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橋本和也]超人家族一家和乐 07 离家出走的小猫 [顶楼更新下载版]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16 19: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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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世界平和は一家団欒のあとに07 ラナウェイキャット
译名:超人家族一家和乐 07 离家出走的小猫
作者:橋本和也
插图:さめだ小判
翻译:Kane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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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系列简介或者从头开始补的请点第一卷

下载请点








log

7.9 校对完成。

7.8 第三章又过了一遍... 没想到校错也这么花时间。

7.7 文本完工... 话都放翻译后记里了。

7.5 更新第四章后半,顺便副标题中文化。搬家搞定之后又是每天在实验室干活干到虚,回家以后什么脑力工作都没法干... 再加上月底gal大潮,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跪。总之是胜利在望了,加油啊我(死

6.25 更新第四章前半。由于搬家等原因这星期果断怠工了... 花了一晚上赶了一些,还剩下六七十页的样子。翻到后来有点神志不清,估计错字一堆,有些不符合中文习惯的字句也没时间仔细推敲了,翻的会比较生硬,你们就原谅我(跪

6.15 更新第三章。明天搬家,然后research要开始一个新的阶段,接下来一个星期时间可能不会太富裕... 我尽量吧。

6.10 更新第二章后半。第三章翻译也已经开始,计划整章翻完再一起放上来。

6.7 更新之前没放上来的两张彩插... imgur意外地方便嘛。第二章又翻了1/3左右,过两天等整章都翻完了再一起放上来。话说这时区不一样略蛋疼,每次写更新log都要先拉到页面底部确认一下天朝时间是几号...

6.6 更新第二章前半,小幅修改序章和第一章
  故事渐入佳境,翻译手感也越来越顺了。大概是经过第一章的适应吧,现在感觉恶心的长难句都基本能解决了。桥本老师在前几本里常用的诙谐笔法在这一章里也有几处突出体现,可以期待一下。由于第二章后半已经真相了,所以前面不恰当的翻译已一并改了,并顺手对序章和第一章一些不顺眼的地方进行了改动。

6.4 更新彩图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四张里有两张太大了传不了,先把封面和人物传上来好了。插图里刻人长的真是土爆了有没有,就这样还校草?包括彩图在内的扫图都是之前在轻国下的,忘了哪个帖子了... 这个需要标出来吗。另外又扫了一遍第一章的翻译,变态长句就这么直译出来果然还是太膈应了,第二章会尝试尽量全部拆成短句、牺牲一部分修饰关系的作法,也求有经验的前辈指点。

6.3 第一章更新
  趁着三分钟热度还在赶一赶进度,于是一天下来把第一章搞定了。翻译的困难主要是经常遇到不讲理的超长从句,以及日语各种伪拟声词,一气之下所有不会翻的拟声词我都写上了啪啪啪(笑。此外还有些细节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消化透,只能靠上下文做最合理的猜测了。翻的比较快,如果之后有时间校一遍的话可能会有不少改进,觉得大差不差的话也可以将就着看就是了。
  总之这也算是测试一下自己功率全开的时候能达到什么样的速度,也是增强一下对完坑的信心。请不要期待下面也是同样的速度... 不过如果我五月病了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死。

6.2 开坑+序章更新
  大家好我是新人,之前一直作为轻国的读者,没想到也有自己来开坑的一天。这个系列我一直很喜欢,遗憾的是台版到第六卷以后就没有往下出。我的日语能力有限,推推eroge什么的还行,啃小说的生肉的话注意力总是容易分散,于是感觉翻译一下倒不失为让自己认真读书的一种渠道,毕竟这个系列也有这么做的价值。正好最近d3刷刷刷的腻味了,心血来潮地想不如我们把第七卷一搞,冲动之下就有了这个坑...
  所以渣翻加上新人对发帖等各方面不太熟悉,请大家多多包涵了。一开始我会一切从简,把精力集中在正文进度上,之后在考虑插图和简介之类的事情吧。现在虽然正值暑假不过苦逼的phd还是需要干活的,没准哪天老板发飚了就会比较忙,不过我会尽量坚持下去的... 只要翻译质量自己还能忍(死。不说别的,序章那莫名其妙的第一句就把我摆了一道... 等翻到后面可能会知道具体含义了,到时候再回来改吧。
  然后就是距离我看完台版第六卷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对之前的剧情的印象已经相当模糊。我会抽时间翻一下前面几卷回忆一下剧情,并参考一下台版的各种翻译细节保持一致性... 前提是我没有懒(再死。
  最后这个ID是我基友给我看书用的公车号... 我的正体(雾)请点这里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6-29 07:53 编辑


序章

“她”还是神明的时候,我正被英文翻译搞的焦头烂额。

真是大意了,完全忘记了课表已经改过。值得庆幸的是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想了起来,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但是临时多出来的英语课还是让我头痛万分。

英语课可是不预习就会死的一门课,这在我们班早已形成共识。我们的班主任、同时也在老哥所在的高中部兼任英语教师的小酒井老师非常严格,以同学们已经预习的前提进行授课,一边讲还一边不停地点人回答问题。当然,没有预习是不可能回答上来的。最倒霉的是这多出来的英语课竟然是第一节... 到校已经有点迟了不说,第一节课前的准备时间也一眨眼就过去了,根本没空找人问。

到学校之前,“就算教我一点点也好!”,这么试着拜托老哥和老姐。考试前突击型的老哥(不过成绩倒是不错,让人有点不甘心)眨着没睡醒的眼睛,“啊——不行,这词的意思我忘了。你啊,戴着眼镜就靠自己翻译看看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我给打发了。

出门前好不容易逮到了姐姐,这边虽然说成绩不错也靠得住,不过姐姐不急不慢地接过我递给她的教科书,“哇~ 好怀念啊~ 初中时候学过的~~”,然后就啪啪啪地翻起书来。

“那个,姐姐...?”

“啊,抱歉刻君,今天早上我值日得早点走。对不起!”

走投无路的我去找老妈。“妈妈不太懂英语耶”,老妈一副抱歉地对我说。这也是意料之中了,因为老妈第一次接触英语是二十岁左右的事情嘛。

就这么一路过来,现在已经在上课了,于是我就落到了偷偷地拿着词典拼命翻译英语的下场。一旦被发现在翻词典,肯定会被老师发现没有预习,所以得慎重行事。反过来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点到,所以还得尽快搞定。

就在我和英语苦战的时候,有个东西朝着我的桌子飞了过来。

准确命中教科书的是一张捏成团的纸条。朝着纸团飞来的方向看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个女孩头上戴的耳机。女孩咻地吸了一下鼻子,巨大的耳机和她纤细的侧脸怎么看都不太搭。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也从没见过老师因为耳机的事情提醒她注意。没有声音从耳机里漏出来倒也不影响旁边人就是了。

我一边看着这位奇特的邻桌,一边想起昨天好像调过座位了。早上因为太过忙乱的关系,彻底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她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课本,不过一注意到我在看她,就微微地把视线朝这儿瞥了一下。看到我手上的纸团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敲了敲自己的课桌,似乎是让我看纸条上的内容。

我把纸条打开一看,“她的心情好像有点不高兴”,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

我吃了一惊。这句话乍一看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现在处在这个教室里的人却能明白意思。按照上下文来考虑的话,这大概指的是接下来的——

“星弓。”

“在,在!”

被老师点到名的我慌忙站了起来。

终于被点了,被点到了呃,难道是一直盯着旁边呆看的脸看起来太蠢了吗...

“翻译一下正在讲的这个地方。”

老师用生硬的语气说着。什么翻译正在讲的地方啊,我连讲到哪儿了都不知道好吧... 照理说应该老实地承认的,突然一个纸团砸到了我满是汗的手上。

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实话我一半已经放弃了,靠着另一半莫名其妙的确信这么回答道:

“她的心情好像有点不高兴。”

老师的眉头皱了一下。就在我觉得大概完蛋了的瞬间,老师缓缓地开口了。

“...翻的没错,坐下吧。”

老师的语气好像有点遗憾。相比之下我则是感到各种莫名其妙,腰一放松就这么坐了下来,安心、困惑和疑问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开。

老师点名的顺序完全是随机的,所以不可能事先知道我被点名时需要翻译的句子。假如我是下一个被点到的话,那纸条上的翻译就完全对不上了。

到底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向旁边看去的时候,又一个纸团飞到了我的课本上,我略带吃惊地打开了它。

“要好好预习哦。”之后还跟了一句,“虽然我也没预习~”

我再次看向她,她又回到专注地盯着课本的眼神了,再也不看我一眼。不过,嘴角的弧度比刚才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这就是我和她——神野梢的相遇。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16 19:07 编辑


第一章

(译注:下面的第一人称不是刻人而是轧人视角。。我也是看了一段才反应过来,作者啥都不标有点坑爹)

“那个... 请,请收下这个!”

我的射篮在篮筐上弹回的瞬间,一封信递到了我的手上。

放学后,被夕阳染红的篮筐...

下意识地接住反弹回来的球之后,我跟石像一样硬直在递出信的女孩子面前了。

就在刚才我还在参加篮球部的练习比赛。并不是我从归宅部毕业了,只是一起归宅的家伙——柚岛她有什么委员会的工作,我在等她那边结束。

(译注:可能有人已经不记得里面的人物关系了... 柚岛是美智乃的同班同学,之前的事件一直有在参与,和星弓家关系密切,该说已经内定是轧人媳妇了吗... )

柚岛有点傻傻的,还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说不定有人会盯上这一点——因为这个借口我开始跟她一起回家,不过现在已经变成日课一样的习惯了。

但是,干等还是太无聊了,于是我就拜托篮球部里的熟人让我参加他们的练习,打发打发时间。部长笑着对我说“那也一起跑圈吧”,我郑重表示“才不要”。目送了向河畔跑去的部员们,我一个人拿球做着三分射篮的练习,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向我搭话的。

放学后的篮球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耳朵都红了的女孩子低着头,一副很拼命的样子向我递出一封信。

就算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妹妹念叨“哥哥实在是太迟钝了”的我,碰到这种状况也不会说理解不了啊。

“啊,哎,那个...”

糟糕,脑子混乱了,脸上在冒火。因为事情过于突然我都开始口吃了,连一句“是给我的?”都问不出来。

我就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从旁人看来一定慌乱得很好笑吧。接着女孩子就这么保持着递出信的姿势清楚地说道:

“请把这个... 帮我交给您的弟弟!”

远远传来让没有事情的学生尽快离校的广播,显得无比的空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一直僵在那里。

远远地听到篮球部部员们的声音,我的手一滑,球在地上“嘭”地弹了一下。

“...什么?”

我那甘酸的——有点甘酸过头了的青春的一页就这么空虚地逝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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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这边等的话事先好歹通知我一声——怎,怎么了?”

我坐在篮球场的角落里一副远目的表情望着夕阳,看到这样的我柚岛发出了吃惊的声音,我“哼哼哼”干笑了几声。

“因为误会而得意忘形的人,真是蠢啊...”

“哈?”

“不,没事儿。”

一直哭下去的话男人就废了,悲伤是会让人坚强的嗯。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总之是站起来了。不过,柚岛注意到了我手里捏的东西。

“这是什么?”

唉这货眼睛真是尖... 人家好不容易才和过去诀别了的说。对于柚岛不像样的谎话肯定会被识破,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了一下,简而言之这是给我弟的情书。

“...于是你就擅自误会了一把啊。”

柚岛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冷。

“不啊,也没有那么期待哦?该说是有点混乱还是什么... 也考虑一下被递出这种东西的我的心情吧?”

“哼——”

已经不是似乎了,柚岛的眼神明显降到零度以下了,一副“真是服了你”的样子之外好像还有点生气的感觉。为什么我非要被人生气啊。

“什么嘛。”

“没什么。既然你这么希望拿到情书的话...”

这么说着,柚岛开始翻自己的书包。

“给。”

她把翻出来的东西唰地递给了我。

“哎?”

我的眼睛瞪圆了。柚岛递给我的是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似乎装了一封信。从我们的对话内容来看,信的内容不用说也应该清楚了... 柚岛把这件东西递给了我。我一边吃惊一边来回看着柚岛的脸和手中的信。

“哎,你,这...”

“刚才委员会的时候拿到的。”

“啥?”

“是一个学妹呢,想要通过你把这个交给刻人君。同样都是初中部的,明明自己去给就好了么。”

“............................”

我用无法形容的心情盯着手中的信,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脸颊在跳...

“真是太好了呢,哥哥?拿到这么多情书。”

盯着我那副悲剧的表情,柚岛的脸上浮现出邪恶的魔女般的微笑。我差点就把手里的信捏坏了,不过还是把持住了自己。无论怎么说,这也是承载了别人思念的书信啊,忍耐忍耐。悲伤是会让人更加坚强的...

不过说实话,不坚强也无所谓了,男人废柴了也无所谓了,真希望有个地方可以让我好好地释放这份悲伤啊 T_T

我的弟弟,星弓刻人,15岁,我所在学校初中部的三年级学生。

是有极度暴虐的姐姐们(哥哥我可绝对不在这个群体中)作为反面教材的原因吗,刻人的性格非常温厚纯良。周围的女孩子在夸奖他的时候会用“温柔”“诚实”来形容。

温柔诚实这一点上,我觉得这一定是我们兄弟之间浓浓的血缘关系的作用结果。

但是刻人也有凶暴的一面。温柔的性格等于说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遇到麻烦,刻人总是因此被搅入街头上的各种暴力纷争中,回过神来已经成为了被小混混们敬仰的存在。

一般的话这种人会被周围的人所畏惧,无奈刻人平时在学校里的给人的印象太好,本来会扣分的暴力的一面也被人说成“哎,真是意外~”“虽然那么温柔但也很靠得住啊”,变成加分项了。

眼镜可能也或多或少有点功效吧,总之刻人外表也不差,而且温柔的同时打架又很强。如果成绩再好一点的话就完美了,可惜刻人的成绩只是中游,彻彻底底的中游。

明明是个眼镜仔...

虽然平时有在努力,不过该说不得要领还是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吗,这些努力基本上都白费了。勉强把公式和例题背下来后,一旦开始做题刻人他脑子里就一片混乱。

“哥哥这种平时吊儿郎当、成绩却相当不错的类型真是让人火大吧~~”

我曾经看到美智乃这么安慰因为成绩而烦恼的弟弟。用吊儿郎当形容你哥是要闹哪样啊我的妹妹。嘛这大概是在奉劝刻人像我一样让思考更加灵活一些吧。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用吊儿郎当形容你哥是要闹哪样啊我的妹妹。

我这个弟弟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即使这样的弱点也会变成他的加分项... 女孩子们发现刻人的成绩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的时候,都说着“好可爱啊——”“我来教你吧?”之类的话聚到他身边。总感觉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弄错了啊...

明明我的成绩不错、打架也很强啊,曾经跟柚岛抱怨了这么一句。“哈啊啊啊啊——”柚岛发出了一声超~长的叹息,长的像是在怜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家伙。

嘛,总而言之,我的弟弟超受女生欢迎的。

不过这位受欢迎的本人,该说是有点禁欲主义呢,还是说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呢,总之还没有交往的对象,我也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好上过。不过这种难攻不下的地方也让他更受欢迎就是了...

——大概他也会拒绝这些情书的吧。

我望着书包里不是写给我的信,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用情书这么古董的方法表白是有在考虑刻人的情况吧,这家伙没有手机的。

虽然不认识把信给柚岛的那个学妹,不过把信递给我的那个女孩子应该算是相当可爱的类型吧。但是,还是觉得刻人会老实地低下头拒绝别人啊。

到底最后什么样的家伙会搞定刻人呢。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和柚岛走在回家的路上。

“哎,哎,等等...”

突然,走在旁边的柚岛拽住了我的衣服袖子。

“什么啊。别又是一封情书什么的冒出来吧。”

“不是啦。那儿,你看。”

小声这么说着的柚岛往前指去,大陆对面的林荫道下,看起来关系很好的两个人身着制服一起走着,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

“哎哟喂?”

一不小心我嘴里就发出了很2的声音,因为那个男生的背影我有印象。

“那个男生,是刻人君吧?”

不知道为什么柚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

“啊啊,大概... 是的吧。”

我纯粹是惊到了。刻人如此受欢迎,和女孩子两个人一起根本不算是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稍微积极一点的女生对他说“我们回家的方向一样,一起走吧?” 刻人一定会没想太多就答应下来。

但是现在,我的视线里光景和平常的情况有所不同。没法很好用语言表达... 总之两个人看起来非常亲密。

基本上说,刻人总是能很好地倾听别人说话的那一方,今天却比平时要积极地向对方搭话。当然,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也说的不少。就算这是错觉,在我眼里刻人对这个女生的在意程度明显要比其他女孩子高。

接着我把视线转向那个女孩子。

第一印象是个有点奇怪的女生。从后面虽然看不到脸,但是有点翘的栗色长发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不过比起这个最初映入我眼帘的还是她头上戴的那副巨大的耳机。

如果是为了赶潮流而戴的话,作为女孩子来说有点太庸俗了。如果是音乐发烧友的话,室内不说,在室外听音乐的话小型耳机也够用了。而且那一头飘飘的长发,戴着这副耳机一定挺麻烦的吧。

就在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观察他俩的时候,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了。不经意间,柚岛从我的旁边超了过去。

“你准备去追他们?”

察觉到我的话里有点小刺,柚岛眉头皱了一下。

“不,不追吗?”

柚岛回过头来,很罕见地露出了试探我想法的暧昧笑容。我叹了口气。

“你竟然想追...”

“因,因为那个嘛...”

我知道柚岛拼命忍住不说的是“因为我很在意嘛”,不过我可没这胆子点出来。

看着校内传说中超受欢迎的男生的绯闻逐渐离我们远去,柚岛似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换了一副毅然的态度跟我说:

“作,作为学姐,不能放过不纯异性交往!”

这啥时代了啊什么见鬼的理由啊何况现在他俩连不纯交往的边都没搭上好吧... 就在我准备进行一连串吐槽的时候,柚岛已经背对我追了过去。这家伙是真要追啊。

之前彩姐的事情也好龙助哥的事情也好,看来柚岛一碰到别人的恋爱就会开启名为好奇心的开关,收起平时优等生的那一套,展现出这样奇怪的一面。

大概是平常意外地会照顾人,总是在为别人考虑,这样积累下来的东西用一种歪曲的形式发散出来了吧。感觉以后一定会出现,没人拜托她也去帮人安排相亲之类的麻烦事...

“在干什么呢,要跟丢了哦。”

柚岛的眼睛里已经没有迷惘了,脚步像是有名的老刑警一样慎重。我们两个就这么向前追去。

说起来这家伙,之前跟踪小七姐的时候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啊,一边想着,我一副新人刑警的样子跟在老刑警的后面。抱歉了刻人,我没法反抗前辈刑警的命令啊。

完全不知道跟在后面的我的这番忏悔,刻人和他旁边的女孩还在关系很好地一起走着。本想着他们是不是会去快餐店、游戏中心、甚至说电影院或者卡拉OK什么的,不过两人完全没有这个迹象,倒不如说在往远离车站前繁华街的方向走,进入了住宅区...

哎,这么走下去的话——

“这,是要去我们家?”

一不小心说出了口,柚岛听到以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家...”

柚岛眨巴着眼睛,略显吃惊地念叨着,样子有点吓人。我点头应和道:

“啊,是啊,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大概...”

柚岛一副认真的表情,把手放在嘴边念念有词:

“最近的年轻人进展真是快啊...”

那是我家啊喂,家里有人的啊,你思考也太跳跃了吧,而且你自己不也经常来吗,再说年轻人什么的他们不是跟你只差一岁吗,说起来小姐您这角色形象是哪位。

“啊,进去了。”

正如柚岛所说的,两人走进了星弓家。我们也慎重地跟在后面...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啊。我就这么装作一副比刻人晚回来一点的样子走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

原本很平和的归宅,被走廊里啪嗒啪嗒吵闹的跑步声给毁了。

“哥,哥哥!现在啊,刻君他啊,把女孩子带回家了啊!该说是终于还是什么... 哎呀这真是爆了个大冷门啊!而且好像还有话跟我说!怎,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该换什么正装啊?!”

“....................”

我今天终于深深地理解为什么柚岛和美智乃会成为朋友了。为什么我的周围净是这样的女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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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要说的话是?”

十五分钟以后,在刻人的房间。

一边是哼哼地喷着鼻息,气势满满地准备听刻人他们说话的妹妹,另一边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超级感兴趣的柚岛。我被这样的两个人夹在中间,带着非常抱歉的心情望着刻人和他旁边的女生。

刚才只能看到背影,但这次正面一看,发现这女生还是挺可爱的。大大的眼睛,像是会永远浮现着笑容的嘴角,这些都和栗色的头发很配,给人一种松鼠或者猫的感觉。

本来由于那个巨大的耳机,预想当中应该是个怪女孩(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个引入注目、讨人喜欢的女生。

哎~ 刻人这家伙喜欢这种类型啊...

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一不留神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不小心和女孩子的眼睛对上了。她完全没有在意我不礼貌的视线,微微地对我笑了一下。

“初次见面,我是神野梢。”

该说是银铃般的声音吗,又有点撒娇般感觉的高音调的声线。

声音有时候会拖长,但说的话却是意外的干净利落,相比之下反而是年长的我做出的问候(“啊,你好你好”)更加含混不清。正好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吧,美智乃也加入了问候。

“我叫美智乃,星弓美智乃,是那边的刻君——不是,刻人的姐姐。旁边的这位是哥哥轧人,对面的那位柚岛香奈子是我的朋友,也是哥哥的...”

“朋友。”

“哎,嗯... 就是... 这么回事。”

对于果断说出这话的柚岛,美智乃不知为什么显得有点失望,还对我送来了责备的视线。搞什么啊这是。

那个女孩子——自称梢的少女,像是为了把名字和脸对上号一样,盯着我们仔细看,特别是我。

这又是干啥呢——我刚这么想,梢微微一笑:

“哥哥的事情,有听刻人君聊起不少哦。”

等我知道“不少”这词在这里的具体意思已经是稍微后来一点的事情了。总之现在比起这个,我要应付左右两位八卦女生飞来的视线已经竭尽全力了。

刻人君——

已经是以名字相称的关系了啊。

然后我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刻人送去视线,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僵硬。你在紧张个啥,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倒是也帮忙说明一下啊,我用眼神这么催促他。

虽然刚才已经听说了这位名叫梢的少女是刻人的同班同学,但总不会要说的事情就是把她介绍给我们吧,就算刻人再怎么老实巴交遵纪守礼也不会干这种事。见我和美智乃又不是媳妇见公婆,非要说的话美智乃算是小姑还差不多...

“那个...”

刻人一瞬间用犹豫的眼神看了我们一圈。

“什么啊。”

“大概... 是和我们家那方面有关的事情吧。”

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

我们家那方面。

听到这个说法,我心中有种讨厌的预感开始涌现出来。

“实际上这个女孩子,在街头巷尾被称作‘——’......”

“哈?你说什么?”

总感觉刚刚从刻人嘴里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词语。

“所以说,是‘——’啦。”

这个叫做梢的女孩子被这么称呼吗。

不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但是刻人又重复了一边,这次我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

弟弟把“神明大人”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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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没有什么比这种捶墙的声音更刺耳了。

一只手粗暴地压在梢脸旁的墙上。沿着手臂看去,那儿站着一个发怒的金发男子。他身后的另一个男子有一头倒立的头发,大概是一伙的吧。两个人都穿着梢所在学校高中部的制服,不过这幅打扮很让人怀疑两人有没有在好好上学。

“喂,你打算怎么办啊。啊?”

站在前面的男子露出凶相,把脸靠近过来。都看见鼻毛了啦,梢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儿是两栋楼房之间,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小路。梢正在放学路上的时候,突然这两个男的出现在眼前,“跟我们走一趟吧?” 就这么半强硬地把她带到了这里。这里与其说是小路不如说是暗巷的感觉,不过倒也有一定的宽度,而且离大街不远,从大街上应该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可是大街上的行人看到巷子里的情形,都不想自找麻烦,用无非是情侣之间吵架之类的理由说服自己以后,都快步离去了。

(嘛,最初就没有期待这些人能帮忙就是了。)

说不定这时梢大声呼救的话,总还是会有人跑过来的吧。

(我可不要落入那种状况。)

失魂落魄地找人求助什么的太讨厌了,而且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不如说,要是能带到更加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好了呢。

“喂,你丫的在听人说话吗?”

梢充满余裕的优哉态度惹恼了面前的男子,使他更加凶狠了。这么说来,之前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他也吼了同样的话呢,虽然两人是初 次 见 面。

呵,梢的嘴角扬了起来。

“在听哦?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想听不到都不行吧?”

“你这混蛋...!”

对方因为这一句话更加恼怒了,男子凶相毕露地准备说着什么的时候。

“那么,要说的事情是什么呢?”

这一问恰好卡住了男子的话头。一拍之后,男子咋了一下舌,用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

“你听好了,这边可是因为你的原因和女人分手了啊。突然间跟我说什么‘我们分了吧’,问她为什么,她跟我说什么‘是神让我这么做的’之类的蠢话。”

男子一脸厌恶地说道。

“还以为这女的是吃错什么药了,结果发现是被自称占卜师的骗子给忽悠了不是。你这混蛋,对我的女人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哦。她找我商量是不是应该和现在的男朋友继续交往下去,我就给了她应该分手的建议,告诉她这么下去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而已哦?”

“你说啥...!”

“而且前辈啊,你说的好像因为我才被人甩了似的,可是女朋友找人商量这种事情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没戏了吗?”

“啊啊?!”

“我只是这么跟她说的哦,”

因为看到了“那个场面”。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对你暴力相向的。”

“什...!”

这次男子的脸上浮现的不是愤怒而是惊愕了。梢眯起了眼睛,看来已经实行过暴力了呢。之前梢“看到”的那个场面,大概已经在现实里发生了吧。

梢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急速涌上来。

“再说了,‘我的女人’什么的说法,也有点太自说自话了吧?”

男子的身体开始颤抖。是不是有点捉弄过头了?梢把手搭在头上的耳机上想着。

“这,这个婊子!”

就在男子怒吼着抬起拳头、梢要把耳机贴紧耳朵的那个瞬间,

“那个,能不能别这样。”

慢吞吞的声音,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场面的紧张感似的。因为和现场的气氛相差太远,梢和男子都愣在那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作为恋人之间的吵架,似乎有点太粗暴了一点吧。”

这么说着走进暗巷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温柔青年,看起来太过稳重善良,完全不符合现在的状况。虽然他穿着梢的学校的校服,不过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特地确认——

咦——?

梢立刻觉察到了他的身份。

“你丫的来干啥的?”

不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了。突然掺和进来的这个青年在他的概念中大概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那种人吧。他很快从惊愕中恢复,重新取回了强势的态度,对眼镜青年发出威胁。

但是眼镜青年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我觉得用暴力对待女孩子是不好的哦。”

说了这么一句正直老实的话。

哈啊,梢不禁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啊...)

虽然这话没说错就是了,但感觉应该有别的说法吧,比如“对女性出手不符合男子风范”之类的吧。不,这又太装了反而有点冷。总而言之,他把话说的也太直了一点,一点婉转都没有,好像从什么三流小说里直接拿出来的台词一样。

对于这么正儿八经的言论,

“你丫的说啥?”

感觉只是在火上浇油啊。

(啊~啊,我不管了)

男子的脸上逐渐开始泛红,低声说着老子杀了你信不信,用极其恐怖的眼神盯着眼镜青年。青年倒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一步也没有后退,而是放下手里的书包,用平静的视线朝男子看去。

“星弓刻人,如果听到这个名字肯罢休的话我是再高兴不过就是了...”

“哈?什么玩意儿,哪边来的小子啊你!”

男子就这么突然揍了上来。真是糟糕,青年耸了耸肩,并没有将视线从扑来的男子身上移开。

(好冷静啊——)

青年微微一偏,躲过了男子大幅度的拳头攻击。男子刹不住挥空了的拳头的劲道,青年趁机抓住了他的衣服。

“噢噢?!”

青年就这么利用男子冲过来的势头让他转了180度,漫不经心地把人朝他来的方向扔了回去出去。男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混蛋!”

从没有预想到的人身上吃到意料之外的反击,原本站在后面的另一名男子陡然变色,向眼镜青年袭击过来。这个男子似乎比之前那个更习惯于打架一点,一瞬间就逼近了青年的身前,放出一记脚踢。

“啊...!”

梢不禁喊了出来。男子的脚法比想象中要犀利,陷入了眼镜青年的腹部。

再怎么说这也不可能一点不疼吧,梢开始想象下个瞬间他脸上会露出的痛苦表情,可是实际上他跟石像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哎?”

男子的脚还停留在青年的腹部,青年就这么抓住这只脚,好像是拿掉什么碍事的东西一样把人家的脚又一次漫不经心地扔了出去。头发倒立的男子的脚被抬的老高,终于也失去平衡“呜啊”地一屁股跌坐下来。

(...令人意外的战斗方式啊)

这个眼镜青年,看上去挺纤细的,战斗方式倒是相当简单粗暴。该说完全是硬碰硬的吗,总觉得只是在用蛮力而已。

青年并没有对两名男子进行追击,只是用一副希望对方早点放弃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

“你,你这混蛋...!”

两人一边瞪回来,一边咒骂着站起身来。由于只是被随意地扔了一下而已,两人身上连个像样的伤痕都没有。

(难道说,是故意这么做的?)

两名男子无法忍受青年充满余裕的态度,眼神更加尖锐了。青年注意到这一点,轻轻叹了口气,一伸手把旁边被打坏的那个东西举了起来。

“...!”

男子们因为眼前难以置信的光景屏住了呼吸。

(呜哇...)

梢也不禁看呆掉了。世界上哪有能把坏掉的摩托车轻松举起来的中学生啊。

青年一边稍微在意着摩托车上掉下来的灰尘,

“还要打吗?”

一边微笑着问道。

目送仓皇而逃的两人的背影远去,青年把手上的摩托车放了下来。大概他根本没有要用这玩意儿打人的意思吧。

“没事吧?”

他的眼神这才看向了梢。

“啊,嗯,没事,谢谢。”

梢忙点了点头。一直盯着人家看是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疑啊。

“最好别一个人走在这种地方哦,不时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梢的担心看来是多余了,他似乎认为梢只是走在路上偶然碰上了不良而已。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但是从他现在的样子看来——

“那个,还没有注意到吗?”

青年拾起地上的书包,梢像是要窥探他表情一样问道。

“哎?”

他瞪圆了眼睛。虽然可能是因为这里太暗他的视力又不太好,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迟钝了一点。

不过看样子他终于想起来了。

“啊,难道说你是...”

“就是这么回事啊,早上才刚被英语老师点过吧?我们不是刚刚成为邻桌嘛。”

这么说着,梢微微一笑。


这还真是在没有预想到的地方钓到意料之外的人了啊——

========================================

“嘛,神明什么的有点夸张就是啦。”

刻人带回来的女生——梢这么说道。

“我能看到未来的事情。”

“能看到未来的事情...?”

对于想都没想就露出怀疑表情的我,梢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画面非常的模糊,也没法自己指定时间地点人物,就是有时候突然一下子某个情景会浮现在眼前,但是浮现的情景一定会发生,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是... 预知未来?”

柚岛惊讶地问道,梢清楚地点了下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啊,还有我的运气也特别好。因为这些原因,有人说是神明附体,受到神的眷恋什么的,最后就被冠上了那个外号。”

虽然有时候会拖长声音,但梢的说明意外的流利。这么看来她说不定是个脑子转的很快的女孩子。

就在这时,原本有点得意地进行说明的梢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阴云,肩膀也耷拉下来。

“...但是,可能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吧。对于找我商量的人,我给他们提出过这样那样的建议,但是到头来也有人因此对我产生了怨恨...”

“于是,卷入麻烦的时候,就被我家弟弟救了是吗。”

我这么一说,梢惊讶地眨了眨眼。

“您怎么知道的啊?”

“啊,嗯,嘛...”

我们家人有被卷入麻烦事的体质,只是因此觉得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而已,更何况是那个大好人刻人了。

对如此悲哀的体质一点也不知情的梢,悄悄在刻人的耳边说,

“好厉害啊,真不愧是你哥哥。”

“...................”

该怎么说...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啊,还不是指精神层面上的。

对于整个身体像刻人倾过去说悄悄话的梢,刻人露出了有点困扰的暧昧笑容。梢追刻人的态度也太过积极了一点。

嗯嗯... 果然最近的年轻人就是这个样子吗,我开始跟柚岛一样思考事情了。

“然后呢,那个“

梢啪地拍了一下小手。

“今天找刻人的哥哥和几位,该说是有事情商量吗,总之是有些话要说。”

“跟我们?”

“是的。从刻人那里听说了大家活跃的各种情况了哦~”

活跃... 嘛就算这是有点恭维、加过修饰的话,也大概能看出这个女孩子对我们的事情有多少了解了。

我无言地盯了刻人一下,刻人难堪地移开视线苦笑着。不要轻易地跟别人说我们家的事情啊——虽然我是这个意思但是,嘛,我自己也没法说别人就是了。

不过原来如此。这个叫做梢的女孩子今天来我们家的理由我大概是明白了。对于特殊能力,我们家的理解那是可悲的深入。对于普通人说了只会被人当成稀有动物的事情,在我们家只能算是餐桌上温暖的家庭对话的程度罢了。

“那么,要说的事情是?”

“这个嘛...”

梢好像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再有一个星期,世界好像就要灭亡了的样子... 怎么办?”

这位“神明”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啥?”

今天是不是注定我要被各种女生惊到啊。

“世,世界要灭亡什么的...”

当然吃惊的不止我一个,对于同样吃惊的柚岛和美智乃,梢用“只是可能啦”这样暧昧的语气应付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详细说说吧。”

看来,又要卷入麻烦事里面了啊。对着已经怎么都无所谓了的我,梢开始一点点说明起来。

“说的很模糊不清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看不见未来了——”

梢这么说道。

梢口中的“预知能力”,在看到或者想到某人的时候,就有可能看到关于这个人的未来的光景。这里的某人也包含了梢自身,不如说梢自己的未来是出现最多的。

“大概是因为关于自己的信息最多吧。对于一个人了解的越多,就越容易看到他/她的未来。”

梢似乎对于自己的能力也做了各式各样的探究。按照她的说法,自己平时有看日历确认日期的习惯,这么一来看到的未来里就比较有可能出现日历,就能知道看到的未来是哪一天了。

“但是... 现在无论也看不到这个月15号以后的未来了。”

这个月15号,正好是一个星期以后。完全看不到未来说明...

“没有未来了...?”

美智乃将这句决定性的话说了出来。梢露出略微困扰的表情摸了摸脸,

“果然... 就变成这么一回事了吧...”

果然就变成这么一回事那可就头疼了。梢将视线转向我,

“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办呢?”

