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文原名:輪環の魔導師5 傀儡の城
中文译名:轮环的魔导师5 傀儡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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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渡濑草一郎
插画:碧风羽
翻译:jdxy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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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6 下载放出,咱们下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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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 直接完坑,各位读者第六卷再见~
第六卷传送门(刚刚开坑)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459642-1-1.html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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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 更新第五章 估计明天或后天完坑。
本章插图中的阿尔凯因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喜感。。。明明是很严肃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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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3 更新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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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 更新第三章
霍克艾所说的阿尔凯因喂野猫的样子见LZ头像~超萌吧!(来源:第六卷的封底)
第三章的第二幅插图里,XX和XX真像一对正常的好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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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 更新第二章
最近更新有点慢,其实这本已经全都翻完了,坑爹的12W字。。。只是由于各种原因处于龟速校对中,反正最慢下周也能全放出来吧,各位看客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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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 更新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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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 更新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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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开坑~ 休息一周后开翻~
本卷与第四卷为上下卷关系
第四卷 哈伊亚德的龙使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440486-1-1.html
第三卷 龙骨迷宫与黑狼公主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431147-1-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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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赛罗和菲诺被魔族抓住。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暗示要将菲诺“魔族化”,借此强迫赛罗成为同伴。
为了救出赛罗等人,阿尔凯因急速向王城进发,但霍克艾与他汇合后却提出了撤退的建议。
他的理由是在王都上空看到的黄金之鸟——另一方面,露娜丝缇雅也遇到了不速之客。
