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 15 〈忘却的梦迷宫〉[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6-11 23:01 编辑


零之使魔 15 〈忘却的梦迷宫〉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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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图源:任雷劈
录入:任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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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疯狂的高卢王,悲伤的秘密——

  选择留在哈尔凯尼亚的才人,驾驶虎式战车成功击退了雪菲尔率领的耶梦加得「军团」。解救了露易丝的危机之后,两人再度取回了彼此间的羁绊。「可是可是!那种妄想我可绝对不允许呀!」两人一边不断上演着从旁看来只是在放闪光的吵架闹剧,同时享受短暂的安宁时间。
  然而罗马利亚教皇维托里奥,与高卢王约瑟夫「虚无承担者」的策略,将再次把露易丝等人导向混乱骚动之中——哈尔凯尼亚与才人等人的未来将会如何呢!?
  超人气异世界使魔幻想奇谭,迈向第十五集!



★INDEX★

  ★第一章 卡尔卡松
  ★第二章 沙洲上的骑士竞赛
  ★第三章 动摇的心
  ★第四章 火石
  ★第五章 蜜月
  ★第六章 塔帕莎的漫长夜晚
  ★第七章 汉丽塔的外交提案
  ★第八章 加冕仪式
  ★第九章 梦迷宫的出口
   最终章




  塔帕莎(夏洛特)
  别名「雪风」的沉默少女。
  其实是身具高卢王家血统的公主殿下。
  胸怀为父亲报仇的目的。

  蒂芬妮亚
  具备阿尔比昂王族血统的混血精灵少女,和女王汉丽塔是堂姊妹。
  是传说中的系统「虚无」的承担者。

  露易丝
  把才人召唤出来的主人大小姐。
  虽然失去的记忆由才人来补足了,然而——
  是传说中的系统「虚无」的承担者。

  平贺才人(才人)
  被露易丝从日本召唤到哈尔凯尼亚的使魔。
  身为神之左手「甘道夫」,能完美操作世上所有的武器。

  雪菲尔
  约瑟夫的使魔。敬爱着自己的主人约瑟夫。
  身为神之头脑「缪兹祢特尼伦」,能完美驱使世上所有的魔法道具。

  约瑟夫
  被人以「无能王」这别名称呼的高卢国王。
  是传说中的系统「虚无」的承担者。
  打算破坏一切的他,真正的想法是——?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6-16 12:15 编辑


第一章 卡尔卡松

  位于高卢西南部的卡尔卡松是座从首都吕德斯往西约四百古里的中型堡垒都市。
  然而,它的外观却不是一般的堡垒都市。
  这座城市被建造在宽五十制尺、长二古里,如同桥梁一般的细长悬崖上,如果从空中俯瞰,外型就像是一条蜿蜒的巨蛇。
  而绵延不绝的红砖屋顶正仿佛是蛇的鳞片。正因为这幅景象,这条街还拥有「赤蛇」这个别名。
  人口约是两千,是座历史悠久的都市。而在贯穿曾经多次抵挡亚人侵略的这城镇中央的大道上,可以看到一个正在拚命逃走的使魔,还有他的主人。
  「给我站住!奉女王陛下之名,直属女官露易丝·法兰西斯命令你停下!」
  才人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沿着石板路四处逃窜。周围的路人纷纷以讶异的表情看着这对和罗马利亚军一起到来的奇妙主从。
  身穿魔法学院制服的露易丝一把抱住想逃走的才人腰部,两个人就这样「咚!」一声倒到了地上。
  「放……放开我啦!」
  「就在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你!」
  露易丝轻巧地在地上坐下,伸出手指直直指向才人的脸。而她的脸已经满脸通红了。
  「我已经听腻了!你不是每天都在教训我吗!」
  正是如此。自从在虎之路上打败缪兹祢特尼伦率领的耶梦加得部队后,已经过了两星期。
  这段期间内,露易丝就像这样一直责备着才人。原因是……流入露易丝内心的才人记忆。
  虽然无法忍受与才人离别的露易丝拜托蒂芬妮亚将关于才人的记忆给消除……然而光是这样似乎无法切断使魔与主人间的羁绊。或者该说,这可能是因为露易丝渴求使魔的心情造成的结果……总之与才人的记忆,就这样流入了与才人接吻的露易丝内心里。
  从才人视点来看的两人记忆,还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换句话说,这些记忆并不光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连才人那些俗称为「妄想」的鲜明影像也多到简直快满出来。而才人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因此他的妄想在各方面来说都不知节制。
  「之前的『在厕所里教育』也就勉强算了。虽然不该算了,但那还在理解范围内。」
  「居然会说那在理解范围内,你也成长了呢。」
  才人开心地一说,露易丝的脸就更红了。
  「可……可是……可是……可是!」
  讲完一堆「可是!」后,露易丝用力握紧双拳。
  「『在中庭里蒙住眼睛』实在太夸张了!太夸张了啊!」
  露易丝开始砰砰殴打才人。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与塔帕莎、齐儿可正待在面朝街道的酒馆阳台上,自始至终地观赏着这一幕。
  「哎呀……该说是已经成了惯例的下酒菜了吗?」
  喝着葡萄酒的基修喃喃说道。
  雷纳尔推了推眼镜,接口说。
  「不过,露易丝也还真让人伤脑筋啊。也不想想才人为了她奋战过多少回……就算稍微想像了奇怪的事情,干脆原谅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雷纳尔,原来你也会对喜欢的女孩产生什么糟糕的企图吗?真没想到,连死脑筋的你也……」
  听到金雳如此挖苦自己,雷纳尔的脸都红了。
  「不是啦!只是,男性多少都会想到那种事情吧?虽然我对那方面没啥兴趣,但以一般论来说……」
  「要我告诉女孩子们你主张这种一般论吗?」
  雷纳尔一言不发地喝光了杯里的葡萄酒。
  之后少年们就以露易丝太容易生气和才人很可怜为话题,开始热烈讨论。
  「真是的,讲到露易丝,跟小孩子根本没两样嘛!」
  「才人的忍耐力也挺强呢,要我一定没办法。」
  在这之中……有一名因愤怒而肩膀上下颤抖的少年。
  那正是马里寇奴。他一边用叉子使劲戳动盘里的菜肴,一边开口说道。
  「你们这些人的眼睛,跟瞎了没什么不同。」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根本是闹剧。」
  马里寇奴用刺着肉的叉子指向才人与露易丝。露易丝打算殴打才人,而才人在防守。看起来是司空见惯的光景。
  「你说闹剧?」
  马里寇奴对着回问的同伴们点点头。
  「看清楚吧。」
  同伴们再度把视线集中在露易丝与才人身上。
  之后,纷纷瞪大了双眼。
  虽然露易丝砰砰殴打着才人……不过她只是用轻轻握住的拳头敲着才人的胸口而已。
  至于才人则是一脸从容,像是在哄小孩般地承受着露易丝的攻击。
  不久之后露易丝就赌气般地嘟起嘴转开脸,用食指按在才人手背上,开始转了起来。
  才人抱住这样的露易丝将她拉向自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三句话之后,露易丝就更害羞地低下头去,讲了些什么。
  「……『笨蛋,我讨厌你啦讨厌!』……吗?」
  马里寇奴靠着读唇语,以混着叹息的语气讲出了露易丝的发言。真是专家的技巧。
  「『一定……让我……做出了更、更更……更过分的事情吧!』……『不要说那种蠢话,这些就是全部了』……『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呀』……『可是,我讨厌想像出那种事的你啦!』……」
  马里寇奴就像是要吐了般地把头转向旁边,接下来以仿佛凶神恶煞的表情站了起来,凄厉地大喊。
  「用那种不是真心讨厌的表情讲出那种话,也根本没有魄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桌边的同伴们一瞬间就被马里寇奴的这份气势给吓倒了。
  「也就是说这是主菜前的少量开胃菜吧?是两个人谈情说爱前的,一点点增添风味用小插曲!像……像……像这种东西呀……要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进行,才符合贵族的规矩啊……」
  「马……马里寇奴……」
  基修起身,试图抓住同伴的肩膀。
  「嘎啊!」
  结果马里寇奴的拳头却陷入了基修的脸。
  「居然把这种乱来的戏码,拿到众人面前上演……看来真的很不要命。」

  才人和露易丝厚着脸皮继续着只有他们本人认为是吵架的打情骂俏。
  露易丝被才人从后方紧紧抱住,双手也被握住,正在扭扭捏捏。才人拚命想从旁边看向露易丝的脸,然而每次都被露易丝转开脸闪避。
  「我啊,也知道你们男孩子这种生物,跟我们完全不同。因为,有你这种人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呀。」
  「呃,露易丝,所以那个该怎么说只是极端的范例之一……」
  「为什么男孩子都是那样呢?为什么一天到晚在想那种事情呢?」

  「这该怎么说呢,就是……」
  才人动着脑筋。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还眼见差一点就会掉下来的果实,却被铁丝给紧紧缠住。无论如何都要解开这场误会。虽然这根本不是误会而是事实,然而对露易丝这种深闺大小姐来说刺激一定太强了。
  明明喜欢的女孩子也爱上了自己,而且还处于一股似乎会允许自己这样那样的气氛……可是自己却在关键的时刻失手打翻了托盘。
  该想点办法……思考再思考之后,从无路可走的才人嘴里冒出了极为夸张的藉口。
  「那个啊,就是,在我心中住着一只小恶魔。而那家伙会灌输我一堆有的没有的事情。」
  露易丝的肩膀一震。
  「小恶魔?」
  「没错。是个会把各种糟糕情报也塞给我的邪恶家伙。我只告诉你,其实我每天都在跟那家伙战斗。那家伙相当难对付,而且,还充满了魅力……不,虽然说是魅力但也只有对男性有效啦。」
  露易丝讨厌这种藉口。或者该说,虽然才人的妄想真的让她很难接受,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生气。有一半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反应。内容先姑且不论,才人在意自己到如此程度的这个事实,说真的是件让人开心的状况。
  明明是这样,他却偏偏说什么「心中的小恶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想要哄骗自己,是不是也该骗得更高明一点才对呀?或者是他在瞧不起我吗?一定是这样没错,真是的,要把人当傻瓜也该知道分寸。
  露易丝把力气集中到脚上。只要直接转个方向并往上一踢,就能够击中才人的弱点……也就是他的跨下。如果他打算继续扯什么关于小恶魔的理论,露易丝就会毫不客气地让脚往上弹。正当她这样盘算时……才人的发言冒了出来。
  「算了,像那样的小恶魔想说就让他说吧。不过,本源的我的心意是真的喔。」
  以前,才人从来不曾在班级对抗的棒球大赛中打出全垒打过。然而,这句平铺直叙又不做作的发言却是只打倒露易丝的致胜全垒打。
  白球越过了围墙,飞向场外。而在前方有着露易丝,白球就这样猛烈撞击了她的头顶。
  露易丝身子一软失去力气,倒到了才人身上。
  「我希望你把小恶魔丢到一边别管。那个啊,我呀,喜欢干净美丽的事物,还喜欢浪漫。所以啊,像是厕所或你是谁的狗或『一边』在中庭里念出反省文『一边』怎么样之类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去想。该怎么说,我总觉得重要的事物会被弄脏呀。」
  才人点了好几次头,然后温柔地把露易丝抱紧。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
  「如果你能那样做,我真的会很高兴。」
  「来和好吧。」
  「是……是呀。」
  才人抬起露易丝的下巴,而露易丝则像是在生气般把眼睛闭上。正当才人慢慢地把自己的嘴唇靠过去时……
  突然有阵风从后方吹来,害得两人滚倒在路上。
  「怎么了!」
  才人跳了起来,只见在他身后有只扳着脸伫在那的巨大「恶魔」。
  「是我马里寇奴……」
  两个人发着抖,望着淡淡报上自己姓名的微胖少年。之所以看起来会觉得巨大,是因为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实在过于惊人,使得两人产生了错觉。
  「……马……马里寇奴……」
  「对,我名叫马里寇奴。是代表全卡尔卡松的市民讲出心声,给予不知羞耻的『异教徒』惩罚的神之铁锤。」
  马里寇奴以愉快的声调,像是在唱歌般地讲出这番话。
  才人跟露易丝手脚并用地试图逃走。这是因为,只不过是区区点状级魔法师的马里寇奴身上所散发出的愤怒斗气,让传说的承担者们也感到畏惧。
  空气震动,斗气往四处放出了电击。虽然电击魔法主要是由风系统魔法师来使用没错,然而大部分都是高等咒语,点状级的马里寇奴原本无法使用。但是,他的周围却弹跳着电击的火花。
  咒语的威力会因为感情而增加。
  马里寇奴吟诵咒语后,他的头上出现了云朵。
  「住手!快住手啊!马里寇奴!」
  云朵中射出了闪电,直接击中露易丝和才人。两人一起被电击笼罩,双双倒在路上。即使如此马里寇奴似乎还是没有消气,狠狠地践踏着两人的身体。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为了抑制住同伴的愤怒而纷纷往外冲去。而一头燃烧火焰般红发随风摇曳的齐儿可则茫然地望着这一幕。
  「哎呀哎呀,那些人真的是不管去到哪里,都缺乏紧张感呢。」
  她摊开双手,无奈地说着。
  「不过呢,一开始我还在想事情不知道会如何演变,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了。」
  教皇维托里奥发动「圣战」的日子,是乌尔(五)月的堤瓦兹(第四)周的因格之曜日。在那之后,罗马利亚军之所以能够只花了约两星期就进攻到高卢的深处,原因在于这场战争的导火线——两用舰队真正发动了叛乱。
  在缪兹祢特尼伦率领的耶梦加得部队败北的同时,舰队司令克拉维尔卿也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
  就算获得「把罗马利亚赏赐给你」这种承诺,自己等人打算执行的作为也依然不正当。再加上连「圣战」都被发起,克拉维尔卿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即使高卢再怎么强大,与信仰为敌的胜算仍旧微乎其微。
  作出决断的克拉维尔卿接下来的行动非常迅速。甩开罗马利亚舰队的追击之后,他立刻直直回到圣·马隆。在那边他重新老实招出了这次的阴谋,询问全体官兵是否愿意归顺罗马利亚。
  虽然克拉维尔卿并不是个才华洋溢的指挥官,但这段漫长的舰队生活也没有白白度过。船员们对他的支持程度意外的高,更何况原本对这次作战心怀不满的官兵们就不在少数。结果,大部分的官兵部响应了这次叛乱。
  正式成为真正「叛乱舰队」的两用舰队的起义行动,一瞬间就传遍了高卢全国。而呼应其行动的是那些离开首都,感叹自身不得志,并对约瑟夫心怀不满的那些诸侯们。
  圣战与两用舰队的叛乱。
  这两件事,对于原本就对君主政府感到不满和不信任的诸侯们来说,是个推了自己一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连接罗马利亚与高卢的「虎之路」上,拥有高卢侧入口的冯萨尔达尼亚侯爵领地是率先响应圣·马隆叛乱的地区。
  这是因为领主冯萨尔达尼亚侯爵对于去年领地一部分被君主政府征收走的这件事,心怀深深的怨恨。
  他在起义的同时并派出传令前往罗马利亚,宣称将在领地通行及义勇军编成上提供协助。长年以来一直守护与罗马利亚间国境至今的名门冯萨尔达尼亚侯爵家的叛乱,也拉拢了原本在窥探情势的诸侯们加入。
  结果,远离首都的高卢西南部的诸侯们,就相继投身于叛乱方。因此罗马利亚军就正大光明地高举着圣战的旗帜,通过这些叛乱势力的地区,在几乎没有流血的状态下进军到了卡尔卡松。
  然而,这种攻势也只能到此为止。
  事到如今依旧发誓效忠君主政府的高卢王军,正守在流经卡尔卡松北方的利宁河对岸严阵以带。兵力约有九万。即使国内有半数已经掀起了反旗仍然能够聚集起如此庞大的兵力,不愧是哈尔凯尼亚第一大国。
  而罗马利亚侧即使加上叛乱军,兵力也仅有六万。即使有着圣战大旗,这也不是能轻易逆转劣势的兵力差距。虽然两用舰队加入了我方,然而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就对着本国同胞开炮。
  另一方面,即使数量取胜,但高卢王军的战意也很低落。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面对发起圣战的对手,举杖反抗是件多么愚蠢的行为。
  各式各样复杂的隐情交错纠结的结果……两军开始隔着河展开对峙。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没有去帮助你的骑士大人呢?看着看着,他就跟主人一起被电击打成焦炭了喔?」
  即使齐儿可如此发问,但拥有一头清凉蓝色发丝的少女……塔帕莎依旧只是默默地看著书。
  齐儿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塔帕莎这个样子。本以为自己这个小小的好朋友,似乎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可是……看起来却似乎有哪里不同。那是只有一直在一起的齐儿可才能察觉到的,微妙变化,
  「你……果然在紧张吗?」
  这里是高卢王国的正中央。而头戴此国王冠的人,是父亲的仇人……再加上前阵子,塔帕莎才差点被那个伯父国王给抹灭掉自己的内心。
  自己正在靠近那个可恨的仇敌……而且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个无力的存在,而是伴随着可能实现复仇目的的兵力阵容……
  即使感到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错了,不是那样。」
  塔帕莎阖上书本站了起来,然后跨着大步往前走去。
  齐儿可把视线移往阳台的另一端。位处上方,两侧都是陡峭悬崖的卡尔卡松的视野相当辽阔。悬崖的脚下有片平原往外伸展,还可以看见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利宁河。而在这条河的两岸,可以找到相互对峙的罗马利亚军与高卢军的身影。
  接下来,她望向才人等人的方向。马里寇奴被压制了下来,而受到电击而浑身是伤的才人和露易丝也受到少年骑士们的照顾。
  最后,她看着前往宿舍的塔帕莎的背影……虽然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一如往常,然而齐儿可却很清楚。
  在塔帕莎的心中,有某种正在活动的事物。
  是什么呢……?齐儿可想着想着,突然察觉到了某件事情。她的女性直觉在告诉她:「不……可是……说不定就是那样吧?」
  齐儿可用手支着下巴,歪着头开口。
  「可是,只有那孩子……再怎么说都不会发生那种事吧?」
  站在周围的罗马利亚军的士兵之一默默地跟在塔帕莎的身后离开。只要露易丝等托里斯汀人离开宿舍一步,他们就会像这样如影随形地紧跟着。尤其是对才人,还有原本是高卢王族的塔帕莎这两个人的监视可说极为彻底。不管是在喝酒作乐还是在吵闹,他们都毫不在意。然而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紧跟着不放。虽然不至于跟到房间里去,但却会在门外站着不动。
  名义上叫做「重要人物的护卫」……
  「不过简直就像是俘虏呢……」齐儿可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她又摇了摇头。
  「不……是人质吧。」

  在与马里寇奴之间发生的骚动结束后,回到宿舍房间里的露易丝与才人「呼~」地叹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露易丝对着门吐了吐舌头,这行为的对象是守在门外的罗马利亚士兵。
  「什么叫做『如果可能请尽量不要在路上引起骚动,阿奎莱亚的圣女大人』呀?圣女?是你们擅自把我拱上去的吧?」
  「听说你可是兴致勃勃地就任耶?」
  才人以冷淡视线如此一说,露易丝就红了脸。
  「因……因为……那也是没办法的呀。毕竟那时候我觉得那样做才正确嘛。」
  露易丝难为情地辩解着。她失去的记忆只有关于才人的部分,其他部分则完全保留着。的确那时候的自己,认为身为哈尔凯尼亚的贵族,只能追随罗马利亚的正义。
  「你啊……要是我选择回去,那些家伙可打算杀掉我耶?算了,幸好我不是那种懦夫,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待在这里呀。」
  才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而露易丝气得发抖。
  「就是那点我无法原谅!没想到教皇圣下居然说谎!这世界也快要完了!」
  「算了,他们并没有违背约定吧?」
  「什么意思?」
  「那些家伙虽然跟你约好了要『让我回去』,但却没有连生死都一起做出保证。就只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吧。」
  「那种事太夸张了!只是诡辩呀!」
  露易丝双手抱胸,嘟起嘴唇。
  「好啦,别那么生气啦。」
  「为什么你能那么冷静!我从来不曾为了自己是布利弥尔教徒而感到如此丢脸!真是的!我简直想改信新教徒或沙漠恶魔们的教义了!」
  露易丝冷静地讲出了似乎会让其他贵族晕倒的发言。
  「有什么关系呢,目前双方的利害关系还一致。总之既然我们会给予协助,那些家伙也不会做出奇怪的举动吧?那么在打倒高卢国王之前,我们也来好好利用那些家伙不就得了?」
  「哼!事情会那么顺利吗?」
  「没问题啦,毕竟公主殿下也是为了这件事才回国呀。」
  没错。
  在那之后,汉丽塔从才人等人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接着她以坚毅的表情,对着才人与露易丝说道。
  「请交给我吧。我会赌上我的性命,阻止这场愚蠢的『圣战』。」
  在她的脸上,充满了强烈的决心。那是当阿尔比昂军侵略托里斯汀时,率先冲出会议室的汉丽塔脸上出现过的严肃表情。
  「是啦,公主殿下是那样扛下了责任……不过一旦被认定为『不需要』,那也就玩完了呀。我想罗马利亚那伙人,一定可以毫不在乎地把我们埋葬在黑暗之中。」
  即使露易丝担心地如此表示,才人依旧满脸无所谓。
  「就说没问题呀。」
  「为什么啊!」
  「『阿奎莱亚的圣女』,再加上『让盔甲人偶全灭的虎之路的英雄』。虽然不管哪个都是令人不好意思的称号,然而现在对那些家伙来说,总之我们绝对是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招牌,他们才不会做出随便破坏的举动啦。因为那个呀,就是会影响到士气。」
  露易丝呆呆地盯着才人。
  「怎么了?」
  「讨厌啦,你居然可以讲出这种相当有道理的事情。」
  的确,才人的发言可说是理所当然。
  「我说啊,骑士队副队长这位子我也不是坐着玩而已呀。我认为自己多少也学到了,在这世上有着光靠舞刀弄剑并无法打倒的敌人这个道理。」
  斩钉截铁讲出这番话的才人的侧脸,看起来非常英勇帅气。
  讨厌啦……这家伙看起来真帅气。露易丝感到自己心跳猛烈加速,红着脸凝视才人。
  「怎么了?」
  「没……没什么啦!」
  露易丝慌慌张张转开脸,把拳头放在膝盖上低下头。看到露易丝这个反应,就算是才人也能理解到是自己讲出的一串发言对露易丝产生了影响。
  才人在内心里好几次握着拳头叫好,身子也因为喜悦而发起抖来。还……还真伤脑筋呀……露易丝这家伙,对这种相当没有抵抗力呢……该怎么说?受人倚靠的感觉?我也已经成长到能自然讲出这种话的地步了吗!才人心中充满想夸奖自己的心情。
  啊啊!果然不回去是正确答案呀……
  露易丝似乎很害羞地微微发着抖。她是个无法率直表达自己心情的女孩……可是,她却比任何人都正直,还拥有坚强的意志,只要是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决不改变。
  才人就是受到露易丝的这一点吸引。
  跟以前相比,露易丝已经改变了不少。连面对原本盲从的汉丽塔与布利弥尔教,在她认为必须提出疑问时,现在也能够明确地说出口。
  可是……根本的部分并没有改变。在才人被基修痛殴那次连续三天照顾他的那份温柔,还有即使面对恐怖的哥雷姆也不逃走的勇气,这些部分完全没有改变。
  再加上,光是看着就会让自己心跳加速的美丽侧脸……轻轻咬着上唇的动作,装饰着偶尔上下眨动的眼睑的长睫毛……由这些部位交织而成,如同奇迹般的对比,把露易丝塑造成一个无人可与之相比的美少女。
  才人的内心逐渐被和平的某种事物填满。
  喜欢的女孩子对自己也有好感。才人不知道有哪个时间能比察觉到这一点的那瞬间更幸福。他感到喉咙似乎变得又干又渴,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想这样抱住露易丝并推倒她的冲动所驱使。露易丝一定不会拒绝,才人凭着生物本能般的直觉了解这一点。
  他抬起露易丝的下巴。桃发美少女温顺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她是想要装作不在乎,还是试图隐藏自己的羞涩,像是在生气般地嘟起了嘴唇。不过,因为她的脸染上了跟头发一样的桃红色,实际上心情如何可说是一目了然。才人随性地把嘴唇押了上去,露易丝就紧紧地抱了过来。
  露易丝那小小的背部在颤抖着,让才人打从心底升起一股爱怜之意。这个娇小的身体,将由我来保护。接下来也,永远……

  才人的记忆再度流入了和他相吻的露易丝内心。这大概是才人以前的想像吧?不过,露易丝决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感到惊讶。
  毕竟,男孩子就是这种生物嘛,是靠着与我不同的逻辑在行动。偶尔的话那也无可奈何。
  这次,流入的「记忆」是在魔法学院的房间里,自己和才人还有谢丝妲,三个人以「川」字躺在床上的场景。
  讨厌啦……这家伙真是的。明明谢丝妲就睡在旁边,还打算对我出手。或者是趁着我在睡觉的时候,他有偷亲过我之类呢?
  露易丝感到心跳猛烈加速。这种事情太夸张了!这是亵渎!是亵渎呀!
  记忆中的才人把手伸向露易丝之后,轻轻地试图摇醒她。
  噢,是要叫醒我吗?
  我没有这段记忆……所以这是才人的妄想吧?这时露易丝突然察觉到一件事。我现在的记忆……不是原本在才人内心里的东西吗?
  为什么,我可以「断定」这不是曾经在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呢?一这样想,就有几个记忆……只有露易丝自己本身对才人的记忆就复苏了过来。
  为什么?
  这是光靠着「主人与使魔间的羁绊」也无法涵盖的,难以理解的状况。
  然而……这突然联想到的疑问却因为「记忆」的内容而被露易丝抛开了。
  记忆中的才人居然连谢丝妲也摇醒了。
  「那就三个人一起……」
  露易丝把身子从才人怀里抽回,面无表情地把他用力推开。
  「怎……露易丝?」
  才人以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凝视着露易丝。接着他虽然猜到了原因,但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总之由于才人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年,脑袋里的妄想多如天上的繁星。
  「你……你怎么了?」
  虽然能猜到理由,但无法特定出是里面哪一个。才人即使心里有数,但还是开口询问露易丝。
  「厕所或中庭之类也就算了我还可以忍耐!但是!就只有让我受到跟其他女孩同等待遇的行为,我无法忍受!」
  由于才人还在歪着头思考是哪一个,因此露易丝使劲全力让脚底踏向那张脸。
  没错,这反应就代表他想像过那么多!
  露易丝端坐下来后,双手抱胸用力把头一甩,整张脸背向才人。
  「男孩子真的是笨蛋!」

  塔帕莎待在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这时敲门声响起,她起身发问。
  「……谁?」
  塔帕莎注意到自己不知为何心跳开始加速。
  敲门的人并没有回应问话,而是直接打开了门。塔帕莎眯了眯眼睛。
  「嗨~」
  站在门边的是披着水精灵骑士队斗篷的才人。
  塔帕莎把毯子拉进自己,因为她身上穿着睡衣。
  「……怎么了?」
  塔帕莎一问,才人就走到床边,在她的身旁坐下。
  「抱歉半夜跑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有些话?」
  塔帕莎一边感到胸口因为期待而震动着,一边回问。
  「嗯。记得以前曾经跟你提过吧?就是水精灵骑士队的事情。我们总算来到高卢了,来到你憎恨仇敌所在的这个高卢王国。重点就是,我们也想帮忙你复仇。也为了这件事,我想说你是不是也来跟我们佩戴上相同纹章,这样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吗?塔帕莎有些失望。
  「我说,加入我们吧?」
  才人转身面对塔帕莎,并握住她的手。塔帕莎反射性地甩开了才人的手。结果才人的眼里就露出了明显的悲伤神色。
  「是这样吧……我提了不可能的要求吧,真抱歉。」
  「没关系,别在意。」
  自己之所以把才人的手甩开,并不是在表示「不愿意加入骑士队」。当然,也不是表示拒绝。只是……感到害羞。然而塔帕莎却不敢把这种感情表现出来。她转开了脸。
  一阵沉默。塔帕莎总是几乎不开口说话,所以如果连对方都不发一语,就不会产生任何对话。
  「是说,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才人的这句发言打破了沉默。
  「……什么?」

  「只是单纯的,那个……想见你。」
  塔帕莎觉得自己的胸口整个纠结成一团。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她一直这样训练自己至今。可是,声音却微微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可是,你已经……」
  「我更喜欢你呀。」
  听到才人如此明确表示,塔帕莎再也无法维持扑克脸。一直压抑住的感情整个显现在脸上,两颊发热,说不定,已经红了起来。塔帕莎忍不住想要伸手盖住脸颊,然而她的手却被抓住,还被拉向才人。因此她的脸就自然而然地靠到了才人的胸前。
  下巴被捧起来后,完全无法抵抗的塔帕莎决定闭上眼睛。逐渐贴近自己的唇映在眼里。当塔帕莎缓缓地闭上眼睛的同时……她醒了。

