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使魔 20 〈古深渊的圣地〉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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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图源：任雷劈
录入：任雷劈
初校：任雷劈
修图：h5596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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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异世界的冒险，最终倒数！
「果然我呀，还是喜欢才人吗？」「就算被他看到，也并不会特别感到恶心。」「我真是一个坏女孩，居然喜欢上朋友的恋人。」——多亏了蒂芬妮亚的「革命胸」，才人他们总算从精灵的追兵手下平安逃离。为了拜访这世界里据说被称为「活字典」的水韵龙，一行人在露可夏娜的引导之下来到了某个岛屿，然而却没能获得有用的情报。焦躁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蒂芬妮亚将发动大革命！另一方面，露易丝也和学校的同伴们一起出发前往精灵的土地。坚信才人一定平安无事的她，和前来迎击的精灵们展开大战。在这场牵连全世界大灾厄的戏弄下，露易丝和才人还能够再度携手同行吗？
★INDEX★
★第一章 小船上的两人
★第二章 海之母
★第三章 最后之枪
★第四章 评议会
★第五章 妖精的心意
★第六章 夺回圣地联合会议
★第七章 前往精灵的土地
★第八章 突破战
★第九章 恶魔之技—虚无—
最终章
第一章 小船上的两人
从精灵之国奈芙蒂斯的首都阿迪勒逃出之后，才人一行继续搭乘由海豚牵引的小船往前航行。
被精灵们囚禁的才人和蒂芬妮亚差点被迫喝下心智丧失药，幸好千钧一发之际获得露可夏娜出手拯救。虽然后来遭到露可夏娜的未婚夫亚利袭击，然而多亏复活的德鲁弗林加，一行人总算脱离险境。
在小船上，才人和精神已经转移到才人爱用日本刀上的德鲁弗林加谈论了各式各样的事件。
从和元素兄弟交手，德鲁弗林加被破坏那晚之后的所有事……
没想到德鲁弗林加全部都知道，而且每谈到一件事，他就会以「那个时候啊……」来搭腔。只是一聊到精灵的事情，德鲁就闭上了嘴巴。
——身为甘道夫的莎夏杀死了布利弥尔。
上次唐突讲过这句话后，不管是哄是骗，「已经恢复所有记忆」的德鲁弗林加还是不肯解释过去的事情。
反而饶舌地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仿佛是在逃避某种极为深沉的悲伤。
时至傍晚，德鲁弗林加也停止继续开玩笑，闭上嘴沉默了起来。露可夏娜在小船上往横一躺，开始发出沉沉的鼾声。
太阳西下，只剩下双月照耀着夜晚的海洋。
月光撒满了海面，轻轻荡漾的波浪反射出银色的光辉。蒂芬妮亚看着眼前的景色，喃喃地说道。
「看起来好像光形成的田地呢。」
「是呀。」
「接下来我们到底会怎么样呢？」
身穿精灵族宽松服装的蒂芬妮亚低声发问。
「首先要找到『圣地』，彻底弄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然后再带着这些情报回到露易丝她们身边去。」
才人看着露可夏娜说道。
「虽然对露可夏娜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认为这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蒂芬妮亚凝视着才人，好一阵子才双手抱膝，把下巴埋进臂弯里。
「才人你真了不起。」
「咦？为什么？」
「因为，明明面对这种状况，你却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我就完全不行，会害怕得什么都无法思考……」
蒂芬妮亚讲到这边，低下头闭起眼睛。看样子她又陷入了低潮。
「那是因为蒂法你是女孩子呀，在这种时候也无计可施吧。」
「可是露易丝跟汉丽塔女王陛下也是女孩子呀。为什么我总是在关键时刻提不起勇气呢？昨天也是，我怕得什么都做不到。」
「你才没有什么都没做吧！多亏有你，我才……」
才人回忆起在昨天和水龙的战斗中，自己见识到了蒂芬妮亚那可以算是「凶恶」的革命性胸前风景，赶紧压住鼻子。老实说，他觉得那是不该看的东西。不光是大而已，该怎么说？蒂芬妮亚的那个还拥有绝佳的平衡感。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要是配置了更大的胸部，就成了漫画类的二次元创作。正因为守住了那条微妙的标准线，所以才让人畏惧；所以才会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无法遗忘……
「我就只有这点价值吗？」
听到蒂芬妮亚这句话，才人猛然回神。
「没……没有那种事啦！」
「没关系，我明白。」
蒂芬妮亚温柔一笑。
「为什么才人你能那么坚强？能冷静战斗？还可以明白什么事情是自己该做的？」
蒂芬妮亚以认真的语气发问。才人用手撑住下巴，开始仔细思考。
「我根本不冷静啊。」
「不，我想才人你应该也有感到害怕的时候，可是你还是每次都认真战斗。明明这里不是你自己的世界……」
才人稍微抬起头，凝视着远方。在月光照耀下的海面和白天不同，带着一股神秘感。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你是指露易丝？」
才人点点头。
「我不想看那家伙困扰的样子，而且那家伙的故乡也可以算是我的故乡。如果是要为了守护她的故乡，那么我甚至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虽然会害怕，会发抖，不过还是能努力站起来。不然，我想我也想就逃走了。」
「这样吗……」似乎有点理解的蒂芬妮亚点点头。「我就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害怕吗？」
「不……我认为没有必要每个人都为了同一个理由而战，只是我自己是这样而已。」
「如果我哪天找到喜欢的人，我也能像才人你一样那么有勇气吗？」
「我觉得……蒂法你维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才人基于想安慰蒂芬妮亚的念头而这样说道。
「我啊，有个想法。明明我拥有别人没有的力量，明明有某些事只有我能办到，可是我却选择逃避，这样果然太懦弱了。」
才人无言以对，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
「蒂法你并没有逃避吧？」
「一样的，我什么都办不到，只会发抖。是吗……喜欢的人吗……要怎样才知道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听到蒂芬妮亚天真地问了这种问题，让才人很伤脑筋。
「这……这个嘛……首先，跟对方在一起时会心跳加速。」
「嗯，然后呢？」
「也会有想要抱住对方的冲动。」
「嗯，还有呢？」
「抱住对方以后，就会想要一直维持这样子。」
蒂芬妮亚抓住自己的双耳，闭上眼睛。
「……那，果然我喜欢才人你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才人狼狈地看着蒂芬妮亚。她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抬头望向才人。
「因为，我待在才人身边时就会心跳加速呀。」
「所以说，那只是因为现在你的情绪不稳……」
「而且啊，而且啊……还有哦……」
满脸通红的蒂芬妮亚摇了摇头。因为这个胸部非比寻常的混血精灵在自己身边做出这种行为，让才人总觉得自己快要因为邪念而失控了。
「就算让你看……我也不是那么反感……」
「你……你之前也有说过吧，真的是那样啊？」
「嗯……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脑袋混乱才会那样想，不过冷静下来以后重新思考，果然还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虽然胸口会怦怦跳，但是并不觉得反感……」
由于蒂芬妮亚就在自己身边讲出这种话，让才人的脑袋也逐渐沸腾了。
「那……那大概是……距离喜欢还差一步的程度吧？」
「跟真正的喜欢有哪里不同？」
「好……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才人讲完之后才惊觉不妙，不过，他还是无法说谎。
「意思是等于喜欢啰？」
「意思是有可能一样。」
「…………」
蒂芬妮亚把手放到胸前，叹了口气。
「那么肯定就是真正的喜欢了。这个……怎么办？才人你喜欢的是露易丝吧？」
「嗯……」
「那，我的喜欢就等于是『错误的喜欢』了？我真是个坏女孩。居然喜欢上朋友的恋人……大自然跟神明一定都不会原谅这种行为。」
才人慌了。
「没的事！哪有什么『错误的喜欢』！这种事情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啊！这反而才是大自然和神明的意思！」
才人讲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但也找不出别种讲法。毕竟这世上哪有什么「喜欢是种错误」的规矩嘛。
「不过，露易丝不可能会接受。而且才人你也不喜欢我吧？那么，我这份心情到底该何去何从……？」
看到蒂芬妮亚这种样子，让才人陷入一阵纠葛。自己并不是不喜欢蒂芬妮亚，世界上也找不到几个比她更有魅力的女孩。可是，才人不能承认自己这份感情。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做出让露易丝伤心的行为。才人回想起之前与汉丽塔的那次事件，在心中摇了摇头。
不过，说自己「不喜欢」她，也是在说谎。毕竟老实说，喜欢就是喜欢。蒂芬妮亚就是这么有魅力。而且才人还产生了一种无法抵抗本能的感觉，去否定这种感觉似乎也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么一来……只剩下一个方法。
必须让蒂芬妮亚的感情冷却淡化，要让她觉得原来我平贺才人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家伙……
「我说，蒂法。」
「什……什么事？」
「我有件事情一定得告诉你。」
「你说吧。」
才人握紧双拳，似乎很痛苦地低声挤出一句话。
「我……其实是个变态。」
蒂芬妮亚盯着才人看了一阵子，才噗哧一笑。
「我说真的啦！呃，根本是如假包换……！总之该说我对『服装』和『情境』有特别的坚持还是要怎么解释……」
「谢谢，才人你真温柔。」
「咦？」
「你是希望我讨厌你，所以才会说这些话吧？」
看到蒂芬妮亚直直凝视着自己，让才人感到很羞愧。
「不……后半段是真的啦……不过那样到底算不算变态，可能就要由个人主观来判断……」
「我真的不要紧。总觉得说开后心情也跟着解放了。我会自己加油。虽然我可能喜欢你，不，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你，不过，这份感情和我的使命果然还是两回事。」
「蒂法……」
才人眼中含泪，凝视着蒂芬妮亚。他一方面因为蒂芬妮亚的坚强意志而深深感动，所以觉得对蒂芬妮亚的胸部抱有邪念的自己真是可耻；同时又反射性地为自己辩护，主张都是因为那胸部实在太惊人了因此一切全是不可抗力；最后又认定掰出这种歪理来辩护的自己实在太不知羞耻……等到他回神时，已经握住了蒂芬妮亚的手。
「哇！」
这时，驶过一道浪头的小船晃了一下。才人差点整个人往后躺平，也顺势把被他握住手的蒂芬妮亚往下扯。
「…………」
才人的眼前出现蒂芬妮亚的脸孔。羞红发烫的脸颊在月光照耀下更为耀眼夺目。
蒂芬妮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才人。那对蓝色的眼眸含着泪，让才人几乎忘了呼吸。
这时双月躲入云层之中，周围被黑暗覆盖。让人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可以听到小船破浪前进的声响。
才人突然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靠近自己，下一瞬间，有个柔软的触感贴到了嘴唇上，接着头发也被缓缓摸着，这下才人才明白自己和蒂芬妮亚正在做什么。
在这段期间内，蒂芬妮亚一直都没有说话。
等到月亮即将从云层缝隙里再度现身……蒂芬妮亚很快抽回身子。当周围重拾光明时，她已经恢复成原先的姿势，眺望着海面。
「蒂法……」才人低声呼唤她。
「只是错觉哟。」表情似乎带着满足的蒂芬妮亚如此回应。
「我……我不觉得那是错觉啦……」
「月亮没在看的时候，就是在作梦。虽然短暂，但经历过梦境的我已经没问题了，别担心，我会加油。」
「咦？」
「因为我已经从才人你那里得到了勇气。」
才人轻轻点头，也望向海面另一端。眼前的大海只是静静地在旁守望着自己等人。于是才人也起了「我要加油！」的念头。为了自己，为了露易丝，为了大家……也为了身边这个，看着海的混血精灵少女……
耀眼的朝阳让才人醒了过来。可以看到一脸纯真的蒂芬妮亚躺在旁边，还在沉沉睡着。才人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面红耳赤，然而蒂芬妮亚都特地说那只是在作梦了，因此才人也努力装出平静的态度。
不久之后蒂芬妮亚也清醒了，她开朗地和才人打招呼，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安。」
「嗯，早安。」
才人笑了笑，蒂芬妮亚也回给他一个微笑。
原本才人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比较好，因此他转头望向水平线。结果却发现水平线那头冒出了几个突起物，让才人大吃一惊。
「那什么玩意啊！」
露可夏娜一边操控着牵引小船的海豚，一边回答。
「哎呀，你们醒啦？那是被称为『龙之巢』的群岛。」
「群岛？看起来不像岛啊！」
的确，眼前的东西怪异得不像是岛屿。只有好几根形状像是扭曲触手的巨大岩石从海面往上延伸。
每一根都拥有数十制尺左右的惊人高度。这些岩石就像是在竞争般往四面八方伸展，一根接着一根绵延不绝的光景实在非常壮观。
「你的『朋友』就住在这里吗？」
蒂芬妮亚开口发问，露可夏娜则点点头。
「是呀。」
「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类或精灵住在这里耶。」
「那当然，这种地方精灵也待不下去啊。」
「那，你说的『朋友』又是？」
露可夏娜贼贼地一笑。
「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这笑容真让人不舒服……」才人露出怀疑的眼神，这时挂在腰上的德鲁弗林加开口插嘴。
「说不定是很恐怖的怪物。」
「咦……」
蒂芬妮亚脸色发青。
「非常巨大，还有四、五个会发出蓝光的眼睛。」
「剑先生，别再说了……」
蒂芬妮亚嘟起嘴，露出困惑的表情。
「而且还有比章鱼多十倍的触手，一下就会把混血精灵的小姑娘给紧紧抓住。」
「啊呜……」
「喂！德鲁！不要说了！没看到蒂法很害怕吗！」
「没关系啦～即使碰上那种状况，伙伴也会保护你呀。」
「也……也对呢。」
蒂芬妮亚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抬头看向才人。
「安啦，伙伴很行的，他就是这样的男子汉。而且无论出现什么怪物，只要把小姑娘的那个爆炸物给他看个一下，就……」
德鲁弗林加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因为蒂芬妮亚睁大双眼，满脸通红地抓住它的剑柄，开始不断发抖。
「嗯！嗯！嗯！嗯！」
「好……好痛苦……小姑娘……快住手……」
即使如此，蒂芬妮亚还是用力握紧德鲁弗林加。正如前面所述，德鲁弗林加现在被挂在才人的腰上。
由于大家身处于狭窄的船上，这种行动的结果，就是让蒂芬妮亚的身体紧贴着才人。于是那两颗不合常理的果实就不断碰到才人的手臂和背后。
这是某种惩罚吗？快要哭出来的才人心想。
——谁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神明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恨啊？
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基于这个理由，这对令人想入非非的糟糕果实，怎么可能会来接触我的手臂和背后呢！因为……因为这是不能碰的东西啊……是永远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啊……可是现在却像这样主动压在我身上，意思就是……
——这是天罚。
才人抬头望向天空，喃喃说道。
「才人……你怎么了？」
由于才人一脸铁青地嘀咕着天罚这是天罚被神舍弃的我是堕天使路西法啊啊我的身体将会被欲望之业火烧个精光啊……之类的发言，让蒂芬妮亚有些担心。
「是小姑娘你的错喔。」
「咦？我？」
「对，都是因为小姑娘让他看了那种东西……」
「因……因为那是剑先生你叫我给他看的呀！」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让他看。哎呀～反正不论过程只论结果嘛。还有，我可有个名字，所以……咦！等一下！你等一下啊！」
难得眼中冒出激烈愤怒火焰的蒂芬妮亚一把拔出德鲁弗林加，开始对着海面乱砍。
「住手！我会生锈啊！会生锈！」
即使如此蒂芬妮亚还是默默地让德鲁弗林加尝到海水浴的滋味。看到眼前的状况，露可夏娜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们把我的朋友想象成什么了？真没礼貌。」
「那你就老实说啊！让人很在意啊！都把我们带来这种海上的偏僻地方了，还卖什么关子！」
听到才人这么说，露可夏娜「唔～～～」地歪了歪头，接着甜甜一笑。
「果然还是等到了就知道了。」
「这算什么！」
「因为看你们很有趣呀，蛮人真的又怪又好玩！」
「这些家伙比较特别！所以我说会生锈啊！小姑娘！」
德鲁弗林加发出如同惨叫的喊声。才人则不高兴地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别讲什么蛮人吗……你才是长耳混账呢……」
海面很平静，反射着热辣辣的阳光，看起来如同镜子般耀眼。
「以前有巨大的火山岛在这一带沉没，也就是说我们正处于巨大火山口的上方。」
「哦～难怪海浪这么平稳。」
才人这么一说，露可夏娜就瞪大了眼睛。
「你很了解海洋吗？」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点知识我有在学校里学过。」
「对喔，你说过你来自于异世界……嗯～原来有学校啊。」
「当然有啊。」
穿过几根像章鱼触手的岩石之后，眼前出现一座特别高大耸立的岩石。露可夏娜对海豚下令，停下小船。
「到了。」
「啥？这里？这里还是大海中央啊？」
由于露可夏娜说是什么「朋友」，让才人一直以为对方会住在岛屿之类的地方，因此他诧异地开口发问。
「所以我不是说过，是像章鱼的怪物吗？肯定会抓走这个混血精灵的小姑娘然后用触手扭来滑去。不过在看到那凶恶胸部的一瞬间，伙伴就会猛然奋起大大活跃……呜喔！咳咳！哇啊！」
露可夏娜以很懒得说明的态度开口讲道。
「只能从海里面进去呀。」
「啥？意思是现在要潜入海里？怎么去？」
「真是的……你们意见真的很多耶。至少总会游泳吧？」
「这个嘛……会是会啦……」
才人观察着海面。虽然自己会游泳，但是潜水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从来没有试过直接潜水。才人看了看蒂芬妮亚，只见她正在用力摇头。
「我是在阿尔比昂长大的，从来没有碰过海水！」
「真是的，真没办法。」
露可夏娜闭上眼睛，用手掌掬起海水，吟诵出如同口语的咒语。
「水啊……掌管身体的水……」
于是她手中的海水开始发光。
「喝下这个。」
才人和蒂芬妮亚弯下身子，喝下露可夏娜手中的海水。强烈的咸味刺激着他们的口腔。
「然后呢？」
「这下就能在水中呼吸了，只是效果有限。」
「喂！也帮我加点什么魔法吧！这个身体很容易生锈！」
「真是一些麻烦的家伙……」
露可夏娜再度咏唱起咒语。
德鲁弗林加收在刀鞘里的刀身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这样即使碰到海水也没问题了。」
露可夏娜一说完，立刻脱掉衣服，只留下贴身衣物。那纤细修长的肢体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她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你们也快点来吧，『水中呼吸』的效果无法持续太久。」
蒂芬妮亚担心地望着才人。
才人无奈地甩甩头，也脱掉上衣只留下裤子。看到他这样，蒂芬妮亚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缓缓地把精灵服饰给脱了下来放到一边去。
身上只剩下类似细肩带小可爱等贴身衣物的蒂芬妮亚，已经不是「蛊惑」这两字就足以形容，才人赶紧转开视线。光想到「那里」毫无遮蔽物的样子，就让才人几乎失神，因此他拼命想象着露易丝的裸体。然而那也另有一种致命魅力，所以才人的烦恼就无限膨胀，最后惨遭精灵露可夏娜痛殴。
「我不是说过叫你们快一点吗！」
才人慌慌张张跳入海中。然而蒂芬妮亚似乎一直无法鼓起勇气，只是待在船上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大海。
才人把头伸出海面，对着蒂芬妮亚伸出手。
「别怕，我会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蒂芬妮亚重重点了点头，跳进海中。才人握住她的手，往下一潜。虽然接近海面的地方阳光尚能穿透所以相当明亮，然而自己等人的下方却是一整片深沉的黑暗。
到底有多深呢？蒂芬妮亚似乎也感受到相同的恐惧，用力握紧才人的手。才人则用右手握住了德鲁弗林加的刀柄，于是他的身体立刻变轻，力量也不断涌出。不过，似乎没有借用甘道夫之力的必要。负责牵引小船的海豚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缰绳，来到他们的身边。才人找了一下露可夏娜的位置，却发现她抓住了海豚的背鳍，挥挥手示意才人他们跟着她走。
才人和蒂芬妮亚抓住了绑在海豚身上的皮带。接着，海豚立刻迅速往前游。
多亏露可夏娜的魔法，两人在水中也能呼吸。只要吸入海水，就会神奇地在喉咙附近转换成空气。比起塔帕莎他们之前采用制造出空气泡泡来套住头部的方法，这招更为厉害。
最初有种非常不对劲的感觉，不过立刻就习惯了。
水中之旅比才人预估来得还短。游了几分钟后，他们眼前出现一根从海底往上延伸的漆黑岩柱。那应该就是之前在小船上也看过的，那根特别巨大的触手岩吧？海豚直直往岩柱的中段位置冲过去。
怎么了？该不会要去撞那根岩柱吧！这只海豚真的没问题吗！才人慌张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岩柱中段有一个巨大的开口。
载着露可夏娜的海豚消失在开口之中，看来那里面有着露可夏娜的「朋友」。之后，才人她们抓住的海豚也跟了进去。
洞穴中一片漆黑。然而海豚即使身处黑暗中也毫不犹豫地一直线往前游。据说地球上的海豚可以发出超音波来捕捉猎物，这里的海豚是不是也一样呢？
当才人还在茫然思索这些事时，上方逐渐变亮。海豚就像是受到那道光的牵引，游了过去……
哗啦！才人们的头部冒出海面，并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这里究竟是……」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有剧场般宽阔的巨大空间，像是海藻腐烂的腥味猛烈地刺激着他们的鼻子。
「这里是刚刚那岩柱的内部啦。」
「原来里面是个空洞啊。」
现在似乎来到了刚才那巨大触手岩的内部。而才人他们目前飘浮着的水面，是一个如同水井般的大洞，其他地方则都是平坦的陆地。岩壁上笼罩着淡淡的光线，大概是因为长着发光性的苔藓吧？
嘎吱……
空洞深处传来某种巨大物体移动的声响。
蒂芬妮亚吓了一跳，赶紧靠向才人。才人也反射性地把手伸向背后的德鲁弗林加。
「没事啦。」
露可夏娜离开海豚的背上，攀住岩石爬上陆地。这时黑暗深处传来低沉又巨大的声音。
「到底是谁？居然敢打扰妾身的睡眠……」
「是我呀，海之母。」
「海之母？」
「噢……长耳朵的野丫头，妾身的小女孩，欢迎你来啊。」
可以感觉到似乎有某个巨大的物体爬了起来，接下来随着重重的脚步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闪耀着深蓝色光辉的巨大身体。
第二章 海之母
在才人一行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水龙。体型远比昨天亚利派出来和自己对战的夏拉尔大上好几倍，站起来的高度大概有十五制尺。
原本以为是深蓝色的鳞片，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暗沉的银色。光滑的银色鳞片会随着光线强弱而幻化成各式各样的色彩。
它的头上长着两根如同珊瑚的角，角的根部长着好几个巨大的藤壶；手指和脚趾之间则有着厚厚的蹼。
「到底有什么事？」
它口中讲出了清晰明确的人语，让才人回想起之前也看过像这样会讲话的龙。
「韵龙！」
他记得塔帕莎的使魔希儿菲朵就是这个种类的龙，能使用魔法，理解人语的古代龙……
「哎呀，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露可夏娜一脸佩服地说道。
「因为我朋友的使魔就是韵龙。」
才人这么一说，被称为「海之母」的水韵龙就发出了笑声。
「居然能让妾身的眷属成为使魔……还真有一套。」
海之母用那对白色的眼睛观察着才人他们。
「你的朋友就是这只巨大的龙吗？」
蒂芬妮亚带着赞叹抬头看着海之母，而海之母眯起了眼睛。
「哎呀，真是漂亮的姑娘，你身上似乎混着精灵和人类的血统。」
「您看得出来吗？」
蒂芬妮亚惊讶地这么一说，年老的水韵龙就点了点头。
「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基本上就能够明白大部分的事情。不过，精灵的小姑娘，只有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这点，就连这个海之母也无法理解，因为你实在太随性了。」
「那么我就直说了，希望你可以让我们暂时躲在这里。」
「哎呀哎呀！这个野丫头！你一定是又调皮捣蛋了吧？这次是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行为？是不是又把你叔叔大人的书或物品擅自拿了出来？」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海之母微微眯起眼睛，并把头部靠向露可夏娜。
「不过，你的确带走了某些东西吧？」
「嗯，就是他们。」
露可夏娜指了指才人和蒂芬妮亚。于是海之母把头靠近才人他们，蒂芬妮亚吓了一跳，躲到了才人身后。
「放心吧，妾身并没有不挑食到连你们都吃。」
海之母凝视了才人他们一阵子之后，开口说道。
「哎呀哎呀！看来你们不是普通人类呢！」
「他们是恶魔的末裔哦！」
露可夏娜一脸得意地说道，海之母则是一声不吭地盯着才人他们。才人有些紧张，这只龙该不会说什么「这个可恶的恶魔！」并把自己一口吃了吧？
然而海之母只说了一句：「欢迎你们来」。
「您不憎恨我们吗？」
蒂芬妮亚这么一问，海之母就点了点头。
「妾身很清楚你们的祖先对这片土地做了什么，而且也大概知道你们打算再次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事情啊？明明住在这个充满海腥味的洞窟里。」
露可夏娜说完，海之母就用力吸了一口气，看来它应该是在笑。
「因为妾身听祖母谈论过『恶魔』呀，而且就算这在这种洞窟里，经历过长久的岁月后，自然而然也能明白各种事情。」
「你的祖母跟你讲过六千年前的事情？」
「是呀，那时祖母自己也还是个小女孩。」
天哪，这些家伙还真长寿……才人看着眼前的水韵龙，心中满是感慨。就连那个总是少根筋的希儿菲朵，要是活了几千年后，也能展现出这种气势吗……
「不过，恶魔的末裔们，妾身并不憎恨你们。」
海之母这样说完，就把鼻子靠向蒂芬妮亚。蒂芬妮亚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鼻尖。海之母似乎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哦～不愧是韵龙，通情达理的程度果然和评议会的那些老先生们完全不一样！」
