门,不如说是以让大石睁不开眼睛为目的。
身材魁梧的大石露出一个破绽,男子迅速用脚踢向其两腿间的要害部位……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决定胜负的一击。
男子抓住大石的衣领猛地一推,想把他推倒。可是,在后退的同时,大石抬脚踢向男子的腹部。
以这只脚为支点,男子被倒在地上的大石抓住,重重地摔了出去。
两人在暴雨中对峙着。
“有意思,想和我干架啊!?哈哈哈哈!!”
大石轻蔑地笑着,拍拍泥污站了起来。与大石起身的笨重样子相比,男子起身的方式更优雅而迅速。
“大石先生!!快!!”
赤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从声音的紧迫程度判断,他那边的情况也是刻不容缓,希望自己赶快与他会合。可是自己这边现在也抽不开身。
“赤坂先生!很抱歉,请再等一下!”
对面的男子摆出架势,看起来对空手道或者拳击这样的格斗方式相当精通。大石作为一名警察,自然也练过武艺。而且,也身经百战。
可是……不,正因为这样,他感到对方的格斗水平比自己高出好几段……啊。可恶呀!真不该天真地以为园崎家发出释放人质命令后,就可以轻松解决问题。
“有两下子啊。我很久没做热身运动了。哈哈哈哈!”
大石显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对方明白,大石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打倒的对手。
男子猛然冲上前想抓住大石!大石想被弯着腰冲过来的他抓住的话,自己一定会被放倒,并被对方骑在身上吧。尽管看起来像小孩子打架,这一手其实是相当致命的。大石也采取了相应的低身姿势迎上去。
撞在一起的瞬间,大石抓住对方的胸口!在揪起对方的同时,用肘部狠狠砸向对方心窝。这是大石自创的打架柔道中的得意招数。
接着,他用两手抓住着对方胸口,想举起对方摔出去!
可是,这个男子反而用手缠住大石的手臂。不仅如此,还将大石的肘部向外扭,大石的后背完全暴露给对手,姿势极不自然。
这家伙……还会擒拿术和合气道啊!大石不想自己的双手固定在对手胸口(衬衣)上松不回来,于是主动放开对方,不过,还是不能从几乎倾倒的姿势恢复过来。而且,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男子巧妙地看穿大石采取的恢复平衡的旋转动作,接着,摊平双手给大石一记双风灌耳。
“哇啊啊啊啊!!”
用巴掌打耳部,在防身术以外的武术中都是禁招。
无论是空手道还是柔道,都不许这样做。这是简单而……危险的攻击!大石下意识地抬起手护住耳朵,可是,对方却以更快的速度掐住了他的脖子。被两只粗壮的手臂无情地掐着,大石意识到自己有生命危险了。
这个精通格斗的男子以这样的姿势从背后掐住别人的脖子,就算将其拧断也并不困难。
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只是想把对方掐至昏迷。
所以,在这一瞬间,大石表情僵硬地笑了。对手有机会杀死自己,却没有那样做。他知道,对方没有杀死他的意图。
可是,就算这样,男子并没有松手,大石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中看到的景象从黑色变为血红色。对于在学生时代的柔道练习中有过多次被摔倒经验的大石来说,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赤坂终于从要害被踢中的剧痛中解放出来了。他与带着少年从后门出逃的罪犯撞个正着。早已通过照片记住了犬饲寿树相貌的他,看到眼前着个眼睛和耳朵被蒙住的少年,也差点没认出来。
经验尚浅的他感到混乱和慌乱无措,也是难免的。这瞬间的机会,罪犯当然不会放过,他照准赤坂的要害踢了一脚,赤坂甚至来不及再次向大石求助。
男子扛起少年,准备从屋外绕出去。然而,在听到大石的声音之后,他放弃了朝那边走的念头,发足向朝林中奔去。
看起来简直就像肩上的少年完全没有重量一样。
赤坂产生了犹豫。与正和敌人打斗的大石会合确实比较安全。可是,又不能把这个逃跑的男子跟丢了!
赤坂站起来,追了上去。穿过低矮的草丛,踩着小树枝和落叶,皮肤多次被树枝刮伤,挠的时候又增加了新的伤痕。大大小小的水坑一个接一个,鞋子里灌满了泥水。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森林里奔跑过的赤坂,在如此紧急时刻始终觉得非常不适。
“站住!!我是警察!!”
话音刚落,他立即为无用的话语白白浪费了氧气感到后悔。天底下哪有在听到我是警察这句话之后就乖乖站住的贼。
对生长在城市里的赤坂来说,在森林里奔跑是相当辛苦的事,不过,扛着少年奔跑的对方也不会轻松。两人的距离既没有缩短,也没有拉长。意识到这一点,赤坂稍微恢复了冷静。
继续追赶就行了。条件是同等的,或者应该说,对以那种不稳定的姿势奔跑的对方不利。对方也逃不了多远,一定会跌倒的!
一直追下去,让他感到焦躁的话,他一定会跌倒!!接着,果然不出所料。
“……哇!!”
男子不知踩到什么,失去了平衡,由于承受不住少年的重量,将少年摔到地上。对赤坂来说,罪犯出什么事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确保犬饲寿树的安全。
所以,罪犯丢下少年自己跑掉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对这个男子而言,犬饲寿树显然是重要的人、他没有选择独自逃跑。这时,赤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优先的,应该是保护大臣的孙子,压制罪犯倒在其次。
他没有想过要和罪犯厮打。可是,不这样做的话,自己大概会被于掉!!这一瞬间的犹豫,对赤坂而言是致命的。
男子毫不犹豫地照准赤坂的眉间,或者说双眼一拳打来。赤坂下意识地以手护脸。男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他那暴露在外的腹部。赤坂非常痛苦,感觉内脏都翻过来了,不过,他没有胆怯,而是死死抱住对方的脚。不过,对手没有因此产生疑惑,纵身跳起把赤坂压倒在地。
尽管倒在地上,赤坂仍然没有松手。
两人像粘在一起似地倒在地面上。男子想摆脱赤坂站起来,可是,由于姿势别扭而无法做到。两人翻滚扭打着,都极力争取有利位置。
可是,双手死死抱住对方大腿的赤坂,和上半身能自由活动的对手条件不同。男子处在有利位置,可以尽情地用拳头殴打抱住自己脚的赤坂的头部。不仅如此,他还抓起附近的石头狠狠砸在赤坂的头上!!
咣!咣!!咣!!!拳头和石头的威力有很大的不同。
赤坂立刻想到松开对方,护住自己的头。可是……一旦松手,对方就会逃跑!稍一松懈,一切努力都将白费……要拯救的大臣孙子就在面前。必须带他回东京!!这样……自己就可以和这个恐怖的村子说再见了……!
咚!!咣!!梆!!我很清楚,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可是,决不能松手。
不能松手……决不能松手……!男子在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打,我都不肯松手之后,凶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我咬紧牙关,做着无用的抵抗,虽然,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男子的双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我感到喉咙几乎被重力般强大的力量挤碎。这与其说是窒息带来的痛苦,不如说是呕吐感导致的痛苦。胃袋剧烈地翻转着!!可是,自己必须忍受!!
……可恶,可恶可恶……!!我的脖子……好难受……!!我决不会松手,决不……!!我不想待在这里。得赶快把事情解决,然后回东京!回到东京,和雪绘在一起,看着我们刚出生的宝宝……诉说对未来的展望……!!
我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可些微的松懈,还是让男子得以挣脱。
男子的脚从我的双手中挣脱之后,立刻狠狠地将我踢开。
我感到头晕目眩,无法立马起身……应该说,我早已浑身乏力了。真不甘心……!!现在让他跑了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揪出这些家伙的狐狸尾巴,也是奇迹和幸运交织的偶然。如果不能在这里抢回大臣孙子……这样的奇迹是不可能再次降临的!!男子想扛起少年,由于遭到少年意外的反抗,他没注意到我已经站起来了。
我拿起刚才男子用来打我的石头……这次轮到我的了!!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石头的威力补足我的无力……应当足以产生充分的杀伤力。紧握石头的拳头击向男子柔软的腹部,这是颇具威力的沉重一击。
“哎呀啊啊啊…………!!”
男子捂着肚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从男子手中逃脱的少年立刻躲到我的身后。
“你是犬饲寿树吧!?我来救你了!!”
对少年来说,这是他最期待的一句话……!
不过,危险并没有过去。因为,这个男子捂着肚子再次站起来了。他的眼中充满了由疼痛产生的憎恨,看得出,他有自信接着和我打。再次正面交锋的话,这次可不会是头破血流这么简单了。
“不要负隅顽抗了!!乖乖投降吧!!”
“你这家伙才应该乖乖把那小子交给我!!不然我扭断你的脖子!”
“你以为我会照做吗!!支援马上就来!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听到支援要来,男子产生了敏感的反应。因为他知道,在这里争执只是浪费时间,危险即将逼近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男子的脑筋转得很快。
“那就尽快解决吧!!用这家伙怎么样!?”
“……什么!?”
男子从裤袋里掏出的……竟然是手枪!当然,身为警察的我不可能不知道枪的威力。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这是……真家伙?一定是真家伙!在这种状况下,谁会拿玩具枪出来!
“乖乖把手抱在脑后,蹲下来!!”
“别得意,你这恶棍!谁会听你的啊!!”
“混蛋!看来不吃颗花生米,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有种就开枪!听到枪声,支援一定会赶来的!”
“你白痴啊!在森林里,而且下着雨,谁听得到枪声!”
事实上。只要对方握着枪,我无论怎么大骂都改变不了不利的局面。可是,我觉察到了胜机。从对方的立场看,不和我多费唇舌,直接开枪把我打死以后抢走少年,是轻而易举的事,少年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
可是,男子并没有开枪,只是逼我屈服。这么看来,要么是不能开枪,要么是不想开枪……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家伙还太嫩了点!就算争取到一丁点时间,也能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大石会赶过来,在我们来这里之前请求的支援部队也已经朝这里赶来了吧。不仅如此,和驻在所也早已联系过了。村里的驻扎人员一定会更快地赶来的。
“……可恶的家伙……!!不吃点苦头你就不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别徒增罪孽!!”
这时,草丛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只要大石和我会合,情势就会发生转变。他根本不会被一支小小的手枪吓倒……!
“大石先生……!我在这里!………………啊!?”
本以为拖得越久,情况对我越有利。可是……敌人也是有增援的……实在是失策……!
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是另一名罪犯。
“你在搞什么啊,还不赶快解决,警察就要来了!别磨蹭!”
“……可恶!……大石先生怎么了……!”
“啊,你说那个胖墩啊。正躺在地上吐泡泡呢,哼哼哼……”
大石先生竟然!?……可恶……!!“
少年敏感地觉察到危险,紧紧靠在我背后。
……为什么会这样……可恶啊……!!
“你期待的救兵不会来了!!死心吧!!该投降的是你啊!!“
我一面保护着少年,一面朝大树后面退,这时,后来的男子拔出了枪。
“别让我说第二遍。快抱着头蹲下!!”
“我拒绝!”
梆!!!
在我说话的同时,我的左肩喷出血液,几秒之后,我意识到自己肩膀中枪了!
第一次听到的真正枪声,比在影视作品里听到的单调。这种声音,和我小时候从玩具店买来的摔炮声差不多。
不过……疼痛感是难以形容的……中枪之后,我才明白枪的威力。
“………………啊…………呀……呀……!!!”
“叔叔,你没事吧!?没事吧!?”
少年慌张地扯着我的衣服,加重了伤口的痛楚。为了让他放心,我想装出没事的样子,可是,微弱的声音只会带来反效果。
“我……我没事!!已经请求过支援了。警队很快就会赶来……呜……!”
“在你额头上开个洞,比警察的到来快得多吧。虽然本家吩咐别做无谓的杀生,不过太嚣张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糟了……这下可糟了……!!后来的这个男子和前面这个男子不同!
他不会犹豫,更不会手下留情!他说要开枪,就真的会开枪!面对这样的家伙,我想不出拖延时间的办法!!这时……我感到悔恨,脑子里浮现出雪绘的笑容。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我在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因一时逞强而丧命。我不想死在这里!和雪绘的新生活刚开始,我很想看看即将出生的孩子!!在即将看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为大臣的孙子拼命!!……啊,可恶可恶!别在这死撑了!那么,我该怎么做!?把大臣孙子交出去,以此保全自己的性命吗!?这是个好办法!!
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现在生命受到威胁了!!谁也没资格指责我!!啊……好痛啊……!!早知道这么痛,我就不该装得那么大义凛然……!!更失策的是,枪声比想象中小得多。这种声音,在雨中的森林里根本算不上什幺!远处的人怎么可能听得到……!
“可恶!!等等!请等一下!!我不想死……!!”
“啊,我也不想死!识趣就好,识趣就好!”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哦!我还有妻儿!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你不叫嚷我就不开枪!!只要乖乖地把手放在脑后蹲下,我是不会开枪的。”
“真的吗!?你说真的!?你可要守信哦!!这可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我会守信的!!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要守信哦!千万要守信哦!!我蹲下!这就蹲下!!别用枪指着我啊!!你还是想开枪吧!?该不会趁我蹲下的时候照着我的脑袋来一枪吧!?”
“说了不打就不打!!好了,我把枪收起来!!我收起来还不行吗!!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怎么样!!现在没意见了吧!?”
“是的,我完全没意见……!”
大石的身手快如闪电,他决不会错过持枪的手垂下来那一瞬间的机会!刚才,大石就一直藏在男子身后等待机会。