真的耶,怎么办啊。

这事儿我还想请教您呢神明大人。

心情真是有点像那什么,第一次听说世纪末恐怖大王即将降临的感觉。就算真的会有这样的未来,我又能怎么办啊。

梢一副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的表情,然后似乎对于我们是否会相信有点不安。当然,我不认为梢完全在说谎,特殊能力之类的各种奇怪的麻烦事对于我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预知能力和强运。

虽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就称为神似乎有点不够格,但这已经不是一般人所熟悉的范畴了。不祥的预言来自于作为一般人接触了这个领域的女孩子,而且还非常的模糊不清。(译注:因此轧人无法完全相信梢所说的话)

“...现在在我们当中,你能看到谁的未来吗?”

“哎?...对不起,都是突然浮现出来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啦...”

梢露出抱歉的表情说道。嗯,没法用事实证明预知能力这边吗。

“哥哥?”

弟弟的房间布置我还是蛮熟的,我走向屋子里面的书桌。很久以前全家人一起旅行的时候玩过的东西,应该是一直收在这里才对。我打开桌子最下面一层抽屉找了起来。

没过多久,我就摸到一个形状四方、触感略硬的东西。我把它从抽屉里取出来,亮给那边一脸不可思议的四个人看。

“来打扑克吧。”

“扑克?”

“对,扑克,用扑克来测试一下你所说的能力,当然也有一起娱乐一下的意思。”

预知能力无法证实的话,那至少确认一下强运的真假。比起在嘴上议论能力究竟存在与否,用扑克显然更快也更靠谱一些,还能缓解一点初次见面带来的紧张气氛,所谓的娱乐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样?”

我一边啪啪地切着牌一边问道。梢大概是察觉我的意图了吧,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好啊~”

不过,后面跟了这么一句话,

“大概,赢的人会是我哦。”

语气里感受不到任何的骄傲或者逞强,有的只是对于胜利的确信与余裕。

有意思。

既然号称强运,胜率不足七成可说不过去哦神明大人。(Kane:我们可以由此推算一下轧人心中对于强运是否属实的先验分布... 哎不好意思我终于乱入吐槽了(滚


——一小时后。


“啊,果然我这边凑上了呢。”

完成了最后一对,梢把自己的手牌撒了下来,相比之下我的手里的JOKER则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输,输了...”

连续败北的我喃喃道。

已经不知道玩了几把抽鬼牌了,梢这才第一次没有拿到第一。

美智乃拿了第一,然后柚岛第二、刻人第三,终于到了我和梢决胜负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只差一步了就能赢了。

这时我手上的牌是鬼牌和黑桃A,梢手上的只有一张牌,因为梅花A和方片A都已经下来了,所以应该是红桃A。

然后,到了梢来抽牌了。结果只能有两种,不是她抽到鬼牌继续保持现状,就是抽到黑桃A获得胜利。

本来想把两张牌洗上很多遍再让她选的,不过还是算了,感觉这些没用的小伎俩反而会让运气变的比较背。我把仅剩的两张牌放到梢的面前,没有任何小伎俩,硬碰硬的决胜负吧。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对方应该一枚枚地触摸每张牌来观察持牌者的反应——就是看拿牌的人是否能做到所谓的扑克脸。不过梢好像完全没有要这样做的意思。

“这张。”

啪,梢毫不犹豫地从我手里抽掉了一张牌。抽掉的是... 梅花A。

哥彻底败了啊。

“好厉害啊...”

在脱力的我身旁,柚岛这么感慨着。胜负已分。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她的确很厉害。虽然刚才已经说过,梢在之前的盘数里几乎全是第一名获胜的,但更厉害的是她一次也没有抽到过鬼牌。

她抽别人牌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连发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拿到过鬼牌,还经常发生刚摸完牌手里就一把对子,被别人一抽就赢了的情况。

顺便一提,不光是鬼牌,我们中途还玩过神经衰弱和接龙什么的,梢都展现了自己无以伦比的强运。神经衰弱的时候,第一轮根本都不知道牌在哪儿,梢就能不断地凑到对子。接龙的时候则是我才随便发了一下牌,梢那边就有了四种花色的7(而且7周围的8和9之类的防守牌也有),这除了呵呵我已经不知道该干啥好了。

(译注:这里提到了几种牌戏:抽鬼牌、神经衰弱和排七,不太清楚规则的读者可以去wiki一下。排七这个说法我之前也没有听说过,看介绍是接龙的一种,就按照接龙来翻了。)

简直就像被神明眷恋般的强运。

刚才听到的这个说法在脑海里回荡。

往旁边看去,柚岛一副“已经可以了吧?”的表情。哎,说什么呢,胜负才刚刚开始啊。我是个别扭到会想要反抗神的家伙,就让我尝试吧。

梢兴奋地在向刻人汇报自己的胜利,我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么向她提议道:

“哪,这次我们来玩梭哈吧。”

(译注:他们之前玩的扑克统称トランプ,指的是家庭娱乐性的牌戏。这里用的词是ポーカー,虽然对应的英文是poker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扑克牌,但实际指的是梭哈家族的赌博牌戏。我也是现查的wiki什么的我会乱说吗)

“哎?啊,好,可以的哦。”

梢再一次很干脆地同意了。不过我继续这么提议:

“我和你,一对一。”

“一对一...”

梢对于我的提议呆了一下,不过很快

“好的,来玩吧。”

一瞬间,梢的眼睛锐利地眯了起来,从亲近人的家猫的眼神,变成了不和任何人亲近、不露出任何破绽的野猫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还是让我感慨,这女孩还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啊。

美智乃还在认真地烦恼,到底要不要打听那两个人相遇时候的细节。总之顺利定下比赛约定的我,把因为之前的游戏而散落的牌聚集起来,朝着美智乃走去。

“美智乃,帮 我 洗 牌。”

美智乃的眉毛抽了一下。原本朝向刻人的眼神转到了我递给她的扑克牌上,接着抬起的视线和我的眼神在一瞬间交错了一下。

“明白了。”

也就这种时候会对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产生实感了。靠一个眼神沟通什么的,与其说是心意相通,不如说是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鬼心思。

“啊,这样啊。让哥哥来洗牌不太公平嘛。”

梢悠哉地接受了这件事,美智乃开始啪啪啪地洗牌了。洗牌动作比我慢不少,从旁人来看一定会留下不太会洗牌的印象吧。

不过这样就好。给人留下不会洗牌的印象这是狡猾的伪装,那慢吞吞的动作里其实隐藏着玄机。

美智乃的手一直很巧——不,让我用更加合适的表现方式来形容吧。美智乃从以前,手就从各种意义上不干不净。

然后,说到强运,我们星弓家也有和这个词完全吻合的人存在,那就是与其说是强运不如说是决胜负时运气异样的强大的小七姐。

我和美智乃曾经和小七姐玩过扑克,也是和现在一样被她连赢了好多次,不过最后终于是两个人联手报了她一箭之仇。现在就是要再现当时的场景。

接下来我和美智乃要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出老千。

没过多久,美智乃就洗完了牌,开始交替给我和梢发牌,每人五张。就在梢准备拿起发给她的五张牌的瞬间,

“稍微等一下。”

“哎?”

因为我突然出声制止,梢抬起头来。接着我又追加了这么一个提议:

“既然是测试强运,那就来一发胜负好了。要不我们一张一张翻开,最后直接比大小?”

我用有点挑衅的眼神看着梢,她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嘴角扬了起来。

“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哦?”

同样是无畏而挑衅的微笑。

好样的,这小姑娘对我脾气。

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普通女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刻人啊,一根筋到底的处事方式对她可是不管用的哦?

“那么...”

第一张,梢翻开了牌。方片Q,没什么特别的。相对的我也翻开了牌,黑桃J,也是个没什么特殊意义的牌。不过这也是就现阶段而言的了,这张牌其实是必须的。

我把视线移向了美智乃,美智乃一点也没往我这边看,只是沉默着观察局势的走向。不经意间我的脸颊舒缓下来,这样就没问题了。

之后,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牌也翻了过来。我的牌是黑桃的Q、K和10... 这预示着什么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吧。

相比而言,梢的牌几乎散到没有记述的必要,梢自己也悠哉地说着“咦,好像全是散牌耶”。

我在心中感到安心,吐了一口气,伸手去翻最后一张牌。

还没翻我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牌了,肯定是刚才抽鬼牌时候最后一轮的那张黑桃A。这张牌一到手,我手头就是皇家同花顺。

赢了——

该说是搞的有点太戏剧化还是过于露骨,总之已经有点表演性质了,算是屡战屡败的我们小小的反抗吧。当然之后是打算公布事实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小孩子气了啊——这么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中的我,被人拍了拍肩膀。

“啊?”

拍我肩膀的是坐在旁边的柚岛。干什么啊,我瞪了她一眼。柚岛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用手指着我手上的牌。

我翻出来的牌是——红桃7.

“散,散牌?!”

“哎,骗人?!”

美智乃的扑克脸也终于崩坏了。刚才因为我的手挡住了牌,所以她没看见吧,到现在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做的手脚出了问题就面露惊色,作为出老千的人肯定是失格了,不过这也说明美智乃对自己的手法有多么强的自信。然后我也相信美智乃的手腕,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胜利。

“啊,那我这边有一对,是我赢了呢。”

根本无视吃惊的我和美智乃,梢开心地笑了。

她手边放着最后翻出来的那张决定命运的牌,是红桃的Q。和之前的第一张牌一起,毫无疑问地组成了一对。

我看向美智乃,虽然对这个结果想找她问个清楚,不过美智乃也盯着地板上的牌,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应该是百分之百能赢的吧...?

虽然想这么喊不过还是忍住了,我看向梢。注意到我的视线,她拿起最后翻出的那张红桃Q,微微一笑:

“不翻到最后一张是不知道谁输谁赢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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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刻人把神带回家了哟。”

“哎~ 那家伙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大人物的。”

夜里。

由于沉浸在扑克牌里太久,一不注意天已经黑了。妈妈一回到家,梢立刻受到了因为喜悦和兴奋比平时耀眼三倍的妈妈“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嘛啊嘛啊嘛啊嘛啊”的欢迎。“方便的话,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知道是因为她实际上还是挺紧张的,还是因为玩牌玩累了,吃饭的时候,梢的表情有点生硬,只是安静地将料理不断送入口中。妈妈给她夹了这样那样一堆菜,她虽然回答了“好的”“谢谢”,但总感觉有点放不开,可能是对于过于盛情的妈妈有点应付不来吧。妈妈,现在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讨厌过度干涉啊。我摆出一副了解内情的表情,心里这么忠告道。

不过就算是妈妈好歹也注意到梢的样子不太对劲吧,从中途开始就不再对她刨根问底,而是把矛头指向了我。“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就是因为妈妈一直在向我投来这样的视线,搞的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餐后,美智乃送柚岛回家,梢不用说(?)是由刻人送回家了。现在小七姐刚刚到家。她难得回来一次,却正好错过了和她们见面的机会。我在小七姐的房间里,因为之前她有联络我们说晚上会回来,所以我想正好找小七姐商量一下。

墙壁上铺着各种粗细不一的电线,正体不明的破烂玩意儿散乱的到处都是,小七姐就坐在这魔窟的正中央啪啪啪地敲着键盘,戴着太阳镜的侧脸被液晶屏发出的光微微照亮。

“如果稍微早回来一点的话,我就能亲眼看到了啊。真是没想到我们家竟然出了个神的从者。”

“能认真听人说话吗。”

“在听啊。要说什么?收集齐了七个什么珠子就能让那个女孩帮忙实现一个愿望什么的,这种感觉?”

“不是啦。神明什么的只是外号,虽然很模糊,但是有时能看到未来的景象。嘛,就是预知能力吧。”

啪,小七姐又敲了一下键盘,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我。

“预知能力?”

“啊啊,说是比较模糊,也不能指定什么时候想看什么人的未来,不过从来没有出过错。”

“嗯,预知能力啊...”

小七姐停下手中的活,开始思考。

“我们周围没有这样的能力者吧,都是些战斗系的家伙。预知未来这么个和平的能力真是好啊,小七姐,你至今为止遇到过类似的能力者吗?”

“不,没遇到过。”

“那么,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这个所谓的神明说了,一周以后世界可能会毁灭。”

“哈?”

这句话一说,就算是小七姐也吃惊了。太阳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滚圆。

“实际上——”

我把从梢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就是看不到一周以后的未来的事。

“嘛,凭这个就推断世界会毁灭什么的可能有点过头了... 小七姐,有没有类似的迹象啊?巨大的陨石在接近地球什么的...”

带着稍微有点担心的心情,我试探着问道。小七姐哼了一声,

“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才会每天拼命的啊?!就在昨天才击破了这个那个的,靠着力量让那家伙闭嘴了。”

到底击破了什么东西,让谁闭嘴了,详细情况我还是不问好了。要是演变成了“是啊,那你也来帮忙好了”之类的情况,那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宇宙规模的问题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我可是立足于大地之上的男人。(Kane:原来你是高达...)

不过总而言之,从小七姐的话来看,这种宇宙突然毁灭的情况大概是不会有了,本来这种事就不那么容易发生嘛。理应如此但是...

“但是啊... 那个女孩另一个能力真的是很厉害啊。”

“另一个能力?”

“运气特别好,异样的好,就像是受到神明眷恋一般。”

“异样...”

“为了测试她的强运,我们和她玩了扑克牌,结果是连着惨败。最后,我和美智乃合伙试着出了次千。”

“那样也输了?”

“啊啊,美智乃好久没玩过那套了,手滑了吧。”

所以说梢的运气真是好。不过听到我的话,小七姐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轧人,就我现在所知,最先进的技术也无法解决的事情,你认为是什么?”

“啊?”

突然一下子说什么啊。小七姐所知道的最先进的技术?小七姐平时所牵扯到的,根本是我无法想象的世界。就连那些黑科技也没法解决的事情?

想了许许多多我还是无法回答,这时小七姐静静地说:

“是命运和未来。”

“命运和... 未来?”

“未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这是在宇宙什么地方都成立的不明文的定律。虽然有很多人许下豪言壮语说预测未来是可能的,但实际上完备地将其证明的人,至少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小七姐接着说,

“命运... 也是一样的道理。宇宙虽然这么大,不过玩牌能战胜有绝对胜算的对手,这样的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命运和未来可以说是神明所掌控的领域。虽然不是完全的形态,不过那个叫做梢的女孩多多少少还是触及到了这块领域,搞不好她能看到薛定谔的猫的尾巴呢。”

“神的领域,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你们本来是百分之百能赢的吧?”

小七姐狡黠地一笑,我的话就被噎住了。

“但,但是这只是玩扑克而已啊。美智乃单纯是失误了一下...”

“美智乃的技术我是知道的,我当时可是被坑了好几把都没有注意到呢。”

的确如此,为了骗过小七姐,陪美智乃认认真真做洗牌练习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而且,如果美智乃只是失误了一下,当时应该不会那么动摇。表现出那么吃惊是因为对自己的洗牌技术有绝对的自信吧?百分之百的自信。”

小七姐淡淡地说道,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心情也被她的话动摇了。

“如果对手不是那个叫做梢的女孩的话,你的最后一张牌可能就是黑桃A了呢。”

“这简直是说...”

并不是美智乃的失误,而是梢的“强运”替换了最后那张牌。

“不翻到最后一张是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小七姐一个人喃喃自语。

“即使是被确定的未来也可以改写掉... 所谓的神明难道说的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我抬起头,正对上小七姐有所含义的笑容。我找不到反驳的话语,闭上了嘴。

“嘛,就算这么说有点过了,”

小七姐转了个身,再次面向电脑,开始啪啪啪地敲键盘。

“你也小心点哟。世界会灭亡这事可能还不足为信,不过那个女孩自身的能力可是相当的不妙啊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6-13 05:03 编辑


第二章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里的电梯像牢笼一样的呢。

这幢公寓的价格怎么看都是在朝那些爱虚荣的暴发户漫天要价,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入住的人很少,还是只是梢的作息时间和别人不一样,基本上碰不到什么人。

在电梯里等待到达顶楼的这段时间,感觉像是一个人被关在安静的箱子里一样,梢对于这样的感觉非常讨厌。

好像有种被从世界隔绝开来的感觉... 不,应该说是让梢重新认识到了,自己本来就是和世界隔绝开的。

(...我在说些什么啊。)

就在梢对着自己的想法叹气的时候,叮,电梯到达了目标楼层。

打开就在眼前的门——其实整个最上层都是自己家——梢走进家中。门是开的,灯也亮着,梢郁闷地叹了口气。

从起居室传来电视嗡嗡的响声,大概是之前说的新买的扬声器吧,其中还混杂着人的笑声。梢避开这些,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梢就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扔,倒在床上。由于家政妇定期会来房间打扫卫生,所以床单一直非常干净。

书包里小猫玩偶掉出一半露在外面,那是今天放学被他带去游戏中心的时候赢到的奖品。“啊,那个好可爱啊~刻人,能帮我抓到吗?”梢对着刻人央求道,虽然也不是特别想要。

不过,从书包里露出的这张小脸还真是可爱。梢从床上伸出手去,把小猫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枕边。

(嗯,挺不错的嘛。)

嘛,难得刻人帮忙抓到的,也没必要特地扔掉不是。梢正这么想着,咚咚地传来了敲门声。

刚刚稍微高兴起来的心情,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请进。”

梢低声说道。门打开了,开门的动作有点过于客气。门缝里露出一张有点潮红的脸——反正是大白天的就在喝红酒还是什么的吧——那是梢的父亲明彦。

“什么啊,你在啊。”

梢短短地说了一句。明彦脸上立刻贴上了一副有点莫名其妙的笑容。

“在,在啊在啊。刚才在起居室看电视来着,没注意到梢已经回来了啊。”

这种事情无所谓了啊——梢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淡淡地问道:

“那么,有什么事?”

明彦没事肯定不会来找梢,只希望赶紧把事情说完然后让他从房间出去。

“啊,啊啊,好的好的。现在有这么个事啊,”

父亲脸上浮现出含混的笑容,在地上铺开各种各样的纸质资料——有的是企业名单,有的是用圆圈、柱体或者线条画出的图表,还有经济杂志上的新闻。梢低头冷冷地看着这些东西,明彦用谄媚的语气问道,

“哪个公司的股票会涨啊?”

他的视线不时像梢头上的耳机飘去。明明连我的眼睛都不看一眼,梢在心中咒骂道。她用拒绝的语气说:

“只有这些的话没办法知道的。需要这些公司的照片之类的、能引起视觉印象的东西,这个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有那些资料才更容易看的到。”

“啊,知,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准备,我好像不怎么抓的住那种感觉啦...”

“行了,没事了就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梢往外赶人了,明彦慌慌张张地准备出去。不过刚打开门,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补充道:

“呐,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什么都不想要。”

“别客气啊,想要什么都买给你哦。”

“我没在客气,说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明明根本不会给必要程度以上的现金,倒是用这种很蠢的方式想讨梢的欢心。

对于梢的这副态度,明彦故意耸了耸肩,这次终于要走了——但又停下脚步,

“今天... 和你走在一起的男孩子是谁啊?”

“...!”

梢突然抬起头来,用惊讶的目光瞪着明彦。

“...你看到了?”

“啊,不...”

“你在,监视我?”

这么逼问过去,明彦开始含混不清地嘟囔“不是那么回事”“认识的人偶然看见的...”来搪塞。梢愣了一瞬,随即觉得这真是蠢透了,

“够了,赶紧出去。”

这话一放,明彦算是逃过了梢的逼问,松了口气,终于离开了房间。

“..........”

瞪着关上的门,确认到明彦的足音已经完全远去了,梢这才用手按住耳机。

以前必须要用大音量来集中精神,使意识面向内部才能进入的——大概算是一种恍惚状态吧——现在只要用手把耳机压在耳朵上就能办到了。

没过多久,脑海中响起了声音,像是使梢自身的声音产生回响一样。(译注:说实话这句我没看懂。另外下面的对话很可能会有人误解是“未来的景象”,不过并非如此。这些都发生在现在,
梢在和另一个人在对话,这点马上就能看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比起这个,照你说的去做了,那样真的就行了?”

‘啊啊,那样就行了。只是想用两句话随便试探一下,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人而已。’

“看不出来是多了不起的一群家伙啊。那个眼神略凶的哥哥感觉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良少年,打扑克也很弱。”

‘嘛,别这么说嘛,那一家似乎很危险的样子——比起危险,可能更应该用异常来形容吧。那个男的,还有那天没有露面的他姐,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和我们的未来产生关联的。’

“既然这样,我们不是自找麻烦么?反正也没多久了,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就好了?也不用我们这边特地采取行动吧。”

‘反正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那种人都是一定会聚集到我们身边的。既然如此,能事先对对方有所了解岂不是最好?’

“嗯,是这么回事啊。当个被人讨厌的人也真是够呛呢。”

‘啊啊,是啊。不过,我这边有梢,很靠得住。’

“那你还不帮帮我这边的事情?”

听到这句挖苦,脑海中另一个声音似乎沉默下来。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期,不能轻举妄动。再说了,事到如今,再去做那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结果只能是你自己受到伤害,梢。’

“...不用担心,事到如今,我不会打破约定的。”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啊。我也相信梢说的话。’

“......”

被如此温柔的声音一说,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地感到有点害羞,又对这样的自己有点生气——就故意用有点险恶的态度讥讽道:

“但是,说来说去还是不肯帮我吧?”

‘所以说那是——’

“行了,没事,反正我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就是了。”

虽然看不到,不过似乎有种那个人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的气息。

‘你打算利用那个少年吗?’

“.......”

梢没法回答,但沉默本身就代表了肯定。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噗地笑了出来。

‘那时候只是为了接触一下而已,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起到作用呢。不过,他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

“别以你为基准考虑事情啊,稍微强一点就足够了,又不是要跟怪物战斗。”

‘真的是这样吗?’

对于这意有所指的语气,梢来气了。

“什么啊,这说法。”

‘刚才也说过了吧,现在这个时期,我们周围会聚集一些不逞之徒。那个少年足够应付这种事态吗?说不定,会留下点可怕的回忆哦?’

这语气好像是家长在捉弄第一次去鬼屋前的孩子,梢更加来气了。

“好烦啊,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可怕的,我不是说了会按自己的想法行动么。反正你也不会帮忙,就别管我了啊。”

‘嘛那就请自便吧,偶尔不和我一起行动也好,到时候就好好体会有我在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吧,没我你根本不行的。嘛,不行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哭求我——’

声音突然消失了,是梢自己粗暴地把耳机摘了下来,这种事情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做。

一人独处的安静房间里,梢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事到如今’,‘反正’,‘没有用的’,‘只是会受伤’。

“.......”

梢无言地从床上下来,打开了桌子抽屉,那里有寄给明彦的一封信。信封已经拆开,里面是空的。寄信人的地方写着“平泽惠美”这个名字和她的住所。这封信是一星期前从喝醉了的明彦身上掉下来的,梢捡了过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在这个时机发现了这么个东西啊。

梢的内心因为这封信激烈地动摇着。

即使去问明彦信上写了什么,也只会被糊弄过去吧,而且说不定会为了不让梢逃走而监禁她。既然这样,只有靠自己来调查信的内容了。

但是,梢的心中的“那个”也说了关于这件事不会帮忙,还说反正不会有任何用,只会让梢自己受伤。不给梢看这样的未来,说不定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清的缘故。(译注:这里就清楚了,对话的另一方是驻于
梢心中的某种存在,梢预知未来的能力是由于它可以让梢看到未来的景象。

“这种事情,我明白的...”

已经十年放着这个家不管的人,是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但是,反正都这样了,既然事到如今,不如最后再赌一次——

关上放有信封的抽屉,梢来到屋外的阳台上。

微微有点冷的夜风轻拂过脸颊。外面已经暗下来了,如同繁星般闪烁的夜晚的街道在眼前铺开。与之相比,夜空却是乌云弥漫,望向天空反而有种在往下看的错觉。

真是遥远的世界啊。不过遥远的究竟是街道,还是自己呢。

从高处俯瞰遥远的街道,不知为何像是从吊在半空的鸟笼里看到的光景——梢把身子靠在了护栏上,对着自己的想法叹了口气,鸟笼什么的...

“这是要有多多愁善感啊。”

自嘲似地喃喃道。

“大家... 我不管~了...”

这声音,干枯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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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意倒也的确挺在意就是了...

从梢说出还有一周世界就要灭亡,一转眼已经五天过去了。

灭亡日期是十五号,也就是后天星期天。明明只有两天时间了,既没有什么巨大陨石接近地球,也没有谜之外星军团侵略,更别说世界三分之二的陆地沉入海底之类的天地异变,或者是新型病毒蔓延的生化危机。

世界一片和平,至少是能让我像现在这样——翘了下午的课、一个人在游戏中心打游戏——的程度。

这里是坐落在商店街的角落、又小又暗的游戏中心ゼアピース的二楼。(译注:这假名对应的是什么真心不知道,从发音上来看可能是their peace之类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小酒井老师的英语 → 哎哟我去没预习 → 被点到就玩完了 → 麻烦死了 → 翘了吧,经过这么一个自然而美丽的过程,我就来到了这里,在柚岛上完课之前打发时间。

三点刚过,正想着差不多该出去的时候,旁边来了个金发耳坠的显眼男子。偶然碰到的翘课同党(还是认识的人)。

“轧人老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啊~”

“你指什么?”

这家伙坏笑着向我搭话,眼睛仍旧盯着游戏画面的我这么回应道。

“刻人君,在和那个‘神明大人’交往啊。”

我把视线从画面转向他。

“你知道了?”

“那是,最近学校里传的可开了。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神明大人’呢——”

“那个女生,果然很有名吗。”

“是啊,她的预言好像特别准呢,女生都找私下找她商量事情。而且她脸不是长的挺正的么,也有男生抱着想要搞到手的心态去找她商量啊。”

“哎~这样。”

也就是说,装出商量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求交往啊。(Kane:口説く,想了半天结果翻出来个这词(死。)

“不过那样肯定不行吧,她显然是攻不下来的类型啊。”

金发耳坠摇摇头感叹道。

“是那样吗?”

“那个女孩,对谁态度都挺好的不是?于是就有男的觉得说不定有戏,也可能是她让人家这么以为的,但是根本不可能发展到更加深入的感觉。什么人都能一定程度上缩短和她的距离,但那些人也都停在那个距离没法前进了,这事儿我明白的很。

语气莫名地肯定。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挺受欢迎的,嘛,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

“所以说我这次感觉刻人君超屌的啊,竟然把那个‘神明大人’追到手了... 哎,从轧人老兄眼里,那两个人看起来是个什么感觉啊?”

原来是想问这个。“嗯...” 就在我准备回答的时候,

“不好意思——”

拖长了的语调的、开朗明亮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响起。

“星弓轧人同学在吗?”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楼梯的地方站着声音的主人——梢。她无视店里超她射去的目光,一看到我的身影就笑了起来,

“啊,哥哥发~现” (译注:由于梢和轧人算是透过刻人这层关系认识的,所以梢用哥哥称呼轧人,实际上是“刻人的哥哥”的省略,下文的姐姐也是同样道理。)

喂喂你也是翘课狂啊,刚这么想才发现,初中部好像已经放学了。

那么你和刻人一起放学回家呗赶紧的,和梢这么一说才知道,刻人因为英语小测验失手被老师留了下来,梢在商店街约好的地方等他那边结束。她在等待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我在游戏中心的景象,就抱着说不定能碰到的想法,就当是散步、一路晃悠过来了。

“刻人君最近说啊,‘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到处乱晃,接近什么奇怪的地方,很危险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啊。哎,就明了跟我说不想让我离开他身边嘛~”

“啊啊,这样...”

两人在商店街上这么走,我很快就疲惫不堪了。听别人说和恋人之间的蠢事什么的,这简直是地狱啊。

“...不过你啊,真是有胆子到那种地方呢。”

“那种地方?”

“刚才的游戏中心啦。”

我刚才呆的游戏中心,不是车站前那家店铺很大的,而是摆满了游戏机的昏暗场所,有种不良聚集场所感觉的地方。初中女生一个人第一次进那种地方,应该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不知道有没有理解我想说的意思,梢点点头说,

“恐怖什么的,我不太感觉的到耶。”

“是...这样?”

“是的。真要是恐怖的地方的话,‘看了’以后再去不就行了嘛。”

被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还能这么做。

“就是说可以事先判断是否存在危险是吧。”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不是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到。”

那要是被卷入事先没有看到的危险中要怎么办啊——正准备这么问的时候,

“...说起来,那件事情怎么样了啊?”

梢反倒是先提问了。

“那件事是哪件啊。”

“不~要~装~蒜~啦~ 就是不久之前我说的那件事嘛。”

啊啊,是说时限就快到了的世界末日啊。

“就算你这么说哪... 你那边倒是发生什么了吗?之后看到新的预知之类的。”

我这么一说,梢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调,调查这件事不是哥哥你们的工作嘛。”

还工作嘞... 刻人到底跟这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啊。

“我又不是专门解决事件的,只是每次都被卷进去而已。会针对这种事积极行动的那是我老姐,这次姑且也让她在帮忙调查。”

“...姐姐是很厉害的人吧?”

“嗯?啊啊,算是吧。”

“现在她人在哪儿?”

“遥远的宇宙的弊端... 她说如果是很突然的世界末日的话,源头大概是宇宙方面的吧。”

“就是说,现在不在是吧。”

难道是瞄准了这一点吗... 梢一个人小声嘟囔着什么。

“不吃惊呢。”

“哎?”

“那什么,突然说是宇宙什么的,本来以为你不会一下子接受的。”

最近的年轻人真是想象力强适应力高啊。听了我的话,梢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

“啊,啊——因,因为我自己不是有特殊能力吗?而且,也从刻人那里听说过不少了... 啊,对了。说起能力,听说哥哥也有特殊能力啊?而且还是很强的能力什么的。”

“没这回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就算是刻人,也果然没有把我的能力说出去。

“真是让人在意啊~ 到底是什么能力呢?”

“都说了,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一方面说明起来太麻烦,另一方面我自己也不是太喜欢这个能力。

“哎~ 别藏着掖着了,告诉我嘛。”

“噢”

梢把身体靠过来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

“到了哦,是这里吧。”

我止足的地方是商店街的一家家庭餐馆的门前,他们俩约好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啊啦...”

梢一副遗憾的表情。

“那我就先闪人了啊。”

“那,那个,难得都来了,哥哥也在这里一起坐一——”

“那家伙虽然太傻太直,不过是个不错的家伙。好好相处吧你俩。”

说完,我挥挥手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梢的视线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的后背,可能是我错觉了吧。



“就算说是世界要毁灭了,实际上到底该做些什么还真是不知道啊。”

世界果然还是一片和平,至少是能让我像现在这样——对之前翘课的事情闭口不谈,像往常那样和柚岛悠哉悠哉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的程度。

“这样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是束手无策了啊,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嘛。”

“是啊... 如果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发生——虽然那样也会困扰——就至少可以有针对性地采取对策了。”

对于所谓的“具体的事情”唯一有可能握有线索的梢,就像刚才看到的那样,也不太靠得住。“神明大人”的预言当真会实现?

“要是有个显而易见的大坏蛋的话,你冲上去搞定他也就完了啊...”

说到这里,柚岛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止住了话头。我脸上浮现出交杂着温柔和怜悯的笑容,柚岛看着我的脸说道,

“什,什么啊?”

对着因为吃惊而缩起身子的柚岛,我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Kane:少年你要做什么...)

“哎呀,你也慢慢被毒害了嘛...”

“哎?”

“显而易见的大坏蛋什么的... 嗯嗯,你也赶紧加入我们这边吧。”

我一边泪目一边向柚岛温柔地招手。欢迎来到常识是什么能吃吗的世界,这里整天都有麻烦事,活活把人累到死。

“讨,讨厌啊!”

“已经迟了,来来来和我一起做牛做马吧——” (Kane:这种时候就该放声大叫:痴~汉~啊~~~~~~!)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去,对上背后射来的视线。

“啊,不,讨厌什么的,不是指讨厌和你一起做什么事情...” (Kane:.................小姐您这角色形象是哪位)

“...看来,显而易见的大坏蛋这事儿还真有着落了啊。”

“稍微帮一下忙的程度的话倒也可——哎?”

把还在一个人喃喃自语的柚岛放一边,我脚一蹬,转过身来冲了出去。

前方是我们刚刚转过的一个拐弯处,一个人影慌慌忙忙地缩了回去。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别追了你!”

伴随着像是抗议的声音,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划开空气以绝赞的势头朝我挥了下来。

“呜噢?!”

我侧身一闪将将躲过。本以为对方还在逃跑,没想到竟然埋伏在这里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挥下的棒子“绑”地落在地上,砸出青色的火花。这是电棍还是啥啊。

“混蛋!”

连从怀里掏出刀子的功夫都不需要,我就用左肘对袭击过来的男子放出一击肘击,然后连上了一记右直拳。

这样一来就搞定了这家伙,不过他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体格大的恐怖的家伙,简直就像一堵墙戴着墨镜穿着西服一样。

一瞬间我畏缩了一下,不过先动手的是对面,找上门的架那就得三倍奉还。

我抱着先发制人的念头对着大个男的头就是一记高踢,却啪地被他粗大的手腕挡住了,脚上传来像是踢到木头的感觉。

“切...!”

我立刻收回脚,重新调整好姿势。空手对付这家伙有点吃力,就在我准备拔出怀里的刀的时候,

“等等。”

面前这个大个男伸出了锅盖大小的手,我不禁停下了动作。

“刚才我的部下实在是失礼了,不过我们没有敌意。”

“啊?”

对于没有想到的展开,我的力量松懈了下来。

“我们是你姐姐七美的熟人。”

我的身体又开始涌起力量。

“为什么要露出杀气。”

“小七姐的熟人...!”

这话真是太不吉利了。和这样的家伙比起来,就连自称“我是世界第一杀手,来取你的小命了哼哼哼哼”的人都要好太多了。

这个男人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听,我在脑子里拼命想着,

“喂,突然一下子怎么了啊...”

气喘吁吁的柚岛从后面跑了上来。

“你那遇到点事就咋咋呼呼的性格... 哎,这,这谁啊?”

柚岛对着面前这个铁壁一样的男人瞪圆了眼。

“据说是姐姐... 小七姐的熟人...”

我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七美姐的熟人...”

“能不能当作没看到啊...?”

我用一副哀求的表情这么提议道。

“撒,大概不能吧?”

就这么被驳回了。



“怎么净是些自称小七姐熟人的可疑家伙啊...”

“你说了什么吗?”

“哪里,什~么都没说~”

今天的客人比上次遇见的体格小了很多。

一边是初中女生,另一边是整体不明的巨大男子。端出茶来招待客人的妈妈看起来也有点失望,不过她可是带着小七姐熟人这个光环的。为什么到我房间的都是这样的家伙啊。

那天后来,大个男缩起身体跟我鞠躬道歉,表示总而言之先找个能静下来说话的地方把事情说清楚怎么样。因为当时离家比较近,我就把他们带到了我房间里。

虽然也想过把身份不明的男人带回家有点不合适,不过我们家的话,由于住的全是有战斗能力的人,所以某种意义上相当安全。简单地说,真要出了什么事,老妈可以立刻赶人。

“几位是什么人啊?”