海之母点点头响应露可夏娜的发言。
「妾身和你们精灵不同，是步向灭亡的种族。也已经认定了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是基于伟大意志的旨意。无论是要步向灭亡，还是得迎接新客人……即使是那场『大灾厄』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算什么！我听起来只觉得像是放弃了一切而已！」
露可夏娜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呵，长耳小姑娘，妾身的小女孩，你希望妾身憎恨『恶魔』吗？还是想叫妾身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两边都不对。总之我只是需要一个藏身之处，这是第一个目的。还有另外一个……」
露可夏娜很干脆地把那个关键词给讲了出来。
「我们想去『恶魔之门』瞧瞧。」
「关于这个，你们精灵应该比较清楚吧？」
「只有一小部分精灵知道详情呀。不过，你应该知道地点吧？因为你是这一带的活字典嘛。」
「是没错啦……妾身的确见多识广，但也不是无所不知啊。」
才人和蒂芬妮亚都非常失望。
「喂，露可夏娜，这跟你之前讲的不一样啊！」
「什么嘛，我又没有打过包票。我说，海之母。你知不知道有谁可能清楚『恶魔之门』的地点？除了精灵以外。」
「不知道，现在和妾身有交流的对象也已经不多了。」
「真是派不上用场的古代种！」
「什么叫做派不上用场，你忘记以前我帮助过你的恩情了吗？」
海之母站了起来。
「你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这里的味道对你们来说应该太刺激了吧。」
语毕，它又制造出沉重的脚步声，回到洞窟深处去了。
才人们收集了散落于四处的干燥海藻，用来点火取暖，并把海豚抓来的鱼和贝类等烤来吃。虽然洞窟内的浓烈海腥味让他们相当困扰，但久而久之还是习惯了。人类什么都可以习惯——这就是才人唯一长期坚持的理论。
像这样休息一阵子之后，露可夏娜突然开了口。
「好啦……」
「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原本忙着啃贝壳的才人探出身子问道。
「睡觉吧！」
「喂！长耳朵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你问我该怎么办……也不能怎么办吧？因为海之母也说了它不知道啊～」
「……真是，明明没时间在这里悠悠哉哉啊……」
一听到才人这么说，露可夏娜就眯着眼睛看向他。
「太闲的话，你们就干脆继续昨天的事情不就得了？」
听到这句话，让蒂芬妮亚把嘴里的鱼都给咳了出来？
「什……什……什么！」
才人也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只要继续啾啾啾啾～下去不就得了？」
「你……你看到了？」
「旁边有人在睡觉，而且船也是别人的，你们还真敢啊。果然蛮人不懂得什么叫做羞耻吧～」
露可夏娜摊开双手，不客气地说道。蒂芬妮亚用手捂住羞得通红的脸颊，猛摇着头像是要露可夏娜不要再说下去了。
「别偷看好吗！」
「啥？你说什么啊，船上地方就那么一点点，哪里算是什么偷看！」
「我也看到了。」
听到插在才人腰上的德鲁弗林加也插嘴这么一说，蒂芬妮亚终于不支倒地。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自己很清楚伙伴的这种德性，不过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要是被粉红头发小姑娘知道，我看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笨……笨蛋……！该说那只是友情表现的一部分还是怎么讲……」
「哦～原来蛮人会跟朋友做出那种行为啊？哦～～～」
这时，蒂芬妮亚猛地坐起，用力摇头。
「是……是我自己擅自做出那种事！才人没有错！」
「请问你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行为呢？」
不知为何，德鲁弗林加很刻意地以访问般的语气开口询问。
「因为！一看到才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涌上某种感情！所以呢！让我也无法控制自己！」
「意思就是你爱上他了嘛，我的伙伴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我真的！自己也不明白！」
蒂芬妮亚捂住自己的脸，然而德鲁弗林加却继续追击。
「我说你这样处处留情是打算怎么办？」
「我才没有处处留情！再说了现在是扯这些废话的时候吗！真是的，圣地到底在哪啊……」
「是恶魔之门啦，根本不是『圣地』之类的神圣场所。」
「随便哪种都好啦……啊！」
才人拔出插在腰间的刀。
「喂！德鲁！你之前说过你『全部都想起来了』，对吧？那你应该知道圣地的位置啊？」
「就是那个吧？布利弥尔用『传送门』前往的地方吧？嗯，我想起来了。」
「哦哦哦哦哦哦！你早点说啊！」
「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啦！好了，大家准备一下！要出发了！」
「这附近……该说是沙漠？还是大海？总之和以前相比，地形似乎改变了很多。所以我也搞不清楚正确地点。」
「什么嘛……」
才人失望地双膝跪地。
「那是长什么样子的地方呢？」
蒂芬妮亚发问。
「这个嘛……总之是在沙漠里，好像还有一大堆岩石……」
「那样子的地方到处都是耶。」
露可夏娜一脸困扰地回答。
「你这家伙真是白白活了六千年，不要害别人白高兴一场好吗！」
「不过，露可夏娜你说过『那里由精灵们守护着』，对吧？有没有符合这条件，又类似岩山的地方呢？」
蒂芬妮亚这么一说，露可夏娜就摊了摊双手。
「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派人驻守啊。这可是评议会负责的事情呢，我敢说，即使是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实际上周围的戒备却极为森严。」
讲完之后，露可夏娜就拉开已经干燥的海藻，并躺在那上面。
「你在做什么？」
「既然肚子已经填饱了，就来睡觉吧。」
「讲正经的，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反正，睡一觉起来以后说不定就会想到什么好点子吧。」
露可夏娜这么说完，立刻就进入了梦乡，只留下才人和蒂芬妮亚面面相觑。不得已，最后两人也只好模仿露可夏娜席地而眠。
就这样，他们过了三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既然不知道圣地的正确位置，才人他们也找不出任何自己能做的事。虽然提议前往外界收集情报，然而却被露可夏娜以一句「那样做的话立刻就会被逮住」而驳回。
的确，这些情报连一般的精灵都被蒙在鼓里，身为敌人的才人他们即使试图探听也只是徒劳无功吧。
也无法回到哈尔凯尼亚大陆。毕竟这里是如同海角孤岛的地方，露可夏娜也不会为了让两人回国而提供小船吧。即使成功到达陆地，要带着蒂芬妮亚横越沙漠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而且，才人已经和露可夏娜约好自己不会逃走。再怎么说，也不能背叛算是奋不顾身拯救自己等人的露可夏娜。
话虽如此，一整天待在这种洞窟里无所事事，已经让才人感到全身上下都蠢蠢欲动。毕竟现在是情势如此危急，无计可施带来的焦躁感让才人坐立难安。
海豚们会帮忙抓来食物，饮水则靠着雨水来勉强因应。而且多亏露可夏娜的魔法，喝起来还相当不错。
才人对露可夏娜表示：就算一直待在这里，迟早也会被谁找到吧？
「这一带海域的潮流非常复杂，因此连精灵们也不太会接近。不，由于这偶尔会掀起惊涛骇浪，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无法接近』才对。我们也是一样，要不是有那些海豚们帮我们拉船，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露可夏娜先再三叮咛这是个特殊地点所以没有问题，接下来还提出了以下这种主张。
「当然我也有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办。不过呀，还是想不出任何办法。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安分一点，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有好点子从天而降了。」
由于没事做，才人经常下海潜水。他总觉得要是不活动活动身体，情绪上就会莫名忧郁。
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夏季终于接近尾声的时期吧？然而这里的海水却如同热带般温暖。露可夏娜说这是拜魂灵之力所赐，还说这一带的魂灵之力相当强大，也因此身为古代龙的海之母才会把这里当成栖身之处。
或许是因为这样吧？这里的海底宛如生物的宝库。从海底往上延伸的岩柱周遭吸附着各式各样的珊瑚，还有形形色色的鱼儿在其间悠游。
其中还可以看到类似巨大魟鱼的生物缓缓巡游着。这些鱼似乎没见过人类，即使才人他们大胆靠近，也不会因此逃跑。
连不谙水性的蒂芬妮亚也因为才人表示可以负责教导她泳技，而开始和才人一起游泳。虽然多少该归功于露可夏娜的「水中呼吸」魔法，然而蒂芬妮亚本身也学得很快，不消多久就能在水中自在活动了。看来这名混血精灵少女和水颇有缘分。
蒂芬妮亚徜徉于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澄澈蔚蓝的海水之中，看起来仿佛是美人鱼的化身。她展现出逍遥自在的泳姿，在海中四处穿梭。
穿在她身上的无袖贴身小可爱随着水流飘荡，让人不由得想入非非。才人不禁觉得，虽然蒂芬妮亚很像美人鱼，不过恐怕找不到胸部这么大的人鱼吧。
那天，蒂芬妮亚也和才人一起在海中自由活动，游着游着，她靠向才人的身边。接着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指了指海底。
（要不要去海底看看？）
才人点头表示同意。这里的水深大约是二十制尺，在阳光照耀下，连海底都看得很清楚。
蒂芬妮亚握住才人的手，轻巧地踢水前进。露可夏娜的海豚则跟在两人身后，仿佛是要保护他们。
来到海底一看，眼前是一整片满满如同花海的珊瑚群，大量珊瑚朝着四面八方伸展枝丫，彼此争奇斗艳的光景实在非常壮观。
在这些珊瑚之间，还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鱼儿们如同彩蝶般在其间穿梭悠游。一旦目睹此等景色，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什么圣战或是哈尔凯尼亚灭亡的危机等等，似乎全都只是梦中世界所发生的事情。
这时蒂芬妮亚似乎在珊瑚之间发现了什么东西，她伸长了手抓住对方。原来是一只外壳色彩鲜艳的大虾子。
（这就是今天的午餐！）她动着嘴唇传达无声的讯息。
不甘示弱的才人也开始在珊瑚间寻找看来美味的猎物，不久之后他发现一只有着蓝色外壳的海螺，立刻动手捕捉。
蒂芬妮亚带着微笑凝视着才人的一举一动。
她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像这样两个人待在蔚蓝清澈的海中悠闲独处的时间，多么值得珍惜。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如果能把圣战和哈尔凯尼亚大陆的事情全都忘记……在这里和才人一起平稳度日的话……
蒂芬妮亚觉得居然下意识产生了这种想法的自己很可耻，毕竟大家一定都在为我们两个担心。
这时，把手插进珊瑚丛中的才人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蒂芬妮亚立刻朝着他游了过去。
（才人你还好吗？）
当蒂芬妮亚把手放到才人肩上的那一瞬间，他唐突地往后一倒。受到牵连的蒂芬妮亚也跟着在水里转了一圈。仔细一看，原来有只大螃蟹夹住了才人的手指。
蒂芬妮亚忍不住笑了起来，才人也笑了。同时他们才注意到，由于彼此正靠在一起，因此两人的脸孔非常接近。
蒂芬妮亚的脸孔慢慢红了起来，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虽然那天晚上她做出了那么大胆的举动，然而一旦来到这么明亮的地方，还是会不知所措。
才人似乎也一样，他红着脸，似乎很为难地搔着鼻子。一看到才人这样的表情，蒂芬妮亚就感觉到自己内心有某种感情迅速扩大膨胀。
——说什么得到勇气所以不要紧了，其实只是借口。
光是那样，根本无法控制心中澎湃汹涌的感情。蒂芬妮亚要的不是勇气，而是希望才人能紧紧抱住自己，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倾诉爱意。也想要和才人深情相吻。
自己内心这份如同本能般的感情，让蒂芬妮亚几乎落泪。
看到蒂芬妮亚面露悲伤表情，才人一时慌了手脚。
这是……我造成的吗？
自从那天晚上两人接吻之后，才人一直努力保持着对待朋友的态度。因为他认为蒂芬妮亚大概只是在这种状态下一时昏了头，才会觉得自己这种人看起来不错……
总之，我已经发誓过绝对不会再做出让露易丝悲伤的行为了。无论蒂芬妮亚多么有魅力，也不能因此动摇。
才人想要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然而身处水中很难清楚传达。就算想借着比手画脚来相互沟通也有极限，到最后两人只能凝视着彼此。
蒂芬妮亚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美少女。只要看着她那对眼角有些下垂的蓝色眼眸，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她。再加上现在那双眼中还带着悲哀的色彩，使得这份想要保护她的念头也会跟着更加强烈。
才人伸手摸了摸蒂芬妮亚的头，似乎想要缓和一下这种情绪，结果蒂芬妮亚却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睛，还抬起头嘟起嘴。
才人感觉到自己快要像磁铁一般被她的唇吸引过去，然而他还是强加忍耐。于是蒂芬妮亚张开眼睛，整张脸也更加羞红，似乎是现在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看样子刚刚那是她无意识间做出的行动。才人觉得这样的蒂芬妮亚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又娇羞可爱，心中更是大受感动。他甚至认为这简直是一种拷问。
这时，才人脑中突然响起德鲁弗林加的声音，也总算让这段不知该如何收拾的时间宣告终止。
「伙伴，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才人转着头观察了一下四周，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看到远方有一群巨大的鱼影逐渐接近这边。
蒂芬妮亚整个人吓得跳了一下，望向才人。然而这时鱼群的影子已经来到了才人他们头上。
一看到那些鱼的剪影，才人就感觉到一阵畏惧从自己的背后窜过。
（是鲨鱼！）
很明显，那些鱼的体型正和地球上的鲨鱼相当类似。
只是它们的头上有着一颗巨大的突起。这些状似鲨鱼，挥舞着榔头状突起一一现身的鱼类总共有数十只。
蒂芬妮亚伸出手指着在他们头顶徘徊的鲨鱼们，像是在问那是什么。看来她并不知道鲨鱼是什么。毕竟她在没有大海的阿尔比昂长大，或许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由于现在没有空说明，所以才人押着蒂芬妮亚的头，要她压低身子。
这时蒂芬妮亚才注意到鲨鱼们露出的尖牙，脸上出现惊惧的表情，紧紧地靠向才人。
刚才那种暧昧的气氛早就烟消云散了。
鲨鱼们开始在才人他们的头上绕起圈圈。要是那么多的鲨鱼把自己等人当成食物的话……就算拥有甘道夫的力量，在水中还是无法与鲨鱼对抗吧。
（那个鱼很可怕吗？）
蒂芬妮亚比手画脚地询问道，才人点点头。
（非常可怕。）
不久之后，其中一只鲨鱼注意到躲在海底的才人他们。看样子它们是利用头上的突起部分来发出音波之类并借此沟通，很快地所有的鲨鱼都转往这个方向。
才人挺身挡在蒂芬妮亚前方并拔出挂在背后的德鲁弗林加。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对付数量那么多的鲨鱼，然而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才人打着想先发制人的主意而企图挥刀攻击鲨鱼时，两只海豚突然迅速从旁边冲了出来，用力冲撞其中一只鲨鱼。
这如同鱼雷般的冲撞，一击似乎就把鲨鱼撞得昏了过去，只见那只鲨鱼摇摇晃晃地转着圈并沉向海底。
接着海豚们就把鲨鱼们一条接一条地撞倒。
（海……海豚好厉害啊！）
看到外表温驯的海豚居然超乎想象地强悍，让才人相当惊讶。只见鲨鱼们七零八落地逃走了。
（你们还真厉害啊！）
德鲁弗林加对才人做出说明。
「海豚本来就比鲨鱼强很多啊，因为它们的身体很柔软。」
（原来如此啊！）才人为了给可说是恩人的海豚们一个拥抱而往上游去。
然而并没有上演感动的拥抱镜头。
两只海豚似乎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逐渐接近，它们突然把头转向先前鲨鱼们出现的方位，接着一溜烟地游走了。
（怎么了？）
才人往海豚们先前观察的方向一看，立刻吓了一大跳。居然有一只扭着身躯，外型像蛇的巨大生物正朝着这边前进。
「鲨鱼应该是因为那个才逃走的吧。」
德鲁弗林加以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
（那是什么啊！）
「是海龙啊。」
（海之母的同类？）
「不，那东西凶猛且脾气暴躁，没有多少智力。不过，应该是这附近海域里最强的生物吧。」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海龙全长约十制尺，有着类似鳄鱼的身躯和已经成为鳍形的四肢，细长的嘴部里面并排着尖锐的牙齿。
那只海龙恶狠狠地瞪着才人他们。
（我们不是食物！真的不是食物啦！）
才人虽然如此主张，但说服行动当然没用。海龙缓缓地靠近他们，这时蒂芬妮亚却打算挡在才人身前。
（蒂法！你想做什么！）
才人伸手扳住她的肩膀，而蒂芬妮亚却如此回应。
（我来当饵，你快逃！）
（别胡说！快躲到我后面去！）
蒂芬妮亚却满脸通红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无袖小可爱上。
（真的没关系！）
两人都拼命地比手画脚沟通，看起来很像是在演喜剧或是说相声。不过，实际状况跟演相声完全是两回事。先是被困在这种地方，接着为了消磨时间而潜水之后，现在却很有可能会被吃掉。
还有比这个更蠢的情况吗？
才人拔出德鲁弗林加，和海龙展开对峙。亚利饲养的水龙拥有比较类似龙的外观，相较之下，这只海龙已经演变成更适应海中生活的外型。已经完全演化成鳍的四肢，以及流线型的身躯。虽然应该无法爬上陆地，但在水中的机动性看来更甚水龙吧。
换句话说，身为甘道夫的自己所拥有的最大武器「机动性」在水中将受到限制，而对方却能够充分发挥……
海龙连威吓动作都省了下来，直接张开大嘴朝着才人冲了过来。可以看见那张血盆大口中有许多尖锐的牙齿。
才人一边把蒂芬妮亚往下压并同时弯下身子，避开了海龙的攻击。海龙一扭身转了一圈，再度冲了过来。才人拿起德鲁弗林加摆好架势。
「在水里面即使用砍的也砍不动，只能用刺的了。」德鲁弗林加说道。
（我知道！）
才人引诱海龙到非常近的距离之后才往上一跳，接着立刻转身，把德鲁弗林加刺进了海龙的双眼之间。
由于姿势太过勉强加上水的阻力如同锁链般束缚着身体，这一刺并没有威力。结果，才人无法贯穿坚硬的鳞片，刀刃也滑开了。
海龙在原地扭动身躯，使劲地挥动尾巴。那条尾巴重重地打中了才人。
「呜啊！」
含混不清的惨叫混合着海水从才人的口中冒了出来。海龙开始在才人身边绕着圈子。
「这下子，情况相当不利呢……」
（如果是在陆上，这种家伙……）
「很遗憾！这里是水中！」
这时，才人感觉脚被拉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只见蒂芬妮亚以一脸可以称为「超级」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
（蒂法？）
这时蒂芬妮亚突然把手指伸进无袖小可爱里面，用力往外一拉。才人就以从上而下俯瞰的角度，见识到左右这两颗危险的果实昂然登场。
才人感觉到自己鼻子深处有股铁锈味正在扩散。蒂芬妮亚虽然满脸通红，但依然带着极为认真的表情，对着才人宣告——
（我的全部，都给你。）
这句话借由肢体语言和嘴巴动作，一字不差地深深烙印进才人的脑中。
才人的内心有某种东西迅速沸腾。
她说……给我？
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不过，活着真好。才人打从心里这么想。
那个简直像是妖精……
仿佛美的化身……
胸部比谁都大，而且因为身材纤细所以对比之下胸部更加明显已经完全无可掩饰。即使拥有这些条件个性还是很好，又善良温柔，简直像是梦想成真般的女孩。
客观来看，就算把地球和哈尔凯尼亚都算进去，她恐怕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说她喜欢我。
而且还说要把她的一切都给我。
当然我不能收下，因……因为我已经有了露易丝。因为有露易丝，有露易丝？有露易丝了所以这也无可奈何！不过……不过……
总之，我是宇宙中最幸福的人。
现在不是任凭那种海栖爬虫类摆布的时候。
（我怎么能死呢！）
才人在口中低声自言自语。
海龙张开大嘴，再度冲了过来。才人带着夹杂了兴奋与冷静的情绪，仔细观察着海龙的动作。
他计算出时机，在快要被咬中前的那一刹那把身体往下一沉，并拿起德鲁弗林加用力往上刺。海龙冲过来的力道让这一刺的威力增加了好几倍，德鲁弗林加锐利的刀尖深深地贯穿了海龙的下颚。
（成功了！）
然而欣喜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
（拔不出来！）
由于刺得太深，才人无法把德鲁弗林加拔出来。海龙因为疼痛而疯狂挣扎，连手握德鲁弗林加的才人也一起被带着翻来滚去。
接下来，海龙就带着还刺在它身上的德鲁弗林加，开始猛然往前游去。
（喂！这家伙想去哪里啊！）
「伙伴，我有个要求。」
（什么啦！）
「你千万别放手，要是得刺在这家伙身上过完残生，那未免也太悲惨了。」
要是现在让德鲁弗林加就这样继续扎在海龙身上的话……大海又如此广阔，将来应该再也无法见面吧。
（我知道啦！）
海龙一边挣扎，一边朝着原先出现的方向游去。才人加强了握住德鲁弗林加的力道，要是没有好好握紧，很有可能会被甩开。
才人和德鲁弗林加跟着海龙一起移动了约十分钟。在这段期间内，才人一直试图把德鲁弗林加拔出来，然而坚硬的鳞片紧紧夹住了刀身，怎么试都无法成功。就算想要多使点劲，也因为海龙还在往前游而产生海水阻力，让才人无法使出全力。
「哎呀～真是伤脑筋啊。这家伙到底想游到哪里去啊？」
（我哪知道！是说为什么就是拔不出来啊！）
「因为伙伴你刺太深了啊……」
（你该自己克制一下啊！）
「你也知道我动不了啊～」
珊瑚逐渐变少，海底开始出现沙地。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沙地反射出蓝白色的光芒。不久之后，才人就看到沙地的另一端出现了一座岩山。
「它好像是要去那座岩山呢。」
（那是这家伙的巢穴吗？）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这样。海龙直直地游向岩山。那座岩山上面长满了藤壶、海绵和从没看过的生物，周围还有大大小小，色彩鲜艳的鱼只在游动。在整片沙地之上，只有这里像是座生物聚集的公寓。
由于海龙游动的速度变慢了，才人用脚踩住它站稳脚步，总算把德鲁弗林加拔了出来。
拔出来之后，海龙回过头看了才人一眼。什么啊还想再打吗？才人虽然这么想，但海龙却转开视线，游向岩山的另一端。
才人叹了口气，把德鲁弗林加放回刀鞘中。
只放松一下子，才人就发现自己经被带到了相当远的地方。一想到得从这里游回蒂芬妮亚身边，才人就觉得筋疲力竭。
他想要先稍微休息一会儿，于是在岩石中坐了下来。
接着。
就在这瞬间，他左手上的卢恩符文居然开始发光。
（咦？怎么发光了？）
「我在刀鞘里喔！」
（我知道啊。不过，只要把手放到这块岩石上……）
才人这时才注意到，这块一直被他当作是「岩山」的东西，其实有着相当奇妙的外型。
这个圆筒形过于完美，完美的不像是自然的产物。而且正中央还长着一个塔状的物体。
（这个……是人工制作的东西。）
虽然因为上面覆盖着满满的海绵藤壶海藻等生物，所以之前一直没发现，但天然的岩山不可能具备这种外型。
才人的心跳开始剧烈加速。而且，自己左手的卢恩符文发光就代表了……这是武器。还有，根据形状和大小来判断，这不是哈尔凯尼亚的东西。
这个是……这个是……才人张大眼睛仔细观察自己屁股下的物体到底是什么玩意。
全长约一百制尺左右，有着类似雪茄的圆筒状外型，而且，土面还有一块类似突起建物的部分……
船？
不，不对。
（这是潜水艇……）
才人的世界里的「武器」，来自布利弥尔的礼物，甘道夫的「枪」。
（布利弥尔先生，要把这个当枪也未免太大了点……）
这时，才人的背后突然被轻轻顶了几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海豚。它缩着那对圆圆的双眼，看起来充满了歉意。
（哦？你追上来了啊。）
它的背上还载着蒂芬妮亚。
蒂芬妮亚从海豚上面一跃而下，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对着才人问道。
（你还好吧？）
才人只点点头响应，接着就目不转睛地望着潜水艇的残骸。他并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潜水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东西。这艘静静耸立于海底的潜水艇，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在此等待主人到来的巨大看门狗。
第三章 最后之枪
才人决定和蒂芬妮亚、露可夏娜一起探索这艘沉没的潜水艇。根据藤壶和海藻的生长情形，露可夏娜判断这艘潜艇应该从十年以前就在这里了。
潜水艇的全长约一百二十制尺左右，有着雪茄状的船体，上面还搭建着类似古早水果糖铁罐，但又更扁一些的长方形舰桥。
才人想要说明这是来自自己世界的东西，但身处水中所以怎么做都毫无进展。靠着比手画脚能传达的意思毕竟有限，这时，露可夏娜不耐烦地咏唱起咒语。
「这是『水中通话』，这下在水里也可以交谈了。」
虽然声音听起来很像透过灵敏度不佳的喇叭播送，但还是比使用肢体语言来得好多了。
「有这招的话一开始就该用啊！」
「啥？明明没必要，怎么能使用咒语呢！根本是一种冒渎行为！」
才人姑且开始剥下附着在舰桥上部的贝壳，他很想进去内部瞧瞧。
「这是才人的世界的东西？」
蒂芬妮亚这么问道。
「对呀。」
「真了不起，这是船吗？」
「算是船吗……这是为了潜入海中的船。」
「这是用铁造的吧？用铁制造的船居然可以浮在海上……才人的世界可以做出这么厉害的东西呀？」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旁边仔细观察船体的露可夏娜一脸得意地开了口。
「哼～就算是用铁制造的东西，只要内部是空洞就可以浮起来呀！真无知。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了不起！想要靠这种东西来对付我们精灵，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这种态度让才人感觉不怎么开心，因此他也开口反击。
「我说啊，这艘船不但能浮起，还可以在水中前进呢。」
「咦？」
露可夏娜睁大了眼睛。
「我说啊～精灵小姐，虽然你们一直嘲笑人类是什么蛮人，但是你们做得出这么巨大的潜水艇吗？」
「又没有必要潜水！」
露可夏娜很不甘心地反击。
「为什么要潜进海中啊？」
听到蒂芬妮亚这么发问，才人只好在自己已知的知识里搜寻答案。
「为了不被敌人发现。」
「敌人？」
「这是战争中使用的船，所以我的卢恩符文才会发光。」
「为了打仗甚至还要潜入海底啊。」
「我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啊。」