阿尔凯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最终能平安救出赛罗等人吗?另外,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最终的下场是——?
人气系列第五弹。王都夺还篇的最高潮!
登场人物
赛罗 | 体内宿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见习药剂师 |
阿尔凯因 | 拥有别号“暗语”的魔导师,现为黑猫的姿态 |
菲诺 | 贵族多利阿尔德家的养女,与赛罗有很深厚的关系 |
缇亚涅丝 | 寄宿于神珠的少女,可以操控树兵纳修雷 |
西兹可 | 憧憬阿尔凯因的魔导师新手,来自东方国度 |
霍克艾 | 通称“鹰目学士”,阿尔凯因的恶友 |
亚奈特 | 特拉福德药材批发商家的女儿。是赛罗在药草学上的师傅 |
范达尔 | 当代“魔人”,阿尔凯因等人的老师 |
泽尔德纳特 | 赛罗的祖父。已经故去,曾经是范达尔的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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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奥莱 | 宣誓效忠于伊莉娅德的见习骑士,史学官库洛加的女儿 |
伊莉娅德 | 被魔族囚禁的公主,维奥莱的亲友 |
沙夏 | 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共同抚养的黑狼 |
塞尔班 | 特拉福德的领主,国王的弟弟,现在被囚禁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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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丝缇雅 | 使用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的西天将 |
拉达娜 | 魔族的一员,擅长瞬间移动的舞娘 |
缪尔斯通 | 露娜丝缇雅的秘书,经常低着眼睛 |
哈尔姆巴克 | 在米斯特哈温德袭击赛罗等人的魔族,已经死去 |
目录
序章 书库少女与欺诈师之男
第一章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第二章 魔人之城
第三章 鸣响太鼓之猫
第四章 狂战士的觉醒
第五章 狂乱的暴风雨,在那之后
第六章 傀儡之王
终章 卖点心的神官
后记
序章书库少女与欺诈师之男
曾经有一位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魔族。
如今他已作古。
性格残忍,手法阴险,再加之本领只属二流,即使在魔族里他也只是被当成小恶党的存在。成为魔族之前,他曾在某个国家作为欺诈师生存。
进行魔族化时,他失去的代价是「至今为止赚到的钱」,所以也可以说他用金钱买来了魔族的身份。
准确而言,这份钱财对他来说不是单纯的财产,而是背叛并且害杀了同伴得来的财富,在这种意义上,他作为代价而失去的也可以说是“同伴”。
在那之后,他逃离了祖国,成为魔族干部、北天将鲁法斯的属下。
交给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搜查一名叫做“泽尔德纳特”的魔导具工匠。
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在世间并不多。
他的一生包裹在重重迷团当中,不过能够得知的信息也有一些。
他是上一任“魔人”的弟子。
所以和接任当代“魔人”的范达尔是师兄弟关系,而且似乎是从儿时就相识的好友。
在他还是上一任“魔人”的弟子时,就在师傅的身边制作出了为数众多的魔导具。
但是,十余年前他突然离来了魔人范达尔的城塞,消失了影踪。
考虑到年龄即使他已经死掉也并不奇怪,但北天将鲁法斯却拼命的寻找起这位工匠。
作为他的部下而行动的哈尔姆巴克在搜索过程中引发了一个小问题。
为了抢夺偶然间发现的名为“吸魂指环”的珍贵魔导具,他独断专行杀害原拥有者工匠的全家,并且放火消灭了证剧。
在他所杀害的人中还有尚不及年岁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北天将鲁法斯因哈尔姆巴克违反命令的行径博然大怒,打算处罚他。
在此时来多管闲事的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如果你不要,就请把他给我吧,我正好有些缺人手。”
露娜丝缇雅如此说道,把哈尔姆巴克抢了过去。
这一行为,与其说她爱惜哈尔姆巴克之才,更多是出于对鲁法斯的抗拒心理。
四天将互相牵制着彼此。虽然同为魔族,但鉴于互相争夺功劳的关系,不仅不会互相协手反而会先下手为强。
对于这次多管闲事,鲁法斯也深感不快,但为了避免愚蠢的破坏表面上的同伴关系,最后还是向露娜丝缇雅让步了。
受到露娜丝缇雅的庇护才使哈尔姆巴克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通过这件事,他也免除了搜索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工作,把北天将鲁法斯当成了敌人。
在这位哈尔姆巴克既将赴死之前——
在埃鲁福尔王城中,“泽尔德纳特”这个名字受到了关注。
其契机是收纳在城内书库中的某篇论文。
名叫奥尔德巴的边境贵族创作的论文中详细记载了关于古代魔导具的修复技术,而泽尔德纳特这个名字作为“共同研究者”出现在了论文中。
发现这篇论文的是在书库里调查资料的魔族——一名叫做缪尔斯通的少女。
常年低垂的眼睛让人不知她到底在看向哪里,但她很擅长处理情报,所以年纪轻轻就担任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秘书。