  张开眼睛后,周围还相当昏暗。塔帕莎看了看放在衣柜里的机械式时钟,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
  「……梦。」
  塔帕莎从开始作这种梦到现在,已经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人出现,对自己做出爱的告白的梦……
  塔帕莎很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梦到这种情境。
  是在前往阿尔比昂迎接蒂芬妮亚,和缪兹祢特尼伦的耶梦加得交战时……
  为了让精神力耗尽的露易丝产生感情上的波动,塔帕莎主动去吻了才人。
  当然,那是为了让露易丝感到嫉妒,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义。才人是自已该侍奉的骑士。塔帕莎从来没想像过自己会对才人抱持着这以上的感情,而且,也不曾产生那样的心情。
  可是……在那之后,塔帕莎就开始作起关于才人的梦。而这梦境,造成塔帕莎的感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每次见面,似乎都会让胸口随之微微收紧般的,那样的感情……
  塔帕莎冷静地否定了自己内心的这种感情。面对自己认定该效忠的骑士时会产生疑似恋爱的感情,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情况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样而已。
  塔帕莎原本就把这当成知识记在脑里。
  然而与此同时,也发生了似乎在否定这想法的事件。
  那就是才人他们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跑去偷窥澡堂时……塔帕莎把才人从怒火冲天的女学生包围网里救了出来。
  当两人屏息躲在餐厅时,塔帕莎要求才人「不要看自己」。虽然这是因为她身上什么都没有穿,然而没有任何仆人会因为身体展现在自己该侍奉的骑士大人面前而感到害羞。如果是平常的自己应该会如此判断才对,然而自己却叫才人别看。
  塔帕莎明白原因。
  是因为她感觉,一旦被才人看过身体……自己的内心就会有什么开始加速。塔帕莎抱住膝盖,咬住嘴唇。
  「这是因为现在的精神处于兴奋状态下」——塔帕莎这样说服着自己。自己正在接近约瑟夫所在的吕德斯。所以,精神才会如此的高昂,那场梦出现的频率也增加了。
  可是……跟过去复仇一事占满整个脑袋的状况相比,自己现在花在思考那梦境的时间反而比较长。
  「……为什么?我对恋爱有憧憬吗?」
  塔帕莎试图利用在知识层面上学到的用语来想办法解释自己的状况。自己至今为止不是看过各式各样的书籍吗?世界上并没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对,就算是自己的内心也一样……
  可是……即使塔帕莎回顾了所有读过的书本,还是想不起来有哪本书记载着方法,让她可以用来确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当她茫然地望向窗户后,只见使魔希儿菲朵的脸出现在那里。希儿菲朵「砰!」地在空中变化成人类后,就打开窗户跳进房间里面。
  「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变成人。」
  「啾咿!现在不是讲那种事情的时候啾!大姊姊!你那个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啾!」
  「……什么?」
  「真是的!希儿菲一直都在注意大姊姊呀啾!啊啊真是的!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啾!那张脸很明显就是出了什么事的表情呀啾!脸都红了啾!快说你作了什么梦呀啾!」
  希儿菲朵光溜溜地在房间里滚来滚去,看来她似乎非常兴奋。
  「那么——」
  接下来她突然站了起来,把手放到塔帕莎头上。
  「那,你在梦中幽会的对象是谁呀啾?」
  希儿菲朵的直觉莫名地敏锐。塔帕莎并没有回答,而是用毯子盖住了头。希儿菲朵钻进了她的身旁,再次探头看向塔帕莎的脸。
  「快说呀啾。」
  「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啾。这是非常重要,不,正可以说是希儿菲我长久等待的一瞬间。算了就交给我吧啾。这个希儿菲绝对会让事情成功的啾。」
  「不要误会,没事。」
  「我没有误会啾。无论古今中外,可找不出任何例子是『如果能在梦中相逢』的状态却以『只能在梦中相逢』的状态来作结束的呀啾!一定会发生什么风波,或者受到伤害,或者生下蛋之类呀啾!」
  「我们不会生蛋。」
  「不要挑我的语病啾!总之,说呀,小不点。」
  希儿菲朵戳着塔帕莎的脸颊。
  「快说呀啾!」
  结果,虽然这种对话一直持续到了早上……然而塔帕莎却顽固地没有把对方名字告诉自己的使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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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沙洲上的骑士竞赛

  罗马利亚与高卢两军隔着流经卡尔卡松北方的利宁河开始对峙后,已经过了三天。在这段期间内,最常在这宽不到两百制尺的河面上交错往来的并不是箭矢枪弹也不是魔法,而是「语言」。
  「喂!你们这些吃青蛙的高卢蛮人,听得到吗!」
  只要罗马利亚的一名士兵如此大叫。
  「听见了!这些混帐神棍!」
  高卢军就会送出回应。
  「这国家真的全都是些难吃的东西!面包吃起来跟黏土没两样!尤其是讲到葡萄酒!让人还以为喝进嘴里的是醋呢!」
  「让你们这些神棍吃喝简直是在糟蹋!给我等着!立刻就会让你们尝尝铅弹跟火球!」
  「喂喂!怕得连条河都不敢渡过的家伙还真敢吹牛!」
  「你们才是找不出会游泳的家伙吧?好了快给我去乖乖学会游泳之后再过来这边啊!我们会把你们都杀光!」
  互相辱骂的发言无穷无尽地持续交错。不久之后就会冒出一两个气昏头的贵族,来到位于河川正中央的沙洲上开始一对一决斗。
  胜利者可以留在原地,正大光明地立起已方的军旗。接着自军就会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士气也会提高。至于不甘心的败北阵营则会立刻出现别的挑战者……就是这种状况。
  在决斗中落败而受伤或死亡的贵族,会由在沙洲两侧待命的两阵营小船负责回收。而「不会对小船出手攻击」这水准的骑士道,在这个时代也依旧还残存着。
  现在,在沙洲上飞扬的是高卢军的旗帜,因此高卢军积极地叫喊讽刺。混在河边的罗马利亚军官兵里,眺望着这状况的金雳以发楞的语气开口说道。
  「什么啊,跟阿尔比昂那时候比起来,还真是悠哉呢。」
  「只在一开始有大张旗鼓呢。」
  马里寇奴也发表了感想。
  听到这段对话的雷纳尔则喃喃地回应了一句。
  「一定是因为彼此都感到心虚呀。」
  「心虚?」
  才人反问,雷纳尔则点点头。
  「嗯。就算是发动了圣战,但是对手并不是异教徒的精灵,也不是新教徒那些异端份子,而是同样信仰布利弥尔的人们呀。让人根本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的圣战。即使告诉我对方跟精灵联手了,可是也还没有实际见识过。另一方面,高卢军也有自己的问题,他们正面对自己国家有一半加入我方的状态,心情应该还没整理出个头绪吧?」
  「嗯。」
  「话虽如此,一旦『圣战』已经发动,那就再也无路可退了。至于对方,既然祖国受到他人攻入,再怎么说也不能不作抵抗。也是啦,即使再怎么高举圣战的神圣旗帜,我们也是侵略者呀。」
  「所以,这个奇妙的对峙才会继续吗?真是的,如果就这样结束,还真是场闹剧呢。死掉的那些家伙真的白死了。」
  才人这么一说,雷纳尔就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
  「不,战事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毕竟这里可是敌方土地。而且即使是那些目前加入了我方的高卢南部诸侯们,等到情势变差说不定又会换个阵营。万一真的那样事情可就棘手了。」
  「那不叫做棘手,该叫做完蛋吧?」
  「你说的没错。」
  雷纳尔干脆地如此断言。
  「要避免那种结果的方法是?」
  「在下一次会战时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简单来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打赢河对岸的那些家伙们。只有这个方法了。」
  才人想着,早知道不管怎么说都该硬把虎式坦克给带过来。
  在击败耶梦加得的战役中大大活跃的虎式坦克被留在阿奎莱亚市。
  不过,果然还是没办法吧?才人改变了想法?毕竟讲到那辆坦克,光是要让其前进就得费好一番功夫。只不过是稍微前进一下,就一定会有哪个地方的零件发生问题。
  万一弄坏了也没有替换材料,即使能想办法利用「炼金」来制造出个专用零件,时间也不够用。
  就算是天才工程师……在这个世界里毫无疑问可称为最高明维修者的寇伯特,也不可能让虎式坦克开到距离罗马利亚国境八百古里的这个地方。这是因为即使发生奇迹获得了路途中所需的替换零件,然而不管怎么说燃料都不够。
  纵使想靠「东方」号运送,但是从战场前往另一战场时都必须重复进行搭载与卸货的动作,实在过于费事。
  况且光是多载了坦克,就需要消费将近两倍的风石,而且还需要二十名熟练的魔法师。处于劣势的罗马利亚军并没有多余的人力能在这种任务上派出一个骑士小队。算起来感觉反而会扯大家后腿,因此才人干脆地把坦克丢了下来。
  结果,跟飞机不同,想在没有拖车跟铁路的世界里运用坦克,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如此寇伯特还是坚持要找出运用的方法,因此和「东方」号一起留在阿奎莱亚,拚命地进行作业中。
  因为来不及询问寇伯特要对哪部分做什么处理,因此才人也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即使是寇伯特,想要有效运用那辆坦克一定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算了,就算真的搬过来,面对将近十万的大军,也只是杯水车薪吧?
  而且……即使是敌人,才人也不想把那样的大炮对着人类使用。

  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汉丽塔。虽然她宣言会阻止这场战争并返回托里斯汀,然而在那时她留下了这样的吩咐。
  「请务必不要轻举妄动,并尽量争取时间。」
  所以才人们原本打算在这个地方想办法多拖延一些时间……
  问题是,如果下一次耶梦加得军团又冒了出来呢?
  自己等人已经无计可施。光靠着带来的AK步枪跟德鲁弗林加,又能够做些什么呢?才人不禁发抖。
  「你是临上阵而兴奋得发抖吗?」
  「不,我只是在害怕。话说回来,基修干嘛去了?」
  马里寇奴指了指。
  仔细一看,基修正站在河边,打算搭上小船前往沙洲。罗马利亚军发出了欢呼声。
  「那个白痴。」
  「真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呀,我们的队长大人……倒不如说是醉了吧,看他那样子。」
  就连金雳也以无奈的语气说道。
  「对手可是已经打倒了我方三名贵族的人耶。」
  「那应该是西百合花坛骑士的苏瓦松男爵没错,是出了名的豪杰呀,基修会被杀的。」
  雷纳尔看了看站在沙洲上举着军旗的秃头壮汉,喃喃地说道。
  才人冲了出去,推开并排着的士兵与贵族,跳到了河滩上。
  接着他哗啦哗啦踩进河里,爬上基修的小船。掌舵的士兵看见连忙让出了一个位置。
  「哟,才人,你是来助阵的吗?」
  仔细一看基修已经完全醉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已经喝了多少,整张脸涨得通红。而且现在左手上也握着酒瓶。
  「你在干嘛呀!公主殿下不是吩咐过,她不在的时候要大家务必自我节制吗!」
  才人一大叫,基修就挣扎了一下,然后紧抱住自己。
  「是呀,是那样没错……可是才人,你看看。聚集在这里的罗马利亚与高卢两军的样子!试着在这边一口气展现出英姿吧!我跟水精灵骑士队的名号,将会在子子孙孙的嘴里继续传承下去呀!」
  「要是死了那不就一切都完蛋了!」
  「话是那样说没错啦,不过反正你也来了,才不会落到那么惨的状况啦。」
  才人不由得抱住头。原本还以为这家伙多少变得正经点了……结果骨子里根本完全没有改变。这个爱出风头的毛病一定到死都改不了。
  当才人忙着在小船上进行这种对话时,对方的骑士发出了怒吼。
  「什么?因为打不赢所以这次干脆两个人一起上吗?真不愧是懦弱的罗马利亚人!」
  结果基修却露出了无畏的笑容大声回应。
  「我们是托里斯汀人!也没什么,只是想让你们这些无礼的高卢人多少学学什么叫做礼仪!」
  「我可不一样呀。」
  虽然才人这样说,但当然无人理会。
  「你说托里斯汀人?哼,罗马利亚的跟班哈巴狗!好,放马过来!高卢花坛骑士皮埃尔·弗拉曼玖·杜·苏瓦松来做你们的对手!哪个要先上?还是要两人一起来?随便怎样都行!」
  基修郑重地对着才人点了点头。
  「副队长,该上场了。」
  「怎么是我!你不是想展展威风吗!」
  「抱歉,老实说,我似乎喝太多了。」
  基修厚着脸皮开始吐了起来,双方都发出了笑声与倒彩。不得已,才人往前踏了一步。
  「报上名来!」
  「托里斯汀王国水精灵骑士队,见习骑士·才人·杜·平贺。」
  听到这名字后,壮硕的秃头男子脸上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就是据说在阿尔比昂挡下了七万大军的那个平贺吗?」
  「正是。」
  苏瓦松男爵转向后方。
  「喂~!各位!听我说!这位似乎就是那个『阿尔比昂的英雄』!」
  语毕,高卢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看来才人的名字即使在这个异国的土地上也是家喻户晓。总之不论敌我,英雄总能获得应有的礼过。
  「能与您交手实在非常荣幸,请!」
  苏瓦松男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至今为止他似乎都没有拿出实力。
  才人感到很无奈。不愧是大国高卢,像这种似乎很强的骑士一定满地都是。而自己这些人却必须对付大量的这种家伙。
  才人拔出了德鲁弗林加。罗马利亚军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
  「哟,伙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担任歌剧的主角呀?真是惊人的观众!」
  「你管我!事到如今,总之得先让河对岸的家伙们失去斗志。」
  苏瓦松男爵迅速地咏唱完咒语,对着才人使出风形成的利刃。
  不过才人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和魔法师战斗。他轻松地躲开这次攻击,一飞身冲向对方正面。
  然而,苏瓦松男爵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轻轻飘起闪过才人的剑后,就退到了剑的攻击范围之外。才人只要一接近,他就再度后退并放出风刃。并没有因为才人是个剑士而露出轻敌的态度。武艺相当高明。
  「明明身体那么庞大还这么会闪!」
  在此起彼落的倒彩与欢呼声中,才人一直无法缩短彼此的距离。不久之后他被沙子绊到了脚,夸张地倒了下去。
  「看招!」
  苏瓦松男爵朝着这样的才人放出冰箭。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德鲁弗林加将那根箭矢吸收了进去。
  「怎么会?」
  苏瓦松男爵大吃一惊,而他的魔杖也被打中变成碎片。仔细一看,才人单手举着AK步枪,而枪口正冒着一缕白烟。
  「居……居然用火枪打穿了魔杖……?」
  能在这个距离下瞄准魔杖射击。精密度如此高等的枪,苏瓦松男爵从来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他跪了下来。
  「……真抱歉,不过,你也会使用远距离攻击,所以算是彼此扯平吧。」
  罗马利亚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在小船上的士兵冲了过来,将军旗递给才人。
  「那么,我要把这东西插在这里了。总之是我获胜。就请你带着旗子回去吧,辛苦了。」
  才人对着茫然跪在地上的苏瓦松男爵如此说道。然而基修却冲到男爵身边,突然开始动手把他捆了起来。
  「哇?你在干嘛啊?」
  「喂喂!他可是你的俘虏耶!怎么会有那种老实把人放回去的笨蛋!」
  基修唐突地开始和被绑住的苏瓦松男爵进行交涉。
  「两千!」
  「太贵了,一千。」
  「一千五!」
  「……呜!居然趁人之危……好吧。」
  苏瓦松男爵用手指对着河岸做了个手势。
  结果就有艘上面载着某种袋子的小船划了过来,从船上下来一名看来像是仆人的小个子男性,他战战兢兢地把三个皮袋放到了才人面前。确认完之后,基修解开了绑住苏瓦松男爵的绳索。
  苏瓦松男爵就这样跟皮袋交换,搭上小船回到对岸。
  「这啥玩意?,」
  才人对基修发问。
  「还问我是啥,当然是赎金啊!」
  「赎金?」
  「嗯。输掉的人成为俘虏,如果希望我们释放他,付钱来赎人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对方是男爵,一般行情是一千,还真是赚到了呢!你呀!」
  基修开心地拍着才人的肩膀。原来如此,袋子里的确塞满了亮晶晶的崭新金币。才人有些无奈地搔了搔头。
  「那,既然也已经赚到了,就回去吧。我觉得这样很蠢。」
  「喂喂,怎么能那样做呢。」
  基修指着高卢那边的河岸。兴奋的将军正在大吼着:
  「打倒那家伙!谁都可以!打倒他的家伙将会获得奖金三千通用金币!」
  而贵族们则争先恐后地聚集起来,开始争夺小船。
  「哎呀哎呀!又是男爵又是伯爵……喔?康瓦雷侯爵家的大少爷!你呀,如果好好奋斗,一个晚上就能赚到一座城堡呢!」

  结果,才人被迫接二连三地与被金钱与名声冲昏头的高卢贵族们一一交手。
  然而,这其中并没有可和一开始的苏瓦松男爵相提并论的高手。他们的魔杖不是被才人斩断,就是被枪打得粉碎,纷纷夹着尾巴逃了回去。
  甚至连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也聚集了过来,各自开始工作。
  雷纳尔一手拿着算盘,忙着计算收集到的赎金。
  马里寇奴跟金雳负责整理队伍。
  其他少年则开始举办起赌局。他们乘着小船,从高卢及罗马利亚双方收集赌金,因为大赚了一笔而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高卢方面打倒才人能得到的奖金提高到了一万通用金币,而且已经有十名以上的贵族挑战才人又败北而去。
  「也差不多该让我休息了吧……」才人喘着气说道。
  他的疲劳已经差不多撑到极限了。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不过他能处于甘道夫状态的时间,其实是有上限的。
  结果基修就对着高卢那边大喊。
  「用餐休息时间!」
  从罗马利亚这边送来装满豪华餐点与葡萄酒的小船,还设置了桌子,并由士兵负责服务。在敌人与同伴的包围之下,因为大赚一笔而兴奋不已的少年们就这样开始吃起了午餐。
  雷纳尔一脸正经地告诉才人。
  「才人,听好了。你要再赢两次。那样一来,你就可以在托里斯汀郊外买下附带有八十阿庞土地的豪华城堡。到时候来把那当成我们的城堡如何?」
  在他那对藏在眼镜后方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符号。才人叹了口气。顺便连那些负责经营赌局的少年们都开口了。
  「才人,算我们拜托你,可别输了呀。死也没关系,一定要赢!现在,赔率已经来到三十比一了,万一你输掉,我们可会破产呢!」
  心情大好的少年们开始大声唱起了托里斯汀的歌曲。

  举起杖吧,托里斯汀的勇者们!

  在我等的百合纹章之下,击溃骄傲的敌人!

  前进!高举神圣的旗帜!

  啊~托里斯汀!我等的美丽祖国!

  啊~托里斯汀!我等的美丽祖国!

  「我不干了。」
  听着毫无掩饰又无聊的直接歌词,才人喃喃地吐出这句话。闻言,少年们面面相觑。
  「咦~」
  「咦个头啦!既然这样你们自己上啊?这种闹剧我哪有精神陪你们继续!我又不是斗鸡!」
  才人「碰!」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此说道。
  自己之所以会接下单挑决斗的任务,目的是想要压低对方的士气。结果对方的士气别说是下降,甚至到现在还充满了干劲。或者该说,自己既不想在这种地方招惹不必要的怨恨,万一变得过于有名也是个问题。虽然事到如今才说这个也未免太晚了。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要打倒高卢的国王,然后改善塔帕莎的境遇。并不是来赚钱呀。」
  「这种战争,如果没捞点钱哪打得下去啊?」
  基修这样说道。其他少年也认同地对着彼此点头。
  「而且,你听我说。有钱之后就会受女生欢迎喔?跟现在可会是天差地别喔?」
  「我才不希罕咧,而且露易丝会生气。」
  「笨蛋!就算是那个露易丝,只要收到豪华礼服或宝石之类的礼物,对于一些事情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偶尔的花心行为,也会产生『算了,那也没办法』之类的想法呀!」
  才人的肩膀抽了一下,而基修并没有放过这个反应。
  「我知道,你是个专情,真的是个不错的家伙。不过啊,偶尔会拈花惹草。」
  「呜!」
  才人盖住脸,把手肘撑到了桌上。
  「喂喂!这也没办法吧!不可以责备自己!该怎么说……这已经是本能了!跟肚子会感到饿是相同的道理!这部分的事情,虽然女性绝对不会试图理解,但是在一定的程度上有方法可以缓和……那就是靠钱。」
  基修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来把才人逼得无路可逃。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我以格拉蒙家的名声来保证!」
  基修握紧才人的手。如果是平常,才人会对基修的这种态度视若无睹,然而前一天才因为露易丝的善妒而伤透脑筋的他,这次却以苦闷的语调开口回应。
  「……我知道了,那就只再打一场。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到极限了。」
  少年们竖起大拇指,对着彼此点头。为了不让才人又改变心意,基修立刻站了起来,对着高卢那边宣布。
  「喂~!高卢的诸位绅士!我们的英雄表示,就只再打一场!要把万中选一的人派出来啊!如果身分高贵那就更好!」
  「由我去!」「不!我上!」闻言,高卢那边的贵族开始争吵。
  「真是大受欢迎啊,才人。」
  「……真是的,下一场战斗的压力会很大。」
  「有什么关系呢~被人盯上可是战争中的荣誉呀!」
  「喔?看来好像决定了。」
  在河对岸出现的人是一名戴着黑色铁面具的修长贵族。身上穿着简陋的皮革上衣,要是没有斗篷,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贵族。就是如此粗鄙的穿着。
  「什么嘛,连赎金都付不出来的区区佣兵可别来乱啊。」
  「不过他有披着斗篷耶?」
  「应该是个穷贵族吧?」
  「哎呀,碰上最难对付的状况了。大概是有实力但是却没有钱的家伙吧,会抱着拚命的决心上阵喔?」
  少年们露出失望的表情。话虽如此,也不能在最后的最后临阵脱逃,因此才人举起剑准备迎战。
  男子慢慢地走下小船之后,稍微行了一礼。
  金雳怒吼道。
  「报上名来!」
  「我没有够格提出的名字。」
  「什么?是个没搞清楚状况,想要打响名号的家伙吗?」
  虽然马里寇奴这样说,然而才人却提高了警觉。毕竟他已经多次与魔法师交手,只要看动作或散发出来的气质,就能自然而然地感觉出对方到底有多少斤两。
  这家伙比苏瓦松男爵还厉害。或者该说,即使跟至今为止对峙过的魔法师相比,毫无疑问这家伙也几乎是最强的一人。
  由于紧张,一滴汗水从额头往下滑落。
  才人与挑战者迎面对峙,两人之间保持着十制尺左右的距离。
  就这样……时间逐渐流逝。
  「怎么了才人?赶快打倒那种家伙呀!」
  同伴们发出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喊声。
  不过,才人无法行动。他也不认为枪能派上用场。
  「不上吗?那么,就由这边先动手啰。」
  男子并没有表现出打算咏唱咒语的态度,而是举起魔杖直接冲了过来。看来,他似乎想要和身为剑士的才人来场正面对决。
  形似刺击剑的军杖在被他往下挥击的那一瞬间发出了蓝白色的光芒。是「刀锋」咒语。魔法师在近身战的时候会使用这个咒语,把杖当成剑使用并应战。当然,跟真正刀剑的锐利度完全不同。
  由于他戴着铁面具因此无法判读出他是否咏唱咒语。结果居然会突然使出「刀锋」!
  面对出奇不意的攻击,让才人甚至来不及往后跳开,只能用德鲁弗林加接下对力的魔杖。
  蓝白色的火花飞溅着。才人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就这样被对方压制住。
  「才人!」
  跟魔法师以剑僵持,对才人来说可是第一次的经验。看来这男子对近身战相当的有自信。
  才人因为畏惧而发抖。果然,世界很大……虽然自己因为挡下了七万大军所以志得意满,然而就像是刚才的苏瓦松男爵或是这家伙,其实在高卢还有一大堆这种难对付的魔法师。得意忘形的自己还真是丢脸……
  不管怎么说,自己可不能在刀剑对决上落败。才人一口气顺势拨开了对方的魔杖,让杖的尖端朝向地面。接着就这样直接把剑往上挥砍。
  然而……男子的身影却在这瞬间消失无踪。
  才人猛然把脸朝上,只见对方正轻巧地飘浮在半空中。接着他利用往下掉的重力,把杖使劲击向才人。
  锵——
  在刺耳的声响之后,才人再度接下对方的魔杖。然而,由于这是加上体重的一击,因此才人往后摇晃了一下。男子并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在保持着短兵相接的状态下,一口气缩短的两人间的距离。
  男子那被铁面具覆盖的脸孔靠向才人,简直已经近在咫尺。他是不是打算不用魔法,而是要以力量来分出高下呢?如果是那样,还真是个奇怪的魔法师。
  当才人正因为这男子不像是个魔法师的战法,而流下了紧张困惑还加上畏惧的汗水时……
  「……继续像这样和我对峙。」
  从面具的内侧传出压低音量的发言,让才人一瞬间愣住了。
  「咦?」
  「……别大声嚷嚷,你说你是托里斯汀人吧?」
  「……是……是呀。」
  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才人一边让脸部继续维持着认真神情,一边做出回应。
  「……那么,你认识夏洛特……不,塔帕莎殿下吗?」
  听到这句话,让才人理解了。
  他是潜伏在高卢军中的奥尔良大公派的成员!
  「……现在,她也一起来到了这里。」
  男子往后跳开了一步,才人也配合他往后退。接下来,为了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刻意,他全力从上方斩击对方。
  男子轻松地接下他的攻击。然而在旁观者的眼里,看起来应该就像是在拚命地近身互搏。
  「……赎金袋里有封信,请帮我交给她。」
  「……好的。」
  男子的手突然放松了力气。才人用剑勾住对方的魔杖,往上一挑。魔杖从男子的手中飞出,插进了地面。
  「投降!」
  男子屈膝跪地。
  「干得好呀!才人!本来我还担心情况会怎么演变呢!」
  基修等人冲了过来。
  「好啦,那就来交涉赎金吧。」
  才人制止了基修。
  「咦?」
  「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要收钱就好。」
  仆人靠了过来,把皮袋放到才人面前。确认过内容之后,基修大叫了起来。
  「喂喂!全都是些铜币啊!这样可不能放人!看你的样子似乎手头并不宽裕,不过毕竟也是个贵族,应该要有足以维持面子的金额吧。明明身手那么高明,难道你是如此便宜的廉价的男人吗?」
  「好了你闭嘴啦!」
  才人对着男子行了个骑士礼。而男子也站起来,以优雅的高卢骑士敬礼动作回应。

  「似乎总算结束了。」
  在卡尔卡松正下方的小山丘上,齐儿可一边用望远镜看着在欢呼声中乘着小船回来的才人等水精灵骑士队一行人,一边发表感想。她身边还可以看到露易丝、塔帕莎,以及蒂芬妮亚的身影。
  四个人就是待在这里观赏在沙洲上展开的决斗。
  「露易丝,你的骑士大人还真有一套呀。这样看下来他打败了十个人以上,而且好像也拿到了满荷包的赎金。你呀,偶尔也让他买件洋装之类的给你呀。」
  齐儿可对站在旁边的露易丝如此一说,露易丝就把脸转开了。
  「那种东西我才不要呢!」
  「哎呀?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也会送相同的东西给其他女孩呀!」
  「才没有那种事呢,毕竟他对你死心塌地不是吗?」
  「才不是!那家伙,在梦中……」
  露易丝讲到这边猛然闭紧了嘴巴。自己为什么得这么老实地回答齐儿可的问题呀?
  「梦中?那是什么?好像很有趣,快点告诉我。」
  「才……才没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行!」
  齐儿可抓住露易丝,开始搔她的痒。
  「蒂芬妮亚,塔帕莎,快来帮忙!」
  蒂芬妮亚犹豫的结果,也开始对着露易丝动手。这是因为她认为,把话干脆讲出来之后心情也会变得比较好。
  然而……塔帕莎却一转身,迈步离开了这里。
  「塔帕莎?」
  齐儿可吃了一惊。之后,她露出了有些认真的表情,继续在露易丝身上搔痒。如果塔帕莎这奇妙态度的原因,来自于这个露易丝的使魔……那么只要是可能有关联的事情,自己都必须想办法探听清楚。
  齐儿可的手指动作可说是出神入化。身上的敏感位置受到连续攻击的露易丝,终于像是在哀求般地大叫了起来。
  「我说!我说就是了!」
  听完露易丝的发言后,齐儿可噗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
  「当然很好笑啊!在想像中花心这点小事,你就放过他吧!又不是实际上真的做了,是吧?」
  「这样比实际上做了还要过分!等于是他跟我在一起时,还在想别的女孩子呀!」
  「我说啊,露易丝。」
  「怎样啦。」
  「所谓的男人呢,就是无论多么喜欢对方,只要视线范围内出现其他女人,就会忍不住转移焦点的生物。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动不动就生气,受不了的可会是你自己。」
  由于这番话讲得太露骨,让蒂芬妮亚满脸通红地把头转开。
  「这点我在理论上也明白呀!」
  「那你就身体力行不就得了?」
  露易丝嘟起嘴发出「呜~~~~」声。齐儿可一边注意露易丝的反应,一边凝视着塔帕莎离开的方向。
  如果,我的猜测成真……该站在哪一边才对呢?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显。虽然对露易丝不好意思,不过塔帕莎可是最好的朋友。不过,这个露易丝已经无法接受才人以外的人吧?万一真的被哪个人抢走,说不定会害死她。如果演变到那种状况,那还真是让人极为良心不安。
  这下还真是伤脑筋呀~齐儿可很难得地双手抱胸开始烦恼。
  「什么呀那家伙什么呀那家伙什么呀那家伙……!一定,作了一大堆梦!想跟我以外的女孩子做这种事情或那种事情!」
  露易丝讲到这边,火气似乎真的上来了。她开始狠狠地咬着嘴唇。看到露易丝这种样子,齐儿可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只为了想恋爱而谈恋爱的时期……失败恋情的记忆……
  「我说,露易丝。」
  「一定对公主殿下做了那种事情吧没错那个魅力即使是看在同为女性的我眼里也非比寻常还有蒂芬妮亚噢噢正好她就在那里我说反正你听好了也不知道你在那只狗的梦里面上演过几次使用到那胸部的戏码肯定是能刷新影史纪录的每天从早到晚连续客满状态……」
  「露易丝!」
  「怎样啦!」
  露易丝狠狠地瞪着齐儿可。
  「我说呀,我只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快说呀。」
  「就是,你心目中的才人,跟真正的才人并不同,这你懂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连才人也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不是那种从早到晚都只想着你的事情,还能让你随传随到的便利存在。也许他的确是你的骑士,但是并不是你的『物品』呀。」
  「这我也懂呀。」
  「你根本不懂吧。所以,才会在窥探他的内心后,因为发现在那里的对方跟自己的理想并不相同而感到愤怒呀。」
  「什么嘛,不要讲得你好像很懂!」
  「我是很懂呀,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如果对方为我着想的心意和我并不同等,就会忍不住发起脾气。」
  「呜……」
  「可是这就叫做没搞清楚状况呀。不管是弱点、缺点、还是不够的部分,都能够一起包容喜欢,我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恋爱。」
  齐儿可望着远方如此说道。