由于两人都拿着枪,他没办法冲出来。
“啊!!哎呀!!”
我明白大石想让我创造机会,并漂亮地完成了任务。眨眼之间,大石就从背后扭住他的手,把手上的枪缴下来。
另一个男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用枪指着大石,可是,由于自己的同伙和大石扭在一起,他无法扣动扳机。如果这个男子是被扭住的男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吧。
不过,这个男子并没有开枪。他无法开枪!!大石把那个男子踢倒,用左手拿着缴获的枪,并用右手拔出自己的枪。两支枪的枪口分别对准两名男子。
“这就叫反败为胜!!”
真是漂亮干净的一招。
不过,尽管被枪指着,两名男子还是一边大叫着“算你有种。”,一边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实在是让我感到意外。那两个人就这样溜了,甚至根本没有反抗。大石小声骂了几旬,把两支枪收进裤袋里。
“切,那两个家伙也很清楚啊……”
“……?你指什么?”
“警察不会从背后朝逃跑的人开枪。我还想保住自己的退休金呢。”
大石笑道。
“你就是犬饲寿树吧?建设大臣的孙子?”
“是……是的。”
“……这件事真不得了。虽然到头来让蜥蜴丢掉尾巴逃了……哈哈哈!”
大石开心地笑着。尽管知道幕后是鬼鬼渊死守同盟(或者说是藏在更深处的园崎家),可是,知道归知道,要追查到他们是相当困难的。
而且,这么说虽然有些对不住大石,这次的事会不会公之于众,也很值得怀疑。若引起骚动,恐怕会导致大臣失去立场。以国家利益优先的本厅将做出的判断,恐怕是平稳地处理事态吧。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从黑暗中来,回黑暗中去……这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大石也一定明白吧。
“总之,保持警惕吧。毕竟那些家伙还有一支枪。接下来,要把犬饲保护起来,把赤坂先生你送进医院。”
随着紧张情绪缓解,肩口的枪伤再次将剧痛传遍全身。我的额头如火般滚烫。紧张情绪缓解后,我感到全身的汗一口气渗出来,我擦了擦额头,那不是汗水,而是大量喷出的鲜血。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从额头和肩口的枪伤处流出的血液染得通红……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里面映出的一定是个必须马上送进医院抢救的伤员。
我回过头……大臣孙子确实在眼前。
关于逃掉的家伙,以后还会继续调查吧,不过,那都是日后的事了,眼下,我们已经解决了保护大臣孙子这个难题。
在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之后,我感到眼前发黑,像停电了一样。
蹲下身子,感觉地面如绒毯般柔软。身体泡在暴雨中的泥水里,也没有带给我任何不快的感觉。
大石跑过来询问我的感受,我却觉得他不是在和我说话……我大脑中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浑身无力。睡意……像绒毯一样,柔软地将我包围……
■非常温柔的人
住院病人轮流接电话的时间已经定好了……所以,今天他不会打电话来。
昨天,我还笑着说他是个怕寂寞的人。也许,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电话吧。比起因为太忙而无法打电话这种说法,我觉得前者更有说服力。
……他就是这样的人。雪绘笑着这样说道。
医院里的广播放出音乐,宣告探病时间结束。同室的病友和前来探望的家属告别。小孩子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是在真心期待着母亲出院吧。
那孩子的母亲,就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她肚子里是那个孩子的弟弟或者妹妹。那孩子的心中,一定充满了对新的弟弟妹妹的期待、不安与梦想吧。
家中增添新成员的喜悦……我心怀这种温暖的感情,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和他谈过到底要几个孩子。
他说,如果有三个的话,家里一定很热闹吧。
……不过,现实无法回避,我感到很不安,担心自己能不能忍耐生这么多孩子的痛苦。
“不过,没有一个母亲会因为这种不安而讨厌生孩子。”
雪绘一面笑着自言自语,一面抚摩着自己的肚子。
警视厅公安部,是他正义感的归属地。
……他真的是个温柔而容易受伤的人。尽管没听他具体说过……可是,我认为这份工作不太适合他。不过……他一直说自己会努力,我只能温柔地注视着他。
“你的爸爸,是个很努力的人哦。咯吱咯吱咯吱……”
雪绘开心地对着自己的肚子说话……这时,雪绘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向窗外望去。
时间是傍晚。
……她想起以前,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一到这个时间,祖母居住的乡下就会充满寒蝉的叫声。
这里是东京的正中心。离乡下很远,昕不到寒蝉的合唱。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的雪绘……会突然想听寒蝉的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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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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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识的体验,这是第一次。
所以,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样的事情虽然经常听说,却是头一次亲身经历。
“…………喂……?你还好吧……?”
也许是发现我醒过来了,年轻的医生向我问道。
我并不打算回答,但我的动作已经向他传达了意识恢复的信息。
我的头和肩膀绑着绷带。全身的擦伤都已经治疗过……随着意识恢复带来的剧痛,让我呻吟起来。
“别起来,好好躺着。头部受到严重打击啊……需要二十四小时静养。”
“………………这里是……?”
“是我的诊所,我叫入江,请多关照。”
……我想起来了,这个年轻的医生,就是那时坐在对头开来的车上的年轻医生。
“……没,没别人吗……大石先生呢……”
“啊,我去把他叫来。因为诊所里禁止吸烟,所以我请他到外面去吸了。”
入江医生离开病房去叫大石。
……窗外的景色已经染上黄昏的颜色。暴雨也停了,寒蝉的叫声带来凉爽之意。让我觉得……寒蝉的音色真美啊。
终于,大石沉重的脚步声接近了,我昏沉沉的头脑逐渐开始恢复神智……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大臣的孙子怎么样了?东京派来的支援怎么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入江医生和大石进来了。
“这么说,没有生命危险?”
“……我也无法保证。从头部所受的伤判断,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现在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不介意吧?”
“……啊,请便,有什么事就叫我好了。”
大石半强制地把医生赶出去之后,关紧了门。
“你感觉怎么样。”
“……………………做了不习惯的事,全身都要散架了。”
“哈哈哈哈。”
大石把墙边的椅子搬到床边,坐下。
“犯人被逮捕了吗?”
“很遗憾……已经逃到县外,或是被村民藏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哈哈哈哈!”
“大臣的孙子怎么样了?”
“署里面保护着他的安全。只是,你那些在东京的同事已经提前打招呼说不要调查。阿繁还颇为气愤呢,哈哈哈哈……”
就像把绑架案件隐瞒起来一样,这次的保护也要隐瞒住吧。今后,会怎么处理这次的大臣孙子绑架案件,怎样让一切都不为人知呢……这就看上头的意思了。
……既然不引起任何骚动就将事情解决,我们这次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本来,大臣答应犯人们的条件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零……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我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给你添麻烦了……公安就是个肮脏的机构,你是这么想的吧?”
“哪的话。我们都只是为国家做事,领国家薪水的人。”
大石哈哈大笑。初次见面的时候,大石给我一种讨厌的感觉,而现在,我已经完全不觉得了。
“这次的事件如果不隐瞒起来,而是严肃处理的话,对我来说就方便了。那样的话,会给幕后的园崎本家施加一定压力。只要随便调查一下就可以给他们施加压力了……真是没办法啊。”
“大石先生你今后也要挑战园崎家吗?”
“谁知道呢。毕竟不好的传闻无法根绝,我也不是和园崎家有什么仇恨。正所谓君子不近危墙,啊哈哈哈。”
大石笑了笑,我也附和着他笑起来。
“是啊是啊。刚才东京警视厅和署里联系过。听说你的同事到达名古屋了。现在正驱车赶往这里。你是因公负伤,很可能被调回东京哦。所以……辛苦你了,你在兴宫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
调回东京……这句话让我发出放心的叹息。
“………………感谢大石先生的鼎力协助。支付给您的协助金,没有白费。”
“啊哈哈哈!!……你可真爱说笑啊。”
大石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叠一万日圆的钞票,塞进我胸口的袋子里。
“这可不是返还协助金哦。是我给你的一点小小的酬劳。这里的酒很好喝的。买点当特产带回东京吧。”
大石笑着说道。
“如果伤好一些的话,回东京之前请和我打声招呼。小安和佐藤君都说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哎……真拿你没办法啊。”
“这次就什么繁文缛节都免了吧,只是纯粹地找乐子。”
“说得好。现在的警官都那么官架子十足,真是没救了。”
“啊哈哈哈哈哈!我们由于各自的立场,没多少机会见面,说真的,你要回东京了,我感到很可惜呢。”
听到大石说出回东京这样的话,我再次知道自己从任务中解放了。
雪绘的临产日就快到了,曾经以为无法在那天陪伴她。但现在,这也许是可能的。这样一想,身上的伤痛都无所谓了。好想早日回到东京看雪绘啊。
“你能不能装做伤得很重,多在兴宫留几天?我会给你介绍许多好店哦。当然了,我不会要你请客的,哈哈哈哈!”
“很抱歉,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妻子的临产日将近,我想尽快回去。”
“哎呀哎呀!我还不知道呢!这么看来,你是无法留在这里了!必须尽快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是在和大石谈论妻子的事,以及说笑中度过的。
“……那么,你感觉怎么样了?能起来吗?”
“是的,托您的福,情况不坏。站起来走路也完全没问题。”
也许是看我踉踉跄跄走路的样子很有趣,大石笑了。
“待在雏见泽的诊所里让我不放心。入江医生说希望你在这里住一晚上……不过,犯人仍未归案,对你来说,这里是敌人的地盘。”
“你是说诊所不安全吗?”
“啊哈哈哈哈,入江医生是个在社会上有点口碑的人,至少留在这里不会发生任何事,但问题是,赤坂先生你怎么想。”
……虽然刚才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但大石说的没错。一想到这里是敌人的地盘,我就突然感到浑身不舒服。
即将离开的自己受到伤害的可能性,从常识来说很低。可是,也不能说自己就安全了。
“……是啊。只是躺在床上的话,在酒店里不也一样吗。”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这时,大石看向我身后的钟。现在已是黄昏……能给雪绘住的医院打电话的时间即将结束。真想早点告诉她,我马上就能陪在她身边了。
“我出去一下,给妻子住的医院打个电话。大厅里有公用电话吗?”
“啊哈哈哈!新婚夫妇就是这么情话绵绵啊。记得在挂号处旁边有一个。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吧。”
大石边笑着说真羡慕啊,边打开了窗子。在病房里拿出香烟。
我对大石的善解人意表示感谢,离开病房走向大厅。
大厅就在出了病房的不远处。
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这个诊所显得相当气派,不过,与雪绘住的综合医院相比就根本不值一提了。虽然在诊所的走廊上奔跑很没礼貌,但由于通电话的时间即将结束,我慌忙跑起来。
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也许因为是黄昏时分,挂号处也没有一个人……这也算是幸运吧。虽然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不过,总觉得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和雪绘的通话被人听到的话,会让我很难为情。
我朝四处扫视了一遍,马上就看到电话了。
我从胸口的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由于是打到东京,还没说上几句话,这仅有的几枚硬币就会被用光了吧。我拿起话筒,把硬币投进去,开始拨那早已熟记在心的医院号码。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铃铃。
雪绘住的医院的电话号码有很多8和9,必然要花很长时间拨号。虽然在别的时候,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现在,这样紧迫的时间也让我心急。
不过……在拨号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该怎么说呢,话筒太安静了,连电话特有的信号声都没有。
“…………?”
电话没有反应,我抱着再试一次的想法放下话筒。把退出来的硬币重新投进电话,话筒依然没有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啊……线路断了吗……?”
像这样浪费时间的话,能和雪绘通话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我突然感到心急如焚。
“请问,有人吗…~~!”
感到挂号处窗口里有人,我试着叫了一声。马上就有回应了,一个看起来像药剂师的男子走了过来。
“来了,请问是哪位?”
“那个,对不起,这部电话不正常,能帮忙看一下吗?”
男子走了过来,拿起话筒贴在耳边。
……仔细想想,他是诊所的工作人员,不是电话公司的。和我一样,他也应该不知道怎么修理电话。
“…………咦?这是怎么了……”
男子把和电话连接的线提了出来。
……线已经被切断了。
“怎么会这样啊。真让人头疼。只有找电话公司的人来修了,要用电话的话,办公室里有一部。”