这时才人注意到一件有点奇怪的现象。这艘充满铁锈，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船体不可能还能运作，换句话说，这艘潜水艇应该已经无法当作「武器」了。那么为什么自己的卢恩符文还会发光呢？
「为什么卢恩符文发光了？」
德鲁弗林加回答了才人的问题。
「只要进去这玩意里面看看就知道了，看样子这艘船本身已经挂了，但是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可以动。」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蒂芬妮亚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那么清楚，只是，我可以确定里面有着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就连我都会发抖。」
虽然大部分的贝类都剥掉了，但舱盖却因为生锈而紧紧黏在舰桥上。露可夏娜使出魔法，这些铁锈就慢慢地脱落了。
「这是让水产生细微的振动，并冲击这个部分。」
不久之后舱盖突然「碰！」地脱落并沉了下去，看来已经整个锈到破破烂烂了。
在众人眼前出现的洞穴，看起来就像是通往冥界的入口。内部飘散出非常诡异的气氛。
「真的要进去吗？」
蒂芬妮亚一脸担心地问道，才人点了点头。
靠着露可夏娜使出的魔法照明，才人一行进入潜水艇的内部。由于海水渗了进来，内部也处处长满铁锈看起来就像是个废墟。
原本正在观察这些在光线照耀下从黑暗中浮现的仪器、操纵杆、止水阀还有管线等等的蒂芬妮亚突然开口提出了个问题。
「才人你不是有一台『飞机』吗？这艘船也是按照同样的理论来运转吗？」
「这个嘛……」
才人翻找着脑海里贫乏的知识，想要回答。潜水艇是靠什么动力啊？
「不是，这东西不是靠什么油来运作。」
德鲁弗林加替才人回答。
「哦，不愧是传说之剑，我记得你只要贴着对方，就可以得知大概的情况吧？」
「这玩意是靠那个，什么构成物质的小粒子跟其他小粒子相撞而产生的能源来运作。」
听到这句话，让才人想起某个名词。偶尔会在电视或报纸、网络上面看到的那个专有名词。
「核动力潜艇」。
核动力潜艇的核就是……
「核能！」
「咦？那是什么？」
呃，核动力潜艇应该是靠核子反应炉来运作吧？不过，既然那个核子反应炉像这样变得破破烂烂，也就表示……
才人脑中出现「辐射外泄」这个字眼。辐射污染，车诺比。这些恐怖的相关文字一瞬间全都冒了出来。
才人慌慌张张地大叫。
「蒂法！露可夏娜！快出去！不可以待在这里！」
「咦？什么？出了什么事？」
「呃！简单说，就是这附近充满了毒！」
才人的激动反应让蒂芬妮亚和露可夏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握住两人的手，想要冲出这个地方，结果却撞上了仪器。
「好痛！不过要是被辐射影响到的话那就更严重了！」
「没问题啦，伙伴。」
这时德鲁弗林加像是要安抚才人般说道。
「哪里没问题！你又不知道辐射有多可怕！」
「不，我的确不懂那个什么辐射，但是我确定没问题。虽然这艘『船』是靠那种力量来运作，但是船上好像没有那个可以供给燃料的棒子耶。」
才人回想起以前在日本时曾经看过电视新闻解释，要让核子反应炉运转需要什么用铀制成的燃料棒。
「意思就是总之我们不会被污染啰？」
「大概是那样吧。」
「不过在这里的东西连你都会忍不住发抖，不是吗？」
「是啊。」
潜水艇的内部被许多隔板给区分成好几个区域。才人他们穿过这些隔板往内部前进。途中发现一块金属板，才人看了上面的文字后才察觉到那是俄国的西里尔字母。
「这也是俄国制吗……」
之后……越往里面前进，只要一碰到墙壁，才人左手的卢恩符文就会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同时，才人内心也越来越不安。
走到最深处后，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空气。看来这艘潜水艇是以前低后高的角度沉没，所以空气都集中到后方。
这个地方果然也有隔板，虽然上面生锈，才人他们依然靠着露可夏娜那个给予振动的魔法来让门上的把手转动。接着推开那扇有铁锈不断掉下的隔板门扉，就看到里面出现一间类似司令室，装着许多仪表板、按钮或是控制杆的地方。操纵台的前方，还排列着四个很像车站前的咖啡厅里会使用的那种圆形小椅子。
即使失去电力，长年沉眠于海底，这里依然被冷冽的空气封闭住，保持着某种静谧的气氛。
才人左手的卢恩符文更加明亮，还似乎很不耐烦地开始忽亮忽灭。放在这里的那「东西」的大小，让才人忍不住开始发抖。他心中升起某种预感。
在这里的东西……该不会是……
才人伸手碰触上面满是水滴和铁锈的控制台。同时，他立刻明白控制台后方的数个长方形隔板里装载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使用方式和威力也透过卢恩符文传达给他。
这个威力让才人吓得发抖。零战和虎式坦克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在这艘潜艇深处的那些圆筒形的「枪」，拥有和那些东西完全不同次元的威力。
会让人觉得这世界的魔法简直只是玩具的威力……
看到才人铁着一张脸呆站在原地不动，蒂芬妮亚和露可夏娜担心地对着他说话。
「才人，怎么了？你还好吧？」
「你倒是说说怎么了啊？」
这种核能潜艇上面装载的武器叫做什么呢？才人回想起曾经在许多新闻中看过的那个名称。
东西冷战的遗物。
人类制作出的最强之「枪」。
只要爆炸，甚至能够让整个城镇都完全毁灭的破坏力精华。
「我说布利弥尔先生……你到底希望我拿这种东西做什么呢？」
才人低声说出这个靠布利弥尔留下来的魔法而来到此地的最后之「枪」的名称。
「这是核子武器。」
搜查行动结束，回到洞窟里以后……才人就抱着膝盖躲进角落里缩成一团。
这是因为找到物品的重大和带来的「可能性」让他非常烦恼。
……如果把那玩意拿来当成交涉的筹码？
这种想法让他的大脑快爆炸了。
精灵们的顽固态度，还有那个让两用舰队全灭的的火石……要是我方没拿出这种程度的东西，恐怕无法坐上同一张谈判桌吧。
然而，另一方面才人也觉得不该把这种东西当成和精灵交涉的筹码。毕竟没有比那个更冷酷无情的兵器，要是真的用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可是，可是可是……
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很不妙啊。再怎么说都即将失去栖身之地。为了顾全大局，这玩意是应该要积极拿出来当作交涉的条件……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万一精灵拒绝，那该怎么办？
到了那时，真的要把那玩意发射出去吗？
才人在脑海里复习着先前接受到的讯息，也就是到引爆核弹为止的系统。再怎么说都已经无法从潜水艇中直接发射导弹。然而只要解决几个安全装置上的问题，就能够让它直接爆炸。
左手的卢恩符文把那个方法告诉了自己。
只要利用某种方法，把装在飞弹发射口里的弹道飞弹运出来并直接引爆……
考虑到这边，才人猛然回神，盯着自己的手掌。糟糕，我在想什么啊？要是做出那种事情，我不就会变得和那个约瑟夫一样了吗？
到底该怎样做才好？
才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直在旁抱膝而坐，用双手捧着脸的露可夏娜看到才人这种样子，开口说道。
「那个怪模怪样的废墟有那么厉害吗？」
「才不只是厉害而已。啊，不……」
「嗯？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啊？」
讲到这边，才人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对露可夏娜说实话。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不得了的筹码，要是被精灵拿走的话……
才人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耻。露可夏娜明明是精灵，却愿意协助自己。虽然说彼此的目的并不一样……
然而她依然是自己不该蒙骗的对象。
「很厉害。」
「有多厉害？」
「可以毁灭一整个城镇……不，不只是城镇，连都市都会完蛋。」
「精灵的魔法里也有那种程度的咒语呀～只是我们不用而已。」
「你没弄懂情况。意思就是至今为止只有你们那边有的东西，现在却连我们这边也有了。要是我们这边有心使用的话，最后就是同归于尽。」
「哎呀？你打算使用那么恐怖的东西吗？」
露可夏娜看着才人的眼睛说道。
「嗯。」才人回答。之后两人就这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不久之后才人还是让步了。
「我开玩笑的啦。那种东西怎么能拿来用呢？还是封印吧。」
讲完之后，才人就把双手交握放到脑后，然后一翻身往后躺下。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真的没有方法能让精灵干脆把「圣地」交出来？
果然还是得展示力量？可是，就算是要威吓，才人也不想使用那么可怕的东西。
真是的……才人低声自言自语。
「要我做出这种判断，责任未免也太沉重了。」
如果是露易丝，她会得出怎么样的答案呢？才人思考着。
应该，会跟我一样犹豫吧。
才人认为，不使用被赋予的力量，逃避眼前现实的行为叫做懦弱。露易丝大概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然而，就算是为了让自己等人能生存下来，但利用那种东西的行为真的合理吗？使用那种只要一时大意，可能就会让精灵和我方全都一起灭亡的「枪」……真的是能获得体谅允许的行为吗？
才人内心某处发出了「当然不会被原谅」的意见，然而又有某处响起「现在是紧急时刻，别再犹豫了！」这样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有义务得做出决定。毕竟只有自己能使用那个「枪」……
这个事实形成了异常沉重的压力，让才人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是我呢……」
另一方面，蒂芬妮亚非常担心一脸沉重的才人。他找到的那个什么潜水艇上，似乎装载着某种很厉害的东西，甚至还能够对抗精灵的魔法。不过，才人却因为这份力量而非常烦恼。
蒂芬妮亚虽然很想让才人打起精神……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好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不断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她掀起身上宽松的精灵服装，看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这对果实。
啊，让他看这个的话……
这样的想法让蒂芬妮亚满脸通红。
「不行啦！我在想什么啊……」
虽然之前碰上紧急状况时，自己一时情急就让他看了，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正常来说，根本不应该做出那种行为。
不过，蒂芬妮亚无论如何都想让才人恢复精神。因为，每当自已遇到危机，他总是会伸出援手……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碰到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只有恋人才能够安慰他鼓励他吧？要是露易丝在这里的话那就好了……蒂芬妮亚心想。
如果是露易丝，一定能顺利地让才人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露易丝不在这里。她在遥远的哈尔凯尼亚大陆，而且一定很担心我们吧。
「如果我是才人的恋人就好了……」
蒂芬妮亚低声说完，脸颊再度染得通红。自己居然产生这么狂妄的想法！
在那天晚上……也就是月亮躲藏到云层后方的那一晚。自己在黑暗中轻轻吻了才人，之后应该已经产生「这样就够了」的想法才是，结果现在却……
总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蒂芬妮亚按住胸口。虽然从以前开始，自己就对才人抱持着不明确的好感，不过……
人类真是一种简简单单就会爱上别人的生物呢。
没错，因为……
——我觉得，自己总是在想着才人的事情。
在两人接吻过后，就一直是这样。最近这些两人一起在海边游泳度过的日子，真的让蒂芬妮亚感到很幸福。
一旦感到幸福，甚至还产生了要不得的想法。
自己居然想要一直这样下去。
「明明现在情况如此危急……」
蒂芬妮亚讨厌自己如此脆弱。大家都那么辛苦，现在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悠闲沉浸在幸福感里的时机。
她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
就是使魔！
我还没有召唤过使魔。说不定，只要召唤出使魔……自己是不是就能成为更有用的存在呢？
虽然蒂芬妮亚也有考虑到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召唤，或许会给对方造成麻烦。然而不管怎么说，总有一天自己必须做这件事，而且现在召唤的话，说不定能成为突破目前局面的线索呢。
纵使无法得知会出现怎么样的人物，但只要是哈尔凯尼亚的居民，应该就没有立场觉得困扰。毕竟要是什么都不做，说不定自己也会灭亡呀。
一旦下定决心，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蒂芬妮亚悄悄走向洞窟的角落，复习着上课时学过的「召唤」咒语。那是不属于系统魔法的通用魔法。
因为近似口语，所以这咒语的语句可以自由改变。魔法学院的老师说过，最重要的并不是咒语，而是内心强烈的愿望。
魔法的力量是意志的力量。
而语言，充其量只是让这份意志产生意义的东西……
而且，现在召唤使魔还有另一个理由。
使魔受命运牵引而来到主人身边。所以，才人和露易丝之间才会存在着那么深厚的羁绊。虽然他们两人实在无法说是个性相合，然而却意识到彼此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如果我也有那样的人在我身边……
那样一来，对才人的这份感情是不是也能消失呢？
是不是会变成透明的泡泡，被吸进这片大海之中呢……
蒂芬妮亚先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举起魔杖。
「我的名字是蒂芬妮亚·卫斯伍德，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
才刚开始吟诵咒语，蒂芬妮亚又改变了主意。这种行为，是不是在逃避呢？逃避自己的心意……
在这种情况下被召唤出的使魔太可怜了，感觉两人之间也无法建立起良好的信赖关系。那样一来，似乎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贡献。
蒂芬妮亚茫然地抱住膝盖坐下。即使这么做，当然也无法解决烦恼。
等到她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凝视戴在右手上的戒指。这是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戒指。以前戒指上面镶着一颗会发光的魂灵石，然而现在只剩下银制的戒台。这是因为当初在阿尔比昂时，为了治疗才人的伤而把魂灵石给用掉了。
由于这是母亲的遗物，就算只剩下戒台，蒂芬妮亚依然把它戴在手上。这个戒台有着独特的造型，可以看到网状的花纹一层又一层地相迭，大概是精灵的设计吧。
每次看着这个戒指，蒂芬妮亚总是会想起母亲的脸。那个在自己年幼时，挺身保护女儿，并被骑士使用魔法杀死的母亲……
身为混血精灵的自己没有玩伴，也被禁止离开家门，所以总是和母亲在一起。而母亲经常对她提起故乡「沙漠」的事情。有绿洲、有巨大的都市……虽然蒂芬妮亚从来没想象过，自己居然会以这种形式来到这地方……
原来精灵并非全部都是像母亲一样温柔的人。一想到这一点，蒂芬妮亚就感到心痛。连在精灵的世界里，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人类的世界里，有能让自己安身的地方吗？人类这边有同伴，可是，可是……
第一次喜欢上的人，身边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其他女孩，有一个以深厚羁绊和他紧紧相连的女孩……
即使待在人类世界里，自己依然会很痡苦。
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蒂芬妮亚低声自语着。说不定，那些和母亲同族的人……或许就都是些温柔的人们吧？
会不会，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栖身之处呢？
真想和母亲同族的精灵见面……蒂芬妮亚这样想着。
第四章 评议会
在精灵国奈芙蒂斯的首都阿迪勒。这里是位于评议会本部最上层的评议会议会室。
议员们的席位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分别于左右两侧呈阶梯状排列着。在议会室的上座设置了一个讲台，担任议长的精灵正以为难表情望着左右的议员席位。
坐在正面右边席位的精灵，正在大声地发表弹劾言论。
「那么，彼达夏尔大人。您要如何辨明这次的失态呢？」
以耀武扬威的态度如此发言的人，是评议会议员之一的埃斯迈尔。
他的外表看起来比彼达夏尔还要年轻一些，短短的浏海下有一双眼角往上吊的眼睛，正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他更进一步地强调着政敌的失态。
「听说让『恶魔』们逃掉的犯人，就是你的侄女！」
「那个受到蛮人污染的家伙！」
旁边立刻传出附和的谩骂声。
约坐在左侧的议员席正中央位置的彼达夏尔一动也不动，表情也一如往常，看来相当从容自在。
「那么，各位注重和平和秩序的议员们。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态啊！『恶魔』的管理责任原本就由彼达夏尔殿大人掌管，既然现在让恶魔逃跑的犯人是他的侄女，我们不得不怀疑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存在。」
讲到「我们」这两个字时，埃斯迈尔还故意加重了语气。这时，彼达夏尔抬起头来，开口说道。
「所谓的『我们』，具体是指哪些人呢？」
埃斯迈尔一瞬间无言以对，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之后，露出了冷笑。
「就是在现场的诸位议员们。」
「所以，我就是在问所谓的『诸位』是指谁和谁？」
埃斯迈尔露出像是在请求帮助的表情，来回张望着约有五十名议员在场的会议室。
之前开口谩骂的其中一人不断点头，像是在表示赞同。其他还有几个议员举起了手，他们全都是隶属于以埃斯迈尔为首之党派的党员。
又是那些人吗？彼达夏尔有些头痛。目前陷入停滞和衰颓的祖国里，出现了一个狂信者的集团。他们深信自己才是真理，完全不承认其它任何价值和思想，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怪物……
他们就是「铁血团结党」。这个名字从彼达夏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在心中吐了口唾沫。
然而，并没有出现其他帮助埃斯迈尔的人。
「埃斯迈尔大人，看样子，只有你和你的朋友们嘛。」
彼达夏尔虽然出言讽刺，但他也很清楚大家并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这里列席的议员们唯一的考虑，只有如何平安结束自己的任期。他们只想小心别在这段期间内引起任何风波罢了。以部族代表身分坐在这里的议员们如果出了任何差错，简言之就会形成对部族的不利影响。也因此，他们最厌恶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的行动而必须被迫担负起某些责任。
这就是以长达数千年的历史而自豪的「评议会」的现实。真没有资格嘲笑蛮人呢……彼达夏尔心想。
——每一个人都希望由别人来负责做出决定。
彼达夏尔想起了侄女的脸。「她和过去的自己非常相似呢。」他自言自语道。她之所以会对蛮人产生兴趣，都是因为她追求着某种「变革」。
也因为她内心某处，没有办法原谅那些没有发展，也没有惊奇……觉得只要每天都持续过着和以前相同日子就好的同伴们。
彼达夏尔以坚决的态度开口说道。
「话虽如此，不过……的确正如埃斯迈尔大人所言。身为『对蛮人对策委员长』的我，的确掌管着管理恶魔的责任；同时监督侄女露可夏娜的责任当然也在我身上，况且，教育她的也是我。如果真要问罪，希望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埃斯迈尔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看到衰弱的猎物。
「事情可无法这么解决。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考虑，这都是重大的民族叛逆罪。」
「这应该由司法局来负责决定吧？」
「不不不，你应该知道你侄女逃到哪里去了吧？这行为无论怎么看，光判个民族叛逆罪还不足以制裁。如果世界尚未改变……如果现在依然是我等不知秩序的时代，这可是会让全族都被斩首的重罪啊！」
听到埃斯迈尔的这番话，议员们都骚动了起来。
「不会吧……此话当真吗？」
「的确如此，诸位议员们！请看，海军送来了这样的报告。」
埃斯迈尔从身边的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旁边一名议员看清内容后，立刻睁大了眼睛。
「什么！她居然带着恶魔前往『龙之巢』！」
议会室里一片哗然。
「应该要立刻派遣军队过去……」
「不不！要是把恶魔杀死，就会再次复活吧！」
「但是，如果就这样把恶魔丢在『龙之巢』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议会各议员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依然一脸从容的彼达夏尔身上。
「那么，现在各位应该已经了解，他侄女犯下的罪并非寻常之事了吧？」
埃斯迈尔以耀武扬威的表情，望着彼达夏尔。
「既然事态演变至此，让人很难相信这次事件单纯只是一名有着怪异思想的少女做出的失控行为。我想彼达夏尔大人不但通晓一切内情，恐怕还暗中出手指示帮助她吧？」
「这话可不能随便听听就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阿扎尔催促着主人继续说下去。
「换句话说，彼达夏尔大人已经和蛮人们连手，并试图把我们的精灵世界『撒哈拉』化为他的囊中物！」
「话说回来，他的确曾经成为蛮人国王的臣子呢！」
议员们纷纷发出了叹息声。只有彼达夏尔一个人不断摇头，像是在表明「这真是通篇胡说八道」。
「总而言之，他们一族很危险！我在这里提议，将他们一族全部放逐！」
「没有异议！」
阿扎尔大声附和，党员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剩下的议员们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眼前全都是些胆怯犹豫的表情。彼达夏尔心想……这就是讨厌「变革」的人们的末路吧。
如果从这种角度来观察，这个口沫横飞大声嚷嚷着的埃斯迈尔恐怕勉强还算是比较正常。虽然他是个一昧追求恐怖思想的狂信者，不过至少他是自己做出判断并采取行动。当然，彼达夏尔完全无法赞同他们的思想。
彼达夏尔感觉到强烈的倦怠感。
「那么，只要我和同族辞去职位，你就会感到满足吗？」
由于彼达夏尔简简单单地就举起了白旗，埃斯迈尔反而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这事情不是我满足了就好。列席的诸位议员们……」
这时候，一位年老的精灵突然来到了议会室。至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议长以苦闷的语气开口说道：「您迟到了。」然而年老的精灵却只是吐了吐舌头，还搔了搔脑袋。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蛮人的动作吗！」
年老的精灵完全没有表现出胆怯的态度，很干脆地回答。
「这是请彼达夏尔大人的侄女小姐教我的，那个孩子的确很了解蛮人们的礼仪和习惯呢。」
那么……年老的精灵环视了一下周遭。
「诸位议员们，刚刚的争论我全都看清了。然而，即使议会诸位想针对彼达夏尔大人的罢免案做出决议，这次我将要使用否决权。」
「这是独裁！」
埃斯迈尔大叫。
「这可是基于法律的统领权限呢。」
奈芙蒂斯的现任统领堤留克脸上带着有些调皮的笑容如此宣布。
「好啦，诸位聪明的议员们。虽然你们嚷着要罢免彼达夏尔大人，然而有哪个议员比他更了解蛮人世界呢？」
「呜！」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是个曾经和恶魔交战，甚至还服侍过蛮人国王的蛮人专家。如果不了解敌人，就无法在战争中取胜。如果有哪位自认比彼达夏尔大人更擅长对付蛮人，务必立刻报上名来。」
这句话让以埃斯迈尔为首的议员们闭上了嘴，彼达夏尔则似乎很尴尬地闭上了眼睛。堤留克对着表现出这种态度的彼达夏尔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这样。彼达夏尔殿大人，以后依然要麻烦你继续辛苦下去。」
埃斯迈尔虽然没有对这件事情表达意见，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就这样吧。然而，『龙之巢』的管辖权隶属于海军。」
「和你关系良好的那支海军？」
「这是当然。因为海军可是由我的一族和『党』培育而成。」
「然后？」
「还请彼达夏尔大人只要继续研究应付蛮人的『对策』就好。为了处理眼前的危机，我将要行使现实的力量。」
会议结束后，全身穿着战斗装备的亚利跑向走出议会室的彼达夏尔身边。
虽然他的脸上带着似乎介意周遭的表情，但依然和彼达夏尔并肩往前走了出去。由于等了老半天彼达夏尔都没有开口，于是亚利主动开口问道。
「那么，结果怎么样了？」
「我将继续担任蛮人对策委员长这个职位。」
亚利一瞬间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立刻又换上一张不安的脸。
「那么，你的侄女呢？」
「你的未婚妻已经确定犯下民族叛逆罪了。」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
亚利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民族叛逆罪是死罪啊。
「她逃亡的地点是最大的重点啊，这已经完全无法辩解了。」
「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吧？真没想到她却偏偏选择了『龙之巢』……」
「那里不是用『不知道』这借口就能脱罪的地方啊，这点你也很清楚吧？」
「你还真是冷静呢，你的侄女说不定会死啊！」
「是你的未婚妻。」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并肩走着。
「真是的！既然如果知道他们逃走，马上逮住他们不就没事了吗！偏偏要眼睁睁地放着他们乱闯……」
那一天……亚利原本以为有逮到露可夏娜他们逃跑的人只有负责担任「卡斯巴」警戒任务的自己一伙，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似乎连海军也万无一失地监视着他们。
「他们似乎是想知道背后的关系。」
彼达夏尔叹着气说道。
「什么背后关系？」
「他们似乎不认为那是露可夏娜单独做出的犯罪行为。」
「所以就连你也成了群众批斗的对象了？」
「是啊。」
亚利露出了打内心感到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到底算什么啊！在目前这种可能又要发生『大灾厄』的时刻，部族之间却在互扯后腿……」
「这就是是现实啊，我们的现实。」
「总而言之，你的侄女真的闯了大祸呢……」
「是你的未婚妻。」
「那么，海军打算怎么办？那些埃斯迈尔大人的忠实走狗们。」