  如果想从通往利宁河的草原前往卡尔卡松市内,就必须藉着楼梯爬上高约一百制尺的悬崖。
  虽然只要使用飞行魔法或希儿菲朵就能一跃而上,然而塔帕莎不知为何就是想走一走,因此她开始沿着盖在崖上的曲折楼梯往上爬。
  正当她缓缓地踩着石灰岩质地的白色楼梯时,希儿菲朵飞了过来,一边在塔帕莎头上盘旋一边戳着她的头。表情上写着:为什么不使用自己?
  由于塔帕莎完全不理会它,因此希儿菲朵东张西望了一会后,小声说道。
  「爬这么长的楼梯会累死人的呀啾!只要骑上希儿菲我,一下就可以到达城镇里呀啾。」
  可是,塔帕莎并不回答。她只是默默地走着,仿佛吃这些苦乃是理所当然。
  希儿菲朵原本打算再度开口,但是注意到在楼梯中段等待的人物之后,它就飞走了。万一被人看到自己开口说话,事情可就不妙了。
  站在楼梯一半位置的人是罗马利亚神官兼教皇维托里奥使魔的温道夫,也就是朱利欧。
  「你好呀,塔帕莎。」
  左右颜色不同的双眼里闪烁着光芒的朱利欧对着塔帕莎行了一礼。看来他知道塔帕莎会经过这里,所以事先在此等待。
  若是一般的女性,应该会被他英俊的脸庞与神秘的双眼给吸引而立刻神魂颠倒吧。然而对塔帕莎似乎不起作用,她完全无视于朱利欧,从他身边经过。
  「失礼,看来我使用了错误的称呼方式。夏洛特公主殿下。」
  塔帕莎停下脚步,没有转头直接回话。
  「你知道?」
  「是的。因为这个哈尔凯尼亚大陆上,没有我等罗马利亚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还是个擅长阴谋的国家。」
  「您这话意思是?」
  「南部诸侯的背叛。如果不是从好几个月前就进行准备,不可能侵略得如此迅速。」
  「正是如此,您真是明察秋毫。那么,我想您一定也已经预测到我接下来要请求您帮忙的内容了?」
  塔帕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如果认为一切都掌握在你们手中,可是大错特错。」
  「不过,目前还在预测的范围之内呀。无论是在这个卡尔卡松被挡下的情况,还有该怎么做才能突破河对岸的敌人,建立通往吕德斯之路的方法都……」
  「你意思是要我成为你们的傀儡吗?」
  「不,我们只是想帮忙把这历史悠久的国家,还到正统主人的手上而已。」
  「我想打倒伯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要戴上王冠。」
  塔帕莎斩钉截铁地说完之后,继续往上走去。
  「真伤脑筋呀,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帮忙您复仇呢?」
  「因为这是我的私事。」

  朱利欧愉快地目送着塔帕莎的背影离去。他一边表现出几乎想要唱起歌来的态度,一边搔了搔头。
  为了完成圣战,就必须打倒约瑟夫王。因为那男人绝对不会成为同伴。好啦,为了在这高卢打倒约瑟夫,无论如何都需要「神轿」。也就是原本被认定会当上下任国王的奥尔良大公的遗孤……
  如果她能主张正统的王权,并挺身站在我等之前,那可找不到更好的「神轿」了。那样一来,在加入我方后依旧没有打算认真参战的南部诸侯们也会拿出干劲吧。至于还在观察情势的其他诸侯应该也会加入我方,甚至还可以期待敌方部队出现背叛者。
  目前在这个卡尔卡松对峙着的状况,正是最适合抬出这顶神轿的舞台。
  然而,塔帕莎说她没有协助的意愿。
  「好啦……为什么哈尔凯尼亚的公主们都如此的顽固呢?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请您配合我们的赞美歌翩翩起舞呢,夏洛特公主殿下。」



第三章 动摇的心

  才人在沙洲上大展身手的那天傍晚……
  待在自己的房里等待才人回来的露易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拥有主干道,也是观光胜地的这个卡尔卡松市里有许多的旅馆。而现在几乎所有的旅馆都已经被罗马利亚军所接收,露易丝他们托里斯汀的成员们也被分配到了其中一间旅馆。
  在那之后,露易丝立刻就回到了宿舍,然而无论她怎么等怎么期待,才人都迟迟没有回来。
  当房门终于打开时,露易丝的脸亮了起来。然而,站在门口的却是金发的少女……也就是蒂芬妮亚。她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圣女服装,这是因为可以用兜帽盖住耳朵,对她来说正好。毕竟没人会要求始祖布利弥尔的巫女拿下兜帽。
  「对……对不起,是我。」
  蒂芬妮亚难为情地扭着身子说道。
  「你为什么要道歉?」
  「咦?不,那个,我说你应该是在等才人吧,看起来就像是这样。」
  「我才没有在等他呢。」
  蒂芬妮亚在露易丝的身边坐下,接下来以为难的语气说道。
  「感觉情况变得很棘手呢。」
  「真是的,明明现在这种状况还那么悠哉。」
  「对……对不起。」
  「我不是在说你,是才人啦。明明这里是敌方土地,我们跟敌方持续对峙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结果他却跑去受到敌我双方包围的沙洲,跟敌方的轻浮者玩起了单挑游戏。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蒂芬尼娅坐立不安地听着露易丝这些喃喃抱怨。
  「你知道吗?现在已经连『圣战』都被发起了,是无路可退的状态呀。明明公主殿下也有吩咐过要我们『务必要洁身自爱』,真的到底是在想什么呀!」
  露易丝并不知道才人也是有所考量才会同意单挑,因此产生了这样的不满。
  她回想起隔着河川对峙的双方大军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那种阵容的大军彼此硬碰硬的战争,究竟会是多大的规模呢?
  虽然约瑟夫王是绝对必须打倒的恶人,然而以战争作为达成手段的做法,露易丝怎么想都觉得是错误的方式。
  「……对不起。」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道歉呀?」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把你的记忆消除,就不会变成这样……」
  露易丝握住蒂芬妮亚的手。
  「不是的,是我的错才对。是我以让才人回到他世界为条件,向罗马利亚表明愿意协助。成为『阿奎莱亚的圣女』的我,一定是发动圣战的背后助力之一呀。」
  即使消去了关于才人的记忆,自己也已经不再是自己,然而那依然不是可以原谅的过去。毕竟那全部都是基于自身意志而做出的行动。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要阻止这场战争。这才是我身为真正的『圣女』,现在绝对必须进行的工作。」
  「我也愿意帮忙。」
  蒂芬妮亚直直地凝视着露易丝。
  「谢谢。」
  「不,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精灵与人类互相交战根本是场恶梦。我认为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同时拥有双方血统我才能办到的事。」
  「是呀。我能和你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露易丝这么说,蒂芬妮亚就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可是,罗马利亚的举动真的很可疑呢。」
  「怎么说?」
  「阿奎莱亚的圣女……明明她们把我拱成了圣战的象征,然而最近却什么都没有表示,甚至连一点命令都没。几乎处于被丢着不管的状态呀。」
  「是呢。」
  「在这种地方被挡了下来,罗马利亚应该会相当焦急才对……为什么却没有吩咐我们任何事情呢?」
  虽然派人监视,但是却没有直接来自朱利欧或教皇的接触。这意思是,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吗?或者是为了下一次的行动,而保留着呢?
  「……总之现在就来期待公主殿下的行动吧。」
  露易丝说道。
  汉丽塔留下「我会想办法找出解决的对策,在那之前请争取时间」这样的吩咐,回本国去了。那时她脸上有着坚毅而充满决心的表情。
  所以露易丝决定要相信汉丽塔。这并不是年幼时的那种盲从,而是在她的态度与发言中感受到了值得相信之处,所以才能够做出的决断。
  「你的堂姊一定会带着某种解决方法来到这个高卢。在那之前,我们就一边装出协助罗马利亚的样子,一边等待吧……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公主殿下就能够介入战事。」
  蒂芬妮亚也点了点头。总之她打算把困难的判断都委托给露易丝跟汉丽塔来决定。她们值得自己托付命运,她就是如此下了决心。
  「露易丝你真了不起,有确实在思考呢。像我,只会因为不知道究竟会演变成什么状况,而不安又害怕而已。」
  「也没办法呀,毕竟你一直躲在阿尔比昂的森林里生活,对世事生疏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明明状况如此,讲到那家伙……」
  露易丝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指才人?」
  「嗯,为什么会去玩那种单挑游戏啊!」
  「我认为才人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他一定是基于男孩子的思考模式,感觉那样做比较好所以才会去做呀。」
  「哼!那家伙的脑筋有转得那么快吗!我本来还在想,这阵子他总算好像开始能够思考一些正经事了,结果才刚觉得感动,就给我看到那个夸张到极点的妄想!什么叫做『三个人一起以下略』呀!中庭就先姑且不论,如果那个就叫做『男孩子的思考模式』,我看那家伙果然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啦!」
  「你说得太过分了啦。」
  蒂芬妮亚出言劝戒露易丝。
  「我说你啊,就是因为不知道那只畜生到底用了多么龌龊的想像来折磨我,所以才能讲出那种梦话呀!」
  「龌……龌龊的想像?」
  露易丝掀起蒂芬妮亚的兜帽,开始对着她的长耳朵唧唧咕咕地说了起来。
  「……在……在中庭!」
  「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让你像狗一样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
  「唧唧咕咕。唧咕。唧咕唧咕。唧唧咕咕。唧唧咕咕唧咕唧咕。」
  「一边打……!……的这里因为……变成这样了呀!要一边把我的……像这样……然后自己……!接下来慢慢的!啊呜!噫!」
  蒂芬妮亚由于过度混乱惊讶又害羞,把露易丝说的悄悄话都重复了一遍,同时不断地发抖。
  「我说,实在太夸张了吧?那只狗。」
  「虽然我连一半都听不懂!可是只有这点我很清楚!这真的是非常夸张的事情!」
  「这还算是比较客气的部分呢。」
  蒂芬妮亚面红耳赤,把手放到膝盖上紧紧握住。
  「客气吗……是……是吗……不……不过我无法相信,才人他……居然……」
  「唧唧咕咕。」
  露易丝把程度比较严重的部分讲给蒂芬妮亚之后,她就翻着白眼往后倒去。露易丝想办法硬是把她叫醒。
  「唧唧咕咕唧咕唧咕。」
  「不要说了!露易丝你别再说了!」
  蒂芬妮亚用手压着胸部,大口喘气,
  「然后呢,如果要说我无法原谅的地方是什么……」
  露易丝的眼神逐渐凶狠了起来。
  「那就是他产生这种妄想的对象,并不只有我一个。我就是在『三个人一起以下略』那时察觉到这一点。」
  「那个,露易丝。我有点在意一件事……我想如果我碰上那种事情一定会死掉,可是露易丝你却觉得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在察觉到『三个人一起以下略』之前,你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生气……呀!哇!啊呜!」
  露易丝伸手抓住蒂芬妮亚的胸部,愤愤不平地乱捏。
  「是这个胸部让你讲出那种话的吧?就是这个可恨的胸部,让你讲出那种嚣张的发言吧?」
  「对不起!是多心!是我多心了!露易丝你非常的生气!」

  「是吧?」
  露易丝双手抱胸,把脸转开。蒂芬妮亚边继续大口喘气,边摇着头说道。
  「不过,男孩子还真可怕……」
  「你在讲什么风凉话呀。你也是一样,不知道在那只畜生的空想中,究竟被怎么样了呢。」
  「我……我吗?」
  「是呀。毕竟你呀,装备着这种东西嘛。一定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实际上却是登场次数的第一名!」
  露易丝再度开始捏起蒂芬妮亚的胸部。她那双小小的手埋进了巫女服下方那对凶恶的物体中,使其自由自在地变换着形状。
  「对……对这胸部……做出了什么……!呜……呜呜……肯定是把脸埋进去之类!这种程度!的行为!」
  「呀呜!啊呜!露易丝!停手呀!拜托你!」
  蒂芬妮亚好不容易终于推开了露易丝。
  「呜呜呜……」
  「……抱歉。」
  「因为我认为自己的胸部并没有什么错所以希望你别欺负我……」
  「听你这么说也对啦。话说回那来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摸鱼去了?该不会躲在哪个地方,又在寻找着轻薄无聊的妄想题材吧!」
  「才人的话,应该是和骑士队的男生们在一起喝酒吧?因为白天,他们拿到了很多赎金。」
  因为愤怒而发抖的露易丝说道。
  「让笨蛋手里有钱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当露易丝带着蒂芬妮亚来到酒馆时,已经醉醺醺的少年们仗着刚才拿到了赎金,正打算更加把劲,好把更多的酒灌进身体里。
  「哦哦!阿奎莱亚的圣女大人以及巫女大人大驾光临了!」
  金雳大声吼着,并拉开椅子。
  「来来!请坐!还请侍奉神与始祖布利弥尔的巫女大人,能为我等神之战士们斟一杯酒!」
  金雳以开玩笑的语气这样说道。而少年们聚集到露易丝和蒂芬妮亚周围之后,就以喝醉的声调大声欢呼了起来。
  「圣战万~岁!罗马利亚万~岁!阿奎莱亚的圣女万~岁!」
  说完之后他们又看着彼此,嘲笑对方言不由衷。露易丝冷冷地望着这些少年骑士们,然而,其中却没有才人的身影。
  「才人呢?」
  「噢,那家伙不在这。他说什么『有东西要拿给塔帕莎』,然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马里寇奴回答。
  「塔帕莎?」
  露易丝的肩膀抽了一下。
  果然那家伙,对那个小不点……也伸出了魔掌吗?
  在露易丝内心,原本刻意不去思考的疑问开始膨胀。和对手是谢丝妲、汉丽塔、或是蒂芬妮亚时不同种类的嫉妒感笼罩着露易丝。
  才人受到充满女性魅力的那些女孩吸引的状况,露易丝认为这勉强可说是无可厚非。虽然让人火大,但理论上她可以理解。
  不过,塔帕莎却不一样。她比自己还要娇小,还要平胸不是吗?如果才人有那种兴趣,在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输了。
  反过来说,如果才人并没有那种兴趣……
  那就代表他从那个娇小的蓝发少女身上,感到了足以抵销那些缺点的魅力。感到比自己更大的魅力……
  露易丝发着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胜算。再加上塔帕莎是高卢的王族,无论是血统还是家世,都远远凌驾自己之上。
  露易丝不断发抖。
  该不会那女孩正是……至今为止最强大的敌人呢?
  她也知道塔帕莎对才人怀有特殊的感情。不过那应该……不是恋爱感情,而是把才人视为「该侍奉的骑士」,这种类似尊敬的感情。
  虽然曾发生塔帕莎在澡堂偷窥事件时光着身子帮助才人,还有跟才人接吻、阻止自己教训才人等等令人起疑的状况,然而那些都是有着相当理由才做出的行动。
  至少,不是因为「有好感」。应该不是。
  如果那是自己搞错了呢?
  其实一切都只是单纯因为她对才人有好感呢?
  女性直觉开始迅速地拉起警报。首要任务是必须先确认现场,因此露易丝冲了出去。

  塔帕莎坐在卡尔卡松的寺院正门前的楼梯,正在看书。周围开始逐渐变暗。路上到处都点起了灯火,让在这细长城市中往来的居民,以及背着长矛或火枪的罗马利亚士兵们都蒙上一层幻想色彩。
  由于光靠那些灯光无法看书,因此塔帕莎在魔杖先端点起了魔法照明。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看书呢?
  如果想看书,回自己房间看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行人众多的地方摊开书本。塔帕莎的理性冷静地进行分析。
  ……因为希望被发现。
  所以,自己才会在这种显眼的地点阅读。这份心意表现在使用于魔杖先端的「照明」魔法上,如果只是为了看书,这未免也太亮了。
  先前跟朱利欧之间的对话,让塔帕莎产生了不安。的确……也许正如朱利欧所说。只要借用罗马利亚军的力量,复仇行动也会变得容易达成吧。
  然而……那样一来将造成情势越演越烈,高卢人之间将展开以血洗血的内战。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差别。
  某个冷静部分如此发言。的确是这样,南部诸侯加入了罗马利亚方,国家已经分裂成两半。事到如今,说不定自己成为挺身而出的做法,能挫折对手的战意,也能期待倒戈行动,是不是反而能不流无谓的鲜血就把事情解决呢?
  塔帕莎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她着眼前的书。只是茫然地望着,内容根本没有读进她的脑里。即使表情没有改变,但塔帕莎的内心却如同风暴下的大海。
  所以,她想要见那个人。正因为自己感到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就只是想见他。那是自己该侍奉的骑士。绝对不是,恋爱之类的东西……
  对。
  所以我才会坐在这种显眼的地方,等待着……因为不安,所以想见那名被自己尊为「该侍奉的骑士」的少年。这并不是恋爱,并不是什么恋爱,绝对不是……
  「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让塔帕莎不由自主地失手让书掉到了地上。她慌慌张张地蹲下来想要捡书时,有只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
  接着才人的脸靠了过来,塔帕莎觉得自己正在脸红。
  才人压低音量在塔帕莎的耳边说道。
  「我有东西想交给你。」
  「……是什么?」
  「……呃,一封信。」
  才人似乎难以启口地回答。
  塔帕莎的心脏抽了一下。信?那难道是,情书吗?
  她拚命地说服着自己。
  这并不是恋爱。爱上自己该侍奉的骑士,是绝对不能发生的状况。
  即使如此,喜悦仍然充满了她的全身。
  「这里不太方便。找个应该没有人会来的地方会比较好……」
  才人往旁边瞄了一眼。那边站着一名戴着头盔,握着长矛的罗马利亚士兵,正斜着眼偷偷观察着自己两人。
  塔帕莎吹了声口哨,呼唤希儿菲朵。不知为何希儿菲朵兴高采烈地降了下来。塔帕莎与才人跳上希儿菲朵的背。负责监视他们俩人的罗马利亚士兵,见状立刻慌忙冲了过来。
  「两位要去哪里呢!已经是晚上了!」
  「稍微去散步一下,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约会啦。」
  才人这样回答后,士兵就露出困惑表情摇着头。
  「请快一点回来!要不然我会被责骂!」
  希儿菲朵看了士兵一眼,接着就飞了起来。
  「……好啦,那没有像那么一回事可就不妙呢。」
  语毕,才人就抱住了坐在自己前方的塔帕莎的肩膀。
  塔帕莎的脸颊慢慢地……越来越红。
  幸好是晚上,塔帕莎心想。发红的脸颊不会被察觉。
  由于塔帕莎一直保持沉默,才人似乎误以为她在生气。
  「……抱歉,你讨厌这样吧?」
  「……没关系。」
  从空中俯瞰卡尔卡松的街道,让才人发出了感叹。沿着道路排列的营火让这个细长的城市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而出。
  「从空中看下去果然很惊人呢,这个城市。简直就像是晚上的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
  「嗯,我以前的世界里,有这样的东西。」
  「真想看看。」
  塔帕莎喃喃说道。
  「你跟寇伯特老师讲了一样的话呢。」
  才人笑了起来。接着他换上认真的表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中午,我们在沙洲上和高卢军的贵族们进行单挑。」
  「我知道。」
  那是个褪了色的信封。塔帕莎的心跳越来越加速。然而……这加速却因为下一句话而猛然中止。
  「最后的对手把这个托付给我,说要我转交给你。是不是你的同伴呢?」
  塔帕莎也露出严肃表情,收下了那信封。她撕破信封,里面有着一张信笺。让魔杖点起照明后,塔帕莎开始阅读那封信。
  「卡斯特莫雷。」
  「果然是你认识的人?」
  塔帕莎点点头。
  「……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呢。对了!是之前去救你时,在高卢国境放我们逃走的那个家伙!原来是他吗……因为他把脸藏起来了所以我没看出来。」
  才人充满感慨地说着。
  巴索·卡斯特莫雷。是过去曾经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东蔷薇骑士团团长,矩形级的风系魔法师。而且,是已逝父亲的追随者……他曾经向自己发誓效忠。这样的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塔帕莎一边因为意外的寄信人而感到吃惊,一边继续阅读信件内容。这才知道信上写着更让人惊讶的事情。
  包括他因为不满这次高卢的阴谋,愤而起义的事情。之后袭击凡尔赛尔缇伊露宫里的约瑟夫王,却惨遭失败。在那时东蔷薇骑士团就因此灭亡,而幸运残存的自己跟其他数名幸存的骑士一起伪装成佣兵,潜入了高卢军的事情……
  此外,还写着希望塔帕莎能「以正统国王的身分宣布即位」。那样一来,就连高卢王军中也会持续出现背离者,他将会统整那些人,来到塔帕莎的阵营参战……
  看到这边,塔帕莎咬紧嘴唇。
  「我也可以看吗?」
  塔帕莎点头同意。
  才人接下信件,看完上面写的内容之后,露出了严峻的表情。
  「情况变得很棘手了呢……那,你打算怎么办?」
  塔帕莎闭上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才人思索了一会。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像这上面写的那样宣布即位的话,情况会怎么演变?果然战况会变得更激烈吗?」
  「……我不知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是吗?不管会怎样,我不太能赞成那样做呢,因为这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如果你变成那么显眼的存在,对方也会激动起来把矛头指向你吧?」
  「的确是。」
  才人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现在,公主殿下……我是说汉丽塔女王陛下回到托里斯汀去了。为了要阻止这场『圣战』,她正在筹画着某些对策。而我们被吩咐在那之前必须自我节制,不过我却去淌了单挑这种闹剧的混水啦……所以说,塔帕莎你能不能暂时先把这件事搁着不处理呢?」
  「……我知道了。」
  接着两人因为信上的最后一句话而惊讶得瞪大眼睛。
  『约瑟夫能使用恐怖的魔法。他一瞬间就从寝室里,成功移动到了中庭。请您万分注意。』
  「塔帕莎,你有听说过这种魔法吗?」
  塔帕莎翻找着脑中所有的知识……但还是找不出可能符合的咒语。
  「这样一来……就是未知的咒语……难道是,虚无?」
  「……这可能性并不低。」
  据说,传说中的虚无传承给了王室。
  原本是王族的塔帕莎还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跟家人讨论过这个话题。当然,那时没有任何人相信虚无魔法真能复活……
  然而现在,虚无却复活了……并成为震撼哈尔凯尼亚的事件背后的助力。
  塔帕莎虽然没有直接听说过露易丝以外的虚无使用者……然而靠着她天生的敏锐洞察力,她确信蒂芬妮亚与教皇也是虚无之一。
  即使自己的伯父王也是虚无使用者,那也完全不奇怪。
  毕竟他并不具备四系统的魔法才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自己那个才华洋溢的父亲产生了嫉妒心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因为也不知道罗马利亚军会躲在哪里偷听。真是的,居然只有在半空中才能放下心来讲悄悄话……」
  塔帕莎重重点了点头。
  在不久之前,复仇还是自己的私事。然而……知道自己真实身分的各种势力,正为了利用自己而开始行动。而虚无的复活这一切进行的更加快速。
  自己在这个高卢的土地上,是个极为重要的政治筹码。
  塔帕莎确实地感觉到这一点。至今为止,自己只要考虑本身和这只使魔的事情,总找得出办法解决。
  然而,现在却不是那样。只要自己的一个动作,就会决定高卢的士兵与人民的命运。这牵扯到了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命。
  ……更糟的是那个伯父还领悟了「虚无」。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自己真的不知道。
  所以塔帕莎下了决心。
  如果是这个才人……应该不会弄错吧?即使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这个曾经多次拯救自己危机的才人手上,也没有关系。
  在这个仿佛狂风骇浪的哈尔凯尼亚的政治状况之中,自己就像是艘任其摆布的小船,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存在。
  可是,如果是才人……塔帕莎总觉得即使他身在那种风暴下的大海之中,似乎也能够直直地朝着港湾前进。不……一个不好,说不定他甚至连那场风暴本身都能够挡下来呢。
  所以,就来走上他选择的道路吧。
  我的勇者,我的骑士,我的英雄,我的……那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他将前进的道路,那么无论会是哪里,自己都会迈步前进。
  这份决心……充满了简直让人为之落泪的喜悦。能和他一起前进,不管去哪里。在动摇的内心中,塔帕莎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恋爱」。
  这是不该做的事情。
  是大不敬的想法。
  即使这样自我告诫,内心还是擅自地被喜悦填满。甚至连被放在复杂状况里的自身立场,都产生了似乎不算一回事的想法。
  即使理论上多次否决,认定「这不是恋爱」,然而身体还是自然而然地行动。
  塔帕莎不由自主地靠向才人。
  「怎么了?会冷吗?」
  不是,并不是那样,因为希儿菲朵很灵巧地避开了冷风。然而,塔帕莎还是点了点头。她在心中为了自己说谎的举动向父亲道歉。不过,她却觉得这个谎似乎说了也没有关系。
  「是吗……毕竟是晚上,而且我们又在空中嘛。」
  才人撑开斗篷,让塔帕莎也包在里面。身体感受到才人的体温……让塔帕莎突然产生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到了这时候,塔帕莎才第一次察觉,在这几个星期之间,自己的精神究竟绷得有多紧。
  我,感到放心。
  塔帕莎带着想哭的心情,在内心中自言自语。
  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放心。
  「……那,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听到才人这样说的时候,塔帕莎摇了摇头。她自然而然地开口说道。
  「再一下。」
  「咦?」
  「……我想要,再飞一下子就好。」
  这是她来到这片土地之后,第一次说出口的率直愿望。

  在希儿菲朵上空一百制尺的地方,飞着一只黑色的猫头鹰。它的身影混在夜空的黑暗之中……低调得简直让人讶异。猫头鹰一边保持着能让自己那发展到极限的听力发挥出效果的距离,一边配合着希儿菲朵的速度,继续往前飞。



第四章 火石

  高卢王国的首都吕德斯。
  这里……塞满了因为南部诸侯倒戈而无法继续待在那边的现任国王派贵族与难民,呈现出的混乱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过去的阿尔比昂。
  突然被罗马利亚教廷认定为「圣敌」之后,高卢国民产生的混乱可说是非同小可。结果这些日子以来吕德斯的寺院里都聚集着虔诚的布利弥尔教徒,希望能获得救赎。
  和高卢王约瑟夫之间关系薄弱(约瑟夫并不具备信仰心)的寺院神官与主教们,慎重地避免了在高卢和罗马利亚之间做出选择,对这场战事发表了彻底的中立宣言。
  在罗马利亚军开始侵略的一星期之间,原本繁华到极致的花都吕德斯,现在却成了一个仿佛面临世界末日,充满悲惨气氛的城市。
  精锐部队东蔷薇骑士团的叛变与毁灭……由于对此事的畏惧以及对外国军队的厌恶,让大多数的王军勉强还继续跟随着约瑟夫王……然而其士气却已经探到了底线。
  所有人都坚信高卢将会败北,对于应该会以占领军之姿现身的罗马利亚将带来的统治心怀畏惧。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异端份子」,富裕的商家们把累积的金银财宝做成目录送往寺院,打算藉着「寄放」行为来作为信仰心的证明。
  无论结果好坏,身为常识家兼一般善人的保皇党宫廷贵族们,为了想办法重建突然步向毁灭的祖国,正活跃地奔走着。
  然而每当他们看到吕德斯郊外,凡尔赛尔缇伊露宫的一角……那个曾经拥有美丽蓝色外墙的大特鲁瓦宫的断垣残壁时,就不由得会产生自己的所作所为终将徒劳无功的实际感受。