我并不想在诊所的办公室里,当着别人的面打电话。
“请问附近有公用电话吗?”
“唔……出了这里,顺着路到商业街。记得在那里的某个拐角处有家香烟店。去了就能找到了。”
我身上穿着病号服,脚上穿着拖鞋,头上包着绷带,一看就是住院的患者。
这个装扮,怎么看都不是出门用的,不过,毕竟人年轻。我做好能和雪绘长时间通话的准备,以这样的装扮出去了。
顺着路走到商店街。去了就能找到。
仅靠着这两句话,我就走出了诊所。在这个山间小村,太阳一落山,天色就马上变暗……为数不多的路灯,其光亮仅仅能吸引飞蛾。
寒蝉知道自己合奏的时间即将结束,更加聒噪地呜叫起来。
要找到公用电话,并不像诊所里的人说的那么简单。究竟是还在前方,还是我已经错过了,我感到自己越走越远。
我忍受着这种不安……这时,挂着写有香烟字样的拐角处的店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高兴地跑了过去。
……和在诊所听到的一样,香烟店窗口旁边,就有一部很旧的公用电话。由于没有戴手表,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也许,并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不过这也够了。雪绘,工作结束后我就回来。时间足够我传达这句话了。我抓起话筒,把硬币投进投币口……可是,和刚才在诊所_样,感觉很不对劲,把硬币投进去,电话依然没反应。
“……………………”
我放下话筒,又投入一次硬币……可是,依然没有反应。这部电话已经坏了。
难道……这样想着,我抓起像尾巴一样拖在电话后面的线。
……手感让我发现线已经被切断了。
……这是……为什么。两次发生这样的事……既让我感到奇怪,也使我觉得不快。
看起来,线是被锋利的刀刃切断的。再怎么眼拙,也不会认为线路老化
“那个……请问有人吗!”
我打开香烟店的窗口,想从昏暗的屋内找个人出来。终于,随着缓慢的下楼声,一个老婆婆出现了。
老婆婆缓慢的步伐,加重了我的焦急。
“……要买香烟吗?老头子不在,我也不知道价格啊。”
“我不是要买烟。请问,这部电话……”
就算我说这部电话坏了,请帮忙看看,也没什么用处。意识到这一点,我急忙闭上了嘴。
“这部电话好像坏了,请问别的什么地方还有公用电话吗。”
老婆婆好像咀嚼煎饼一样反复思考着我的话,看来,不花点时间,她是不会听明白的。
“……电话坏了吗?这可没办法了……去别的地方打吧。”
老婆婆把一个很远的公用电话地址告诉了我。
她的话十分冗长……尽管我努力克制心中的焦急,却反而越来越感到焦急了。这时,我看到了挂在店里的钟,分针即将指向正上方。
就算现在能在这里打电话,我甚至连和雪绘说晚安的时间都没有了。
更何况是那么远的的电话亭……今天就放弃打电话这个念头吧,大脑正常的人都应该会这么想。可是,这个是时候的我……该怎么说呢,较上劲了。
在诊所里想打电话却没打成,跑这么大老远也没打成。我就不信,打个电话怎么会这么难。
“啊,谢谢您。我去找找那个电话亭。”
我拒绝了画地图的建议,离开香烟店。听老婆婆所说,那个电话亭很远,不过很好找到路。只要顺着道路走就能看见了。
穿拖鞋走路的我不禁苦笑起来。我总是坚持给雪绘打电话。不过,在忙碌或者疲倦的时候,偶尔也有不打电话给她的日子。今天也是这样,全身是伤,疲惫不堪,而且,几乎没有时间了……偶尔一两天不打电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两次想打电话都没打成。这不是逼我和电话较劲吗?就像存粮被狗吃了一样。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哈哈。”
可是……心中的不快感并没消失。诊所里的电话是这样,香烟店旁的电话也是这样。
很明显,两处的电话线都不是由于年久而断裂。
从锐利的切面看,明显是有人故意用锋利的刀切断的。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呢?
越这么想……我感到越气愤,所以,我尽量让自己不朝那个方面想。
……我已经走了多长时间了啊?周围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商店街,而是连民居都很少的街道。天色已经变暗。很明显,这里离诊所相当远,已经不是我刚才说的出去一下了。
我想起刚才在香烟店看到的钟……可以和家属通话的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走了这么长的路,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这么想听雪绘的声音的话……别怕难为情,直接借用办公室的电话不就好了……我感到有些后悔。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断掉这个念头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到了前方的灯光……是电话亭。电话亭里的白炽灯是最近才换上的,鲜明的白色灯光让我颇感安心。本来,在这个昏暗的雏见泽,这里只不过是飞蛾的社交场所而已,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找到了!
我把手放到电话亭的门把上,大口地喘着气,满身大汗……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就算时间所剩不多,雪绘也有可能接到电话。
费了这么大劲来到这里,不试一下就回去未免太窝心了。可是,在拿起话筒之前……一抹不安蹿上我的心头。
这部电话,会不会也被切断了线路……我很不安。
电话亭里的电话线……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我蹲下身子,看到一捆电话线沿着墙角伸向天花板。
大略看一眼……没什么问题。我试着在伸手能及的范围用手指捏了捏线路……手指上沾满了灰尘。除此之外没发现异常情况。
“………………………………”
在雏见泽,是不是流行搞切断公用电话线路的恶作剧啊。
待会最好和大石说一下。这已经超出恶作剧的范围了,是典型的破坏公物……不过,这次应该没问题了。我拿出硬币,单手抓起话筒……然而这一次,在把话筒放到耳边之前,我就感到不对劲了。话筒很轻……我的心中涌起一种超越不快感的恐惧感。
为了弄个明白……我小心地看着拿在手中的话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连接话筒和电话的螺旋状的卷线……已经被切断,其末端正在摇晃着。
之前拼命克制的不快感从脊梁蹿了起来……这是某种……恐惧。
这时……我听到……踩踏沙土的声音。
由于灯光反射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我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况。
我下定决心……走出电话亭。
由于电话亭中的强烈灯光,我感到有些温暖。一走出电话亭,全身立刻飕地冷了下来。而那里……有个人影。
一个矮小的……人影。
“……………………你是………………”
这个人影……站在风中……长发飘舞着。
“……伤者不该从诊所跑出来哦。”
我心中的某处接受了这个少女出现的现实。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知道她就是那个少女。
“……是吧,赤坂?”
这个少女,古手梨花像警告般……这样说道。
“……是你……把电话线……?”
“………………”
少女的表情毫无变化,也没有做出回答。
也就是全无反应……尽管这样,我还是感到少女肯定了这件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的句尾包含了一些愤怒的感情。我急忙想改口,不过,少女却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
“……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
“……啊?”
少女所说的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在我听来,是我已经来不及给医院打电话的意思。
不过,怎么想,这句话都很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个。
可是……她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是这个意思。
少女像人偶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如果没有不时吹过的风摇曳她的长发,会让我产生时间停止了的错觉。
“……我明白,赤坂觉得我很恐怖。”
“啊……没……不是的……”
我慌忙否认。可是,少女的话却一箭中的。
我一直觉得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恐怖和不吉的气息……自从在神社受到奇怪的话恐吓以来,就一直这么觉得。
“……呼呼。”
少女觉察到,我虽然极力否认,表情却是肯定的,于是诡异地笑了笑。
“……赤坂在害怕,呵呵呵呵……”
“我……我可没害怕……!”
我无法忍受被这个小孩子嘲笑,于是这样回答道。
“……就算找到电话也晚了。”
“………………是的……说的没错。”
不用说,我也知道时间早就过了。
在到达这个电话亭的时候,也许时间就已经过去了。来不及了,今天只能放弃。
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我对与雪绘通话的执着降低了……我也对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电话感到奇怪。奇怪的执着消失之后,我不禁对刚才自己的行为苦笑。毕竟,我现在的装束……并不普通。
穿着病号服和拖鞋。头上和肩上缠着绷带,浑身冒汗,刚才香烟店的老婆婆之所以不感到奇怪,是因为经常看到我这个样子的人。以这样的装束,只为了听到雪绘的声音这个天真的动机,就跑遍整个村子……不知该说是年轻真好,还是该觉得难为情。
……不管怎么说,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今天晚上,赤坂已经没什么要做的了。”
“是啊,没什么要做的了……我会乖乖回诊所的。”
“……这就好,你知道回诊所的路吗?”
“我大概知道吧。”
少女挥了挥手,开始朝来的路返回。她和我并排走着。
她顽皮地笑着,就像对我迷路这件事感到很有意思似的。
“梨花妹妹家也是在这个方向吗……?”
“……是的哦。”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跑……不会被父母骂吗?”
“不会的,今天父母很忙,已经忘掉我了。”
“……可是,你还是回去比较好。不然他们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和赤坂说话很有意思啊。”
少女笑着说完,抬头看了看我的脸,又笑了起来。看到她的笑容……我单方面对她抱有的恐惧感消除了许多。
……即使如此,对我来说,她依然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我们走到了刚才拐弯的小道。
……可是,和刚才来时的昏暗完全不同,由于折返时的景色不一样,使我没有自信确认自己是否走过这个弯道……好像,应该是这个拐弯处没错。正当我迈出步子的时候,少女抓住了我的衣角。
“……赤坂你不是要回诊所吗……?”
“当然是,要回去的了……走错路了吗……?”
沉默了一阵之后,少女终于抓着我的衣角开始向前走。我和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女散着步往诊所的方向走去。
“……把各处的电话线切断的,是梨花你吗?这样做可不对哦。”
“……我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吗……?”
少女在装糊涂,也没有承认的意思。
“咪啪~~”
虽然看起来是以笑容掩饰,但看到她可爱的笑容,我产生了原谅她的想法。
……啊,我真是个没用鬼。稍微松懈了一些的紧张神经,却因为少女的一句话,又绷紧了。
“大臣的孙子被平安找到,太好了。”
我顿时无法回答,沉默了。
……根据佐藤的情报,我早已经知道一切了。这个少女……或者说这个村子,一开始就知道我要来。我曾犹豫是不是该装糊涂。可是,我选择了不装糊涂。
既然一切都暴露了,现在还装做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意义。
“……是啊。”
“这可真好,你可以回东京了。”
“………………谢谢。”
“……赤坂你的伤重吗?”
“谁知道呢……重不重要等诊断结果出来才知道。”
咦?说起来,好像医生叫我静养二十四小时……现在这样,绝对说不上是安静吧……?
“……伤者跑出诊所是不对的哦。”
“把电话线切断也是不对的。”
“……咪。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么,我也不知道。”
由于两人都在装傻,我们都笑了起来。看到我们愉快地笑着,谁都会认为我们是在向对方微笑吧。
“…………赤坂活着离开这个村子的概率,并不算高。”
“……………………”
“……我不希望赤坂你死去,你活着离开这里,我会很高兴的。”
“梨花……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少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怎么说呢,被当做村子的敌人。可是你却给了我很多忠告。”
是的,那时候也说过。
对死了也没关系的人根本不需要警告……少女的确是这样说的。
“那么……我应该感谢你。”
“……你最好感谢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说着,梨花挺起了胸。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话语中却潜藏着深刻的含义。
因为,我的生死,也许掌握在某个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的某令人手中。
少女面带可爱的笑容说着。我却需要片刻沉默来体会话语中的沉重……
以前,我来过这里。这里是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办公室所在的,古手神社的石阶前。
刚才路过的时候,由于一心只想着找电话亭而没太注意。
“我记得……这里就是梨花的家吧?”
“………………就是。”
我抬头朝神社里看去……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
“……今天是庆典的日子。”
“庆典?”
“……雏见泽唯一而重要的庆典……‘绵流’庆典。”
“绵流?”
“名字都是什么节的话很无聊的……要去看看吗?”
少女平静地说着……也许是看出我表现出兴趣,她走上两层台阶,邀请我一起上去。
……反正回去只能睡觉。既然没什么别的要做的事……不如陪少女去看看……这个村子是敌人的地盘,走上这条和大石离得很远的小路,会遭到什么不测都难以预料。
……虽然这个村子就是这样的地方,但和这个少女在一起,让我忘了这些。
……尽管没什么理由,但我觉得只要和这个少女在一起,村子里的恶意报复就不会降临到我头上。所以,即使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再次踏进鬼鬼渊死守同盟的大本营,也不会让我产生恐惧感。
走上神社境内……帐篷已经撑起三个,会议桌椅也抬出了许多张。村中的老人们(或者说,死守同盟的干部?)都喝得烂醉。
这种景象……看起来就像城镇议会的人边纳凉边喝酒一样。完全感受不到庆典的气氛。