亚利以充满讽刺的语调说道。海军已成为以埃斯迈尔为首的一派……「铁血团结党」的私人武装集团，这件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不用说，『铁血团结党』那些亲爱的同志们将会赌上民族的荣誉，前往捕捉躲藏在龙之巢里的恶魔和『叛徒』吧。」
「捕捉？」
「先前议会下达的命令是『捕捉』没错，然而他们应该会进行『扩大解释』吧。」
「这是他们的拿手把戏呢。」
「正是如此。」
亚利再次叹了口气。
「活捉『恶魔』，不杀死对方并直接留置……主张这种观点的堤留克统领和你，是属于稳健派。至于埃斯迈尔所率领的『铁血团结党』……」
「则是主张『总之恶魔全都该死』的强硬派。」
「不管恶魔会复活还是打算做什么，一旦遇上就要杀死对方，无论有多少数量也是一样，总而言之恶魔只有死路一条，叛徒当然也一律处以死刑……凡是与我等沙漠之民为敌者，格杀勿论。而且，我等沙漠之民应该要乘势出击，把所有的恶魔都杀掉……按照这种理论，龙之巢肯定会染上血色。」
「不过这种主张也还算有点道理，毕竟什么都不必去多想。」
「那么……」亚利凝视着彼达夏尔。他脸上的疲惫神色已经完全消失，换上了认真的感情。「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彼达夏尔停住了脚步，开口发问。
「你爱露可夏娜吗？」
亚利看着远方回答道。
「要是这时能斩钉截铁地说『是』，应该相当帅气吧？」
「也对。」
「老实说，因为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我想对她说的话像山一样多，要是还没说出口她就死掉了的话，这些怒气将会无处可发，到时候我可会疯掉。」
亚利应该打算立刻出发前往龙之巢吧，所以他才会穿上这身战斗装备。毕竟必须在海军到达那里之前就……不过，他肯定完全没有考虑到把人救出之后究竟该怎么办。
彼达夏尔笑了。
「好啦，这是送给具备骑士风范的你的礼物。」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亚利。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一封介绍信。是写给我在蛮人的国家……高卢工作时结识的人物。」
亚利睁大了眼睛，差点脱口喊出什么，又赶紧忍住。接着他先张望一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要我们流亡吗？」
「没错。」
「而且还叫我们去蛮人的国家！」
「只要到这件事解决为止就好。」
「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总之，我的侄女就拜托你照顾了，骑士大人。」
目送亚利离开后，彼达夏尔前往堤留克的办公室。他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打开了奈芙蒂斯最高权力者的房间大门。里面只有堤留克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翻著书籍。
「事情办完了吗？」
「是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加个『保险』嘛。」
「也只能这样做吧。话说回来，埃斯迈尔大人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那可是个赌命在拼的男人啊，只是我依然完全无法赞同他的理论和做法。」
「我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也会醉心于他的主张吧……」
「我从以前开始，就认定只有美酒能让我产生醉意。」
堤留克从抽屉里拿出酒瓶，倒进杯子后，向彼达夏尔招了招手。彼达夏尔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那么，统领阁下。能请您把真正的理由告诉我了吧？」
「『真正的理由』是指什么？」
「真是的，希望您可以停止类似的装傻行为。您为什么要派遣我前往蛮人的世界呢？又是基于什么原因，才会刻意回避和『恶魔』直接对决到了这种程度呢？」
「因为懦弱啊，我讨厌战争。」
「这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无益的战争。但是啊，目前已经很难进一步抑止像埃斯迈尔这样的主战派。毕竟他们的党员一直慢慢增加，而且不消多久，他们的不满情绪就会影响到其他部族。我等精灵从来不曾输给蛮人。明明是这样，为什么统领却不主动开战呢？……例如这类意见。」
听完这番话，堤留克开始缓缓地玩着耳朵，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接着，他似乎下定决心般地开囗说道。
「你知道『龙之巢』的真相吧？」
「是。」
奈芙蒂斯的一部分评议会议员，被告知了「龙之巢」的真正名称。然而这个秘密受到了严密控管，绝对不会公开。
「至于那附近偶尔会找到一些破铜烂铁的事情呢？」
「这我也知道，是一些枪、剑、火枪和大炮等的蛮人用武器吧。有时会有蛮人的间谍潜入，捡走那些东西带回去……」
「到数十年前为止，那些东西的确都是破铜烂铁，因此我等对此并不怎么重视。毕竟要是因为我方过于警戒反而刺激到对方，那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彼达夏尔的双眼中散发出光芒。
「在这数十年间，那些『武器』有了简直令人畏惧的进步。」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呢。」
「是吧，因为每个人都以为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些破铜烂铁。」
堤留克从抽屉里拿出某样物品。
「这是最近发现的东西。」
彼达夏尔将拿起那个黑得发亮的物体，原来是一把手枪。然而这东西显然和哈尔凯尼亚制品以及精灵制品都不同。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可判断出具备了非比寻常的技术。
「这把枪，只要按下扳机就能连续发射，原理是利用了发射时产生的气体。」
「的确很精致，然而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也还不需要感到畏惧……」
「不只是这样，还找到了许多更大的……更加复杂的机械。别说使用方法了，我等甚至无法理解这些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而被制造出来的物品。」
彼达夏尔回想起那个之前曾在蛮人世界相遇，后来被带到这里的蛮人少年。话说回来，听说他能使用奇妙的魔法武器，并多次在「恶魔」之间的战斗中取得胜利……还曾经只身打败一群龙骑士，甚至一个人阻止了数万名大军前进。最夸张的是，连自己制作的「耶梦加得」军团也被他成功破坏。
彼达夏尔一直以为这些都归功于恶魔的「魔法武器」……
「这些『武器』上并没有被施加任何魔法，你明白这代表的意义吗？」
彼达夏尔点了点头。
「我等并不畏惧蛮人的魔法，但是……」
「没错，可怕的是『技术』。毕竟，所有人都能使用技术。如果必须同时面对装备了这种『武器』的军队以及『恶魔之业』，我等还能胜利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彼达夏尔老实地表达感想。
「恶魔必须格杀勿论吗？哎呀哎呀，气势是很够……然而将遭到全面屠杀的，说不定会是我等啊。」
「但是，那些家伙的军队过去并没有装备着精巧如此的『武器』啊。」
「那当然。因为这玩意并不是那些家伙制造出来的东西啊。」
「那么是谁制作的呢？」
「是『龙之巢』……啊啊，真是有够拐弯抹角！反正只有我和你在场，直接说出来也没有问题。」
彼达夏尔吞了一下口水，一阵紧张笼罩住他。
「就是在『恶魔之门』另一端的家伙们。」
精灵族最大的禁忌，就是谈论这件事。因为过去，当那些家伙……恶魔们从「那里」来到这片土地时……就引发了「大灾厄」。
「彼达夏尔，真正让我感到畏惧的对象，并不是住在西方的那些蛮人。」
「……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门』被打开。」
这时，堤留克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任务。毕竟我等甚至连团结一致都做不到……虽然也是我们自己把国家营造成这副模样。」
彼达夏尔想起埃斯迈尔的那张脸。
「那么，言归正传吧。住在西方的那些蛮人……正在逐渐失去住处。首先我等必须确认那些家伙们的目的……真正的目的。」
「原来您先前在议会室里提到的『辛苦』是指这个吗？」
「没错，这是只有你能胜任的工作。」
彼达夏尔回想起不久之前才刚道别过的亚利。他不禁心想……没想到再会之时，意外地如此接近。
从位于市中心的巨塔「卡斯巴」使用水路约十分钟左右，就可以来到阿迪勒的海军司令部。
在拥有白色墙壁的建筑物上方，飘扬着数面三角形的旗帜。最上方那面随风摇曳的蓝黄色旗子，显示出这栋建筑物就是海军司令部。蓝色代表海，黄色代表沙漠，这是支配了这两种地形的精灵海军独有的旗帜。
码头上停泊着海军的「军舰」。如果让哈尔凯尼亚的人类从外型来判断，一定看不出来这些其实是军舰。
实际上，这些军舰并不是船只。
而是全长达到一百制尺，外型类似巨大鲸鱼的龙……一种被称为「鲸龙」的生物。除了那身闪烁着蓝光的鳞片，外表看起来和鲸鱼几乎没有差别。
它们维持着让脊背露出水面的状态，温驯地被绑在码头边。这是擅长驯服生物的精灵才能办到的奇迹。
这些鲸龙的背部都架设着利用魔法堆栈石头盖成的舰桥，而且还是些仿佛在效法古代精灵城的白色建筑物。精灵的传统风格最为强烈的组织……这就是奈芙蒂斯海军。
在海军的码头上，一名精灵少女正以严格的眼神，监督着「补给燃料」的作业。
她有着一头光泽透亮的美丽金发，以及一对眼角有些下垂的清澈碧眼。光看她站立不动的身影，只是个美得惊为天人的少女。然而她那对清澈的眼眸之中，却妆点着某种冰冷的感情，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寒冰般毫无变化。
身穿完全合身的海军独有军官服的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正符合了「铁血团结党」的理想——为了不愧于身为万物指导者之身分，沙漠之民必须经历千锤百炼的这种形象。
旁边的水兵一边畏惧地偷瞄了她几眼，一边对军舰进行补给燃料的动作。虽然说是「燃料」，但由于对方是生物，因此补给的当然是「饲料」。
这项工作必须由数个人共同抬起里面装满鱼的巨大容器，先放到装有轮子的折梯上，再倒进张开大口的鲸龙嘴里。
虽然可以利用折梯上的滑轮来把沉重的容器抬往上方，然而必须对这项作业相当熟练才能做得顺手。这类工作基本上不会使用魔法。因为在海军里，向来以「魔法这东西必须保留至战斗之际，不该轻易使用」这种概念来教育成员们。
一名水兵由于承受不住紧张情绪而在操作滑轮时犯了错，把容器整个打翻。在附近养鱼场养殖而成的大量活鱼饲料，就在码头上不断乱跳。
在这一瞬间，少女军官横眉竖目地怒斥。
「这是在做什么！」
「啊呜！非……非常对不起！」
水兵立刻低头致歉。
少女军官跨着大步走了过来，双手叉腰，抬头看着那名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的水兵。
「都是因为你心生松懈，才会造成这种后果！如果有意识到自己身为值得骄傲的沙漠之民，就不会犯下如此单纯的失误！」
「在下以后会更加注意！」
「万一因为这种事情而输给蛮人，那该怎么办？在战场上，一个小失误也会致命！」
这时，在旁边的水兵做出了看起来像是抿嘴一笑的动作。那是个老资格的水兵。
「有什么好笑？」
「不，没什么。法蒂玛·哈达德少校。」
「你如果不说，我就当场以侮辱上官罪来处置你。」
法蒂玛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军刀上。这时水兵才想起她是「铁血团结党」的党员之一。明白法蒂玛并不是在虚张声势的水兵露出为难的表情，开口回答道。
「这……我只是在想，少校您是否有经历过实战呢？」
「你这家伙，经历过实战吗？」
「我虽然看起来是这个样子，但也已经在海军服役了五十年。曾经经历过数次以蛮人海贼为对手的海战。」
法蒂玛继续维持着脸上的冷漠表情，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以身为一个精灵为傲，而且也完成了基于这项原则的训练。这两项就具备了超过实战经验的价值。」
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对这个理论充满强烈的信心。水兵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遭到同僚制止。
此时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呼唤着法蒂玛。
「法蒂玛·哈达德少校！」
「怎么了？」
「埃斯迈尔大人召唤您！」
听到这句话，法蒂玛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光彩，接着就直接和传令兵一起跑离了现场。水兵一边目送她的背影，一边叹了口气。
「过去的海军，是个比现在更自由坦白的地方啊……」
「自从那些家伙得势之后，总觉得变得不太对劲了。」
法蒂玛的目的地是司令室。埃斯迈尔正待在那里，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让您久等了！埃斯迈尔议员同志。」
法蒂玛并没有采用海军的敬礼方式，而是把手放到胸前，行了一个党内专用的礼。
埃斯迈尔回过身子，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为你带来一件工作，少校同志。」
「请您尽管吩咐。」
「我希望你能抓住前往『龙之巢』的恶魔末裔，以及帮助他们逃跑的叛徒。」
听到这句话，让法蒂玛的脸颊因兴奋而发红。
「光荣至极！您居然愿意把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在下……」
「因为尚有少数份子对你的忠诚心仍旧持有疑问呢。」
法蒂玛的脸上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叔母是本族的耻辱。然而，我和她完全不同。我……」
「这我知道。你的才能和对党的忠诚心，都非常出类拔萃。就我而言，是想给你一个洗刷部族污名的机会。」
「非常感谢您！」
「好啦，虽然议会对海军下达的命令是：『前往龙之巢，并捕捉恶魔以及叛徒』……不过，像你这样充满身为沙漠之民的自觉和骄傲的年轻人，应该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吧。」
「是的！」
法蒂玛重重地点了点头。
「必须给予恶魔和叛徒死之制裁。」
「正是。以钢铁般坚毅的团结为傲的我等沙漠之民，将要继续消灭恶魔。即使对方会复活，我等也要一次又一次地予以制裁。这应该才是符合『伟大意志』旨意的行动。」
「但是……如果只有我指挥的部队，战力恐怕令人忧虑。」
「你应该是先锋突击队吧？」
「是的。」
「为了运送并支持你的部队，我就把一只舰队交给你吧。」
「但是我的军阶只是少校。」
「那么就晋升吧，你从今天开始就是上校了。而且，负责指挥这次作战的人也是你。」
「即使如此，舰队司令依然是我的长官。」
「你忘了吗？在海军里，党内阶级比军阶更为优先。」
第五章 妖精的心意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呢？」
才人发现潜水艇的第二天，海之母很难得地对他开口发问。这天才人依旧楞楞地烦恼着，或者该说他是因为觉得「核武器」实在太过夸张而沮丧消沉。
「那个……其实我是传说中的使魔。」
「哎呀哎呀。」
「拥有能够使用所有武器的能力。」
「这可真厉害呢。」
海之母以毫无变化的语调说道。
「我说你也认真点听嘛。」
「妾身有在听啊。只不过，一旦活了这么长的日子，对于大部分的事情就不会感到讶异了。」
听到这只体型庞大的韵龙这么说，让才人开始觉得自己的烦恼根本微不足道。
「然后呢，我主人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先，为我送来了一些『武器』。虽然我也搞不太清楚啦，但总之就是用魔法把我那个世界的武器给弄来了。」
「所以，你就是在为了那个找到的武器而烦恼吧？」
「嗯。」
「总之，那是为你送过来的武器吧？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问题是那玩意的威力啊，在我的世界里也可以称得上最强，而且要是真的使用下去，一切大概都完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称为什么『枪』了。」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那东西叫做潜水艇，沉没地点是从这边骑海豚花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的地方。」
「哦，原来是那个啊。是你们制造的，像建筑物的铁块对吧？」
「你知道那东西？」
「那当然。只要是关于这片海域，没有妾身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如此啊，那一类东西就是你的世界的武器吗。」
「那一类」？这个讲法让才人有点在意。
「除了那个还有别的？」
「嗯，你要看吗？」
「问我要不要看？这是……」
「妾身以为那些都是垃圾，所以有在收集。真没想到居然是武器呢。」
海之母指示的方向是洞窟的深处。那里另有一个灌满了海水，直径约二十制尺的洞窟。
「在这前面。」
「在水里吗？」
「不是，往里面去还有和这里一样的地方。妾身带你去，坐上来吧。」
才人心里突然产生奇妙的不安感。不过他还是按照海之母的吩咐爬上了它的背部。
「才人，你要去哪里？」
这时，睡在才人旁边的蒂芬妮亚也醒了过来。
「听说好像还有其他武器。」
「我也要去。」
蒂芬妮亚立刻爬了起来。
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原本在旁边和海豚玩闹的露可夏娜也走了过来。
「你们要去哪里？」
「噢，海之母说它还有更多我那个世界的武器。」
「什么！我也要看！或者该说你之前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露可夏娜以满脸意外的表情抗议着。
「因为妾身一直以为那些是你们精灵或人类丢过来的垃圾……」
「我们才不会乱丢垃圾呢！」
露可夏娜气冲冲地抓住海之母的鳞片爬了上去。
「好啦，带我去那个地方，快点！」
蒂芬妮亚也模仿露可夏娜的动作爬上海之母的背。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坐上来之后，海之母似乎很慎重地开始缓慢往洞窟深处前进，并进入那个灌满了海水的洞窟。
在这个前窄后宽的岩山内部，似乎有着构造类似蚂蚁巢穴的一长串洞窟。海之母潜水数十秒之后，往上浮出，来到了另一个洞穴。
由于这里有个通往外部，海水不断涌上又后退的洞穴，所以比较明亮。让才人联想到以前曾经在杂志和电视上看过一些以「胎内巡礼」等活动出名的钟乳洞。
然而，海之母带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却完全不具备那种神秘的气氛。
因为这里堆满了各种充满现实感的物品。
才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枪枝、大炮、坦克……还有战斗机……
他想起了之前朱利欧带他去过的那个地下墓地。那里也收藏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武器，然而数量却完全比不上这里。
然而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在海中找到的吧，大部分物品都是残骸，已经长满铁锈成了废铁。罗马利亚回收的东西，应该是在陆地上发现的吧。
才人摸了摸一台不知哪国制造，外表已经因生锈而变得粗糙不堪的坦克。
呛鼻的铁锈味刺激着他的鼻子，突然勾起了才人的乡愁与哀伤。被迫离开故乡来到这遥远的世界，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而逐渐毁坏的武器们……
说不定从别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幸福。
能够不伤害任何人，说不定应该觉得高兴……
才人从这些武器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也等于是被召唤到这里来的「武器」……
不过，自己不是「道具」，有自己的意志，有感情。虽然获得了能使用那种夸张破坏力的力量，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待在这里像这样逐渐生锈毁坏，难道不是最幸福的结果吗？才人甚至产生了这种想法。
当才人正像这样满怀忧郁时，蒂芬妮亚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蒂芬妮亚以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里有股力量，让才人觉得产生「毁坏比较幸福」这念头的自己很丢脸。
「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烦恼喔。」
蒂芬妮亚温柔地说道。
「抱歉，只是……」
「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跟这里的武器一样呢。」
于是蒂芬妮亚立刻摇了摇头。
「才人你不是道具呀，你是人类。而且不是普通的人类……」
她讲到这边，似乎很难为情地低下头。
「是我重要的朋友呀，不是吗？」
「是呀，谢谢你。」
蒂芬妮亚这份心意让才人很高兴，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接着他为了让自己振作，往前走向那些残骸。这是为了要找出还能使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碰上什么情况，但总之武器不可或缺。
蒂芬妮亚也和才人一起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残骸里寻宝，而露可夏娜则是楞楞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不去帮忙吗？」
听到海之母的问题，露可夏娜摇了摇头。
「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呀，我怎么能去帮忙他们寻找用来杀害我们的武器。」
「你不是帮助他们逃到这里吗？」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评议会的做法。」
「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复杂的方式过日子呢。」海之母以悠然的语气说道。而且露可夏娜再怎么说都表现出一副心痒难耐的态度。
「不过，你露出了很想和他们一起寻找的表情呀。」
「因为我对那种东西很有兴趣啊！啊啊真是的！我只是要去看看而已！」
露可夏娜讲完，就冲了出去，和才人他们一起开始寻找「武器」。
虽然绝大部分的东西都锈得斑斑点点破破烂烂，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几件没有问题的物品。例如用塑料布捆包起来的步枪或是不锈钢制的左轮手枪等经过防水处理的东西。
甚至还找到了好几把包在防水布里的俄罗斯制火箭炮，真不知道究竟想用这东西来干嘛。当他们找出装在塑料盒子里的整包手榴弹和烟雾弹时，才人真的吃了一惊。没想到经过「防水处理」的武器居然有这么多。
其中最让人吃惊的是，居然有一艘小船。
而且不是虎式坦克或零战那样的老旧产品。出厂年份顶多只有数年的那玩意，还保持着完整的外观，停泊在通往外海的洞窟角落。
全长大约十制尺，看它在海面上载沉载浮的样子，就像是一艘普通的小船，不过其实船头装了一把机枪。原来如此，这并不是普通的小船，恐怕是负责港湾警戒任务的巡逻艇吧。
「那个是最近才找到的。」
不知为何，海之母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虽然嘴上说这些只是垃圾，不过它似乎收集得挺开心。那声调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收藏品获得他人称赞的小孩。
才人不需要烦恼这艘巡逻艇是哪里的东西，因为船舱的墙壁上写着U·S·NAVY这几个黑色大字。
虽然潻成灰色的船体已经有点褪色，也有许多部分生锈，但看起来似乎还能动。才人爬上这艘巡逻艇伸手碰触船舱墙面后，不出所料，手上的卢恩符文就开始发光。
「这东西还能用。」
才人低声说完，走向驾驶座。既然这也是布利弥尔送的礼物，那应该是军用船舰。不过这艘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么严肃，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游乐用小艇的轻松气氛。
才人握住了形状类似汽车方向盘的船舵。同时，这艘船的配备和操纵方式就化为鲜明的讯息流入才人的脑中。
这似乎是靠着柴油内燃机和水流喷射来驱动，应该是最新型，让才人觉得应该不会又像零战和虎式坦克那时得费那么多功夫。所谓的机械，真的每天都在进化，都在变得更方便呢……才人产生了这种感想。
他看了看油料表，显示油箱里有着充足的柴油。
才人开始进行发动引擎的步骤。可以听到起动器转动的声音，并点燃了引擎。虽然这艘船看起来很柔弱，然而不愧是军用设备。就算在毫无整修的情况下被放置了一段时间，但耐久性依然不同一般。
海之母因为突然发动的引擎声而吓得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
「是引擎的声音啦。」
不知何时露可夏娜和蒂芬妮亚也跑到了船上，正在好奇地观察着周遭。看到露可夏娜又露出有些不甘心的表情，让才人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得意。
「你觉得这艘巡逻艇怎么样呀？精灵小姐。」
「也没什么怎样不怎样吧。话说回来，这声音是什么魔法造成的？」
「才不是魔法，是科学！是叫做引擎的东西。是啦你们的技术的确很了不起，不过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吗～？」
「不要用那种语气讲话，让人听了就火大。」
露可夏娜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她又换上装模作样的态度开口要求。
「让这东西动起来给我瞧瞧。」
「什么『给你瞧瞧』啊呆子，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快点改掉！」
「什么嘛！你这个蛮人！」
两人开始斗嘴，而蒂芬妮亚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才人，这个真的很了不起呢！要怎么操作呢？」
于是才人就开始教导蒂芬妮亚如何操纵这艘船。不过基本上都是些自动化装置，因此很简单，和驾驶车辆没什么差别。
如果可能的话，才人也很想开出去试试，但是又得避免做出太引人注目的行动，最后他只好作罢。
看到才人和蒂芬妮亚两个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露可夏娜又一脸无趣地低声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什么科学嘛！象样的也只有这东西啊！其他全都是些破铜烂铁。」
「什么？才不只这个吧！你看！还有那些手枪和火箭炮呀！多得很！」
「那种程度精灵也做得出来！」
「在哪啊？让我看看！」
露可夏娜没有回答，反而对着远方吹起了口哨。
「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讲到这边，才人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为什么这么多的地球武器会跑进海里面？
他回想起过去朱利欧曾在地下墓地里跟他讲过的话。
「这些『武器』，基本上都是在圣地附近发现的……」
那句话和这些武器堆成的山产生了关联。
没错。
这里是连那么大的核动力潜艇都会被送过来的地方……
因为叫什么「圣地」，所以才人一直认为一定是陆地……然而经过了六千年，地形当然也会改变。也有可能发生原本是陆地的地方后来沉进海里的状况……