  至于成了废墟的大特鲁瓦宫的主人,现在把盖在宫殿用地东侧的迎宾馆作为临时的居所。在高卢成为「圣敌」之后,原本前来造访的各国大使与文管们就像是逃离火场的老鼠那般纷纷归国,现在根本没有外国客人登门来访,这里一整个冷冷清清。
  约瑟夫坐在晚宴厅里取代被运出的餐桌而设置的床铺上,凝视着放在地上的老旧置物箱。在蓝色的美丽胡须下,浮现着与外界混乱毫无关联的平稳表情。
  那个置物箱里,装着令人怀念的回忆。
  年幼时的记忆……在宽广的宫殿中,五岁的夏尔跟八岁的约瑟夫,正沉迷于捉迷藏之中。
  约瑟夫躲在这个他费心发掘出的秘密地点里。这是仆从们使用的置物箱。虽然乍看之下并不像是能塞得下一个人的尺寸,然而内部空间却藉着魔法扩大为三倍左右。是个特殊的魔法道具。
  约瑟夫原本预测只要躲在这里绝对不会被发现……然而盖子却突然被打开了.夏尔把头探了进来。
  「我找到你了,大哥。」
  「真亏你能发现这里啊!」
  「嘿嘿,我用了『探知咒法』,结果这里就发光了。这个,原来是魔法道具呀。」
  「你已经学会『探知咒法』了吗?真是惊人!」
  夏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约瑟夫喃喃地说道。
  「只要一次就好,真想看看你不甘心的表情呀。如果能办到,也就不会发生这些愚蠢的闹剧了呀。看吧,你所爱的大特鲁瓦宫已经消失了。而你所爱的吕德斯,现在仿佛化成了地狱的大锅。即使如此,我的感情还是没有反应。虽然一半国家轻易地背叛了我,但我却毫无感慨。实际上,除了『随便怎样都好』之外,我毫无感想。」
  接下来约瑟夫边「唔~~~~」地沉吟着,边搔了搔头。
  「总之来试着把那些家伙化成灰吧。我会把半个国家当成仆人送到你的手边去。你就等着吧,夏尔。」
  约瑟夫叹了口气。
  「唉,该怎么说我已经觉得很麻烦了。原本以为只要把城市、把国家一个接着一个毁灭,迟早自己就会因此落泪……但是仔细想想这可是件费工夫的事情呢。这样太拖拖拉拉了,我看还是来一口气全烧成灰算了。当然,这个高卢也包含在内。所以你就在那个世界建构王国吧,夏尔……」
  当他自言自语到这里时,房门就像是被撞击般地突然打开。
  「父王!」
  跨着大步闯入房内的是约瑟夫的女儿,公主伊莎贝拉。她甩着那头王族特有的蓝色长发,毫无犹豫地走向父亲。总是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那张脸,现在苍白又扭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听说我国突然和罗马利亚开战,因此我十万火急地从旅行地点的阿尔比昂赶了回来,结果市内却是一团混乱!甚至还听说连半个国家都已经倒戈了!」
  「那又怎么样?」
  约瑟夫不耐烦地回应。
  「……您说『那又怎么样』吗?就是因为您跟什么精灵联手,才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到现在我们已经成为全哈尔凯尼亚的公敌了呀!」
  「想跟谁联手都是我的自由。或者该说,那些长耳朵的家伙们的想法,反而比我们布利弥尔教徒更为正确合理。算了,这也是怎样都好的事情啪。」
  伊莎贝拉突然对父王的这种态度感到畏惧。
  至今为止,虽然她过去就认为父亲有哪里不太对劲,有些奇怪……然而今天她却觉得那份「奇妙」感具体了起来,明确地展现出真正姿态。
  伊莎贝拉自从懂事起,就几乎不曾跟这父亲有过对话。自从母亲在自己年幼时辞世之后,两人间的关系就变得更疏离了。
  伊莎贝拉成长至今,并不认为这个状况有哪里不可思议。
  对所谓的王族来说,即使身为父女,但彼此间国王和公主这层关系反而更受到重视。
  在大批仆人女官侍从还有玩伴陪伴下成长的伊莎贝拉,还来不及感到寂寞,就已经成为大人了。
  虽然偶尔会想要感受父亲的爱情,然而每一次都会被「陛下公事繁忙」这理由给说服。
  因此,可以说两人几乎只会在公开场合碰面。
  父亲的言论举止、「无能王」这外号、下手杀死了叔父奥尔良大公的谣言……无论哪个,对伊莎贝拉来说都是与自己没太大关系的事情。因为无论自己想要什么,约瑟夫都一定会给。
  可是……现在的约瑟夫和平常那种难以捉摸的样子并不同。接触到约瑟夫真实的一面,让伊莎贝拉感觉自己正在发抖。
  在眼前出现的是,完全未知的怪物。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型,然而却不是人。仿佛自己正在面对披着父亲外皮的某种其他生物,这样的恐怖感逐渐笼罩伊莎贝拉的全身。
  即使如此她还是挤出所有勇气,大声叫道。
  「父……父王您说的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国家已经快要灭亡了,不是吗?我到底会怎么样呢!」
  「关我什么事情,不喜欢的话就滚出这国家啊。」
  伊莎贝拉的身子开始猛烈发抖。
  「……父王您究竟在想什么呢?」
  「滚。看着你就像是在看我自己,让人讨厌。」
  那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酝酿出的冰冷恐怖感,让伊莎贝拉再也无法继续忍受。她慌慌张张地冲出了父亲的寝室。
  接下来出现的是,黑发的雪菲尔。
  「是缪思吗?」
  「彼达夏尔卿送来了传言,『那个』物品已经完成了。」
  约瑟夫满意地一笑,站了起来。

  约瑟夫和缪兹祢特尼伦并肩朝着凡尔赛尔缇伊露宫角落的礼拜堂前进。
  驻扎在凡尔赛尔缇伊露宫里的骑士们站直身子,对着连个护卫都没带的主从两人敬礼。
  敬礼的手之所以在颤抖,并不是因为知道他们的主君使用了莫名其妙的魔法,让背叛者和大特鲁瓦宫一起毁灭。
  虽然是在军港圣·马隆加入背叛势力后才发生的状况,但最近……开始正大光明在凡尔赛尔缇伊露宫进行的「研究」,以及与那有关的人物,才是骑士们发抖的原因。
  从研究还在圣·马隆的「实验农场」进行的时期开始,这个谣言就已经在骑士团与王军内部流传着。
  「约瑟夫得到了精灵的协助」。
  当罗马利亚以这为理由发动圣战时,驻守于凡尔赛尔缇伊露宫内的贵族和官兵们还认为那是抹黑,与以一笑置之。除了知晓真相的一部分人士以外……
  然而,他们后来就得知,那并不是谎言也不是抹黑。
  以跟平常相同态度漫步而去的约瑟夫,以及那个身穿黑色长袍,让人摸不清底细的女官……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是凡尔赛尔缇伊露宫的礼拜堂,而在那里,有着以精灵为领导者的一个诡异集团,还进行着某种不妥当的研究。
  自称彼达夏尔的那名精灵男子,到现在已经连长耳朵都没在遮掩了。这件事在城邑区似乎也已经传了开来。
  「罗马利亚把我们视为圣敌的行为,也实在出乎无奈呀。没想到祖国居然会跟异教徒的精灵联手……感觉真像是在作一场恶梦。」
  叹口气目送约瑟夫远离的骑士喃喃说道。那张脸正是过去曾经在巡逻时盘问卡斯特莫雷的年轻骑士。在那之后,他跟在旁警戒的老骑士很快地就被其他人发现,好运逃过一劫。
  「那个晚上,我说不定该追随卡斯特莫雷大人行动才对。」
  「为什么呢?」
  老骑士以慈祥的语气询问自己的学生。
  「因为那样一来,至少不会背叛神与始祖。我们的王,什么地方不挑却偏偏把礼拜堂交到了精灵手上呀。」
  「那么现在开始也还不迟。你只要像南部诸侯那样,投身于圣战旗下就可以了。」
  「如果您吩咐我那样做的话……」
  年轻骑士抬头望着老骑士。他的脸上带着不安,仿佛是仰赖父亲的小孩。老骑士边叹气边说。
  「你认为没有土地也没有爵位,只能依靠微薄年奉的我们离开王国后又能怎么办呢?」
  这是隶属于高卢王军的大部分贵族的真心话。他们并不是对于祖国在这短短期间里就骤然改变的境遇与立场没有不满,然而,他们是靠着寄生于国家而存活。就算倒戈,罗马利亚也并不会对他们的地位给予保证。身为低等贵族的自己这些人,说不定会被架上异端审问的法庭,最后被抹杀。
  即使同为贵族,拥有领地的真正贵族与他们这种军人或官职贵族,所处的立场根本完全不同。
  老骑士遥想起过去自己被封为骑士的那天,眯着眼睛开口说道。
  「听好了,所谓『发誓效忠』,就是这么一回事。结果,我们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也无法从即将沉没的船只上脱身逃走。我们已经,在各方面都是王国的一部分了。」
  「是噢。」
  青年骑士的回应听起来似乎不太服气。
  「我们就来像平常一样认真工作,并观望事态发展吧。我们……是啦,或许只是依附在小船底部的水草那般微不足道的存在。然而……水草并不会干枯。就算小船的主人改变甚至沉进了水底,水草都会一直待在那里。」
  老骑士看着远方说道。
  「弗朗达尔。只要闭上嘴认真完成工作就好了。我就是这样,在战场幸存下来的呀。」

  缪兹祢特尼伦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约瑟夫报告这一星期以来收集到的情报。
  「关于没找到尸体的卡斯特莫雷……他似乎还活着,据说混进了在利宁河畔布阵的王军之中。」
  「是吗?」
  「或许会跟夏洛特大人进行接触,应该要采取什么对策才……」
  约瑟夫摇了摇头。
  「不需要。」
  「为什么呢?」
  「因为处于希望之中,绝望才会更深沉更耀眼。那些家伙将怀抱着『或许能打倒我』这样的希望,在无法实现的状况下回归尘土。如此深刻的绝望可不是能轻易品尝之物呢,真让人羡慕啊。」
  这是包含了真心话的语气。
  「谨遵吩咐。」
  接下来缪兹祢特尼伦往后退了半步,对着约瑟夫深深低下头。
  「……真是非常抱歉。正因为我那么简单地就失去了十具『耶梦加得』……所以才会导致圣·马隆发起叛乱的结果。」
  很难得的,她的声调相当苦涩。
  「关于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再提。」
  「……但是,还请您对我做出惩罚。」
  「老实说啊,就算你叫我惩罚,我也想不出能怎么罚。我下了命令,你失败了。而半个国家背叛了。反正,就只是这点程度的事情而已呀。你想说这样又怎么了吗?」
  「您不愤怒吗?」
  「愤怒?我吗?如果我拥有愤怒之类的感情,应该就不会产生要把世界化成灰烬的想法吧。」
  约瑟夫嘴边露出自嘲的微笑,如此说道。
  「那么……就请您当作我是在自言自语,只要听就好了。其实,我那时候很焦急。」
  缪兹祢特尼伦讲到这边,脸红了起来。如果要叙述自己焦急的理由……就会把深藏在内心的感情也一并公开。这事让人难以忍受。
  「焦急?你吗?还真难得啊。」
  「是的……那个由于对方派出了从未见过的……把强力的大炮放在铁制车辆上的兵器,因此我产生了混乱。如同之前报告时所说,那具备强力贯通性的大炮把我等的耶梦加得一一加以破坏。还有在阿尔比昂建立了庞大战果的奇妙飞行机械也是,我想对方绝对拥有大量足以匹敌精灵技术的武器。」
  「那不是你的出身地……罗帕·阿尔·卡里耶,『东方』的武器吧?」
  「不是。」
  缪兹祢特尼伦点点头。
  「我等东方之民,的确为了对抗精灵而长年培养着技术。然而……追根究柢来说也只不过是在模仿精灵的技术而已。」
  「但我听说是相当强力的东西?」
  「有几个……也许是那样吧。然而我只不过是个区区神官的女儿罢了。」
  「是那样呢。」
  约瑟夫兴趣缺缺地把视线转回前方。
  「您……不爱伊莎贝拉殿下吗?」
  雪菲尔回想起约瑟夫先前的态度,开口对主人提问。
  「伊莎贝拉?怎么可能。虽说天下没有不爱女儿的父亲,但是这种话以我来看只不过是美谈之一罢了。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因为不爱孩子的父母,在这世上满街都是啊。」
  「如果您爱她的话……」
  约瑟夫淡淡地接口。
  「没错,我会一开始就对她下手吧。然而,我并不认为她是值得我那样做的人。毕竟,她只不过是拥有我血统的其他人罢了。而且跟我既相像又不彻底的像,真要说起来反而是不快感会先涌上来。」
  「因为对您来说怎样都好,所以您不会出手。是这样吗?」
  「应该算是那样没错吧。」
  雪菲尔忧伤地把视线朝下。然而走在她身边的约瑟夫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动作。

  穿过数条旁边盛开着当季花朵的石板步道后,两人来到礼拜堂的前方。可以看见尖塔上方的宗教象征物正在闪闪发光。而礼拜堂前方甚至没看见护卫的骑士,这是因为在里面进行实验的此地之主,根本不需要护卫。和土地上的力量……从太古时期起就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自然之力,也就是被他们称为「魂灵」的力量订下契约的先民魔法使用者,几乎可说是最强的存在。
  约瑟夫和缪兹祢特尼伦一进入内部,就感觉到石造建筑内的冷空气刺激着皮肤。明明现在是初夏这里却莫名寒冷的原因,似乎不完全来自于建筑物的构造。
  约瑟夫轻轻打了个寒颤。
  「您也察觉到了吗?」
  缪兹祢特尼伦提问。
  「嗯。虽然没有你那么敏锐。原来如此,看来我的确也是『虚无』的承担者。面对仇敌真正的力量,身体在发抖呢。」
  缪兹祢特尼伦走向礼拜堂内部,掀起讲台后方的帘幕。那里有着通往地下的楼梯。
  地下原本是这个礼拜堂的仓库,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可以看到隐约有烟雾从地下往上升起。
  看来,下面似乎是在用火。
  在楼梯上每往下走一级,烟就更加浓密。
  走下一半之后,可以看到深处有猛烈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开始听见火焰跳动的声响,不久之后那演变成响亮的声音。
  在地下,可以看到由木材堆积而成的四方形柴堆正在燃烧。
  那是四边各长约三制尺的巨大柴堆。
  数量共有四个。
  各自靠着仓库墙壁的正中央位置,正在喷出猛烈的浓烟。在墙上挖出的通风孔里不断有空气夹带着剧烈风势进出,发出了如同风箱的声响。
  让人惊讶的是,虽然使用了如此大量的火焰,但地下室却完全不热。甚至还像是严冬般寒冷。
  「虽然之前就听说过状况了,但这真是奇妙的光景。」
  「那叫做『火石』的东西,是吸取周围热量并加以凝缩而成……」
  就是因为这样,室内才冷得像是冬天。约瑟夫露出笑容。
  在柴堆的正中央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祭坛。而在祭坛前方,一名拥有透亮金发的精灵正高举双手,专心一意地吟诵着咒语。
  那正是彼达夏尔。
  「火焰啊,和吾订下契约的火焰,将前进方向转换为吾指示之处吧。」
  彼达夏尔吟诵着被称为「先民魔法」的口语式咒语,而在他的手上,有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石头。
  那石头散发出红色……或者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光彩,就像是把火焰关进了透明球状物体之中。
  约瑟夫一靠近,彼达夏尔就抬起头。
  「我听说已经完成了。」
  「我只是在那个女人询问『这大小差不多可以拿来使用了吧?』的时候点了点头而已。『火石』的精制并没有完成这种概念。这是聚集火之力而形成的结晶。无论是大是小,结晶都是结晶。至于要凭什么来判断已经『完成』,是你们的工作。」
  约瑟夫大笑了起来。
  「你们精灵这种生物还真是不懂得融通啊!那种事情,只要适当判断不就得了?」
  「吾等厌恶暧昧不明。」
  彼达夏尔眯起眼睛瞪着约瑟夫。天然的「火石」会在地下的深处形成,那是人类不可能发掘出的深度。即使是对精灵来说,要挖掘出来也非易事。
  而且抑制火之力的结界相当坚硬,并不是人类能控制的东西,因此在哈尔凯尼亚鲜为人知。然而,约瑟夫身旁的女人……那名被称为缪思的奇妙女子却知道火石之存在,并向约瑟夫建议由彼达夏尔来进行制作。
  「好了,那么你到底想把这东西用在哪里?」
  「风石是风之力的结晶……而火石是火之力的结晶,对吧?」
  在精灵之中,如果是高位的魂灵之力使用者,就能够自行像这样制造出先民之力的结晶。而彼达夏尔正是那少数的使用者之一。
  「简单来说就是那样。算了,我也不认为你们能理解正确的概念。」
  「什么概念随便怎样都好,结果才是一切。好啦,这个小小的火石……能把多大范围的土地彻底燃烧殆尽呢?」
  彼达夏尔眯了眯眼,这是因为他无法推测出约瑟夫这质问的意图。对于精灵们来说,「火石」是为了取得恒久热力的道具。例如在冬天让城镇温度提升,或是使用在街灯的照明上……利用在破坏方面的行为,他们连想都不曾想过。

  「这个嘛……如果能暂时解放蓄积在内部的力量……以你们的距离单位,那就是半径十古里。不,以这个大小来说,二十古里也能够烧成灰。不过,你打算怎么解放力量?能封闭住此等力量的结界,可找不到打破的方法喔?」
  「如果使用我的『虚无』就有可能,是吧,缪思?」
  缪兹祢特尼伦露出微笑。
  「正是。」
  听到这个唐突的真相,就连彼达夏尔也不禁瞪大了双眼。
  「你说虚无?你吗?怎么可能……你就是?」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是那样吗?你就是恶魔之力的使用者吗?怎么会这样……」
  仿佛难以置信,彼达夏尔不断地左右摇着头。
  「你到底认为高卢的承担者是谁?」
  「吾认为至少不会是你,因为这样未免也太凑巧了。」
  「为什么?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特意隐瞒的举动。」
  「吾真的无法理解你。所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吗?真有胆在吾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对你等来说,虚无之存在不是最后的王牌吗?如果使用你等的说法,这只能说是『对敌人亮出底牌』的行为。」
  从一开始,彼达夏尔就产生了生理上的恶感,然而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原因。他以充满忌恨的眼神凝视着仇敌的身影。
  「是吗。那么,你知道后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吗?你可以让『虚无的复活』这场对你们来说的恶梦,在这里直接结束喔?或者,事到如今你还想主张什么『不喜欢争斗』这类的梦话?」
  约瑟夫以打心底感到愉快的语气说道。彼达夏尔则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那样做也只会让新的恶魔复苏而已。」
  「哦?这还真有意思。换句话说即使我死了也会有替代品吗!」
  「……就是这样的时代。至少,你还在掌控范围内。」
  「是吧!万一再增加一个像是罗马利亚的蠢蛋那样莫名认真的承担者,对你们来说就会是最可怕的恶梦吧!所以你们这些家伙必须尽全力保护我,也必须尽全力顺从我的意志。」
  约瑟夫以毫不客气的态度,伸手揽住彼达夏尔的肩膀。
  「我啊,说不定是最能和精灵相互理解的人类呢。」
  「这才不叫做『相互理解』。」
  彼达夏尔以压抑着怒气的语气低声回应。
  「这只不过是见解不同而已。好啦,那么来回答你先前的疑问吧。不过,如此明察秋毫的你,应该可以理解我要怎么使用这个什么『火之力』的结晶吧?」
  彼达夏尔一瞬间就理解了。
  「……你是认真的吗?连一根草一只虫都不会留下。这可不是比喻之类,而是以真正的意思来说。你要把这样的东西,使用在你的同胞上吗?」
  「我的确是要用。」
  「这个恶魔!」
  「到底谁才是恶魔?制作出这种恐怖石头的人,到底是哪里的哪个家伙?还有,你顶多会辱骂我,然而并不会出手阻止我吧?冷静地把事情放到天秤上衡量一下。毕竟,无论我们再怎么彼此相残,对你们来说都无所谓吧?是这样吧?我亲爱的精灵。」
  彼达夏尔的眼中浮现出愤怒的神色。以不太会表露出感情的精灵来说,这是很罕见的状况。
  「吾果然不该来到此地。」
  「是呀,那样一来就不会发现自己内心的恶魔嘛。算了,的确如你所说,刀剑弓矢炮弹还有魔法都没有罪。是使用这些东西的心态,能让力量成为善,或成为恶。想多了太复杂,所以就来干脆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约瑟夫放开彼达夏尔。
  「再做出两、三个同样的东西。放心吧,要使用的人不是你。再怎么说都是我呀。」



第五章 蜜月

  在露易丝的眼前,放着一本已经摊开,看起来类似日记本的东西。她望着那东西,同时叹了口气。
  那是露易丝之前写的日记。在失去才人记忆的期间虽然没有继续写,然而她在所有物品里发现了这东西,因此就拿了出来。
  那在上面一五一十地记载着,把阿尔比昂战役至今,自己的尊严究竟受到了才人怎么样的伤害。
  同时,也写着才人让自己高兴的行为。虽然这些跟前者相比起来数量压倒性地不足,即使如此还是写得极为详尽。
  露易丝狠狠咬着牙。明明自己如此地在意才人……
  结果那家伙却想着什么让女仆也加入的事情。
  「要叫我怎么原谅他啊!」
  露易丝拿起日记,重重地往桌上摔。接下来她把下巴放到日记上,把脚前后来回踢着,并闭上了眼睛。
  她边感觉着被压在脸颊下面的日记皮革封面,一边思考着。
  ……如果,这本日记被才人偷偷看过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呢?
  感觉,不太舒服……
  他的记忆流入自己心中的情况,难道是跟那样相同的行为吗?不,自己也没有擅自去偷看,而是偶然会映入眼中嘛。
  不过,即使如此……
  露易丝凝视着装在墙上的镜子,镜中可以看到一名女孩不高兴的脸孔。就是因为自己摆出这种表情,所以才人才会跑去其他女孩那里吗?
  露易丝试着勉强挤出笑容。不过,由于是硬挤,无论她怎么做脸部的肌肉都很僵硬。
  她再次侧着脸把头放到了日记本上……然后无所事事地凝视着窗外。
  不久之后,天空就逐渐开始泛白。

  早上……才人带着充满睡意的眼神回来了。
  结果,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才人的露易丝也无法入睡,而是度过了一个苦恼的夜晚。因此她带着黑眼圈让才人进入房里。
  正当露易丝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好好质问才人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时,才人却带着心事重重的表情跟露易丝擦身而过,试图直接爬上床睡觉。
  「给我站住。」
  露易丝用力扯住了才人的衣摆。才人看了露易丝一眼,然后似乎很为难地把视线转开。这种态度让露易丝原本就酝酿着的猜疑心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那。」
  「那?」
  「那么昨天晚上,你到底跟谁在一起?」
  才人吞吞吐吐地回应。
  「塔……塔帕莎。」
  露易丝用力吸一口气,然后高举起手。
  果然!
  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正因为自己烦恼了一个晚上都睡不着,所以露易丝无法原谅才人。正当她打算就这样赏才人一个巴掌时……露易丝改变了心意。
  她想起了齐儿可之前的发言。
  「如果对方为我着想的心意和我并不同等,就会忍不住发起脾气。」
  就像自己有只属于自己的时间,才人也有才人自己的时间。毕竟现在是这种时期,他应该还需要跟哪个人密谈商量的时间吧?即使他跟塔帕莎在一起,也不一定就等于他在花心。或许,他只是在找对方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嘛。
  首先该来仔细确认。确认完后再生气也还不迟……
  依旧不断发抖的露易丝把手放了下来。
  「你跟塔帕莎在做什么?」
  才人感到很为难。老实把昨晚跟塔帕莎的对话内容告诉露易丝的做法,真的妥当吗?在高卢军中,有些家伙希望塔帕莎能以国王身分挺身而出。然而,由于事情非同小可,连对象是露易丝都让才人感到犹豫。现在他尽量不想把事情闹大。
  而且……讲到那些罗马利亚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在哪里偷听。所以总之,才人在明知后果不妙的状况下选择蒙混过去。
  「……那个,该怎么说?就是关于那家伙的前途之类。商量了这方面的事情。」
  露易丝嘟起嘴瞪着才人。脸上的黑眼圈让人心疼。才人感到一阵尴尬,稍微低下头去。露易丝看了他好一阵子之后……
  「我知道了。」
  语毕,她把脸转开。才人吃了一惊。这是因为他原本还以为,露易丝一定会大吼着「你做什么去了~~~~~~~~~~~~!」之类的发言,然后对自己的跨下赏个一脚,然后就开始上演跟平常一样的闹剧。可是,露易丝却表示她相信才人的回答。自己还以为这次再怎么说露易丝都会生气……
  「怎……怎样啦?」
  「不,你真了不起啊……我还以为这次我绝对死定了。」
  「啥?你做了会让我生气的事情吗?」
  「没做!我才没做!我不是那意思!」
  「……你说的商量,到底是商量什么啊?」
  才人以认真的表情咬了咬嘴唇。看到他这个样子,露易丝反而能确定并没有发生任何会让自己担心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才人无法做出这种表情。
  「是连我也不能说的内容吗?」
  「抱歉……」
  「是吗,那就算了。」
  自己已经不想再做出类似偷窥日记本的行径。哎,已经看过的部分那就没办法了……不管怎么样,露易丝决定相信才人。
  「那,我要睡了。好困。」
  露易丝以平稳的语气这样说完,接着就想躺下。结果,也许是因为才人认为自己还受到怀疑,他突然把手放到了露易丝的肩膀上,以认真的眼神看向露易丝的脸。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时机来临时我一定会好好跟你说。我保证。其实我并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露易丝的两颊染上了红晕。一旦觉得自己受到重视,就不由得很开心,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可是,她并不想让才人看出自己在高兴,因此露易丝闭上眼睛,双手抱胸,故意以像是在赌气也像是在撒娇的语气开口说道。
  「明明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呀!还真敢讲!给我老实招来,其实你很想跟那女孩做一些会让我生气的事情吧?」
  由于想要听才人亲口否认,因此露易丝刻意讲出这种违心之言。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的露易丝总是特别可爱,让才人一瞬间就被她吸引住了。
  「我……我怎么可能会想做那种事!」
  「整天说谎!你一定很想吧!你一定想对那女孩子做一些,曾经在妄想里对我做过的行为吧?」
  看到才人全心全意地否定让露易丝感觉很好,因此她继续讲出像是在责怪才人的发言。
  「我……我就说我并不想呀!」
  「我才不相信。毕竟你那么不要脸,又是只妄想的狗。而且还模仿人类,嚣张地装出骑士的样子。真是好笑!」
  不知为何才人并没有生气,反而兴奋了起来。他感觉一股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热情笼罩着自己的身体。
  「真是不讲理的家伙!」
  才人伸手抓住露易丝的下巴,试图强吻她。然而露易丝却一溜身灵巧地闪过才人的嘴唇,反而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好痛!」
  露易丝松口后,再度开始责骂才人。
  「你想做什么?难道是,在梦里对很多女孩做过的事情?你就是想对我也做一样的事情吧?」
  可是,这番话却没有那种尖酸刺人的感觉。露易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虚弱地喃喃低语着。
  对,仿佛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去找其他女孩不就好了~?反正不是我也没关系吧~?反正不管是谁你都可以吧~?唔……」
  才人堵住她的嘴后,露易丝一瞬间就老实了下来。
  「笨蛋。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呢?」
  才人如此一说,露易丝整张脸就红透了。
  「人家才不可爱啦……」
  除了这样说之外,她已经什么都办不到了。
  才人的脑袋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了。面对如此可爱的露易丝,他感到自己开始各式各样的想像。虽然现在是辛苦的时期,但以后……等到一切都解决了以后。虽然基修叫自己去买些衣服或宝石来送给露易丝……
  「我说,露易丝。我啊,赚了不少钱。」
  「我……我知道呀。你是白痴吗?明明公主殿下吩咐要自我节制呀。」
  「是没错啦。可是,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很多事情没有好好处理可不行吧?」
  「咦?」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发言,露易丝跳了起来。
  「虽然雷纳尔讲了些什么买下城堡之类的梦话……不过怎么说,差不多有一万通用金币左右。就算跟大家分享,但也只要有两、三千左右就能买下一栋房子吧?而且还是附加了森林的房子。」
  「什么呀那个!你打算在这个世界里落地生根吗?」
  「不……呃,该怎么说?因为有方法可以回去,所以我会为了打声招呼乖乖回去一趟呀。可是,这边的世界也已经是我另一个故乡,我有这种感觉。」
  在怀里露易丝的香味包围之下,才人说道。
  「……真的吗?」
  「嗯。如果不是这样,那时我早就钻过传送门了。」
  才人以强而有利的语气回应。
  「……那,等到买了房子,那个……」
  接着,他腼腆地开口。
  「怎……怎样啦?」
  就来结……话差点出口时,才人闭上了嘴。这再怎么说都还太早了。
  「就……就住在一起吧。虽然现在也是一起……可是毕竟是宿舍。更大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吧?如果考虑到以后的事情。」
  露易丝感到自己的胸口正逐渐被难以言喻的幸福填满。听到才人对自己说将来要一起生活,让她感觉快要飞上天了。只要想到那些光辉灿烂的未来,就连现在的艰辛状况都能够觉得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
  「……家。」
  「家?」
  「家具我喜欢漂亮的。」
  「我知道了,嗯,就选漂亮的吧。」
  「在托里斯塔尼亚,有卖着品味很好的家具的店家喔。」
  接下来露易丝就滔滔不绝地开始列举详细的希望,例如墙壁要漆成白色,希望院子里有个池塘,还有马厩里该养几匹马等等。
  「不过,我不要女仆。」
  「……话说回来,你的父母会允许吗?」
  才人担心地如此说道。
  「没问题的。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让他们对我自己决定的事情干涉太多。比起这种事……」
  「嗯?」
  「其实不是大房子也可以呀。就算是间小而美的房子也没关系。」
  「为什么?」
  「因……因为……那要一来就可以一直待在彼此身边呀。」
  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讲出这番话的露易丝,简直太可爱了。
  哎呀真是世界上真可爱真的好可爱果然是我的主人大小姐不管怎么说露易丝还是第一呀真是太可恶了。
  「露易丝……你真可爱……只……只要努力果然就办得到呀。」
  「那什么意思呀。人家才不可爱呢。」
  「我……我就说很可爱呀,就像是颗小柠檬。」
  「人……人家才不是什么小柠檬。或者该说小柠檬是什么啊?」
  「肌肤很光滑,所以是小……小柠檬呀。」
  才人被迷得神魂颠倒,一边让嘴唇沿着露易丝的脖子滑动,一边喃喃说着。由于他的脑中已经开满了小花,连才人自身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笨蛋……我讨厌做这种事情的你呀……等一下……停……停止呀……」
  「哇!这里更有小柠檬的风格不是吗?还……还有这里怎么说总之完全就是小柠檬了!」
  「啊呜……我……我呀,虽然听不太懂,但真的是小柠檬吗?」
  「是呀。总之,你先说出『小柠檬好害羞』试试?」
  才人现在已经以光年为单位,远远突破了「脑筋沸腾了」这样的等级。而这虽然是从这样的才人嘴里讲出的坏掉台词,然而其实露易丝的本性也相当那个,因此听在她耳里,却莫名地像是某种罗曼蒂克的台词。或者该说一旦情况演变到这种地步,结果露易丝都会变得随便什么都好。以某种角度来看,露易丝在这部分的品味比才人还要差劲。
  「小……小柠檬好害羞……」
  所以,她真的说了。看到露易丝以迷濛的眼神,半张的小嘴来讲出「那种」台词,让才人极为兴奋。
  「好可爱!小柠檬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好啦!那就来脱吧!衣服之类的不会很碍事吗?这些都会把你的魅力掩盖住,真是要不得的布呢。」
  才人一边瞎掰着到现在连那种三流摄影师似乎都不会使用的说辞,一边把手放到露易丝衬衫的扣子上……正当此时,床旁边的墙壁却突然从隔壁房间传来咚咚敲击声。
  「哇啊!」
  露易丝和才人抱在一起,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接着墙壁再度被咚咚敲响。两人面面相觑。
  「怎……怎么了?」
  才人以无力的语气如此一说,墙壁的另一侧就传来马里寇奴的声音。
  「这是风之妖精送来的通知。」
  这下他们才想起隔壁是马里寇奴的房间。正确说法是托里斯汀集团的人全部都住在这间旅馆里。
  「是……是的。」
  「墙壁很薄哟,这间旅馆。连妖精都吓了一跳呢。算了,我想对你们来说不管是圣战还是墙壁很薄还是贵族的尊严应该都随便吧?但是多少也该为隔壁房间的人设想一下。毕竟我也不想被迫使出其实并不想用的风魔法呀。」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很羞愧地低下头。
  「话说回来。」
  「是。」
  「小柠檬太夸张了。」
  露易丝的脸一口气涨成红色,她怒吼着。
  「不是我啊!是才人叫我说的!」
  「小柠檬好害羞。」
  「闭嘴!」
  突然冷静下来后,露易丝才察觉到自己讲出了非同小可的发言。马里寇奴说得对,什么小柠檬,实在太夸张了。
  「小柠檬好害羞。」
  马里寇奴淡淡地继续说道,这种态度让露易丝抓狂了。
  「我就说!要你!」
  「小柠檬好害羞。」
  「闭嘴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一边尖叫一边握紧魔杖,接着吟诵咒语。
  「爆发」把隔壁房间的马里寇奴连人带墙一起打飞了出去。看到墙上出现的大洞,才人叹了口气。
  马里寇奴从瓦砾堆中爬了起来,额头上虽然流着鲜血但依旧开心地大叫道。
  「哎呀哎呀!这下终于同房了!不要再做奇怪的事情了喔!」
  才人伸手按住露易丝的头用力摇晃。
  「你在干嘛呀!打坏墙壁干嘛呢!这下不就没办法享受甜蜜时间了!」
  「闭嘴!是你叫我说的呀~~~~~~~~~!」
  露易丝的爆发把才人也打飞了出去。这次他撞上反方向的墙壁,先把便宜的灰泥墙壁给撞得粉碎,接着冲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睡在隔壁房里床铺上的蒂芬妮亚被才人吓得目瞪口呆。
  「什……什么?出了什么事?」
  在睡觉的蒂芬妮亚身上只有缠着最低限度的薄布。虽然她平常睡觉时应该都是穿着宽松的精灵服装,但由于现在跟罗马利亚军一起行动,所以避免穿上那件衣服吧。
  看到蒂芬妮亚就像是过去在「梦」里见过的莎夏那样用紧身的布裹住身体的样子,让才人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这是犯规啊!那巨大的胸部只受到一条薄布的阻隔,耀武扬威地宣扬着自身的存在。
  「哈……哈密瓜……」
  才人难以自制地战战兢兢伸出手。
  蒂芬妮亚慌慌张张地扭着身子,试图逃离他的手。
  「为什么我是柠檬蒂芬妮亚却是哈密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失控的露易丝跳到了才人身上,开始狂踩着他的背部。蒂芬妮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着头缩成一团。
  露易丝边大口喘气边俯视着脚下的才人……然后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接着她看了看一口气成了四人房的自己寝室,无奈地叹了口气。