说是几位,是因为面前的大个男把刚才被我打倒的那个兄弟一起带了过来。

本来是想让柚岛帮他治疗一下的,大个男却和什么人联系了一下,然后表示“没事儿,让部下来回收他了,这也是他自己太得意忘形的结果”,然后请我赶快带路。想着也不能把人就在路上这么放着,不得已就一起带过来了。

说是部下,那大概是还有另外的同伴吧,这家伙是大将还是什么...

“我们是做这个的。”

这么说着,大个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类似手机的东西。

是台MP3——才怪啦。

就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大个男把它举起来给我们看。画面上浮现出类似于纹章的图案,不过我是完全没有见过就是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x△□■...”

大个男说了一个很难听清发音的单词。

“哈?你说什么?”

我皱紧眉头问道,结果大个男眉头皱的比我还紧。他把映着纹章的手机收回怀里,耸了耸肩。

“果然在这个未开发行星不行吗...”

大个男一脸无奈地感叹,我有点来气。与此同时我也理解了,小七姐的熟人拿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道具的话...

“...你这家伙,莫非是宇宙方面的人?”

“宇宙方面这说法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不过大体上就是你想的那样。顺便一提,你就想成是那里进行治安维持的警察机构之类的东西好了。”

警察机构... 宇宙的?这是要闹哪样,你还是银河警察不成?

“哎,这跟形象不太一致啊...”

旁边的柚岛喃喃自语道。我一望向她,她就慌慌张张地闭上嘴移开视线,脸上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这家伙大概偷偷在心里地对于对方的身份有过什么YY吧... 说不定是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片子里穿着金属服装的角色也说不定,不过面前的这个黑色西装男可就差了远了去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哟。

“那大叔,你的名字是?”

这家伙肯定当不了系列主角——我一边想着这么失礼的事情一边问道。大个男一副“就算说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的沉思表情,突然把目光落在了我旁边的东西上。

“那是... 扑克牌?”

大个男指的正是扑克牌。之前败给梢之后,美智乃吵着说“哥哥陪我练习!” 就一直放在那里了。

“你知道扑克牌啊?”

啊啊,大个男简短地点了点头,看着牌堆最上方的丁钩, (译注:这里是写作J读作Jack,就翻成了我所熟悉的一种对扑克牌里J的叫法,可能有的地方不太用这个词。)

“...反正说了本名你们也没法正确发音吧,你们就叫我J吧。” (译注:这里读作英文字母J。)

“J?”

大叔你耍毛帅啊——正想这么说他一句,大个男——也就是J——一脸坏笑地说:

“丁钩可是能把老K追着跑的哦?”

“哈?”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J把手探入怀中摸索了一会儿,又拿出了那个手机一样的东西。

“实际上——”

就在这时,楼下的电话突然响了,那是古董年代的优雅振铃声。这不是我们平时用的那部电话,而是摆在玄关直通宇宙的黑电话。 (Kane:你们家...)

“轧人——七美打来的电话——”

妈妈喊道。由于我有微微地感到是不是该打来了,所以立刻站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

“柚岛,如果他们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大声喊出来哟。一定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就这么把话放在这边了,当然这是在告诫J不要轻举妄动、对于他的一种牵制。话里说的有点强横,流露出讨厌对方的气息。

我来到玄关拿起电话,听到了预想中的台词。

‘喂喂,这里是宇宙。’ (译注:这里的喂喂是もしもし,电话的开头问候语,下面轧人的喂是おい。另外引号区分的方式和之前一样。)

“喂小七姐,这边来了几个怪人啊。”

‘你好歹也问候我一声喂喂啊——哎,已经去你那儿了?’

“已经来了啊。那是什么玩意儿啊,说是宇宙警察什么的。”

‘啊,嗯,对对,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大概昨天的时候吧,好像是要跟我提出协助搜查的请求的,因为太过突然跟他们错过了的样子。而且他们还说,需要当地人协助什么的。’

“于是就把我介绍给他们了?”

‘对对。’

“我可是差点被他们揍了一顿啊。”

‘你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啊?’

的确突然冲向他们的是我,但是就这样一下子揍过来怎么想也很奇怪吧,简直好像一直在对我高度警惕的样子。

‘那边的家伙简直暴力的一塌糊涂啊,看到有嫌疑的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再说。虽然号称是在维持治安,不过说实在的,我挺讨厌他们的。虽然算是认识的人,不过绝对不是什么朋友。”

“你就把这种人推给我处理?”

‘嗯!’

“我揍你哦。”

‘你要是能揍到土星来的话就试试看吧笨~蛋笨~蛋。哎呀别生气嘛,我也是很忙的说。那啥,之前不是说过世界可能会毁灭之类的话。我挺在意这件事的,现在在到处消灭有可能引发这种结果的苗头,所以忙到连话都没时间好好听人说啦。对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是我们马上要谈的内容。”

‘跨星球的交涉哦,轧人!姐姐会给你打气的!’

“狠狠揍你一顿哦。”

‘你要是能揍到天王星来的话就试试看吧笨~蛋笨~蛋。嘛随便对付一下吧,听说是找人什么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那拜啦~’

(挂)断了。

哎呀~ 断的是电话哦电话,绝对不是吊儿郎当的老姐让我的神经崩断了什么的。

嘛总而言之对方的底细多少有点了解了,在搜查什么东西的自称宇宙警察。既然把人家的母星说成是边疆,那需要当地人协助也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找人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要我协助外星人退治的话那得果断拒绝——这么在心里盘算好,我回到了屋子里。

“.......”

是J把这个手机一样的东西交给柚岛的吗,总之柚岛捧着那玩意儿,一直盯着画面看。

“怎么了?”

我问道。柚岛把画面向我递来,呆呆地说,

“这个...”

“喂不会吧...”

“我们正在找这个女的。”

我的脸抽搐了几下,J对我们这么说道。

柚岛给我看的画面里,映着头戴巨大耳机的梢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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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帮你离家出走?”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这么问道。与轧人告别之后,梢等到了刻人,两人现在正坐在家庭餐厅里。

“嗯...”

梢垂下眼睑点头道。

“...你是认真的?”

他吃惊地眨着眼睛。梢扭扭捏捏地玩着手指,

“我小的时候... 父母离婚的事情,之前说过了吧?”

“嗯,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之后再被知道的话对方可能会产生奇怪的顾虑,因为不愿意这样所以梢把这种事情都先说清楚了。

“然后,无论如何也想见以前分别了的妈妈一面... 但是,我家里的规矩很严,爸爸跟我说,老早就把你丢了不管的女人,有什么好见的...”

这里必须表现出一副悲戚的感觉,当然,都是演技。这么说来,从爸爸口中听到妈妈这个词语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之前曾经想见妈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过,不过被父亲雇佣的人强行带回去了...”

平常,稍微离开家的话,也不会让人特地强行带回家什么的。不过班里不少同学都知道梢的家里很有钱,梢再扮出一副“格调很高、思维方式也古板严谨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应该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果然,不知道怀疑别人的他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

“所以是让我... 陪你一起去,路上保护你不被你父亲雇佣的那帮人抓回去?”

而且理解的还很快。就是这么回事——梢很想这么说不过还是忍住了。她没有回答刻人的问题,只是一副抱歉的表情低下了头。

“...对不起,突然一下子拜托你这种事情。”

“啊不,嘛,嗯...”

“能拜托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刻人君了... 真的抱歉。”

“没事,该说我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呢,还是其实也没什么呢... 嗯...”

果然梢没有看错人。经过最近的交往,对于他那极端老好人的性格,梢还是有所把握的。放在别人,对于这种请求肯定都会觉得麻烦找理由拒绝掉,但是刻人却在认真地为她思考。

就差一步了。梢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睛向刻人看去,

“不行... 吗?”

“嗯...”

有点意外,竟然迟迟不肯答应下来。

“是啊... 突然拜托这种事情,给你添麻烦吧。”

看到梢露出抱歉的表情垂下了肩,刻人慌忙摆了摆手,

“啊,不,所以说,完全没有添麻烦啦...”

没添麻烦你还不答应,是要闹哪样啊。

“那个,和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有关系吗?”

“哎?之前?”

“那个啦,看不见未来什么的。”

“啊,啊——不,和那个完全没有关系。那个的话,感觉也是我过于担心了,或者是错觉之类的...”

而且现在什么也没发生呢,梢这么补充道。意外地,他点点头,很干脆地被说服了。他大概也认为,那是梢的能力出了点问题之类的吧。比起说世界要灭亡,这样的解释要现实的多。

不过刚才真是危险。本来以为他不会关心那方面的事情的,突然提起不禁乱了手脚。

“那个,你妈妈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啊,嗯,还是有点距离的... 倒不如说是很远,坐上新干线要花半天才能到。我打算这周末动身。”

实际上,这也是梢想拉他一起的理由。

梢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出这个城市过,不如说,一直想这么做但做不到,因为明彦不允许。虽然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会买来,但他绝对不会给梢能出远门的现金。

即使这样,梢还是想法设法避开明彦的耳目,存了一些钱下来。单程的旅费应该是差不多了,之后只要找到能合理使用这笔钱的人就行。面前的刻人别看这样,大家还都评价他挺可靠的。最关键的是好哄,作为旅伴来说是个不坏的选择。

“那么正好...”

“哎,什么?”

难得梢都这么指望着他了,刻人却一个人喃喃自语里考虑着些什么。别犹豫不决了啊,梢有点坐不住了,问道,

“怎么了?”

“没”,刻人答道。不经意间,镜片后面的双眼锐利地眯了起来。

“我只是在想,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译注:只看这句应该翻成“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没有指定主语似乎别有内涵)

“什么...?”

“嗯?”

就在这时,他突然向梢背后的店门口望去。

怎么了?梢刚问出口,他们所坐的桌子旁就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人影,是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你就是神野梢吗?”

其中一人一脸威容,用浑厚的声音问道。梢皱起眉头,

“是我...没错。”

这时怎么回事?要是明彦派来的人,再怎么说也太快了。更何况,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根本没有派人来的理由。

说是害怕梢和刻人关系太好也很牵强,明彦也没有这样的独占欲。随便梢和谁关系好,只要梢没有要离开自己身边的迹象,他应该不会冒然做出让梢不高兴的事情...

就在梢陷入沉思的时候,桌子被轻轻敲了两下。抬起头来一看,刻人用眼神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梢反射性地想否定,但经过一瞬间的思考,反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男人的手向梢伸去。

“跟我们走一趟吧。”

“哎?喂,别这...”

手被用力拉起来的瞬间,男人突然被冰和水泼了一脸。

“噗啊——!”

男人反射性地一仰头。就在他抬起手擦脸的时候,泼水的人行动了起来。

“别恨我哦!”

站起身来的刻人立刻抓住男人的衣襟,并不是像柔道那样华丽地先用脚绊倒对方,而是只用手的力量,把比自己体格大的多的对手直接拉倒在地。

“什,你这——”

然后,由于从没有预想到的人身上吃到意料之外的反击,另一个男人也惊慌失措了。

“嗨!”

刻人又凭蛮力两首一推,打飞了对方。咚!沉重的撞击声传来,男人先是撞到放有餐具的小推车,紧接着餐具落地,发出尖锐的声音。

“这边!”

事发突然,店里一片尖叫。刻人与其说漂亮地干掉了对手,不如说简单粗暴地放倒了两人。他拉起还愣在那里的梢的手,

“刻,刻人君...!”

梢对着他奔向出口的背影喊道。刻人回头道,

“没问题了。”

一边露出强而有力的笑容,

“现在我答应你,我来帮你离家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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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么跟你们说吧,那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我看着梢的照片,吃惊地问“这个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J给了我以上的回答。

“危险的存在?”

那大概是和讨人喜欢的梢最难以联系上的词语。稍微能到点未来、有点运气,怎么可能有多危险。要是梢危险,那小七姐岂不是应该立刻被逮捕了。说起来,真希望你们稍微拘留她一下啊。

“正确地说,危险的是那个女孩身体里面的东西。”

“身体... 里面?”

“可以说是凭依在她身上吧,就像是人体里筑巢而食的寄生虫或者病毒一样的东西,我们一直在秘密地追寻着那玩意儿。”

“说什么筑巢而食...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身体里面的东西。”

“具体情况我们也没能掌握,只能说是正体不明的超高能量体吧。知道的只是说,它从一个星球跑到另一个星球,不断地凭依在人的身上,等待‘觉醒’的时刻。”

“觉醒...?”

“接下来说的内容有部分是推测出来的了。那家伙虽然体内的能量大的惊人,但自身只是没有实体的能量块。虽然花的时间会比较长,但只要放在那边不管,总有一天能量会散去,就像是没有装在器皿里的水会流逝一样。正因如此,它需要一个能承受这份能量的身体作为‘容器’。所谓等待觉醒的时刻,是指被它凭依的‘容器’和它这个高能量体通过长时间的磨合,最终两者完全同化,那家伙得到能够使用力量的身体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 为了不让自己消失而占据别人的身体吗?”

柚岛这么问,J点点头作出肯定。

“那,那家伙,如果‘觉醒’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么?”

谜之超高能量体的觉醒,一听就有股危险的味道,不要跟我说要和那玩意儿战斗吧...

“一两个星球的话,瞬间就会灰飞烟灭吧。”

“哈?”

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呆住了。J淡淡地继续道,

“以前,在某个边境的星球突然测量到了意想不到的能量数值,我们抽调精锐派出了调查队... 就变成了这个结果。”

“变成这个结果.... 那,那算什么啊?!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最后传回来的通讯是‘判断有危险,进行歼灭’。五分钟以后,一切就都化为飞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那家伙’脱出那片宙域的能量残迹。”

我惊呆了,这话题的规模也太大了一点,不是小七姐哪hold的住啊。魂淡,就因为小七姐跟他们错过了那么一下下,就变成我来应付这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哎,总,总之先整理一下情报:有那么个能量庞大的家伙,它会凭依在人的身上,花费长时间来侵占人的身体,一旦完成侵占就会变成非常棘手的家伙... 这么回事?

“就,就算你这么说,那家伙一旦觉醒也不一定就等于这个星球要毁灭吧?说不定它只是会对袭击它的人进行反击而已...”

抱着一丝希望,我这么说道。

“只是反击一下而已就能干掉一两个星球的家伙,难道说可以放着它不管?真是豪气万丈的话呢。... 记住,持有过度力量的家伙只是存在就是一种危险。想想你姐姐平时在这个星球一直在抑制着自己的力量,就能理解了吧。有抑制自己的意思先不说,‘那家伙’可是为了让自己的力量充分施展才不断地在星球间寻找‘容器’的。这不叫危险叫什么?”

J像是说教般这么告诫我们。

“但,但是,这种东西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在,嗯,这个星球?有那么庞大的力量的话,不是应该能更早发现吗...”

虽然说最近开始习惯于各种奇怪的事情了,不过柚岛果然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

“这就是那家伙老奸巨猾的地方啊。只要不觉醒,从它身上能感知到的能量和它本来的能量相比少的可怜。钻进这种边境星球的住民身体内的话,虽然不是完全侦测不到,不过很难。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它是‘潜伏’在这里的,拜此所赐很少有人认识到它的危险性,那些只知道在旁边看的上层的老头子们也不透露必要的情报,我们根本没法展开行动。”

J这么吐着苦水,看来对上级有不少不满呢,感觉他会在顺利抓到那家伙的早上把战果送到上级面前,让他们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什么的。上级的那些大人物倒似乎是一副“不犯神明不受天谴”的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译注:这句谚语在空色感染爆发3中也出现过,这里参考了那边的译法。)

“那么说你... 是根据自己的独断在行动?”

“几乎可以这么说。我可是特地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边境行星来了,不说要你们感谢我,协助解决事件总是应该的吧?”

J嘴一歪,笑着说道。虽然说法不太顺耳,他的通知让我们理解了情况的危急性也是事实。嘛... 听到我暧昧的回答声,他大概擅自理解成了我的许诺,立刻推进了话题。

“什么,别担心,在那个‘觉醒’完成之前抓到它就行了,虽然放出可观测到的能量是觉醒临近的前兆就是了。”

“那,如,如果觉醒了的话...”

“就是为了避免那万一的情况才想要拜托七美的啊。嘛不管怎么说,那家伙要是觉醒了,这个星球绝对没有好下场就是了。”

又毫无顾虑地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为什么啊,这种事情拜托我姐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吧。”

就算是错过了,只要等小七姐回来,就算那个能量体再怎么逆天,小七姐也肯定有办法搞定。不就是瞅准这一点J才和我们联络的吗。

但是,J一副你们真蠢的样子哼了一声,

“你觉得这个星球能耐得住七美和那家伙的战斗?”

“哎...”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的具体把自己的力量抑制了多少,事情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应该说早就超过了你能想象的范围。”

也就是说... 如果小七姐和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战上的话,就一切都玩完了。

“所以才必须在觉醒之前逮住它。”

J这么断言道。但是,我从话中感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说是要逮到,但如果是面前这个长的如此暴力的男人的话,比起逮捕更像是会直接干掉对方的样子,不会对夺去作为“容器”的人的性命产生一丝犹豫。问他为什么不这么做,J又哼了一声,

“对于不知道爆炸强度有多大的炸弹,你有胆子破坏它?”

呃,我的话被噎住了。J指着映出梢的形象的手机,继续说道,

“这个女的就是个存积了正体不明的海量火药的炸弹啊。”

这么说着,手机突然一闪一闪起来,还伴随着微微的震动。果然像是电话一样的东西啊... 这么想着,J真的把它贴在了耳边。

“△x▽o●...”

一串莫名其妙的发音从J嘴里冒了出来。

好像经过了几句对话,J的眉头不经意间皱紧了。切,他咂了一下舌头,粗鲁地挂了电话,然后转过头来瞪着我。

“刚刚部下发来的报告,说是发现了目标,但被她逃掉了,好像是在什么人的帮助下进行逃亡的。”

什么人的帮助,听到这个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现在,说到梢身边的人...

“不会吧...”

我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接触我了,还有刚才他的部下突然袭击过来的理由。

是在调查梢的时候了解了她的交友关系吧,我作为小姐介绍的协力者同时,也有站在目标人物那一侧的嫌疑。杂七杂八说了这么多,大概是通过观察我们的反应,推测我们到底知道多少、有什么牵连吧。总而言之,经过刚才的对话我的嫌疑应该减轻了才对...

“和你弟弟联络不上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哦,只是把那个女孩当作普通女生在交往而已。”

“和你弟弟联络不上吗。”

J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又重复了一边,一副不会听你说话、你只管回答这边的提问的态度。告诉他刻人没有手机,事到如今根本没法联系后,J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总而言之,你也要一起跟着过来。”

“晓得了啦。”

了不起的态度很让人火大,但我也需要尽快找到刻人向他说明清楚情况。

“说起来,被凭依的容器会对这件事情有自觉吗?”

“大概是有的。虽然远不及‘那家伙’原本的程度,但被凭依的人还是能操纵一部分力量。那个小姑娘难道不是利用这份力量,一直自以为是女王、为所欲为地活过来的嘛。”

我想起梢那张讨人喜欢的笑脸。那张笑脸底下隐藏着这样的想法吗?

“弟弟会去些什么地方,你有没有头绪?”

“就算你问我头绪哪...”

外面已经暗了下来。被不知来历的家伙袭击,一边逃跑一边整理情况,要找个能隐蔽自己的歇脚点的话...

“旅馆...之类的?”

我小声说道,旁边的柚岛啪地一下,以惊人的气势向我回过头来。(Kane:少女你又开始YY了...)

====================================

他按了一下开关,昏暗的屋子被灯光点亮了。自己的身姿在不习惯的场所被清楚地照亮,梢的心中感到愈发的不安。

“那个... 太亮了的话...”

“没关系的。”

“但是,不是会看见吗...”

“看不见的话会困扰吧?”

这么说着,他脱掉制服上衣挂在衣架上,将视线转向梢。

“神野呢?”

“我不是那么热...”

“是吗?啊,难道说冷吗?”

这么说着,他熟稔地操作起墙上的空调面板。

“刻人君,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还好啦。”

“哎,意外。”

“自己不怎么主动过来,只有被别人约的时候才会。”

“刻人君的话,也不会缺这样的对象呢。”

“嗯,大家都经常约我呢。”

“......”

“怎么了?”

“嗯,没什么... 刻人对这种事情,喜欢吗?”

“嗯,喜欢哦。但是说起来,神野不也经常被人约吗?朋友看起来很多的样子。”

朋友。一直称梢为“神明大人”,总是围着她找她商量事情的,他指的是那些人吗。

“...我,不太擅长的,唱歌这种事情。” (Kane:少年们没有想歪的请举手...)

“啊,是这样啊,但是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二次开始就没有人约我了呢。”

这么说着他哈哈地笑了一下。

这里是离车站前的繁华街有一点距离的卡拉OK。借用进来的时候他说的话,虽然这家店被最近车站附近的刚开的大连锁店抢去了不少生意,但好歹靠着之前在常客里建立的会员制度(可以打折)和美味的料理保住了店面。

“如果去网吧的话,虽说可以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一有人进来就能立刻发现,但我们就算脱掉制服也有可能被看出年龄进不去呢。但是这里的话——”

正这么说着,吡啰吡啰吡啰,屋里的内线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

“你好。”

‘啊,刻人哥?刚刚,进来了一拨五个人的团,看起来是大学生的样子,没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人干劲十足的样子,声音连梢都听到了。

‘一直讲电话有点那什么,待会儿发现有可疑的家伙我再跟你汇报好吧。’

“谢谢。还有,如果有什么人说想调查点事情,在店里不自然地乱晃的话,也一并告诉我。”

‘好嘞。那么,这事儿就交给我,刻人哥请加油好♂好地干吧!’ (译注:这里出现的是ヨロシク,即请多关照的那个yoroshiku的片假形式,也可作一般副词表示好好地、适当地。)

“哎?啊,嗯,我这边才是请多关... 照?”

是没听懂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吗,他脸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总之先把电话挂上,朝梢投来温柔的笑脸,大概是没问题了的意思吧。

在家庭餐厅甩掉追的人后,他牵着梢的手来到了这里,说是有可靠的熟人就这儿吧。

的确,虽然梢有想要去的目的地,但现在已经八点太晚了,强行军的计划只能放弃。这么一来,必须找个地方呆一晚上。

找地方住的话是有这个钱,但初中生突然说要住店过于引人注目,一会儿就会被那群人打听到。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建议的这个地方非常合适。

“点些什么喝的吧?啊,肚子饿了的话吃的东西也能马上点到哦。这边的料理相当好吃的,最让人意外的是拉面什么的竟然——”

“刻人君。”

“嗯?”

梢一喊他的名字,正看着桌子上摊开的菜单的他抬起了头。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他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说实话,我对这种事情挺习惯的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帮别人离家出走什么的?”

对于特地用“这种事情”来支吾过去的刻人,梢清楚地点出了离家出走这个词,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刻人有点难以启齿地说,

“嗯,嘛,那个,我周围的人,该怎么说呢,你看,和父母或者周围的人处的不太好的人很多,但是这种事情其实在时间和距离上隔开一段,两边是不是就能互相谅解了呢——这么在意的情况挺多的。啊,不,也不是说一定要搞好关系——”

是考虑到梢的事情在慎重地选择话语吧。对着嘟囔着的刻人,梢微微一笑。

“真温柔呢,刻人君。”

“不,不是这么回事啦...”

稍微戏弄了他一下,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梢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要有多好人——

虽然不觉得是坏事,但梢认为这很愚蠢。他肯定因为不推辞别人的各种请求,吃过很多亏吧。

嘛现在就让自己利用一下这点吧。刚才在家庭餐厅帮忙脱困,现在又安排藏身之处,利用他能获得很多方便这点是不会变的。 (Kane:少女我已经看到你被彻底攻略的结局了...)

不过,那些男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不像是明彦雇的帮手,果然是“那个”所说的不逞之辈吗。那群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打算抓住梢吧。接下来也会出现另外的“敌人”吗。

现在看不到未来,这是至今为止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梢的心中有股不安的感觉不断逼近。

平时的话,把“那个”喊出来就完事了,但它说了对这次的事情不会帮一点忙。被说到这个份上,梢也没有再依靠它的打算。不如说,咱也是有志气的,谁要依靠你啊。

“怎么了吗?”

是自己一直在沉思的关系吧,他有点担心地向梢搭话。

“啊,嗯,没事... 啊对了,那个,难得到这里了,不唱几首吗?”

“哎?唱歌?”

“嗯。有什么事的话刚才的店员会通知我们吧?就这么坐着也有点那什么,不如我们唱歌吧。”

梢只是把一瞬间想到的事情说出了口,令人意外的是他露出了稍稍思索的表情。本以为他会说不是干这个的时候,没想到他的视线不断地向麦克瞟去。

“啊,但是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刻人君唱的歌,好想听啊~”

本来只是想稍微卖个萌,结果这似乎成为了决定性因素。很明显,他心里的天平正在往唱的选项大幅倾斜。真好对付啊,梢在心里笑了。

终于,他的手伸向了麦克和点歌器。

“嘛,嘛啊,难得到这里来呢。”

像是在找借口似的刻人,连查歌本都不看就开始操作点歌器,一瞬间就点好了曲子。看来已经事先计划好要唱歌了啊,他行云流水的点歌动作把梢看愣了。

(难道说... 其实他想唱的不得了,一直在忍耐?)

从那神一般的点歌速度和干劲十足的态度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他是因为梢的一句恭维而忘乎所以,才拿起麦克的——梢刚才为此还有些得意。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只是因为梢同意他唱歌才高兴的。他那边才是一直顾虑梢是不是会说,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之类的话吧。

“......”

怎么感觉,很无趣啊。

可以说有点伤到自尊了吧,梢不禁拉下脸来,结果旁边的刻人已经开始用脚打着前奏的拍子了。他的侧脸十分耀眼,闪的让人无法直视。已经够了啊,梢在心中叹了口气。

该说是很认真吗,还是说太孩子气呢,实在是难以判断。



从结论而言,他的歌唱的很烂。

刚开始的时候梢还试图炒热气氛,一边“哇——”地叫着,一边啪啪啪地拍手,慢慢地拍手的节奏就变成了啪... 啪... 啪... 最后由于刻人唱的实在太烂,连给他拍手都反而觉得不合适了。

声音是有好好发出来,无奈音准和节奏太成问题。

为什么明明特地从前奏开始用脚打拍子(而且这时候拍子还是对上的),唱起来以后能错位成那样。几次差点都想喊“就不能唱的稍微像点样吗?!” 梢也是一旦扯上音乐就会变的有点罗嗦的体质。

而且本人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音痴程度吗,脸上一副爽歪了的表情,热血沸腾地使劲在唱。一曲终了彻底燃尽的时候,“我唱到最后了呢...爽!” 又是一本满足的表情。

就这样,刻人唱歌的热情和唱歌的水平相差实在甚远,听完一曲梢整个人都虚了。感觉就像是对着明明很好打的球,使尽全力挥出个三振的人一样。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不会邀请他第二次了...)

算是发现了意外的弱点吗,虽然能这么说,但这个弱点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下次再来的话明确给他指出来吧。他的声线不错,只要有人给他指正应该是会唱的挺好吧...

想到这里,梢才突然注意到。下次?已经没有下次了。

梢叹了一声气,望向横躺在沙发上的刻人。盖着制服上衣的胸口有缓缓地上下起伏着。

刚才一时间还在担心他是不是要一整晚都要这么唱下去,结果唱了一小时到了九点的时候,刻人一脸恋恋不舍地放下麦克,“我睡两个小时,有什么事就喊醒我。无论怎么都喊不醒的话,就用烟灰缸砸我好了。” 这么认真地交待后,像现在这样睡着了。总之目前还没有用烟灰缸砸他的意思。

看来他是准备现在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梢睡觉的时候尽可能保持清醒吧。尽早除去疲劳,保持无论何时都能采取行动的状态,是这个打算吧。

将视线从睡着的他身上移开,梢在旁边发现了毛毯。那是他问店员要来的,还对梢说什么时候想睡了就可以盖上毛毯睡,明明自己只盖了制服上衣。

他还说,要洗澡的话附近有超市,想去的时候也用烟灰缸叫醒自己好了。“啊,不要用角啊。” 还这么超级认真地补充道。

“......”

原来如此,学校的女生们都夸奖他温柔老实,这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就像这里的店员一样,他周围的人都因仰慕他而聚集到他的身边,这也说得通了。总而言之就是个大好人。一直在为他人着想,不知不觉地就让人依赖上他了吧。

不过,待会儿梢睡着之后,他是打算如何度过一个人醒着的时间呢。难道说会看着没有防备的梢的睡脸,按耐不住终于伸出魔爪——

(...这是不可能的吧,肯定。)

不如说,像石像一样呆在那里,始终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保持警惕,这样的光景更容易浮现在眼前。或者是想着只是旋律的话不会吵醒梢吧,这么一边哼着自己想唱的曲子,一边用脚打着拍子什么的。

(这个还真有可能——......)

作为想要相安无事共处一夜的对象,没有比这样更安全了,但是... 该怎么说呢,他也是个男孩子,对这边稍微产生一点欲望也可以嘛。

明明有这么可爱的女生在身边却毫无反应,这简直像是在说因为梢没有魅力,所以他对梢完全没有兴趣一样。

“......”

回过神来,梢已经在沙发上滑向了刻人。虽然有点担心影子罩在他头上是不是会弄醒他,不过还好没事,就这么望他脸上看去。这么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地看他摘去眼镜的脸庞呢。

“刻~人~君~...”

小声地喊他没有反应。不如说,一点要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再对他说几句话。

“这么大好人是要怎么办啊...”

因为实在是没有反应,觉得大概没问题吧,梢戳了戳他的脸。啊,意外地很柔软。

“被坏女孩骗了我也不管哦...”

看来要喊醒他真得靠烟灰缸。就在梢想是不是弄点恶作剧什么的时候,

吡啰吡啰吡啰!

“呀!”

心脏猛地一跳。

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仔细想想房间内的光景是能从监视器上看到的,忘记这个真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那个店员是不是看到刚才的事情了啊——刚担心没多久,

“!”

就在刚才还睡的死死的刻人,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

他没有在意梢紧靠在他身边的事情,而是直奔墙上的电话而去。

“怎么了?!”

‘刻人哥,来了,来了啊!穿着黑衣服的——啊,你这混蛋,干什么啊放手啊喂!刻,刻人哥,他们往你那边——’

还没听完他就把电话挂了,传到梢耳里的声音非常急切,看来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态。

“走吧,刚才那群人好像找过来了。”

这么说着,刻人胡乱地把手塞进制服袖子。梢慌忙站起身来,

“啊!”

装有玻璃的门上突然映出一个人影,锐利的眼神捕捉到梢的存在,手已经放到了门锁上时——

“嗨!”

像是要把门吹飞一样,刻人猛地推开了门。从内侧打开的门所带来的冲击,毫不留情地把门外的人压扁在墙上。

“跟我来!”

看着男人们从墙上瘫坐下来,刻人对着梢叫道。梢一边发着愣,一边照着他的话做了。他微微点点头,在昏暗的走廊上率先跑了出去。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发现了...!”

这点梢也有同感。若是明彦雇的人,行动也太快了。身上散发出的氛围也过于犀利,不像是一般的小混混。

果然还是什么别的人——说不定是梢的想象无法企及的一群家伙。她重新想起“那个”提到的不逞之辈这个说法。

跑在被昏暗的电灯照亮的走廊上,前方的拐角处突然窜出来四个男人。

这回不只是黑西服男,还有穿着工作服和便装的人。眼神的犀利程度倒是和刚才的男人不相上下,一直线地向这边冲来。

梢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想转身,跑在前面的刻人却反而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不想受伤的话,就闪一边去啊——!”

从平时温厚的样子难以想象的怒吼。刻人把两手架在身前,准备正面突破。他用和那副纤细身躯极不相称的巨大力量,像卡车碾过一样撞飞了面前的两人,又顺带撞倒站在后方的两人,几个人一起滚倒在地。

“注意脚下!”

对于一瞬间放倒了四个人毫不在意,刻人一边回头一边这么交待道。是说不要被倒下的男人绊住了脚吧。说完,他继续向前跑去。

这样啊,梢突然明白为什么他选择了这家卡拉OK了。

无论对方有多少人,这么狭窄的走廊上,一次能扑过来的人数最多也就两个。后面的人不仅因为前面的人挡着路上不来,按照他刚才的战斗方法,还会连着前面的人一起被打倒。

而且,只要像他现在这样不断地踢飞敌人,就不会被包围,那群人也没法对梢出手——

“说了闪一边去吧!我警告过了啊!”

他拽起前方T字路口处的男人的前襟,像是扔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斜眼看着男人被甩到墙上,两人转过拐角。刚跑没多久,看到一堵黑色的墙。这是条死路——梢刚想这么说,

“给我停下!”

不对,大错特错,这不是什么墙,而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巨大男人,比之前碰到的那些要高两个头。纯粹看身高的话,比刻人高了三个头的样子。

“刻人君——”

梢不禁用不安的声音这么呼喊道,但是他坚决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动摇。

“没关系,怎么可能输给那样的家伙。”

=====================================

我们追着刻人和梢,来到了邻镇的卡拉OK。

之前因为刻人的熟人在这里工作,所以来过好几次。托了人家帮忙才拿到的薄薄的一张会员卡至今还放在我的钱包里。

不过把一帮人带到这儿来的可不是我,是旁边那位J的沉默寡言的部下查出来的。在不熟悉的土地上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调查到了需要的信息,看来J手下也聚集了不少优秀的人才。

“什...”

一进入店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柜台,以及柜台后面一个眼熟的金发男人,眼睛打着转倒在那里。

应该不是刻人干的,至于究竟是谁干的看来很明显了。

“喂你们这群混蛋,不觉得做的有点过了么?”

我怒吼道,J哼了声鼻子,

“人还活着吧,再说现在也不是为了这点小事纠缠的时候。”

“你丫的说啥——?”

在我因为大个男的一句话而火冒三丈的瞬间,里面传来了玻璃碎裂般强烈的破碎音。J立刻抛下我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啊!可恶,柚岛,照看一下这家伙的伤势。”

“我知道了。”

柚岛点了点头。把她留在这里后,我向大个男追去。应该是能立刻追上的,奈何他的背大的碍事。正准备为了刚才的事说他两句的时候,

“说了闪一边去吧!我警告过了啊!”

耳熟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前方的拐角处,和白天被我打倒的黑衣男长的差不多的家伙被打飞了。看着他撞到墙上然后滑下来跌坐在地的样子,我的嘴角翘了起来。刻人那家伙还是那么粗暴哪!

我预想着接下来该出现的应该就是刻人了吧,

“喂刻...”

“给我停下!”