“……怎么样?很无聊的庆典吧。”
“哈哈……这个……看起来确实不像庆典。”
“……虽然是从古时候流传到现在的庆典……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气氛已经完全衰败了。”
少女看着老人们尽情放纵,表情木然地说道。
的确,这已经不能算是庆典了。只不过是住在附近的人聚在一起举行的酒会而已。
“哈哈……这样的话,被供奉的神明真可怜啊。”
“……这种不像样的庆典,五~六年后就会拿出村中的总收入,隆重地举行仪式,成为气派的庆典活动呢。”
少女的语气与其说是对那种庆典的期待……不如说是在宣布已经决定的事。这种没什么根据的语气……和少女突然变脸的时候的语气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女并不理会我。直接走向境内。我不想被单独留下,只好慌忙尾随而去。
穿过松树林,凉爽而强烈的风将我的刘海吹乱。
……这里,就是那天傍晚少女带我来过的风景优美的高台。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闪烁着电灯的夜景,带给我与白天不同的别样风景。
“……在这里看的话,整个村子都一览无余了。”
少女表情冷淡地说道。
“前段时间……你断言说村子绝对不会沉到大坝湖之下……是吧。”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任凭风吹拂着长发。
“这么说……在那个时候,大臣已经答应要求了,是吗。”
“………………”
少女回过头,和我四目相对。
然而,却相视无言。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次的事……大概会被隐瞒掉……本厅高层也不希望因为大臣的丑闻而陷入麻烦之中。”
“……一定是受到威胁,说不照办的话孙子就没命了。”
“然后,和大臣的交涉很成功,孙子被释放了。”
“……救了他孙子的,是赤坂你啊。”
“谁知道呢……开端是发现那个钱包……这件事本身就够神奇的了。”
……从发现钱包那一刻,我就感到很不对劲。
大石也说过。园崎本家发出了释放人质的号令。也就是说,我和大石的大功劳,是从一开始就设好的闹剧。
……回想起来,自己被打过、被踢过,被人用枪指过。虽然感觉受到的抵抗相当顽固,但这些,也许仅仅是逼真的表演而已。答应了条件后,大臣的孙子也不能被直接送到家门口……所以将其断定为绑架案而让公安出动。
因此,在公安的努力下,大臣的孙子平安获救。而大臣并没有屈服于不当的要求……这样的表演是必要的。
“……我理解不了复杂的问题。”
“……我也有同感。理解不了太复杂的问题。不过,有件事是肯定的。”
“…………?”
“就是你说的,村子不会被淹没在大坝湖之下。所谓的大坝计划,已经是个空壳了。”
警察是不该说这种话的,可是,话语却自然地脱口而出。这个村子也许是个危险的村子。即使这样……这也是为了保卫故乡。
换做是我,如果被人单方面地命令从自己住惯的家中搬出去,也一定会感到气愤的。更何况,这并不是我的那种配合工作收入租的房子,而是从祖先开始代代居住的土地……把他们的拼命抵抗说成是过激行为,就太缺乏对他们的理解了。我并没有资格把政治和行政挂在嘴上。
……可是,故意把大坝建设预定地点设在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人们居住的村子,这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不过……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
“至少……村子恢复平静了。”
大臣承诺撤回大坝建设计划,尽管之前建设工作迅速地进展着,但只要过几个月,计划就会变成白纸一张了吗。至少……是的,也许会花上1—2年吧。
关于把村子沉到湖底的大坝建设计划终止的官方消息,村民还要再过一阵才能听到。不过……村子的平静是有保证的。
结果,从开始到结局,一切都是决定好的。
少女说得对,一切都是决定好的。从一开始,我就没必要来这里。没必要来这里遭受危险。
如果我没来这里。大臣的孙子被释放应该更顺利。
“……平静?你说这个村子?”
我点了点头,少女对我笑了笑。
不过……她的表情却很淡漠。接着,少女眯起眼睛,咯咯地笑了。
“……从今以后,每年都会发生血腥事件哦……呵呵呵呵。”
“梨花妹妹……你在说什么?”
少女任凭风吹拂着头发,就像在感受着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愉悦一般……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我的脸,笑了。
“我……再过几年,就会被杀掉。”
啊……?
背对着月亮的少女……在逆光下,表情昏暗地笑着,是感到快乐……还是已经放弃了……我很难理解。
“……梨花妹妹你……?为什么……”
“…………虽然很不愉快,但这是决定好的事。”
“决定好的事……谁决定的!?”
“我也想知道。”
少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强硬的表情。她回头看看我……在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阵之后,她再次把视线移向夜景。
“……这里有很多家伙把人命视为草芥……就算知道也不会对事态有什么改变,不过,要在死亡这一潭映着月影的湖水掀起波澜,投小石头进去也许是必要的。”
我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只不过……我觉得自己必须聚精会神……一字不漏地听完。
“……………………来年的今天,是的,昭和五十四年六月的今天。大坝施工现场的监督将被杀掉。”
“…………啊…………?”
她在说什么……我一时难以理解。大坝施工现场的监督,是那个一起打过麻将的品行很差的中年男人?
“……被……………………被杀掉…………为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可是,她的脸上浮现出和断言大坝计划会终止时同样的表情……那并不是说预定或者假定事项时的表情。
……已经决定好了。她的表情……就像在说明结果一样。
“……在被以残忍的手法杀害之后,尸体被大卸八块……”
“碎…………碎尸杀人……”
“……隔年,昭和五十五年六月的今天……沙都子的父母将被从高处推下摔死。”
……沙都子?虽然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我没有勇气打断少女说的话。
“……或者说,是事故……不幸的事故。”
少女轻轻笑道,这藏在毫无生气的眼中的笑意让我无法附和着一起笑。
“然后,再隔一年,昭和五十六年六月的今天……我的父母将被杀死。、后再过一年,昭和五十七年六月的今天,沙都子的坏叔母将被打碎头骨而死。而到了昭和五十八年六月的今天……或者再过几天。”
“……我将被杀死。”
“所有人的死都是被设定好的话……最后一个人的死也是设定的吗……可是,那究竟是谁设定的呢……?”
在这个村子里,有许多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
到昭和五十七年的死亡事件,都可以视做村中的某人干的。所有死亡事件,都是由统治村子的家伙们的想法而定的。
可是,这样的话就无法说明昭和五十八年的事了。最后的死亡事件,应该不是由那些家伙的想法而定的。对那些家伙而言,人命根本不算什么。阻碍他们目的的人,他们将用尽办法消灭。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否认最后的死亡事件。所以,最后的死亡事件和他们没有关系。可是,这最后的死亡事件,将一定、恐怕、没有例外地发生。
也许、大概、恐怕这最后的死亡事件,将是用手绢等物捂住嘴,使受害者失去意识。
以不会再次恢复意识这一仁慈的手段进行。
这究竟,是为谁而定的……?
“…………我想幸福地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愿望。身边有许多好朋友,
愉快地过着每一天……我只要这样而已。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梨花……”
“……我不想死。”
少女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终于,喝醉的人看到了我们。
少女和我,都被拖到酒席上。大家都完全醉了,看到我头上和肩上的绷
带,也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能跑出诊所,也就说明没什么大碍。
少女融人人群中,像小猫一样被众人疼爱着,她的表情可爱极了……完全无法想象刚才她那预言自己即将被杀,说不想死时的棒子。
说起来……这些满嘴胡话的人竟然是过激抵抗势力的主要成员,这也是难以想象的事。
虽说已经形式化了,但这毕竟是村里重要的庆典,在场的二十多个老人中,一定有干部和村里的要员……在这些人里……一定有园崎家的亲属会成员。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直接见面,也一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在这小村子里住的居民,他们非常熟悉。所以,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也能一眼看穿我这个外人。
可是,他们反而饶有兴趣地向我询问东京的事,一边对都市里淡薄的人际关系以及并不富足的生活环境表示同情,一边喝酒吃菜。
和大臣的密谈完全结束了。目前大臣孙子已经交给警察……一切都告一段落了。也许,现在的我不会被当成敌人对待了。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处在和他们敌对的立场上,在工作结束后,与他们成为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下次来这个村子的时候……这个村子能变成美丽的普通村子吗?那样的话,也许我还能和这个少女一起在村子里散步。
看到我的杯子空了,他们又给我倒上啤酒……
放我离开酒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少女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她好像打着哈欠说过,父母叫她回去睡觉了。老人们也开着玩笑说叫我这个伤者陪他们,实在过意不去。我提出既然接受了招待,我也要帮忙收拾,他们却以不能让客人做这种事为由而拒绝了。
不仅如此,还提出用车送我回诊所。在车里,我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在到达诊所的停车场之前一直呼呼大睡。这个时候,诊所的大门当然是紧闭着的。
无奈之下,我搜寻着侧门,由于被值班的人看到,我总算进去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入江医生很担心呢……”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被神社里参加庆典的人留住……”
“啊……说起来,今天城镇议会的人说在神社喝酒,可真是难为你了……伤没问题了吧?”
“还有些阵痛,大概是摄入酒精的缘故吧。”
“对了,和你一起的刑事说叫你和他联系。”
“……糟糕,让大石先生等那么长时间……”
我看了看钟。就算现在联系也太晚了。明天打个电话道歉吧……我回到病房,悄悄钻进凌乱的被子里。
……啊,不行,得把灯关了。
……可是,强烈的睡意就像强制切断我身上的电源一样,把我拉进睡梦由……
■母亲的日记
那个孩子有什么地方不招我喜欢。写下这样的文字,我才意识到,不需要育儿指南的长篇大论,说什么孩子不是父母的人偶。不顺着父母的心就感受不到亲子之爱,这种人没有资格当父母。
并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说呢……用文字反而难以表达。我只要求自己的、孩子平凡一些。
既不比别人差,也不比别人优秀,只要具有符合她年龄的感性就足够了。可是,那个孩子自从上幼稚园开始就很奇怪。同班的孩子对远足表现出难以掩饰的兴奋时,那个孩子却满脸无趣地退到圈子外面。
在弄坏运动会使用的道具时,其他孩子一个劲地道歉,她却满不在乎地—个人呆着。老师读有趣的小人书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笑。做美味的便当给她,她也丝毫没有表现出高兴的神色。
……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让我费解的是……这次发生了和前面记述的完全一致的事情,她却表现出了和年龄相符的喜悦。她的基准,身为母亲的我也完全不理解。
为什么对那次远足毫不关心,却对这次远足感到高兴。
为什么对那本小人书毫不关心,却对这次的小人书感到高兴。
为什么对那份便当毫不关心,却对这次的便当感到高兴。
前者与后者,在我的眼中根本没有区别……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前者比较好。
我不明白那个孩子的感情。在监护人面谈中,老师直言同样的看法。我也回答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两个人一起低下了头。
孩子他爸倒是很乐观,说年幼的孩子的感情和大人不一样,就算不理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我只能感叹他缺乏危机感。
在我心情很好的某一天。
为了让那个孩子高兴,我动手做了她喜欢的菜。
……可是,她却只是表情含糊地笑了笑。看到她的样子我就来气,我狠狠地敲了她的头。
在某个晴朗的日子。
拿出去晒的洗涤物被强风吹,连整个晒竿都倒了下来。
……可是,看到我慌忙去捡洗涤物,那个孩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很生气,敲了她的头。
这样的事发生了很多次。终于,她变得只会对我露出无聊的表情。
……我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一个坏母亲。为了重拾孩子对我的信赖,我试着从小小的交流开始。
在花坛边,我对不知在干什么的孩子说道。
“这几天天气持续晴好,心情也变好了呢。”
“………………………………”
那个孩子露出我最讨厌的无聊表情看着我。什么都不说,然后继续把视线移回手边,专注于手中的东西。
……之前的我,看到她这样,总是忍不住要敲她的头……这次我忍了。
“你在做什么?人偶?”
“……晴天娃娃。”
那孩子巧妙地利用插在报纸中的广告制作晴天娃娃。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可是,那确实是她祈求晴天持续下去而做的晴天娃娃。
终于理解了她的想法的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拿出线团,帮她把可爱的晴天娃娃挂在屋檐上。
“啊哈哈哈……这可不行哦,梨花。头太重了,你看,变成倒挂晴天娃娃了。这样就睛不起来,反而会下雨了。”
我刚想把晴天娃娃取下来,她却求我停手,拉住我的衣角。
“……就是要做成倒挂的,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梨花。晴天娃娃倒挂着的话,天睛的咒语就不灵验了。”
“我就是要祈求下雨,这样就可以了。”
……我极力压住自己的火气,想尽力理解她。
“啊……是吗。老是天晴,院子里的牵牛花都无精打采了,所以你才希望下雨,是吗?”
那个孩子……却做出了我最讨厌的表情。
“老是天晴……我受够了。”
……笑不起来,我笑不起来,我对那个孩子的言行笑不起来……
■母亲的日记