如此说来，这里该不会就是「圣地」吧？
或者是就在这附近……
才人暂时停止了这种想象。不，怎么会呢，不可能会这样的。可是……
他实在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我说，德鲁。」
「怎样？」
挂在才人腰上的德鲁弗林加懒懒地开口。
「你之前说过吧？说『和以前的地形不同了所以你也不知道圣地在哪里』。」
「我是说过。」
「那个……海之母。」
「什么事？」
「这附近以前该不会是陆地吧？」
「如果是妾身出生那时，这里是海洋。」
「那差不多是多久以前？」
「大概一千年以前吧？」
「那更久以前呢？」
「嗯～啊，对了，妾身的祖母好像有说过，祖母的祖母还活着的时候，这里还是陆地……」
一种等同于预感的确信感在才人的内心不断增强。
露可夏娜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是白痴吗？你是想说这里就是恶魔之门？我说啊，这里是『龙之巢』，是被众人遗忘的地方。如果这里真的是恶魔之门，应该有军队驻守啊，怎么会让我们简简单单就溜了进来……」
「要是有一大堆军队守在这里，就等于是在告诉别人『就是这里』吧？」
「就算那样，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怎么可能放我们这么悠哉……」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我们逃走时未免太轻松了！」
就在此时，从远方传来了爆炸声。
正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大家面面相觑时，海之母居住的这根巨大岩柱的外墙上，响起了被某种坚硬物体撞击的声响。洞窟内也随之剧烈摇晃，就像是发生了地震。
才人马上明白那是什么声音。这是他曾经在阿尔比昂、在高卢听过许多次的爆炸声。
是大炮。
「糟了……！」
要是能再早一点……应该要在找到那艘潜艇时就及早察觉才对！
「咦？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露可夏娜惊慌地发问。蒂芬妮亚也露出畏惧表情，贴着才人身边。
「看来我们一直被对方耍着玩。」
才人以带着焦虑的表情开口说道。
「命中三发……这命中率是不是有点太低了？舰长同志。」
站在舰桥上观察炮击情形的法蒂玛开口这么说道。她凛然而立的样子，就宛如哈尔凯尼亚传说中的女战士。
她率领的「鲸龙舰」共有四艘，每艘船上的舰桥前后方都各有一门旋转式的炮塔。
炮塔的基座是由鲸龙的鳍改造而成，换句话说，能够在不使用魔法之类动力的情况下，就能让坚固的炮塔旋转方向。
再加上炮塔中装设的后膛式大炮是一种威力十分强大的武器，这是因为约在五十年前发明的这种大炮炮管内刻有膛线。
这种大炮能让外型类似橡实的炮弹产生旋转，让射程和威力都增加数倍。也因为拥有这种武器，精灵海军才能在面对哈尔凯尼亚海军或海盗时，多次赢得胜利。
虽然哈尔凯尼亚空海军使用的战舰中也有装备超过百门以上大炮的船只，然而那些大炮却全部都是前膛式的旧型大炮。虽然哈尔凯尼亚也拥有膛线相关的技术，然而由于冶金技术落后以及担心平民提升武力的贵族们反对，因此并没有积极采用这项技术。这种在技术方面的落后，的确很符合认定「魔法是正统，武器是旁门左道」的贵族们会搞出来的纰漏。
「基本上就是这样啊，上校同志，八门大炮齐射后命中三发，算是很好的成果了。」
舰长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目标的情况，一边开口回答。刚才四艘「鲸龙舰」一起发射了每艘船上各自拥有的两门大炮。
「那么，接下来我等该怎么做呢？」
法蒂法回答了舰长的提问。
「评议会下达的命令是要我们生擒那些家伙。」
「不，我想知道党的意思。」
这名舰长也是「铁血团结党」的一员。
「我等沙漠之民，将展现如同钢铁般的血之团结力，歼灭西方蛮夷。伟大的意志啊，请赐予我等您的导引！」
法蒂玛以党纲代替了答案。
舰长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下达命令。
「继续炮击，炮口全数齐射！把所有的铁和火药全部射向他们，要让他们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土地！」
炮击毫无停歇地持续了下去。
「什么嘛！突然开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好几发炮弹击中岩壁，从天花板脱落的岩石碎片纷纷往下砸。这时才人他们身边的墙壁被炮弹打个正着，如同长枪般吊挂在天花板上的钟乳石就在才人他们面前掉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总之先到外面去吧。」
才人一把脱掉上衣跳入海中，蒂芬妮亚和露可夏娜也脱得只剩贴身衣物，跟在才人身后跳了下去。
一行人骑着海豚离开洞窟后，就听到出入口的相反方向传来了隆隆炮声。
「在那边。」
才人他们潜入海中，绕到了另一侧。接着躲在海豚背后，只伸出头来观察四周。
有了！
在距离这里约数制里的海面上，有四艘吃水不深，排出一纵列阵形的船只正在进行炮击。
「是海军的炮舰！」
「那玩意是炮舰？」
才人看到那些长得像鲸鱼的生物上，设置了炮塔和舰桥等东西。那就是精灵的军舰吗？才人觉得有些意外。
「是呀！或者该说，明明我也在，为什么他们还一股脑地开火啊！」
「那当然是因为你是叛徒啊。真要说起来，会因为你死掉而感到困扰的反而是我们吧。」
才人说完，露可夏娜点了点头。
「或许是吧，只是我还是很不甘心。」
这时，炮弹咻咻飞了过来。其中一颗流弹打中了距离才人他们不远的地方，激起巨大的水柱，水中的才人他们也被冲击给撞得七荤八素。
「呜啊！」
由于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的露可夏娜试图大叫，才人赶快抓住她的脚把她拖进了水里。
「咕噜噜！你做什么！」」
「会被发现吧！笨蛋！」
「不骂个几句我可吞不下这口气！」
「总之快逃吧！」
才人他们一回到洞窟，立刻开始准备逃走。不过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少行李。
「要逃到哪里去？」
露可夏娜向才人问道。
「我哪知道！看你吧！」
「就算你说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才人让蒂芬妮亚他们坐上海豚拉着的小船，然后自己爬上了小型巡逻艇。接着就把之前找到的武器一个接一个随手抓起来放进小型巡逻艇里。
「什么嘛！你打算自己一个人搭那艘船逃走？」
「不是啦！等一下我先出去把他们引开，过几分钟后你们再往反方向逃走。」
「我……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蒂芬妮亚满脸惊讶地想要换到小型巡逻艇上，然而才人却摇了摇头。
「不行，蒂法你坐那艘船逃走。」
「我怎么能让才人你一个人去当诱饵！」
快要哭出来的蒂芬妮亚握住了才人的手，而才人带着为难表情再度摇头。
「不行。」
「求求你！」
「我一个人的话总有办法，甚至可以先巧妙地把他们引开，然后再追上你们。」
「我一定也能做些什么啊！」
蒂芬妮亚依然不愿意放弃。这时岩壁再度被炮弹打中，天花板上又掉下来一堆岩石碎片。
「所以说！这工作对蒂法你来讲太危险了呀！」
「危险也没关系，我一定也能帮上什么忙，告诉我那些『武器』该怎么用吧！」
才人露出了严厉的表情。老实说，他并不想讲出这种话。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这样一问一答下去了，蒂芬妮亚现在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才人以苦涩的语调说道。
「你会碍事。」
「咦？」
「我就把话讲开吧，你也在的话会妨碍到我，乖乖逃跑才不会让我为难。」
碍事？我吗？蒂芬妮亚整个人呆掉了。才人趁这个机会把蒂芬妮亚推下小型巡逻艇。
「露可夏娜，蒂法就麻烦你了。」
才人只留下这句话，就发动小型巡逻艇的引擎。起动器开始转动，点燃引擎。
「喂～！海豚们！帮忙让这东西掉个头！」
才人对着把头部露出海面，旁观着他们的海豚大喊。它们立刻理解了才人的意思，灵活地用鼻子让巡逻艇转了个头。
确认蒂芬妮亚已经在露可夏娜的帮助下重新爬上小船之后，才人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并举起单手放到胸前做出致意动作。
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的意思是否顺利传达给蒂芬妮亚，才人就打开螺旋桨推进器的节流阀，让小型巡逻艇慢慢开始前进。
来到洞窟外面后，才人就把水流喷射装置的节流阀开到了最大。
在螺旋桨推进器和水流喷射装置的双重推进下，小型巡逻艇开始猛烈加速。
「伙伴，你讲了很过分的话呢。」
「因为，要是没那样讲……她的心意我是很高兴啦，不过还是有分办得到和办不到的事情呀……」
「也对啦。」
才人绕过巨大岩柱后，很快就来到刚才探头观察的地方。眼前可以看到那四艘鲸龙舰。
「好啦，接下来得让他们注意到我。」
才人一直线冲向舰队。
在巡逻艇越来越靠近舰队的期间，才人脑中还保持冷静的某处想到了「圣地」的事情。
如果，这里真的就是圣地……
这里到底有什么？
教皇说有巨大的魔法装置沉眠于圣地之内。
所谓的魔法装置，究竟是什么东西？
总觉得自己无法完全认同教皇他们的主张，毫无疑问，他们绝对隐瞒着某些情报。
还有，据说布利弥尔是被莎夏所杀。
而德鲁弗林加是精灵制造的东西。
六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各式各样的谜题一起涌上。
才人总觉得，如果没把这些谜团通通解开，似乎就不算是真正解救了哈尔凯尼亚。这是一种近乎预感的感觉。
他想让这个微妙的「不对劲感」有个了结。
「喂，德鲁。」
「什么事？」
「这里应该是『圣地』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应该是精灵制造出的东西吧？」
「嗯，按照露可夏娜的讲法，似乎是。」
察觉到才人正逐渐接近的鲸龙舰转动了炮塔。才人一边注意着对方动向，一边继续提问。
「也就是说，你是那个莎夏做的吧？」
「我一开始有意识时，的确就已经被她握在手中。」
这时响起发射声，炮口闪过一阵火光，慢了一拍，又冒出浓浓黑烟。才人转动船舵，让小型巡逻艇利落地改变了前进路线。
炮弹打中完全不同的位置，激起了壮观的水柱，但并没有造成其他影响。
「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啦，说不定……正因为你是精灵做出来的东西，所以才会那么健忘。」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会不会被设定成容易忘记对精灵不利的事情呢？」
「你意思是这是莎夏动的手脚？」
「我是说可能啦！这只是想象而已。到底是故意的呢？或者只是偶然？反正这都是跟魔法有关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太了解。」
「如果真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只是觉得硬逼你去想也不太好而已。」
德鲁弗林加抖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笑。
「你果然是我的伙伴，能让你使用，我还真是幸福啊。不过或许你说的对，每次当我想提起那些事情时，总会莫名其妙地踩了煞车，到最后就闭上嘴了。」
和鲸龙舰的距离只剩下数百制尺。才人看到船上除了前后装设的主炮之外，还有其他小口径的大炮。
「好啦，总之就先说到这，来解决眼前的工作吧，德鲁！」
「知道了，搭档。」
并排于船舷的小口径大炮一口气全都开火，发出此起彼落的火光。才人握着船舵，让小型巡逻艇急速回转。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出现了好几根小小的水柱。
才人固定好节流阀之后，一把抓起身旁的火箭炮，从驾驶座上站了起来。这东西应该是俄罗斯制的「RPG-7」吧？电玩里常常会看到。
才人一边用脚踩着船舵，一边把被涂成红色弹头对准鲸龙舰。虽然他也有考虑过是否要瞄准炮塔，但是就算打坏了一个其实也没太大的帮助。
因此才人瞄准了舰桥。
「应该不会碰上『反射』吧？」
在阿罕布拉和虎之路战斗时，才人都因为这个会把所有攻击反弹回来的咒语而吃了不少苦头。
「没问题啦～那个只有相当厉害的高手才能使用。」
万一有那种「相当厉害的高手」在场那该怎么办啊？才人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瞄准舰桥射出火箭炮。碰！弹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往前飞去，击中了舰桥。
幸好真的没有施加「反射」。锥形装药弹轻松地在鲸龙厚厚的鳞片上开了个洞，撞向内部。接着就传出爆炸声，洞口还喷出了火焰和浓烟。
然而这对巨大的鲸龙舰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不但速度毫无减缓的迹象，攻势也丝毫没有放松。
「看来没什么作用。」
「没关系，只要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好。」
才人再度坐回驾驶座，拉开节流阀。开始加速的小型巡逻艇因为正面撞上些微起伏的波浪而跳了起来，就这样冲向了鲸龙舰的前方。
「来吧……来吧……这边！」
可以看出鲸龙舰改变了前进方向，正准备把舰首转向这边。
「成功了！」
才人露出笑容，接着拿起自动步枪。他用单手握住船舵，并朝着后方每隔短暂时间就开枪射击一阵。只要这样做，精灵舰队就只能把其中一个炮塔对准这里。先继续这样把他们引开，最后再使出烟幕弹以全速逃走。
这就是才人的剧本。
这时两门大炮炮口一闪，炮弹打中了附近的海面。
才人灵巧地操纵着船舵，闪躲被激起的水柱。
「那些混账！居然瞄得这么准！」
如果说是威胁，这炮击未免也太准确了。
杀掉我们不是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吗？
才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差不多了吧。」
露可夏娜低声说道。才人出发之后已经过了几分钟，虽然还能听到炮声，但已经不再出现炮弹击中岩壁的声响了。
这就代表，才人已经成功把鲸龙舰引开了吧？
「好啦！你振作一点！出发了！」
露可夏娜激励着茫然坐在小船上的蒂芬妮亚。
「我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我说啊！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
「时候。」
这时，露可夏娜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清澄的说话声。
她下意识地转头一看。
只见眼前出现一支精灵部队，最前方的带头者则是一名身穿海军军官服的长发女性，手中还拿着类似手枪的物体。
那是没有使用到火药，而是利用风石来发射子弹的风枪。虽然和哈尔凯尼亚的枪一样一次只能发射一发子弹，然而威力却相差数倍。再加上即使碰水也不会受到影响。
他们看起来是经由海路来此。大概是利用了海豚之类的生物吧，每个人都全身湿透。
「真高兴能见到你呀，民族的叛徒。原来你们打算利用诱饵逃走吗？不过，你们没想到我等也会使用诱饵吗？」
「意思是你们把舰队当成了诱饵？」
这时露可夏娜注意到军官服袖子上的臂章，不由得脸色发青。
「铁血团结党」。
是一群盲目遵从「必须彻底消灭民族之敌」这种教义，热衷于精英主义的狂热份子。露可夏娜这下才想起来，之前的确听说过海军已经被他们控制的传言。
露可夏娜反射性地想要咏唱魔法。
「咻！」现场响起一声让空气震撼的枪声。
「呜……」
被击中的露可夏娜倒了下去。因为这声响而总算回神的蒂芬妮亚冲向倒地的露可夏娜，检查她的伤势。被露可夏娜按住的腹部流出了鲜血，衣服也逐渐被染红。
「你们做什么！」
「只是处决了背叛者而已。」
法蒂玛一脸冷酷地说完，就跳上了小船。注意到蒂芬妮亚的耳朵之后，她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你应该也是恶魔之一吧？」
「我才不是恶魔！我叫蒂芬妮亚，蒂芬妮亚·卫斯伍德！快点帮忙治疗她的伤势！要不然她会死掉的！」
「那家伙原本就该死。」
蒂芬妮亚想要帮露可夏娜止血，她卷起衬衫，并压住伤口。然而失血的情况非常严重，根本束手无策。
法蒂玛率领举着枪的水兵靠了过来。
「这个可恨的恶魔！」
「要是杀了我们，你们不是也会很为难吗！」
「哼！听说你们无论被杀死几次，力量依然会寄宿到其他人物身上，只有力量本身能不断复苏。不过就算力量会再度复活，也只要再度动手除去就好。」
蒂芬妮亚站了起来，将手放到了胸前。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但是和这个人无关，救救她！」
「叛徒比恶魔更不可饶恕。」
法蒂玛抓住了蒂芬妮亚的耳朵。
「听说恶魔之一拥有精灵的血统，看来是事实。不但是个恶魔，而且还继承了民族叛徒的血统……这是罪上加罪！」
这时，法蒂玛注意到在蒂芬妮亚手指上闪闪发光的物体。就是蒂芬妮亚她母亲的遗物，那个戒指的戒台。
「为什么你这家伙拥有那个戒指？」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和你不同，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相信母亲的族人必定也都是些温柔善良的好人！」
法蒂玛用力咬紧嘴唇，她的嘴角流下了鲜血。
「是吗……就是你吗！原来就是你……就是你！」
她的眼中出现了强烈的憎恨情绪，并用力握住了蒂芬妮亚戴着戒指的手指。
「你一定不知道，你口中的『母亲的族人』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受过多少侮辱吧！被迫过着含垢忍辱的生活，被部族全体辱骂为『出了背叛者的一家』，甚至连面包都无法顺利买到！这样的一族，你一定没想象过吧！」
蒂芬妮亚的脸色发白。
「你……难道是……」
「伟大的意志啊，感谢您让我在此遇上夏嘉儿的女儿！」
「母亲的族人……呜！」
这时，蒂芬妮亚突然被用力往后一推，她跌坐在小船的船底。当蒂芬妮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枪声响起。右脚传来剧痛，让蒂芬妮亚整个人缩成一团。鲜血冒出，滴到小船上继续往外流去。
法蒂玛举着从腰间拔出的短枪，又装上一颗子弹。
「这是叔叔的份。」
枪声再起。这次是左脚上传来剧痛。
「放心吧，我不会立刻就杀死你。我要让你仔细品尝我等一族遭受的屈辱，再慢慢死去！」
枪声再度响起，蒂芬妮亚感觉腹部传来一股冲击。由于过于震惊，她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脑中似乎被盖上一层如同雾气的朦胧薄膜，让她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全是现实，只隐隐约约感到绝望。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站在我这边。
连母亲的族人也这样对待我……我到底该何去何从？不，其实早已注定。
那就是死后的世界。自己会像这样继续受到枪击，最后死亡。
——我不要。
蒂芬妮亚带着很想痛哭的心情，默默想到。我不想死，我想见才人。
——我不想死。
不知不觉之间，蒂芬妮亚已经拔出魔杖，开始咏唱咒语。在她逐渐朦胧的意识里，只剩下「想见才人」这个念头。她单纯地只是想在失去生命之前，见到自己心爱的人。满脑子也只想着这件事。
或许正因为蒂芬妮亚处于这种状态，她才能咏唱出这个咒语。要是身处冷静的状况之下，她应该绝对无法用出这个咒语吧。
因为，谁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呢？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法究竟是基于什么原理的引导，然而在这么多人中，那个人被选上的机率，大概就等于是要在沙漠中找出唯一一粒混合于沙堆中的沙金吧。
不，可能性根本是零。
因为，才人已经是某个人的使魔了……
「我名为蒂芬妮亚·卫斯伍德，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
在蒂芬妮亚咏唱咒语的期间，枪声依然继续响起。子弹击中了她的肩膀、脚部，然后再次打中了腹部……
即使如此，蒂芬妮亚也没有停止咏唱咒语。
现在只剩下意志之力支撑着她行动。
法蒂玛低头望着这样的蒂芬妮亚。而水兵们看到蒂芬妮亚不管中了多少枪依然继续咏唱咒语的样子，纷纷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可恶的恶魔！你想使用什么咒语！让我瞧瞧啊！我早就想看看恶魔的能力了！」
法蒂玛大叫着。
蒂芬妮亚挤出所有力气，唱出后半段的咒语。
「请召唤遵从我的命运之『使魔』！」
咒语完成了。
小船上出现某种会发光的东西，让法蒂玛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救我……
蒂芬妮亚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如此低声呼唤。
——才人……救救我……
原本正在操纵小型巡逻艇的才人无法避开突然出现的光之传送门，直接冲了进去。
他还来不及觉得奇怪，就已经来到了蒂芬妮亚搭乘的小船上空。由于他出现时还维持着小型巡逻艇高达三十节的速度，因此就猛然撞上站在传送门正前方的法蒂玛，两人一起摔进了海里。
「发生什么事了！」
水兵们一阵骚动。
才人喘着气从水里探出头来。水兵们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对着才人开枪攻击。
「呜哇！」
搞不清楚状况的才人只好又潜下水中躲避。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呀～这是之前的洞窟呢」
德鲁弗林加傻楞楞地说道，这时，在水中的海豚把才人像球一样地顶了起来。
哗啦！才人制造出大量水花，并降落到小船上。看到眼前出现的光景，让才人倒吸了一口气。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捂着腹部在船底缩成一团的露可夏娜。接下来，是满身鲜血的……
「蒂法！」
自己为什么能一瞬间就从小型巡逻艇上来到这里？这问题已经被才人丢到脑后。当他正想不顾一切地冲向蒂芬妮亚时，水兵们又对着他开枪。才人跳起来躲过枪击。
几乎完全无法控制的怒火笼罩着才人。这些家伙是把舰队当诱饵，并派出一支小队绕来这里。虽然后悔自己的思考不够周延，但遗憾为时已晚。
而且，他们还轻易地射杀了露可夏娜和蒂芬妮亚。
才人又是后悔、又不甘心，然而却无计可施，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精灵的水兵们。
「不可原谅！」
他从小船上一口气往前跳，正当他准备一边着地并同时砍杀一名精灵时，蒂芬妮亚的声音突然在才人的脑中响起。
「不能杀他们！要不然我们就会变成真正的恶魔！」
因此才人临时改变了挥刀的方向，把对方的枪枝砍断。这名精灵立刻试图咏唱魔法，但才人毫不客气地用刀柄先端重击他的胸口，让他痛苦地昏了过去。
其余的水兵纷纷丢下枪枝，拔出弯刀。
——蒂芬妮亚还活着！
这份喜悦让才人多少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就凭精灵手中的弯刀，甚至连甘道夫的一击都无法无法阻挡。
过了不到十秒，精灵水兵们手中的武器就全被击落，纷纷狼狈地跳进海中逃走了。
才人打算跑向蒂芬妮亚，但是却看到已经爬上小船的法蒂玛举着枪对准濒临死亡的蒂芬妮亚。
「不准动！把那把剑扔下！」
那名精灵少女的容貌，和蒂芬妮亚颇为相似。
「只要你稍微动一下，我就立刻开枪打死她。」
「就算我不动你也会开枪吧？」
才人冷静地说道。
「听好了，长耳朵的家伙。你要是敢对蒂芬妮亚开枪，我绝对会杀了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杀死你。」
「可恶！」
法蒂玛把枪指向才人。这一瞬间，才人跳了起来。由于他跳跃的速度实在太快，让法蒂玛产生了才人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的错觉。
这时法蒂玛感到肩上传来一阵冲击，直接倒到了船上。这是因为才人从上方给了她一击。
虽说是用刀背打的，但力道十分足以打碎她的肩胛骨，让法蒂玛因剧痛而昏了过去。才人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冲向蒂芬妮亚的身边。
「蒂法！」
伤势非常严重。身上到处受到枪伤，已经奄奄一息了。才人慌慌张张地想要帮蒂芬妮亚治疗，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带。
才人抱起蒂芬妮亚。
后悔和悲伤一起冲击着他，才人只觉得束手无策。要是我再聪明一点……很容易就能预测到对方不会只使用炮击，而且还会派出陆战队，这是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就能看穿的战法啊！
刚刚心浮气躁，无法冷静判断的人其实是自己。
最少……最少刚才……如果有按照蒂芬妮亚的要求带她一起走的话……
「蒂法！蒂法！」
在才人拼命地呼唤之下，蒂芬妮亚慢慢张开了眼睛。才人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就发现蒂芬妮亚眼中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消失。
「你振作点！振作一点呀！」
才人发现自己只能讲出这种老掉牙的台词。焦躁与悲伤混杂交错，让他完全不知所措。
「太好了……赶上了……」
「根本没赶上！我……我是个笨蛋！居然没能好好保护你……算什么甘道夫嘛！要是……要是我当时让你和我一起搭小型巡逻艇离开的话……」
「不是的……是那样……我……很高兴……我用了『召唤』，才人你就来了。原来我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我和才人你之间……确实有着羁绊相连……」
才人眼中落下了泪水。他一想到蒂芬妮亚对自己的感情居然如此深厚，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什么栖身之处，随便哪里都找得到呀！所以……所以……」
蒂芬妮亚一边咳嗽一边开始咏唱咒语。
「我名为蒂芬妮亚·卫斯伍德……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将祝福赐予此人……而成为我的……使魔……」
虚弱的蒂芬妮亚抱住了才人的头。看到蒂芬妮亚的双眼，才人总算明白为什么传送门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常来说……传送门并不会出现在已经成为别人使魔的自己面前吧。正常来说……
然而蒂芬妮亚的心意却打破了这个法则。只是想得到和自己之间的羁绊！这份心意，超越了魔法的原则。
蒂芬妮亚的头往旁边一倒，才人缓缓地把自己的唇贴向蒂芬妮亚的双唇。他有义务这么做。
因为这是蒂芬妮亚最后的愿望。这份心意实在让人万分怜惜，让才人对蒂芬妮亚产生了无可比拟的强烈情感。
——她对我的感情居然如此深厚。
同时，才人也因为自己只能做到这件事而非常悲伤又满心不甘。他在内心一次又一次地表达歉意，泪水也一串接一串地涌出，连蒂芬妮亚的脸颊也被他的泪水沾湿。
当两人相叠的唇终于分开，蒂芬妮亚只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蒂法……！」
当才人呼唤蒂芬妮亚时，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正烙印在他身上……又仿佛正在被刻下什么印记。这份痛楚是……
才人无法承受这股激烈的疼痛以及几乎要击溃他内心的悲伤，最后昏了过去。
第六章 夺回圣地联合会议
——高卢首都吕德斯。
在位于郊外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中，正在举行组成「圣地夺回联合军」的会议。
坐在宽广会议室的上座的人，是教皇维托里奥·塞雷瓦雷。身为辅佐官的朱利欧则像一道影子般地站在他的后方。
至于坐在正面往右侧位置的人，正是把自己城中的上座让给维托里奥，刚以高卢新女王身分即位的乔丝特。