我喊人的声音被J的吼声盖住了。他举起双手,像一堵墙那样挡在那里。从手臂的缝隙中间,我看见了朝着这边过来的刻人的身影。

“喂大叔,给我稍微让开一下啊!”

明明就是我去说一声就能搞定的事情!

但J不仅是挡在那里,还试图抓住刻人,大概是想把刻人按到在地制服住他吧,

“啊,白痴,别从正面——”

抓,刚说出口,已经迟了。

“哦噢?”

J的口中漏出惊讶的声音。我警告的不是刻人,而是体格几倍于刻人的J。

是因为大意了吗,J就要抓到刻人的手,被以意料之外的力气拨开,转眼间J的衣服反而被刻人抓住,就这么靠着蛮力硬是破坏了J的身体平衡,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J发出惊愕的绝叫也在所难免了,被人举起来身体悬在半空的感觉,大概从孩提时代以来的第一次吧。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刻人抓好J的身体,

“嗨!”

像是往前推出一样,朝我这边扔了过来。

“哦哇!”

当然,这么一来J就朝站在他身后的我掉了过来。

“咕哎?!”

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我就成了J的垫背。

是倒下的时候撞到头了吗,我身上的J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仅如此,完全不理会J身下的我,刻人从旁边穿了过去。

“喂...”

我呆住了。就算是倒在地上,我的脸也是露在外面的。刻人应该不会没注意到——

“喂刻人!”

应该不会没注意到我。

虽然我跟这群突然对你袭击过去的家伙在一起但,是我哦?你老哥哦?没被人操纵哦?总而言之给我停下,听我说两句,我们谈谈好吗。

我是一边这么想一边喊的,但是

“......”

一瞥。

刻人的眼神确实捕捉到了我的存在,我肯定映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什...!”

为什么——?

为什么刻人不停下来?

哑口无言的我的身旁,又有什么人过去了。

是她...!

梢似乎没有注意到被J压在身下的我,正准备径直走我身边穿过。是注意到J巨大的身躯下压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就是我)吗,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向我——

“快点!”

——投来视线以前,被刻人尖锐的声音制止了。

“啊,嗯,嗯...!”

梢终于是没有看我,立刻朝着刻人追去。

就在这时。

突然,似乎是J的部下的黑衣男和作业服男,一大堆人像雪崩一样朝店内涌了进来。

“呃...!”

出口被堵住了,正好封住了接待大厅中央的刻人他们的去路。

“可恶... 喂,赶紧把那俩人给抓住!”

一下子感觉到背上轻松了很多,原来是J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瞪着刻人他们发出愤怒的叫喊声。

“打断一两根骨头也无所谓!只要活着就行!”

听到J的怒号,部下们一齐向两人冲去,仿佛一群被饵食所吸引的野兽般敏捷凶猛。

“混蛋!”

刻人把梢挡在背后,把冲过来的三四个男人一起抓住,靠着蛮力把他们扔飞的扔飞、击倒在地的击倒在地,没过一会儿就放到了一批人,无奈敌众我寡,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

而且地点上刻人也占尽劣势。和刚才狭窄的通道不同,这里是宽敞的大厅,一下子就会从四面八方被包围。不断冲上来的男人们缩小着包围网,刻人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终于,J的一名部下的手穿过了刻人厚厚的防御,抓到了他身后的梢的右手腕。

“呀...!”

“给我放手!”

至今为止没有听过刻人这么激动地叫喊过。那名部下就这么抓着梢的手,试图把她拽过来。就在梢的脸因为恐惧而僵住的时候,

“——!”

我确实看到了。

梢用自由的左手迅速地贴在了一直戴着的耳机上。

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又像是向谁在祈祷一样,她猛地闭上了暗藏觉悟的双眼。

那个瞬间,

轰!

火柱,升了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能穿透天井的猛烈势头,青白色的火焰喷发出来。

抓住梢的手腕的那个男人的身体,突然这么燃烧了起来。但这火焰却没有伤及就在旁边的梢一分一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随便便就碰我亲爱的御子的是谁啊...’


被青白色的火焰包裹的男人发出惨叫,在那之中,一个声音以异样的程度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显现啊... 你应该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吧...’

简直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发出这个声音的,是梢。

不,什么发出不发出的。从梢的嘴里听到梢的声音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但要是说面前的这某种东西,和刚才的梢是同一存在的话,在场的谁都不会这么想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悠然地站着的梢——有着梢外形的东西身边,那个男人在燃烧中拼命挣扎,火粉如同篝火一般飞舞,散发出一种可以称的上神圣的氛围。

向这边落下的睥睨般的眼神,其眼瞳如宝石般通透。眯起的眼睛与被微微的笑容点缀的嘴角,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艳丽。

没有人能做出任何动作。在这之中,被火焰包围的男人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愚蠢...’

瞟着这一幕,那个有着梢外形的东西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让人背上汗毛直竖。

火已经灭了,大家都在想象着那里倒下的男人的悲惨情况。然而实际上,男人虽然身上遍布着火伤,但竟没有大碍。和那个火焰的威力比起来,虽然伤势惊人的轻,但从梢的笑容明显可以看出,这只不过是警告罢了,没法保证下次不被烧成灰烬。

“呃,呃...!”

谁都不能动的状况之中,是感到了职务的使命感吗,还是只是因为愤怒吗,J第一个重新取回了行动能力。他咬着嘴唇,嘴里漏出低吼,对着那个有着梢的外形的东西踏出一步的时候,

“不要靠近!”

尖锐的声音贯穿当场。

“随意靠近的话,可不是重蹈刚才那人的覆辙就完了!”

指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刻人这么叫道。

“你...”

没有在意我喊他的声音,刻人像是牵制一样用视线扫了一圈包围住自己的男人们,然后转向旁边的梢——有着梢外形的东西,伸出了手。

“走吧。”

对于刻人的反应,有着梢外形的东西似乎有点意外,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盯着刻人伸出的手看。

不过,那家伙立刻浅笑了一下,用公主对待从者一般的优雅态度搭上刻人的手。刻人没有一丝犹豫,握住了那只手。

“...让我们过去。”

接着刻人就这么牵着梢的手,像是开海一般在包围着的人群中向前走去。虽然这些人从职务上不能放过他们,但本能上感到的危险还是使他们让开了道路。

“等,等等!这小鬼是——”

看着光明正大地向店门口走去的两个人,J露出愤怒的神情向他们背后追去,

“行了!”

我大喝一声制止了他。对着吃惊地回过头来的J,我低声对他说,

“你想死吗,白痴...!”

“呃...!”

J悔恨地咬着牙。

“现在只能放他们走了...”

我和J的心情一样,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得。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弟弟牵着正体不明的女人的身影。

“刻人哟...”

我呼唤着那个背影,但刻人果然还是没有回头,两人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在呆然的我的身边,咚!咚!响起了J使劲跺脚的声音。

“混账,你那个弟弟是个罪犯!大罪人!”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8 11:03 编辑


第三章

你建造过秘密基地这种东西吗?


不是在说我的某个熟人或者爷爷曾经一手建立的秘密结社那样动真格的东西,而是指小孩子造的、秘密的玩耍场所。

哎~ 建秘密基地什么的真是孩子气... 对于这么想的人,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自己动手建造一次,真的非常有意思。

我注意到秘密基地的魅力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让我发现其魅力的正是当时四年级的刻人,本来就是刻人最开始建造的。

地点在我们星弓家附近的阿玖我山。后来我们知道这里的地下有货真价实的秘密基地存在,那是另外一码事了。总而言之,在山的中段苍翠的竹林一角有着我们的秘密基地。

虽然最初是由刻人的朋友开始的工程,但那位朋友很快就厌烦了,只留下了性格有点呆板的刻人。既然决定要做了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刻人就是这么认真的小孩。就在刻人认真推进建造进度的时候,妈妈让我喊他回家吃饭,于是我就发现了这个正在建造中的秘密基地。

一开始我也说着什么,都这么大了还玩秘密基地真是没劲,我马上都要中学生了,没空跟你搞这玩意儿——之类的,一副超臭屁的样子看不起这玩意儿。

由于刻人从以前开始就很淡定,有时候会露出很大人的一面。我觉得自己发现了弟弟难以想象的孩子气的一面,感到非常高兴。

真是个拿他没办法的弟弟啊,嘛就让这个作为小学最后的回忆吧,我像是大人一样旁观着。带着点戏弄的眼神看着刻人默默进行作业的过程中,不知怎么我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时不时地插嘴说“那边不是那么弄的吧”之类的,回过神来已经成为建造者的一员了。

秘密基地的开发进程相当顺利。

虽然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但刻人可以轻松地把竹林里的竹子连根拔起,随手折断。有他在旁边开拓工作非常轻松,而且这位过于优秀的作业员兼领队还能轻易地搬来大量的三合板、铁皮板、瓦楞纸板作为建造的材料,以及从离开山道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找到破烂的废弃汽车,把椅子和天花板什么的剥下带回来。要在高处安装东西或者系上绳子的时候,我的轻巧就能发挥用场。

就这样,我们一天天升级着基地,以完成为目标。这个过程实在太有趣,以至于一不小心就投入了很多热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完成了一座能让一两个人住几晚上都没问题的基地。

这座坚固的基地是两个小学生自豪的结晶,有着耐得住风吹雨打的屋顶与墙壁。虽然很遗憾没有弄到便携式电视,但从垃圾场找到了收音机和放电池的CD机,再放上附近店里买来的零食和漫画的话,就是一座不用为家庭作业烦心、谁也不会打扰的城堡了。

稍微走几步,连可以俯瞰整个街景的阳台也有(只是个断崖什么的是禁句你懂的)。现在回想起来,之后再充实一下基础设施的话,说不定都能够满足长期生活的需要。

但那并没有实现。有一天,让工程迫不得已中断的访客来到了秘密基地。

来的是一只小猫,带有栗色的毛色。总感觉让人联想起松鼠,非常可爱的小猫。叫的声音也不是一般的好听,“喵~”“咪~”的,简直把人萌坏了。 (Kane:这猫怎么和某人的特征有点像...)

刚开始小猫还对我们抱有警惕。把食物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后,小猫战战兢兢地靠近我们,努力爬上膝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要鼻血。

刻人也被小猫的可爱征服了。我和刻人当场对视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兄弟,不用说你也懂的。

‘就在这里养吧。’

幸好,基地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基础条件,可以遮风挡雨,提供温暖入睡的场所,还有食物。要让小猫睡的暖和,只要从家里把毛毯带来就好,食物方面也问题不大。刻人平时只是偶尔买点游戏,手头的钱比较多。在他的投资的帮助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买了猫罐头。啊,我也是出了钱的哦?姑且算是。

就这样,我们在秘密基地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养猫的设施。虽然因为这个原因基地的扩张在一时间中断了,但我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基地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完工了,最重要的是这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玩的开心才建造的东西,现在正发挥着它的作用,让我非常高兴。

刻人对那个小猫比我还有爱,宠的非常厉害,小猫也很亲近他。那个时候我大概每两三天去一次基地,但刻人每天一放学就直接奔基地而去了。

这么想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刻人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情上。不,虽然说他是个对待什么事情都超级认真的家伙,但那个时候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和平时完全不同。

就是因为刻人这个样子,我一再和他建议“和妈妈说说看在家里养吧”。刻人每次的回复都暧昧不清,绝对不点头同意,并且之后一定会说“再等等看吧”。问他要等什么,刻人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成了永远的谜团,嘛既然刻人高兴也无所谓了。

但是,悲剧突然降临。

在稍稍离开基地的地方,发现了小猫的尸体。

小猫的死状惨不忍睹。只是躺在那里倒还好,不知道是被野狗还是什么咬的吧,肚子中间破了个洞,一片血红。

我看到这一幕,比起悲伤最先感到的是恐怖。

昨天还喵喵叫着的小猫,如今的身姿已经变的让人认不出来。面前这个东西已经不是那只小猫,而是我不认识的什么很恶心的东西。脑海的某个角落里开始考虑很过分的事情,想用基地里的簸箕把那个恶心的物体铲起来,扔到什么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连这也办不到的我的身旁,刻人穿了过去。

我惊讶地看去,刻人无言地接近小猫的遗体,没有一丝踌躇地、像是对待什么脆弱的东西一样把小猫郑重地抱了起来。

刻人没有把视线从小猫凄惨的遗体上移开,而是一直盯着它看,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充满了魄力。我在心中念道的“尸体有细菌啊”“喊人来吧”之类没有份量的话语,全被刻人的态度给击溃了。

然后刻人放下什么都说不出也做不到的我不管,无言地抱着猫,消失在竹林深处。

我只是这么呆站在那里。虽然不记得经过多少时间,但绝对不短——刻人从竹林里露出脸来。他踏着有点振作起来的脚步,跟我短短交待了一句“已经埋了”,然后从我身边穿过,把基地里剩下的两个猫罐头抱在手上,“去供在坟上”,又短短地说了一句,重新消失在竹林里。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秘密基地。强烈的后悔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踏入那个场所的资格,无论如何也没法提起迈出脚步的勇气。

对于突然对基地弃之不顾的我,刻人一句话责备的话也没有说,关于小猫的事情也只字不提。只是在那之后,我时不时能看到刻人去买猫罐头。

几年以后,我去基地所在的地方看了看。不知是很早以前就被人拆掉了,还是老实认真的刻人自己拆除的,总之秘密基地的残骸都没有剩下。

那个小猫的坟墓又在哪儿呢。



“你弟弟究竟在搞什么玩意儿!”

这里是靠近车站的一家商业旅馆的一个房间。

和射进窗户的爽朗晨光截然相对的,J发怒的声音在我刚起床还昏昏沉沉的脑子里轰然作响。我坐在床边抱住了头。

昨夜,我们完全没能动梢一根头发,就这么不争气地让她跑了。虽然当场就重新展开追踪,但这边的气势完全被压住了。J也注意到部下的士气极度低落了吧。

‘...重整态势吧。’

最晚的J伴随着悔恨这么说了一句,总之先在这里住了一晚。这家旅馆就在昨天和刻人他们大打出手的那家卡拉OK不远处。

当然,我和柚岛也一起过来了。“当然”这个说法包含了没有拒绝权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我们是敌方同伴的亲属和熟人,总而言之先确保起来吧,又或者是自家人出的丑要我这个自家人来解决的意思。根据刚才起床的时候那句话,J是很有可能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话说回来,都到这一步了我也没有退出的意思。

虽然把柚岛卷了进来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却说“让我回去?事到如今说些什么呢。都到这里了不可能放手不管吧。” 作出了同行的承诺。说实话,帮大忙了,毕竟之后说不定会出现更严重的伤者。 (译注:柚岛的特殊能力和美智乃一样,是治愈能力。其实这个应该在卡拉OK那块儿就提醒一下的...)

就这样,我们休息了一晚后在整理头脑中的情报的时候,这个大个男一大早就开始乱嚎。听到他的声音,睡在旁边屋的柚岛也进来了。 (Kane:nyani,你们俩竟然不住一屋开什么玩笑...)

“你弟弟这不是完全成为那个女的下仆了么,啊?”

对于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管挠头的我,J这么讽刺道。他刚一说,柚岛就朝他瞪了过去。

“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啊?”

平时总是把我搞的垂头丧气的柚岛,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让人高兴。

昨天夜里,柚岛治好了J的部下的烧伤。欠着柚岛人情,J也没办法用狠话说回去,就这么卡住了话头。

“行了吧。”

我制止了柚岛,她一脸意外地看着我。

“但是...”

“谢谢了啊,但没事了。大叔的话也有他的道理。”

虽然口气总是让人不爽,但这大叔说的话没什么太出格的倒也是事实。

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们赶到现场以后,他击退袭来的J的部下还能理解。如果是梢给他灌输了些有的没的,那个耿直的家伙还真会拼命保护她。

但是,昨天发生在卡拉OK的又是另一码事了。对于梢身上发生的突变,以及用不明的力量突然把人点着,刻人虽然看到了,但却不见他一点动摇的样子。倒不如说,他是在利用这一点摆脱了困境,成功地带着梢逃跑了。虽然下仆这说法有点过分,但的确像是主人和从者的关系...

“...刻人被神野同学操纵的可能性,没有吗?”

柚岛这么说,我摇了摇头,从我所见的来看,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老哥,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当时他的眼睛里含着强烈的意志与觉悟。

“哼,胡子没毛的小鬼,估计是被女色诱惑了吧。”

J一副看不起的人样子。被那个胡子没毛的小鬼放倒的是哪位啊,本想这么嘲讽他一句的,还是算了。

现在不是和这家伙窝里斗的时候。一旦和他们分开,就无法追踪刻人的踪迹了。如今的状况,要是失去这群人的人数优势和调查能力太过可惜。

然后,我的考量与忍耐终于得到了回报。

忍了J的半天牢骚后,J的一个部下突然把一个男人带进了房间。

“呜,呜哇!”

被J的部下拽进来的,是个40岁上下的瘦男人。

“终于来了吗。”

看着被强制坐在屋子中央的男人,J歪嘴一笑。

男人长的相当帅,从手指上的戒指和身上高级的夹克来看,给人一种很有身份的有钱人的感觉。但他现在满脸困惑还混杂着恐惧,这一身行头都白费了。

“到,到到到,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这群...!”

男人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人我这边还想问呢,我用视线向J询问道。本以为会被无视,J却又歪嘴一笑。

“这是那个女的的父亲。”

我惊讶地看着男人的脸。他就是梢的父亲吗...

“真是跟我们兜了半天圈子啊,为了找到这家伙所在的地方可是费了好大劲。”

J嘲笑般地说道。男人像是被这藐视人的态度触怒了,咬牙说,

“别,别以为对我做出这种事情还能有好果子吃!虽然不知道是哪边的小混混,但我只要一声令下...”

当!

让整个屋子摇动的轰响。J用要把男人面前的桌子踏坏的气势跺了一脚。男人一下子缩起身子闭上了嘴。

“我对你的事情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别他妈给我废话,问你什么老实回答就行。”

J恫吓道,男人只是在不断颤抖。别说国家了连星球都不一样,但果然是警察啊,听取证言的手段有点给力,虽然只是在用暴力威胁而已。

“我们想知道关于你女儿的事情。”

对于J的话,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女儿...?你,你们,是对梢有想法吗?!”

完全没有了刚才怯懦的影子,男人愤怒地看着周围的人。

“混蛋!还想着监视的人怎么联系不上了,原来是你们搞的鬼!那个少年是你们派出来的吧?把梢给诓走了!”

男人还在乱吠。

“‘那个东西’我谁都不给!”

绑——!

“闭嘴。”

这次,男人面前的桌子真的变成了两半。男人的脸完全青了,J用冷冷地声音向他说道,

“给我们详细说说看。...我可没什么好脾气,捡要紧的讲。”

男人颤抖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做过头了吗,J咋了下舌。就在这时,旁边的柚岛站了出来,

“我们在找神野同——小梢。能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吗?”

对于有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在这里,男人有点惊讶,但也因此感到有些安心,开始诉说起来。

“梢曾经... 死过一次。”

梢的父亲——神野明彦的叙述从这句话开始了。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吗...当时,我经营的公司倒闭了。就是那样呢,一旦业绩开始下滑,就止不住地一滚滚到坡底,一下子就不行了。

这并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了最大程度的努力,但还是无力回天。就是那样一个时代啊,世界上有着无法违抗的大流。神明只要稍稍动一下天平,一直以来建造起来的东西就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了。

你能懂我当时的绝望么?不可能懂吧。因为年轻啊,不是因为活着没办法这种天真的动机,而是活不下去了。无论赚了多少钱注进去,全都又从底下漏走了。 (Kane:这几句真心不懂...)

我对一切都厌倦了,于是就准备清算一切告别人世。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啊,我当时就是那么痛苦。

我带着一家人去自杀了,跟妻子和梢说的是去开车兜风。她们俩在后座上兴奋地说着话,这一幕在我眼里显得悲哀而滑稽,让我觉得来气。她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辛苦。

是不是她们把本属于我的运气夺走了呢,不禁这么想到。但这也到头了,汽车以最高速度冲破护栏,一头栽下悬崖——

…但是真是讽刺。明明运气一直那么背,明明期望奇迹却盼不到,只有那个时候运气特别好。奇迹发生了,不,应该反过来说运气很差吧?

总之是没有死成。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最坏的结果。在悬崖底下跌的满身是血。虽然全身剧痛,但意识却非常清楚,一点会死的迹象都没有。真是没辙啊。不可思议的是,我在那里开始思考起治疗会花多少费用之类的问题了。

...但是,梢怎么看都活不了了。大概是落下途中从车里摔了出来撞到树上了吧,出了大量的血,没救了。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芒。不是临死前的错觉,是一个像光球一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在昏暗的森林里清楚地发着光。比起光球,可能说是火球更加确切一点,因为摇曳着青白色的火焰,非常漂亮。

为了这个就吃惊还太早了点。那火球说话了啊。正确地说应该是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感觉。虽然是朦胧地听到的,但它清楚地这么说道,

‘这个女孩没多久就要死了。’

我不禁想说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当时我痛苦地无法发出声音,于是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把生命分给她,救活这个女孩。’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可能是因为全身疼痛地在颤抖,看起来像是点头了的样子吧。那个东西好像是收到了我的回答一样,这么说道,

‘但是,时限是十年。这个女孩长到十五岁的那天早晨,我就会拿走她的身体。可以吗?’

在那之后,视线里一片耀眼的光芒。

突然火球膨胀开来,梢的身体被青白色的火焰包裹住了。业火说的就是那种东西吧,非常可怕的火焰。

本以为梢会被烧成灰烬,那个火球是死神来进行火葬还是什么的。没想到火焰突然像是开玩笑般地消失了。

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梢身上一处烧伤也没有。接着,就在梢的手动了一下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

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护士说的话。

从那个高度掉下来三个人都得救了什么的!您女儿一点伤都没有哦。这简直是奇迹啊,肯定是神说你们还不能死救了你们啊——

在那以后我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之前已经坠落到谷底了啊,往后只会往上走了。

最初的幸运是那次自杀的后续处理,警察认定是一起事故。明明应该没有我踩下刹车的痕迹,可是刹车板有坏掉了的嫌疑,上面好像有烧焦了的痕迹。

在这之后还有好运,汽车的制造公司带钱来探望我们了。当时正好是那个车种的新车型上市的时候,万一被提起诉讼闹成大事就伤不起了,对方肯定是这么想的吧。汽车公司提出的赔偿金额令人难以置信。没把这辆老早买的高级轿车卖掉真是太好了。

我真正注意到梢的力量,是在顺利偿还所有贷款之后,用剩下的一点钱带着梢去赛马场稍微玩玩的时候。

下一个押这只马,再下个押那只马,突然梢一个个发出了指示。梢的押注基本上全中了,像是要抵消一直以来的不幸似的。

那个时候梢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凭依了。但当时我就理解了,这个状态下的梢大概能看到未来... 就在那场事故里被青白色的火焰灼烧之后。这不好好利用一下说不过去吧?

现在想来,梢是个自言自语很多的小孩。虽然有被老师提醒注意过,我自己也在梢的房间听到过她和谁说话的声音...

说到这个份上,我想说什么就很明显了吧?

我认为,那个东西是神送给一直受苦受难的我的馈赠。

但是,那个东西确实说过,梢长到十五岁的那个早上,就会取得她的身体... 是在说,到时候就会控制梢的身体去什么别的地方吧?

但那个东西我谁也不会给,怎么可能让它跑掉。

就这样,为了应对突发事件,我一直派人监视着...

呐,你们不和我做个交易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都是以梢的能力为目的的吧,让我们一起利用梢吧。当然我肯定会有谢礼的,钱的话我多少都能给——



我和柚岛一起走出了房间。

“无论怎么讲,不知道那两个人的踪迹就没法行动。你们俩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J对我们这么说。这之后他是准备从明彦口里问出梢可能会去的地方吧。

门的对面还能听到明彦拼命说话的声音。

“......”

我和柚岛一言不发地并排走着。

“...那个叫明彦的人...一次也没有为小梢自身的事情担心过呢。”

来到电梯前,柚岛喃喃说道。

“是啊。”

回想起刚才明彦说的话。

‘那个东西我谁也不会给’

‘怎么可能让它跑掉’

‘让我们一起利用梢吧’

利用,呢。

心情变得超级讨厌了啊...

不过总算是知道了梢的事情。十年前被谜之超高能量生命体附体了的女孩子。

虽然知道了这件事清,但还是无法理解刻人的行动所包含的意义,不明白为什么刻人会协助梢。

就算真的像J说的那样是被色诱了...我是说迷上了梢,也一样无法理解。一般的话,对于突然一变脸就能把人烧了的女孩,哪有什么爱情能贯彻到底?不,虽然刻人的话说不准还真能办到,但并不觉得他已经迷恋梢到了这个程度。

还是说,被威胁了?被梢身体里那个正体不明的存在威胁,如果不遵从自己就会被烧成灰烬。

但是,那个时候刻人是自己主动行动的。而且,很难想象刻人会屈服于什么人。“能烧死我就烧烧看啊!” 他是能说出这种话一个人冲上去,直到真的烧成灰为止都不断前进的家伙。

顽固,一旦定下来就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即使旁人看来这是一条无比愚蠢的道路。

再说了,就算是被威胁了,找我和小七姐商量一下就好。难道说是有什么没法商量的理由吗...

等等。要是找我们商量会怎么样?当然,为了解决事件,我和小七姐会行动起来,和威胁他的家伙展开战斗——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对于不知道有多大威力的炸弹,你有就这么破坏它的勇气吗?’

‘那个东西清楚地说了,我可以把生命分给她,救活这个女孩。’

我用我的能力和这家伙战上的话...

这时响起了叮的声音,电梯到达了一楼。

“啊啊...”

“怎么了?”

不管打开的电梯们,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柚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处于没法回答的状态,由于灵光一闪而急速展开的思考占据了我的脑海。

有的,有的,这个可以有的!这种程度的事情,那个笨蛋做的出来!

我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电源。因为来电带来的惊讶会让人露出破绽,所以打架的时候我习惯把手机关机。我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因为是星期六所以大概...

‘喂喂你好,这里是星弓家。’

接电话的是美智乃。

“是我。啊不,不是骗子啦真的是我。小七姐在吗?”

‘七美姐姐?不在哦。之前不是说了有段时间不会回来嘛。’

我咋了下舌,希望最先找来商量的人不在家。不过没关系。

‘比起这个啊哥哥,昨天你睡哪儿的啊~小香奈也联系不上,刻人也不回家,我跟妈妈在说这难道是禁断的双重约会什么的——’

不理会头上花枝乱颤的妹妹,我询问道。

“美智乃,最近刻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哎?要说奇怪,不就是之前带小梢回来的事情,还有昨天没回家...’

“不是说这些,除此以外有没有。”

‘哎,哎~ 就算你这么说... 啊有了。’

美智乃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

‘嗯... 但是,这件事清说了好吗...’

“行了赶紧说,很重要的。”

美智乃犹豫了一瞬,听到我认真的声音后开始说道,

‘那个呢... 正好是刻君把小梢代回来的那天的事。’

我的胸开始高鸣起来。

‘你看,刻君把小梢送回家以后,夜里来到我的房间,跟我说要治伤。但又不告诉我在哪里怎么伤到的,还让我保密...’

“是什么样的伤?”

’哎,也不是什么重伤,就是手腕的地方烧伤了一点——‘

我确信了,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地确信。

对于似乎想问些什么的美智乃,我道了谢之后硬是挂上了电话。这边刚挂,J那边又打了过来。

“知道他们的行踪了,要预先过去布好阵势,你们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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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想再听到对不起了。

无论说什么,最终还是要从自己身边离开这件事清是不会变的。

“好了,都最后了把脸抬起来吧。”

父亲像是在梳理她的头发一样,轻轻拍了拍低着头的梢。

“......”

虽然会呆在梢的身边,最近还温柔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但绝对不会牵起梢的手的父亲。简直像是,不想随便触碰正体不明的东西一样。

“好了啦,梢。”

“没事的。”

对于想让梢抬起头来的父亲,母亲这么说道。

“早点忘记我的事情说不定也好。”

梢的肩膀震动了一下,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愿抬头的。从前额垂下的头发的缝隙间,梢看到了母亲寂寞的笑脸。

“比起这个,真的会好好照顾她吧?”

母亲的视线离开低头不语的梢,转向父亲问道。

“好好干什么?”

“别跟我装蒜,说的是梢啊。”

“啊啊,交给我吧,不会让梢感觉到不自在的。”

“...拜托你了就。”

母亲大大地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的叹息,在梢听来像是因为放下了什么麻烦的包袱而发出的。

“还有,‘那个’别再搞了。”

“啊?”

一瞬间,父亲身上的气氛变的尖锐起来。

“你瞒着我拜托梢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从现在开始,那种事情少做点。”

“......”

“回答我。”

“...嘛,我会努力看看的。”

“好好答应我。别再依赖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烦死了。我们现在能不再顾虑那些追债的家伙这样说话,是谁的功劳?给你的赔偿金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这和那个是两码...”

“不,是一码事。为了不让梢感到不自在,‘那个’也是必要的。没有什么事情比没钱更加不幸了。难道说你又想要把梢送去医院吗?”

“...!那个,那个是你擅自...!”

听见了母亲扬起手的声音。一般情况下这之后都会响起打父亲脸颊的声音,或者是“喂,住手”这样父亲阻止她,然后两人开始争论。不过今天什么声音都没响起。

“...还是算了。明明已经决定不让梢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了,最后还要来一次算是怎么样。”

“啊啊,是啊... 总而言之,我会好好养育梢的,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或者悲伤。这样就行了吧?”

“......”

母亲什么都没说,但从那带刺的沉默中可以明白,她勉强算是同意了。或者是,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所以放弃了吗。

“...我偶尔会回来看看的。”

“啊啊。”

“也会写信回来的。”

比起之前要大声地这么说道,像是为了让低着头的梢能听清楚一样。即使这样,梢还是无法抬起脸来。

因为,无论说什么反正——

母亲迈开脚步离梢而去。

“再见了,呢。”

母亲的身影从梢的视野里消失了。途中,她曾经停下一瞬间,朝梢的方向回过头来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离开了。

“妈妈——”

梢终于抬起了脸,但从喉咙里绞出的声音无法传到母亲的耳中。

习惯了的——至今为止一直注视着的身影正在逐渐远去。

“呜...”

梢咬住嘴唇,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伸出手去。

已经都明白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未来”是不会改变的。因为已经将这个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未来“看”了无数遍,所以知道。

梢无论做什么,最多只是让母亲困扰,让父亲露出厌烦的脸,让两人争吵的时间增加而已,无法改变这最终的结果。

“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吧。”

望着慢慢变小的母亲的背影,父亲用故作亲近的语气说。

由于梢比想象中的要安静,所以擅自理解成梢在整理自己的心情了吧。一边感到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有所顾虑,梢在心中一边对自己说道,

我是,一个人。

从此以后,就只有一个人了。

‘没这回事。’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了声音。

‘没关系的,梢。你的身边,有我在。’

宛如自己的回声一般不可思议的声音,温柔地回响着。



在那以后的十年里,母亲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梢的眼前。



拜此所赐,那个时候最想问的事情一直没有问出来。

妈妈,不要我了吗?



“嗯...”

眼睛一睁开,就明白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和平时不同的床单的触感,昏暗的灯光,面前陌生的墙壁,比起自己房间要狭小的空间。

(这里是...)

意识慢慢清醒过来,下一个瞬间,梢啪地跳了起来,差点撞到低低的天花板。她环顾四周——虽然没有大到需要环顾的空间,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胶囊旅馆...?)

虽然实际见是第一次,但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

(昨天... 从突然被袭击的家庭餐馆逃跑,躲在一家卡拉OK,然后...)

就在梢从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挖掘记忆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枕边的一张纸条。仔细一看,上面用非常拘泥的字迹写着“九点 在大厅”。不是梢的字,这么一来,写纸条的人就只能想到一个了。

(刻人君...?)

视线离开纸条,旁边的电子钟上显示出八点四十五分的字样。梢慌忙起床,从房间——也就是胶囊走了出来。上下左右都布满了同样细长的胶囊,梢在走廊上前进着。

看来这里是一座五层的spa。五楼是浴场,四楼是吃饭的地方和休息室,二三楼分别是男女专用的胶囊旅馆,然后一楼是接待用的柜台。

虽然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总之先把头发整理一下再去大厅。梢绕道来到盥洗室一摸头发,突然发现手上沾到的香味和平时不同,不是自己一直在用的洗发精的味道。

还有,内衣也是新品,是在哪里买的吗,感觉有点不适应。看来自己是在这里洗过澡,不过梢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觉得不可思议的梢来到大厅,看到了正在和服务台说话的他,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他一注意到梢,立刻小跑过来。

“哎... 早上好。”

该说有点生硬还是有点困惑地这么问候过来。

“嗯,早上好...”

“睡的好吗?”

“嗯... 那个,刻人君,昨天在卡拉OK被那群怪人发现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怎么记得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这么问道,刻人瞪圆了眼。

“不记得...了?”

“嗯,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 抱歉。”

“记忆...”

“哎?”

“啊,啊啊。那个,昨天在那儿之后又跑了好一段路。大概是太疲劳了吧。”

根据他的说明,昨天晚上两人设法从那群人的包围之中逃了出来,来到了这个spa。似乎是熟人的父母在这儿经营,拜托了人家才在这里住了下来。

(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觉得有可能是在卡拉OK大厅被追上的时候发动了“那个”,但好像也不对。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发生过丧失记忆这种事,而且,如果梢在那时真的发动了“那个”来脱困的话,他今天一见到梢就应该询问“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果然还是累了的关系么。)

头还是有点晕,不知怎么的感觉身体不太在状态,或者说有点违和感。看着情绪有点低落的梢,他慌慌张张地说,

“啊,对了,肚子饿了吗?从昨天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吧?找个地方稍微吃一点东西,然后我们动身去你妈妈那里吧。那群家伙在人多的地方也没法直接下手吧。”

他像是为了使气氛明快一点,这么说道。

早餐在附近的快餐店迅速解决后,两人向车站走去。车站满是快步行走的人。

虽然这里是镇上最大的车站,但离那个信封上写的地址还是相当的远,坐上新干线的话,算上换乘的时间得要三、四个小时。到达的时间最早也是中午过后了。

(还... 没关系吧。)

梢的生日是明天,十五号。距离“那个”所告知的时刻,还有一定的余裕。

之前在他的家里撒下世界会灭亡的谎,一方面是“那个”让她这么做的,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稍微嘲讽一下那些明明是这种世界还要特地去保护的正义使者们。

能阻止的话就阻止看看啊?

反正这已经是能看到结局的游戏了。但是,不想在游戏结束的时候心愿未了。

还有的是时间,除非“那个”称之为觉醒的事件有什么必须提前的理由...