在参加亲属会的时候,那个孩子偷偷钻进阿魉的被子里。
……阿魉相当疼爱那个孩子。对这种没礼貌的行为毫不在意。就像疼爱小猫一样疼爱着那个孩子。
处于母亲的立场,我必须斥责她。可是,阿魉连声说没关系,我只好在形式上随便训了她几句。当然,那孩子把我的训斥当做耳边风……正是因为知道阿魉说话比我管用,她才会这么做。

这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狡猾,我并不喜欢。不光是阿魉,村里的老人都太溺爱她了。
某一天,我感到很吃惊。
购物回来的路上,我碰巧在某间糕点店看到她一个人站着。
那孩子拿起糕点,剥开包装纸吃着。完全没有要付钱的意思,甚至毫不在乎周围的人。别说是抢劫……看起来就像是把给她的糕点自然地塞进口中一样。
听到我的训斥声,糕点店的老店主出现,并袒护着她。老店主说让她吃喜欢的店里的糕点也没关系,我简直无法理解。
我想把她吃掉的糕点钱结清,老店主却顽固地拒绝了。在我们交谈的时候,许多老人凑了过来,就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老人们合掌对她行礼,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我也是古手家的人,所以并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受到这样的特别对待。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听祖母说。
……如果你生的是个小女孩,
那个孩子就是御社神投胎转世。
老人们相信她是御社神投胎转世,并溺爱着她。
不仅溺爱……他们还向她灌输什么御社神投胎转世啦、神通力之类的传说。
所以,她才会认为自己是特别的人。尽管我对周围的人说那样对孩子的教育不好,别再灌输奇怪的迷信了……可是,早已在老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迷信是消除不了的。
溺爱她的村里的老人,是不可能听人微言轻的我说话的……那个孩子变得很奇怪,一定都是这些老人的错。都是因为他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灌输奇怪的迷信。
要不是这样的话,那个孩子一定是个平凡而可爱的孩子!
某个天气晴朗的学校亲子会。
在做饭的课程中,她以熟练的手法做了咖喱饭。
与同岁的孩子相比,她使用菜刀的手法相当熟练。老师走近我,笑着说这都是在家学习的成果,我只能表情含糊地笑着点点头。
……因为,我并没有教过她咖喱饭的做法。
尽管这样。她熟练地剥蔬菜的皮,按照需要煮熟的时间长短把蔬菜放进锅里。如果是别的家长,一定会为孩子拍手叫好,可是,我却不一样。
……咖喱饭的做法,一定是某个我不认识的人教的……这样一想,尽管嘴上没说什么,我却感到相当不愉快。
问起来,她还会做裁缝,也会洗衣服。我并没有教过她这些,也没在家里看她做过。做饭、裁缝、还有洗衣服……一定是某个老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教她的。
不仅如此,还灌输给她奇怪的迷信,把她奉为御社神投胎转世。我把这些事和丈夫说明了,告诉他应该不让孩子和那些老人接触。
可是,身为古手神社神主的丈夫,却帮着同样身为神社子孙的老人说话……说他们疼爱那个孩子不是很好吗。
我反驳了他。说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应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不是老人们所期待的什么御社神投胎转世。
老人们都相信那个孩子具有神通力。
有很多次让她猜次日的天气,我出门没带伞,被淋成落汤鸡。
说她有能看到外地发生的事的千里眼,那只不过是她热衷于看新闻而已。
说她知晓本不应知道的事物,这些都只不过是有一两个人在暗中散布的谣言而已。
不过……确实有时候,大家都相信整天都是晴天,那个孩子却死死抱住雨伞不放,而那天碰巧下了雨,从结果上看,是帮到我的忙了。
梨花比电视新闻更早知道国外发生的重大事故,这种事也许有过。不过,我认为她是在收音机里听说的……所谓的知晓不应知道的事……那种例子不就发生在眼前吗。
谁也没教过她,她却会做咖喱饭。不……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人教过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某个我不认识的人教过她。
“古手同学的咖喱饭做得太棒了,老师要给你一朵小红花。”
“……咪啪~”
“古手同学是在哪里学会做饭的,在家里吗?”
“……是的,在家里学的。”
参观的家长都非常佩服。
那是谎话。我什么也没教过。究竟是谁,是谁……教会她做这些的,究竟是谁。
那个孩子不是什么御社神投胎转世,只是我普通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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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六十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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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六十年 盛夏 北海道