  由于露易丝躺在床上闹别扭,才人不得已只好前往外面。就算自己想钻上床,露易丝也会龇牙咧嘴地嘶吼,实在是出于无奈。他揉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为了吃早餐而往楼下的酒馆前进。
  大家都在那边吃饭。之前被吵醒的蒂芬妮亚也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那边咬面包。大概是马里寇奴立刻就帮忙大肆宣扬了,水精灵骑士队的家伙们一看到才人,就「噗」地笑了出来。
  「早安呀小柠檬。」
  才人带着疲惫表情在旁边坐下,用手撑住了脸。
  「小柠檬,今天也来出击吧。」
  基修戳着才人的侧腰说道。
  「只要再三千通用金币,就可以买城堡了!城堡!小柠檬!」
  一脸期待的雷纳尔大叫着。
  「别叫我小柠檬啦。」
  才人不高兴地回应。
  由于昨天得知了塔帕莎的情况,现在打不起劲玩什么决斗闹剧。即使现在是像这样隔着河川对峙的悠哉状况,在水面下还是有各种阴谋在翻滚打转。
  原本自己想要在战事开始进入阿尔比昂那种跟泥沼没两样的状况前,就想办法打倒约瑟夫……然而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总之,不能靠战争来决出胜负。如果那样……取得有利情势的罗马利亚一定会想要继续推动圣战吧。
  毕竟,即使拥有甘道夫的力量,一旦面对国与国之间的争执,也等于是在螳臂挡车。对方根本不痛不痒。
  总之现在,虽然只有已经回国的汉丽塔可以依靠,然而她却完全没消没息,所以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到底要在这里耗时间耗到什么时候才行呀……正当才人出神地喝着含果汁的水时……
  「嗨,才人。」
  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呼唤着他。
  才人回头一看,朱利欧正站在那里。自从来到这个卡尔卡松之后,也不知道他跑哪去做了什么总之都没看到人……
  然而现在差点被他杀死的记忆再度复苏,让才人感到自己内心涌上了激烈的愤怒感。虽然受到想要立刻冲过去扁他的欲望怂恿,然而才人依旧拚命地抑制着这份冲动。
  一个不好,这可是比高卢国王更不可掉以轻心的家伙。无论怎么说,汉丽塔不在的时候,自己也不能引起什么麻烦事。
  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们察觉到才人与朱利欧间出现的紧张,纷纷停止说话。
  虽然之前大家就隐约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事,然而才人死也不肯开口,所以详细内容并不清楚。
  可是……看才人愤怒的样子,肯定发生过相当严重的争执吧。在原本就看朱利欧不顺眼的心态推波助澜之下,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换上认真表情,同时站了起来。
  「你找我们有何指教呀?神官先生。」
  朱利欧随便摆了摆手,然后摇摇头。
  「不是什么指教那种严重的事情啦,工作辛苦了,同盟军的各位。我有听说先前各位在沙洲上的活跃喔,听说各位帮忙打击了敌方的士气。也因此,教皇圣下吩咐我一定要把这个拿给你们呢。」
  朱利欧从旁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接着把那袋子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倒。上面刻着前任罗马利亚教皇的金币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收下吧,这是神给予的祝福。」
  少年们一瞬间睁大眼睛望着黄金的光辉,但立刻恢复严肃的表情。
  「我们才不要出家人的施舍呢,自己的生活费要靠自己来赚。」
  雷纳尔如此一说,朱利欧就笑了。
  「别说那种话干脆收下吧,钱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吧?」
  接下来朱利欧转身面向才人。
  「……好啦,再来就是有话要跟你说。」
  「干嘛?」
  「在这里不太方便……可以麻烦你去外面一下吗?」
  才人带着锐利的眼神站了起来。而骑士队的少年们往前踏了一步,试图挡在朱利欧和才人之间。
  「不好意思,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副队长……」
  「我们可是骑士队喔?」
  基修虽然这么说,但才人却制止了他。
  「没关系。」
  来到外面之后,令人讶异的是朱利欧居然唐突地对着才人弯下腰。
  「虽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总之上次真是抱歉了。」
  才人的气势受到了挫折,他搔了搔头。
  朱利欧在打什么主意?
  这家伙……居然会老实低头道歉?才人保持着戒心观察朱利欧。朱利欧抬起头,脸上那种瞧不起人的笑容已经消失,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他这样做,全身就会笼罩着一股仿佛光是碰触就会被割伤的尖锐气势。是让人感觉他平常的开朗态度只不过是演技而已的,真正的朱利欧。
  「……明明想杀我,还以为光是道歉我就能原谅你吗?」
  「就像你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们而什么都肯做,如果是为了夺回圣地,我们也可以做任何事。这是一样的道理。」
  「什么圣地也只是普通的土地吧?别把你们跟我相提并论。」
  「并不是普通的土地,是攸关哈尔凯尼亚人民未来的土地。」
  朱利欧以认真的语气说道。
  「人民?是为了神明吧?」
  「你对信仰有着误解。对信徒来说,『为了神』这样的说法,追根究柢和『为了自己』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呀。」
  在奇妙的魄力压迫之下,才人觉得呼吸困难。现在的气氛已经跳出了「藉着说服来找出方法」,或是「只要沟通就能解决」这一类的范围,让才人输给了对方的气势。
  「算了,我知道你们是认真的。不过,我之前也说过很多次,我才不要帮忙什么『圣战』。我有我自己相信的神。」
  才人原本还在想自己至少要装出会给予协助的态度,结果到最后还是不小心老实讲出了真心话。
  「如果你下次还敢对我和露易丝打什么歪脑筋……」
  才人尽全力摆出胁迫态度瞪着朱利欧。
  「没问题呀,你就别客气用你的剑来刺入我的胸口吧。不过,我当然也会抵抗啦。」
  「你这家伙……」
  「总之,只要你还待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就不会再出手了。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是我们罗马利亚的重要王牌啦。」
  「话先说在前面,我们只会协助到打倒高卢王为止。在那之后的事情,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没问题。」朱利欧露出笑容回答。
  「居然这么干脆就让步了?」
  「没什么,至少跟你们还能沟通嘛。我对说服别人很有自信呀。」
  才人对朱利欧产生「真的是个难缠的家伙」这样的感想。明明曾经带着杀意用枪口指着自己,现在却若无其事地讲出这种话……
  「好啦,那就来和好吧?」
  朱利欧说完,伸出了手。才人暂时凝视着那只手,但最后还是把头往旁边一甩。
  「要我跟你握手还是不可能!」
  也是啦……当朱利欧喃喃这么说时……有个东西扫过了才人的脸。
  「好痛!」
  猛然冲过来的东西是一只猫头鹰。它在朱利欧的肩膀上降落之后,就拍了几下翅膀。
  「哎呀,这不是涅罗吗?欢迎回来。」
  「什么啊那玩意……」
  「是我的猫头鹰呀。哎呀!不好!流血了!」
  朱利欧从口袋中拿出手帕,压住了才人的脸。看来是它扫过才人脸颊时爪子勾到了。
  「别这样,这点血马上就会止住啦。」
  是吗?朱利欧说完,把手帕收了起来。
  「你们打算跟高卢对峙到什么时候?」才人一提问,朱利欧就两手一摊。
  「不知道。不过,我想不久之后风就会吹起吧。」
  他摆出了别有深意的态度,离开现场。

  结果,丢脸丢到想要去死的露易丝并没有离开床铺。可是,当她一个人躲在床上想东想西时,幸福感就越来越膨胀……到最后不管是小柠檬还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今天早上才人说过的「来住在一起吧」这发言在露易丝的脑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播放,让她整个脑袋里都开满了缤纷的小花。
  露易丝原本乐得在毯子里扭来滚去,不久之后她就从跳下床,突然开始在日记上画着什么。
  原来是为了让两人住在一起的房子平面图。
  「这里是~寝室,这边是起居室~还有这边是晚宴厅~因为偶尔也会办个舞会所以还需要个大厅;这边放厨房之类~厨师至少要有十个人所以不够大就没有意义了~」
  露易丝刷刷挥动着羽毛笔,画出了房子。不过,无论她怎么画都无法画出小而美的感觉。不管怎么看,这都是间豪华的城堡。
  露易丝凝视着这城堡,认真地持续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小小的甜蜜家园」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算了,总之,不要女仆。」
  她眯了眯眼,写上「不雇用女仆」这句话后,才人刚好也回来了。露易丝慌慌张张地板上日记本。然而才人却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撑起脸颊,以严肃地表情开始思考。
  「怎么了?」
  露易丝发问。
  「噢,那个啊,我刚刚跟朱利欧谈过了。」
  「……谈了什么?」
  露易丝也露出认真的表情。才人压低音量,把刚才的对话告诉露易丝。
  「总之,感觉罗马利亚对目前的状况并没有太严重的危机感呢。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嗯~」露易丝双手抱胸,开始思考。
  可是,就算两个人一起动脑,也想不出罗马利亚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才人叹着气开口。
  「真是的,圣地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始祖布利弥尔降临的土地呀。」
  「那里到底有什么啊?」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沙漠的正中央吧……可是在哈尔凯尼亚漫长的历史中,从来不曾从精灵手中抢回那个地方,所以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说不定有始祖住过的城堡呢。」
  「那种没见过也不清楚的土地居然叫『圣地』,根本怎样都好不是吗?」
  「也没办法呀,毕竟从小就被灌输总之那就是重要的地方嘛。」
  才人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时,他突然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梦」。
  「那个是真的吗?」
  「你是说,第一代甘道夫是精灵的事情?……是真是假呢?果然是你的妄想吧?毕竟你很擅长嘛。」
  「对了,来问问德鲁好了。」
  才人把德鲁弗林加从剑鞘中拔了出来。虽然一直想问,但由于太忙这件事情整个被他忘了。
  「喂,传说。」
  「喂,伙伴。即使我说寂寞,也已经没人愿意听了吧?」
  「话说,我梦到了始祖布利弥尔。」
  「嗯,好像是吧。」
  「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的精神状态的凹痕让我看到的幻觉?」
  「是真的啊。」
  才人和露易丝听到德鲁弗林加的发言,惊讶得瞪大眼睛。
  「是『卢恩符文』拥有的记忆,让你作了那场梦。就像是在戏里轧了一脚。」
  「始祖布利弥尔让精灵成为使魔?是真的吗!真是惊人!这可是重大的历史发现呀!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不说!」
  露易丝兴奋地大叫着。
  「因为,你们又没问我。还有啊,我自己也忘了。不过,靠着伙伴的话又回想了起来,就是『话说回来,是那样没错』这种感觉呀。」
  「那你快把你想起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呀!」
  「不可能啊……毕竟都是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例如那些人早上吃了什么……或是几点睡觉之类。如果是这种无聊的琐事我还记得,但重点部分却忘得一干二净。顺便说一下布利弥尔讨厌大蒜完全不敢吃。」
  「布利弥尔先生好像自称叫什么尼达维勒?」
  「应该是他年轻时的名字吧。因为,那家伙也发生了很多事呀。」
  「我说才人,在那场梦里,你还记得什么更有用的事情吗?」
  露易丝探出身子询问才人。
  「这个嘛……那个精灵女性,还挺恐怖的。」
  「……呜。果然,蒂芬妮亚是例外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会怒骂布利弥尔先生是『蛮人!』,还用力踹他耶。那个叫莎夏的人,跟露易丝你很像。」
  「什么嘛,真的都只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露易丝不太高兴。
  「噢,还真令人怀念啊。是莎夏没错,有长耳朵的高贵沙漠女孩……」
  「对对,就是那名字。不过,没看到你呢。」
  「那是因为布利弥尔还叫做那名字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管怎么说,莎夏跟我是对好搭档。两人一起,到处大展身手。是个正直的女孩,个性有些强硬,自尊很高,而且是个爱哭鬼……」
  德鲁弗林加就像是在缅怀遥远记忆般,喃喃说着。
  「你们经历过怎么样的冒险?」
  充满好奇心的露易丝低问着德鲁弗林加。毕竟这可是始祖布利弥尔的故事,理所当然会引起她的兴趣。
  「所以,我就说详情我不记得啊。」
  接下来德鲁弗林加以似乎含着寂寞的语气说道。
  「只是啊,我隐隐约约……记得发生了非常悲哀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只有这种感觉还留着。所以老实说,我不是很想去回忆。」
  讲完这句话,德鲁弗林加就闭上了嘴。
  「你不要太欺负它啦。」
  才人一说,露易丝就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始祖布利弥尔让精灵成为使魔。这意思就是,始祖跟精灵过去曾经关系良好。也就是说,到现在我们也根本没有必要彼此相争呀!」
  「啊。」
  「真是的!实在有够迟钝!」
  露易丝得意洋洋地竖起手指。
  「可是,要你们从异教徒的精灵手上夺回圣地,也是始祖布利弥尔说过的话吧?」
  「是没错啦。为什么始祖布利弥尔会跟精灵变成敌对关系呢……如果能解明这部分的事情,或许我们也就不必继续互相憎恨?」
  「那种古早的事情,你要怎么……」
  「我们有这把会讲话的剑,还有你见过的不可思议的梦境。如果真有心想做,并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呀。」
  露易丝如此宣称。不过,再怎么说这都是试图解明神话等级过去的行动,所以绝对是个困难到极点的事情。
  即使如此,在这种使命上燃烧干劲的露易丝看起来很美。她打算追随的并不是别人告诉她的正义,而是她自己决定的正义。才人眯着眼凝视露易丝,并点了点头。
  「是啊……来试试看吧。」
  「总之,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超级王牌!如果能妥善使用,连这场圣战都可以彻底翻盘!」
  才人塞住露易丝的嘴巴。
  「笨蛋,你声音太大了。」
  「是……是呀。」
  也不知道罗马利亚会躲在哪里偷听。
  「……总之,等公主殿下回来以后,就把这件事告诉她吧!她一定会高兴的。」



第六章 塔帕莎的漫长夜晚

  那天晚上……睡不着的塔帕莎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的图案。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碰到睡不着的晚上,也经常像这样看着天花板。
  过去,在自己居住的奥尔良公馆里的寝室里,天花板上画着美丽的宗教画。是「始祖降临」的一幕。
  始祖在天使们的祝福之下,降临到「圣地」……但始祖的头部被长袍遮盖着,无法得知他的长相。周围的天使支撑着始祖的双手,脸上还带着美丽的微笑。
  在塔帕莎小时候,非常害怕那披着长袍的始祖布和弥尔。甚至她还想过,万一半夜……他脸上出现一对发光的眼睛,自己可能会被吓死。
  即使在过了数年的现在……这动作还是会让塔帕莎感到无法控制的恐惧。可是,那并不是被画在天花板上的宗教画,而是自己的心。是躲藏在兜帽下的,真正的心情……
  一但察觉到这些,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管是齐儿可,还是化身成人躺在旁边地板上睡觉的希儿菲朵,都不能拿这种事情跟她们商量。大概,她们都会说出「我支持你」这类的发言吧?
  如此一来,「就会加速发展」。
  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的情感,会从心底一涌而出。的确,自己觉得露易丝对待才人的方式太过分了。明明他为了露易丝那么牺牲奉献……
  如果是自己……才不会做出那种行为。
  可是,到了现在露易丝也成了重要的朋友。她为了帮助自己,不顾危险闯入了高卢。问了详情之后,才知道为了这件事她甚至还不惜抛弃贵族的地位。
  双方都是自己重要之人。介入他们彼此之间,是自己绝对不能做出的行为。
  明明很清楚这一点……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只要一闭上眼睛,昨晚那场飞行就会占满自己的脑海,这是为什么?
  塔帕莎站了起来,为了不要吵醒希儿菲朵,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装在墙上的镜子前面。
  双月的灿烂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之间照入室内,让镜中显示出塔帕莎的朦胧身影。没问题,塔帕莎点点头。自己都已经快要十六岁了,还这么矮小、瘦弱、拥有如此幼稚的体型。比一年前的露易丝还……
  才不可能有什么魅力。
  所以……没问题。
  到此,塔帕莎吃了一惊。
  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自身的魅力。
  果然自己不太对劲,产生了矛盾。明明是为了想要放心,想要确认自己并不拥有讨人喜欢的外貌,所以才会来照镜子……
  然而真的面对这个事实后,又悲哀得无法自制。塔帕莎静静地凝视着镜子,过了好一阵子……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下眼镜。
  镜中可见朦胧的脸孔。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会稍微更有魅力一点呢?
  塔帕莎把脸靠向镜子,却发现镜中有个眼中含泪的少女。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露出那种神情,不禁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种三更半夜,究竟是谁呢?
  心跳因为期待而开始加速。
  同时,她也否定了这份期待。
  不可能。
  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情。应该,是齐儿可没错。除了她之外,塔帕莎不相信还会有别的人物挑这种半夜造访自己的房间。
  塔帕莎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行动。
  「……是我啦。」
  这小小的说话声,让塔帕莎的心脏猛然一跳。她慌慌张张地戴上眼镜,冲到了门边。
  「……怎么了?」
  如此询问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什么呢?塔帕莎不及细想,就直接打开了门。眼前正是……曾在梦中多次相见的脸孔。
  才人用见习骑士的斗篷来挡着脸,并闪身进入房内。塔帕莎尽量避免让才人看到自己的脸,压低音量发问。
  「……有什么事?」
  她用眼角扫了希儿菲朵一眼,只见她睡得正甜。一点小声响应该不会吵醒她吧。
  才人露出严肃的表情。
  「昨天晚上谈过的事情……我啊,认真想过了。」
  「……咦?」
  「就是那个,塔帕莎要成为国王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呢?
  「然后?」
  「我觉得你果然还是该以正统王位继承人的身分,宣布即位才对。」
  才人用着斩钉截铁地又强而有力的语气说道。塔帕莎的表情蒙上了一些阴影。
  「你被罗马利亚说服了吗?」
  「不是,全都是我一个人想的。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场战争早日结束。果然……我还是觉得那样做最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高卢军差不多要开始发动总攻击了。那样一来,真的会变成跟地狱一样的恐怖战争。已经没有空慢慢等公主殿下回来了。」
  塔帕莎闭上眼睛。
  自己在犹豫什么呢?
  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遵从他决定的事情吗?
  「我知道了。」
  塔帕莎就像是在倾吐一般,喃喃说着。
  「既然你那样说,我就照办。」
  才人以认真的眼神凝视着塔帕莎。
  「你放心,我绝对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一样。」
  塔帕莎的内心被喜悦填满,她颤声说道。
  「不对,是我要保护你。」
  「我想要保护你呀。」
  才人握起塔帕莎的手。塔帕莎听见了心跳声,是在耳朵深处轰然作响的激烈跳动声。一明白那是自己的心跳声,塔帕莎就快要窒息了。
  在一切似乎都将静止的气氛中,塔帕莎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
  自己将会怎样呢?内心深处,冷静的部分抱持着这种疑问。
  如果听到才人下一句话。
  如果听到在梦中曾经多次出现的那句发言。
  「……我喜欢你。」
  完全没有现实感。塔帕莎感觉那句话仿佛是在远处翻滚的海浪声。她的思考完全停止下来,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自然而然地,她讲出了与梦中同样的回应。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等我察觉时,已经满脑子都在想你了。」
  「你有露易丝。」
  「可是……现在我更喜欢你。」
  塔帕莎内心中有某个东西轻易地被破坏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冷静警告,却被喜悦的洪流给一口气冲走。这让塔帕莎成为一个完全无法怀疑的柔弱少女。
  才人伸出了手。他抬起塔帕莎的下巴,还把唇靠了过来。塔帕莎感觉到灼热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两人相吻的时间,仿佛能持续到永远。自己小小的嘴唇在才人嘴唇的动作下,被撑开,右臂包覆住,任他随心改变着形状。
  才人稍微退开之后,接下来吻向塔帕莎的颈项。塔帕莎轻轻地想要推开才人。
  「你不愿意吗?」
  塔帕莎摇摇头。她指着躺在地上发出酣声的希儿菲朵,以似乎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会吵醒她。」
  「也对……抱歉,我没办法克制自己。」
  才人放开塔帕莎,走向门边握住门把。
  「跟我约好一件事。这个计划被当成机密中的机密,因为如果被对方得知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我在白天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请你也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我有点可疑,但是也不知道在哪里会有谁在偷听……所以我会彻底装傻。明白了吗?」
  塔帕莎重重点头。
  「几天内,会有罗马利亚的密使前来。你就按照那家伙的指示行动吧。」
  「你呢?」
  「……晚上我会再来。那时候,再跟你说明细节吧。」
  塔帕莎再次点点头。连「怀疑」这个概念,都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下次相逢的时间让她翘首盼望,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



第七章 汉丽塔的外交提案

  当龙舆到达高卢首都吕德斯上空时,汉丽塔依旧毅然地凝视着前方。在她对面的座位上,枪士队队长雅涅丝正坐立不安地检查着腰间的火枪。
  「怎么了呢?队长大人。」
  「不……再怎么说实在都无法冷静下来。」
  雅涅丝并没有隐瞒自己感到不知所措的情绪。即使如此,汉丽塔还是一脸冷静。
  从这个四边挂在龙下方的轿子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正在和轿子并排飞行的高卢龙骑士。全副武装的这支龙骑士队虽然是基于护卫的名义派任而来,但却毫不松懈地监视着汉丽塔等人乘坐着的龙舆。
  「可是陛下……这已经不光是欠缺考虑,而是有勇无谋的行径了。居然单身造访前阵子才刚交战过的国家……」
  汉丽塔叹着气说道。
  「哎呀?之前在国境附近与我国骑士队交战的,可是高卢的『叛乱军』呀。再加上,虽然罗马利亚发动了圣战,然而我国却还没有提出宣战布告。因此正式来说我国跟高卢并没有处于交战状态。」
  汉丽塔抱持着冷静表情如此说道。但是……雅涅丝并没有忽略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的细节。虽然汉丽塔装出坚强的态度,然而实际上却不安得难以自制吧。
  「那么水精灵骑士队和被捧成阿奎莱亚圣女的瓦利埃尔小姐又怎么说呢?现在她已经是罗马利亚军的招牌了吧?万一被指摘这一点的话,您打算如何辩解呢?」
  「只要说他们是借给罗马利亚的骑士队就可以了,这也不是没有前例。至于露易丝,是了,就当成是基于神谕而亡命到罗马利亚的巫女吧。没错,无论如何都有可能找出理由解释。」
  雅涅丝歪着嘴角,摇了摇头。
  没有看到其他随从的身影。汉丽塔以正可以说是「赤手空拳」的状态,只带了雅涅丝一个人就只身闯入了现在可称为「敌国」的高卢境内。
  由于罗马利亚突然发动「圣战」,让托里斯汀闹得鸡飞狗跳。大部分的贵族和重臣都眉头深锁。
  除非是严重的宗教狂热者,否则所谓圣战就等于是一场恶梦。这是会使得国内的所有贵族都被召集,凡是能举起武器的年轻人都会被编入部队,还会让国库耗尽的战争。而且……即便能获得胜利,得到的东西也只是无法开拓的沙漠,还有荣誉而已。光是这样并无法填饱肚子。更何况,比起胜利……败北的可能性更高。在圣战败退之后,被拖垮的小国可说是数不胜数。追根究柢来说,加尔玛尼亚之所以会诞生,也是因为疲于圣战的诸侯们发动叛乱的结果。
  比起从没看过的圣地,眼前的生活就已经让所有人分身不暇了。
  汉丽塔一回国,就立刻宣布「我会试着阻止这场圣战」,接着整天埋首于执务室中开始研拟对高卢的外交方案。
  一星期后,完成所有计划的汉丽塔召集所有重臣,如此发言。
  「我本人将直接跟高卢王交涉。」
  当然,托里斯汀的重臣及马萨林、甚至连汉丽塔的母后玛莉安娜都反对她前往高卢。这也是理所当然。国王本人亲自单身前往政治关系如此充满火药味的他国进行「交涉」的行为,即使是在哈尔凯尼亚的漫长历史之中,也是找不到其他例子的冒险。雅涅丝会觉得头痛也是合理之事。
  汉丽塔坚持如果不同意这趟访问,她就要放弃王冠,好不容易才让国内的重臣点头。
  「陛下……我可以讲一件事情吗?」
  「请说。」
  「我明白您认为您对『圣战』发动必须负责。然而……陛下的生命已经不是陛下一人的东西了。如果陛下有什么万一,祖国将陷入一片混乱啊。而且,这个可能性并不低。」
  「罗马利亚在打倒高卢之后,应该会在哈尔凯尼亚全土组织圣地光复军吧。如果拒绝提供兵力,我很简单地就会被迫退位吧。换句话说,无论如何都会陷入一片混乱。而且,情况会更严重……你知道过去的圣地光复联合军,曾经让哈尔凯尼亚多么疲弊吗?」
  雅涅丝无言以对。那是汉丽塔退位这样的事情完全无法与之相较的重大事态。
  「即使我不在,国家依旧会运行。因为不管是马萨林枢机主教、母后、还有家臣们都依然健在。可是……如果和精灵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战争,哈尔凯尼亚将会毁灭。」
  汉丽塔握紧发抖的手。
  「如果光凭着我的这颗脑袋……就能参加这场赌局,我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说是便宜的代价。」
  「看来我似乎被您说服了呢。」
  注意到雅涅丝以无奈的语气如此说道,汉丽塔脸色一变。
  「啊,真抱歉。连你的生命也暴露在危险之下了。」
  「无所谓。早在从军之际,我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只是,我毕竟是陛下的禁卫队长。比起哈尔凯尼亚的安全,再怎么说我都更期望陛下能安全。」
  「可是,我也并不打算来进行一场必输的赌局喔。我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准备,对约瑟夫王来说,这可说是极为礼遇的提议吧。」
  汉丽塔抱紧塞满文件的皮包,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份对高卢的外交方案,有着几乎所有重臣都反对的内容。
  「太异想天开了。」
  重臣们立刻如此断言。然而,只有唯一一个投下赞成票的人物。
  那就是枢机主教马萨林。他来到不眠不休研拟这份草案的汉丽塔面前屈膝跪下,短短地讲了一句话:
  「很高兴看到您的成长。」