像是为了鼓励表情有点黯淡的梢,他说“我们去车站附近的店里买午饭吧”,总而言之是陪他一起去了。梢觉得他真是一无所知悠哉的很。

“选哪个?如果觉得不好选的话,就拿两个喜欢的吧。我基本上什么都吃,你剩下来的给我就好了。”

在店里他这么说了,梢往展示的柜台里看去。虽然最初觉得选哪个都差不多,但看了各式各样的便当样品之后,稍微有点想挑一挑的意思了。

回想起来,上一次在车站附近的店买便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在很小的时候,似乎有过犹豫半天要选什么的事情。对啊,那个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之后,最后买了两份,每份一人一半来着...

“怎么了吗?”

“嗯... 没什么。”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自己的身边。


梢的话变少了,刻人投来关心的视线,但梢并未作出回应,两人就这么坐上了新干线。

虽然是第一次坐新干线,但漂亮的紫色座席与窗外的景色都没有让梢有多开心。车里很空,基本没什么乘客。在车厢顶头的小隔间,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飞驰而过的景色,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两人吃起了刚买的便当。从早上就开始持续的头晕到现在也没好,梢感觉没什么食欲。正当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的时候,

“呐。”

突然,他提起了话头。

“什,什么?”

梢有点惊讶地问道。他的视线仍然停在便当上,有点不好开口似地说道,

“你说是离家出走...”

(哎呀不好——)

果然还是被怀疑了吗。再怎么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稍微离家出走一下就有那么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追过来,想也知道不对头。梢正在烦恼该如何敷衍过去的时候,

“果然是那个... 和家里的人相处不好吗?对你太严厉了之类的...”

服了他了。面前的刻人还以为那群人是自己父亲派来的。

“该说是相当严厉呢,还是...”

梢在心中耸了耸肩,然后觉得也无所谓了。对于这位迟钝的同学,稍微说点真话也无所谓吧。

“只是... 不愿意对我放手而已。”

“放手?”

“嗯。总是怀疑我是不是会一个人跑掉,一直坐立不安的样子。”

像个傻瓜似的。

对于一不注意语气就开始尖锐起来的梢,刻人用带着点说教的口吻说道:

“那只是,担心神野吧...”

“才不是那样!”

回过神来,梢用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音量喊了出来。对于突然情绪激动的梢,他瞪圆了眼睛。

“才不是... 那样。”

但梢并没有因此收住话头,而是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真不像是我啊。

简直就像是在抱怨,太不像样子了。看吧,面前的他已经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了吧?

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流过两人之间。自己把气氛弄糟了呢,梢这么反省着。

就像平时那样,随便抛出点话题把气氛炒热就行了,但现在梢一点这么做的想法都没有。相对的,梢的嘴里漏出了这样的字句。

“用名字喊我。”

“哎?”

“我讨厌自己的姓。喊我梢。”

“但是...”

“行了啦。”

强硬地说道,他似乎从中感到了梢想要传递的意思,

“知道了。那么,梢。”

用自然的声音这么呼唤道。

虽然这是第一次被父亲以外的男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不可思议的是一点讨厌的感觉也没有,可能是他喊的太理所当然的缘故吧。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并不坏。这个女性公敌。

稍微,涌出了一点说话的力气。

“呐...”

“嗯?”

“刻人君的家... 爸爸和妈妈关系好吗?”

“哎?啊,嗯,大概挺好的... 不,应该说是相当好...”

说到这里,他是顾虑到梢的境遇吧,脸上浮现出“坏了”,止住了话头。

什么嘛都事到如今了。梢一半呆掉,另一半则感觉有点奇怪,于是微笑着耸了耸肩。

“我明白哦。感觉刻人君是被大家爱着长大的呢。”

否则的话怎么会变成这么个天真的烂好人啊——

“我就没有被爱着了。”

“哎...”

“因为,我这种人只是——”

就在这么说的瞬间,突然一阵激烈的眩晕向梢袭来。

(哎...)

视野激烈地摇晃着。虽然没有晕倒,但身体往前倾斜过去。他慌张地说,

“怎,怎么了?”

“抱歉,我有点...”

只是说这么几个字就已经是梢能做的全部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对着他担心的视线向盥洗室走去。

用没力气的手打开门进入其中,梢把身体靠在墙壁上。

好像是发烧。

身体如同火烧一般,头晕晕乎乎的,像是长时间泡在热水里晕堂了一样。

(在不习惯的地方睡觉得了感冒吗...)

不过,和感冒的症状似乎又不太一样,身体没有什么倦怠的感觉。嘛,大概是太累了吧,就这么说服自己,梢回到了刻人那里。

如果在里面呆了太长时间,以刻人的性格的话,肯定会操不必要的心,虽然这也不会让人感觉不好。

走出盥洗室的时候梢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镜子里一瞬间燃起了青白色的火焰。



从电车上下来,走出车站前的转盘,眼前是梢完全不熟悉的街道。

公寓,商业大厦,从人行横道之间的空间延伸出去所能看到的购物城。车站周边的光景和梢所居住的地方基本没什么差异,但似是而非的街景让梢感到的并非新鲜,而是些许的不安。

算上换乘的时间,到达的时刻是下午三点左右,比预计的晚了一些。是有学校放学了吧,穿着没见过的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梢的面前走过。

“我去问一下具体的路怎么走。你在这里等一下。”

见到梢左看右看,刻人拿起写有住址的信封,快步走向了旁边的交警。

是因为梢稍稍露出了疲倦的神情所以担心了吧。托他的福... 也没有,总之感觉比乘车的时候要舒服一些了。

梢把身体靠在护栏上休息,过了十分钟左右刻人回来了。

“太好了,正巧这里有公交车过去,30分钟就能到。”

“啊,是这样啊。”

与梢生硬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他意气扬扬地朝着车站前的巴士站走去,这样一来到底是谁要去那个地方都不知道了。

到了巴士站,抬头看向排列着陌生地名的时刻表。

“啊,是这路车吧。正好时间也——”

就在他把视线从时刻表移向梢的瞬间,他的眼睛大大地睁开了。受到他的影响梢也回过头去,

“啊!”

快步分开往来的人群,一群黑衣男向这边跑来。

(连这种地方也能追到...!)

“这边!”

刻人牵起梢的手朝着反方向跑了出去,结果反方向也有黑衣男出现,彻底被夹击了。

没想到能追到这个地步,而且还被包围了。当时推测人多的地方大白天他们不敢动手,也是彻底算错了。

不过还有路可逃。身后是商店,左右都有追兵,前方得冲进川流的车辆但那儿没有追的人——

“!”

刚准备向前迈开步子的刻人一下收住了脚步。他咬住嘴唇望向前方,那里是——

“刻人——!”

(哥哥?!) (译注:这里也是梢的内心独白,指刻人的哥哥。后面类似的地方不再标注。)

在车道对面站着的是他的哥哥轧人。

虽然梢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过很快就觉得这一点都不奇怪。肯定是以某种形式知道了梢的事情,然后正如“那个”所说的、成为了不逞之辈的一员了吧。只是敌人又多了一个而已。

(但是这样一来,刻人君的话——)

万一他在这里停住脚步,听了哥哥的话后有倒戈的迹象的话,那时就舍弃他发动“那个”的力量脱离这里吧。虽然这么想着,

“可恶!”

他只叫了一声,没有一丝犹豫地背过身来。

“哎...”

他牵起梢的手,朝着黑衣男集团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轧人“等等!”的声音,但由于巴士的到来,车道被堵住了。

但是前方的那群黑衣男已经扑了过来,看清梢他们的身姿以后把手伸进了怀里。正准备从怀里迅速地掏出什么东西的时候,

“会让你们得逞吗!”

途中路边有堆放着商品的平板车,还有快餐店的看板。跑在前面的刻人把这两样东西分别抓在两手,

“看招!”

就这么使劲扔了过去。投掷物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出,漂亮地砸到了先头的黑衣男。

“不躲开的话就要受伤了哦——!”

接着他自己就像大炮一样在人群中猪突猛进,踢飞了一个又一个人。

“呜哇...“

梢不禁漏出感慨的声音,不过没有时间悠哉悠哉的了,身后追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总之是看不到黑衣男的身影了,但光顾着逃跑,回过神来已经身处人迹罕至的小巷。即使是想打车,出租车也进不来。

更糟糕的是,因为没有休息一直奔跑的缘故,梢渐渐有点喘不上气来。注意到身后摇摇晃晃落下速度的梢,刻人慌张地回过头来。

“没,没事吧?”

“嗯... 抱歉... 哈啊,稍微... 有点累了。”

梢一边整理呼吸一边混着苦笑说道。听了这话,他皱起眉头。

“稍微休息一下吧,一旦被发现的时候能立刻跑起来会比较好。”

这么说着他回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停留在旁边一座寂静的三层立体停车场上。

“总之先在那里藏一下吧,还能走吗?”

“嗯,没事。”

“好的,那我们走吧。”

他像是给梢打气似的说道,迈开了步子,梢追在他的身后。

“刻人君,体力真足啊。”

他在跑的同时还在不停地踢飞黑衣男,但就算这样也一点也没有喘。

“除此之外我没什么优点啦。”

虽然差点想说明明就有的,但觉得这也不是特地需要说出来的事情,梢闭上了嘴。

是因为附近有地理位置更好也更便宜的停车场吗,这座停车场本来应该为想把车停在车站附近的人服务的,但根本看不到几辆车,空空如也。

在完全没有人气的昏暗空间中走了一会儿,从建筑物中间的电梯上到顶层——第三层。电梯刚到顶层,他就迅速走出来,回头说道,

“梢在这里等着。就算他们发现这里,我也会挡住他们的。”

他找来附近停车用的石块卡住了电梯门,然后从紧急楼梯下到了第二层。

梢心想原来如此。在这里不让电梯下去的话,要上到三楼只有从楼梯走。只要他堵住楼梯,不仅追兵根本上不来,他还可以不用为了保护梢而分神。还有警卫如果能在骚动的时候通知警察的话(虽然有点怀疑这里都没有警卫),之后引起的混乱之中要逃脱也是可能的。

“......”

真是全在依靠他啊,感到有些对不起人家。梢为了舒缓因为长时间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背靠着一辆车坐了下来。她抱住膝盖,哈啊地大大吐了口气。

(累了...)

在截止时间前短短数天里,没想到会被追到这种地步。简直像是,整个世界都对自己抱有恶意一样,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人都是敌人。

(啊啊,但是...)

只有一个人,有一个现在也在下面为了梢而努力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么努力呢。倒不如他也是敌人就好了,这样梢就可以舍弃一切憎恨这个世界。

(但是这也是因为,不知道我的正体所在,吗。)

利用突然穿过脑海的这个念头,梢让自己的思维冷静了下来。在真正的意义上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是不会有的。

但是,为什么他看到自己哥哥也没有停下脚步呢。

喘息稍微平复下来,梢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啪”地一个黑影越过了防止车辆下落的墙壁。

“哎...”

是从外面空无一物的半空进来的,没有用楼梯,而是从二楼像忍者一样直接跳上来的——只能这么理解了。刚这么想,那个影子已经在三层落了地。

“果然那家伙就算能解决基本情况,也没有应用能力呢。”

“哥哥...!”

“哟。”

出现在梢面前的是他的哥哥轧人。对于吃惊的梢,轧人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用犀利的眼神看了过来。

“虽然跟你无冤无仇——”

噌地一声,轧人拔出了怀里的刀子。

“稍微,请你老实一下了!”

下一个瞬间,那个身影咻地消失了。

“哎...”

不是没有贴紧耳机的时间什么的这种问题,而是注意到的时候轧人已经来到了眼前,小刀的刀刃迫近了梢——

“会让你得逞吗!”

那个瞬间传来了听惯的声音,一个新的身影跳到梢的身前。

“刻人君——”

小刀的刀刃一闪,刻人的制服袖子被划开了。

“呃...!”

虽然很浅,但疼痛扭曲了他的脸庞。他用自己的手腕保护了梢。

“你果然...”

对于这幅光景,不知为何轧人发出了很受打击的声音。

“可恶!”

他咬紧牙关,用无伤的右手朝轧人一掌挥去。虽然那是一瞬间发出的伴随着些许痛苦的攻击,但那一掌陷入了分了一瞬神的轧人的胸口,把他击飞出去。

“嘎!”

像子弹一样飞出去的轧人撞到停车场一端堆起的三角杆小山,倒在里面。

“办到了...”

梢不禁这么说道的瞬间,面前的刻人突然朝着梢倒了下来。

“哎,等,刻人君?!”

梢慌忙抱住他的身体,惊住了。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垂下的手腕里一点力气都感觉不到。

背后一寒。

至今为止打飞了无数杂兵的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伎俩,只是被划了一下,那么浅的伤势就让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刻人君!喂,别这样,不要...!”

梢摇晃着他的肩,果然还是没有反应。在焦急的梢的耳中,从刚才崩塌的小山那儿传来了“嘎啦”的声音,

可能是轧人取回了意识。不过不仅如此,

“找到了!在上面!”

楼梯下面有复数的脚步声在接近。

“...!”

梢看向怀中的他。他的身体还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在现在的状况下除了包袱什么都算不上。

丢下他不管吧——

“......”

梢轻轻地把他放到地上。

眼神盯着他的身体,梢静静地作了几次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

“还要... 让你起点作用呢!”

一下子把头上的耳机贴紧了耳朵。

那一瞬间,咚地,心脏猛地一跳。

(这,这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急速地被吸进去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意识被不断塞进内部一般。

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发生过,是未经历过的感觉。不,真的是这样吗?就在最近这种——

“!”

靠着咬紧牙关,勉强拽回了本已远去的意识。梢把摇摇晃晃的脚尽可能踏实地踩在地上。

眼睛里面发出噼里啪啦烧焦的声音,整个身体像是燃烧一般火热。但这和往常一样,是身体充满力量的高扬感。

“要上了!”

这么叫着,把倒在地上的他勉强背起来,梢滚进了电梯中。

最初使用这份力量是小学生的时候。

应该是,参观日的时候谁也没有来,班里的男生嘲笑所导致的。放学的时候在鞋箱处被嘲讽,气上头了争执起来就演变成了打架。

那个时候梢还不懂怎么装乖讨人喜欢,不和任何人交往只是一个人待着,周围全是敌人。一直无言而冷傲的梢如此情绪外露的怒颜,大概让那群男生觉得非常有趣吧。

小学低年级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吵架很快就会升级,就这么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立刻就会来到中庭发展成动真格的打架。

虽然体格基本一样,但对面是三个男生。梢属于相当善战的类型,但没花多长时间还是被打倒在地。

擦伤的地方灼烧般的疼痛,喜欢的裙子被弄脏,实在是惨不忍睹。眼泪不禁溢了出来。

“明明是被妈妈抛弃了,别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啊——!”

全都给我消失吧。

一切都无所谓了。

牙齿咬紧的都快要碎了,因为过于愤怒导致视野一瞬间全是白色,

‘在忍耐什么’

脑海里,映出了摇曳的青白色火焰。

回过神来,刚才还在欺负梢的男生们发出惨叫仓皇逃走了。他们的背上熊熊燃烧着青白色火焰,简直像かちかち山一样啊,至今仍记得当时这样的感觉。 (Kane:似乎是个日本传说... 没闹明白是啥。)

然后,啊啊,那是自己干的啊,立刻这么明白了。

作为证据,对着逃跑的少年们的背影的火焰集中精神,火焰立刻就像骗人一样消失了。火势虽然很大,但造成的伤害却很轻,只有烧焦少年们衣服的程度。

少年们拍打着自己的背,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触摸着,然后惶恐地看向梢。对着他们用冷冷的视线看回去,少年们发出比刚才更夸张的惨叫,一下子就逃开了。梢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们,这时脑海里想起了温柔的声音,

‘只要你希望,你就不会受伤。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仔细一看,自己身上也飘出着青白色的火粉。

击退他人、不可侵犯的压倒性的力量。

有种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感觉,又好像不是。



“好了,随便靠近的话就不是烧伤可以完事的!”

像是在呼应这句话,向梢扑来的男人突然像松明一样燃起了青白色火焰。梢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随即开始搜索下一个目标。

电梯降到刚才来过的地下停车场。

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但那里准备堵截她的人数多到令人讨厌。最多的是黑衣男,以及在卡拉OK看到的穿作业服以及年轻便服的男人,有二三十人左右吧。

但是,敌人无论有多少,现在的梢都无所畏惧。

将背靠在墙上,把失去意识的他放下来,梢一边庇护着他一边将包围过来的男人们按照接近顺序一个个点着。只要把视线投过去稍稍集中注意力就可以,这样的攻击几乎没有破绽。

还不至于说是杀掉他们,不过受了烧伤以后短的话几个小时、长的话可能要一天才能醒来。虽然没怎么使用过,但也是长年陪伴自己的力量了,调节火力这种程度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不想受伤的话,就从那里让开!”

一边喊着似乎在哪里听过的警告,一边把完全将之无视的男人们一个又一个地变成火球。但是,不断的重复作业之中,

(哎...)

梢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开始扩散开来。这种类似于快感的感觉,让梢的情绪异样地高涨,思维渐渐模糊起来。

只身一人,睥睨这个脆弱的世界的感觉。

对于稍微用点力量就被火焰包裹着倒下的男人们,梢的嘴边不禁意间挂上了笑容。

“哈哈...”

‘对的,梢,这样就可以了。’

脑海深处温柔的声音回想着,那是把梢的一切都接受了的声音。

“啊哈哈...”

‘一直以来很辛苦吧?尽情地使用我的... 你的力量吧。’

“啊哈哈哈...”

‘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至今为止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

喜悦充满了梢的内心。

‘这个世界,是属于你和我的东西。’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开心了。

不知不觉中,梢的心中沉淀的孤独与闭塞感已经无影无踪了。没有丝毫的不安与不满,无限在眼前铺开的开放感。多余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想,被这样的心情充满了内心。

“哈哈哈...”

燃尽吧。

看着被烧到合适火候的男人们满地乱滚的样子,梢的口中呵地笑了一声。

正准备再烧焦一点的,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有谁很有气势地冲了下来。

给自己正高兴的心情泼了点冷水,梢用锐利的目光朝来者瞪去。来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哟,干的很气派么。”

正如梢所料,站在那里的是气喘吁吁的轧人。因为刚才被刻人击了一掌的缘故吧,他的头上还流着血,但眼神非常犀利。

“真是烦人... 啊!”

梢毫不犹豫地对着轧人所站的位置集中精神释放了力量,那里立刻喷出了青白色的火焰,但是,

“什...”

火焰散去以后,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在哪里...!”

“和昨天不一样,不是任何时候想烧谁就烧谁呢。”

就在视线在周围搜寻的时候,极近之处传来冷冷的声音。当——地一声,梢的耳机和摸着耳机的手一起被巨大的力量押在墙上。

“呃...”

梢咬住嘴唇。这是何等的速度,而且力量还意外地强,自己虽然挣扎了,但压住自己的手纹丝不动。因为耳机被拿下来的原因吗,原本高昂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 太暴力的人不会受欢迎哦?”

处于被压在墙上的姿势,梢用略带挖苦的口气稍稍试探道。轧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梢的脸看。

“......”

丝毫不顾流入眼睛的血,就这么无比认真地凝视。对于这样的视线,梢的背上不禁冒出冷汗。

“啊...”

在颤抖的梢想要说什么之前,轧人先开了口。

“...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的事情,和你身体里的东西的事情。”

“哎?”

“昨天在卡拉OK袭击你的家伙,就是倒在那边的那群人吧?我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他们也在追捕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果然如此吗,梢在心中不禁咋了一下舌。“那个”说的话果然没错。在觉醒即将接近的这个时期,一定会有不逞之辈聚集而来——

然后现在,被其中的一人控制住了作为杀手锏的耳机。

胸中不断溢出恐怖,梢在心里喝止自己,硬是压住了这股情绪。别害怕,没有害怕的必要。反正,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呵,梢的嘴角勉强拉出一个笑容。

“那么,把女孩子压在墙壁上,做出这种事情的哥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像正义使者一样把我杀掉?至今为止都是这么干的吧?无所谓哦,不过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哦?我身体里面的可是——”

“你身体里的东西有多危险,我已经听说了。把你杀掉的话,一两个星球都有可能毁灭吧。”

“什么嘛,已经知道了啊。”

内心里抚了下胸,梢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的,梢也从“那个”那里听说了这个事情。

这是“那个”在凭依到梢之前一个容器身上,就将要完成觉醒时候的事情。那时也像现在一样有人突然干扰,并摧毁——杀害了那个容器。作为能量块的“那个”被突然解放,觉醒前积蓄到临界值的力量开始暴走,无法抑制地将那个星球和周边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埃。

当时还是半信半疑,但现在看轧人的反应,应该是确有其事。

梢的心中开始产生余裕。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是时候把手放开了吧?还是说,准备就这么把我带走?”

就算有能“安全”地处理梢的场所,去往那里也需要与安全程度相对应的时间。这和把凶器扔河里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是要把能毁灭星球的梢处理掉。

等带到那里的时候,“那个”的觉醒也完成了——一切就结束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就不是梢能管的事情了。

“......”

令人意外地,轧人干脆地放开了梢。虽然觉得有点可疑,梢还是摸着被压住的手腕,看着眼前的轧人。

“...那么,顺便也从那里让开好吗?我有想去的地方。”

“去见以前分别的母亲吗?”

“......!”

梢努力隐藏着狼狈的表情。刚才轧人说全知道了,那么知道这件事清也不奇怪。

“...是哦,有什么错吗,为什么事到如今了还要干这事,你是想这么说吗。”

“我没说这话吧。”

对于不禁语中带刺的梢,轧人冷静地回复道。梢有点过意不去地撇开视线,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啊。

“总而言之,请从那里让开。再不让开的话,那群男人的同伙又要过来了。”

这么说着,梢走向还在气绝中的刻人。从背后传来了轧人的声音,

“要带着刻人吗?”

“是的,他相当有用。失去意识太好了,请再借我用一会儿哦。”

本以为这番把他弟弟当工具对待的话语会让轧人愤怒,没想到他冷静地说道,

“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刻人会帮助你么?”

“我说想见母亲他就立刻帮忙了哦。你的弟弟,是个彻彻底底的烂好人啊。”

本来想稍微讽刺了一下,但是话一出口怎么都没有了讽刺的意味。

真的是,让人服了的程度的烂好人啊,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让人都有点过意不去。

“你怎么说明昨天晚上的事情的?”

“说明...?”

这是什么意思啊。对于不明就里的梢,轧人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别告诉我... 没有记忆?”

本想用当时有点晕晕乎乎的理由搪塞过去,不过他的惊讶中似乎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对于呆在那里的梢,轧人认真地问道,

“好好回想一下昨天的事情。被黑衣男突然袭击的部分还记得吗?”

梢轻轻点了点头。是在说家庭餐厅的事情吧。到那里记忆还很清晰,之后也还记得。

“逃进了卡拉OK...”

“之后怎么了?”

“那群男人突然闯了进来... 我们被包围了... 刻人君帮了我...”

“再好好想想。”

这么强硬地说道。梢拼命地试图挥去脑海中的迷雾。的确,梢失去记忆就是在那个附近。

那个时候... 被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所包围... 他为了保护梢战斗... 但是大厅太宽敞、对方人多势众,一个男人抓到梢的手的时候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这时梢把手放到了耳机上...!

“看来是想起来了呐。”

“但,但是,那个...”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刻人没有问这件事清呢。为什么今天早上,对梢撒了那样的谎呢。

梢这么混乱着。轧人望着倒在地上的刻人,用带着点温柔的声音开始说道。

“刻人... 这家伙最初就什么都知道。”

梢哑口无言。

“你的事情,你身体里那个的事情,之前就全部知道了。”

说不定如此,梢在脑海的角落里也曾这样考虑过。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找不到他什么都不提的理由,所以立刻放弃了这个思考。

“大概,刻人之前就和你身体里的‘那个’接触过,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没什么线索吗?...你来我们家那次,后来刻人送你回家的那个夜里之类的。”

就是那个,梢立刻想了起来。

那个夜里,刻人送她回家的途中,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坐在了一个公园的长椅上。他说是梢要稍微休息一下,两人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梢就这么睡着了,刻人也没有喊醒她。那个时候和昨天夜里一样,中途一段没有记忆。

是从梢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吧,轧人低声询问道,

“你... 是不是慢慢地在被‘那个’掌握住身体的控制权啊?”

可能真是这样。虽然没有听“那个”说是逐渐发生的多少有点惊讶,但反正迟早要发生的事情,梢的内心并没有多少动摇。比起这个,梢的脑海被某个疑问卷入了漩涡。如果正如轧人说的,刻人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会把梢一路带到这里呢。

自己不过是被世界仇视的炸弹,为什么将这样的自己保护至今呢。

难道说是因为喜欢梢... 不可能吧。虽然最近关系变得不错,但完全不觉得他有多迷恋梢。接近梢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但知道了真相还能爱着自己的人一个也没有才对。

“鉴于他本人还在那里呼呼大睡,我就擅自推测一下好了。”

把梢的混乱放着不管,轧人继续说道。

“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刻人被你身体里的那个所威胁,被迫听从那个的指示。不过大概不是这样吧,看了就知道。”

梢也这么认为。他一点也没有露出过因为受到胁迫才帮助梢的不满情绪,倒不如说是一直是他主动拉着梢往前跑。

“那么第二种可能性是...”

轧人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刻人。那个眼神除了温柔以外,似乎还带了一点寂寞。

“这家伙大概是.... 从我这里放跑了。”

“放跑...?”

从自己的哥哥那里?

“以自己的意志,把你从我手上放跑了。”

梢没有听懂,轧人微微一笑这么说道。

“我,是你的天敌啊。”

“天...敌?”

“我不像刻人那样拥有怪力身体结实,但也有点特殊能力。用小刀伤到别人后,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那个人的生命力。不手下留情的话,直接切断生命本身也是能做到的... 大概。”

话里带着点苦闷。切断生命...

“难道说...!”

惊讶地张大眼睛,梢往轧人的脸上看去。那是,刀子般盯着梢的眼神。

“是的。我可以从你那里,把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切开分离出去。我大概是能够拆解这个极度危险的炸弹的唯一人选吧。”

梢以难以置信的心情听着。

切离自己和“那个”。这种事情,一次也没有考虑过。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一刻都没有分离过。

“这种事情... 真的...”

能做到吗。刚想这么问,轧人又开口道,

“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我动手的时候,你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我...”

“我知道你以前遭遇事故九死一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分给你生命的吧?把这个根基切除掉以后,你会没事吗?能活下来吗?”

轧人仿佛在问自己一样说道。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说到底,从人身上把另一个生命切除什么的也是第一次,失败的可能性要高的多。”

失败——这对梢来说意味着什么呢。突然摆在眼前的、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死亡,打乱了梢的心。

“不过还真是因果啊。”

他指向天井——更上方的天空。

“就算知道这种结局的可能性很高,在我们上方的那位,还是要让对世界危险的家伙和他们的天敌——就像我们家里的这些人——撞在一起。无论怎么搞,最后双方一定会干上,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这么说着,轧人露出了讽刺的笑容。现在他和梢正这么对峙着。

“刻人知道这件事情,必然的,因为是我们家人啊。然后,立刻感觉到我的能力对你来说是‘天敌’,必然的,因为是我的弟弟啊。所以,刻人把你从我这儿放跑了。利用你的离家出走,把你和我分开,不让我们俩撞上,不让我们俩相互战斗,不让我们俩任何一方死掉。只是这样而已。”

“怎么会...”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最近刚刚认识熟悉起来的女孩,而且女孩还是危险的炸弹。这种,明明根本没的比的——

“他是个大好人啊,彻彻底底的烂好人啊,太过耿直以至于除了眼前的事什么都看不到。不想让在这里的任何人受伤,他是真的在这么想啊。像个笨蛋一样吧?但是如果能做到的话,或者说就算做不到,靠着意气也得想想办法,他就是会独自这么努力的家伙啊...”

轧人用绞出的声音这么说着,低垂的肩微微颤抖着。

(骗人的吧...)

梢无话可说。

对我说这些,要我怎么办?

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这样的自己受到伤害、要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直没有理解。因为,至今为止接近梢的人,就只有瞄上了梢的那份“力量”的家伙而已。

所以,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行动。报恩什么的之前,梢从来对其他人的事情感到无所谓,要么是可以利用的、要么就是敌人,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从现在开始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自己怎么做才好,虽然有思考过但没有整理出很好的答案。

“所以”

对于无比混乱的梢,轧人啪地抬起了脸。

“所以,之后你的事情要怎么办,首先要和刻人谈谈。我也不想胡乱地斩一刀让你遇到危险。虽然现在还没有想到好的方法,但总而言之和我一起离开——”

“没有这个必要。

传来了梢和轧人以外的声音。

“哎...”

轧人回过头的瞬间,肩头迸出了红色。

“呃...!”

从他背后突然发出的一道红光贯穿了他的肩。红光带来的冲击让他的身体浮空了一瞬,他没能受身就这么倒在了地上,从他的身体里渗出的血在地上慢慢扩散开来。

“哥哥...!”

“放你折腾一会儿还是有效果了呢。”

在倒下的轧人后面,昏暗之中出现的是卡拉OK见到的墙壁一般的大个男。他的手里握着像是遥控器的东西,身后还不断涌出像是他同伴的人。

“本来以为他和弟弟串通好的... 不过这样也省事了。”

这么说着,大个男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轧人。他冷笑地俯视着轧人,然后朝背后的部下用下巴指了一下。

“带走。这家伙身边的女人有奇怪的能力,让她给他治疗。他说自己是这个女人的天敌啊,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捡到好东西了。之后会让他好好给我干活的,在那之前绑着关起来。”

大个男的部下从两边架起轧人的胳膊,把他抬走。

“好了。”

大个男的脸转向梢。

“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了呢。虽然这台词很俗,不过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吗?”

“!”

轧人的话也就算了,这些家伙应该对付的了。梢忍住内心的焦虑,把手伸向头上的耳机——

“啊!”

——刚要放上去,手就被人从后面捉住了。

“完了——”

回过头来,那里站的是大个男的一个部下。目光冷冷的,把梢的两手手腕箍在一起用力握住。

(好痛...!)

恐怕是在梢和轧人说话的时候潜到附近的吧。轧人的头受了伤,集中力不足所以没有发现。

大个男笑着看向梢因为疼痛扭曲的脸。

“跟我想的一样啊。看来只要不用耳机,那个力量就使用不了吧。不,应该说没法和神明大人交流了?”

“放,放开我!”

想要试图摆脱束缚,但禁锢着她的男人的手一动也不动。

“非常遗憾不能放了你。跟我们一起来。”

梢咬住嘴唇。这种结束方式才不要。虽然总有一天自己会走向终末,曾经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但就是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因为,还没有...)

还有没完成的事情,终结得等那之后。

就在这时,梢视野的边界处有什么动了一下。

似乎是在架走轧人的男人们的背晃了一下。下一个瞬间,两人像是被弹开一样分别朝左右飞去。

“哎...”

连惊讶的空都没有,被吹飞的男人间一个影子窜了出来,然后梢就感觉到了冲击。但是,并不是梢自身受到了撞击,而是窜出来的影子把抓住梢的手的男人给打飞了,带来的冲击传到了梢的身上。

因为冲击的势头而摇晃了一下的梢,被旁边伸出来的手腕稳稳地支持住了。

“不管是宇宙还是什么地方,好像我和大叔的相性都极差啊...”

“哥哥...”

支撑住梢的是轧人,但他的身体绝对说不上是没事。被红光贯穿的左肩还开着个洞。可能是倒下的时候之前受的伤又裂开了,头上流出的血滴答滴答地垂落到地上。

“......”

但是,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失去力量。本来就有点凶恶的眼神,再加上因为血流进眼睛而眯了起来,使得轧人目光魄力满点。他就这么瞪着大个男。

普通人的话肯定会感到怯懦吧,但大个男一点动摇都没有。他看了看像是要护住梢的轧人,切地咋了下舌。

“意外地结实啊。”

“托你的福。我和被我弟弟一扔就眼珠直转的某人不一样啊。”

“你...!”

虽然嘴里调侃着,但轧人的肩膀剧烈地上下起伏。脂汗与血混合着往下流,呼吸深的让人担心。

大个男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但又不经意间噗地一声笑出来。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看了就知道了吧?我现在要站在他们这边了。”

哎呀哎呀,大个男夸张地摇了摇头。

“突然开枪的事情我道歉。不过那是听到你说要带他们走,以为你和这个女的有牵连的缘故。非要说的话,这算是个可悲的误会吧。你是对付这个女人的唯一手段吧?怎么样,不和我们一起处理共同的敌人么?我们会不惜一切协助你的。”

“现在再对我好言相劝实在是恶心啊大叔。不是挺好么,就这么可悲地误会下去就是了。谁要协助你们啊。”

“你丫说啥...”

对于轧人的挑衅,大个男的脸色唰地变了。

“小鬼头... 别得意忘形了,稍微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吵死了。我这边才是,都没给你颜色你就开起来了。”

“别忘了我们可不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反正你只要有只手能动就行了。”

大个男往前踏了一步,周围的男人们也一起上前。

“那就给你看看哥一只手的力量吧。”

轧人沉下腰摆出架势,是要开打。梢也把手贴上耳机,

“那,那么我也...!”

梢对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感到意外,明明在乱斗之中混水摸鱼、丢下轧人不管自己逃走就好的。明明一直这么过来的。

“现在我会协助你。”

但话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我只是在利用这位哥哥把追兵的其中一方击溃而已——这么对自己找着借口,梢准备把手贴上耳机的时候,手被从旁边抓住了。

“哎?”

“别这样。”

抓住梢的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轧人。明明肩膀被贯穿应该使不上力的,他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声音中也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如果现在你用了那个,我就不得不在这里打倒你了。”

那只手非常的热。

对于预料之外的话,梢感到很惊讶。轧人又短短地说了一声,

“快走。”

一瞬间,梢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看着他没有转向这边的侧脸就立刻明白了。

但就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理由。他本来是梢的敌人,反而要放走梢吗。

“但,但是...”

梢还在犹豫,轧人犀利的眼神射了过来,朝向梢和梢身后他的弟弟。

“行了赶紧走!刻人... 你以为刻人是抱着什么心情把你带到这里的!”

对着这突然叫出的话语,梢愣住了,睁大了双眼。他看到这一幕,不禁意间呵地笑了一下。

“别搞错了,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比起你,那个大叔让我不爽的多。”

那张侧脸动摇着梢的心。

(为什么到了现在... 事到如今这样的人...)

不知道应该找谁抱怨,梢感到胸中被揪紧了。

========================

梢担着刻人的肩膀越走越远了。确认到这一点,我重新转向J。J恨恨地咬着牙,

“小鬼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知道哦,只是想大叔这张让人火大的脸,干脆打凹下去好了。”

“不早点处理那个女人的话,困扰的是你们。”

“说什么呢。我只是帮了一把被恶汉袭击的弟弟的熟人而已。”

“你想说如果不变成那种状态的话,那也就是个普通女人?”