“各位乘客……本机即将着陆,请系好安全带。”
在飞机上熟睡的我,在被空中小姐叫醒后,终于恢复了意识。
带进飞机的只有一些行李,由于是国内航运,我没用多少时间就下了飞机,走进大厅。
进了大厅,我四处寻找大石先生的身影……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赤坂先生!!哈哈哈哈!多年不见了啊!!一切都好吧!!”
“大石先生……!真的好长时间没见了。”
大石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庆祝难得的再会。
“赤坂先生气色不错啊。看上去很有前线搜查官的派头。”
“大石先生还是这么会说好听的话。身板也硬朗……都是因为社交广泛吧?”
“哼呵呵!赤坂先生也是,最好趁年轻学学跳舞。这样会变得很受欢迎的哦,哼呵呵呵呵!!”
听说大石退休后搬到扎幌居住……并开始学习交际舞。
由于很喜欢跳舞,交际舞成了他的第二人生。
在七十岁之前取得讲师资格,过上丰富多彩的晚年生活是他的目标。
大石用车带我去了温泉旅馆。
虽然我打算在大石家打扰几天,但他坚决地拒绝了,所以就成了这样。
在旅馆里,我们悠闲地泡着温泉,聊着在雏见泽打麻将的往事。
为了庆祝再会,大石想找几个人一起打麻将,由于找不到和我打对家的人。只好断了这个念头。
在酒席上,我们互相夸赞着对方的英勇表现。
“……最后,那两个犯人被逮住了吗?”
“没有。在山里搜查也没找到。我想大概是藏在村子里,或者跑到国外去了吧。”
“大石先生好像缴获了一把犯人的手枪。然后呢?”
“那是中国制造的军用手枪。是暴力集团秘密大量购入的手枪中的一把。在调查了旋条之后,没发现与别的案件有关联……你那边呢?”
“在那之后,我暂时离开了现场,所以不太清楚。结果,一切都暗中处理掉了。”
“啊哈哈哈哈!”
大石苦笑着,把冷酒一饮而尽。
“……在那以后……真是够戗啊……已经过了七年了吧?”
“是啊。去年举行了第七年的法事。在那以后,我和岳父的关系疏远了,光是准备就很辛苦呢。”
“……啊哈哈哈,那可真是辛苦了。”
这时,服务员进来了,把刚才追加的啤酒送了过来,在服务员送酒的时候,我们一直闭口不言。
大石所说的在那以后真是够戗啊,这句话的含义……虽然想起来很痛苦……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心中的伤痕一定会愈合的。
在那天的次日,我打电话向大石道歉。
而大石让在那里的我的同事转接了电话。
虽然是在和罪犯斗争过程中负伤了,但在那之后一直没有联络,甚至喝酒到半夜,我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挨骂。
可是,接电话的主任话语很少,只说有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的事,要我赶回兴宫署。那时的我,以为主任相当生气,一定免不了挨一顿痛批。
到了兴宫署,主任说话了。
“你的太太出事了。”
感到莫名其妙的我,急忙借了电话打到雪绘住的医院。
……在多次转接之后,负责人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在犹豫了好一阵之后,他告诉我。
“赤坂雪绘由于事故·…一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在发呆的时候远去……雪绘的死太突然了,让我难以接受……实在是太突然了。如果是分娩的事故的话……我也许能够接受。可是,雪绘并不是因为那种事而死的。
她在上屋顶的楼梯时……偶然失足……滚了下来。
而且很不巧地撞到了不该撞的地方……就是这样。很想把雪绘的死推到任何人身上的我,不禁在想,这该不会是死守同盟的人杀了雪绘,并把这件事伪装成事故吧。
可是,回到东京之后知道的事实……远比这残酷得多。
雪绘有傍晚在屋顶乘凉的习惯。
到七楼的时候有电梯,可是,再往上到屋顶,只能走楼梯……有孕在身的雪绘仍然坚持每天傍晚的时候上屋顶。虽然岳父叫她别太勉强,可是,在雪绘出事之前,她一直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
然而,我却一次也没去过雪绘经常上的屋顶。只是听岳父和护士说过……因为,我每次去探望的时候,我们从来没一起上过屋顶。
雪绘上屋顶的原因……我听熟识的护士说起过。
我家丈夫……经常出差在外。
在通电话的时候可以安慰他,鼓励他……可是,没有电话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做了。
虽然他装得很坚强,实际上却是个可爱而怕寂寞的人。不过……我也是这样。每次他出差,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感到很寂寞。
鼓励他,实际上也是鼓励我自己。所以……他为了重要的工作而出远门的时候……在没有电话的傍晚……至少,我想把同在一片天空下,为他着想的心……传达给他。
这时……我想起了那个少女的话。
“……你最好赶快回东京。不然的话,你会非常后悔的。”
……是的,正是由于我出差,雪绘才会在那一天走上屋顶。
如果……我知道这样的结局,按照少女所说的,扔开工作回东京的话……雪绘死的那天,我们也许会在一起。在一起的话,她就不会走上屋顶了。
妻子是在我出差后第三天的傍晚死的。
没错……就是在我突然想听雪绘的声音而跑遍全村找电话的那个时候……少女切断了电话线,不让我和医院联系。
…………如果,少女没有切断电话线,我接通了电话的话。在听到雪绘的死讯时,我一定会当场崩溃。当然,就算切断了电话,也只能让我在当晚不知道死讯而已。次日早晨,消息就传进了我的耳中。
……在整理思绪的时候……我意识到这是少女对我的小小关怀。
“………………这种事,我第一次听说。”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提起。”
“啊哈哈哈,那是碰巧吧?……又不可能有什么超能力。”
“………………大石先生不是和我说过吗?那个孩子,据说是御社神投胎转世。”
“这个嘛……村里的老人相信古手梨花具有神通力。”
“……神通力?”
一开始的时候,大石先生是半开玩笑地说起的,看到我满脸严肃,他也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预知未来、说出不该知道的东西,或者说千里眼啦、上天的启示什么的,这些传闻有很多,不过,一个具体的实例也没有吧?哈哈哈哈……”
“……她可是预言了雪绘的事故啊……”
大石大声笑了起来,不过,也许是顾及到我对亡妻的思念,他的笑容有所收敛。
“现任警视厅的杰出搜查官,会相信神通力啦、报应这些东西……?”
…………说真的……我无法回答。当然,我完全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能说这种话,只是在我遇到那个少女之前……正是因为遇到了那个既是古手梨花又不是古手梨花的另一个少女……
我才无法否认某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事物的存在。
“……不是预知的预告,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否认。”
不是预知的预告……如果那个少女做出的,是雪绘的死的预告……那么,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
也就是说,那是对我的恐吓,因为我不回东京,妻子被杀害,并伪装成事故……就是这样。
“…………尊夫人的事故调查有什么不全的地方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谋杀。现场调查的文件我都看过,也单独调查过。”
确实,雪绘摔倒的时候没有目击者。
有可能某人埋伏在屋顶上,把雪绘从楼梯上推下来。
可是,经常去屋顶的只有负责晾晒洗涤物的清洁工,监视摄像头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分子的身影。
楼梯上没有设置陷阱,完全找不出疑点。
“……结果,单独调查,也只是得出雪绘发生事故而死的结论。”
“…………………”
“……确实……毕竟是绑架了大臣孙子的家伙……把一个孕妇从楼梯上推下来……这种事怎么可能留下证据呢。”
从大石的表情看,他的酒完全醒了。
“…………尊夫人……是被那些家伙杀害的……?”
……雪绘死的时候,我曾这么想过。或者应该说……是很想把责任推到某人的身上,所以想象出了最合适的敌人。
可是,没有明确的证据,随着时间愈合了我心中的伤口,这种暴力的想象被藏在的心底。
“是那个少女预告妻子的死,以此恐吓我吗……还是说,她预言了妻子的死,给我指了一条拯救之道…………既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我宁愿相信是后者。”
“………………啊哈哈哈哈。”
大石往酒杯里倒着酒,有些惊奇地笑了笑。
“……听我说好吗,赤坂先生?假如像你说的那样,古手梨花是能预知未来的预言家,那么……她为什么不能预言大灾难?知道会发生那样可怕的毒气灾难,为什么不说?就算在灾难发生前的几小时也好,如果通知村里的话,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是的,在昭和五十八年六月末。
鬼鬼渊沼深夜喷出剧毒的火山气体,袭击了村子。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灾难。
火山气体引起了全国性的恐慌,人们都对异常的气味产生过激反应。在那之后,并没有听说雏见泽地区解除封锁的传闻,所以,现在也应该处于封锁状态。
“………………这个……是啊。”
我感到无言以对,只好闭上嘴。
“……不过,由于御社神转世的古手梨花被杀害,村里的人认为这件事触怒了御社神,因此降下瘴气杀光全村……这种传闻,在雏见泽的幸存者中传播着。”
“……大石先生,抱歉打断一下,您说她被杀了?”
“啊?…………是呀……我想这种事和赤坂先生你说也没问题……”
从新闻中,我听到雏见泽的毒气灾难,想起了那个少女。而且知道了她的名字出现在死难者名单中。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以为她预言自己的死,就是指那次灾难。而在那之后,又从八卦杂志上得知在大灾难发生前的五年间,雏见泽村中连续发生着被称为“御社神的报应”的离奇死亡事件。
而这连续离奇死亡事件中的牺牲者,都和少女“预言”的一样……所以,我一直想问负责调查的大石。而这,正是我这次与大石再会的动机。
可是,刚才大石说了。古手梨花不是死于灾难……而是被杀了!?
“…………关于最后一年的‘报应’,我可以向你提一些问题吗?”
“嗯~~虽然我退休了,可还是有义务保守秘密哦?哼哼哼!”
“服务员~~!请问有什么冰过的、当地出产的高级酒吗?种类随便。”