然而她现在是以「夏洛特女王」的身分坐在这里。虽然乔丝特其实是夏洛特……也就是塔帕莎的双胞胎妹妹，然而为了避免引起混乱，这件事尚未公诸于世。
坐在维托里奥左边的人是汉丽塔，再往左则是加尔玛尼亚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
其它还有来自各国的将军和文官们，都分别坐在其它的席位上。
会议室里充满了凝重的气氛，第一个打破沉默开口的人，是加尔玛尼亚的阿尔布雷希特三世。
「我有点事想请教圣下，可以吗？」
阿尔布雷希特依然维持着那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开口发问。
「请说。」
「虽然您说要建立圣地夺回联合军，不过开门见山地说，我等有胜算吗？」
「问题并不在于是否有胜算，我等正在逐渐失去居住的土地。」
「话虽如此，战争并不是鲁莽发动就能轻易获胜。要是过于轻率出手，反而遭到对手击败那该怎么办呢？等于是在提早步入灭亡啊。」
「我等手中有着王牌。」
「噢，」阿尔布雷希特三世露出有些心虚的表情。「是那个吧，我已经从使者口中听过消息了，据说真正的『虚无』已经复活了？」
「正如您所说。」
「所谓『虚无』，是指那个传说中的系统。如果此话为真……」
讲到这边，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每个人都面露正经表情。
「嗯……」他梳着胡子点点头。「看来的确为真。」
之后，他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您不觉得惊讶吗？」
汉丽塔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您希望我很惊讶吗？」
听到至今为止内心一直瞧不起的对手如此反驳，汉丽塔似乎很尴尬地低下了头。
「毕竟现在是连地面都会飞上天空的时代啊，我想的确连传说都会重现于世吧。不过，如果要求我就此安心，那可没这么简单。我和诸位不同，再怎么说都只是无法理解传统的乡下人，也没有继承始祖的血缘。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无法把一切都堵在叫做『传说』的东西上面。因为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之物。」
阿尔布雷希特三世以「冷静的现实主义者」这态度公然宣言。他的祖国加尔玛尼亚经常被嘲笑为野蛮的暴发户之国，然而他的表情却透露出身为下位者特有的坚持。
「您的意思是想见识一下虚无的能力吗？」
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立刻露出了笑容，似乎原本就在等待这个问题。
「能够毁灭阿尔比昂的舰队，还能在空中制造幻影……的确阵仗惊人。不过，这些对精灵们究竟有没有用？还是个未知数吧？」
「原来您早已知道那些都是『虚无』之力。」
「我也不是只有一直在旁乖乖看着而已。不过，据我所知，像那种规模足以毁灭阿尔比昂舰队的『爆发』，已经无法再度使用了吧？毕竟那非常消耗精神力！我有说错吗？我等已经把如此珍贵的精神力浪费在内部纷争里了。」
汉丽塔似乎很为难地望着教皇。实际上，她对这点也同样感到怀疑。虽然露易丝和教皇使用的「虚无」的确非常强大，然而那是在与精灵作战时能自由驱使的力量吗？
是还能使用多少次的力量呢？
而且，目前处于才人和蒂芬妮亚被绑走，露易丝出发前往救助他们两人的状况。虚无承担者只剩下教皇和乔丝特。在这种状态下，建立圣地夺回联合军真的没问题吗？
阿尔布雷希特三世就像是要趁胜追击般地继续说道。
「教皇圣下您知道能决定战事胜败的要素是什么吗？是交涉？是策略？……我想您应该认为是这些东西吧，然而并不是这样。是力量，纯粹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要因。我等是否拥有这样的『力量』？我只是想确认这一点罢了。」
「圣下，我的想法也和加尔玛尼亚相同。」
汉丽塔也表示赞同。
「而且现在我方处于承担者多数不在场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精灵，您还有胜算吗？」
「关于这件事情，请各位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了对策。」
「真的吗？」
「是的，我已经派出了经验丰富的高手。」
汉丽塔实在无法不为他们担心。对于汉丽塔来说，那些人并不单纯只是些战争的筹码，而是能够信赖的朋友。
要说还有什么可寄望……
那就是「绑架」这种作法，代表精灵并不打算夺走他们的生命。闯入精灵土地的露易丝他们怎么样了呢？该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吧？
或许当初即使要绑住她脖子，也该阻止她行动才对……汉丽塔紧紧咬住了嘴唇。
「要是有任何进展，能立刻通知我吗？」
「这当然。那么，关于各位先前的疑问……即使四之四未能全数聚集，我等的魔法依然威力惊人。由于不能轻易使用，这部分还是只能请各位寄予信赖。」
「要我们凭什么相信呢！」
「这边这位……高卢女王夏洛特陛下能使用的『爆发』，威力恐怕已经超越了当初的瓦利埃尔小姐。」
「您意思是那魔法依然确实能够使出？而且规模还更大？」
至今为止一直尚未发言的乔丝特开口说道。
「是的，虽然我已经学会了数个咒语，然而还未曾使用过。不过，我能强烈感受到寄宿于自身的强大精神力，以及其威力……」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您是否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话并非信口开河？」
乔丝特露出了笑容。
「关于这一点，如果届时我的表现无法让加尔玛尼亚皇帝陛下您满意，那么我就把敝国领土的一半交给您吧。前提就是，希望到那个时候领土还在。」
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目不转睛地望着乔丝特，不久之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就相信您的发言吧。」
维托里奥也换上笑脸点了点头。
「很好。我等将从敌地夺回『兄弟』们，组成更强大的阵容，并攻下精灵的首都阿迪勒，让『圣地』重回我等之手中。」
「之后就能发动在圣地里沉眠的魔法装置，拯救哈尔凯尼亚的危机。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
汉丽塔眯了眯眼。她细心地注意到维托里奥的脸上若有似无地闪过一丝阴影。
「……不能等到露易丝他们回来之后再行动吗？」
「我也希望能那样做。」
维托里奥的眼里带着忧郁。
「如果想让精灵那边产生混乱，使得救援行动更容易成功，我想最快的方法就是出军进攻。」
听到教皇讲出这种充满魄力的发言，阿尔布雷希特三世放声大笑。
「我的发言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终于听到您讲出如此具备霸气的言论，我也能安心了。原来如此，毕竟俗话说『不入龙巢焉得龙卵』嘛！也好，就算我一份吧。反正到头来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那么接下来，就劳烦各位进行军队编成的会议了。」
维托里奥说完，就站了起来。这时他注意到汉丽塔依然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于是开口问道。
「您还有别的事吗？」
「不……」汉丽塔摇了摇头。于是维托里奥就带着朱利欧离开了会议室。而高卢女王乔丝特也跟着两人身后离去。
汉丽塔望着维托里奥的背影，产生了近乎确信的想法。
——这个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后，维托里奥伸手按住自己的眉间，似乎思考了一阵子之后，才摇了摇头。
朱利欧带着笑容对自己的主人说道。
「您累了吗？」
「是啊。」
「我偶尔会很想把真相全盘托出呢。」
「我也是啊。」
「其实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魔法装置』，更糟的是，即使靠着聚齐四之四来完成的『虚无』魔法，也无法阻止这个大陆隆起的现象。」
「这些都不应该说呢。」
「即使如此，我等依然要前往『圣地』……不，或许较正确的说法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前往圣地』吧？」
「是啊。」
维托里奥点点头。
「宛如地狱的战争正等着我们。」
「是呀。」
两人看着彼此，一会之后才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能够承受这些吗？」
「不试试看就没有办法知道答案。」
看到两人在那边一搭一唱，乔丝特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你们两人聊什么聊得那么起劲？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对吧？」
「是呀。」
维托里奥和朱利欧都收起了笑容，换上了认真的表情。朱利欧对着乔丝特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我不打算让朱利欧以外的人成为我的使魔。」
维托里奥口气温和地安抚着乔丝特。
「乔丝特，朱利欧已经是我的使魔了。」
「这我知道，不过圣下您不是说过吗？强烈的心意将能把使魔带来自己的身边。」
「是呀。」
「过去，当始祖布利弥尔要召唤最后一名使魔时……那名已经成为他使魔的精灵女性，就『再度』被召唤了出来。这是因为始祖布利弥尔深爱着那名女性，对吧？」
「是的，的确是那样。」
维托里奥回忆起写在「传承」里的内容，做出回答。
没错。
当年，在始祖布利弥尔召唤最后一名使魔之际，却召唤出了已经成为「甘道夫」的精灵族少女，莎夏。
「『虚无』的使魔被召唤的理由共有两种，首先是『命运』，其次是『爱』，对吗？」
「是呀。」
「那么会被我召唤出的使魔，绝对就是朱利欧没错。因为我和朱利欧能在那个圣玛嘉烈修道院相遇是基于命运，而且我也比任何人都爱他。只有这份心意，我有信心不会输给始祖布利弥尔。」
「这就难说了。」
朱利欧笑了，这态度很像是在戏弄乔丝特。
「真是的！你意思是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只是想说，要深爱一个人到那种地步，其实很难。说不定你对我的心意实际上并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么深厚。俗话不是说恋爱就像麻疹，来得快去得也快吗？」
「换句话说，你认为我只不过是想要恋爱而已吗？我对你的心情并不是真正的『爱』，这就是你的意思吗？」
「不是那样。我只是说或许这份爱并没有那么强烈，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说啊，乔丝特，我是关心你才会说这番话呀。因为万一召唤出的不是我，你应该会受到伤害吧。」
听完这番话，乔丝特露出非常严肃认真的表情。
「受伤害？如果召唤出的使魔不是你，我打算自杀。」
「喂喂，不要胡说八道……」
朱利欧讲到这边，才发现乔丝特的表情的确非常认真。
「我没有在胡说八道。爱一个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我在离开那个圣玛嘉烈修道院时就已经决定了，我会一辈子都跟着你走，因为我爱上了你。如果我对你的爱并非真心，就代表我当时的决心也是谎言。那样一来，我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乔丝特拿出一直藏在裙摆的短枪。
「喂喂，乔丝特，快把那种东西收起来。」
「如果我召唤出的使魔不是你，如果『召唤之门』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我就会用这把枪射穿自己的脑袋。」
朱利欧不发一语地想从乔丝特手中拿走短枪。
「别过来！你要是继续靠近，我就立刻打穿自己的头。」
维托里奥笑着开口。
「朱利欧，看来是你输了喔。」
朱利欧似乎很为难地摇了摇头，接着一把拔出佩在腰上的剑。
「我知道了。如果你召唤出的不是我，那么我就用这把剑贯穿自己的喉咙吧。」
「这和你无关呀。这是我个人的『爱』的问题。」
「真是个没弄清楚状况的女孩，你的『爱』的问题，当然也会是我的问题。既然你都已经坚持到这种地步，万一这份『爱情』却还是虚假，那么连我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听到这段话，乔丝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她以极为感动语气喃喃说道。
「朱利欧，我真的很爱你。」
「我也很爱你呀，乔丝特。」
乔丝特就这样继续用左手的短枪抵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吟诵咒语。「召唤」的咒语从她的口中一一流出……
在咒语完成之前，朱利欧和维托里奥都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完成咒语之后，乔丝特缓缓地挥下魔杖。虽然实际上的时间只不过短短数秒，然而朱利欧和乔丝特却觉得，这段空白漫长得仿佛是永远。
当传送门仿佛以试图排除现场沉重气氛之姿唐突出现在朱利欧面前时……乔丝特身子一软，慢慢地倒到了地上。
「乔丝特！」
朱利欧慌忙跑向乔丝特，将她抱了起来。乔丝特稍微睁开了眼睛。
「一感到安心，身体就没力气了……」
朱利欧拿走乔丝特手中的短枪，丢向房间角落。
「傻女孩！要是门没出现，你真的打算自杀吗！」
「真的呀。」
朱利欧站了起来，穿过那道传送门。由于他立刻又在乔丝特面前出现，看起来就只是穿过了一面光芒形成的镜子。
乔丝特打算亲吻朱利欧，然而朱利欧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
然而朱利欧并没有响应，反而看向维托里奥。
「如果我的『胸前』出现卢恩符文，就代表是那种情况了吗？」
「是那种情况吧。不过，我敢说可能性应该为零。乔丝特是代替约瑟夫王的承担者，这么一来，使魔应该也会按照同一基准吧。」
「就像瓦利埃尔小姐拥有甘道夫那样？」
「嗯。」
「……这样我就放心了。虽然要我殉教也是可以，不过，毕竟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乔丝特一脸茫然地发问。
「什么意思？」
朱利欧沉默了一阵子，才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是你不需要担心的事情，我们继续吧。」
乔丝特开始咏唱咒语。
「我名为高卢女王乔丝特，掌管五种系统之力的五角形，请将祝福赐予此人，而成为我的使魔……」
接着乔丝特吻了朱利欧。
朱利欧伸手压住额头，那里像是被火烧般灼热。
「朱利欧，你还好吗？」
乔丝特伸手拉住朱利欧。
「我没事……跟出现在胸口时的疼痛相比，额头上的这份痛楚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份痛感代表了自己并不是「利弗诗拉希尔」。无论多么灼热多么疼痛，这都是代表「生存」的痛楚……
朱利欧一边忍耐着这个生存之痛，一边低声说道。
「看来我等确实再现了始祖布利弥尔的伟业呢。」
「是啊，最初的召唤是『命运』，再来则是『爱』。我们的确正在跟随着爱上自己使魔的始祖布利弥尔的脚步。」
维托里奥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蒂芬妮亚小姐的使魔了……真是讽刺啊，真没想到她那么善良，但是她的使魔却必须承担最残酷的命运。」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等『玛基族』。只要是为了人民，无论是多么残酷的命运，我们都有义务要去接受它。」
朱利欧闭上眼睛，像是在歌唱般说道。
「真的是很残酷的命运呢，即使被杀死也会一次再一次重生的『虚无』。」
听到这句话，维托里奥也低声说道。
「只有一个方法能够阻止重生。」
「正因为如此，才只有『他』可以办到。」
「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做出『莎夏』那样的愚蠢行为。」
「是啊。」朱利欧点点头。
「请不必担心，他可是为了瓦利埃尔小姐而挺身阻挡七万大军的男子汉呢。」
「换句话说，是个必定会为爱牺牲的人。」
朱利欧看向朝东的窗户，开口说道。
「希望救出行动能够顺利完成。」
「是啊，真的希望如此。」
第七章 前往精灵的土地
「东方」号正在加尔玛尼亚的上空航行。由于高卢领空已经被罗马利亚控制，因此他们避开那条路线，而选择了「东方」号船籍所在的国家加尔玛尼亚。
露易丝站在船头，静静凝视着东方大地。在这趟航程中，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她都一直保持这样。
她的身影宛如传说中的圣女，是为了寻找新天地而出航的船只提供指引的神圣路标……
然而，看着她这副样子的同伴们，反而都担心得心里七上八下。
毕竟露易丝有种容易情绪不安定的倾向。
才人被精灵抓走，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失去了心智……这样的状况，一定让露易丝惴惴不安吧。肯定不止是感到担心而已。
说不定什么时候，露易丝就会绝望地从船上跳下去。
「那家伙还好吗？看她一直那个样子……」
马里寇奴担心地说道。
「东方」号从杜·奥尔尼埃尔出发后已经过了十天左右。原本只要三天就可以先穿越加尔玛尼亚领空，再通过一片几乎渺无人烟，由森林和荒地组成，被称为「未开之地」的地区。因此正常来说，他们现在应该要在沙漠上空航行才对，然而途中却必须补给风石，还碰上水蒸气引擎产生故障，到最后只好前往加尔玛尼亚的港口装载风石和修理机械，浪费掉不少时间。
在这段期间内，露易丝一直是那种样子。她既不急躁，也不慌乱，只是安分地望着东方。
「嗯……看起来她似乎钻牛角尖钻得很深呢……」
基修回想起以前露易丝曾经因为认定「才人已经死了」，所以跑去火之塔跳塔自杀的过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虽然那时我制造的才人像救了露易丝一命……不过这次真的很棘手呢。」
「我说，我们来去安慰她吧。」
马里寇奴露出充满慈悲的微笑，伸手拍拍基修的肩膀。
「嗯～我看你还是什么都别做比较好吧？」
「你说这什么话。虽然我这副样子，但安慰女孩子的能力可是天下第一！我就是安慰之王，马里寇奴·杜·格兰普雷！在托里斯塔尼亚那一带，想让我安慰的女孩子可多到必须排队呢！」
吹牛也该垫垫自己有几两重。不过，露易丝确实让人担心。还是得帮忙治疗一下她的精神才行呢……基修双手抱胸开始思考。
「你们在讨论什么龌龊事？」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尖锐又恐怖的说话声。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眼睛闪出刺眼光芒，身材高瘦的女性站在他们面前。
「姊姊大人！我的姊姊大人！」
马里寇奴猛地想冲上去抱住她，埃莱奥诺立刻迅速退开并漂亮地抬脚一翻，用脚尖往马里寇奴那突出来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呜喀！」
马里寇奴发出了类似青蛙被压扁时的惨叫，倒到了甲板上。
「所以我……」
埃莱奥诺又在他的肚子上补了一脚。
「不是说过……」
接着埃莱奥诺用力践踏马里寇奴的手臂。
「不准叫我姊姊吗！」
最后一脚踩到马里寇奴的脸上。马里寇奴开始微微抽搐，然而埃莱奥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面对基修。
「给我说。」
「才……才不是什么龌龊事啊！我们只是在讨论要不要由我们两个去安慰露易丝一下而已！真的！」
基修流着冷汗说明。
「真是的！像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能够安慰女孩子的心灵呢！」
埃莱奥诺挑起眉毛，毫不客气地说道。
「您说的是，我们只是远远比不上姊姊大人您的小虫子而已啊……」
倒在地板上痛苦挣扎的马里寇奴回答。
「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就对了！」
「真的吗！我有幸拜见姊姊大人安慰人的技术吗！」
马里寇奴猛地跳了起来，兴奋地讲个没完。埃莱奥诺踩着大步走向露易丝，基修和马里寇奴也不安地跟在她后面一起过去。
「露易丝。」
听到埃莱奥诺的呼唤，露易丝回过身子。基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因为露易丝的表情非常平静，仿佛已经大彻大悟，然而却让人能隐约感觉到她其实正在勉强自己。
「埃莱奥诺姊姊，有什么事吗？」
「我说啊露易丝，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男人，而是有一半都是男性，所以快点打起精神吧。」
「这真是最烂的讲法……」
基修像是哀号般地发表了感想。
「了不起……居然这么快就把人直接推进无底深渊……不愧是姊姊大人……呼呼呼……呼呼呼……」
马里寇奴一边喘气，一边观察着姊妹俩的对话。
「咦？咦？」
虽然露易丝表现出吃惊的反应，但埃莱奥诺还是继续说道。
「我以前也曾经有一个发誓要把将来托付给彼此的对象，是勃艮地伯爵。一开始呀，我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所以在婚约被取消时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我也逐渐明白，爱情是个跟麻疹没两样的东西。」
「这种时候还要听别人讲自身经历，会让人感到火大吧。」
「嗯。」
基修和马里寇奴相视点头。然而，露易丝却对埃莱奥诺微微一笑。
「谢谢你，埃莱奥诺姊姊。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吧，不过，我真的没事。」
「露易丝？」
「以前也曾经碰上好几次让我觉得应该已经完了的时候，不过每一次，那家伙都会笑着回到我身边。那家伙唯一的归宿，就是我的身边，而我也是一样。这并不是我在强词夺理，而是上天注定。所以这次绝对也会没事。」
埃莱奥诺重重叹了口气。而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抵抗力的基修，更是感动到落下了泪水。
马里寇奴突然开口讲了一句。
「露易丝说的对，那家伙一定还活着。」
「马里寇奴……」
「你们两人的爱真让我感动！以前我还瞧不起你，说什么你是零的露易丝……真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才该道歉。对你讲过很多过分的话，还动手动脚。」
「哎呀～这点小事我不在意啦。话说回来，虽然我觉得那家伙不管怎样都没问题，但有件事情还是让我挺担心。」
「担心？」
「嗯，就是啊～蒂芬妮亚小姐也一起被绑架了吧？」
「是呀。」
「我说，露易丝，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身处于那种极限状态下，所谓的男女关系很容易加速增温。」
「这话似乎值得一听。」
露易丝充满兴趣地把身子往前探。
「这是我的妄想啦。不过呢，还是可以预想到这种情节：『啊啊才人，我们两个这下一定完了。』『不要说傻话，蒂法，千万别舍弃希望』。」
「继续。」
「『才人，抱我吧』。」
「等一下。『千万别舍弃希望』跟『才人，抱我吧』之间有什么关联？」
「听好了，露易丝。」
马里寇奴点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极限状态呀，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蒂法！你的胸部真大呢蒂法，比露易丝大得多了！』『啊啊才人！才人！比露易丝还大的胸部，感觉很舒服』……啊呜！」
「我可以揍你吗？」
「你可以不要先动手以后才问吗？」
马里寇奴捂着鼻子说道。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不，那个啊……总之，这就是让我感到担心的事情。」
马里寇奴深深叹了口气。
「光是想到才人将处理那个大得吓死人的胸部，就让我觉得……该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
「总之我会问出他的感想，绝对要。」
「好像有个人最好赶快去死一死呢。」
「别夸奖我嘛。」
「我没有夸奖你！」
「不管怎样，万一真的发生那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露易丝把手放到胸前，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因为那家伙很迷恋我呀。」
「有多迷恋？」
被马里寇奴这样一问，露易丝才发现最近反而是自己比较迷恋才人。每次自己都不自觉地看着才人，而且好像还对他说过什么……「你不吻我，我就不睡觉！」之类的发言。
不过要是因为老实讲出这些话而被马里寇奴这种家伙瞧不起的话，那可无法忍受，因此露易丝还是一脸得意地拨了拨头发。
接着她开始在脑中搜寻「才人爱自己」的证据。对了，在杜·奥尔尼埃尔领地时，因为埃莱奥诺姊姊大发脾气而被迫两人分开睡在不同房间那次……
那家伙丢下了女仆和塔帕莎，来到了我的房间。后来就温柔地搂着我的肩膀……呀～！
还说，对他来讲我就是他的一切……哇～！
真糟糕，露易丝手轻压着自己的胸口。
——他是那么的爱我！
「露易丝？」
「他真的很爱我呢……伤脑筋……」
虽然看在旁人眼里，现在的露易丝只是个会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人」，不过其实这是露易丝对自己施加的咒语。如此一来，认定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美少女的自信就会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比起我对才人的爱，才人对我的爱更强烈。真傻啊～居然这么喜欢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呢？至……至于我对你的喜欢，顶多只有这样！跟蚂蚁脑袋差不多大！
不过你对我的喜欢，则是跟龙的头一样大。
只要这么一想，就能产生即使面对任何逆境也绝不认输的干劲。
「那家伙啊，在只有我们两人独处时可是很夸张的！总是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然后就提出『可以亲你吗』这样的问题，不过我因为没心情就拒绝了他，结果你知道他做出了什么行为吗？」
「不知道。」
「他跪下来求我。」
「再怎么说这也太夸张。」
「是真的！」
露易丝突然弯下身子趴到甲板上。
「露易丝大小姐～露易丝大小姐～请允许我这只笨狗～这只笨狗用嘴唇～稍微碰触一下露易丝大小姐您那柔软又美丽的嘴唇吧～～！」
演到这边，露易丝注意到有许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赶紧立刻抬起头来。
除了埃莱奥诺、基修和马里寇奴以外，不知何时齐儿可、寇伯特、谢丝妲、以及塔帕莎和希儿菲朵也来到了这边。
看到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露易丝整张脸涨得通红。如果是以前的她，这时候一定会因为太过难为情而冲进房间里盖上毯子窝在里面不肯出来吧。
然而，现在的露易丝已经不一样了。
她光明正大地继续说道。
「总之，那家伙就是迷恋我迷恋到这种地步，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去救他了。算是一种奖赏吧！」
在场所有人都爆笑了起来。
「也对啦，他是那种会迷上你这种麻烦女孩的家伙嘛。像那种好男人，你当然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呀！」
基修忍着笑摇了摇头。
「这什么话，才人先生当然不会有事。他一定和蒂芬妮亚小姐两个人很有精神地继续奋斗着。」
谢丝妲则一脸正经地说道。无论何时她都完全相信才人，也坚信才人绝对不可能会落败。
「对呀。」
露易丝点点头。
在场所有人都很明白自己的心情。其实自己已经快要被不安击溃了，其实自己由于过度害怕而快要分寸大乱。
其实自己正在拼命鼓舞自己。