“谁知到呢。”

“做这种事情也是没有用的。刚刚我已经让在周围把风的部下去追了。如果她不能用耳机的话,要制服她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时候某个烂好人应该已经醒了。”

说不定早就醒了,还听到了我和梢的对话——

“在重要的部下受伤之前,早早撤退才是上策吧?”

我毫无顾忌地笑着,J的怒火窜了上来。

“切...!喂,给我抓住他!”

J回过头对部下这么指示道。

“只要留下一只手就行,让他知道什么叫作疼!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总比直接被杀掉要好!”

被怒声驱使,J的部下一齐扑了过来。

“......”

我冷静地观察着海啸一般逼近的攻击,拔出小刀对着刚才被射穿的肩膀轻轻划了一下。

“什..”

对于这无法理解的行动,男人们一瞬间怯懦了一下。咚!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猛地开始逆流了,我全力地一蹬地。

扑过来的男人们的动作简直像是在水中一般缓慢。

眼睛里有种灼热的错觉。我全身的神经兴奋着,在这缓慢的世界中一瞬间穿过了扑来的人群。

每与一个人擦身而过,就挥动我的小刀。没有必要切入太深,只要快,更快,并且准确。身体一瞬间似乎在悲鸣,有种被碾过的感觉,但无视之继续加速。

几乎切到每一个男人的我,最终来到气歪了脸的J的面前,刀刃一闪。

“!”

但,划过的时候J已经向后跳去,我的刀挥空了。

“切...!”

就在我咋了一下舌、J落地的同时,刚刚被我切到的男人们都崩落一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J的脸由于惊愕更加扭曲了。

“为... 为什么你伤成这样还能做到这种事啊!”

我痉挛地笑了笑,手指着伤最重的肩。

“现在这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

“暂时把肩上生命力的所有联系全部切断了,这样就不会因为痛觉而导致动作迟顿,就像麻醉一样。”

“难道说,这种事情也能... 你,你做了这种事情,不可能没有后果!”

“当然了。这么干的话,身体就会感到混乱,相当辛苦啊。不过相对的,会进入一种兴奋状态,集中力和感觉都会异样地敏锐。”

与其说是麻醉,不如说是在嗑兴奋剂。

“我弟弟可是坚持了那么久啊。我不做到这种程度说得过去吗!”

“呃!”

我吼了一声开始突进,J迅速地拔出了之前用来射穿我的光线枪,朝我开火。我咻地往旁边一跳,躲开了这次攻击。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被烧化了。J的脸歪曲了。

“切...!”

“只要读出你的视线和枪口指向,别想那么容易命中!还有,之前射击的那个家伙水平比你高多了!”

虽然远不及小七姐,但异星球间的交流活动什么的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不是什么和平的活动,但已经挨了一发的武器还是对付的来的。

“看招!”

避开光线的我窜进J的怀里,从他的右肩向左肩划出一道逆袈裟斩。虽然这个大个男的身体多少能扛的住斩击,但他是理解了我的刀子的必杀威力吧,朝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击。

“再来!”

利用挥刀的余势,我放出一记左上段踢。由于吸收了刚才那些男人的力量,这一踢也是威力十足,不是疼一下就能了事的。我的武器可不只有刀子。

J虽然用右腕挡下了这一踢,但由于威力超出预料,他还是摇摇晃晃地被击退了一点。这手感真是实在,不对,是脚感!

“还要再上了啊!”

我接着左上段踢,回身又是一记右回旋踢,踏上一步紧接着放出扫堂腿,然后起身又是回身一脚,展开毫无缝隙的连续攻击。

“呃,呃,你这...!”

J不断后退,总算是躲过了这些攻击。不愧是能在部下背后指手划脚的男人,拥有从外表难以想象的速度。不过这样的闪避也不可能一直持续。

终于到达了极限,被绊到脚的J失去了平衡。有破绽!我挥出了必杀的一刀,但,

“可恶!”

J从背后迅速地拔出了什么东西。我在一瞬间对那是什么进行了判断。J拔出的是之前他的部下对我挥舞的电棍。嗞啦嗞啦地冒着青白色的电光的样子在我脑海里闪过,用刀子碰到的话肯定会触电——

“!”

我在刀子斩击即将到达的一瞬间止住了攻击,却无法止住身体的势头。于是我利用余势身子这么转了一圈,

“噢啦!”

用尽浑身力气回转一踢。J因为我的动作犹豫了一瞬,我朝着他的胸口,用经过回转后威力加倍的脚后跟敲了上去。

“嘎,哈...!”

这要是能被挡下还没事,那可以去我家当老小了。J按住胸口,摇晃了几步。

“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瞄准他不设防的腹部,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无关人员给我闪一边去啊!”

就这么一直线地踹了过去,威力全开的一击。J连一声都哼不出来,就这么被吹飞了,重重地撞在墙上,崩落下来。

J的肩膀上下起伏地呼吸着,已经无法行动。我看着他,

“谁也不能干扰...”

这么小声念道。

拖着嘎吱作响的身体,我走向出口,但,

“呃...”

一阵激烈的眩晕向我袭来,我倒在旁边的汽车上。忽然一下魂被抽掉的感觉,就这么全身失去了力气。

这下子没办法了啊。这个样子去不了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运气不错手机没坏。总之要找个结实的家伙,当时买手机的时候按照这个标准挑来着,也算是值了。

说不定会被骂一顿吶,一边这么想一边拨了某个号码。刚响一声对面就接了。

‘喂,还顺利吗?和那两个人谈过了?’

开口第一句,柚岛这么问道。为了保证万一出现了伤员能立刻治疗,让她在附近的宾馆待机的。我叹了口气,

“不行。两个人都放跑了,然后对那个大叔太不爽,就干了一架把他们放倒了。稍微受了点伤...”

混杂着苦笑这么说道,但这对电话对面的那位不管用。

‘哈?为什么你每次每次都是——’

严厉的说教要开始了,我总之是让她先停下,将详细经过说明了一通。柚岛,哈啊地,大大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把两个人放跑了?’

“啊啊。”

‘还啊啊...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等着我。伤势如何?太严重的话先过来休息一下...’

“肩上开了个洞,头上有点出血。可以的话,稍微快一点。”

‘肩上...?!那,那不早说!啊真是的,这怎么可能一下子治好嘛!马上过去,你暂时在那里安静——’

“不行。伤口稍微堵一下就行了,之后追那两个人的途中尽量治疗一下。拿点毛巾什么的过来遮一下,这样伤看起来不太明显。”

‘等等,为什么这样——’

“我必须得去啊。”

像是要制止柚岛的反对,我静静地说道。

刚才那个状况虽然放跑了他们一次,但阻止他们俩果然是我的任务。

特别是,要说服那个固执的家伙只有我才行,必须立刻追过去。

双方都已经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无法让步的话,就只能靠力量说话了。我不能让弟弟成为背叛世界的罪人,即使这样我会被他们憎恨。

“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啊。”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9 00:27 编辑


第四章

夜幕即将降临,巴士将街道不断抛在身后一般前进着。

之前看到的繁华街的高楼大厦已经消失,渐渐地周围的住宅多了起来。

车内的乘客屈指可数。梢坐在最后一排宽敞的座位上,看向身旁坐在窗边的他。

他把手肘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交互往来的下班车流。

可能是之前被哥哥轧人砍伤还有影响吧,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然而不时被窗外的车灯照亮的他的侧脸,却比平时在教室里看到的要更加耀眼。

在那之后,从停车场出来虽然又被大个男的部下围困,但取回意识的他不一会儿就击退了敌人。在梢问任何问题之前,他径直牵起梢的手,终于是乘上了这辆巴士。之后只要在摇晃的车厢里坐上30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在车上,他几乎完全没有朝梢搭话。那并不是不高兴,而是不准备接受梢想要说的话的样子。

比如说,像是“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你哥哥”这样的——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似乎听到了之前梢和他哥哥的对话。在这之上,他正拒绝着梢的心境变化后想要说的话。

‘你以为刻人是抱着什么心情把你带到这里的!’

想起之前他的哥哥的话语。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陪梢离家出走,没想到背后抱着那样的想法。

但是现在,至少表面上还只是同班同学的离家出走。为了坚持这件事,他才拒绝着梢想要说的事情。虽然梢所谓的“离家出走”早已破绽百出,但他仍然在尽力维护这个说法。

真是托了他的福。这不是礼貌用语,而是包含了至今为止各种事情的真心话。

(为什么为了我这样的人,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没有办法问这样的事。

是因为太温柔了吧。就像之前他的哥哥所说的那样,他谁都不想伤害。但是,想要知道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呐。”

“嗯?”

梢下定决心向他搭话,他向梢转过脸来。那一瞬间两人对上了眼神,梢的胸口猛地一跳。

(呜哇...)

“什么?”

梢的身体因为某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僵直了,他则摆出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

(...知道了我的一切...还为我做了这么多啊。)

完全是为了梢——这么想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但知道了梢身体里的东西仍然普通地对待与陪伴梢却是事实。一旦注意到这件事,就不禁在意起他。

“怎么说... 有点困扰...”

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多余的感情。想着必须像至今为止所做的一样用谎话敷衍过去,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怎么了吗?”

他以一副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梢,梢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下意识地想说什么都没有,但梢还是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

“刻人君... 有什么愿望吗?”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应该更加慎重地选择话语的。

一直在思考着他为什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时候,反过来,他有什么希望别人为他做的事情吗,这样的想法一瞬间浮现出来以后就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无法散去。

别人有什么愿望,考虑这样的事情对梢来说完完全全是第一次。莫名其妙地顾虑了半天,思考该如何询问之后,冒出口的就是上面这句。必然地,对于梢的突然发问他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奇怪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啊不,那个... 你看,感觉刻人君一直无欲无求的样子。所以说,如果能实现愿望的话想做这个想做那个啊,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想想啊...”

他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开始思考起来。无论问他什么事情都会很认真地思考呢,梢不禁在心里微笑道。

终于,他以“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开头,

“想要送小猫一程。”

“猫?”

对于这意外而无法理解的话,梢问道。嗯,他点了点头。

“小学的时候建造过秘密基地一样的东西。”

“秘密基地... 果然男孩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啊。但是刻人君造秘密基地什么的,有点意外。”

“是吗。我的朋友才是立刻厌倦了呢。”

“于是,只剩下刻人君一个人?”

“嗯,嘛,差不多就是这样。”

看着刻人不愿意说人坏话的样子,梢噗地笑了出来。

“真是像刻人君的作风啊。”

找不到停手的时机,一个人默默地进行作业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不过,猫是怎么回事?”

“嗯,有一天基地里来了一只野猫。然后,就决定在基地里养它了。记得叫的声音非常的可爱。”

话中所用的过去时,以及望着比窗外景色更加遥远地方的侧脸,都让梢莫名地感到不安。

“...那之后怎么了?”

“死了。”

“哎?”

“大概是被野狗还是什么袭击了吧。发现它倒在离基地不远的地方,满身是血,样子非常惨。”

“......”

“啊,抱歉。”

看着因为这冲击性的事实而低下了头的梢,他慌忙道歉。梢轻轻地摇了摇头,

“嗯,没事的。”

虽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但总觉得终于碰触到了他的内心。还想要,更多地听他说话。

“然后呢?刚才说想要送它一程什么的...”

“那只小猫好像是想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为了建造一个完美的秘密基地,我们不断地在附加各种机能上去。所以说,食粮和睡觉的地方都是常备的,还放了从朋友那里拿来的猫玩具。虽然很简陋,也做了类似于栅栏一样的东西,能让猫通过但野狗就不行。所以说,基地里食物和窝都有,只要呆在里面的话就应该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有任何不满和不安才对。”

幸福。被栅栏围起来、衣食无忧的生活。梢的心中被刺了一下。

“但是小猫还是从那里出去了,它有宁可舍弃安全而幸福的生活也要去的地方吧。但那并没有实现,因为被野狗袭击了啊...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把小猫带到它真正想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巴士的广播里传来了两人需要下车的站名。

对话一度中断,在广播结束前两人之前持续着沉默,他已经不准备再说什么。终于,巴士开始减速,梢低垂着眼睛喃喃说道。

“我可... 不会叫哦?” (Kane:鳴る,指猫等动物的叫,你们懂的...)

“是啊。”

他露出抱歉的表情微笑道。

“你的哥哥... 会追上来吗?”

“会的,肯定。”

对于梢突然的提问,他很干脆地这么答道。



陌生的城市的巴士的台阶高度也似乎不太一样。

“啊。”

可能是由于脑子一直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的缘故,在下车时候,梢的平底鞋勾到了什么东西,就这么失去了平衡,

“哎?”

先下车的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回过神来梢已经像是要抱住他一样靠了过来。

“没事吧?”

他的脸,就在眼前。

“——!”

咚!

下一个瞬间,梢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他的身体。看着被意外推倒在地的他,梢这才反应过来。

“抱,抱歉。稍微吓到了一下...”

“啊,嗯,没事...”

看到歪掉的眼镜后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梢急忙道歉。

(我在干什么啊...)

是身体不舒服吗,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自己很奇怪。不像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真的对不起啊,梢再一次开口道歉,然后整理心情看了看四周。

两人下车的地方是离住宅街比较近的一所不大的小学门前。校名是“筑南小学”,和从父亲那里偶然入手的信封上的地址一致,目的地应该在这附近。

虽然从信上可以知道住址,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幸运的是碰到一个住在附近的婆婆问了一下路。那个温柔的老婆婆立刻告诉了他们,啊啊,从这里走没几步路,五分钟就能到了吧——

“好,我们走吧。”

确认好了路,他拿出气势这么说道。

“现,现在去?”

“当然。”

不理会梢的犹豫不决,他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路上不断前进,没有办法梢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推开他的缘故,不知不觉地在保持距离。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还普通地接触、用身体靠近他的说。

(...嘛,反正还有点发热。)

多少有些缓解了,但身体还有点发热。如果是感冒的话,不小心传给他就不好了。只是因为这样而以——就在梢这么说服自己的时候,

“啊,就是这里吧。”

这么说着他停住了脚步。这里是伫立在住宅街身处的一栋旧的二层公寓。

信上的地址写的是203号室,要去的地方应该是这里的二层。从楼下望上去,正好只有从楼梯开始数的第三间屋子没有开灯。

“是出门了吗...”

他喃喃地说道。那么明天再来——梢正想这么说,他拍了拍梢的肩膀。

“去吧,说不定在里面呢。”

“哎,刻,刻人君呢?”

“我在这里等着。难得两人再会,还是不要有人打搅比较好吧?”

虽然这大概是他在为自己考虑,说实话希望他能一起来,不过要把这个说出口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办法,梢独自向二楼走去。

呼,梢吐出一口微热的呼吸,踏着有点刺耳的脚步声,从走廊上古董型的洗衣机旁穿过,站到了203号室的面前。

终于来到这里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梢下定决心按下了门铃... 但是,没有人响应。

(不在吗...)

比起遗憾,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如果这时突然门打开来,露出记忆中母亲的脸,并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问她“你是谁”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即使这样还是姑且又按了一次铃,并敲了敲门,这时,

“谁啊,真是的...”

伴随着不高兴的声音,旁边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头发中掺杂着银丝的中年男子从中露出脸来。两人对上视线。

“...你找这家什么事?”

“那,那个,我找平泽惠美女士... 住这间屋的...”

带着微微的胆怯,梢这么问道。男子皱起眉头回答,

“平泽小姐的话,现在正在住院啊。”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刺入梢的胸口。

“住院...?”

“啊啊。好像十年前遇到一场事故,那个时候留下的伤导致身体状况不行了。”

“是...这样吗...”

看着无法继续对话的梢,以及她手上捏着的信封,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上下打量着梢,

“你... 是平泽小姐什么人?”

“我是她的...女儿。”

“哎,那个人有女儿啊。身体不好一直独自一人,我还以为她单身呢。”

虽然语气很平淡,但话里有着些许非难的味道。

一直都放着不管,事到如今还——

“......”

算了,吧。

一下子被这样的心情占据了。

果然。事到如今,啊。事到如今,自己还期待什么...

曾经一度让心灵蒙上阴影的回忆,就这么变成乌云笼罩住梢。

“母亲现在... 平常怎么样...”

“撒。那个人好像也各种辛苦过来的呢。”

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

“但是嘛,一个人也总算是这么过来了么。”

是想说事到如今了,过去遗忘的东西就别再过来露脸,不要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的意思么。

果然,自己这种人,只是个包袱而已。

“母亲的...”

“嗯?”

“母亲住的... 是哪间医院,您知道吗?”

挤出这句话,梢已经竭尽全力。

“...姑且,为了紧急联络所以记下来了。从这里走挺远的哦。”

没办法吗,男子像是这么说道,将一张纸片递给了梢。梢收下纸片,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道了谢,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

跑下楼梯来到道路旁,靠在自动售货机上的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梢。

“哎...果然还是不在?”

“嗯...”

梢没法正眼与他对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背离开自动售货机,他向梢走来。

“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

“说了什么都没有!”

一不留神大声叫了出来,梢立刻“啊”地看过去,他瞪圆了眼睛愣在那里。梢移开视线,

“...抱歉,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有点丧气。”

梢勉强露出笑容这么掩饰着。是这样啊,他喃喃念道。

“今天很迟了,明天再来吧。明天是周日,肯定在家的。”

“是...啊。嗯,就这么办吧。”

说了谎。

就算到了明天,母亲也不会回到这里。

而且,自己能不能来也不知道。

突然,有种体内的热量又涌上来的感觉。

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大概刚进幼儿园,稍稍摸过一点钢琴。

那个时候梢的家比现在要窄小很多,但有一间屋子是钢琴房。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屋子。只是一个六叠左右的西式房间,堆满了不需要用的东西,其中放了一架型号有点老的电钢琴。即使这样,对于梢来说那里也是不折不扣为了钢琴而存在的房间。

“哎呀,为了空出地方应该早点扔掉的呢。”这么苦笑的妈妈不是太愿意靠近这里,但在梢的软磨硬泡下,妈妈还是在这架旧钢琴上弹了许多曲子给梢听,比幼儿园老师弹的好得多。

每次弹完,妈妈总是抚摸着已经有些键坏掉无法出声的键盘,“再一次,认真地开始试试吗。” 这么略显寂寞地轻声说着。就算三角钢琴是买不起的,但直立式钢琴的话是不是能买一台呢,这么想着。

那会儿正是父亲的公司开始倾颓的时候,因此父亲一天到晚脾气都不太好。每次钢琴稍微一响,一定会传来父亲“给我安静点”的呵斥声,梢不得不忍耐无法听到钢琴的时间。

有那么一天,从那个房间里很稀罕地传来了母亲在偷偷弄着什么的声音。

总算是要扔掉那架钢琴了吗,这么想着稍微偷看了一眼,却立刻被察觉了。

对于从门缝里露出小脸的梢,母亲笑嘻嘻地,“将——”,得意地从屋子里的纸箱堆中翻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是头挂式耳机。

大概原本就是那架钢琴的配件吧。母亲开心地把耳机戴在了愣在那里的梢头上。第一次戴耳机,只是感觉很大,弄的头晃悠悠的。“嗯,很配你很配你~” 母亲这么说着,把耳机插头连上钢琴,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键盘。

“?!?!?!”

似乎没有考虑到音量的问题,梢被耳机突然发出的巨大音量吓到了。母亲一边笑着道歉,一边调节了音量,在椅子上坐下慢慢地开始弹起曲子来。

至今为止从没有体验过的,宛如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的音色。看着听呆了的梢,母亲笑着把她抱上自己的膝盖,脸贴上梢戴着耳机的耳朵,轻轻说道。

“也给妈妈,听听声音吧?”

从这以后,开始了两个人秘密的钢琴时间。

瞒着父亲偷偷弹奏钢琴的时间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狭小仓库般的房间里,虽然远不及新型扬声器的音色,但两人就这么拾起散落的音符,度过这微不足道的时间。对于梢来说,她所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已聚集在此,再也不要别的东西。

至今仍记得那时从背上传来的、包裹着自己温暖。与使用“那个”的力量产生的热量中包含的高扬感与满足感不同,那是被安心填满整个心灵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正要去破坏记忆中的这份感觉呢。

就这么什么也不做,止足于此是不是更好呢。

抱着仍有一丝残留的,十年前的那份温暖的心情。



结果,今天也打算在卡拉OK过夜了。避开过于引人注目的地方稍微一找,立刻就发现了规定不是很严格的地方。

虽然并不像昨天那样有熟人帮忙把风,但如果有什么骚动还是容易注意到,而且点了食物立刻就能送上来。

他一进入这里,就把菜单上吃的东西从头到尾点了个遍。把上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后,直接睡死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就用烟灰缸叫醒我”,虽然又这么带着玩笑嘱咐了一句,但白天的战斗果然还是有影响吧。

这点对于梢来说也是一样。

“咕...”

等到他完全睡着了,梢把身体躺在沙发上。

身体像是在燃烧一般灼热。

从那间公寓出来,症状一下子恶化了,梢已经完全不认为这热量是感冒引起的。

像是胎儿一般缩起身体,只是这么等待热量自己退去。每次呼吸,都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啪、啪地散发出火粉。头晕晕乎乎的,眼睛也很朦胧,简直就像是发了烧神志不清一样。

如果能就这么闭上眼睛、融化在这份热量之中睡去的话该有多轻松啊——实际上这的确是无比甜美的诱惑,不过一旦这么做了,

(全部,都会被拿走...)

梢对此有所确信。虽然对于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这一天已经有了一定的觉悟,但没想到反抗它是如此的艰辛。那难以抗拒的,诱惑。

明明约定的日期就在明天,果然是乱用那份力量造成的后果吗。虽然很想贴上耳机对“那个”抱怨一两句,但如今的梢这么做了的话意识一瞬间就会被吹飞吧。

(要... 挺住...)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的话,肯定干脆地两眼一闭,把身体让渡给“那个”了吧。因为之前定下了这样的约定才能活到现在的,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自己和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身体什么的想要就拿去,明明一直这么想的。没想到,竟然在最后关头找到了拒绝的理由什么的。

“真是... 伤脑筋啊...”

明明不该这样的。

晕眩的视野中看到了他缓慢起伏的背。现在在这里只要稍微被“那个”夺走一下意识,“那个”就会立刻杀掉他吧。以前姑且不说,现在的他在“那个”的觉醒已经没有阻碍的情况下,就只会碍事而已。

(绝对要... 挺住...)

就这样,不断重复着像是要把体内的热量吐出一样的静静的呼吸。感觉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终于是稍微好了一些。

“嗯...”

算好时机,一下子坐起身来。

看了一下时钟。八点。经过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但那也意味着,就这么度过一夜的话,必须一晚上忍耐热量带来的痛苦与诱惑。

“有点... 办不到吧...”

颤抖着苦笑了两声,梢把放在他身边的自己的包拽了过来,伸进手去取出了手机。

(都最后了,试着做点好事情吧。)

就在把包放回原位的途中,他静静地呼吸着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梢探过去窥视着那张脸,

“昨天... 中途被打扰了呢”

虽然本来,那个时候也不是那个意思。

“...刻人君,说不定真的会拯救世界呢。”

梢就这么静静地把脸靠近,像是轻触他的脸颊一样吻了上去。

嗯... 看到他这么小小地哼了一声,梢笑了。

“这是对你把我一直带到这里的谢礼。虽然是最后的,但也是最初的哦。”

这么想来,至今为止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只觉得周围都是敌人,但在这最后的最后,为梢着想、站在她身边的人终于出现了,感觉自己这样的人生绝不坏。虽然最初的目的没有达成,但这样也很满足了。

已经,不想再做多余的事情,让自己受伤了。

之后只要抱着这刚刚入手的温暖的感情,去了断一切。

“嘛,这就算是一点小小的回忆吧。”

像是掩饰自己的害羞一般,梢这么自言自语道,离开了他的身边。

小猫,逃走了哦。

“再见。”

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挥了挥手,梢不发出声响地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吱呀地一声,梢背着手轻轻地关上了门,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她把身体靠在了门上。背后是坚硬的玻璃让人感觉格外地冰冷厚重。

而与背后的玻璃相对的,梢的呼吸像是燃烧一般地灼热。她一边模模糊糊地望着天花板上有点闪烁的灯光,一边打出了电话。

“你不是...我的‘天敌’吗...”

他一定会过来的。

=====================================================

“住院...?”

我用呆然的声音问道。啊啊,面前这位夹杂着白发的大叔一脸不爽地点了点头。

靠着从J怀里抢来的笔记来到了这里,一栋旧公寓的二楼。

大概是因为我当当当地跑上楼梯,然后对着房门咚咚咚一阵猛敲,又叮咚叮咚地把门铃按个不停,没过多久旁边房间就冒出一声“吵死了!”的怒吼,一个大叔露出脸来。

“那,那么,这个叫平泽惠美的人现在在住院?”

我不禁连敬语都忘记用就这么问道。那位大叔皱紧眉头,

“所以说了,我刚才不就这么告诉你的么。不过还真是,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一下子两个人都来找这间屋子。什么啊你,和刚才来的那个女孩认识吗?”

刚才来的女孩。那指的是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难道是一个头上戴着耳机的女孩?”

“啊啊,说是平泽小姐的女儿...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为什么一直放她一个人不管啊,大叔这么嘟囔道。

“她身后有没有一个男生?戴着眼睛很认真的家伙。”

“男的...?不,没有啊。”

刻人没跟她一起?是分头行动了吗。

“那个,知道平泽小姐在哪家医院么?”

“姑且是知道... 等着,给你写张纸条。真是的...”

大叔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到屋里。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柚岛去平泽小姐上班的地方探访了,本以为会是她发来的“你要是太勉强自己的话给你套上项圈也会拴住你哦”之类的短信,结果却是来电,而且还是完全没见过的号码。是谁呢,这么想着接了电话,

‘啊... 哥哥...’

一开始,我没有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白天...受你照顾了...’

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声音。要不是一开始称我为哥哥,我可能都不会听出来是梢。她的声音十分虚弱,那份活泼开朗的语调已经不见踪影。

“你...!”

‘你没事真是比什么都好... 那些黑衣人... 你打倒了呢。不愧是... 刻人君的哥哥...’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这样干枯的笑声,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刻人君,虽然不带手机,但小本子上把亲戚朋友的电话都记得好好的哦... 你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梢用稍微有点得意的声音继续说道,

‘这年头... 没有手机什么的不觉得奇怪吗?所以... 与其这么费事在本子上记号码... 还不如下次... 陪他一起去买一支...’

梢的样子明显很奇怪。声音很虚,说的话也有点不得要领。

“喂,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刻人呢,刻人也在那里吗?”

‘就在附近哦... 就在附近。然后... 有件事要拜托哥哥你...’

“什么事...”

‘你会... 听我说吧?“天敌”先生?’

梢指定的地点是离那栋公寓不远的一个小公园。

恐怕是梢在去往公寓的途中发现的吧,我也很快找到了那里。

那是一个被住宅所包围的小小的公园。相比滑梯小的可怜的沙坑,一座秋千,再就没有什么其他设施。这些被唯一一盏路灯照亮,在地上投射出形状不可思议的影子。

“......”

我把腰靠在秋千的支架上,手就这么放在口袋里,望着这片景象。头脑中被各种各样的思考占据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我必须做的事情。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公园的入口传来了脚步声。

“晚上好...”

如同从夜晚的黑暗之中浮现一般,梢出现在了路灯下。

“你...”

我不禁站起身来,梢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异常。

“好像... 不是太舒服的样子...”

梢像是要忍耐什么一样按住胸口,脚步虚浮、气息凌乱。她的眼神空虚,像是发了高烧一样。现在她的眼睛仿佛没有焦点,好像要进入当时在卡拉OK的那种状态一样。

“啊...”

梢的身体突然倾斜了。

“喂——”

“别过来!”

我慌忙跑过去,梢举起手制止了我。

“...想被烧死吗。”

对我伸出的那只手上,青白色的火焰摇曳了一瞬。

明明没有贴上耳机。这份事实,以及梢强有力的视线,都把我钉在了那里。

“开玩笑的哦。”

梢的表情突然缓和了,微微笑道,

“为了帮助‘敌人’而冒然靠近什么的,太大意了吧。”

“啊,噢...”

梢的语调令人惊讶地冷静。我被她的气势压住,只能点点头。

“请... 认真一点啊... 有必须要哥哥做的事情。”

必须要我做的事情。

这句话让我的胸中动摇了一下。

“那个... 必须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啊。还有,刻人那家伙在哪儿?”

但梢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吐了口气并上了眼睛。下一个瞬间,她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啪地抬头来看着我。

“请从我这里,把‘那个’切掉。”

“...!”

我屏住了呼吸。

稍微... 不,应该说几乎是完全确信,我预想到了她的答案。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从她本人口中听到如此坚决的话语。

“别跟我说... 做不到哦。”

梢一边凌乱地呼吸着,一边死死地盯着我。

“请就这样... 尽到哥哥应尽的责任吧。”

责任。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沉重。

“切离之后的事情... 也可以拜托你吗。”

“啊,啊啊。你身体里的‘那个’,嗯... 没有成为‘容器’的人类的话,就只是个单纯的能量块,总有一天会消散,对我来说正合适。从一端开始切离成碎片的话,大概能搞定吧。”

虽然不是很有把握——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现在不能说这种逃避责任的话,失败是不被允许的。

呼,梢安心地深深吐了口气。我颤抖着开口问道,

“真的可以吗...?”

“...嗯。与此相对的,失败了的话可不原谅你哦?”

虽然像是在开玩笑,但梢的眼睛里显示出决意与觉悟,她明白失败的可能性会更高。

这是... 那个时候的...

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我见过这个眼神。那是因为我的原因而离开这个世界的,我的妹妹最后的眼神。

“...呃...”

高声呻吟着,梢痛苦地弯曲了身体。

“呜... 咕...”

已经无法分辨这呻吟的声音是我的还是梢的。脑子里咕噜咕噜地转着。明明已经做好觉悟了,可是一旦面对现实就变成这个样子。

冷静下来啊,只要我不失败就一切解决了。从某种角度说,这是神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完成那时候没有做成的事情... 你说神?是他才有鬼吧。那家伙不会为我们做任何事情。如今我需要回答的只有一个问题,能做到,还是不能做到。

不过,我真的能做到吗?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在这压力之上,还有另外一个念头束缚住了我。原本,这不是现在的我所处的立场被允许抱有的念头。

这样就行了吗,刻人——

“哥哥... 快点...”

就在梢发出恳求的声音的时候,

“梢——————!”

随着轰鸣的引擎声,那家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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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由于高热而模糊的视野,被那光芒一下子照亮了。

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强烈光芒。

注意到这片光芒是一辆突然闯入公园的摩托的车灯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梢的面前。

“刻——”

和戴着眼镜的柔和脸旁与纤细身体完全不搭的巨大摩托,以及骑在上面的令人意外的人物——或许心里的某个地方这么期待着也说不定——让梢瞪圆了眼睛。

“说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要用烟灰缸叫醒我吧?”

“刻人君?!”

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卡拉OK告别了的刻人。

“为,为什么...”

“啊啊,这个?稍微强硬地问人家借过来的。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但之后会好好还回去的。”

对于嘴巴惊讶地一开一合的梢,他流利地答道。在他身后,他的哥哥轧人也看呆了愣在那里。

“不,不是说这个...”

梢勉强颤抖着张开口说。

“骑车的技巧以前朋友教过我,不会出事故的。”

“这样的...”

“去医院的路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你妈妈住院了吧?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借用了一下你包里的纸条。不过这样的话,之后去医院就一直线了,即使现在去也赶得上。”

“所以说——”

“梢”

像是要塞住梢的话一般,他静静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走吧。”

这么说着,他骑在摩托上伸出了手。

“离家出走,还没有结束吧?”

梢抱着不敢相信的心情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


——可以吗?

我,可以抓住这只手吗?

可以从这里逃走吗?

对于梢的迷惘,他有力地笑了一下。

“都到这里了,离家出走得做到底啊。”

“——嗯!”

终于,梢握住了那只手。

两只手,牵在了一起。

他握住梢的手,嗯地大大地点了一下头,轻松地把梢拉上自己身后的位置。虽然刚上来的时候有点摇晃,不过梢还是想办法坐稳了。

“那个...”

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梢的手伸到一半畏畏缩缩的,

“紧紧抓好了。”

他有点强硬地让她抱住了自己的腰,梢也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感觉原本就很热的身体一下变得更热了。

“... 刻人君,不适合摩托呢。”

“我知道。”

带着点莫名的不甘的话语被若无其事地略过了。

“喂等等你们俩——”

终于从震惊中恢复的轧人慌忙准备跑过来,

“这是还你白天的!”

他轰了一下油门,摩托后面喷出白烟。

“哇——!”

被车灯一照,烟变成了一团白雾包裹住轧人。

“梢也说他两句吧。”

“哎?”

伴随着轧人的悲鸣,他对梢这么说道。

“但是...”

“好了啦。只是单方面被打,不符合梢的作风吧?”

越过肩头看到的那张脸上,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恶作剧的笑容。

啊啊,是这样啊,梢这么想到。

看来直到刚才为止,都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世界明明是自己的敌人,为什么会乖乖地把身体送给这个世界的伙伴、自己的天敌呢。

“这是啥意思——?”

他背后冒出不满的声音,梢转向轧人的方向。他是想要喊的时候被烟呛到了吧,正在不断咳嗽,梢的视线就这么和他对上。

“等——”

“抱歉,我改变主意了。”

就在现在,这个瞬间。

“再见了呢,‘天敌’先生。”

附送了一记眨眼,梢用无比灿烂的笑脸这么说道。

于此同时,摩托如同飞出去一般奔驰起来。



“离家出走好像一般都会开偷来的摩托车哦。”

嗖嗖吹过的风中,混杂了些许海水的香气。冰凉的海风像是要带走身体里的热量,非常的舒服。

远离市中心的海岸道路。

不断轰着引擎,摩托以梢不曾体验过的速度疾驰着。虽然风声非常大,但只要紧紧靠着他的背后的话,感觉声音就能传到。

“还一般呢... 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但是,听人说的。”

他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那么我们,和一般情况完全吻合呢。”

“是啊。一点破绽都没有,完美的离家出走哦。”

所以,不是在此之上的任何东西——他似乎这么喃喃道。

“不过这种离家出走啊,最后都是被人追到走投无路,以失败告终哦。”

“哎——那可就伤脑筋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一般都在到达目的地以后发生。”

“但最后不还是会被逮到。”

“是啊。因为,只是离家出走嘛。”

“所以最后总会被带回日常生活那样?”

“是啊是啊。离家出走是孩子干的事情呢,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就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啊,领悟到这个也没有意义吧。”

“嘛别这么说嘛。到最后了让大人们感叹一下‘这群熊孩子真是年轻啊’,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一下也没什么嘛。”

“呜哇,真是让人讨厌的小孩哎。”

他们一边聊着微不足道的话题,摩托一边向前开去。一瞬间看到对面车道的卡车司机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表情,是因为没带头盔吗。就这么目送背后的卡车远去,梢想道,

(我也会被带回日常生活吗。)

虽然吹来的风让症状有所缓解,但身体还是很热。仔细一看,自己身上正飘出青白色的火粉。

(不可能... 吧...)