  看到下方出现了拥有巨大腹地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后,从国境护卫汉丽塔的龙舆来到此地的龙骑士们,一起在中庭降落并排出了一个圆阵。
  汉丽塔乘坐的龙舆就在这个圆阵正中央缓缓着地,在旁等待的卫兵们跑了过来,为她打开轿门。
  看到迎接仪式如此简朴,让雅涅丝吃了一惊。没看到仪仗兵,也没有乐队。高卢可是哈尔凯尼亚第一大国,就算现在处于战争时期,但这次来访的可是女王,再怎么说都有该摆出的排场才对。
  半个国家叛变就是这种情形吗?雅涅丝终于实际体认到了。她看了一下汉丽塔,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缓缓环视着凡尔赛尔缇伊露宫。
  然而,她的视线却突然停在某一点上,再也没有移动。
  「您怎么了?」
  雅涅丝也往同一方向看去,然后倒吸了一口气。在中庭的另一端,可以看到约瑟夫原来居住着的宫殿中心,大特鲁瓦宫的残骸。那原本蔚蓝美丽的宫殿已经毁坏,化成了一堆瓦砾。
  「听说宫内发生了叛乱事件……这应该就是因为那事件吧。」
  雅涅丝压低音量在汉丽塔耳边报告。一旁的骑士们虽然个个都面无表情,然而看在立战勇士的雅涅丝眼里,却能读出他们藏在面具下的真心话。那就是恐惧。
  「……看来交涉应该会往好方向发展呢。」
  国家因为叛乱而哀鸣着,数量不多的骑士们的士气也在下降。如果高卢困乏至此,那么认同汉丽塔提案的机率也相当高。
  从骑士围成的圆圈中,出现了一名头戴兜帽的女性。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外表,光看一眼就觉得散发出可疑的气息。
  「欢迎来到高卢王国。在此恭迎汉丽塔女王陛下大驾光临。」
  女性恭敬地屈膝跪地,行了一礼。明明身处一国之君的面前,她却没有脱下兜帽。汉丽塔不觉得有回礼的必要,因此把女子当成空气般视若无睹。
  「请走这边,陛下正在等候。」
  女性毫不介意地站了起来,迈步往前走去。不得已,汉丽塔也跟着往前走。虽然她对这个无礼的对待颇有不满,然而她回想起过去诸国会议时约瑟夫的态度,也就能够接受了。
  对女性的声音还有印象的雅涅丝微微皱起眉头。是在哪里见过呢?她在记忆深处翻找,确定了答案。
  「我跟您带来的这位,似乎以前曾经打过照面呢。」
  女性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应该是在阿尔比昂吧。」
  雅涅丝压低音调回应,汉丽塔诧异地望向她的脸。
  「……这就是多次袭击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女人。恐怕,那个巨大骑士人偶的军团也是由她率领。」
  汉丽塔到此时才第一次露出严峻的表情。
  「那个叫做耶梦加得。」
  女性毫不介意地如此回应。

  女王和枪士队长被带到了迎宾馆的晚宴厅。约瑟夫坐在长餐桌的最内侧,等待汉丽塔一行人到来。
  房里没有仆人、没有随从、甚至连卫兵都没看见,呈现冷清的光景。而且桌上也没有准备任何餐点。
  罩着兜帽的女性……缪兹祢特尼伦来到约瑟夫身后像个影子般站定后,就在也没做出任何动作了。
  雅涅丝拉开约瑟夫对面席位的椅子,让汉丽塔在那里就座。而约瑟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来代替招呼。
  「早安,汉丽塔陛下。」
  「日安,约瑟夫陛下。」
  两名国王就隔着这张长餐桌对峙。算得上问候的发言只有这样,他们立刻展开了会谈。
  汉丽塔事先就已经通知高卢本日将会来访。然而连个形式上的闲聊都没有多说,也没有纪录或是书记官,是场寂寞的会谈。
  即使如此,雅涅丝还是从汉丽塔带来的皮包里拿出文件,以不失礼节的动作前往约瑟夫身边,恭谨地把文件放在他的面前。
  约瑟夫随便地拿起那份文件。
  他大致扫过一眼,就翻开下一页。面不改色地看完整份文件后,他把手撑到桌子上,重新面向汉丽塔。
  「还真是惊人的提案啊。在哈尔凯尼亚列强所有国王之上设置哈尔凯尼亚大王这样的地位,而且其他国的国王必须臣服于其下……除了罗马利亚。」
  「是的。关于罗马利亚教皇圣下,将请他登上『只负责赐予我等「权威」之象征』这样的地位。」
  「这上面写着推荐朕为第一任大王,是真的吗?」
  「是的,条件只有一个。『和精灵断绝关系』,就是这样。为什么您会跟精灵联手呢?约瑟夫陛下。您想把这哈尔凯尼亚全土都化为个人私物吧?想要以全体国王之姿君临于天下吧?我意思是要协助您实现这个愿望。」
  「还真的是个极为礼遇的提案呢。可是,加尔玛尼亚会点头吗?」
  「加尔玛尼亚以国王来说,原本阶级就较低。之所以会狂妄地自称为『皇帝』,正是那低俗自尊心的表现。像这样的乡巴佬,怎么敢对托里斯汀与高卢的同盟提出异议呢?」
  「真让人吃惊啊,汉丽塔陛下。朕还以为你跟罗马利亚联手侵略了我国,结果反而采取相反手段对我国提出同盟协议!你真是个杰出的政治家!朕看走眼了!」
  「您的称赞真让我惶恐。那么请不要靠精灵,而由我来让您成为全哈尔凯尼亚的王吧。」
  约瑟夫露出笑容,
  「目的是什么?」
  汉丽塔一瞬间表现出犹疑的表情,接着才明确地说道。
  「只要您跟精灵断绝关系,『圣战』就会在此结束。比起波及全世界的战争,我认为受『无能王』统治反而还让人能够忍受。」
  「要让朕跟罗马利亚正面对决吗?换句话说就是要以毒攻毒?」
  「即使同样都是地狱,我也想要选择比较好的那一边。」
  约瑟夫满足地点点头。
  「这就是政治的本质吧。很好,那么,我方也想要提出一个条件。」
  「请说。」
  「成为朕的王妃。」
  汉丽塔张大了双眼。
  「哎呀,在这方面倒很诚实呢。」
  汉丽塔咬了咬牙。到此,她第一次在眼神里表现出强烈的憎恨,接着点了点头。
  「我答应。」
  「陛下!」
  一直在旁静静聆听的雅涅丝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汉丽塔举手制止她后,再度点了点头。
  「如果能合您的意,那么我很乐意。」
  她的发言充满了坚定的觉悟。让雅涅丝明白汉丽塔的决心——「只要能阻止这场圣战,我什么都愿意做」乃是认真的。
  约瑟夫原本愉快地凝视着这样的汉丽塔,但很快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晚宴厅里回响着。
  「哇哈哈哈哈哈哈!别当真啊!朕虽然看来这个样子,但可是个胆小鬼呢。要朕跟不爱自己的女人同床共枕,这可办不到!」
  汉丽塔因为屈辱而满脸通红。约瑟夫站了起来,走到汉丽塔的身边。接着用他的大手抓住了汉丽塔那小巧的下巴。
  雅涅丝本想拔剑,然而却被不声不响靠过来的石像鬼从后面架了起来。
  「这只女狐狸,」
  约瑟夫用着极为愉快的语气,继续说道。
  「打算在结婚当晚就砍下朕的头颅吧?」
  汉丽塔拚命地摆出架势,开口反击。
  「……您……您还真是明察秋毫。」
  约瑟夫的笑容逐渐僵硬了起来。

  「朕越来越中意你了,越来越中意了!朕原本以为你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真是大大看走了眼!这可是跟古代的大王们相比也毫不逊色的策士风范呀!再加上连勇气与觉悟也能保证!你会成为一个好国王吧,汉丽塔陛下。」
  约瑟夫回到自己的王座后,再度坐了下来。他弹了一下手指,让原本架着雅涅丝的石像鬼松手。雅涅丝似乎很痛苦地咳了起来。
  汉丽塔看了雅涅丝一眼之后,开口说道。
  「……那么,请立刻发出公告吧。统治托里斯汀、阿尔比昂、以及加尔玛尼亚的各国国王成为您的后盾之后,罗马利亚也会失去大义名分吧。」
  然而约瑟夫却没有反应。
  「约瑟夫陛下?」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表现出犹豫着该如何起头的态度之后,约瑟夫终于开了口。
  「嗯~可是啊,朕不能同意这个提案,很遗憾。」
  「您意思是还有什么不够的部分吗?即使能得到世界,您依旧觉得不够吗?」
  「如果朕只是个欲深溪壑之人……应该已经二话不说地同意了你的提案吧。然而,并非这样,并非这样啊。」
  约瑟夫摇了摇头。接着,他突然以平民般粗鲁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并不想要什么世界。」
  「这是什么意思?」
  汉丽塔感觉到有名为不安的水渗进了精神的空隙之中,而且逐渐充满自己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她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那些让自己吓得发抖的无聊恐怖故事。
  「然而,你不需要觉得自己『判断错误』而感到羞愧。你提出的这些条文,都是些让人无法挑剔的正确答案吧。我也无法想出比这更好的『正确答案』。只能说是非常出色。只是……很遗憾你的前提错误。恐怕即使是神,也无法推论出正确的前提吧。」
  「您到底在说什么呢?」
  「你之前这样说过吧?即使同样都是地狱,也想要选择比较好的那一边。」
  「是的。」
  「但是我想要见识那个地狱。」
  「您是在说笑吧。」
  「不是说笑,我只是想看看地狱,想看看令人难以承受的地狱,想看看无人见识过的地狱。我只是想见识看看,能不断侵蚀我内心的地狱而已。」
  汉丽塔感到全身失去了力气。看到她差点倒下,雅涅丝慌忙支撑住汉丽塔的肩膀。汉丽塔无法理解约瑟夫这番话的意义。她原本以为约瑟夫是个对哈尔凯尼亚虎视眈眈,欲望深重的男人。所以才会多次袭击「虚无」,和精灵联手,并叫军队伪装成叛乱军侵略罗马利亚。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否定了这些。
  表示并非如此。
  还讲出了「只是想见识地狱」这类让人无法理解的发言。
  然而……只有一件事汉丽塔非常明白,那就是这些话都出于本心。认真讲着这些话的约瑟夫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悲伤。
  「所以,我决定制造出让人会觉得『圣战』也只不过是儿戏的地狱。这是你们活跃的结果。反正都来了,就好好参观吧,汉丽塔陛下。」

  在同一时期的卡尔卡松……
  如同第一天晚上所说,白天的才人简直判若两人。他在餐厅里开朗地向塔帕莎打招呼,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嗨,塔帕莎,早啊。」
  塔帕莎把视线放到书本上,只对才人轻轻点头。接下来才人就立刻加入水精灵骑士团的成员们,开始说笑打闹。
  露易丝跟蒂芬妮亚一起在吃面包。塔帕莎偷偷观察着这两方,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她对露易丝感到抱歉,然而又同时觉得开心。该不会,昨晚得事情只是一场梦吧?
  可是……自己的脖子上还留着灼热的感触,这就是昨晚并不是场梦境的证据。才人的唇吻过的部分,现在还散发着如同灼伤般疼痛的热度。
  塔帕莎轻轻摸着自己的嘴唇,心不在焉地翻开下一页。
  不知何时连齐儿可也来了,还在自己的身旁坐下。好友似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塔帕莎的细微变化。也许是终于无法继续忍耐了吧,齐儿可把脸贴到塔帕莎耳边,低声问道。
  「我说你呀,也差不多该招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塔帕莎摇了摇头。
  「……没呀。」
  就连对齐儿可,也不能说出自己已经决心戴上王冠的事情……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那就更不能说了。
  「不可以有事瞒着我喔,这你知道吧?」
  塔帕莎无视于好友的质问,站了起来。现在希望她能让自己独处。
  已经看惯了的卡尔卡松街景,在朝阳底下闪耀着光芒。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塔帕莎体认到自己总算可以出现于阳光照耀之处。而光芒充满着喜悦。
  现在,内心果然还是翘首期盼着夜晚的到来。比起接下来将发生的登基,或者是过去占据了整个内心的复仇,这份喜悦让塔帕莎的内心逐渐多采多姿了起来……
  塔帕莎注意到路边的花坛,停下了脚步。
  有几株浅蓝色的美丽高卢鸢尾花正盛开着。塔帕莎想起自己那单调的房间……伸手折断了一朵鸢尾花。看着这跟自己发色极为相近的蓝色花瓣,塔帕莎的脸红了起来。

  那天晚上房门也被敲响了。
  塔帕莎为了让睡梦中的希儿菲朵能睡得更沉,对她施加了睡眠的云魔法。她发出了更明显的酣声。
  接着,塔帕莎带着焦躁心情打开房门。门外站着打扮跟昨晚相同的才人,并突然伸手抱住了塔帕莎,塔帕莎也把脸埋进了才人的胸前。
  才人默默地直接抬起塔帕莎的下巴,嘴唇凑了过来。
  塔帕莎闭上眼睛,任由才人摆布。因为昨晚她发现,这么做的感觉会很好。
  才人轻轻抱起塔帕莎,并把她放到床上。
  塔帕莎的脸染上了一层平常不太会出现的红色,而娇小的胸部也因为在体内乱窜的兴奋,正在激烈地上下起伏。
  才人注意到那朵被装饰在桌上的酒瓶里的鸢尾花,露出了笑容。
  「怎么有花?」
  「……因为,这房里什么都没有。」
  「这样比较好喔。」
  才人从瓶里拔出鸢尾花,轻轻地插在塔帕莎的发际。鸢尾花和塔帕莎的发色融合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多绑了一根辫子。
  正当塔帕莎感到害羞时,她的眼镜被轻轻拿走了。
  「……眼镜。」
  「不要戴比较可爱。」
  「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是因为害羞,根本不敢张开眼睛吗?」
  才人把身体压向塔帕莎,吻着她的唇。相吻了一阵子之后,才人站了起来。
  「……咦?」
  「我差不多该走了,时间不够。放心,没有任何必须担心的事情。」
  接着,跟来的时候相同,才人又唐突地离开。
  被留下来的塔帕莎目不转睛地目送着才人的背影离去。过了一会儿,门再度被敲响。塔帕莎兴高采烈地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的人是朱利欧。她的表情一口气拉了下来。
  「很适合您呢,夏洛特公主殿下。」
  塔帕莎反射性地把手伸向头上。她拿下被装饰在那里的鸢尾花,小心翼翼地放回瓶子里。
  朱利欧换上认真的表情,恭敬地对塔帕莎行礼。
  「我来迎接您了。我想事情您应该已经从才人那边听说过了……」
  这么说来,昨晚才人的确有说过,不久之后罗马利亚的密使就会前来……已经连「怀疑」这动作都给忘了的塔帕莎,就按照指示点了点头。
  第一次的恋爱,让塔帕莎变得如此盲目。




第八章 加冕仪式

  隔天早上……
  才人被一波波的欢呼声给吵醒了。
  「怎么了……?」
  睡在他旁边的露易丝似乎也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爬了起来,打开窗户。
  极为响亮的欢呼声从窗口涌进了室内。由于墙壁上开了洞而和两人成为同房室友的马里寇奴和蒂芬妮亚似乎也起床了。
  「这什么声音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边说边爬下床。
  由于这间旅馆盖的建造地点极为靠近能眺望利宁河的悬崖(基本上卡尔卡松所有的建筑物都是这样),因此往窗外一看,下面的样子就能一览无遗。
  原来是在草原上展开阵势的罗马利亚军正在一起发出欢呼声。
  「那是什么?」
  马里寇奴伸出手,指了一指。
  原来如此,在罗马利亚军正中央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四方形高台。或者该说,看起来也很像是祭坛。才人则觉得很像演唱会的舞台。
  「是不是打算演个歌剧之类?」
  露易丝发表了少根筋的感想。
  「喂喂,现在处于被人拿着火枪跟魔杖对准的状况下,怎么可能会演歌剧啊!」
  「这可难说。说不定他们想演什么活像说教的宗教戏码,好打击一下对手的士气之类……」
  「要是被迫欣赏那种东西,应该会更火大吧?」
  说着说着,马里寇奴使用了「远望」魔法。
  「哎呀!教皇圣下也在台上呢!是不是想要来讲个道之类?」
  产生某种不好预感的一行人看了看彼此,接着往利宁河的河岸冲去。途中,还跟察觉到骚动的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以及齐儿可会合。然而,却只有塔帕莎不见人影。
  才人边往前跑边开口问道。
  「我说,齐儿可。塔帕莎怎么了?」
  「……不知道。我刚才去找她,结果她却不在。那孩子一大清早就上哪儿去了呀?」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膨胀。
  从卡尔卡松市内冲下通往草原的楼梯后,欢呼声变得更大了。台上除了竖着在黑底上用白色描绘出圣具的圣战旗帜,还有罗马利亚皇国联合的国旗也在迎风飘扬。至于旁边,可以看到一面上面有两根交差魔杖的旗帜。
  「怎么回事?那是高卢王的旗帜呀!」
  齐儿可说道。在面旗帜之下站着教皇维托里奥·塞雷瓦雷,正在俯视着周围。被并排的士兵挡下,无法继续前进的才人等一行人,决定停在原地观察事态发展。
  维托里奥一举起手,罗马利亚军发出的欢呼声就嘎然停止。他们一起做出祈祷的动作。
  接着,从维托里奥那形状美丽的口中,开始清晰暸亮地念出了祈祷文。
  「什么嘛,打算举办临时弥撒吗?何必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齐儿可不以为然地说道。
  维托里奥的祈祷持续了约三十分钟。在这段时间内,才人他们也只能无奈地一起摆出祈祷的姿势。
  祈祷结束之后,维托里奥张开双手。
  「各位虔诚的布利弥尔教徒啊,今天,我为大家带来了一个令人喜悦的消息。」
  他的声音经由魔法扩大,好让布阵于河对岸的高卢军也能听到。
  「而对岸目前发誓效忠狂王的诸位高卢军人士,也请务必一起聆听。」
  河对岸的高卢军发出了倒彩。
  「什么!如果是说教那可免了!我们不需要!」
  「赶快滚回国去祈祷给猪听吧!」
  听到这些,维托里奥只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接着继续说道。
  「同卢军的各位。你们犯下了错误,你们遵奉为王的人物,并不是这国家的正统国王。」
  才人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被你们视为国王并献上忠诚心的人物,是个残害了被视为下任国王的奥尔良大公,夺走王座,跟强盗没两样的男人。你们真的要对那样的男人发誓效忠吗?希望诸位能理解,那是对神和始祖的严重侮辱。」
  「你这个神棍,即使真是那样也轮不到你来多嘴!」
  「这是特地穿着鞋闯入别人国家的家伙够格说出的话吗!你们才是强盗吧!」
  维托里奥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并不是强盗,也并不是为了支配各位而来到此地。甚至,我是为了让各位的祖国能找回正统的国王才前来这里。我身为神明与始祖的仆人,绝对不能承认各位那个和异教徒联手的国王是真正的国王。我想这点,身为虔诚布利弥尔教徒的各位应该也很明白。」
  才人打算往前冲。事到如今,露易丝他们也已经察觉到事实真相。然而,圣堂骑士队随即出现,逮捕了才人等人。
  「不要闹!圣下正在发言!」
  「那么,我就来介绍各位应该遵奉的正统国王吧。是已故奥尔良大公的遗孤,夏洛特公主殿下。」
  被神官们簇拥着的塔帕莎从台下现身。她并没有穿着平常的魔法学院制服,而是换上了豪华的王族服装。甚至连拿下眼镜的那张脸上都略施了薄粉。跟平日不同的这个样子,让总是隐藏在塔帕莎无表情面具下的高贵气质被强制地挖掘出来,使塔帕莎变身为无人可与之相比的哈尔凯尼亚公主。
  「塔帕莎!」
  齐儿可大声吼道。然而这个叫声却被欢呼声掩盖,没能传达给站在台上的塔帕莎。
  「他说是夏洛特殿下?」
  「怎么可能!应该已经在那个时候被暗杀了吧?」
  「不,听说被剥夺身分然后被流放到托里斯汀留学了。」
  高卢军传出了这种惊讶的叫喊。
  「居然准备了冒牌货!到底想要干什么!」
  被怒火冲昏头所以如此大叫并飞上沙洲的人,正是之前曾经在沙洲上跟才人交手的苏瓦松男爵。
  「居然敢冒用已故奥尔良大公的遗孤的名号!不知羞耻!居然要愚弄我等到这种地步吗!」
  「那么,要不要来碓认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冒牌货呢?」
  听到教皇正大光明地这样说,有几名贵族自告奋勇。每一个都是认识过去的塔帕莎的人士。
  以苏瓦松男爵为首的贵族们一搭着小船来到罗马利亚军的阵地,就被带往了台上。
  人数约有十人的贵族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塔帕莎。凝视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其中一名贵族拿起魔杖,使出「探知咒法」,并确认塔帕莎身上并没有被施加任何魔法之后,整群人一起跪了下来。
  苏瓦松男爵以仿佛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睽违已久了……夏洛特殿下!」
  此话一出,高卢军就爆出了沸腾般的喊声。激动之下冲往河川沙洲的贵族之中,也包括了卡斯特莫雷。
  他一把摘下脸上的铁面具,挥着手臂大叫。
  「我是东蔷薇骑士团团长,巴索·卡斯特莫雷!由于别有隐情所以藏身于佣兵之中!为了迎接夏洛特殿下登上王座,我在此宣布高卢义勇军成立!对实力有自信者,快聚集到夏洛特殿下的麾下!」
  高卢军产生了混乱。因为他们的脑袋没有办法跟上这唐突的发展。为了给予对战争大义产生动摇的高卢军致命一击,维托里奥开口说道。
  「忠诚又勇敢的高卢军各位,请用你们那聪明又勇敢的头脑思考吧。请问一问你们那纯洁又善良的良心吧。配得上这历史悠久的古老王国的国王究竟是谁呢?是那个至今仍躲在吕德斯无所事事,杀死弟弟夺走王冠的无能王吗?或者是……」
  维托里奥把右手放到塔帕莎的肩膀上。
  「眼前这位,接下来预定由我圣艾吉斯三十二世亲自举行加冕典礼的,才华洋溢的年轻女王呢?」
  有几个贵族和士兵聚集到站在河边的卡斯特莫雷身旁。然而……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发生全军一起倒戈而来的状况。大家,都因为状况过于惊人而脑袋停止思考了。
  「请仔细思考,各位还有时间。不过,剩下的时间并不是无限。两用舰队正在前来此地的路上。目的是让成为夏洛特女王陛下的国王登上舰队,并从盗贼约瑟夫手上夺回吕德斯。并让身为始祖和神明仆人的我认可的真正国王坐上王座。各位,难道想承担贼军的污名吗?」
  虽然数量依旧不多,然而聚集到卡斯特莫雷身旁的士兵和贵族增加了。高卢军内四处都在进行议论,骚动也持续加速扩大中。甚至拔杖对峙的状况也随处可见。
  才人一边发抖一边凝视着这光景。
  塔帕莎她……为什么?
  可恶!一定是罗马利亚花言巧语欺骗了塔帕莎。肯定是这样没错!虽然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样的卑鄙手段,但他们终于让塔帕莎改变了心意。
  高卢军内部产生的动摇越来越扩大。在这样下去,事情就会按照罗马利亚教皇的想法发展。无论汉丽塔能带着多惊人的计划回到这里,一旦点起的火势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了。
  「……这下高卢就会对罗马利亚唯命是从了。那样一来,圣战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露易丝不甘心地喃喃说着。就算现在甩开圣堂骑士,冲到塔帕莎身边让她改变主意,也已经太迟了。
  已经找不到,任何能让开始滚动的巨石停下来的方法。
  此时维托里奥指着西南方天空中的一点。那里,可以看见几乎掩盖天空的大舰队。
  「什么鬼时机!也算得太准了吧!」
  才人的额头冒出了汗水。
  在旗舰「夏尔·奥尔良」号上,参谋吕西尼昂子爵对着舰队司令克拉维尔卿说道。
  「没想到我们会成为真正的叛乱舰队。这阵子剧烈变化的政治状况,真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啊。」
  这并不含有任何嘲讽,而是率直的感想。克拉维尔卿捻了捻古铜色皮肤上的白色胡须,开口回应。
  「现在的我等可不是『叛乱舰队』啊,是名副其实的高卢王国两用舰队。」
  在短短数星期之前,这些人还是那个高卢王国两用舰队。在约瑟夫的授意下成为假的叛乱舰队之后,由于阴谋失败以及对圣战的恐惧,成功变化为真正的叛乱舰队。而现在……因为接到教皇圣下「已经准备好正统国王」这样的通知,他们又重新更名为高卢两用舰队。
  教皇维托里奥·塞雷瓦雷是在昨天命令待在圣·马隆按兵不动的两用舰队出航。虽说自己等人是叛乱军,但说起来这也只是情势所逼。
  一直提不起劲把炮口朝向过去同胞的克拉维尔卿之所以总算开始行动,原因正是那个通知。
  『将正统国王送往首都』。
  这样的话就有大义名分。况且事到如今都还不愿背离约瑟夫的那些家伙,应该也没有必要继续当成同胞看待吧。
  「结果绕了一圈呢。后世的剧本家应该也会觉得难以提及吧,毕竟我们三番两次地改变着名称……不过,罗马利亚的家伙们真的找到了夏洛特殿下吗?很想拜托他们千万别弄出什么『准备了个冒牌货』的桥段。」
  「应该是本人吧。」
  克拉维尔卿点点头。
  「虽然市井之间流传着『她已经被暗杀了』之类的谣言……但是看来她似乎是被流放到外国去了。在那之后,虽然也听说了她被幽闭进某处城堡里的传闻……但根据她还健在的消息,应该是顺利逃走了吧。」
  「是靠着罗马利亚的协助吗?」
  「以目前情况看来,或许是吧。看来夏洛特殿下是一位运气相当好的人物呢。」
  克拉维尔卿还表示,过去他连作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舰队居然会被那位「夏洛特殿下」所拯救。他过去并没有得到机会,和还叫做夏洛特的塔帕莎打过照面。
  「好啦,历史悠久的高卢王国,终于要成为罗马利亚的庭院了吗?教皇圣下可比过去曾以我们祖国为舞台大展身手的那位朱利欧大王还要伟大呢。毕竟,朱利欧大王只得到了高卢的一半,然而那年轻的教皇却准备把高卢全土都掌握进他的手中。」
  「哼,不管国王的疆绳握在谁的手里,也比那个『无能王』来得像样。那家伙和精灵联手,在圣·马隆进行了可疑的研究。成果就是那个骑士人偶。现在也不知道他正躲在吕德斯打着什么邪恶的算盘。那个恶魔!不管哪里都行,最好变得穷途落魄随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或者是干脆把他送往真正的地狱呢?」
  克拉维尔卿恨恨地说道。到了现在,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按照那个无能王的阴谋,试图背叛神明与始祖的过去。
  「夏洛特殿下将搭上以父亲来命名的船舰,凯旋回到吕德斯。这才是能昭雪其悔恨的最好方式吧。我们能够协助她,你不认为这是极为光荣的事情吗?子爵。」
  「是是,那的确是光荣的事情呢。」
  子爵以不当一回事的语气如此回答后,继续说道。
  「喔,差不多可以看到卡尔卡松了。不管看过几次,这景象真的都会让人怀疑,在那种地方建立城市的想法是不是有问题,而且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到在直线距离约十古里的下方,那条扭着身体躺在地上的「赤蛇」后,吕西尼昂子爵发表了意见。
  也可以看到流经卡尔卡松旁边的利宁河,以及隔着河川对峙的罗马利亚与高卢双方军队。
  根据计划,接下来的过程是等到加冕结束的夏洛特「女王陛下」登船之后,舰队将高举国王旗帜,并把大炮朝向依旧不愿意表示恭顺的高卢军残党。
  那样做之后,再怎么说剩下来的那些死脑筋应该也会举手投降吧?至于到这地步还要继续留下的蠢蛋们就毫不留情地予以毁灭,接着冲入毫无防备的吕德斯……
  这是比训练航行还要轻松的任务。
  然而……悲剧却突然降临。
  爬上桅竿负责监视的水兵发现了什么东西。
  「左上方!有某个东西飞了过来!」
  「某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哪有这种报告!」
  辅佐官怒斥着。
  「龙?不,那不是龙?那个是……石像鬼?」
  真是个搞不清楚重点的报告。
  克拉维尔卿与吕西尼昂子爵把视线转往那个方向。
  原来如此,有个拍打着奇妙翅膀,类似龙的东西正往这里飞来。仔细一看,那是石像鬼。会误以为是龙也无可厚非,因为以石像鬼来说那东西的动作太迅速了。
  「那是什么?在侦查吗?」
  或者是送什么密令过来的传令兵呢?
  不知为何,为了辟邪而仿造恶魔外形制作的那具灰色石像鬼并没有靠近甲板,反而往舰队下方前进。产生不妙预感的吕西尼昂子爵立刻大声下令。
  「把那玩意打下来!」
  然而,这命令已经太迟了。
  啪……
  就像是蛋壳上产生了裂缝那样,被石像鬼紧握在手中的「火石」表面也产生了龟裂。
  由于约瑟夫的「爆发」在表面上留下了肉眼无法辨识的缺口而变得脆弱的结界,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内部试图往外倾泄的火之力。
  这也无可厚非。
  因为足以将森林化为焦土的热量,却被压缩在直径仅有五制分的结界里。
  从裂缝造成的缺口往外喷发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往外膨胀。在短短一瞬之间,这团火焰就膨胀到了直径十万倍的大小。
  搭乘两用舰队前方数十艘舰艇的军官与士兵们,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那颗巨大的火球给吞没了。
  两用舰队半数的船只都像是纸片般,被这颗火球给烧成了灰烬。而船上搭载的火药被点燃,让空中响起了数次简直会震破耳膜的爆炸声。
  剩下的船只也受到巨大火球的波及,产生了损失。
  空中出现了地狱。
  「还说什么半径十古里,刚才那个大概只有五古里呀。」
  搭乘着小型驱逐舰,眺望着远方景象的约瑟夫喃喃说道。在他身旁待命的缪兹祢特尼伦对主人的不满做出回应。
  「刚刚使用的是最小的石头。彼达夏尔卿说的范围,应该是这边这颗第二大的石头威力。」
  「说的也对。」
  约瑟夫搔了搔头。
  双手被反绑的汉丽塔茫然地凝视着事情发展。
  约瑟夫所讲的「让你看看地狱」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如此,那完全不是在比喻,而是真实意义上的地狱。
  看到一瞬间就能烧光两用舰队半数舰艇的火球,让汉丽塔不禁发抖。
  过去她曾经在塔尔布看过类似的东西。也就是在塔尔布战役中见识到的,露易丝的爆发。
  让阿尔比昂舰队坠毁的那个魔法,虽然也是类似的东西……然而规模和威力以及凶残的程度却完全不同。露易丝的爆发虽然让船上装载的风石消失,也烧掉了船桅,然而并没有杀死敌人。
  刚才那种东西,就像是小型的太阳。
  汉丽塔一边发抖,一边在内心如此自语。
  她从来不曾想像过,居然会有半径五古里的巨大火球。剑和火枪被没收,同样被双手反绑的雅涅丝似乎也产生了相同的感想。被评价为钢铁之女的她,现在却闭着眼睛如同少女般害怕。
  「你……到底做了什么?」
  泪水从汉丽塔的眼中落下。
  「你认为那支舰队中,究竟搭乘着多少官兵呢?」
  「至少比这艘小船上的人还多吧。」
  约瑟夫笑着回答。看到那样的光景之后还笑得出来的精神构造,汉丽塔完全无法理解。
  在这艘驱逐舰上,除了约瑟夫与缪兹祢特尼伦,以及汉丽塔与雅涅丝这两对主从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类搭乘。
  负责驾驶船只的是大量的石像鬼。也不知道究竟是使用了什么诀窍,只见这些石像鬼宛如熟练的水兵,以俐落的动作操纵着船只。
  即使是多么高明的魔法师,也不可能一口气运用数量如此多的石像鬼。然而约瑟夫他们却轻易地办到了这件事。
  「那么,来试试这个大小吧。」