大家都想要为这样的自己加油打气，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不管是马里寇奴还是基修……就连埃莱奥诺也是一样。
是啊……露易丝在内心想着。
——我绝对不能消沉，怎么能认输呢！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那家伙，相信绝对没有问题。
才人和蒂芬妮亚……自己一定要救出他们两个！
露易丝强烈地如此告诫自己。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完全抹去内心的不安。就算再怎么拼命想让自己振作起来……「要是有个万一」这种悲观想象还是会很快占领她整个脑袋。
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曾经充满希望的内心，立刻会有不安悄悄接近，让这股毫无根据的「希望」再度染上灰暗的色彩。
一旦被这种不安袭击，刚才的激昂情绪和满腔信心都会立刻消失无踪。
这一星期以来，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过程……露易丝的内心已经快要来到极限了。
看到露易丝转开脸叹了口气，寇伯特稍微皱了皱眉。接着他努力装出平静的声调，对着所有人宣布。
「那么各位，可以看到前面有条河吧？」
要遥远的云层下，的确有一条与地平线平行的河川。
「只要越过那条河川，我们终于就会进入『未开之地』。虽然正确来说那并不是精灵的领土，但还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所有人都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身体。
「那么，让，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听到齐儿可这么发问，寇伯特先环视了一下众人。接着他就以仿佛正在课堂上讲解实验步骤般的平静语气开口说道。
「那么我来说明一下作战内容。还有三小时太阳就会下山。我们要等入夜之后再越过这条河，接着就一直线朝向精灵国奈芙蒂斯的首都阿迪勒。」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
「就……就只有这样？」
基修以诧异的语气发问。这种跟山猪没两样的埋头蛮干行为，根本不够格称之为作战。
「没错，小花招对精灵不管用，我们唯一拥有的武器就是这艘『东方』号的速度。只要这艘船以全速前进，就连精灵也没有能够追得上的船只。」
「到达阿迪勒之后呢？」
「在那里似乎有一个被称为『卡斯巴』的巨塔，是『评议会』的所在地。虽然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但那应该是如同城堡般显眼的建筑物吧。我们要搭乘这艘『东方』号前往那个建筑。」
「然后？」
「所有人都一口气冲下船，随便选一个精灵高官抓来当人质。之后再拿这个人质来交换才人君和蒂芬妮亚小姐。」
大家这次真的吓得哑口无言。
「这……这种做法……那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耶？无论怎么想这点子也太有勇无谋了。」
「你认为那里会有多么森严的警备呢？」
埃莱奥诺睁大眼睛开口提出异议。
基修也不断摇头。
「精灵也是这么想。」
寇伯特以平淡的语气响应他们。
「精灵们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会如此无谋地直接闯进他们的大本营里。因为精灵们的头脑很好，反而会认为这其中有什么圈套而心生犹豫吧。的确，看在精灵的眼里，或许我们只是一群蛮人。既然如此，干脆就彻彻底底地来当个蛮人吧。」
「万一作战失败，该怎么办呢？」埃莱奥诺提问。
「到时候就所有人只能认命地战死了。」
寇伯特干脆地回答。
「这话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我不会强制大家参加。所有船员已经在之前的港口下船了，如果还有其它人想离开，趁现在赶快说吧。这艘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继续航行个一天左右。」
一阵紧张扫过了所有人之间。不过，没有任何人说自己要离开。
「谢谢。」寇伯特低头致谢，接着离开现场。齐儿可也跟在他的身后。
寇伯特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内心觉得自己很可耻。
——这算是什么计划啊！
像这种计划，最少也该先使用目标建筑物的示意图来建立严密的计划，否则非常难以成功。
更不用说这次必须前往未知的土地，甚至连救出对象是否被关在那里都无法确定。
而且也不知道该抓谁来当作人质。
可以说是夸张到不能再夸张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战法。
等到和大家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寇伯特低声说道。
「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吗……无论怎么推论似乎都难以成功。我们大概都会死吧。虽然我也明白这种消极的想法并不好……然而只要冷静思考，还是无法联想到其它结果。精灵根本不是什么充满慈爱的种族，面对敌人应该不会手下留情吧。虽然我也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只身前往，但是那样一来完全没有成功的机会。与其那样，我想要赌一睹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再说一次，我还是不知道做出这种选择的自己是否正确。」
齐儿可把手放到寇伯特的肩膀上，开口说道。
「正确或不正确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做，还是不做』呀。」
「谢谢你这么说。不过的确，只有一件事情我非常有把握。那就是如果我在这里选择了不去，那么我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我也是呀。」齐儿可笑着回应。「大家都是这样，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放心吧，虽然我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想一定能顺利成功。」
讲完这段话，齐儿可叹了口气。
「不过……那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也对……」
寇伯特也露出了满心烦恼的表情。
「毕竟最后还是要依靠那孩子的『虚无』吧？」
「嗯。」
「她刚刚虽然表现出很坚强的态度，不过实际上已经快到极限了吧。因为她是容易悲观的类型呀。」
「我知道。」
这也是寇伯特的烦恼。如果要举出这次作战唯一有的成功机会……那就只有在露易丝的「虚无」魔法能发挥全力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能让精灵们在真正的意义上尝到败北滋味，就只能靠「虚无」。要是使用者被不安所击溃无法发挥实力的话……？
那么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会消失。
然而，只有这件事自己等人完全派不上用场，能确确实实打动露易丝的内心让她获得真正鼓励的人，只有……
寇伯特停下脚步，对齐儿可说道：
「可以帮我去叫那个女仆……谢丝妲过来吗？」
第八章 突破战
精灵的空中巡逻舰跟哈尔凯尼亚的船只在外型上有很大的差别。虽然双方同样都是利用风石来浮上半空，然而精灵的巡逻舰和靠风帆前进的哈尔凯尼亚船舰不同，利用了龙来拖曳，就像是马车那样。
和单纯依靠风力的哈尔凯尼亚船舰相比，精灵的船舰平均能发挥出快一点五倍的速度。
由数十只风龙拖曳的船体呈椭圆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水栖昆虫。船舷覆盖着装甲，而装甲之间的间隔露出了好几门大炮。由于不需要风帆而取得多余空间的甲板上，还装设着和鲸龙舰相同的旋转式炮塔。
虽然精灵们和哈尔凯尼亚贵族之间相当交恶，但是讲到民间等级，彼此之间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贸易往来。为了袭击精灵的商船，蛮人的空贼经常沿着国境大肆出没。
这些巡逻舰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保护精灵商船不受那些蛮人空贼船威胁。的确精灵们每一个都是优秀的战士，然而空贼船却会多艘组成船团，靠着人多势众前来袭击，因此若是一般商船，经常会发生被对方得逞的状况。
这艘在「未开之地」上空巡逻的「梅苏迪耶」号也是巡逻舰之一。所谓的「未开之地」，是指加尔玛尼亚和撒哈拉沙漠之间这片广阔的森林跟荒地。几乎没有精灵和人类居住在此，主要居民是亚人……巨魔、食人鬼还有翼人等等，是一片尚未经过开发，保留着自然风貌的广大土地。
已经来到夜幕即将降临的时间了。然而就算是晚上，也不能疏忽大意。因为蛮人的空贼船在这片「未开之地」上建立了秘密港口，会利用夜晚黑暗掩护入侵「撒哈拉沙漠」，并袭击村庄掠夺财物。
就算精灵的夜间视力优秀，依然无法看得像白天那般清楚。因此负责监视的卫兵会使用一种特殊的望远镜。
那是使用魔法让月光增强数倍的望远镜。
使用直接装设在甲板上的大型望远镜来巡视国境附近的监视卫兵之一突然大叫了起来。
「前方有所属不明的船只正在接近！」
在甲板上的空军军官立刻把夜视用望远镜朝向前方。原来如此，的确隐约可以看见一艘相当大的船只正朝着这边前进。
「那不是商船呢。」
或者该说对方的外观的确非常奇妙。船上并没有蛮人船只必定会装设的风帆，左右两侧往外突出的船翼则相当巨大，是一般大小的两倍。
「对方速度很快！」
监视卫兵惊讶地大叫。的确，那艘船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我方。
「发出停船信号！」
在甲板军官的命令之下，停船旗帜迅速地升上船桅开始迎风飘动，还利用提灯送出了发光信号，多次重复着「停船」指示。然而对方却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
「是空贼船吗？」
就算是空贼船也不太对劲。一般来说，蛮人的空贼船只要一注意到精灵的巡逻舰，通常都会立刻开始逃跑。然而现在这艘船却笔直地朝着这边前进。
甲板军官一时乱了手脚。
「准备炮击！」
然而，当这个命令传达到炮手那边时，有着奇妙外型的船只已经更加靠近，甚至还通过了「梅苏迪耶」号的上空。那装设着巨大机翼的外观，看起来就像是在沙漠中生活的巨鸟。然而彼此的规模却是天差地远。
「那艘船到底是什么啊！」
察觉骚动而赶到甲板上的舰长看到从上方通过的船只后，不由得大声吼道。
「船尾装设着看起来像是会旋转的羽毛的设备，应该是靠那装置来获得推进力吧。」
甲板军官茫然地说道。
「够了！那种事情一看就知道！总之快追！」
「让！那些家伙追过来了。」
在后钟楼上确认后方状况的齐儿可对着传声管大叫，她的声音被传送给在引擎室里操作水蒸气引擎的寇伯特，以及在各甲板上负责监控状况的基修等人。
「别担心，他们哪追得上！」
拼命操纵着水蒸气引擎的寇伯特大声回应。为了让「东方」号使出最高速度，造成了引擎相当大的负担。虽然寇伯特使用魔法并调整着投入煤块的数量好控制锅炉压力……然而或许顶多只能再撑一天。
如果考虑到回程……想到这边，寇伯特面露苦笑。只要自己等人展开突击，无人留守的这艘船想必会第一个被扣押或破坏吧。
然而让锅炉压力提升到这种程度的「东方」号，无论是哪一型的精灵快速巡逻舰也无法追上。当寇伯特正在暗暗思考这些事时，齐儿可发出了如同惊叫的喊声。
「不好了！那些家伙派出了龙骑兵！」
寇伯特楞了一下，立刻冲出引擎室，奔向后方甲板。只见五名龙骑兵正逐渐接近我方。
「查伯斯特小姐，使用那个。」
听到寇伯特讲出「那个」，齐儿可露出了笑容。
「是指飞天蛇小弟吧？」
寇伯特走向一个上面有着大型操作杆，装设在后方甲板上的控制台，使出全力拉下了操作杆。接着就传出一声「轰隆」巨响，机翼的下方突然开启，有一些圆筒状的物品从内部掉了出来。
由寇伯特开发的魔法侦测飞弹「飞天蛇小弟」一方面从装设在前方的魔法侦测装置送出信号，同时靠着火箭推进一个个往前飞去。
确认发射造成的火光之后，齐儿可开始咏唱咒语，她的魔杖前端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她把这颗火球砸向逐渐进逼的龙骑兵们。
火球直直往前飞去，在距离龙骑兵还有好大一段间隔的位置炸开。明亮的光线在夜空中一闪而过，龙骑兵们提高了速度，就像是在嘲笑这个根本没击中他们的魔法。
瞬间，被齐儿可的魔法引开注意力的龙骑兵们遭到了「飞天蛇小弟」的攻击。
飞天蛇小弟侦测到精灵们手上的魔法武器，以高速接近后，在他们的面前爆炸。
精灵们根本没想到蛮人居然拥有这样的魔法武器吧，他们还来不及使出强力的魔法，就在爆炸风压影响下被风龙甩了出去，或是因为风龙的翅膀被碎片打出了洞，而一个个脱离了战场。
「成功了！」
「不行，还剩下两个！」
应该是技术相当优秀的高手吧，避开寇伯特的飞天蛇小弟之攻击的那两名龙骑兵很快地就靠近「东方」号，使出魔法攻击。
那是先民魔法中的风魔法。如同龙卷风不断旋转的空气漩涡朝着甲板上的寇伯特等人飞来。寇伯特和齐儿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个攻击。
「碰！」空气漩涡打中甲板，制造出一个大洞。看到这等威力，让齐儿可的脸色发青。不愧是精灵的先民魔法，居然可以一边驾驶龙，并正确地放出那么惊人的魔法！
「这下不太妙呢。」
如果被对方追近，我方也只能使用魔法应战。万一被对方打中了水蒸气引擎，那么一切就都完了。问题是要以魔法对战，精灵显然技高一筹。
精灵的龙骑兵就像是要互相掩护般地排出了一前一后的阵形，接着他们先往上攀升，拉出速度后才再度对着我方袭来。虽然是敌人，但真是令人佩服的机动性。
寇伯特和齐儿可虽然使出了火球，然而却无法顺利击中迅速飞动的龙骑兵。
这时在「东方」号的上空，坐在希儿菲朵背上的塔帕莎正在观察目前的战况。
在战斗开始的同时，她们就飞到了制高点。自己是这支「救出队」中唯一的龙骑士——塔帕莎非常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
在船上她无法顺利发挥自己的实力。
塔帕莎巧妙地操控着风，把云拉近身边代替烟雾，以避免在月光照耀下暴露行踪。虽然这是个在白天会立刻被看穿的伪装方式，然而在夜空里却行得通。不断发动攻势的两名精灵龙骑兵到现在还没察觉到塔帕莎的存在。
「小不点！还剩下两只哦啾！」
「我知道。」
「不赶快去帮忙会出大事的啾！」
塔帕莎一直观察着那两名精灵。精灵的龙骑兵很有一套，当其中一名对「东方」号展开攻击时，另一名会来到上空盘旋，对可能出现的增援预先做好警戒。
龙骑兵们就像是在跳舞一样，一边充满节奏感地交互替换，一边不断使出攻击。
这样一来自己也不能随便出手。要是攻击其中之一，就会被另外一人逮住破绽……
——第一击绝对不能失手。
然而她一直无法找出对方的破绽。
——只要能让那个节奏产生短短一瞬间的混乱就好……！
塔帕莎的额头上流下了焦急的汗水。
齐儿可一边闪避精灵的攻击，一边拼命应战。然而面对在立体空间中不断机动变换位置的龙骑兵，我方的魔法根本完全打不中对方。相反地，对方的魔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击中巨大的船体。
「还好吗？」
这时基修冲了过来。
「你看也知道呀！根本一点都不好！」
寇伯特正在为了保护推进设备而奋斗着。
马里寇奴和埃莱奥诺要负责掌舵所以无法抽身帮忙，至于露易丝……齐儿可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总之只能靠自己和基修来想办法解决那些龙骑兵。然而基修的魔法是「土」系统，在船上根本派不上用场。
只能靠自己努力解决。
「那孩子到底在做什么啊！」
齐儿可不由得抱怨起那个有着蓝发的娇小好友。要是有塔帕莎的魔法，就不会苦战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边，齐儿可恍然大悟。那个身经百战的塔帕莎，怎么可能丢下这种状况不管，她绝对已经想好了什么对策。
「是空中吧！」
齐儿可仰望着夜空说道。
塔帕莎应该躲藏在这片夜空的某处，正在等待着出手攻击的时机。这么一来，自己该做的动作是……
齐儿可大叫道。
「基修！飞吧！」
「咦？咦咦咦咦？在使用『飞行』的期间内，不能使用其它魔法耶！」
「没关系啦，塔帕莎会想办法！快点！」
齐儿可把基修从甲板上推了下去。
「你做什么啊！呜哇啊啊啊啊啊！」
往下坠落的途中，基修咏唱出「飞行」咒语，开始轻飘飘地飞行起来。齐儿可也跟在他后方来到了半空中。
基修死命地往前飞，然而再怎么说人类都无法飞得比龙更快更灵活。这情况就和在水里和鲨鱼战斗相当类似。
「呜哇啊啊啊啊！他们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手忙脚乱的基修以类似狗爬式的动作四处逃窜，他可以看到骑在风龙背上的精灵举起手准备吟诵咒语。
「住手啊！快点住手！我可不会游泳啊！」
当基修正喊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发言时……精灵骑乘的风龙突然剧烈抽动了一下，仔细一看，它的头上刺着一根巨大的冰箭。
「『冰之标枪』？是谁使出的魔法？」
那只风龙的头一歪，接着就和精灵一起落向地面。这时代替他们从空中降下来的的是塔帕莎跟希儿菲朵。
「哦哦哦哦！这不是塔帕莎吗？」基修发出了喜悦的狂吼。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北花坛骑士，果然擅长临机应变！」
看到其中一名龙骑兵被打倒，齐儿可低声自言自语。可以看到原本在追赶自已的龙骑兵正露出讶异表情望着塔帕莎他们那边，齐儿可立刻毫不犹豫地解除「飞行」，虽然一瞬间身体就被重力逮住而开始往下坠落，然而已经习惯战斗的齐儿可迅速地咏唱起咒语。
她朝着把注意力转移到塔帕莎和希儿菲朵身上的龙骑兵使出擅长的「火球」魔法。火球不偏不倚地打中风龙的翅膀，开始燃烧。
由于无法忍耐高热，风龙张开了嘴巴，立刻被塔帕莎的「冰之标枪」深深刺穿。于是龙骑兵缓缓地掉了下去。
数秒过后，齐儿可的身体突然开始往上攀升。原来是希儿菲朵很快地飞了过来，含住她的身体往上提。齐儿可轻巧地跳到了希儿菲朵的背上。
塔帕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你辛苦了。」
齐儿可露出带着慈爱的眼神，摸了摸自己娇小好友的头顶。
击退龙骑兵之后，已经过了三小时。时至半夜，云层遮蔽了双月，周围被一片黑暗笼罩。
负责轮流掌舵的是马里寇奴和埃莱奥诺。寇伯特为了维修因为龙骑兵的魔法攻击导致效能降低的水蒸气引擎而手忙脚乱。齐儿可来到后方甲板负责监视，前方甲板的基修同样担任监视工作。
现在握着船舵的埃莱奥诺一脸担心地低声说道。
「唉……居然要闯进精灵的大本营，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马里寇奴傻楞楞地回答。
「嗯～这个嘛……应该不可能吧？」
「别讲那种话！你是男人吧！给我想点办法！」
「啥？您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身为男人就必须想办法？这种时候根本不分男女吧？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姊姊大人您才会不幸。」
「你说谁怎样不幸？」
「呃，就是啊，婚约被取消之类的……」
埃莱奥诺的眉毛跳了一下。
「要不是因为我现在负责掌舵，我刚刚已经让你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知道。」马里寇奴以像是在作梦般的语气说道。「所以我才会故意说那些啊。」
「不要胡说八道了，快点认真监控！」
「我有在监控啊，监控姊姊大人您有没有认真工作。」
就在此时，传来负责监控前方甲板的基修的惨叫声。
「哇！哇！前面出现了巨大的战舰！炮口就朝着我们！哇！」
看来有别艘在附近的舰艇收到了巡逻舰的联络，并预测了我方前进路线，事先做好埋伏。月光下现身的舰影和夜色互相作用，看起来既巨大又诡异。
实际上，这艘船和之前的巡逻舰不同，体型相当庞大。钟楼前后各有两基连装炮塔，总共有四个基座。
再加上这是连装炮塔，因此实际上共有八门大炮。看到那种大口径炮台对着自己的光景，除了恐怖别无其它词汇可以形容。要是被那种东西打中，没有加设装甲的「东方」号大概会变成碎片吧。
「那是什么啊……」
埃莱奥诺吓得瑟瑟发抖。马里寇奴看到埃莱奥诺这种反应，反而开始喘气。不愧是个真正的变态。
「怎么了？很可怕很可怕的大姊姊，看到那么大的战舰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啥？不要胡说八道快想点办法呀！这个胖子！」
「那，大姊姊你就说看：『大战舰人家不行啦～～～～～～～吧！」
「这种时候你还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呀。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我才很想听听大姊姊你说『大战舰人家不行啦～～～～～～』呀。要不然哪有干劲啊。」
「你……你这家伙～～～～～～～」
「喂，嫁不掉的老女人！快点说『大战舰人家不行啦～～～～～～啊！」
真正的变态马里寇奴在埃莱奥诺的耳边一边喘气一边如此说道。
「我说你啊！」
「说就对了。」
「一点都不对！」
「哎呀？」这时马里寇奴望向前方，以意外的语气说道。「好像要发射了。」
「大战舰人家不行啦～～～～～～～～！」
埃莱奥诺因为马里寇奴故意对她呼气而冒出了鸡皮疙瘩，她一边惨叫一边不由自主地把船舵转了好几圈。
「东方」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并来了急转弯。
同一瞬间，精灵战舰也发射了主炮。
精灵战舰击出的主炮炮弹发出了咻咻声响，经过突然变换行进方向的「东方」号旁边，继续往前飞去。
「避开了！」
虽然前方响起基修的叫声，但是并没有传进埃莱奥诺的耳里。她因为身旁的胖子太过恶心而快要昏倒，只能继续紧紧抓住船舵。
「我说你啊！下次要是敢再胡说八道……」
「啥？不对吧？你该说的是『大战舰人家不行啦～～～～～～～～～』才对吧？好啦！快点说说看这艘和之前看过的战舰哪个比较大！」
马里寇奴一边废话，一边对着埃莱奥诺的耳边吹气。埃荚奥诺全身又冒出了鸡皮疙瘩，并用力转动船舵。
同时精灵战舰也发射了主炮，然而根本打不中突然以夸张角度改变方向的「东方」号。居然能再三闪过敌方的主炮，可说是近乎神迹的操舵技术。
然而每次急转弯时，都让「东方」号上的所有人摔得头昏眼花。
「这算什么驾驶法啊！」
在后方甲板的齐儿可大叫。当然马里寇奴和埃莱奥诺不会听见。
「东方」号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精灵的主炮，并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战舰上方。这迅速的动作，精灵的船舰根本无法对应。
精灵战舰从来没有假设过输给蛮人船只的情况。面对眼前这艘速度和机动力都和普通风帆推进船只可说是天差地别的「东方」号，精灵战舰只能落得被耍得团团转的下场。
「趁现在！」
待在后方甲板估算时机的寇伯特拉下了另一根控制杆，打开「东方号」的船腹，让装有火药的桶子一个个从船内落下。
火药桶击中精灵战舰的甲板后产生爆炸。虽然无法击沉对方，然而已经让炮塔停止，并在四处引起火灾，精灵战舰根本无暇顾及战斗了。
「东方」号丢下了熊熊燃烧的精灵战舰，一路往阿迪勒前进……
露易丝待在船舱中的某间房内，不断发着抖。从刚刚开始就听到大炮的声音，再加上我方这艘船还会突然急转弯害自己跟着乱滚，因此让她怕得不得了。
大家都在战斗，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发抖呢？虽然脑袋中这么想，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
——果然我没有才人还是不行！
完全无法鼓起勇气。一旦落入这种状况，脑中就偏偏一直出现悲观的想象。已经完了，那些精灵不可能只是抓了才人以后就算了。一定早就夺走他的心智，让他变成了一个空壳……
露易丝不想看到那样的才人。她总觉得要是看到才人成了那种样子，自己也会跟着崩溃。就算现在能鼓起勇气拼命战斗，突破眼前困境……
——结果却看到才人成为废人的样子。
虽然露易丝再三说服自己绝对不会有事，然而自己内心却总是想象到那样的才人。
干脆，在见到才人那个样子之前……即使产生这种念头，但露易丝却连那样做的勇气都挤不出来。正当她不知所措时，房门突然打开。
「谢丝妲……」
进入房内的人是谢丝妲。仔细一看，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面包、肉、还有葡萄酒等食物。
「来！吃饭了！」
谢丝妲以极为开朗的语气说道。露易丝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现……现在不是吃饭的时机吧！大家都还在战斗……」
「已经告一段落了哦～现在大家都在吃饭。好了，俗话不是说，『空肚子就无法作战』吗？」
露易丝看着谢丝妲递给她的饭菜。为了让战斗中也能食用，这些食物都已经处理成不需要使用刀叉等餐具也能入口的状态。有带骨的肉，还有被切成一口大小的面包。
即使如此，露易丝还是完全没有食欲。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露易丝这么说完，谢丝妲就摇了摇头。
「不行，其他人还可以丢下不管，但是瓦利埃尔小姐你一定得吃。」
「为什么？」
谢丝妲以认真的表情回答。
「因为瓦利埃尔小姐你是这场救出作战中的关键。」
露易丝茫然地望着谢丝妲。
——我是……关键……？
「没错，你怎么可以感到讶异呢？难道不是这样吗？只有瓦利埃尔小姐你的魔法可以对抗那些恐怖的精灵，虽然刚才我们顺利逃走了，但是光是逃跑怎么能救出才人先生呢？是这样吧？」
一听到才人的名字，露易丝的双眼就流下了泪水。一旦起了头，露易丝就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就算把他救出来……也已经不是本来的才人了……精灵怎么可能放着才人不处理呢。他一定和蒂芬妮亚一起被夺走心智……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谢丝妲握住了露易丝的手，让露易丝哭得更加激动。
「我不要……我不想见到那样的才人……我不想看……」
「有什么关系呢？」
谢丝妲以温柔的声调说道。
「就算真的失去了心智……才人先生还是才人先生，难道不是吗？」
露易丝目不转睛地望着谢丝妲。
「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和乐融融地一起住在杜·奥尔尼埃尔的领地里吧！万一教皇圣下或其他人认为这样会造成他们的困扰，打算夺走我们性命的话……那我也会拿起平底锅战斗！瓦利埃尔小姐也请一起战斗！虽然我们有可能会输，不过要是真的那样，就大家一起手牵手前往天国吧！」
露易丝继续看着谢丝妲。好一阵子之后，才用力咬紧嘴唇，用力揉了揉眼睛擦去泪水。
她觉得自己非常丢脸，连谢丝妲都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谢丝妲，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因为……我明明是个贵族，明明是虚无的承担者……明明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
「你那是正常的反应呀。像我正是因为什么都办不到，所以才能讲得这么轻松。要是拥有强大的力量，一定会光是因为这原因而崩溃。所谓的力量应该就是这么沉重的负担吧？所以我觉得，幸好我自己只是个平民。」
露易丝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战斗，不能只让大家辛苦。」
然而谢丝妲却握住露易丝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不行。瓦利埃尔小姐你现在该做的工作，首先是吃饭，其次……就是要保存精神力。寇伯特先生有来拜托我，要我让瓦利埃尔小姐你打起精神。请你不要忘记，你就是最大的关键，是最后的王牌。要是在最重要的时刻却无法派上用场，大家都会很困扰。」
「我是王牌……这么软弱又没用的我……居然是王牌……」