说真的,这个场合梢应该问他“从哥哥那里逃出来,之后准备怎么办啊?”之类的话的,不过就算问了他大概也不会回答,梢也就不想问了。现在,梢的愿望只有一个——

请让这个“普通的”离家出走,不要半途而废——

只要,这样就好了。

虽然自私,但除此以外的事情、这之后的事情什么的,现在都无法考虑,也不想考虑。愿意接受梢的任性的人就在眼前,会陪在梢的身边。

“不过还真是伤脑筋啊。在这之后,还得去向摩托的主人道歉。”

漂亮地转过一个急弯,他小声这么说道。

“...姑且,算是‘借’过来的吧?”

“嗯,嘛,姑且是。有好好地跟人家把话... 说清楚哦?”

“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啊。”

“没,没办法吧,当时很急啊。”

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啊,对了” 这么说道,

“梢也一起跟我去道歉吧?”

不经意的一句话,在梢的胸中回响着。

“一... 起?”

在这个离家出走结束之后?如果结束之后还有然后的话。啊啊,不过是这样啊,肯定会有然后的,因为这只是普通的离家出走啊。

“嗯。比起男生一个人去道歉,有女孩子一起感觉会好一些。虽然对你不好意思,不过到时候就拜托了。”

“... 好啊。”

梢喃喃说道。

“嗯,好啊,一起陪你去。一起去跟人家道歉吧?”

“谢谢,帮大忙了。”

梢开朗地说道,他也这么回答。

(毕竟是为我才这么做的啊。)

有人在为了自己努力竟然是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情,以前一直不知道。

“... 刻人君。”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驾驶上,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

“我可以自言自语吗?”

稍微空了一瞬,他立刻说,可以啊,这么同意了。

梢缓缓地开始说道。

“... 我至今为止,一直很讨厌周围的人。”

没想到,会有和别人说这些事的一天。

“很羡慕有妈妈的孩子,因为我没有妈妈而欺负我、或者同情我的人都很讨厌。接近我的人又都是为了我的力量,爸爸也是一样、对我自身完全无所谓,妈妈说了一定会来见我、却怎么等也等不到她。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有,周围全都是敌人。这样的世界干脆毁灭就好了,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

他什么都没说。力量啊,世界啊,都是和“普通的”离家出走所不符的词语。但是现在没关系,因为,说到底这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所以,对于总有一天会把身体交给‘那个’,我也不怎么抗拒。虽然知道是有很大力量的危险存在,但因为以前濒死的时候被它救了才活到今天,姑且也是对我有恩,也知道它真的需要我的身体... 反正不管怎样,没有了‘那个’我也活不下去,因为是从它那里分得的生命。”

没法分开的,梢这么喃喃道。

“但是,但是果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话,实际上并不是这么老实接受的,只是像是讽刺一样的想法。怎么样,既然世界对我不善,就别怪我接受了那种东西,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知道哦,之类的。”

就算知道这只是小孩子闹别扭也没有办法,因为还只是个,会离家出走的孩子而已。

“...我大概对和妈妈见面感到害怕。十年都没有见了,事到如今再去找她会不会只是个麻烦,会不会只会对我露出感到讨厌的表情。”

会不会自己是不必要的。

“所以说,无论会听到什么话语、会看到怎样的表情,反正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只是依靠着这一点才一路来到了这里。”

对自己不可能会有温柔的话语,因此最初几乎彻底放弃了。但是一句话也好,就是想要听到。

“但是——”

现在不靠这个也可以。

“但是现在的话,感觉因为别的理由也可以继续努力下去,可以好好地与妈妈见面。”

因为被帮助到了这个地步,被支持到了这个地步。

“... 只是,这样而已。”

说到这里,梢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但他没有回答。

毕竟是自言自语呢,就在梢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背微微震动了。

“那么,我也自言自语一下吧。”

“哎?”

不顾梢的惊讶,他开始说道。

“曾经,我还有一个姐姐。”

第一次听说。

“不是之前一起玩扑克的那个哦。是哥哥的双胞胎,在我八岁的时候死了。...或许可以说是哥哥杀死的。”

“...!”

梢屏住了呼吸。他像是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般淡淡地继续道,

“大概,是因为姐姐拥有对世界而言非常危险的能力。所以,‘处理’她的任务就落到了哥哥头上,哥哥至今仍然因为这件事情自责着。”

对于世界来说非常危险,这句话对现在的梢也成立。

“就这么认命可能也就安心了,但我绝对不承认。命运什么的都是扯淡。所以为了反抗命运,只要是能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所以,带着梢一起逃走了。为了反抗命运,不犯下哥哥曾经犯下的过错,不让他拥有第二个痛苦的回忆。这就是,一路把梢带到这里的理由。

“是这样... 啊...”

明明应该是他的自言自语的,梢还是不小心漏出了声音。虽然有点擅自,但感觉胸口像是吹进一阵冷风一样。

但是,他的话还在继续。

“只是这样的话不会做到这一步哦,肯定途中就放弃了。我来到这里还有其他理由。”

“哎?”

“我虽然总是被周围的人说是人很好,但觉得自己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好人。不是一直在为了别人而行动,如果不是自己真想这么做的话是不会做的。虽然平常对人亲切,被周围的人喜欢,但我也有任性自我的一面,就像那谁一样。”

“呜...”

梢浑身一抖,不禁呻吟了一声。平常看起来呆呆的,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有好好注意着么。

但是这么说来,第一次坐到邻桌的时候,不小心多管了下闲事,可能也是因为觉得他有和自己相似的部分吧。

“我,那个,喜欢和自己有点相似的那谁的笑容啊。”

“哎...”

就在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说不定那不是人们常说的真正的笑容,但至少对我来说即使那样也可以。所以说,觉得如果和她谈到家和家人的话题的时候,她也能笑着就好了。笑容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的无所谓啊,因为比起失落的表情,笑容总是要更好一些吧?”

我从根子上就这么单纯,所以这样就可以了,他这么说道。

“只是,这样而已。”

他的话在那里结束了。

从梢的身体里溢出的青白色的磷光从车尾飘散开去,摩托像是一颗青色的流星一般在夜道上驱驰着,后座上载着世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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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哈哈...”

我对着摩托消失的方向,回过神来嘴里漏出了笑声。

“哈哈...”

不不不不,真的假的啊?

“哈哈哈...”

那个认真的小朋友突然偷来一辆摩托发动特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但是,那家伙也是个相当会乱来的家伙。作为兄弟,这种程度是知道的。真要完全认真起来,那家伙的固执和乱来可能我都追不上。平常越是老实,真要发起飙来就越夸张。

果然平时还是得多叮嘱他不要老和恶友混在一起啊。没想到,刻人竟然会做出那种事情。

哎呀真是,太厉害了啊。

我就这么心情大好,离开公园寻找附近最近的便利店。那家伙能做到的话我也能做到。

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便利店。更令人高兴的事,停车场里一辆摩托前,有貌似小混混的三位小哥坐在地上。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几位小哥,那东西稍微借我一用。”

用手指着摩托,我用极度绅士的口吻这么拜托道。

“...哈?”

不过这行不通,我只好更加礼貌地拜托人家。对面喊道喂你这混蛋开什么玩笑,然后揪住了我的衣服,我只好拿出与之相符的态度与手段对付道,

“会 借 给 我 吧?”

最终我一脸坏笑地这么问道,三人中看起来像是大哥的那个才终于猛地一顿点头。

看吧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诚心诚意地拜托一定就能心灵相通的。对方态度亲切真是帮大忙了,顺便柚岛不在这里也真太好了。最初朝我冲来的男人脸上稍微有点肿,但那是另一码事,只是个不幸的事故。

“不好意思啊,真的只是稍微借一下就好。”

稍微轰了一下引擎,感觉良好的震动从手腕一直传到脚。曾经拜托熟人开过几次,虽然没有驾照。

“那,那个,要到什么时候...”

嘛,总比开着奔驰超速狂奔要强一点吧,就这么自己说服自己的时候,摩托的主人畏畏缩缩地问道。大概是说要用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吧。

“我看看啊...”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这么说道,

“世界重新取回和平的时候就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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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那家医院是不是主要接收长期疗养患者,座落在远离市中心的山间田舍。由于建在山脚下的缘故,被苍翠的森林所包围...... 不如说是埋了起来。

虽然建筑有点旧,但比想象中的要大,如同浮现在黑暗之中的白色病栋,像是要把人吞噬一样出现在梢的眼前。

“......”

脚步,畏缩不前。

平时的话,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的时候只要戴上耳机,尽可能地进行预知就好。预先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就能安心,也能做好觉悟,想好对应方法。但是,现在没法这样做。

“走吧。”

就这样,他牵着梢的手走向医院的入口。梢不禁苦笑起来。

(一丝犹豫都没有啊...)

再怎么说也是握着女孩子的手啊好歹给我紧张一下——虽然有这么想,但如今他的迟钝却让人感到心里踏实。想起来,这么被人牵着手好像已经十年没有过了。那个时候,是被谁的手牵着的呢——

由于正面的玄关已经关闭了,他们从旁边的一条狭窄的通道进入了里面。他大大方方地用认真的表情说要看望家人,警卫意外地直接让他们通过了。

医院的大厅意外地冷清。

是由于不缺土地吗,大厅比想象中的要宽敞。但由于太宽敞了,导致寂寥的感觉非常明显。完全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护士走过,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昏暗的等待室里,即将熄灯前的电视机上闪烁着影像,显得十分冷清。虽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但感觉白天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在这种地方...)

护士和坐在轮椅上的患者从旁边经过,正盯着他们看的时候,

“三楼,304号室。说是如果是家人的话可以看望并留宿。”

从前台回来的他喘着气说道。家人——这一点不用那么强调也可以的,梢不禁苦笑。

要去三楼的话,从现在梢他们的位置,比起楼梯乘电梯要更快,但是,

“想要... 走楼梯。”

梢这么说道。他愣了一瞬,是领会了梢的想法吗,“那就走楼梯吧”,他立刻很自然地同意了。稍微,想要一点时间。

两人在楼梯上缓缓地向上走去。

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他,似乎在配合可以说走的很慢的梢的脚步。梢对着他的背影说,

“刻人君。”

“嗯?”

“谢谢呢,很多很多事情。”

这么说来,好像在卡拉OK也说过完全相同的话。那个时候是带着客套的语气稍微道谢,而现在是完完全全发自心底的感激。

但他到底知不知道梢的这番心境变化呢。

“没事的。这种事情挺习惯了。”

也是和当时几乎一样的回答。因为别人的任性而陪着跑这么远,明明这种事情不会经常发生的。

(谢谢...)

在心中又说了一边。这样像别人诚挚地道谢可能也是第一次。

花了相当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三楼。这时,

“刻人——!”

楼下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

梢的身体僵直了。

“刻人————!”

终于,他来了,作为“天敌”的他。白天虽然放跑了自己,但这次是认真的吧,要把梢身体中的那个东西从梢身上切除掉。

“自己已经到了... 在通知我们这件事情吗。”

他从楼梯扶手间往下看去,这么喃喃说道,然后转向梢。

“梢去病房。”

“但,但是...”

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最坏的情况也能绊住他一会儿。反正无论如何也得做个了断的。”

最坏的情况。梢的脑海里浮现起之前在车站毫不犹豫就转向轧人的相反方向的刻人,以及他被小刀划了一下就失去意识的情景。完全,没有胜算。

“那,那我也...”

本来他的敌人应该是自己,没有兄弟相争的理由。利用刻人的念头早已从脑海中消失,只是想着两个人要比一个人强一些,梢打算用手贴上耳机,

“不行。”

他迅速地抓住了梢的手,用强有力的眼神看着梢。

“被哥哥划到一下就完了。不管梢再怎么强,也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不容置否的语调。他的想法也能明白。为了不让轧人和梢战斗而一路帮梢逃到了这里,不惜和自己的哥哥对立。

作为没有关系的他人,明明只要把含有巨大危险的自己赶快交出去就好了——

对于更不愿意去病房了的梢,他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我只是,在帮梢离家出走而已哦。”

用沉稳的声音这么说着。

“因为梢说想见自己的妈妈,所以把你带到了这里。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啦,天敌啦,世界会怎么怎么样啦,这些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事情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不可能... 不知道的...)

但梢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他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暖场的而已,大概是为梢和哥哥的接触稍微铺垫一下的程度。对于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我连敌人都算不上,是个到了关键的地方完全没有戏份的小配角。但是——”

他摘下了眼镜,露出强有力的眼神。

“正片开始前我就会让一切结束。”

正片开始前就让一切结束。这么作的话,大幕就不会拉开,不会让它拉开。什么都不会开始,什么都不会让它发生,比如关系到世界命运的战斗之类的。

这次的事情,全部都会以“普通的”离家出走而告终。

正片开始前我就会让一切结束。

梢原本以为正义使者是更加光辉华丽的角色,被万人称赞景仰的家伙。所以,有一天这样的家伙一脸了不起的样子出现在梢面前的话,还真想给他一发火球尝尝,甚至这么想过。

但是,面前的他正要为梢而战斗,谁也不会承认他,谁也不会称赞他。必然的。因为梢本来是应该被打倒的存在。

所以至少一个人也好,需要有谁来支持他——

“——”

回过神来,梢已经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说。

“一定会赢。”

“哎?”

梢握住他的手低着头像祈祷一般——不,实际上就是在祈祷。

虽然这是在没有戴耳机、也没法和神明大人对话下作出的,完全靠不住的预知。

“绝对,会赢的。”

他赢了之后,什么就都不会发生,梢和轧人不会战斗。想要看到,这样的未来。

“因为,不翻到最后一张牌是不知道谁输谁赢的啊...!”

回过神来,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梢忍着眼眶里即将溢出来的东西,只是低着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可能实际也没有多长。

梢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放开了梢的手。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的脸庞。

“知道了。绝对会赢的。”

对着清楚地作出宣言的他,梢仍然低着脑袋小小地点了下头,然后嘶地吸了下鼻子说道,

“...我也会加油的。”

“哎?”

“加油不把这副身体让给那家伙。”

从心底里这么想还是头一次。“那个”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和自己形影不离,没有它的话应该活不下去,就是所谓的一心同体。但是现在——

“然后的话... 就和刻人所希望的一样,变成什么都不发生了吧?只是作为普通的离家出走画上句号。这样的话,我也要努力。”

他在短时间内什么都没回答。梢觉得自己脸上肯定已经不成样子了,没办法抬起脸来,只是这么低着头祈祷他能接受这番话。

“知道了,我们各自加油吧。没问题,梢的话能做到。”

果然是变成了很像他的风格的直来直去的说法,但这句话悄悄地进到了梢的心里。

“刻人君,我呢...”

梢正这么说道,噔噔噔,有人登上楼梯的声音传来。梢身体僵住了,正义使者来了。

“这里可以了,你快去吧。”

“... 嗯。”

静静地听从这个声音,梢转过身去。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指望谁牵着自己的手了。

“梢,”

对着正准备迈开步子的梢,他没有回头这么喊道。

“别说什么自己不被人爱着啊。这种事情,擅自决定是不行的。好好地见面、谈话以后再确认吧。如果真的被妈妈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说到这里,他微微回过头,露出少许恶作剧的笑容。

“那个时候,就借用那个‘神明大人’的力量,管它是毁灭世界还是什么都去做吧。我不会阻止的,要做的话干脆就做的华丽点。”

“——嗯!”

梢浮现出满面笑容,这次终于跑了出去。

真是的,多么邪恶的对话啊。但是这样一来,就完全不感到恐惧了。不安早已不知道被吹去何方,心中只有一片晴朗,无论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都不害怕。因为——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因为,自己手中正握着整个世界。

==========================================

动真格的兄弟打架,这是第二次吗...

爬上楼梯,弟弟正站在走廊上。

他像是阻止我往前走一样堵在那里,再往前就会碰到梢了。看着爬上楼梯的我,刻人这么说道,

“这里,不会让你过哦。”

“我猜也是啊。”

我不禁露出苦笑。(ここを通りたくば——ってやつだ。中间漏了这句,真是是看不懂求指点...)他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我耸了下肩,指了指天花板。

“去屋顶干吧。在这儿开打的话既会打扰病人,也会被护士赶出去吧。”

“......”

对于我意外的提议,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虽然他似乎在拼命动脑筋思考这是不是陷阱,但看到我很干脆地转过身走上通向屋顶的楼梯后,也慢慢地跟了上来,仍然保持着绝对不让我去梢身边的架势。

“呐。”

一边爬着楼梯,我一边向刻人搭话。

“......”

没有反应,是表示自己对于说服的话语没有回应的意思吗。实在没有办法,我望着前方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那个女孩身上的东西,说是非常糟糕哦。”

“......”

“虽然现在还呆在她身体里挺老实的,但真正觉醒成为完全状态的话可就不好办了。”

“......”

“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了,只能找小七姐解决。”

“......”

“但那就不知道这颗星球有没有办法承受住小七姐和它的战斗了。真是好笑吧,根本没法想象啊。真是的,太背运了。”

“......”

“但是,我的话有可能在事情发生前阻止它。”

“......”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我会试着切离那个女孩和她身体里的东西。能把她带到这里来吗。”

“......”

刻人果然还是一言不发,他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真是没变啊,这家伙。

认真、顽固,一旦下了决定就绝不改变,无论到哪里都是一直线地——

大概,在这家伙的固执面前,世界和平什么的也得往后放吧。这家伙狭窄但无比耿直的瞳孔中,除了眼前的事情什么都看不到。

哎呀这家伙,真的,好厉害啊。

呼,我大大地吐了口气,闭上嘴继续爬楼梯。即将到达楼顶的门的时候,

“呐。”

我再次向他搭话。虽然刻人还是不回答,但我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没和你一起埋了小猫,抱歉啊。”

刻人的足音一瞬间停了下来。

“没事的。”

一句话。

只是短短的、不经意的一句话,但这样一句话就让我感到满足。

一直一直想要说的事情。接下来无论变成怎样的结果,只有这件事情想要先说出来。

就这样楼梯终于迎来了尽头。面前是厚重的铁门,我使劲打开了它。

一阵令人舒爽的风迎面吹来,星星开始闪烁的夜空占据了整片视野。真是打架的绝佳日子。

一边感受着微微带有树木清香的风,我将手伸入了怀中。看到这一幕刻人立刻绷紧了身体,但我把取出的刀子拿着刃端交给了刻人。

“一瞬间就分出胜负太无聊了啊。”

因为你大概不会服气吧。

“稍微让你一点而已。”

要让你输得体无完肤心服口服。

“只是,如果我赢了的话,我就抢回刚才交给你的那把刀,用它去切那个女孩。可以吧?”

刻人交替看了看手中的刀子和我的脸,终于点了头。

“我赢了的话,希望你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撤退,保证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用刀伤害梢。”

“这种事情赢了我再说啊。”

“那么现在就赢过你。”

听到这明确的胜利宣言,我口中漏出了笑声。

将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走到屋顶的中央,我回过身与弟弟对峙起来。

“你就试试看吧小色鬼!试着从正义使者手中保护你女朋友吧!”

我沉下腰摆好架势,脚一蹬地。

“上啊——!”

兄弟干架,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吃我一招!”

啪,啪!我的拳头连续两发打在刻人脸上,几乎同时产生效果。

“......!”

再怎么没事,被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也不会完全不畏缩。不过不愧是打架经验丰富吗,刻人仅仅畏缩了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硬直就嗖地朝我伸出了手。

“太慢了。”

但这种仅凭条件反射作出的莽撞的反击,没有轻而易举被它击中的理由。

刻人的手抓了个空,这时我已经后跳退了一步,等到他的攻击势头已去的时候,我又一蹬地再次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趁着突进的势头,

“呜啦!”

朝着刻人的胸口一直线地踹进去。这是之前放倒了J的、用脚后跟击溃对方腹部的浑身的一踢。

“啊...!”

刻人的口中第一次漏出了呻吟声。这是当然的,吃了这么一击,一般人可不是昏过去就能完事的。刻人再怎么结实,这样的攻击带来的伤害也绝对不轻。

搞定了吗,一瞬间这么想的时候,

“...呃!”

刻人却没有倒下,而是叉开双脚使劲站住。看到他瞳孔中闪烁着斗志的光芒,我反射性地往后一跳。一瞬之后,刻人试图抓住我的手再次扑了个空。

这是何等的毅力啊...

我看着眼前的弟弟,一半感到佩服,一半觉得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哩啊——!”

刻人朝我猛突过来。虽然势头和魄力很猛,无奈没有速度。我再次让刻人的双手落空,

“嘿。”

早一步跳向空中避开攻击得我,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在刻人的后脑勺上踩了一脚。

刻人向前倒去,发出了额头撞地的声音,我在他后方无声地着陆。

“可恶...!”

按着脑袋站起来的刻人的视线,与越过肩向背后看去的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切,我咋了下舌,这结实程度真是服了他了,后脑挨了那么一下竟然能立刻站起来。

但是,他的脚有点摇晃,伤害有实实在在地在累积,总有一刻会到达极限。

说到底,刻人根本不可能打赢我。

刻人的力量与耐久非常厉害,这一点上远胜于我,但与之相对的,完全跟不上我的动作。无论力量再怎么强,打不到人就没有意义。

以前,我因为早上的占卜之类的原因被刻人侥幸逮到打败过一次,但侥幸是不会一再发生的,这次我也有意识地避免这种情况。

一点都不会大意,一瞬也不会给对方攻击的机会。完全的一击脱离,慢慢地消磨对方的体力。对方有100攻100防的话,我在被100伤害的攻击打到之前,就会用只有1点伤害的攻击击中对方100次。

就算让我宣言也可以,刻人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

所以——

“哒——!”

刻人蹬地缩进了距离。这是至今为止最快的一次突进,但我以快之数倍的速度飞了过去。趁着势头放出的一击飞踢正中刻人的头部。

“...!”

这本应该是造成脑震荡都算轻的了的一击,但刻人只是后仰了一下,瞬间瞳孔中再次燃起战意,朝空中的我伸出了手。

空中的我无法轻易采取行动。刻人的脸上浮现出得手了的神情。

“哪会一直被你干啊!”

对,现在这个情况下刻人对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作好受伤的觉悟,忍下我的攻击,瞄准我攻击的间隙。

刻人的手载着胜利的希望,向我伸来。

“......”

但是,我无比冷静地看穿了他的动作,在空中轻巧地一扭身,将将躲过了他的手。与此同时,用刚才没有参与飞踹的左脚踢开了刻人的手。

“骗人吧...!”

视野的角落里捕捉到了刻人因为惊愕而扭曲的脸,我以刻人被我踢到的手腕为轴,在空中转了一圈,

“真遗憾啊。”

绑!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头。这次刻人终于没有站住,而是被吹飞滚了出去。

——所以,该放弃了,刻人。

=============================================

梢一边跑着,一边盯着之前被他抓住的手腕。

好热。

是在阻止自己戴上耳机的时候抓着的。这么想来,在停车场的时候也被他哥哥刻人抓过,那时候的感觉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两个人果然是兄弟啊。

到达了304号室,这里不是单间,而是走廊角落里一个偏僻的四人房。房门旁边的墙上贴着有点脏的姓名标签上,只有“平泽惠美”一个名字。

(啊啊...)

手放在门把上就这么不动了。与自己不同的姓氏仿佛是那样遥远的存在,在拒绝着自己进入这里。

即使这样,梢也不能退缩。为了完全不顾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把梢带到这里来的人,也必须前进。

下定决心打开房门的瞬间,楼上传来了有什么东西激烈撞击的声音。远处的护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天花板,梢则对声音的来源心知肚明。

(正在战斗...)

绝对会赢,刚才梢这么说了。

这是她进行的“预知”。既然如此,作为“神明大人”就不能让它落空。

梢用手摸上了头上的耳机,那是将自己和“神明大人”这个称呼的根源唯一联系起来的道具。

但是说实话,即使现在梢也不觉得自己身体中的“那个”有多厉害。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是无论何时都在梢的身边的存在。

大概,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话,梢几乎不会抵抗就会把身体交出去了吧。这既是当初约定好的,也是对于至今为止维持自己的生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点报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能把这副身体交出去。虽然不能交出去,

(但是,如果是那么厉害的东西的话...)

觉醒已经接近,不交出去的前提是梢能靠自己的意志抑制住它。

不会说想再成为一次神明大人这样的话,不是神明也没关系。只是这一瞬间,像以前一样再次——

“拜托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心底,梢为了别人而贴紧了耳机。

=================================================

“...哈啊,差不多该给我倒下了吧,你这家伙...!”

已经不知道打中了多少次攻击了。我虽然毫发未损,但也气喘吁吁。

刻人全身都破破烂烂,仅靠着最后一口气站在那里。

攻击不可能没有效果,伤害应该实实在在累积起来了,脚步应该不能动了,已经接近极限。

但是,这极限绝对无法到达——

“切...!”

如果在这里心急了准备一口气决胜负了,那才真是正中刻人的下怀。虽然刻人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但深处的光芒绝对没有消失。

冷静下来啊我,不是决定好了不能有一点大意,把一击脱离贯彻到底吗。

但是,不用刀子果然是个败笔,不该耍这个帅的。之后被弟弟怎么责备都无所谓,刀子一划赶紧把事情搞定才是正道。现在花了这么多时间,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刻人竟然这么耐打。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即使没有刀子,只要有什么可以用来切出伤口的道具,虽然效率可能不高但多少能发挥出一点我的能力。就在想有什么东西可以用的时候,

“哎...?”

刻人的嘴里漏出了声音。

像是突然被人喊道名字一样,刻人抬起头来,然后像是在找什么一样来回看着四周,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视线在虚空之中飘荡。

——怎么回事?

刻人的样子很奇怪,不妙。大概是对脑袋打的太多了。果然已经是极限了。

硬撑也给我有个限度啊...!

没办法了,想办法下一击解决战斗吧。我这么下定决心,接近了视线仍然在空中的刻人。

一瞬间我从刻人的视野中消失了,虽然只是单纯利用高速绕道了他的视觉死角,但刻人的眼睛应该是跟不上的。

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呢——让他产生这样的犹豫,一瞬间使他的判断能力下降,让他作出莽撞的攻击。这样打中的几率简直是微乎其微,完全是撞大运——

“呜哦?!”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刻人的手嗖地一声切开风,朝着完全处于右后方死角的我抓来。

“呃!”

修正轨道也已经不管用了。我别开刻人的手,并以接触的地方作为基点在刻人头上一个空返,没有进行攻击就这么在刻人后方落地了。实在是过于吃惊,没有了攻击的念头。

刚才那是,什么啊...

刻人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下就是如此精确的攻击。如果说是凭着运气和直觉发出的,精度也太高了,刚才他的手简直像是能看到我一样朝我胸口袭来...

不不不不,我摇了摇头。

纯属侥幸。肯定是看穿了我从视野中消失、再从后方逼近的习惯。根据这个抓住时机,碰巧作出了完美一击,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觉得他好像看到了我什么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之前曾经被打倒一次,肯定是因为这个而变的疑神疑鬼了。

我挥去杂念,再次靠近刻人。

这次不仅仅是从视野里消失,而是不断地用侧步在刻人周围高速逡巡。由于高速奔跑中发出声音,刻人的意识一定被吸引住了。

前后左右,到底从哪里攻来?刻人会感到难以判断吧。一边迷惘,一边还必须做出决断。但是,答案不是这些当中的任何一个。

“嘿!”

正上方。

我从刻人的头顶发起进攻。和刚才避开刻人攻击时候蹬他后脑的动作不同,这次是像是要把人脑袋踩扁似的一踹。虽然攻击稍微有些危险,但为了将刻人一击打倒,这种程度还是必要的。

刻人仍然没有注意到。虽然可能会注意到我的影子,但抬头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我脚踹下去的地方是后脑还是正脸没有太大区别。

我的脚正急速接近刻人的后脑勺。但是,就在击中前的瞬间,刻人动了。

“哎?”

我不禁漏出声音。在我的攻击即将命中的时候,刻人横向移动避开了,完全没有往上看。

我的脚虚浮地刚一落地,就传来了刻人的手迅速逼近的声音。我慌忙往后退去,刻人的指尖擦过我的衣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我这次完全陷入困惑了。刻人的反应很奇怪。刚才也是,就算感觉到了我会从上方攻击,抬头的动作也是必须的。否则的话,那么完美的回避时机是无法做到的。不仅如此,如果刚刚刻人的动作再快那么一点的话,我在空中就会被抓住。

我看向刻人,他虽然仍然露出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之前失去焦点的眼睛已经露出了清晰的光芒。

那是找到希望、取回自信的光。明明刚才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刻人的视线没有看向我。

不,身体和脸虽然是朝着这边的,但意识没有放在我身上。像是和自己身体内部说话一样,又好像是和谁在打电话一样——

打电话?

这个瞬间,我的脑中闪过小七姐的一句话。

——战斗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注意对手的动向。根据这个能预测到“之后的之后”就不错了,但理想情况是预读到“之后的之后”的再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这种事情做到极致,对手怎么做、自己又怎么做,这样的情景就会啪地浮现在眼前。这样一来,之后只需要照着浮现在眼前的情景依葫芦画瓢就行了。嘛,前提是身体会照着想象中那样行动就是了——

我在状况好的时候也是能预读的,在预想到对手下一步动作的前提下采取行动,但无法像小七姐那样形成明确的情景,仅仅是在一瞬间按照想法进行行动,而且也会有读错的时候。

但是如果,刻人能看到小七姐所说的那种情景的话。

‘啪地,未来的情景会浮现出来——’

梢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但那应该不是随时随地想看谁就看谁的,梢自己这么说过。而且,梢根本不在这里,刻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样的——

如果说是传过来的呢?

但没听说过梢有这种类似心灵感应的能力,也不觉得她有所隐藏。像是事到如今觉醒新的能力什么的...

“能看见...”

刻人喃喃自语道。

“能看见,也能听见哦。”

他像空无一物的空中笑道。

“不可能吧...”

是因为梢的“觉醒”接近了吗?能力因此获得跳跃性的提升。不过,对如此瞬息万变的战斗进行正确预知、再通过心灵感应传送什么的,

也太扯了吧——!

情况开始往我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我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全力蹬地以最大速度冲了过去。不带任何伎俩、毫不留情、全力全开的直踹。我的脚大概也不会完好无损,但管不了了。抛开一切,如流星一般在空中飞驰。这你要是能看穿就有鬼了!

给我打中啊...!

这么想来,我在如此祈祷的时候就已经败了。

刻人以完美的时机避开了攻击。

“什...”

我的脚踹了个空,随后刻人的脸上哔地裂开了一条缝。

下一个瞬间,无比的冲击在身体中回荡,像是曾经感受过的、要把五脏六腑全部搅乱一样的冲击。不,比那时的还要厉害,我简直要把内脏全吐出来了,这样的冲击。

被抓住了。

在避开我攻击得同时,刻人精确地抓住了在他身旁高速飞过的我。伴随着我的衣服裂开的声音,刻人带着我的身体一同转了一圈,像是为了不被我的速度带跑一样杀住了势头。

(这家伙...!)

然后刻人大幅度地回转身体,把我举起到他的头上。一瞬间的浮空感,无重力状态。刹那之间看到了夜空。

刻人的战法无比简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我的身体一直线地向下摔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百万吨的一击。

我眼中的天空,碎裂了。

咚!粉身碎骨的冲击从背上传至全身。

“呃啊...!”

口中发出了从没听过的声音。

视野一里片白色,然后突然一下又完全黑掉了。身体中力量正急速地散去。

类似于强烈的睡意一样的感觉把我的意识拉向深处...

寂静包围了我。

“赢...了...?”

终于,混杂着喘气声的刻人的声音随风飘来。

就在那时。

“——... 还没完。”

“哎?”

刻人吃惊地回过头,但已经迟了。我从刻人身后架住了他。

“别以为怪力技能是你的独家专长...!”

我霍地起身,从刻人身后牢牢架住他,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头上不断流出的血液进入眼睛有点难受,但我毫不在意。

“啊...!”

“好——嘞,十几年没这么抱过你了哟!”

不管吱呀作响的身体,我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毫不留情地把亲爱的弟弟举了起来,然后就这么往后全力一贯。

“啊,哇,呜哇...!”


“老哥输给弟弟那也太逊了啊啊啊——!”


轰!不输于刚才刻人那一击的巨响与冲击传入我的耳朵和身体。

手腕上传来实实在在的手感。

胡乱的一击背摔。 (译注:原文バックドロップ,就是摔角的那个经典技能)

考虑到之前的伤害,加上现在这下是脑袋着地,就算是刻人也应该没法站起来。

确认到刻人的身体失去力量,我从他腰上抽回了手。随即,身体无力地崩落下来。

“嘿... 嘿嘿...”

看着完全失去意识的刻人,我颤抖着肩膀笑着。总而言之先笑一下。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像是抽筋一样,我一阵一阵笑个不停。

“啊——啊...”

视野和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倒了下来。



...在那之后,不知道失去意识了多长时间。

突然,一阵无以言喻的恶寒袭来,身体一震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夜晚的黑暗包围着我的身体,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映在我的眼帘之中,看来应该没过多久,最多也就二、三十分钟吧。

我在屋顶的地面上感受着夜晚的凉风,视线朝旁边瞟去。

“...你这家伙...也太结实了吧...”

“只有这个... 是优点啊。”

刻人站了起来。

虽然头上流着血,但脚步却很踏实。受到的伤害没有使他的眼神变浑浊。对着那一如既往澄澈的视线,我张开唯一能动的嘴说道,

“要来了哦。”

“我知道。”

下个瞬间,刻人视线的前方,屋顶的门被人打开了。

啪,啪,啪,伴随着拍手的声音。


‘——干得漂亮,少年。’


既是梢,又不是梢的声音。

那家伙用从高天之上俯瞰地上之民的视线看向我们,浮现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帮我打倒了“天敌”,我可是很感谢你哦?’

虽然很不甘心,我的身体已经一厘米也动不了了,意识也在急速褪去。但我没有丝毫的不安,好好干啊小色鬼,用这句话送走弟弟的背影。

‘没想到最后站着的竟然会是你,少年啊。’

无论面前是什么,那个背影都绝不动摇。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9 00:55 编辑


第五章

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贯彻到底。


虽然不是信念之类了不起的东西,但至今为止一直这么活过来的。

正因如此才把梢带到了这里。梢想说要见母亲,我也说了想帮助她,所以决不能半途而废。

这么想来,也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件蠢事啊。保护着动辄会对世界造成危险的存在,一路来到了这里。但是,虽然很蠢,但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只是自己想这么做,就做了而已。

就算不能轻而易举颠覆世界,只要拥有能够贯彻自己意志的力量,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而且,只要没倒下,无论面对什么对手都不会输。


“......”

对于沉腰摆出架势的我,那个“梢”像是生了翅膀一样,踩着轻飘飘的脚步靠近过来。

‘害怕吗?’

像是在试探我,又像是在取乐一般眯起的眼神。

“......”