“啊哈哈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石开朗地笑着,叫住服务员,又点了一些便宜的酒。
“我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杂志上登的那些。不过,对大灾难那年的‘报应’完全不了解。”
“由于那场大灾难,整个雏见泽地区都被封锁了。所以,关于最后一年的‘报应’,我基本上没办法进行调查。就算若干年以后解除封锁,村里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极少数活着的人也分散住在亲戚家,几乎找不到……真相完全笼罩在迷雾中。”
大石看看天花板,过了一会,尘封的记忆似乎复苏了。
接着,他用醉意全消的声音说道。
“…………杂志上,好像有第五年的报应就是那场大灾难这种说法……不过,真正的第五年的报应,在绵流庆典当天就发生了……有个叫富竹次郎的旅行摄影师吧,他就是牺牲者。”
大石凑近我,说这个牺牲者是自己抓破喉咙而死的。
“还有,和富竹有恋爱关系的女性被烧死在歧阜山中。由于歧阜县警很不配合,我也不大清楚情况。”
“……一夜之间竟然出现两名牺牲者……”
“……嗯,实际上呢,这还没完……到了第二天……我的后辈熊谷在搜查中连人带车失踪了。”
这个熊谷,是我和大石见面之后,和大石分在一组的刑事。
“为了调查富竹事件,他到处询问村民……也许被卷进某个事件中了吧。我想,要是他和我在一起的话,应该不会有事的……到现在我依然后悔。那天不知怎的,我突然闹肚子……于是没去搜查。”
“……由于太接近事件的真相……所以被灭口了?”
“……我也这么认为。熊谷君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只不过现场经验不足……不擅长处理麻烦事。”
大石很后悔,为佧么偏偏在那一天,自己没和他在一起。
“而到了次日……啊,赤坂先生你也认识那个人吧,就是入江医生,有印象吗?”
“……啊,是诊所里的年轻医生吧,有点模糊的印象。”
“他……不知为什么,服安眠药自杀了……没有留下遗书,法医解剖的结论,也是服用安眠药自杀,除了动机以外没有任何疑点。”
“……用安眠药伪装成自杀,这应该不难做到吧?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性?”
“单身,而且没离过婚,也没有听说他和哪个女性在交往。担任着少年棒球队的监督,与村民交情不错,是个谁都喜欢的人……想不出他有什么敌人……不过,在调查期间,那场大灾难就把一切毁了。到现在,也没办法调查他身边的情况。”
“………………那么,古手梨花的死呢?”
“就是当天。白天访问占手神社的老人们发现了古手梨花的尸体。”
“……他杀?”
“……在谈论这个之前,还是先把鱿鱼面吃了比较好。”
“……死得很惨?”
大石点了点头。
“尸体就在神社境内,功德箱的旁边……不过,被害地点应该是别处。因为她全身赤裸、裸足,而且脚上没发现污迹。”
“…………是不是遭受了变态性侵犯?”
“法医解剖的结果,没发现受到性暴力侵犯的痕迹……能知道的是,是用药物导致昏迷以后,被带到那里、切开腹部、内脏被拖出来,扔得到处都是。”
“…………昏迷?……这么说,不是在死后被切开腹部?”
“…………………………”
“……为什么……真残忍。”
那个少女的预言……应验了。
……她具体地预言了自己的死,以及在此之前的别人的死……比如,关于第四年的主妇被击杀事件,她肯定地说是头部被打碎而死。
……这么说……这个少女……连自己的惨死都知道?
她也一定有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预言的时候……可是,自己预言的人都死了……随着每年的来临,预言的真实性越来越强。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年……她也无法反抗命运……年轻的生命凋谢了……而且……死于那样残忍的手段。
少女知道自己的结局……并默默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我对这感到心头一紧。
“……这种死法……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猎奇杀人啊……雏见泽村曾经是鬼居住的村子,这种说法以前就有吧?”
“嗯……记得我也听过这种说法。”
“雏见泽村的庆典‘绵流’本来就是……绵花冲流,也就是从内脏冲流演变过来的……据说,是由吃人的鬼把牺牲者分尸,将内脏扔进河里这种事演变的。”
“……这么说……在雏见泽村里,把内脏拖出来这种做法,具有宗教上的意义?”
“…………还有……在雏见泽的古老传说中,记载了让人鬼和谐相处的调停者‘御社神’这个神明的降临。”
“……我记得……古手梨花这个少女,被人称做御社神转世?”
“没错,所以……将古手梨花这个肉身神剖腹,是对村里的信仰最严重的亵渎。”
“……对信仰的亵渎……也就是对御社神的亵渎,是吗?”
“……接下来的事,赤坂先生你也知道。‘御社神的报应’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雏见泽……大灾难。”
官方发布的信息,是水源地的那个什么沼喷出致命气体,扩散到了全村。
“喷发的沼泽叫鬼鬼渊沼。也是雏见泽以前的名字鬼鬼渊村的由来。根据村里的传说。沼泽的底部和地狱相连,以前来村里的吃人鬼就是从那里来的。”
“…………太夸张了吧。”
“没什么啦,还有更夸张的哦。根据村里流传的故事,触怒了御社神.地狱的油锅就会打开锅盖喷出瘴气。”
“……在村民看来,地狱就是沼泽的底部。也就是说,瘴气是从那里喷出来袭击村子的?”
“没错。也就是说,因为古手梨花这个御社神转世被亵渎杀害,御社神才会发怒,用报应的形式降下大灾难……这种说法流传很广呢。”
“……这么说,大灾难是人为的!?”
“嗯……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如果御社神的报应并不存在,不是偶然事故的话……我倒产生这样的怀疑了。”
听到我唐突的意见,大石苦笑起来……他的表情就像在说,虽然很唐突,但我也这么想过。
“……假设围绕村子的信仰,有一群狂信者……他们制造出‘御社神的愤怒’真的存在一样的状况,引起大灾难。”
“……当然,这种观点也让我发笑。我也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可是,就算雏见泽村再小,也有两千人口。将他们一夜之间全部杀掉,这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毒气是在凌晨两点喷发的。
离天亮还有几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毒气中毒而死的形式将村民全部杀掉……这实在难以想象。
“……喷发毒气的沼泽也具有宗教性的意义吧?……那么……有没有可能在沼泽里设下了什么机关,让神的惩罚随时可以发生……”
“根据自卫队公布的资料,沼泽是毒气的发生源。这是调查小组经过详细调查后发表的。如果真有那种机关,一定会秽发现的……”
“也难说整个沼泽自身就是机关……以前不是听说过吗?远处的泉水干涸了,村里的泉眼也会干涸……这样的传说。”
“这是什么。”
“所谓水源地,通常都和地下水脉连接着。沼泽和泉眼,都只不过是暴露在地上的部分而已。”
“……啊哈哈哈!……这么说,赤坂先生想说的,是鬼鬼渊沼泽和别的沼泽或泉眼相连接,在那些地方设下某种机关的话,就会使鬼鬼渊沼泽的水压等多方面发生改变,喷出毒气,这种机关,在古时候就设置好了……是吗?”
虽然大石笑着说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真好啊,不过,毕竟他以前是刑事……尽管这种说法自己也不确定,但也没否认。
“……很有趣的说法……如果立案的话……这将是日本犯罪史上规模空前的大量杀人案。”
“如果对雏见泽的封锁解除了,我想应该去调查一下……大石先生,您在xx县警里还有影响力吧?”
“算有一点吧。毕竟我是柔道部的名誉顾问,现在仍然一起参加夏天的集训呢。”
“…………虽然不知道对雏见泽的封锁什么时候解除……不过,请务必让我去调查。”
“………………我知道了。”
“…………大石先生,关于雏见泽连续离奇死亡案件,也就是通常说的御社神的报应,是怎么处理的?”
“当时署内受到村民的很大压力。当时的官方看法是连续案件并不存在,都是个案,并且已经解决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看都是基于村中信仰而发生的连续案件啊。”
“赤坂先生,这种话,也只有连续五年发生案件,并迎来了最后的现在才能说……在当时,都认为是偶然的事件碰巧发生在绵流之日,希望今年别发生就好了。”
“那是偶然吗……那个少女可是在一开始就预言了一切啊。”
“…………少女?”
“古手梨花……她对我预告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赤坂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她确实说过了。她说次年,大坝施工现场的监督将被杀害,尸体被肢解。不仅如此,在那之后发生的连续事件,她也对我预告了。”
“……赤坂先生听到这些话……是昭和几年的事?”
“我和那个少女相遇,是在调查绑架案的时候……也就是昭和五十三年六月。”
“…………碎尸杀人的……前年。”
大石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开始了思考。
“……赤坂先生,如果古手梨花以神通力知晓未来……有这种事的话……可真是不得了啊。”
“………………是的。”
“………………要是现在你对我说这是编出来吓我的,我可真会生气的哦……”
“我说的……都是真话。”
“…………………连续离奇死亡案件……在发生的前年就已经策划好了。”
“……然后,按照预告所说的,古手梨花被杀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指那场大灾难。可是……她并非死于灾难,而是被杀人凶手残忍地杀害了……她是被杀死的……她知道自己被害的具体时间。”
“那么,古手梨花为什么不逃走?”
“…………………………”
“假如这些死亡案件已经策划好,而她也知道这些,怎么可能犹豫数年呢?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或者找警察报案啊……为什么不反抗,而是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不知道。”
“……………………村里的老人以前都很疼爱古手梨花…………在失去父母之后,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能和好朋友一起过着孤独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抗争的勇气、可以信赖的人、以及亲人吧。”
“………………对自己的死,她没向任何人发出过S08信号吗。”
“村子和警方的关系并不融洽,我想赤坂先生你也是知道的……至少.我没听说古手梨花寻求过保护。”
“………………………………”
“………………或者说……对自己是宗教祭品这个事实已经看开了……这也有可能。”
“不会的。”
我坚定地说道。那时候少女说过。
说我想幸福地活下去。希望身边有许多好朋友,愉快地过着每一天。
她不想放弃生命,希望继续活下去。
啊…………………………这时,我感到无法接着说下去了。
“你怎么了,赤坂先生?”
“…………没……没什么。”
我沉默了……大石也抱着手,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大石站了起来,大叫着拿纸和笔来,到走廊上寻找服务员。
大嗓门的大石出去之后……屋里笼罩着冰冷的沉默气息。
我站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醉意了。我打开窗子……看到美丽而朦胧的月亮挂在夜空中。
我现在明白了……少女并不是接受死亡。她一定很想活下去,希望快乐而幸福地生活着……我敢断言。
可是,我真蠢。由于她没有清楚地表明……我才没有意识到。她并没有明白地说……我不想死,所以,请你帮助我。的确,她没说过一句求助的话。可是,这并不表示她不需要帮助。
没有亲人,无法信任警方的少女……对和村子毫无关系、从外地来的我表示。
希望得到帮助。
少女切断了电话线。如果我接通了电话……知道了雪绘的死,一定会绝望得崩溃掉……那样的话,即使少女求救,我也不会理睬。所以……知道一切的少女切断了电话线。希望争取到向我求救的时间。
刚才,大石对自己的后辈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卷进案件中而不住地叹息
……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如果,昭和五十八年六月的时候我在场的话,一定能保护少女。
昭和五十八年,那是绑架案件的五年后。
我养育着雪绘为我留下的女儿,把青春和热情都投人工作中,在各种案件的历练中,我的气力和胆识都增强了。不会再像绑架案件时那样软弱无力。一对一的格斗不会败落下来,也曾多次经历外国黑帮真枪实弹的激烈火拼。
昭和五十八年的我,不是昭和五十三年的我能比的。所以,如果我在少女身边的话,一定能保护她。无论什么阴谋的魔爪伸向少女,我都能保护她!
少女的心中一定交织着求助的欲望……以及放弃的想法……并向我发出请求。我却没意识到。完全没意识到……!就像把雪绘的事故告诉了我,我却没意识到一样,她的求救,我同样没意识到。
我不禁感叹。如果我真的听懂了少女的话,就能防止雪绘的事故,也一定能从被决定了的死亡中拯救这个有恩于我的少女。她对我抱有那样大的期望!!
在家里的电视上,我得知了雏见泽的大灾难。从雪绘的死亡中振作起来的我,已经忘记了在雏见泽的回忆。
这实在是忘恩负义……!少女以拯救自己为条件,告诉了我拯救雪绘的办法!我对她却丝毫没有感恩之念,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女并不是在熟睡中死于毒气……而是被活生生地剖开腹部,受到拖出内脏之凌虐而死。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会在何年何月,被以怎样的手段杀死。可是,即使知道了这可怕的结局,少女却太弱小了。
孤单的少女无依无靠,也没法向人求助……只能接受预定的死亡……结束短暂的生命。
她想活下去,希望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仅此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奢求!作为一个人,都有这种最低限度的希望!!她并没有希望比别人有钱,或者比别人有权势!!
少女说过。如果所有死亡事件都是预定好了的话,我的死亡也是预定好的。
这个少女虽然柔弱无助,但我并不认为她什么抗争都没做过。也许……我不会记得……可是,她一定做过自己最大限度的抗争……而她的抗争,也包含了向我求助!
“可恨啊啊啊啊啊啊!!”
我咆哮着,用力跺着地板。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当警察的?连一个少女都拯救不了……还有什么脸自称警官f1因为那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所以没空理会少女的求救?
啊,是啊!我真是太嫩了!换做是现在,我一定能帮到少女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即使想让少女安息,现在的雏见泽也被视为危险地区而被封锁起来了。村民几乎死光。仅存的相关者也分居在全国各地、难以找到。悲剧的舞台禁止进如。警方的调查被中断、事件已经埋进时间的黄沙中……是的,在听大石说起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赤坂先生……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大石拿着笔记本回来了。在看到大石之前,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我……没有意识到……!!没有意识到……少女发出的求救信号……!!”
“……………………赤坂先生……冷静点。”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少女被杀害了!!被人用那种残忍的手段!!她明明请求过我……我却没能救到她!……我没能救她啊!”
“……没能和村民构筑良好关系,我也有责任……如果古手梨花和我说明了一切……我也许能伸出援手……她无法信任我,不对我说明一切……我真后悔。”
大石所说的信任,让我更加自责了。没错,少女信任我。信赖着我。
她相信,也许我能帮她摆脱死亡的命运!!我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眼泪不住地滴落在地板上。
这时,大石平静地说道。
“赤坂先生……你觉得很不甘心吗?”
“……非常不甘心……!!,’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为古手梨花报仇的好办法吧。”
“有什么办法吗?”
大石把笔记给我看。
“……为了让古手梨花安息,我们来找出真相吧。”
“………………真相…………”
“没错,不仅是古手梨花。还死了很多人。他们都死不瞑目。可是,他们的死因,都被那场大灾难所掩盖,现在依然无法搜查,只能被埋葬在遥远的彼方。死了那么多人!!小安被杀了、熊谷君也失踪了,大家都成了牺牲品!!可是,警方却没办法进行搜查!!想让他们安息吗?就由我们两人来做吧!赤坂先生!”
“…………由我们来……查明真相……”
“没错!我们来查明!!去所有发生过连续离奇死亡案件的现场,凭熟悉村中情况的我,和在连续离奇死亡案件发生前年,从古手梨花口中听说了重要事实的你!!”
“……可是……人已经死了……!!”
“没错,古手梨花确实死了!就是因为那时的你只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才没能拯救她。”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石猛地抓住思绪混乱的我。
“正因为这样!!!为了赎罪,我们必须查明真相!!凭我们的力量!!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一切都是有计划的!那么,我们必须改变调查方法!!……我现在把你我拥有的情报都归纳在笔记本上,明天一早,我就联络老部下……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绝对要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大白于天下!!”
“没错,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还在时效范围内,尽管调查被中断了,但并没有终止。现在仍要继续。让调查继续进行的,就是你和我!!”
和大石约定一起调查事件的真相之后,我站了起来。一切,都在昭和六十年结束。
为了向少女表达歉意,我寻找过少女的坟墓。在法医解剖之后,少女的遗骸由神社子孙领回。将来,在雏见泽地区的封锁解除之后,将迁葬在古手家的祖坟里。
可是,我不知道领取古手梨花遗骸的神社子孙究竟是谁,现在我无法对少女表达歉意。只能等待将来,雏见泽的封锁解除以后……那个神社子孙出现。
现在的我能够做到的,不是向少女道歉。而是在再次见到少女之前……把真相查明,让她瞑目。
雏见泽地区现在仍然小范围喷发着毒气,完全没有解除封锁的迹象……也许……在我找到真相之前,少女根本不想见我。所以封锁才没有解除……我是这么想的。
在我找出真相之前。
后年。我和大石合着的,包括大灾难在内的,关于连续离奇死亡事件的书即将出版。书名由我决定。