「是呀，没用又软弱的瓦利埃尔小姐你就是我们最后的王牌。正因为瓦利埃尔小姐你比任何人都软弱又可怜，神才会把那么强大的力量赐给你。所以请你努力为大家做出贡献吧，因为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存在价值而已。」
听到谢丝妲把话讲得这么难听，让露易丝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真是微不足道呢。」
「是呀，不管是胸部还是个性还是存在价值，全部都很微不足道。才人先生到底是喜欢上这种人的哪个地方呢？」
「一定是因为我又软弱又可怜。」
「我也这么认为。」
露易丝点点头，接着伸手抓起面包，张嘴咬了一口。她完全尝不出味道，也根本没有食欲。不过，露易丝还是一口气用水把面包吞了下去。
「呼啊～」
这个动作成了引爆点，让露易丝开始专心地把食物全吃进肚子里。
全部吃完之后，露易丝喃喃说道。
「我吃得好饱，谢谢你。」
「嗯。那么那么，就来聊聊未来吧。」
「未来？」
露易丝吃了一惊。
「可是现在的状况这么绝望耶？」
「是的，正因为绝望，所以才要来谈论未来。要来努力思考快乐的事情，还要认真议论一些根本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因为即使摆出严肃的表情，状况也不会产生任何一丁点变化。」
这时炮声再度响起，「东方」号也唐突地改变了行进方向，让露易丝和谢丝妲都撞上了房间的墙壁。
「在这种状况下还要聊一些蠢事？」
「没错，这样不是很有趣吗？要是死了也就算了，不过，我打算一直快乐过下去，直到最后的那瞬间到来为止。」
该怎么说？讲出这些话的谢丝妲气势惊人。这女孩是认真的……一发现这件事，露易丝内心里似乎也有什么冲破了枷锁。
面对眼前这个超级乐观又少根筋的女孩，露易丝燃起了如熊熊火焰般的对抗心态。仔细想想，才人不也常常嘲笑自己是个桃发笨蛋吗？
怎么能在这股傻劲上输给谢丝妲呢！露易丝做了个深呼吸，眼中放出灿烂光彩，嚣张地对着谢丝妲说道。
「那家伙……对我可是死心塌地呢。」
谢丝妲露出了笑容。
「是呀，的确如此。虽然我无法理解到底有哪一点好。」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要让他对我非常非常非常温柔。」
「哦？举例来说？」
露易丝贴到谢丝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呜啊！」谢丝妲叫了一声，赶紧捂住鼻子。
「……原来瓦利埃尔小姐你也相当『厉害』呀。」
接下来换谢丝妲在露易丝耳边讲了几句。听着听着，露易丝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那……那算什么啊！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瓦利埃尔小姐你也不简单呀。总之呢，成功让你打起精神的我总该收点报酬，所以我要三天！一个星期中我要借用三天！」
「什么！只能两天！三天太长了！」
「……小气。」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算了，反正那家伙很迷恋我，我想搞不好三天都不去你那里喔？」
「下地狱去吧。」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在此起彼落的炮声与爆炸声中，两名开朗的少女依然不断地讨论着心爱的恋人。
第九章 恶魔之技—虚无—
天色发白，在微露的曙光之中，空军的本土舰队已经集结于奈芙蒂斯首都阿迪勒的上空。其中前后配置了炮塔的战舰共有十艘，另外还有六艘比战舰小了一圈的巡洋舰，合计共有十六艘。
负责指挥这些战舰的人，是本土舰队总司令阿姆兰上将。他凝视着排成一列的麾下战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真是的！这算什么丑态！」
「在南海进行训练的第二中队似乎会晚一点才到达。」
这时副官出现，并向阿姆兰提出报告。
「根本不需要援军！只是要对付区区蛮人的船只，却召集了第一舰队的精锐，这下可会被海军那些家伙们嘲笑！」
「听说那些海军在执行『那个』捕捉任务时失败了……」
听到这句话，让阿姆兰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哼哼！那些家伙们厉害的就只有那张嘴，老样子还是那么没用！顶多只会发表一些又臭又长的演讲罢了！」
「不过，司令，还请您不可大意。根据报告，那艘蛮人的舰艇拥有惊人的速度，甚至连我方的龙舰都无法追上。而且还能使用奇妙的魔法武器……」
「那是因为『梅苏迪耶』号一时大意！」
阿姆兰提到了先前刚传来沉没报告的船舰名字。不但被蛮人的船只抢得先机，还无法控制因为敌方砸下的火药桶而引起的火势，最后「梅苏迪耶」号就被击沉了。
「而且毕竟那是艘旧型的船舰，也算是无可奈何。」
「就算是次级船舰，但蛮人船只击沉我方战舰这事依然是前所未有的事态啊！」
「没什么，那只是运气不好而已。然而，光靠运气可完全无法对付本舰队。」
阿姆兰满意地扫视着自己指挥的舰队。
「就让那些蛮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水平的差距！」
这时，一名龙骑兵往这边方向飞了过来，是先前一直以若即若离的距离和「东方」号保持接触的那名龙骑兵。
龙骑兵一在舰上降落，立刻跳下龙背冲到阿姆兰的跟前报告。
「敌舰正从阿迪勒的北北东方向逐渐入侵！」
阿姆兰点点头，把右手高高举起。
「全舰队使用最高速度！前往阿迪勒郊外迎战敌舰！」
在「东方」号的甲板上，所有人都并排着凝视前方。这时出去侦查的塔帕莎和希儿菲朵飞了回来，拍着翅膀在甲板上着陆。
「距离四十古里，敌舰队，十六艘。」
「数量挺多呢……」
埃莱奥诺用力吞了口口水。她昨晚完全没能合眼，眼睛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也乱七八糟，看起来相当凄惨。然而现在却不是介意这种事情的时机，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眠不休地战斗至今。
「……真的没问题吗？」
「老师。」
基修一脸不安地对着寇伯特发问。
「什么事？」
「说老实的，我认为我们能来到这里全是好运，不过这下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打得赢，该怎么办呢？」
寇伯特嗯哼咳了一声。
「那么，终于轮到她出场了呢。」
这时船舱的门突然「碰！」地打开，露易丝出现在众人眼前。旁边还可以看到一脸顺从表情的谢丝妲跟在她的身后。
「为了这一击，我一直让瓦利埃尔小姐休息至今。请她在这段期间内，尽量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原来如此。这下大家才注意到，露易丝从头到尾都没有参加昨晚的突破战。
「露易丝……你现在可以使用那个『爆发』了吗？」
基修战战兢兢地询问。露易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拨了拨头发。从发丝之间、眼神中、举手投足时……都可以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名为「自信」的气势。
散发出这种气势的露易丝看起来极为美丽。她抬起头挺起胸，潇洒地往前走去。经过基修身边时，露易丝开口问道。
「我是谁？」
基修反射性地立正站好。
「你是露……露易丝！」
「讲全名。」
「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大小姐！」
「没错，我是托里斯汀该引以为傲的，古老而历史悠久的家族——拉·瓦利埃尔家的三女，这就是我的身分，对吧？埃莱奥诺姊姊。」
埃莱奥诺心里虽然认为露易丝未免也太狂妄，但还是输给了自己妹妹的魄力。
「是……是呀！是具备光荣与传统的拉·瓦利埃尔家的三女！」
「即使说拉·瓦利埃尔家就是为了生出我而存在，也不算夸大其词吧！」
这话激得埃莱奥诺很想反驳几句，然而她注意到寇伯特和谢丝妲正在拼命对自己使眼色，最后还是开口附和。
「是呀当然！有你这么优秀的妹妹，我也觉得与有荣焉！」
露易丝继续跨着大步往前走，这次来到马里寇奴的面前。
「我是谁？」
马里寇奴就是被雷打中般地站直了身子。
「是天下第一的美少女，露易丝大小姐！」
「形容词不太够吧。」
「是天下无双，举世闻名，即使美之女神见到您也会惊慌逃走，所向无敌永无过失，还会带来如同窥探深渊般惊奇的美少女，露易丝大小姐！」
「讲得还可以。」
虽然这话根本不只是「还可以」，但露易丝并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只是继续往前。接着她来到齐儿可面前。
「我和公主殿下哪边比较可爱？」
由于这问题实在过于直接，就连齐儿可也觉得一阵头晕。然而又不能在此让露易丝丧失自信。
「当……当然是露易丝你啊！这还用说！汉丽塔殿下跟你相比只不过是南瓜而已！是颗南瓜！」
「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呢，的确是我比较可爱。」
接下来她走向希儿菲朵和塔帕莎。
「才人喜欢的是谁？」
塔帕莎的眉毛跳了一下。其实她的本性相当倔强，就算心里想着当然不是那样，也很难忍着不说出口。
「塔……」塔帕莎才刚开口，希儿菲朵就拼命地对着她咬耳朵。
「……小不点！这里再怎样你都该察言观色一下呀！」
塔帕莎用力握紧拳头，稍微表现出似乎在强忍什么的动作。接着就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露易丝。」
「你还挺懂事嘛！哪天我对他腻了就让给你吧！」
塔帕莎低下头，打算吟诵咒语。希儿菲朵死命地制止她。
「让她说个够吧！现在忍一下！」
最后露易丝来到寇伯特的面前。
「老师。」
「什……什么事呢！」
「能被这么可爱又优秀的我看上，那只狗真是个幸运儿呢！那个笨蛋，是个要是我没陪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做不成的可怜虫，所以没办法！我就好心去救他吧！顺便救一下蒂芬妮亚。」
「是啊！才人君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虽然他偶尔会去偷瞄蒂芬妮亚的胸部，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吧？」
「那只是偶然吧！嗯！就算不是，我也能以学者的身分保证，那应该只是基于学术方面的好奇心！」
「我就觉得一定是那样！」
露易丝走到船头，一伸手拔出魔杖。由于她的动作实在是太优美流畅，让大家都忘记了先前的行动和发言，看得出神。
齐儿可没好气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谢丝妲像是在讲悄悄话般地低声说道。
「我花了一整晚，说明才人先生究竟有多么喜欢瓦利埃尔小姐。」
「真是个单纯的女孩……」
「既单纯、又任性，对爱情过于贪婪，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呢。可是又因为太过脆弱，因此总是在自信和自嘲中徘徊不定。不过，我认为就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可以成为『圣女』……成为真正的『圣女』。」
谢丝妲以非常开朗的语调这么说道。
精灵的舰队从地平线的另一端逐渐现身，数量正是十六艘。即使距离遥远，也可以看到对方让装备着强力大炮的炮塔旋转方向，并瞄准了我方位置。
所有人都因为那令人畏惧的强大力量而开始骚动。露易丝回过头来，对着大家行了一礼。
「谢谢大家，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语毕，露易丝再度转向前方，昂然地抬起头。
「好啦，长耳朵们，我来要回自己的使魔了。」
露易丝毫不犹豫地开始咏唱咒语。
率领精灵舰队的阿姆兰看到眼前的船只之后，皱了皱眉头。
「那艘船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装载大炮。『梅苏迪耶』号居然被那样的船只击沉！」
「不过，速度相当惊人呢，正在迅速靠近我方。」
「顶多就是快而已吧。居然直直朝着我方突进……那样简直跟沙漠野猪没两样。」
「请您小心，听说对方以高超的操舵技术来闪避了『梅苏迪耶』号的炮击。而且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策略……」
「有策略那又怎样，我等沙漠之民怎么可能会中了区区蛮人的策略呢。」
「司令，您这种想法很像是『铁血团结党』那些不成材的家伙们啊。」
「那些家伙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不成材东西，和蛮人只不过就是蛮人，这两件事实并不冲突。」
副官以担心的表情望着这样的阿姆兰。
「那么，如果上面有着『恶魔』的话，会有不同吗？」
「是海军失败没抓到的那家伙吗？」
「不，应该不是吧。根据传言，恶魔似乎有好几个。」
「什么恶魔！大家都太大惊小怪了！蛮人的魔法师只要没有魔杖就无法使用魔法，是些明明只是有缺陷的废物，自尊心却特别强烈的蠢蛋们！即使说是恶魔，顶多也只是比那些家伙再强一点点罢了吧！」
「其中一人成功逃离了海军的包围网啊！请您千万不可大意。」
「你要把海军和我等『空军』相提并论吗？那些只能在水上乱窜的无脑甲鱼，怎么能跟身为龙之化身的我等相比！」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哼！一口气把对方打成碎片吧！不管是恶魔也好还是什么别的都好，只要这么多的舰队同时开炮，也只要一击就能解决！舰队全速前进！把那艘蛮人的船只彻底摧毁！」
「了解！」负责操控龙的操龙士们纷纷振奋地大喊。精灵舰队如同一条以旗舰为头部的大蛇，开始整齐划一地行动。这是只有擅长操控龙的精灵才能办到的技术。
副官似乎还是无法抑止内心的担忧情绪，他拿出望远镜，观察正在逐渐接近的「东方」号。
「这是……」
「怎么了？」
「船头站着一名少女。」
「少女？要干嘛？打算诅咒吗？还是被当成了活祭品？该不会以为那样就不会被打中吧？」
阿姆兰似乎觉得自己讲的言论很有趣，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看来她似乎在咏唱着什么咒语……」
「就让她唱吧！让她唱个够！反正蛮人也无法使出射程比大炮还远的强力魔法！」
耶欧露·斯努·菲尔·亚伦萨库莎……
露易丝继续咏唱着咒语，这是她已经多次使用过的「爆发」。
咒语的旋律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从古代流传至今的节奏。
始祖的低声细语。
露易丝在咏唱咒语的途中，感觉到不知为何，自己的情感似乎慢慢变得井然有序。
喜悦、愤怒、悲伤……还有快乐。这些感情不断交织融合，一边寻找着出口，同时汇整为一持续波动。
奥斯·斯努·乌琉·路·拉德……
如同波浪，如同节奏。
以前有哪个人说过，魔法的威力和感情成等比例。如果说这样的感情波动就是「爆发」……那么应该找不到比这个更适合自己的魔法了吧？
贝奥兹斯·尤尔·斯维耶尔·卡诺·奥谢拉……
露易丝凝视着数古里外的精灵舰队。
她已经不再害怕。
自己将要摧毁那支舰队，拯救心爱的使魔，这是已经确定的未来。咏唱着咒语的露易丝很清楚这一点。
仿佛有点被热情冲昏了头那般，她的心里产生一股振奋的情绪。
在这股振奋情绪的良性刺激下，露易丝更加冷静。
杰拉·伊沙·温修·哈格尔·裴奥肯·伊露……
这时，突然有股情感插了进来。
我……将要前往「圣地」。仿佛早就被什么设定好了，这个名词唐突地进入露易丝的脑海中。
「圣地」。
位于这精灵领土某处的恩赐之地。
深深烙印在自己本能中的这个名词。
这句话让露易丝的感情完全沉静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情感似乎都跟随着咒语的旋律，逐渐脱离身体而去。她决定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份感觉。
咒语咏唱结束，露易丝挥下了魔杖。
阿姆兰首先看到的是一颗小小的光球。在舰队前方半空中的一点突然出现的这颗光球，很快地就逐渐膨胀变大。
他一开始还以为出现了一颗小太阳。
接着他就察觉到这是魔法。
是蛮人使出的魔法吗？那个站在船头的少女？
再来他的身体受到猛烈的暴风袭击。阿姆兰的身体被吹得如风中残叶，最后重重撞上甲板。
「呜……！」
他甩着阵阵作痛的脑袋站了起来，才发现周遭已经是一片狼狈。四处都发生了火灾，水兵们倒得到处都是。
原本那么温驯的龙也开始拼命挣扎，试图各自飞往不同的方向，然而却被缰绳给紧紧扣住，只能不断发出哀鸣声。
阿姆兰拖着脚靠向舷侧，观察着其他舰艇。舰队所有的船只都失去了前进力，带着剧烈的火势往地面坠落而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姆兰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直到刚才为止，自己的舰队都还威风凛凛地往前方持续进击。原本应该只要一击就能把嚣张蛮人的船只给送入地狱。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就算是魔法，阿姆兰也从来没见识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魔法。精灵的舰队居然会输给蛮人的舰队……
而且对方还只有一艘！
不，阿姆兰摇了摇头。
「是输给了那一个少女……」
这时，头上流着血的副官一边摇头一边靠了过来。
「司令！很遗憾本舰已经不行了……请您下达离舰命令吧！」
这句话已经无法传进阿姆兰的耳朵里，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名词不断地盘旋。
「是恶魔！那家伙使用了恶魔的魔法！」
阿姆兰使用的旗舰突然整个倾斜。
这种倾斜方式让阿姆兰立刻明白……除非船上的风石一口气消失，否则船只并不会以这种形式坠落。
恶魔的魔法把风石都消灭了。
风石是魂灵力的结晶。居然能让风石消失……阿姆兰对恶魔的「能力」感到十分畏惧。
「伟大的意志啊，请您拯救我等不受到恶魔之技所危害……」
阿姆兰没有办法确认自己的祈祷是否顺利传达。失去浮力的战舰就这样缓缓往地面坠落而去。
从「东方」号上旁观精灵舰队沉没的一行人全都一时忘记说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其中只有谢丝妲是唯一见识过露易丝全力使用「爆发」的人。就是当时在塔尔布村消灭阿尔比昂舰队的奇迹之光……
这时露易丝的身体突然一软，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
「露易丝！」
埃莱奥诺一脸惊慌地抱起妹妹的身体。
「呼……」
「……她睡着了。」
埃莱奥诺松了一口气。
「让她睡一下吧，虽然也不能睡太久。」
寇伯特这么一说，大家都点点头赞同。没错，虽然打倒了精灵的舰队，然而任务还没有结束。
以全速前进的「东方」号前方，出现了白色的街道。
「那就是精灵之国『奈芙蒂斯』的首都，阿迪勒。」
寇伯特指着那个白色城镇说道。一股紧张窜过了众人之间。
「好啦，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基修和马里寇奴以茫然的表情点点头；埃莱奥诺则以已经做好觉悟的表情也点了点头；齐儿可直直地望向前方；谢丝妲一脸担心地照顾着露易丝。
或许是因为见识过了露易丝的「虚无」之力吧？所有人的内心都燃起了希望——认为「虽然困难重重，但应该还是有办法成功吧？」的希望。
当然，这个理论并没有任何根据。而且短时间内，露易丝恐怕无法再施展出那种威力的「爆发」。
然而，应该还有其他几个咒语能用吧？不管怎么说，那些咒语都对精灵有用。而且「众人成功到达此地」的事实，可说是比什么都还有效的强心剂。
精灵绝对不是我方完全无法对抗的强敌。
带着奇妙的振奋情绪与自信感……「东方」号划开了沙漠的空气，一直线飞往精灵最高权利机构「评议会」的所在地，卡斯巴。
最终章
在阵阵摇晃下，才人醒了过来。他稍微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如同蚕茧般的圆筒形船舱中，而且还躺在一个沿着墙壁装设，类似简易床铺的东西上面。
「你醒了吗？」
一听到有人这么发问，才人立刻跳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亚利那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脸孔。
「你这混账！居然对蒂芬妮亚下手！」
才人冲动地想要殴打亚利，却被旁边的马达佛和伊德利斯等亚利的部下们给压制住。
「喂喂，你可不要误会，我可救了你们耶……虽然只是顺便啦。」
这时才人才注意到躺在自己反对侧墙边的蒂芬妮亚和露可夏娜。
「蒂法！」
才人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仔细一看，蒂芬妮亚的全身都包着绷带，嘴上还罩着类似地球上氧气罩的物体，身上四处都连接着类似细管的东西。和蒂芬妮亚头对头，直躺在另一侧床铺土的露可夏娜也是一样。
蒂芬妮亚虽然闭着眼睛，但胸部还在微微起伏着。
「她还活着吗？」
才人一问，亚利就点了点头。
「嗯。不过要是再晚一点，这里的治疗装备也就派不上用场了。当我们避开海军耳目，到达你们所在的地方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松了一口气之后，才人的眼中就落下了泪水。
「太好了……太好了……」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并一直握着蒂芬妮亚的手。
「你们也该好好感谢我们吧。」
「为什么要救我们？」
才人可以理解，亚利前来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救出露可夏娜。毕竟亚利对她可说是死心塌地，就算露可夏娜是背叛者，他应该也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未婚妻被杀吧。
「因为出手救了露可夏娜，我们也已经是通缉犯了。所以，虽然我极度不愿意，但也只能逃亡到蛮人之国……逃到高卢去。可是如果只有我们自己前往，会有性命之危，所以需要你们来引介。」
亚利以充满疲倦的语气说道。
「我的剑呢？」
才人开口发问，亚利则指了指床铺旁边。可以看到那里放着德鲁弗林加以及自动手枪等几个武器。
「你的武器也一起带来了，因为接下来将会用到。」
「这话什么意思？」
「海军的计划……要杀死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想现在他们一定疯狂地在龙之巢周围搜索吧……不过很快就会察觉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那样一来当然会立刻派出追兵。不，我想应该已经派出来了吧？这可不是一段轻松的旅程，你准备尽全力发挥功用吧。」
「要是杀死我们，不是会造成棘手的后果吗？」
听到这句话，亚利叹了口气。
「我们也并不是那么团结一致，我想，你们那边也是一样吧？」
这时才人才注意到房间深处也躺着一名少女。那就是先前毫不留情地对着蒂芬妮亚开枪的法蒂玛。
「为什么那家伙也在！」
「没办法吧，又不能把她丢在那里不管。」
才人不甘心地瞪着法蒂玛。她似乎也失去了意识，正发出轻微的鼾声。才人有股冲动，很想立刻跳过去勒紧她细细的脖子。不过，很快地才人就发现到法蒂玛的外貌和蒂芬妮亚非常相似。
他心想还是算了。毕竟蒂芬妮亚总算保住了一条命。要是自己因一时愤怒而杀死那名少女……那么自已不就跟她一样了吗？
下次要是她敢再打什么歪主意，自己绝对不会原谅她——才人在心中发誓。
之后才人看向墙壁上的小窗口，不由得大吃一惊。窗外是水！看样子自己等人正在海中前进。
「这是潜水艇吗！」
「潜水艇？这叫做海龙船，也是啦，毕竟几乎都没在使用，难怪你会那么惊讶。」
看来这是使用才人先前对战过的海龙来拖曳一个呈圆筒状的船体。真是一群什么东西都喜欢让龙来拉的家伙们啊……才人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接下来才人直直看向亚利的眼睛。
「怎样？」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还有问题啊？真是麻烦的家伙。」
才人直截了当地切入核心。
「那个『龙之巢』，就是圣地吧？」
伊德利斯和马达佛都立刻做出想站起来的动作，亚利则制止了他们。
「我没有能回答这问题的立场。」
才人和亚利互瞪着对方好一阵子。
这时……躺在床上的蒂芬妮亚稍微张开嘴巴。
「才人……」
才人反射性地把身子再度转向彼此手部依然相握的蒂芬妮亚。
「你醒了吗，蒂法？」
然而，看来并不是那样。蒂芬妮亚似乎只是在说梦话，并呼唤着才人的名字。
「才人……才人……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在这里，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会陪着你。」
「才人……」
蒂芬妮亚再度闭上嘴吧，船内也恢复沉默。
——回到高卢以后……得向露易丝他们报告圣地的事情。
虽然会造成亚利和露可夏娜的困扰，但是现在不是替他们着想的时机。因为他们在帮助自已等人之前，一定也早就明白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握住蒂芬妮亚的手一会儿之后，才人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战战兢兢地拉开上衣，往自己的胸前一看。
那里出现了陌生的卢恩符文。
「这是……」
使魔的印记……吗？
才人回想起之前和蒂芬妮亚定下的契约。也就是说，那个……真的是「成为使魔的契约」吗？
双重契约？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才人握住了身边的德鲁弗林加，左手的卢恩符文立刻发光。这代表自己依然保有身为甘道夫的能力。
「我说，德鲁。我胸前的卢恩符文是怎么回事？意思是我成为蒂法的使魔了吗？可是我原本是露易丝的使魔耶？」
然而，德鲁弗林加却没有回答。
才人莫名地不安了起来。
逐渐被揭开的圣地之谜，还有刻印在自己胸前的卢恩符文……才人感觉自己仿佛将会被扯入某种名为「远古持续至今之命运」的深邃黑暗之中，一股茫然又朦胧的不安阵阵侵袭着他。
「我……到底会怎么样呢？露易丝……」
才人对着小窗外面喃喃问道。然而眼前却只能看见一片色泽如同黑暗的深沉大海无边无际地展开着。
后记
那么，「零之使魔」终于也进入尾声了。逐渐被解明的「圣地」之谜，还有六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能持续走到这一部，所以也特别的感叹。预定再两集左右就会完结，不过有点担心能不能写到最后。当然不能说这种话所以我会加油！
才人也总算成为大人了。所谓的少年呢，只要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就会成为大人。作品某一段里露易丝也曾接说过类似的话，但真的，只需要一瞬，突然得简直让人佩服。虽然没出息的部分或是最深层的本性部分和以前没有差别，即使如此，还是会改变。也就是说，发生改变的不只是女孩子们。我真的是站在少年们……站在男孩子这一边，所以从今以后我也想继续为这样的少年加油打气。不过并不代表我会具体做出什么行动啦。
总之，胸怀正义与热情来行动的少年无论何时，都非常的耀眼夺目。
我会为阅读本书的每一位祈祷，祝福大家能找到这种「自己该做的事」。即使现在或许是难以找出这种目标的时代，然而无论是哪个时代，必定都存在着「有义务去做的事」。
好啦，总之这样那样，剩下的部分也不多了。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这次也非常感谢兔冢老师提供的美丽插图！我总觉得不止质量，似乎连速度都逐年提升。真了不起，兔冢老师果然不简单。我实在无颜以对。
还有责任编辑S先生。S先生将在这一集后离开这个工作。从刚起步时就一直麻烦您经手，合计下来差不多合作了七年吧。这段期间真的非常承蒙您照顾。我之所以能够坚持至今，即使全归功于S先生也不为过。在下一份工作中，也请您尽情发挥实力！真的非常感谢！
再来是各位读者，虽然本作也只剩下最后一小部分，但还请各位能够陪我走到最后一刻。写了这么长的篇幅，甚至让我自己似乎又经历了另一段的人生。我想身为一个作家，这就是无上的幸福。
那么，敬请期待第二十一集！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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