我一个字也没回答,心理战什么的本来就不在行。我不放过一丝间隙,仅仅地盯着那个身影,站稳脚步。呼,对面耸了耸肩。

‘你别怕。’

“什么?”

‘这么想来,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你的眼里就没有畏惧啊。’

我和这家伙第一次见面,是送梢回家的那天夜里。

‘那个时候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没想到,那个阶段我就会代替梢以表层意识出现,稍微惊到了一下。’

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仍记忆犹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梢突然倒了下来。慌忙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身体骤然喷出青白色的火焰,烧伤了我的手腕。

‘可能是因为那天第一次接触了“天敌”,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吧。’

呵呵,她笑了笑。虽然说是危险什么的,但语气里一丝危机感也没有。她的视线转向我,

‘最初,你是我忠实的仆人啊。感受到自己和我之间压倒性的差距,听从了我的指示,不把当时发生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在我觉醒之前也不找你的哥哥姐姐求助。发生万一的时候你会作为我的人质,用来对付你的哥哥姐姐,这你也老实地接受了。’

“......”

‘本以为你是只唯唯诺诺的小羊... 不过实际上好像一肚子坏水呐。’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像是青蛙被蛇盯上一样。不过不能在这里退缩。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稍稍感到有趣,扬了扬眉。

“在问你准备做些什么事情啊。”

我低声问道,嗯——,她故意抬头看向月亮,露出烦恼的样子。

‘我想想啊... 既然追着我的那群人搞的这么兴师动众,我也搞点大规模的杀戮和破坏吧。’

“...!”

虽然血液直冲脑门,但现在鲁莽出手绝非上策。

我瞪着她 ,她还以冰冷的眼神。

‘倒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哎...”

‘走到这一步,打算,拿我怎么样?’

一瞬犹豫之后,我毅然地回答了她。在这里展现弱势就输了。

“这种事情,还用说吗。用力量把你制服,强迫你离开梢的身体,赶到别的什么遥远的星球上去。”

哈,她的嘴里漏出笑声。

然后就这么颤抖着肩膀,像是在忍耐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还有,梢的那份的‘生命’也必须让你留下来。你的话,这种程度的事情应该是能做到的。不,是必须得给我做。”

听了我的发言,哎哟真是的,她这么大大地耸了耸肩,就好像是拿闹别扭的小孩毫无办法的母亲一样的举止,让人火大。

“什么啊,觉得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到?”

‘不,嘛,虽然我的确这么想... 哎真是的。’

她露出困扰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懂得畏惧神明吗...’

“你根本不是什么神明。再说了,自称神明的家伙到处都有,这种烂大街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真的。”

‘嘛,别这么说嘛,我只是因为走到哪儿都被这么喊,所以习惯了而已。还有,我从没见过比我更加高层次的存在。’

“谁知道呢,难道不只是因为你的视野太狭窄了吗。”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啊。少年,稍微谄媚一下我怎么样?弄的好的话,或许会饶你一命哦。’

“才不要。以为威胁一下就什么人都会听你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对于花言巧语操纵对手情绪的家伙也很对付不来。反正是对付不来了,不如把自己想说的话全丢过去。

不过,面前的她似乎完全没有听我话的打算,闭上了眼睛。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吗,像是睡着一样闭着眼的侧脸,我的目光不禁被之夺去——我左右摇了摇脑袋。

“喂,在听我说话吗。”

不知为何有点尴尬,一不小心用粗暴的口气问道。她缓缓睁开眼睛,月光仿佛就这么被吸入,澄澈的目光。

‘少年,知道成为神子的条件吗?’

她突然这么问道。

“神子...?”

‘对,神子,为了神什么都可以献上的人。’

神。献上。这两个词语让我立刻明白了她指的什么,气血上涌。

“别这么绕着弯子说话...!总之,就是指梢这样被你凭依的牺牲者吧。”

‘嘛... 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你称之为牺牲者吗。至少也用容器或者依代之类的词来表现吧?’

“这些都无所谓。比起这条件什么的把梢——”

‘好好考虑。’

“哎...”

‘好好考虑,不要只是等待答案。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你觉得成为神子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这,这种事情你突然问我...”

被意想不到的强硬语气和眼神逼迫,我不禁思索起来。哥哥总说我就是这种地方太憨厚老实,大概这种事情就是原因吧。

成为神子的条件?虽然容器还是依代什么的不太清楚,但是被面前的这玩意儿凭依的必要条件... 身体结实吗?不,身体的话我要更结实啊...

正当我左思右想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笑的气息。抬起脸来,她的嘴角上扬,

‘是信仰心,对我完全的信仰。’

这么说道。

哈,我的嘴里不禁漏出服了她的声音。

“...装模作样了半天,答案是这么不稀奇的东西啊。”

‘是吗?所谓的信仰,比你想象的要难上许多哦。那是真正从心底相信,完全接受对方的一切。’

“接受一切...”

‘是的。不能有一丝怀疑、完全的信赖,就像是幼儿仰慕母亲一样。但是要获得这样完全的信仰是极其困难的,洁白无瑕的信仰简直是不可能得到的。但是,与之相近的东西虽然一朝一夕无法实现,但长年累月就可形成。’

像是幼儿仰慕母亲一样,长年累月形成...

我突然注意到了。

“所以... 凭依到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梢身上?”

她微微一笑,

“正确答案。顺便说一句,救了她一命这件事情也有着重要的意义。‘我将自己的生命分给了你’‘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一心同体永远的朋友’,这样的话当时我可没少说给梢听。把超越常识的生还奇迹好好吹嘘一番,梢幼小的心灵就这么被我洗脑了呐。所以说,救她命这件事情帮助很大。”

神救了你一命,感谢吧。

应该感谢的存在竟然存在于被救的人身体里,这谁也没想到吧。然后,被持续灌输这种观念的幼小的梢,当时对自己身体里的存在抱有怎么样的想法呢。

‘梢自身可能没有意识——没有主动意识到,但她心灵的角落里有着“自己是被人维持着生命”的想法。这和她幼年的时候父母试图殉情以及后来离婚有关吧,自己明明是应该死去的人,却还活着,那一定是有人让自己活着。然后,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吗?被舍弃了吗?将这样扭曲的自卑感,用自己是特别的存在这种优越感强行覆盖,从而形成将自己与他人分开的决定性的墙壁。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亲切。’

嘛虽然这也是我目的,她这么说道。

‘从那时起,我一直在帮助梢。如她所愿给她看到未来的景象,消除她的不安,预先告知她危险,困扰的时候给她建议,有时还会鼓励她。啊啊,也用更直接的力量烧焦过不逞之辈哪。’

“你... 果然能看到未来吗?”

‘嗯?啊啊,说是能看见,只是能看到之后会发生的概率较高的事件,并不是完美的预知。未来是不确定的啊,我看见的事象只是其中可能性最高的而已。不过,不会出错的。就算未来不确定,但到达的结果几乎不会发生变化。该说是事象之中存在主流吗,最后总会汇集到那里。要颠覆这条主流首先是不可能的,但在不违反主流的前提下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把牌面图案改一改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一旦觉醒完成,更加深层次的干涉也是能做到的吧。那个时候,说不定就可以自由地操纵未来了。’

将不得了的事情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着。虽然自己也在刚才受到过这个能力的帮助,但果然面前的这个存在是非常不得了的东西。

‘能看见未来,就代表着不会不安。无论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前面等着,只要能预先看到的话,就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做好觉悟,对应方法和回避手段也能想好。我和梢一直在获得这份安心。’

“... 然后,你就这样在她心里做出了一片完全接纳你的地盘吗。”

‘就是这样。把我和梢之前的联系变成梢的全部。你看,每当遇到什么事情,梢都会来依靠我吧?’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好几次梢想要把耳机贴紧的场面。

‘本来,这次的事情是打算让梢陷入危机的。在我即将觉醒之际,各种不逞之辈都会过来妨碍,本来是想利用这一点让我和梢之间的联系变的更加天衣无缝的。或许,握有产生这些妨碍的“抑止力”的家伙,就是我无法感知的高层次存在也说不定哪。’

抑止力。是说,在卡拉OK和仓库袭来的家伙,作为“天敌”的哥哥,以及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七美姐姐吧。我也姑且能感受到这种力量,才能带着梢东躲西藏逃到这里。

‘被不逞之辈追杀,遇到性命之忧,每当过去能够回避的“死亡”出现在眼前、每当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梢就会依赖我吧,即使我之前明确告诉过她这次不会提供帮助。暴露在对自己不利的恶意面前,产生敌意,进一步关闭自己的心灵,最后一定会回到我的怀抱。’

我咬紧了牙。面前的这家伙,利用了梢的恐惧。

‘正如我预想的一样,这回各种莫名其妙的不逞之辈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我一边把他们当做操纵梢的工具利用一边退却,只要等待觉醒的时刻到来就好... 虽然这么想过,’

话语在那里中断了,她眯起眼睛向我看来。

‘但是,少年,出现了你这个意料之外的妨碍。’

“哎...”

没有理会我的惊愕,她淡淡地继续道。

‘本来你只是我们和敌人——你的哥哥姐姐之间的接点,以及针对他们的人质,只是梢随便找的人,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我...?”

‘正如之前所说,我能在一定程度上看到未来的光景。这次我看到的是——我杀掉挺身而出的你的哥哥,然后和因此而情绪激昂的你的姐姐交战的未来;你哥哥成功将我和梢分离后,梢死去的未来;顺利觉醒的我将你作为人质,杀掉你的哥哥姐姐,之后逃出这颗星球的未来;梢被力量吞噬从而暴走,将所见之人全部杀死的未来... 一下子看见的大概就是这些了吧。无论怎么说,总会有人以某种形式失去性命。’

对于这残酷的未来预想图,我背上一寒。

但我立刻摇了摇头,重整心情。自己就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态发生才来到这里,逃到这里的。

‘但是,实在是不可思议啊。现在,谁也没有死,我和你悠哉地在聊天。少年,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无法回答的我,她的表情舒缓了。

‘很简单,少年。你颠覆了原本无法颠覆的主流,创造了连我都没有看到的、不可能发生的未来,把剧本重新改写了。’ (Kane:少年听说你拿到阿卡夏记录的管理员权限了?)

“剧本...”

‘你这个根本无法登上舞台的小角色,推翻了整个舞台。不,与其说是推翻,不如说是演出开始之前擅自落下了大幕。是这样吧?谁也没有丢失性命,左右这个星球未来的大事件也没有发生。发生的只是,稍微有点特殊能力的俩兄弟之间的打架而已。’

的确,这正是我所期望的。什么也不发生,事件以“普通的”离家出走告终。但要达成这一点,也必须在处理了面前这家伙的前提下——

‘但要达成这一点,必须在某个前提下才有可能。没有这个前提,结局一定会发展成我所看到的未来——不,是我会让它发展成那样吧。’

她呼地笑了一声,那是至今为止没有看过的温柔的笑容。


‘少年,你这次得到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梢信任他人的心从我这里赢走了。’


“哎...”

对于意想之外的话语,我愣住了,她歪嘴一笑。

‘果然,都没有自觉啊。’

“哎,不,赢走了什么的...”

没有理会我的困惑,她笑着继续说道,

‘没想到,梢竟然会不依赖我的力量去做那种“预知”。’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

一定会赢。绝对,会赢的——

梢没有戴上耳机,而传达给我的“预知”。

“啊...”

‘你不仅仅从危险中保护了梢,还牵着时而迷惘时而驻足不前的梢的手,把她不断领向前方。拜此所赐我根本没有出场机会了。明明是个没什么力量的小角色,我辛苦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东西一下子就被你夺走了。’

虽然说的恨恨不已,但我并没有感觉到责备我的恶意。

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

‘就是现在我们这么说着话,梢也为了从我手里夺取身体的主导权而拼命地想要上来,这在以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真是的,这样的身体真是没法用了。’

真是没办法,她这么说着大大地耸了下肩,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我的心中有一份希望不禁膨胀起来。

“这么说的话...”

‘别会错意了少年。比起强行控制这么一副难以驾驭的身体,还是另找一副新的身体要更有效率一点。还有,要和你这种轰成渣了都能再站起来的烦人家伙做对手,实在是太麻烦了。’

哈啊,她装模作样地深深叹了口气。

‘但是,嘛,安心吧,我会留下足够梢度过一生的力量。反正只是点零头,没必要特地去取,就当是我的饯别礼吧。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她也算是我亲爱的御子啊。’

一个人一生的能量,竟然说是零头。我再次感到面前的存在是怎样不得了的东西。但不可思议的是,已经不再对她感到恐惧。

然后,她继续说道。

‘还有,这小姑娘不在的话,你上英语课也会头疼吧?’

“什...”

看到被预想之外的话语噎住的我,她呵呵地笑了起来。那是宛如恶作剧的笑容,与刚才嘲讽的笑容不同,能让人感到一丝好意。

“... 啊,嘛,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为什么要被这么厉害的存在,就成绩问题说三道四啊。

就在我一个人挠头的时候,她把手伸了过来。

“哎?”

抬起头来,梢的脸旁正露出微笑看着我。

‘能像那个时候一样握住我的手吗。’

像那个时候一样。握住这个状态下的梢的手,是指卡拉OK时候的事情吧。

“...若您不嫌弃的话。”

我不再犹豫,握住了那只手。

梢——不,是过去曾经救了梢一命、如今也在守护着她的存在,眯起眼睛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神中露出耀眼的光芒。

‘真温暖哪。’

这么低声说道。

‘有了“容器”,就能这样触碰到别人。’

“你...”

就在这时,我心中有股难以言表的情绪膨胀开来。只是,必须对她说些什么的心情让我感到焦虑。

“那,那个啊——”

‘这么想来,我也只是,想要和什么人产生联系也说不定啊,就像梢和她的母亲一样。’

“哎...”

还没等我说出话,她就只留下一抹微笑。

‘被尊敬与畏惧,这就是身为神的孤独。’

“等...”

那只手抽离的瞬间,轰!面前梢的身体被突然喷发的青白色火焰包住了。

“梢...!”

对着猛烈燃烧的火焰,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那是贯穿天际,仿佛要把天空燃尽的火柱。但火焰并没有烧到近在咫尺的我,也没有任何热量。

“呃!”

愣了一瞬以后我准备扑进火中,此时火柱已经像被天空吸进去一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然后,宛如在火焰中出生一样,梢向我这边倒下。

“啊...”

我慌忙赶过去抱住她。她的身上别说烧伤了,一点事情都没有。看着她戴着耳机肩膀上下起伏的样子,我终于是安下了心。

神子,吗...

我看着火焰消失的夜空。对着无数星星开始闪烁的这片天空,只是一直注视着。

========================================

“......”

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遥远的夜空中闪烁的群星。看来又稍微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

总而言之这里不是天国啊,这么想着稍微转了一下视线,映入眼帘的是柚岛的侧脸。她抱着膝盖坐在我旁边,注意到我的视线把脸转了过来。

“醒了?”

“醒了...”

但是,想起身的时候身体却发出悲鸣,完全动不了。由于没有明显的外伤,柚岛也没法治疗吧。没有办法,我摆成大字倒在屋顶的地上,就这么开口道,

“我输了啊。”

“看了就知道。”

“那两个人呢?”

“刻人君的话刚才在楼梯上碰到了。虽然背着小梢脚步有点摇摇晃晃的,但他说全部都没事了不用管我,哥哥那边就拜托了,这样。”

“那小子...”

连事后都照顾的周周道道,真是得意忘形。不过,还真像他的风格。

已经全部都没事了,呢... 虽然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那家伙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了吧。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根本动不了,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他了。

我大大地吐了口气,卸去了身体中的力量。我把脸转向柚岛,

“... 这次没有膝枕吗?” (译注:这是第一卷的梗)

收到的是无比冷淡的视线。

之前是脚所以这次能换成头了吗,就在我念叨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话的时候,柚岛从上方对我投下眼神,

“因为你不是输了嘛。”

毫无顾虑地这么说道。你说的这么干脆我也会有点... 是相当受伤啊,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是啊...”

至今为止,面对比我地位高数阶的某大首领的女儿、元勇者的老爹、魔女、异世界来的使者、甚至是类似宇宙人的存在,我都在战斗中一路勉强获胜过来了,没想到竟然输给了弟弟。但是,感觉并不讨厌。

哈啊,柚岛小小地吐了口气,落下肩膀。

“怎么办啊~ 正义使者输了什么的。如果刻人君的‘没事’不是真的没事的话,我们不就都完了。”

虽然一副真服了你的说法,但口气中没有责备我的意思。

“到那个时候就交给老姐负责了。小七姐的话肯定有办法,很遗憾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好逊...”

“好逊是什么啊喂,我可是拼了命的啊。”

“多拿出点根性来努力啊。”

“马上对我进行高速回复然后赶过去的话,如果那个小姑娘真有什么事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哦?”

“还是算了。现在的你的话,打不过刻人君的。肯定。”

同感。即使是用刀子,也感觉赢不了现在的刻人。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就毫不犹豫地背叛整个世界,这种专家级的笨蛋要怎么样才能赢过他啊?

“但是嘛。”

柚岛朝我转过了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还算干的不错吧?再说了,你去挑战神什么的,根本不是这块料子啊。”

继续同感。虽然说是天敌什么的,但对我来说果然还是负担太重了。

“还有,反正你也不想斩小梢吧。”

“说什么傻话,我可是拯救世界的心情满满啊。”

完全无视我的反驳,柚岛继续道,

“算是给你个勇气奖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垂死实在有点太可怜了,我这不是才过来陪着你嘛。”

“高兴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好感谢我吧。”

是是,我随便地回答道,大大地吐了口气。真是的。但是,不知为何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就算刻人的“没事”是骗人的,世界就要毁灭的话,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挑战神什么的不是那块料,呢。

但是,就是有这么不自量力的人。我的弟弟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啊。

============================================

这脸真是好惨啊,对着走廊的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我不禁苦笑。破掉的嘴唇很痛。
虽然粘在脸上的血和污迹已经洗掉了,但脸上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算戴上眼镜也混不过去。

要这个样子进病房吗...

会不会给人家难得的会面破坏气氛啊。本来不做多余的事情直接离开是最好的,但现在梢在我背上呼呼睡着,也没办法。千万别招来护士,我一边这么祈祷着一边走出盥洗处。

背着梢在走廊上摇摇晃晃地走着。

虽然应该走的更踏实一点的,但刚才受的伤好像引起了发热,头昏昏沉沉的。但这是最后的工作了,我加紧了脚步。

把这件事情完成,“普通”的离家出走就结束了。

之前和哥哥战斗结束以后,两人稍微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之后过了一会儿“那家伙”才出现。大概,梢有过一段面会时间了,应该是“那家伙”故意留出来的。

她见到了吗...

别看她那样,意外地有弱气的一面。

有好好地,和对方谈过了吗...

但是,她也有我所不具备的积极与坚强的部分。

总而言之,从越过肩看到的梢的睡脸看来,世界似乎不用毁灭了。无论如何,那份力量已经消失了。

正想着很多事情该如何说明的时候,304室已经到了。还是敲一下门比较好吧,就这么咚咚地敲了两下,“在,请进”,传来了干净美丽的声音。

“失,失礼了...”

不知怎么地战战兢兢地走进病房,病床上一位女性坐起身。三十多岁,身材纤细,头发挽在后面打了个结,是个散发出宁静氛围的女性。

怎么办啊,不禁意间就这么呆站在了门口,那位女性——大概就是梢的母亲惠美小姐吧——歪了歪头问道。

“是刻人君吧?”

“啊,是...”

突然被喊名字有点惊讶。看到我啪地一下挺直了身板,惠美小姐笑了起来,

“别呆站在那里了,过来这边呀。”

“啊,那么失礼了...”

照她所说的走近了床边。该说意外地积极吗,这种自作主张的地方母女两人也很相似。总之先把睡着的梢放在椅子上,她“嗯...”地小小呻吟了一声,像是朝母亲靠过去一样趴在病床上继续睡。看着这一幕惠美小姐苦笑了一下,将视线转向我这边。

“真的,非常抱歉呢。说是有想介绍的人,然后就跑出去了... 为什么这孩子会睡着回来了啊。”

“啊,不... 稍微说了一些话,然后她就开始犯困了的样子...”

“还有你脸上好像有伤... 没事吗?”

“没关系,只是稍微摔了一跤。”

这样一口咬死,“这样啊”,惠美小姐点点头,再次看向我,

“是你把梢一路带到这里的吧?”

像是要开始长谈一般这么问道。

“哎... 嘛,就,就是这样。”

帮忙离家出走了,果然还是没法这么说。看着对如何回答感到困扰、说法含混不清的我,呵呵,惠美小姐笑了出来。

“问了她许多关于学校的事情,但她一直只在说你的事情嘛。难得十年没见了的说。”

你说是吧?她像是开玩笑一般问道。

… 就算你这么说——这么回答可以吗,要怎么回应啊。不过,她的语调中总觉得透出对梢的亲切之情,让我安心了。

“这孩子真是没变啊。虽然固执、倔强、不与人深交,但一旦撒了一次娇以后就会赖上你。简直像是小猫一样。”

惠美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梢,她的眼神无比的温柔。但是,正因为如此,当初又是为什么呢。

“那个... 可能这么问非常的失礼...”

“为什么我把梢抛弃了?”

惠美小姐眯起眼睛,把我想说的话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啊,不,怎么会,抛弃什么的...”

我慌忙这么辩解道。没事的,惠美小姐苦笑着说。

“让我说点借口吧,即使当时想要带她走也是做不到的。离婚的时候,被说是没有养育孩子的能力,抚养权被抢走了。你看,我这么一副身子,没办法正常工作。”

这么说着惠美小姐把手放在胸前,寂寞地笑了。

这么说来,惠美小姐因为十年前的事故身体失去了健康啊。问了很糟糕的问题... 我不禁感到非常抱歉。

“那之后好几次写信让我和梢见一面,但完全没有回信。大概,是那个人直接把信直接丢掉了吧。”

那个人,说的是自己的前夫、梢的父亲吧,为了不让梢逃掉而监视她的男人。

“是不想对梢——梢的力量放手吧。我一直在跟他说不要使用那个力量的。”

真是没办法的人啊,惠美小姐叹了口气说道。听了她的话,我吃了一惊。

“您知道关于梢的力量的事情吗?”

“当然了,我是她母亲啊。”

惠美小姐明确地说道。

“虽然梢没有对我说,所以我知道的可能不是很全,但大体情况是了解的。非要说的话,我对你知道这件事情才感到吃惊呢。现在的梢已经会对别人说那件事情了吗,还是说,只对你?”

“啊,不,这种事情也...”

没有——我说到这两个字声音已经细的像蚊子一样快消失了,惠美小姐笑了出来。

“那个力量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丈夫——前夫说不要让梢使用那个力量,这好像让他非常不高兴。”

“不要使用...”

是的,惠美小姐点点头。

“不希望让梢变成依赖那份力量的孩子。因为,能看见未来的话会很无聊吧?”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平常,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无比畅快。

“是啊。”

知道了惠美小姐非常重视梢的事情,我感到很高兴。果然不应该擅自胡乱猜测的,应该见了面好好谈谈。但是,

“为什么... 没有更早直接当面去见她呢?”

身体不好的事情已经听过了。写过好几次信,都被拦下来的事情也听过了。但是只要实际见面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么一来,悲哀的擦身而过就不会发生。

让她感到不高兴也没关系,生气了觉得我很失礼也没关系。我盯着她等待答案,惠美小姐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

“那是因为... 觉得梢可能根本不想见我...”

我呆住了。

被拦下的信,分开两地无法触及的对方的心,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样的不安。

这对母女,至今为止一直抱着完全相同的心情。

惠美小姐垂下眼帘低头不语,我清楚地对她这么说道,

“好好谈一谈肯定比较好。”

“哎?”

“我经常被人说很迟钝,有时候会说些没神经的话把事情搞砸,但还是觉得好好见面、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想问的事情都问了比较好。不这样的话,连受伤和后悔都做不到。”

回过神来,话已经自己从嘴里冒出来。看着滔滔不绝的我,惠美小姐愣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呼地笑了出来。

“是呢。或许的确是这样。”

“我... 不太会说话,可能说得不好,但所谓的未来,包括不知事情究竟会变成怎样的不安在内,不去撞撞看是不会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的,考虑太多再行动的话就已经迟了...”

“是呢。未来会怎么样是不知道的呢。”

“对,对!就是这个!”

我不禁不停地点头,惠美小姐噗地笑了出来,完全忍不住还在继续笑着。看着她笑的时候的眼角,啊,果然很像啊,这么想着。

笑了一阵以后,惠美小姐将视线转向了在一旁睡着的梢。

“碰见好的对象了呢。”

“哎?”

惠美小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轻轻摇了摇睡着的梢。

“真是的,难得刻人君都来了,这个孩子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好啦,起床啦。”

“啊... 没,没关系的。她大概很累了,就这么让她睡吧。”

一直到十年间都被神爱着的这个孩子自己醒来为止。

然后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即使自己已经不是什么神明,还是会有人在自己的身边,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的。

====================================================

终章

世界今天也和平到令人不快的程度。


两周前我的努力已经早已化为天边的云彩,今天又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恋爱中的少女对我说“这个,请交给弟弟刻人君!” 这么试图传达自己的思念,通过毫不相关的我。

“那家伙,现在有女朋友哦。”

恋爱中的少女完全没有把我善意的忠告听进去,而是说着“刻人君被那个叫平泽的女孩骗了而已!”反驳道。啊啊,这么说来那家伙变更了姓氏哪,想起这件事情。

不过,被骗了,呢。

这位以前被称为“神明大人”的少女,不知道是因为称号来源的“预知”命中率下降而导致神的威严扫地,还是因为至今为止虽然看起来很亲切但漂荡着的难以接近的氛围消失了,导致神秘感下降了呢,又或者只是因为和头号校草整天粘在一起,被人看着不爽呢,总之敢于反抗神的家伙开始不断冒了出来。

还有可能是因为和以前不一样,为了帮助如今没有余裕的家计,每当进行“预知”的时候,都会收一点小钱。好像是说,想买钢琴什么的。那家伙,会弹钢琴?

“小小的秘密打工而已哦~” 前神明大人笑着这么说,“不介意的话也帮哥哥看一看?和柚岛前辈的关系什么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有点想反抗神了。

遗憾的是不仅我没能参加反抗队伍,那群对神大逆不道的作乱分子没被打的满地找牙就不错了。不考虑后果胡乱朝她出手的话,她身边某位超级认真的保镖可不会坐视不管。前神明大人这位小姑娘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主,直来直往的办法对她不管用。

就在最近,我再次向她挑战扑克牌(没有出千!)的时候,又是一败涂地。“哥哥单纯只是运气太背吧?” 被好好嘲笑了一番。“你说是吧?刻人君~” 话头丢给旁边的刻人,刻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我差点没忍住要把手上的鬼牌捏坏了。

看来我的那位“天敌”大人,不仅只是活下去的份,还把不需要的能力也一定程度留给了梢,虽然已经劣化了许多。拜此所赐我的自尊已经千疮百孔了。

更过分的是,发生了一件让我的自尊无比受伤的事情。

刻人作为“似乎打倒了神的男人”,在我们星弓家的身价大幅上涨。就连事后听说了情况的小七姐也“你是怎么赶跑那种怪物的?”这么刨根问底。

凭依在梢身上的“神明大人”和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刻人从来没有详细说。

知道的结果只有,刻人把那位“神明大人”从梢的身体里赶了出去,梢的命也总之是保了下来。更加详细的情况无论怎么询问,刻人都只是以一贯的沉稳笑容应对,“没什么,稍微聊了两句而已。”

由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的弟弟看起来城府很深,小七姐说,

“不妙啊轧人。刻人那家伙,靠着对于所爱之人的思念之类的玩意儿,觉醒了沉睡在自己身体中的新的力量啊肯定。Neo刻人Mark II!大概就是靠这个击退了神明大人吧。你已经赢不了人家了。没事,提起劲来!”

就是因为她这么安慰我,我在星弓家的强者排行榜上(包含了战斗能力以外的要素,女性阵无条件地高)落到了最下层。我们家是阶级社会等级森严,感觉可以和相邻的老爹好好相处了。


不过嘛,要说刻人在那个时候碰巧觉醒了新的力量什么的,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的。不如说,希望这不是现实。

即使这样,要说刻人得到了新的力量的话,非要、非要勉强找点头绪的话,也算是能找到。之前毁灭性的唱歌水平如今变得不错了、英语成绩好像有所提升了之类的...

但是别告诉我,这么些芝麻大的小事,就是刻人这回得到的新的力量吧?

<完>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7 10:37 编辑


后记

呜噢噢,后·记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我!


呼,这样就占了好几行了。(Kane:泥煤啊竖版书这只有一行好吧。)

总之时很有精神地喊了一番。至今为止巧妙地隐藏起来的对后记不拿手之处终于暴露了呢我是桥本。

这回也是从超级机器人Houji Z的座舱中向您问好,不觉得能打过卷末大帝Houjii,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吗。(Kane:干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不行太2了我翻不下去了,就这样吧。从中途改为翻译后记(死)。
感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这本书的翻译完成离不开你们的关注。之后还剩查错、修饰与润色... 我尽量(再死。如果有人想帮忙这部分工作我会很高兴(bgm38)

有些少年似乎在等着我继续开后面几卷的坑... 我表示第一次渣翻实在是有点累,请给我一点休息的时间(跪

小说中的长句和动作描写比预想中的恶心数倍,实在是坑死爹了。一想到如果还要继续翻译事业就要整天对着那些东西发愁我就(ry

至于后面的翻译计划,我本来的想法是换一卷别的东西翻一下,之后再回来这个系列。最初的打算是翻Right X Light,不过一来人家有台版(还在翻吧?),二来第五卷生肉啃完我实在是受不了动作场面的文字量了。第六卷扫图质量不是太好... 于是就算了。

说实在的我最想翻的还是驭时少女... 不过一来人家有台版(喂),二来我觉得自己的渣翻肯定会毁了人家的神文笔,于是果然还是算了。

于是过段时间我会去看眼第8卷,又心血来潮的话再开坑吧。

那么就这样。

Kane




更新第一章。


彩插太大传不了,是缩一下还是找个图床挂过来比较合适。。?




后面4本……我真心怀疑翻译菌亚历山大(木有啪啪啪文本这货没动力的=v=


第二章完成。作者节操已丢请广大人民放心...


更新第三章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5 09:44 编辑


更新第四章后半。不知道今天晚上(天朝时间中午前)能不能一口气搞定三十多页的最后一章...
顺便之前竟然无意间看到さめだ小判的18X漫,我勒个擦。。



本帖最后由 k8k8k 于 2012-7-7 10:41 编辑


更新第五章、终章和。。一小半后记(死

于是文本全部完工,等待差错与润色(真的会有吗(我绝对没有什么现在就把帖子状态改成“翻译完成”的念头(b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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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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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草薙護堂 子爵
超人一家啊 真是角色齐全

12 年前 0 回復

powerkind 平民
雖說第一集開頭時主角好像很強,不過越看到後面越覺得廢呀...
完全感覺不出一開始設定的超快速度能力

12 年前 0 回復

帘外疏蕉 子爵
相当有意思啊,弟弟这脱团令人只能祝福呢,真有FFF团也会反而被神大人烧死吧。。

12 年前 0 回復

hm1025 伯爵
挺喜欢的作品...
不过很久没看了..
感谢翻译...

12 年前 0 回復

278251801 平民
不如来一两个人来剧透下大结局什么的...看着看着都7卷了男主还没行动...

12 年前 0 回復

五木一雨 伯爵
感謝翻譯,這系列看下來真的感覺不錯
LZ要不要把剩下的也接下來
順便小聲的問一下,內容中間有插圖嗎??

12 年前 0 回復

karlshic 子爵
求剧透呀,后面星宫轧奈能不能出场呀,能不能复活呀?怎么我这本就记住星宫妹妹了,感觉最悲剧的配角,出场就死,还是被自己双生哥哥杀了。

12 年前 0 回復

Lema 伯爵
' jijieaiwt 发表于 2012-7-16 14:3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不不不,7卷之前一直位于他们家食物链最底层的是他们老爹,然后是刻人,轧人虽然各种在女性阵前认怂,但自 ... '


这么说的也是(笑

虽然追回我的达令那一段里还算出风头

但是一直都是最底层呢

12 年前 0 回復

星辰浩月 王爵
这本书一点也看不出女主和男主的感情戏~~~无奈~~

12 年前 0 回復

mark20hk 王爵
想不到終於有此作的新1期!
之前一直沒有消息!
謝謝了閣下的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tycemd 侯爵
好东西更新了,其实在这个肉本肉片后宫横行的环境中(不是说那些不好,只不过看多了有点腻),比较朴实的动作风感觉真的很好,最近看的驭时少女也是,有点名著感觉的冒险剧,老少皆宜

12 年前 0 回復

tilamisu 勳爵
看日轻这么久才发现有这本的存在  而且还完结了。。

12 年前 0 回復

jijieaiwt 子爵
顺便提一下哦LZ,对柚岛的译注有误,柚岛是星弓家内定媳妇确实是没错啦,不过她可是美智乃的同班同学哦……

12 年前 0 回復

jijieaiwt 子爵
' babyroll 发表于 2012-7-7 11:3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1.原来不过是未来视啊…… 2.“因为你不是输了吗”柚岛这TYPE真是我的菜! '


不不不,7卷之前一直位于他们家食物链最底层的是他们老爹,然后是刻人,轧人虽然各种在女性阵前认怂,但自打1卷收了柚岛这个牧师第三卷又泡到了老爹旅途中认识的妹子之一之后行情看涨,刻人则是从第一卷因为占卜关系胜了老哥一次之后一直就是处于被小七姐扔和被哥哥姐姐们当面对小七姐的盾牌的作用,也就是在街头退治一下小混混罢了。第七卷泡到了神明妹子之后这就一下子翻身了啊……果然二次元仅次于主角光环的就是妹纸光环么??

12 年前 0 回復

Askar 公爵
这本书的台版是不是tj了?

12 年前 0 回復

无邪气 平民
当时我看到第几集了来着?感谢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ccchch 子爵
这本书真的很喜欢啊,台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好久了,现在终于能够看到第七卷了。。。其实我比较期待轧奈登场啊,不过貌似好像就快完结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12 年前 0 回復

AK-630M2 侯爵
楼主还真是速度啊,这才一个多月啊,放假了果然大家都开始给力起来了,看得都没翻的快了……

12 年前 0 回復

gyfsgm123 子爵
' k8k8k 发表于 2012-7-7 10:3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更新第五章、终章和。。一小半后记(死 于是文本全部完工,等待差错与润色(真的会有吗(我绝对没有什么 ... '


非常感谢楼主的翻译!厚着脸皮问一下,第8卷啥时候翻啊~~~

12 年前 0 回復

msy123 伯爵
暑假一到各位都爆发了啊,现在处于看的没翻得快的幸福烦恼中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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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k8k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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