  约瑟夫拿出之前提到的「这边这颗第二大」的「火石」。
  「你……就是高卢的虚无承担者吧?」
  看到约瑟夫明确地吟诵出露易丝用过的咒语……让汉丽塔明白「高卢的虚无承担者」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明明咏唱着相同的咒语,听起来却仿佛是不同的东西。过去听过的露易丝的咒语里充满了希望,让人感觉到能改变明天的勇气。
  然而,约瑟夫吟唱咒语的这个音调,却完全找不出那一类的感情。如果要举例的话,那就是「绝望」。一种似乎已经放弃了什么的声调,伴随着咏唱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这份绝望却让汉丽塔的心情稍微镇静下来,让她还能与正常的世界保持维系。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虚无呢?

  汉丽塔那混乱的脑袋,想到了一件目前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
  完成咒语的约瑟夫对着拿在手上的「火石」挥动魔杖。调整过威力的「爆发」在精灵的坚固结界上,制造出细微的裂缝。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火石开始产生震动,发出让人想盖住耳朵的声响。这是因为被强制填入内部的满满「火之力」找到了出口,正在发动攻势。
  猛然回神的汉丽塔冲向约瑟夫,试图去咬他的手。然而,石像鬼却迅速地跳向她,把她压倒在甲板上。
  「明明我特地要让你见识一下没有任何人过的地狱,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是个真正的疯子!」
  在卡尔卡松布阵的罗马利亚军中,有露易丝、蒂芬妮亚,以及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还有才人也……
  自己之所以没有通知他们就直接潜入高卢,是为了不给他们多造成麻烦。这是因为汉丽塔判断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单身前往吕德斯,说不定就会不顾危险,也跟着潜入吕德斯。
  这个判断却弄巧成拙。
  汉丽塔完全没有想到,约瑟夫居然会使用如此凶残的手段……结合先民魔法与虚无而成,威力非同小可的魔法。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汉丽塔的想像范围。
  「如果可能,我是很想发疯。哪怕干脆发疯也好,应该还算幸福吧。」
  约瑟夫以带着自嘲的语气讲完这句话后,就随手把「火石」往船舷外一抛。接着在旁等候的石像鬼就抓住了那颗「火石」,飞离了这里。
  汉丽塔感觉内心逐渐被漆黑的绝望填满。
  干脆发疯也好。

  仿佛想要甩开在自己内心产生的这种诱惑,汉丽塔大叫道。
  「快逃呀!大家!快逃!」

  看到出现在遥远西南方天空中的高卢两用舰队突然被巨大的火球给吞没,让布阵于利宁河畔了两军都一起说不出话来。
  那颗火球如同太阳般冒出膨胀,然后转眼间又消失了。
  原本应该在那位置的数十艘船舰,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是多么聪明的人,起码都花了数十秒的时间,才理解原来舰队是被燃烧殆尽了。
  全军甚至在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的状况下,楞楞地呆站在原地。等到数分钟后,出现一颗比刚才更巨大的火球,并把剩下的两用舰队一艘不留地完全化为灰烬时,总算才开始爆发恐慌。
  罗马利亚与高卢双方的士兵,都开始失序窜逃。
  攻击来自敌方或我方?对于两军来说无论是哪一边都已经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了。只有直觉涌上的恐惧感支配了双方所有人。
  然而,又可以逃到哪里去呢?要逃离那个半径似乎涵盖十古里的巨大火球,根本是件无法办到的事情。
  「那是啥玩意……」
  才人站在往四面八方奔逃的官兵之中,茫然地低语着。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露出浅浅微笑看着彼此。那么巨大的火球,怎么说都欠缺真实感。
  露易丝抓住才人的肩膀摇晃。
  「是虚无!高卢的虚无!绝对没错!」
  「那种魔法有可能吗?简直像是太阳掉下来了啊……」
  露易丝抽了迟迟无法回神的才人一耳光。
  「你振作点!很快这里也会变成那样!总之快逃吧!」
  听到露易丝这句话,总算回神的少年们开始往外冲去。
  「逃吧!才人!」
  就在这时,一个蓝色的影子突然落下来抓住了才人与露易丝,之后又往上升。
  「希儿菲朵!」
  才人看着下方,张口大叫。
  「喂!怎么可以只救我们!也要让大家逃走呀!」
  「你要逃到哪里去呀!啾咿!」
  希儿菲朵吼着。它说的对,不管是要使用魔法还是要怎么办,说到底,根本不可能逃离范围如此巨大的火球。
  「那个是……那个是解放了魂灵之力呀啾!应该是让『火石』爆炸了呀啾!人类的魔法根本无计可施呀啾!啾咿!」
  希儿菲朵以焦躁的声音喊着。
  「那该怎么办!」
  「能阻止那个的只有你们呀啾!就算是大姊姊也办不到呀啾!」
  希儿菲朵开始利用它的视力在广阔的天空中搜寻。藉着人类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视力,希儿菲朵发现了一艘正在东北方向徘徊的驱逐舰。
  「就是那里啾!」
  在混乱之中,或许是察觉到飞离现场的希儿菲朵的意图吧,只见数名骑乘天马的圣堂骑士也跟着飞了起来。
  希儿菲朵领着天马,抱着虚无的承担者,急速往约瑟夫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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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梦迷宫的出口

  即使看到与弟弟同名的旗舰以及其麾下的舰队全被自己丢出去的「火石」给烧得无影无踪时,约瑟夫的脸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慨。
  他只是满脸无趣地喃喃开口。
  「为了建立那支舰队,是花了多少钱啊?」
  「两用舰队是在十年前,为了对抗阿尔比昂舰队而开始筹建。听说在长达五年的期间内,大约投资了国家预算的一半才建立而成的。」
  缪兹祢特尼伦淡淡地回答。
  「那么夸张的金额,却在短短几分钟内全化成灰了吗?还真是不过瘾啊。」
  「您会……感到心痛吗?」
  「伤脑筋呀。反而是要求父亲买给我的玩具船在池里沉没时,我反而更为心痛呢。对了对了,虽然不记得跟夏尔竞争了多少次,但到最后我还是连一次都没有赢过呢。」
  被石像鬼夺走身体自由的汉丽塔,以痛苦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那么庞大的舰队……你认为……你认为上面有多少人呢?一万……不,是好几万才对。你就是在一瞬间,就把那么多的人类全都化成了灰烬。结果却把这个……这个拿去跟在水池里失去的玩具相比……就连恶魔,在你面前看起来也会显得仁慈吧!」
  「你懂什么?我心中的深沉黑暗,你又能理解多少?在耀眼的胜利之中,在受到所有人祝福的情况下登基的你,到底能了解我的什么事情?」
  约瑟夫带着憎恶把汉丽塔踩在脚下。面对接下来应该会发生的悲剧,汉丽塔的心终于被悲哀给击倒了。原本支撑着内心的某种「绝望」在此折断,情感的洪流冲入内心,让汉丽塔落下了眼泪。
  「你在伤心吗?你……在心痛吗?真让人羡慕啊。」
  约瑟夫抓住汉丽塔的脸颊,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把你的悲哀给我吧?给我呀!只要办得到,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全部。不管是这王国,还是世界,就全部都给你吧。」
  「神啊……请您……请您阻止这个男人吧。我求求您。在世界毁灭之前,在一切都沉入灰烬之前……」
  「那么我就让神也瞧瞧吧,看这个世界化成灰的情境。」
  约瑟夫从缪兹祢特尼伦手上接下最后一颗「火石」。那是比先前两颗都还要大上一圈的东西。约瑟夫怜惜地把那颗「火石」放在掌中翻看。在透明容器内蠢动的「火」结晶发出了诡异的光辉,照亮了约瑟夫的手掌。
  只要把这个朝着地面使用……半径十古里以上的土地,就会化为一片焦土。不管是草木还是人类或动物……在地上的一切都将被燃烧殆尽,回归为尘土吧。
  至今还对自己发誓效忠的军队,以及夏尔的独生女夏洛特,也都包含在内。
  我会流泪吗?
  约瑟夫再度在内心里喃喃提出了这个多次自我质疑过的疑问。
  这一次,自己总算会流泪吗?
  在把世界全都烧光之后……如果连这样依旧没有流泪……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在那里的只有……无边无际,名副其实的虚无世界。没有泪水、没有空虚、也没有悲哀。只是单纯的「零」。
  不必汉丽塔多嘴,约瑟夫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想见到那样的世界。
  只是……我啊……
  约瑟夫看着留着眼泪不住叹息的汉丽塔,心里想着。
  「能阻止我的……只有夏尔。」
  「如果能看到一丝一毫那家伙对我的……不甘心与自卑感……我就不必做这种事情了。」
  然而,即使是神,这也是不可能的愿望。因为夏尔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约瑟夫早就知道了,其实他很清楚。就算把世界化为灰烬,自己也不可能落下泪水。
  可是,他依旧还是想抱着一丝的希望。
  已经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驱使着约瑟夫在世界散布绝望的动力……其实是「希望」。只有黑暗的希望,才能让约瑟夫继续前进,才能支撑着他庞大的身躯。
  约瑟夫再度开始吟唱「虚无」咒语。
  这次的「火石」相当大颗,结界也相对强力。如果不是威力具备一定水准的「爆发」,将无法对结界造成损伤。

  就在这时。
  船只突然震了一下,约瑟夫看向空中一点。
  可以看见一只蓝色鳞片反射着光芒的风龙,带着数匹天马,飞快地朝着这边飞来。看来是骑在天马上的圣堂骑士之一,对着这艘驱逐舰使用了风魔法。
  缪兹祢特尼伦为了让主人能继续咏唱,放出了数具石像鬼。在缪兹祢特尼伦的操控之下,性能提升到极限的石像鬼开始袭击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四处都展开了石像鬼跟圣堂骑士的空中战斗。
  「请,约瑟夫大人……」
  正当约瑟夫打算再次开始咏唱时……那一瞬间,他被在眼前发生的爆炸给打飞了出去。往后方飞去的约瑟夫狠狠地撞上了驱逐舰的船舷。
  「呜……」
  火石从他手中掉了下来,滚落到甲板上。这个爆炸也让甲板上那具原本抓住汉丽塔的石像鬼一起被炸飞。突然获得自由的汉丽塔注意到甲板上的火石,急忙张口咬住了那东西。
  回头一看,可以看到骑在风龙背上的露易丝和才人。刚才那爆炸应该是露易丝的魔法造成的吧。汉丽塔在内心说了声谢谢……然后从甲板上纵身一跳。
  「公主殿下!」
  看到汉丽塔往下掉,露易丝大叫了起来。希儿菲朵甩掉纠缠着自己的石像鬼,开始急速下降。正当它打算用嘴巴含住汉丽塔时……她的身子却被迅速飞来的石像鬼给半路劫走了。
  石像鬼用尖锐的爪子挖出汉丽塔含在嘴里的火石之后,就像是在表示她已经没用了,随手把汉丽塔抛开。
  这次希儿菲朵总算用嘴巴接住了汉丽塔。
  「您没事吗!」
  还来不及感受相逢的喜悦,露易丝急忙问道。被拉到希儿菲朵背上的汉丽塔一脸苍白地大喊。
  「我没事!快抢那个火石!快啊!」
  露易丝点点头,再度开始咏唱咒语。
  是「爆发」。由于刚刚才使用过,所以现在无法放出威力比较强的魔法。那已经是,极限了。露易丝在这场「圣战」里,用了太多魔法了。
  即使如此露易丝依旧拚命地挤出精神力,吟唱着「虚无」的卢恩符文。然而……咏唱却无法持续到能发挥出足够威力的程度。
  因为出现了好几具圣堂骑士无法完全对付的石像鬼,并开始袭击露易丝等人。
  「呀啊!」
  汉丽塔跟露易丝发出了尖叫,而才人则朝着靠过来的石像鬼扣下AK步枪的扳机。石像鬼的头部被连发的三颗子弹给击穿。然而,没两下子弹就用光了。这已经是最后的弹匣。
  在半空中剑根本派不上用场。才人不甘心地咬牙。
  总之为了保护自己等人,露易丝不得不使出「爆发」。在希儿菲朵周围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把石像鬼纷纷打飞。
  「快点!露易丝!阻止那个发疯的男人!要不然……要不然一切都会化为灰烬啊!」
  汉丽塔大叫着。
  「我去。希儿菲朵,把我放到那艘船的甲板上!」
  希儿菲朵「啾咿!」叫了一声,表示理解。
  露易丝凝视着小型的驱逐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因为这艘不起眼的驱逐舰上的少少两个人,那个两用舰队就化成了灰。而下方合计十五万的罗马利亚与高卢两军,也要因为这少少的两人,现在正要和舰队走上相同的命运。
  先民的魔法。
  始祖也绝对无法战胜的力量。
  而,那个和「虚无」组合起来时的破坏力……
  这力量的真正恐怖之处,让露易丝极为畏惧。
  总之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的使魔了。

  甲板上,可以看到正在继续咏唱的约瑟夫。而他的周围,守着十数具由缪兹祢特尼伦操控的石像鬼。
  才人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约瑟夫的样子。
  他有着和塔帕莎相同的蓝发……以及魁梧的身材。外貌英俊,是个仿佛雕像的美男子。
  而这个男人口中,正不断地念出咒语。
  很讽刺的是,听着他的咏唱,才人的内心就冒出了勇气。自己身体的这种反应,让才人觉得很讨厌。
  万一那个咏唱完成……
  才人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火球,就感觉背上似乎被人泼下了一整桶冰水。他从希儿菲朵身上往下一跳,降落到甲板上。立刻,缪兹祢特尼伦操控的石像鬼就冲了过来。
  看到那个长着羚羊般的弯角,拥有肌肉发达的肩膀与蝙蝠翅膀的不祥外形,让才人觉得似乎也看见了约瑟夫的本性。
  这家伙的这种邪恶之心……造成了那种火球!
  才人的内心因为愤怒而产生反应。
  左手上的卢恩符文开始发光。才人横着剑斩断袭击自己的石像鬼,那具石像鬼的身体被砍成两半,跌落到甲板上。
  接下来他先把剑往上挥砍垂直切开下一具石像鬼,接着以往下斩的动作打破了另一具的头颅。
  那是无论多么厉害的高手也无法看穿的快速挥击。
  愤怒达到沸点的才人的动作非常俐落,他接二连三地打倒石像鬼。十几具的石像鬼就在短短十五秒内被他全灭了。
  「你的武器看来用完了呢。」
  还以为缪兹祢特尼伦已经陷入绝境,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却毫无改变。
  「什么!」
  接下来才人见识到了……恐怖的光景。
  被他斩断,倒在地上的石像鬼的上下半身逐渐接近,像黏土人偶般连接在一起后,再次站了起来。
  站在约瑟夫前方的缪兹祢特尼伦露出了简直耀眼的妖艳微笑。
  「这些石像鬼并不是普通的石像鬼,是使用水之力特别处理过的东西。虽然力量不及耶梦加得,然而却几乎是不死之身。不管你怎么切怎么砍,都只是白费力气。」
  石像鬼再度攻击才人。
  不管打倒多少次都会再度复活,因此根本没完没了。才人被迫只能防御。
  「怎么啦!果然,没有那个奇妙的『枪』,你就无法好好战斗吗!还真是没出息呢!」
  正当缪兹祢特尼伦如此高声嘲笑时……出现了响亮的枪声。
  不知何时才人用左手握住了自动手枪,并把枪口朝向缪兹祢特尼伦。这是在罗马利亚的地下坟场找到的东西。
  不只是AK步枪,其实才人还偷带了一把手枪。他之所以一直采取守势,也是为了让缪兹祢特尼伦产生松懈。
  肩膀中弹的缪兹祢特尼伦当场跪了下来。
  周围的石像鬼失去缪兹祢特尼伦的控制,就像是断线的人偶般一一倒到了甲板上。
  虽然在空中与圣堂骑士和露易丝他们交战的石像鬼能够自动行动,然而这边的石像鬼由于特别强力,如果没有缪兹祢特尼伦提供的魔力,似乎就无法动作。才人以疲惫的语气说道。
  「是呀……没有这种枪,我就无法战斗。不过,这点你也是一样吧,缪兹祢特尼伦。」
  才人无视于痛苦呻吟的缪兹祢特尼伦,重新转向约瑟夫。他避开了战火,躲在后甲板的钟楼上继续咏唱着。
  约瑟夫停下了咏唱,转身面对才人。
  「你好啊,甘道夫。」
  「放开那块石头,要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才人把枪口对准约瑟夫,开口说道。
  就是这男人,至今为止让自己等人吃过无数苦头。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无法恨他。明明理论上,在脑里的最表面,有一层如同火焰般的怒气正对着这男人翻滚酝酿着。
  这个男人究竟对自己等人、对塔帕莎、还有对哈尔凯尼亚的人民们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呢?
  曾经对数万、数十万的人类下手,现在也依旧在试图增加被害者人数的,如同恶魔般的男人……
  本来自己还在想他不知道有着多么可恨的面貌。
  还在推测他会以多么嚣张无耻的态度来威胁自己。
  明明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才来到这里……
  然而,眼前男人脸上浮现的却是,某种寂寞。好不容易见面的可恨仇敌的表情,让才人产生了困惑。
  一次次引发事件,动摇哈尔凯尼亚的狂王……
  居然是这么没气势,这么没出息的家伙吗?
  「还很年轻呢,几岁?」
  听到他突然以可说是亲切的语气询问年龄,让才人反射性地做出回答。
  「十七……不,十八。」
  「有着正直到简直让人觉得耀眼的眼神呢。虽然长相完全不同,不过却跟夏尔有哪里相像呢。」
  「快放开那块石头!」
  然而,约瑟夫却不回答。他只是一脸怀念地继续说话。
  「我也曾经有过像你那样的时期啊。认为自己内心的正义,可以解决一切的时期……还以为只要成为大人,内心的低俗自卑感就会消失。我一直相信判断力、理性……该怎么说?就是那一类东西能够解决问题。」
  才人瞄准了约瑟夫的手。约瑟夫甚至没有咏唱咒语,只是继续说道。
  「然而,那只不过是幻想罢了。年纪越大,那些问题就越像渣滓一样越是沉淀。用自己的手掌握住的解决手段……不断地在我的梦中出现,让我的心逐渐走向虚无。仿佛是座迷宫。而且,我明明知道,那根本没有出口……」
  才人扣下扳机,子弹朝向约瑟夫飞去。然而,就在那瞬间约瑟夫的身影消失了。
  「就算你能使用再多那种攻击,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背后传来约瑟夫的声音。
  才人反射性地回头,挥动右手上的德鲁弗林加。然而……眼前却没有约瑟夫的身影。
  这次他移动到船桅上了。
  才人回想起卡斯特莫雷的信上写着的某句话……
  「约瑟夫他……一瞬间就从寝室里,成功移动到了中庭」。
  由于太过激动,因此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才人咒骂着自己的大意。
  「这个魔法叫做『加速』,是虚无之一。神明为什么把这个咒语托付给我呢?真是讽刺啊。我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赶快行动』呀。」

  才人追着约瑟夫,开枪射击,还挥舞着剑。然而每一次约瑟夫都使用「加速」逃走,攻击连扫都扫不到他。面对那个远超过人类极限的速度,即使拥有甘道夫的力量也无法对抗。
  才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不妙呢……伙伴,真的不妙。惹到了麻烦的魔法呢。」
  德鲁弗林加喃喃说道。
  才人回想起过去曾经对付过的,瓦德的「遍及」。
  那个以咒语制造出数个分身的魔法,反而比较好对付。因为不管数量有多少,都能涵盖在自己手上武器的攻击范围之内。
  可是……约瑟夫的魔法不同。面对一瞬间就会移动的对手,「武器」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
  「还挺愉快呢,少年。不过,我有我该做的工作,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约瑟夫一把拔出短剑。看到那诡异的光辉,让才人产生了恐惧。被称为能掌控所有武器的专家的自己,居然因为魔法师手上的短剑而害怕发抖……
  战胜了强大咒语、魔法道具、以及幻兽的自己,到了现在却对一把小小的短剑无计可施。
  「速度」。
  这点被对方取胜的甘道夫,会成为一个无力的存在……
  「伤脑筋呀。」
  即使藉由甘道夫的力量而拥有与常人不同的反射神经,还是不可能挡下那把短剑。才人体认到这一点。那么……
  才人闭上了眼睛。
  「哦?已经觉悟了吗?还真干脆。」
  「喂,伙伴?你闭上眼睛是想干嘛?」
  「在我出生的世界,有『心眼』这种说法!放马过来吧,约瑟夫!我会用内心的眼睛看穿你的动作!」
  才人将感觉提升到极限。为了接下来即将来临的「瞬间」……
  「有趣,那么我就动手吧。」
  约瑟夫的气息逐渐逼近。
  才人对着瞄准的一点,用力挥剑……

  腹部侧面被坚硬的刀刃深深刺进的感觉……让才人睁大了眼睛。
  「还真是了不起的心眼啊。」
  左边传来约瑟夫的声音。而才人的腹部侧面,插着约瑟夫手上的短剑。才人闭上眼睛后挥动的剑,连扫都没有扫到约瑟夫。他毫不费力地从攻击方向的相反位置绕了过来,轻松地把剑刺进了才人的肚子。
  身体中的力气随着沉重的疼痛逐渐消失,然而,才人却露出了笑容。只要有一秒就够了。
  对。
  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能在黑暗里正确逮住敌人的心眼,而是在光线下被敌人刺中的这一瞬间。
  「我逮到你了。」
  才人说着,并抓住约瑟夫的手。
  什么心眼,只不过是唬人的而已。用双眼无法彻底捕捉的东西,怎么可能用心来掌握呢?或者该说,才人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这种能力。不管面对何种状况,他都会睁大双眼,来冷静判断靠着物理性视野来察知的状况,并获胜至今。
  才人打算用右手上的德鲁弗林加,来刺向用左手抓住的约瑟夫。然而……约瑟夫的表情却没有改变。
  下一瞬间,才人就感觉到全身都被麻痹感包围了。
  糟了!
  短剑上似乎有毒!才人的全身被难以言喻的无力感逐渐笼罩……
  德鲁弗林加从右手上掉了下去。抓住约瑟夫的左手也失去了力气,才人腿一软跪了下去,瘫倒在甲板上。
  伴随着麻痹感,败北的苦涩滋味也在嘴里扩散开来……
  被成群的石像鬼阻挡,风龙与圣堂骑士都无法阻止约瑟夫的咏唱。
  约瑟夫举起了魔杖。
  下方可见慌忙逃窜的……十五万大军……十五万个人。约瑟夫想像着那些人化为尘土的景象,想像着一切被燃烧殆尽……回归大地的光景。
  可是……果然内心还是不为所动。
  完全没有任何感慨。
  他看了看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瞪着自己的少年。
  即使肚子上刺着短剑,即使毒开始袭击全身,他的眼中依然还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少年咬着嘴唇。
  看起来对于无法阻止自己这事,感到万分悔恨。
  约瑟夫靠近才人,踩住刺着短剑的腹部。
  「呜……!」无法忍耐这份剧痛,才人嘴里发出了呻吟。

  「不甘心吗?」
  「没错……我不甘心,居然无法阻止那么多人被杀……」
  才人表情扭曲,语调也带着哭音。
  「怎么样呢?在以为或许可以获胜之后,就立刻陷入绝望的滋味如何?」
  才人想尽办法强制麻痹感已经来到极限的身体往前爬行,试图把手伸向掉在地上的手枪。然而约瑟夫却把枪踢到了甲板的另一端。