《寒蝉鸣泣之时》
在雏见泽的数日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声音,就是寒蝉的鸣叫声。
希望借这本书,唤起事件相关者的记忆,从而找到新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够再次唤醒公众对该事件的关注……不让它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我在后记写下了这段文字。

这场悲剧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仅靠我们的力量,无法完全查明真相。
希望本书的各位读者帮助我们解开真相。
…………………大石藏人·赤坂卫

雏见泽地区的封锁,今年仍然没有解除。

<寒蝉鸣泣之时> 第四集 暇溃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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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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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溃篇”在执笔前的构思阶段,是个和现在稍有不同的故事。
在故事中,赤坂受到雪绘之死的打击,开始变得自暴自弃,结果,在“御社神的报应”中命丧黄泉,成为雏见泽连续离奇死亡事件中的又一个悲剧主角。
结果,边写作边考虑,还是觉得让他在后续的“解答篇”中继续活跃比较好,所以,赤坂卫得以平安地从雏见泽生还。
实际上,“暇溃篇”这个标题,在构思初期阶段的悲惨结局中就加上了。俯瞰整个故事的百年魔女对周而复始的悲剧感到厌烦之时,偶尔也想看看“暇溃篇”这个带有恶作剧性质标题的故事,在这个意义上,取了这个标题名。
可是,最终,由于让大石和赤坂团结在一起,采取积极的行动,“暇溃篇”这个副标题有种不太合适的感觉。现在想想,也许应该换上别的更合适的标题。(毕竟,“暇溃篇”从语感上看,给人一种读不读都没关系的外传的感觉,会使人觉得直接跳到解答篇也许更好……)
“暇溃篇”的主人公赤坂卫能够幸运地活下来、也是个很受欢迎的角色。难以破解的事件,不都能在他手中迎刃而解吗,他会成为最佳的同伴吗。他的受欢迎程度高涨了。所以,本来只在这额外的一话里登场的他,将继续出现在解决篇中。
为了保持这个角色的特色,在执笔“寒蝉”的时候,有时会根据读者的反馈意见而加以改动。也就是说,正是由于读者和笔者互动的连载方式,才使这种特征成为可能。
知道读者的意见之后,将在下个篇章有所反映。以这种形式创作的作品,将是“寒蝉”的下一部作品“海猫鸣泣之时”。
对疏于写作的龙骑士07而言,这全都是我在执笔过程中强烈意识到的事。
像这样一边写后记一边回顾当时,让我想起了许多遗忘的事。
龙骑士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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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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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Eins 子爵
寒蝉鸣泣之时
翻来覆去的L5发作啊```
当初看动画的时候完全是看的莫名其妙...

16 年前 0 回復

志成 侯爵
寒蟬印象最深的還是動畫了
聽說好像要出OVA
先來看看小說吧

16 年前 0 回復

舞hime~ 平民
实在是谢谢楼主大人啦
我很喜欢寒蝉这部小说
解的部分 令我很惊讶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violet 騎士
真正的小说  
话说寒蝉第三季啥时出?

16 年前 0 回復

cubelee 伯爵
是寒蝉系列的啊,楼主录入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ai172694124 伯爵
寒蝉这么好的小说,国内竟然不是很多人看,实在太可惜了

16 年前 0 回復

oikaka 騎士
lz勤苦了!!寒蝉大好啊!哈哈

16 年前 0 回復

ARIA公司第3社员 伯爵
为什么我看他,永远是那么伤心呢,我太脆弱了吗?

16 年前 0 回復

kawaks14 公爵
'原帖由 凛~ 于 2008-6-25 07:55 PM 发表 难到寒蝉的动画前身是轻小说? '

寒蝉原作是pc上的同人游戏,然后才有tv版,小说版等等等等...............

16 年前 0 回復

凛~ 平民
难到寒蝉的动画前身是轻小说?

16 年前 0 回復

64152343 勳爵
'原帖由 exb2015 于 2008-3-30 11:37 发表 终于忍受不了...以后不买珊瑚版的了... '

请问珊瑚版和其他版有什么不同么- -

16 年前 0 回復

syqdisver 王爵
请问TV版里有这一篇吗,还是只有游戏中才有?

16 年前 0 回復

无糖 公爵
这插画真是好看啊,比起最初的游戏版、动画版、甚至后来的漫画版都要好看呢。

16 年前 0 回復

夜月幻影 子爵
这样就完结了吗 ??

16 年前 0 回復

cjw85858 王爵
寒蟬很好看
支持一下
樓長錄入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灵月悠梦 騎士
暇溃篇终于录入完结了,谢谢楼主,话说什么时候可以下载?

16 年前 0 回復

罗的肥唇 騎士
寒蝉果然强大,崇杀还没看,暇溃就出了

16 年前 0 回復

youyinganliu 王爵
寒蝉就这么冷门么……一天不见就掉第二页去了。
小说的感觉要比动画还要强烈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林小尽 侯爵
寒蝉赞啊~~咱一定要把寒蝉发扬光大~~ 

不过~~有些吓就是了``

16 年前 0 回復

lonashmodeus 騎士
寒蝉啊,现在迷动画迷游戏迷小说全中了~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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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若悠竹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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