  这家伙,还打算继续对我动手。坚信自己正确的心态,简直灿烂耀眼啊。真让人羡慕。我说,夏尔……我到底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如果还能回去……我真想回去。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真想重来。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我只能继续在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徘徊。」
  正当约瑟夫完成咒语,打算对着「火石」施放魔法的那一瞬间……他戴在右手上的「土之红宝石」却开始发光。
  「嗯?」
  「记忆」从散发出咖啡色光芒的戒指,流入了约瑟夫的内心。
  约瑟夫突然被丢进了梦的世界里。
  不……这真的是梦境吗?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中心……大特鲁瓦宫内的一间房间。
  「这不是父亲的公务室吗?」
  没错,这里就是曾经是父王公务室的地点。根据家具摆放的位置,似乎是父王即将驾崩前的景象。
  「什么?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玩笑?」
  自己原本正打算施展「爆发」魔法,为了要把下方那些军队,化为尘土……
  明明是那样,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
  然而,约瑟夫并不焦急。只是,这里充满了一种怀念的味道。约瑟夫还来不及因为自己产生这种情绪而感到不可思议,就听见了某个人的脚步声,因此仓促之间他躲进了窗帘的阴影之中。这是因为,他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不能被人看见。
  确认出现的人物后,约瑟夫瞪大了眼睛。那是……夏尔。自己亲自下手杀害的,弟弟的身影。
  「……夏尔。」
  约瑟夫茫然地自言自语。在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自己为什么突然来到这地方的疑问,就被约瑟夫抛到了脑后。
  到底,夏尔来父王的公务室是有么事情呢?他脸上有着相当严峻的表情。从来不曾看过夏尔露出这种表情的约瑟夫有点吃惊。
  夏尔并没有发现躲在窗帘后方的约瑟夫,动手打开父亲公务桌的抽屉。他粗鲁地把抽屉整个拉出来,并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到地上。
  父王的宝石、勋章、还有文件等全部都散乱一地。夏尔趴在那些东西上面,开始发出低沉的哽咽声。
  他在哭泣。
  为什么?他到底为了什么哭泣?约瑟夫产生一股想立刻冲出去质问弟弟的欲望。然而……夏尔很快地就说出了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他说什么?
  「父亲,为什么没有选择我成为国王呢?这不是很奇怪吗?我的魔法实力比大哥还要强好几倍啊!就算是家臣们,大部分也都支持我啊!结果却……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懂!」
  夏尔拿起一个戒指。那是在高卢王家代代相传的秘宝……土之红宝石。约瑟夫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相同的东西正在手指上发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约瑟夫陛下。」

  这声音,约瑟夫还有印象。

  「教皇?维托里奥?是你吗!什么,这场闹剧是你搞出来的把戏吗!」

  「不是的。这并不是什么闹剧,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我只是帮忙引出这段记忆而已。」

  「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的虚无咒语。」

  「什么意思?」

  「这是『纪录』。是将对象物体包含的强烈记忆……该说是意念的东西,在脑中鲜明映出的咒语。而这次是让寄宿于正好戴在你手上的土之红宝石的记忆……也就是强烈的意念在你的脑中上映。」

  「做这种蠢事!如果想要阻止我的话,就干脆杀死我不就得了?」

  「那样一来,你的灵魂就无法得到救赎呀。」

  「你说这是实际发生的景象?怎么可能!」

  「如果是你……跟我同样身为虚无使用者的你,应该可以明白这究竟是谎言还是真实吧?这究竟是魔法造成的幻象呢?还是毫无虚假的真实呢?」

  约瑟夫让自己的感觉提升到极限。原来如此……他说的是事实。眼前的景色,的确就是过去的状况本身。约瑟夫基于无法说明的感觉来理解到这一点。
  约瑟夫的内心开始起了波澜。
  既然这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那么……眼前的夏尔就是「真正」的夏尔吗?
  那个夏尔正在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把戒指捧在胸前,再度开始哭泣。看见这一幕,连教皇的存在都在一瞬间被约瑟夫抛到九霄云外。
  他的意识逐渐被眼前的夏尔深深吸引住……
  「为了赢过大哥,您知道我付出过多少努力吗?为了证明我更优秀,您知道我在私底下曾多么鞭策自己吗?一切都是为了今天,都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啊!」
  约瑟夫懂了。这是……父王即将驾崩时发生的事情。那一天,父王把两人叫到枕边,留下「下任国王是约瑟夫」这样的遗言。在那之后,夏尔立刻以开朗的表情,对自己说道:
  「大哥能当上国王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最喜欢大哥了!我也会竭尽全力协助大哥的,兄弟一起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美好的国家吧!」
  约瑟夫原本以为,这句话表里如一,是夏尔的真心话。被这份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取胜的纯洁之心给彻底打垮的约瑟夫,对夏尔产生了激烈的憎恨,到最后终于亲自下手了断他的生命。
  可是,那其实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话。而是夏尔为了掩饰自己的嫉妒,而做出的拚死抵抗啊……
  约瑟夫一时泪如雨下。等他回神时,自己已经往前踏了一步。
  「……大哥!」
  夏尔的脸因为惊讶而扭曲,接着他以慌张的态度试图辩解。
  「不是……不是的!我在整理父王的东西时,一不小心就……」
  「没关系。」
  约瑟夫用极为温柔的语气说道,并抱住了弟弟的肩膀。
  「大哥……」
  夏尔似乎明白一切都已经被看到了,那张端正的脸终于一歪,开始哭泣。
  「对不起,我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我不懂,为什么我不是国王?父亲为什么不让我成为国王?为什么大哥才是国王?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哥哥跟父亲一定都不知道,我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我到底多么的……」
  「我知道,我懂。所以别哭了,夏尔。我也那样觉得。不管怎么想,适合当国王的人都是你。毕竟,你那么擅长魔法呀。」
  「大哥……大哥……」
  「所以呀,我来让你当上王。也没什么,反正父王的遗书只有你跟我知道,一定有办法的。我就成为大臣,来辅佐你吧。就这样吧,好吗?夏尔,这样最好,是吧?」
  约瑟夫三番两次地这样对夏尔说道。
  「大哥,对不起。我是个满心欲望,无药可救的人。煽动家臣的人是我啊。是我在背地里运作,让家臣们站到了我这边。甚至还动用金钱贿赂。明明大哥不会做这种事情……我却……」
  「已经没关系了,真的没关系。我跟你一样。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所以没关系,你不必再多说了。」
  这是约瑟夫的真心话。一股清爽的感觉涌了上来,逐渐填满他的内心。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那就是喜悦。
  「我们一起来让这个高卢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吧。夏尔。我们一起,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吧。」

  约瑟夫一边感觉泪水滑过脸颊,同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说着:

  「我们一起来让这个高卢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吧」?

  「我们一起,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吧。」

  「如果是我们两个,一定能办到」。

  「是吧,夏尔?」

  「是吧?夏尔……」

  「火石」从约瑟夫的手上滑落。他双膝跪地,用两手盖住了脸孔。
  「夏尔……我们两个,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兄弟呢。」
  察觉到自己正在哭泣,约瑟夫反而露出了笑容。
  「什么啊,我不是在哭吗?哈哈哈……虚无……让我厌恶得无以复加的神之力反而找到了出口,真是无聊,又讽刺的事情啊。」
  眼泪如同沸水般滚烫……层层包裹住约瑟夫的内心。

  当塔帕莎想尽办法甩开圣堂骑士队,使用「飞行」咒语赶来现场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在狭窄的驱逐舰上,约瑟夫正坐在甲板上,而圣堂骑士们围在他的四周。看到倒在地上肚子还缠着绷带的才人,让塔帕莎脸色一变。
  在一脸担心的露易丝的旁观之下,汉丽塔使用水魔法来治疗才人的伤口。塔帕莎松了一口气。汉丽塔的治疗魔法很强大,看那个样子,应该没有性命之危吧。
  包围着约瑟夫的圣堂骑士们看到塔帕莎之后,就一起让开了一条路。塔帕莎以僵硬的表情,来到可恨的伯父王面前。
  然而……在那里的却是,似乎总算甩开包袱的约瑟夫。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满足。
  「是夏洛特吗?」
  约瑟夫抬头看了看塔帕莎。
  「还满适合的嘛。天国的夏尔应该也会很高兴。」
  面对穿着王族服饰的塔帕莎,约瑟夫讲出了这样的感想。塔帕莎感到很讶异。这个伯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上的表情如此解脱开朗,看起来宛若他人。约瑟夫拿下王冠,放到塔帕莎的脚边。
  「长期以来,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虽然这并不能代表我的歉意……但你还是收下吧。这是原本该属于你父亲的东西。还有……你母亲的事情。凡尔赛尔缇伊露宫里的礼拜堂有一个精灵,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他的长相。去跟那家伙说这是我最后的命令,让他动手调配解药吧。那样一来,你母亲的心智应该也会恢复正常。」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会说明的。因为这是和你父亲名誉有关之事。但是,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没有见识地狱的必要了。接下来,就随你处置到你满足为止,这样就行了。」
  约瑟夫露出笑容。然后,他把头伸向塔帕莎。
  「斩下我的头吧。这样一来,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塔帕莎真的不明白伯父突然改变心意的原因。只是……他主张「一切都结束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约瑟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总之,杀死父亲的可恨仇敌的首级……自己曾经那么想要斩下的首级,现在就在眼前。只有这个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约瑟夫已经不再开口说话,他只是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塔帕莎甩了甩头。从她的喉咙里,挤出了语调有些僵硬的怒吼声。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圣堂骑士们催促着这样的塔帕莎。
  「来,请尽快……」
  塔帕莎举起魔杖。圣堂骑士们则往后退了一步。塔帕莎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始咏唱咒语。
  然而……她的咏唱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因为她注意到才人凝视着自己的视线。
  我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杀人。
  这个想法在她的胸中扩散。露易丝边摇头边对着塔帕莎说道。
  「塔帕莎……拜托你,把杖收起来吧。复仇无法带来什么啊。」
  一直沉默着观察事态发展的雅涅丝也开口表达了意见。
  「……正是如此。您是将要成为高卢国王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弄脏您的双手。这个男子应该要参照法律,并基于法律来给予制裁。如果没有这样做……您将会被永远持续的锁链给牵着走啊。」
  圣堂骑士们狠狠地瞪着她们,仿佛是在质问两人在胡说什么。
  「不要讲一些多余的话!万一殿下改变心意那又该如何!」
  「什么呀!你们这些人,是想让塔帕莎成为杀人凶手吗?那样一来,不就跟这个男人一样了吗?为了自己的目的,对许多人下手的……」
  一名年纪较大的圣堂骑士往前走了一步。
  「托里斯汀的小姐,两者并不相同。夏洛特殿下是接下来必须治理国事的人物,因此亲手做出了断对她来说乃是必要之事。」
  「那只不过是诡辩!」
  圣堂骑士跟露易丝等人开始争执。
  「别这样!」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才人的声音,介入了这场纷争之中。所有人都一起把视线转向才人。
  「塔帕莎并不是要为了神或死去的人复仇吧?我啊……虽然也不是很懂啦,可是所谓复仇,应该是为了自己做的事情吧?就是因为光靠着理论无法让自己认同,所以才要复仇吧?什么会变得一样或是必须治理国事之类,复仇并不是基于这些理由就决定要做或不做的事情吧?」
  才人讲到这边,差点又倒到甲板上。汉丽塔慌慌张张地支撑住他的身体。虽然水魔法把大部分的毒都清除了,但身体里多少还是残留了一些。光是开口说话,就很费劲。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才人的气势压倒而闭上了嘴。才人推开汉丽塔的手,摇摇晃晃地靠近塔帕莎,然后直直看着她说道。
  「动手呀!如果你想动手,那就动手。」
  露易丝立刻对才人提出抗议。
  「你在说什么啊!」
  才人以痛苦的表情站直身子。
  「旁边的人不要多嘴。这是塔帕莎的问题。要复仇,还是要放弃,这都是塔帕莎自己要决定的问题。是啦,或许她天国的父亲会不高兴,或许会弄脏她的双手,也或许复仇真的无法带来什么。可是,下决定的人是塔帕莎,不是我们。」
  才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下决定吧,塔帕莎。不管是哪个,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塔帕莎缓缓举起魔杖……吟诵完咒语。魔杖的尖端出现了冰形成的箭矢。可是……她无法放出攻击。仿佛身体冷冻了一般,她的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塔帕莎注意到才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到最后,她还是收起了魔杖。不能因为别人说杀,自己就真的动手。那已经不是什么复仇,只不过是执行死刑而已。
  自己也许曾经是个复仇者,不过,并不是个死刑执行人……
  看到塔帕莎收起魔杖,才人松了口气。
  结果……让一切画下句点的是,缪兹祢特尼伦。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她,冷不防地从甲板角落爬了起来,用还能动作的手抓起掉在地上的短剑,然后突然用那把剑贯穿了约瑟夫的胸口。
  约瑟夫的口中流出鲜血,汉丽塔发出了尖叫。面对想要制服她的那些圣堂骑士,缪兹祢特尼伦举起了手中的「火石」。
  「不要动,我可也是虚无的使魔,是能驱使所有魔法道具的缪兹祢特尼伦。如果只是要让这『火石』爆炸,我有可能办到。」
  「冷……冷静一点……」
  一名圣骑士如此说道,但缪兹祢特尼伦已经没在听了。她把嘴唇贴近约瑟夫那正在涌出鲜血的嘴边,并凑了上去。
  过了一会之后……缪兹祢特尼伦收回了身子。她那被约瑟夫的血染红的双唇之间,发出了仿佛是硬挤出来的声音。
  「自从『契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跟您相吻呢,约瑟夫大人……为什么您直到最后,都还不肯看我呢?为什么不愿意下手杀死我呢?明明我只是像个少女一般,单纯地渴望着这一点罢了……」
  约瑟夫已经无法回答了。他带着满足的表情,停止了呼吸。
  缪兹祢特尼伦看着约瑟夫,对众人宣布。
  「滚!让我们两人独处。」
  圣堂骑士们手忙脚乱地一一跳上天马,从船上往下飞去。至于才人等人……不久之后也搭上了希儿菲朵。
  只有塔帕莎动也不动地继续凝视着虚无主从。
  才人原本想对塔帕莎说点什么,但却被露易丝阻止了。
  没有多久,塔帕莎回身走开,骑上了希儿菲朵。所有人都无法对塔帕莎说任何话。
  希儿菲朵离开船只。

  在远方的天空,才人发现了一头风龙。那是朱利欧的亚兹洛。在它的背上看到教皇维托里奥那顶长长的白帽子,让才人扳起了脸。
  造成约瑟夫改变心意的是,那些家伙的魔法。
  恐怕是……「虚无」。
  光靠着一个魔法,那些家伙就改变了那个约瑟夫。
  真是恐怖的家伙们。

  搭载着约瑟夫与缪兹祢特尼伦的驱逐舰不停地往高空爬升,最后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点……然后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黑点被火球包围,再也看不见了。

  塔帕莎茫然地凝视着那团火焰。
  等她回神时,自己的双眼已经落下眼泪。

  父亲大人。

  塔帕莎在心中对着父亲说话。

  结束了,父亲大人。那家伙死了。

  塔帕莎也明白,约瑟夫和父亲之间有着什么连自己也无法介入的东西。该说是约瑟夫对父亲的爱与恨……
  那份强度,以及深度。
  约瑟夫之所以对父亲下手……应该有着什么无可回避的理由吧。是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也已经无从得知的理由……
  话虽如此,塔帕莎依旧不打算原谅约瑟夫。而且,就算知道那些理由,自己应该也不会停止复仇吧。
  可是,泪水就是不受控制地流下。为什么呢?大概,这也有着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理由。

  我,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团火焰吧。

  塔帕莎凝视着手上的王冠,不断地流下眼泪。



最终章

  「各位,请看这个。这是约瑟夫王的王冠,绝无虚假。先前那巨大的火球,是搭乘小型驱逐舰来此的他所做出的犯行。他和精灵联手,制造出那个凶恶的火球……使得两用舰队毁灭。不仅如此,他还试图葬送包含我本人在内的各位。」
  教皇维托里奥对高卢军的演说还在继续。刚才,维托里奥拿出了被约瑟夫丢下的王冠对着高卢开始演说,而这场演说让高卢军的混乱逐渐平息。
  不管怎么说,约瑟夫的王冠都是无可动摇的铁证。
  一开始无法相信的高卢军官兵们,也回想起指称约瑟夫和精灵联手的谣言,开始认为事情一定就是那样吧。
  「然而,那个狂王也在之前受到了上天的召唤。很讽刺地,还是因为他自身制作出的火球爆炸……这个如果不是天罚,又该说是什么呢?」
  突然提出约瑟夫已死,让高卢军对维托里奥的演说产生了怀疑。然而,并不消多久,他们就明白这消息乃是真实。因为向首都吕德斯进行确认后,首都送来「约瑟夫只身搭上驱逐舰出击了」这样的回应。
  事到如今,已经算不上战争了。毕竟该保护的国王已经死去,而且,这个王还打算把自己等人和罗马利亚军一起推向死亡……
  已经没有任何人对约瑟夫发誓效忠了。
  高卢军终于收起他们的武器,一一向罗马利亚军投降。维托里奥继续说着。
  「请各位放心。我并没有打算追究各位的罪过。此外,也不打算把各位当成罗马利亚的俘虏。与往常无异,各位依旧是光荣的高卢王军的一份子,也是我等的神圣友人。所谓的『圣敌』,是只针对刚才被巨大火球吞没的约瑟夫王一人的指控。绝对不是用在各位身上的词语……」
  才人等人一脸苦闷地听着维托里这些发言。
  维托里奥的演说还在继续。
  「我等真正的敌人是谁呢?是异教徒的精灵!正是他们唆使了无能王,让世界陷入了恐怖!」
  听到这里,蒂芬妮亚不安地把兜帽拉得更低。才人见状,对着这样的她点了点头。
  虽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但已经恢复到了能站起来的程度了。王族的治疗魔法让才人感到很佩服。
  「别担心,我才不会让事情真的全按照那些家伙的想法发展。」
  「可是结果,真的按照罗马利亚的想法发展了呢。」
  露易丝以冷漠的眼神说道。
  「是呀。他们只靠一个魔法,就让约瑟夫改变了心意。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才人也说道。
  「那是真的吗?」
  「嗯。我在旁边看到了。正当约瑟夫吟诵完『爆发』,打算把魔法用在那个什么『火石』上的那一瞬间……他却突然呆站在原地不动。在那时候,他肯定被施加了某种魔法。」
  「算了,托福我们才能得救啦。」
  「是那样没错,可是全部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的状况,实在让人很不爽。」
  「伤脑筋呀,这次的演员太高明了。这次的教皇,说不定真能让『圣战』成功呢。」
  基修发表着这种乱七八糟的感想。
  「喂!基~~~修~~~~!」
  被才人一瞪,基修就摇了摇头。
  「我是开玩笑啦。那个巨大的火球……是精灵的先民魔法吧?那个才真的叫做别开玩笑了!我们的祖先们居然会想要跟能制作出那种恐怖东西的家伙们打仗!还真有胆呢!」
  「如果要讲到教皇失算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一点。」
  齐儿可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呢?」
  「罗马利亚加高卢两军共十五万的大军,在近距离见识到了精灵那么恐怖的力量。即使是受到擅长讲道的教皇大肆煽风点火,还有可能股起干劲吗?」
  「还有另一件事情。」
  露易丝接口。
  「为了让虚无真正的力量复活,需要四加四吧?可是,高卢的承担者跟使魔都一起死了。只有三加三,再怎么说都打不赢精灵吧?」
  是呀!还真是个大漏洞呢!女孩们笑着说道。
  然而……才人却笑不出来。对于维托里奥来说,约瑟夫之死应该也在他的预料之内。朱利欧不是说过了吗?
  「那个国王,绝对不会成为同伴。」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估计圣战能够成功。
  绝对是这样。
  「嗯,总之呢!我们的圣战结束了!接下来就随便罗马利亚自己去乱搞吧!万一被说了什么,就回答:对不起!我们没有钱远征喔~~~~~~~~~~~~!好啦!可怕的高卢王也已经死了!等回到国内以后,是不是就来~~~~~~~~~地热闹一场呀?靠着才人赚来的钱!大~~~~~~~~~大地闹!」
  听到基修的发言,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都开朗地笑着。才人肩膀被拍了拍,也露出了笑容。的确,维托里奥的阴谋还没有显露出全貌,那些家伙是些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还有,自己也还太嫩了。之前也是,卡斯特莫雷都已经特地写信提醒我们要小心……结果自己却被状况给搞昏头,忘记了约瑟夫的咒语的存在。
  如果没有教皇的「虚无」,或许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五万人,都已经被烧成了灰。
  再加上,厉害的家伙还那么多……
  不过,才人换个想法。
  我有同伴。
  而且……还有露易丝。
  才人搂住了露易丝的肩膀。
  「别担心。我才不会继续让那些家伙为所欲为!」
  「是呀。」
  「交给我吧!我绝对会阻止他们,下次就不会大意了!还有,买个房子吧,买个小而美的房子。」
  马里寇奴泼了盆冷水。
  「也不要忘记柠檬园喔。」
  露易丝整张脸涨得通红。
  「喂喂,再怎么说,柠檬都太夸张了吧。」
  才人这么一说,露易丝就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好痛!我受伤了耶!」
  「明明是你叫我说的呀!」
  「那你果然还是该拒绝吧!」
  马里寇奴对于开始争执的两人送出了追加攻击。
  「别这样啦~~~~~~~~像这种刻意放的闪光~~~~~~~」
  「什么叫做刻意!我可是认真的!」
  露易丝一怒吼,马里寇奴就尖锐地指出。
  「哎呀?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你没有踢他的跨下?为什么是屁股?我知道的,风之妖精什么都知道喔。因为如果踢了跨下,就不能玩什么小柠檬了吧?」
  露易丝用力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踢向才人的跨下。才人倒到地上痛苦挣扎。
  「你这家伙……别为了赌气踢我啊!」
  「我有脚下留情呀!」
  露易丝吼完,脸就更红了。原来如此,虽然反射性地倒下来挣扎,但其实并不痛。
  同伴们全都笑得东倒西歪。
  才人一边躺在地上,一边想着。只要跟这些同伴们同心协力……就算是罗马利亚的阴谋也能够阻止。一定。
  「好!总之,来喝个三天三夜吧!」
  才人高举起手臂这样一说,就响起了「哦哦哦哦哦~~~~的欢呼声。
  不过,这种气氛却被齐儿可的一句话给完全破坏了。
  「可是,塔帕莎到底想怎么做呢?真的要成为高卢的国王吗?看了刚才那些演说之后,我总觉得似乎已经无法回头了……」
  大家面面相觑。
  没错。
  还有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塔帕莎会突然愿意接下王位呢?
  「该不会真的想成为罗马利亚的傀儡吧?」
  雷纳尔喃喃说道,而所有人都认真地担心了起来。

  根据安排,在维托里奥这段演说结束之后,就会立刻再度开始先前被迫中断的塔帕莎的加冕仪式。原本戴在约瑟夫头上的王冠,会被直接拿来使用。
  在舞台后方搭起的帐棚内,塔帕莎紧握着双手,回想着才人之前的发言。
  「下决定吧,塔帕莎。不管是哪个,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能在那种地方讲出这种发言的少年,会建议塔帕莎登上王位吗?
  不可能。
  塔帕莎内心的冷静部分如此告诉她自己。
  换句话说……连续两晚造访自己的才人……不是真货。恐怕是,为了让塔帕莎愿意加冕,由罗马利亚策划出的阴谋。
  是某种魔法……不,聪明的塔帕莎已经心里有数。
  是「史基尼尔」。
  自己过去也曾使用过的古代魔法人偶。能藉着血液,制造出跟对象相同外形人偶的魔法道具。
  塔帕莎内心的愤怒逐渐高涨。那是仿佛能将接触到的一切事物都予以冻结的冰冷怒气……正如同她的别名「雪风」。
  那些家伙,利用了我第一次的……
  朱利欧走进了帐棚。
  「准备完成了,夏洛特公主殿下。嗯,这也是最后一次能用『殿下』来称呼您呢。」
  塔帕莎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乖乖依言起舞吧。
  按照你们的期望,之后……
  塔帕莎回顾着自己以往的名号。
  北花坛骑士。
  我会让你们知道,自己阴谋设计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塔帕莎慢慢地,走向充满光明与欢呼声的前方。




后记

  我是升。零之使魔已经来到了第十五集!真是让人高兴。由于这次还有特殊版本,因此后记也有两种版本。另一边的后记是由山口升中的山口来负责,因此这边就由我来提出。
  升这个人,是一个动不动就会感到不好意思,非常害羞的男孩。如果要说明究竟有多么害羞,他害羞到了即使吃冰棒中了奖,也不敢去跟超市的阿姨说「我中奖了」这样的程度。因为他害怕对方会说:「是不是你自己写上去的呀?」所以无法去领奖。也因此,在我的房间里,上面写着「再来一支」的冰棒棍子将近有一百根,这是三十年来的努力结果。真想让这份运气用在其他什么好事情上面——想着想着,我就来到了这把年纪。总之,我用这些中奖的棍子来搭出了东京铁塔。我流下了泪水,但并不是因为感动。上面装着小型灯泡,每逢圣诞节就会上演灯光秀。自从小学时用来让萨克的单眼发光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小型灯泡,因此我的眼框一整个发热。
  好啦,这种对害羞程度的自卖自夸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管,这次我想要介绍「创造出角色」的过程。角色是作品的核心。在这部分绝对不能有丝毫能以「随随便便」来代表的集团出现。自然而然,那里需要符合各种意义的「认真」。
  当我想要创造新角色时,我首先会寻求天使的帮助。具体来说,就是在背上装设天使的翅膀,然后上街去。「角色」换句话说就是人格,因此如果能参考许多人的人格,那就更完美了。基于以上,所谓会聚集很多人的地方……也就是车站。好啦,我来到了挤满许多人,乱糟糟的涩谷车站前。这次,我想要创造出可爱的角色,所以我必须拚命找出可爱的要素。然而那种可爱要素却难以找到。找着找着,我在镜子里找到了天使。是背上长着天使翅膀的三十六岁……也就是说,下一次的主角就是这个!这已经不是用理论可以解释的事情了。
  「在……在这种地方……有着真实……」
  我含着眼泪,抱住了商品展示窗。店员带着困扰的表情凝视着我。还可以听到路上的行人正在说着:「那是什么?」「表演艺术吗?」之类的发言。愚民们!就好好羡慕找到天使的我吧!我一边在脑里思索着这样的事情,一边喃喃自语。
  「我找到了……永远……」
  不过,这份自恋似乎触怒了上天。我的周围接二连三地有身穿黑色制服,腰间佩带着手枪的人们冲了过来。
  「你在干嘛?」
  「在……在创造角色……」
  「角色?我看你背上好像有翅膀,那也是你做的吗?」
  「是的,用鸡的羽毛做的……我呀……是天使……」
  当我因为难以启齿而吞吞吐吐时,那些人开始使用无线电进行联络。
  「好的~这边是中央街~入口~抓到了可疑人士。」
  那些人微微一笑后,握住了我的手。
  「那,天使先生是吧?跟我们到这边稍微聊一下吧。」
  「聊……聊天堂的事情吗?」
  「嗯。对对,的确该谈一谈才行呢,天堂的话题之类。」
  之后,在律师赶来接我之前,我一直在拚命地动着脑袋。天使的翅膀……以及三十六岁。角色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正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努力!
  这个后记也已经来到尾声。首先,真的非常感谢各位相关人士!其次也非常感谢各位读者!这样的我之所以可以继续创作零使,都是拜各位之赐。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吧!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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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毕舒郁 公爵
感谢感谢,这卷好甜啊

6 个月前 0 回復

wangleishq 勳爵
无论看多少遍还是支持零使,才人和路易斯天长地久啊,赛高。就是不知道塔巴萨那个第一次的...到什么程度了。

11 年前 0 回復

kelvin12354 伯爵
感謝LZ的錄入
故事太吸引人了
贊一個

11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太有人齐了动画都出4急了

12 年前 0 回復

sfzsfzsfz 平民
台版終於快補齊了

12 年前 0 回復

sehang 平民
感谢分享和录入喔!!

12 年前 0 回復

hirzebruch 平民
  明明喜欢的女孩子也爱上了自己,而且还处于一股似乎会允许自己这样那样的气氛……可是自己却在关键的时刻失{守}{手}打翻了托盘。

  当她茫然地望向窗户后,只见使魔希儿菲朵的脸出现在那里。希儿菲朵「砰!」地在空中变化成人类后,就打开窗户跳进房间里面。
  「不可以在这种地{力}{方}变成人。」


  露易丝{请}{讲}到这边,火气似乎真的上来了。她开始狠狠地咬着嘴唇。看到露易丝这种样子,齐儿可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只为了想恋爱而谈恋爱的时期……失败恋情的记忆……


  「意思是就连才人也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不是那种从早到晚都只想着你的事情,还能让你随传随到的便利存在。也许他的确是你的骑士,但是并不是你的{,}物品』呀。」


  约瑟夫看着留着眼泪不住叹息的汉丽塔{:}{,}心里想着。


  即使肚子上刺着短剑,即使毒开始袭击全身,他的眼中依然还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少年{皎}{咬}着嘴唇。





12 年前 0 回復

hl333 子爵
终于要完结了,我的路易丝啊啊啊啊,作者别挂的太快啊。

12 年前 0 回復

建宮齋字 侯爵
零使補完計劃結束了啊?? 等樓主放出下載版中  感謝錄入了
不知道樓主要不要順便補完其他的小說??

12 年前 0 回復

xwingx 子爵
台版終於快補齊了
老大辛苦了

12 年前 0 回復

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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