她白天的工作就是使用叫做“共鸣石”的魔导具,向分散在这个埃鲁福尔王国境内的魔族传达露娜丝缇雅的命令。
她是露娜丝缇雅与魔族之间联系的窗口,不过这项任务并不繁重,有空闲的时候还会去协助一些调查工作。
她们在城中书库所要寻找的是关于王都傅丽叶地下存在的“遗迹”以及藏于其中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相关的记录。
包括缪尔斯通在内的一批有学者气质的魔族,为了搜集传承于的埃鲁福尔王族的这件魔导具的情报,在王族的书库中埋头苦干。
虽然详细情况至今仍然不明,但露娜丝缇雅夺取这个王族的目的只是为了搜索这个物品。
至少对于魔族之“主”来说,这个魔导具拥有如此的价值。
正在魔族毫无进展之际,却从书库中发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
说起来,叫做“泽尔德纳特”的这个人在魔族之间并不出名。
如果是缪尔斯通以外的人看到这份资料,大概不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作为“落空”的资料扔回书库之中。
但发现这个名字的缪尔斯通叫来了曾经被派遣搜查“泽尔德纳特”的哈尔姆巴克。
两个人在书库一角隔着桌子对坐,互相交流持有的情报。
「……原来如此。“泽尔德纳特”可能就在这个国家?」
金发的温柔男子马上对这个情报表示出了兴趣。
此时,缪尔斯通仍然低垂着眼睛,缓缓的点头示意。
「是的。虽然有重名的可能,但似乎年龄也很相近。只是——好像已经故去了。」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他确实已经相当高龄了——不,真是难以想象,居然会在如此边境之地找到和他相关的线索。」
他虽然一幅吃惊的样子,但嘴角却露出了邪笑。
缪尔斯通向他问道。
「我听说你以前在为北天将鲁法斯效力时曾经搜查过泽尔德纳特。关于这个工匠你所知道的情报,可以告诉我吗?」
「啊,没问题。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效忠于鲁法斯而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这件事如果“成功”的话,似乎可以抢掉鲁法斯的功劳。」
他滑稽的笑容中浮现出对北天将鲁法斯的敌意。
哈尔姆巴克为了对北天将复仇,很兴奋的阐述起来。
「缪尔斯通,我接下来所说的可能有些部分你已经知道了——泽尔德纳特是前代“魔人”的弟子,与当代的魔族范达尔是师兄弟关系。范达尔接任魔人之后,泽尔德纳特在他身边滞留了一段时间,作为工匠制作出了数目众多的强大魔导具。」
关于这条情报,缪尔斯通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查到。不过,与“制作出了强大的魔导具”这样的功绩相比,泽尔德纳特作为工匠的名字却几乎不为世人所知。
所以缪尔斯通对这条情报也有所置疑。
「泽尔德纳特这名工匠真的如此厉害的能工巧匠吗?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更加出名才对吧——」
哈尔姆巴克耸了耸肩。
「在这种事情上我不可能说谎。泽尔德纳特作为工匠的本领几乎已经达到了神的领域。他已经理解了魔导具的本质,不仅仅是修复,甚至可以把魔导具改造的更加强大——连那位魔人范达尔在魔导具制作的技术上也远远不及泽尔德纳特。」
这幅夸张的说辞让缪尔斯通半信半疑。
谈及以往时经常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关于某人的功绩有时被会扭曲的过小,有时也会被夸张的过大。
哈尔姆巴克继续说道。
「确实,关于他的本事说不定有鲁法斯主观上的夸张成分。关系到对“父亲”的评价时,多多少少会有些天真的想法吧。」
听到他指出的这条信息,缪尔斯通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父亲?这位叫做泽尔德纳特的工匠是北天将鲁法斯的父亲?」
「似乎如此。说起来,我也只是风闻而已……还在魔人身边时,泽尔德纳特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叫做“鲁法斯”的儿子。听说他的儿子曾经也做过范达尔的弟子,不过当事人北天将自身不置可否——本来他认定“泽尔德纳特拥有环流的轮环相关的线索”的理由说不定就是基于当时的记忆。他们是父子关系的话,北天将知道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突然之间,缪尔斯通只得先把哈尔姆巴克的这番话先记下来。
「如果是那位北天将的父亲,那么他是优秀的工匠这一种也更加可信了。不过即便如此,我果然还是觉得他在世间也过于默默无闻了……」
哈尔姆巴克用手梳着头发大方的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默默无闻肯定有其相应理由。似乎他本人就是讨厌出名的性格……甚至不喜欢在魔导具刻上自己的名字,真是老顽固呢。由于这样的缘故,他的名字几乎没有在公式的文书里登场过。我还在为鲁法斯卖命时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想不出好办法。」
「原来如此,讨厌引人注目的性格吗——在不想出名而意在隐居这点上,像埃鲁福尔这样的边境之国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他是单纯的装作隐者吗,还是有重要的理由“想隐藏身份”?不管如何,北天将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在这个埃鲁福尔发现线索的“泽尔德纳特”如果不是单纯的重名而是本尊的话,那么这个信息就可以成为与北天将讨价还价的素材。
更进一步的话,如果找到了“环流的轮流”的实物,应该可以大大的提高在魔族中地位。
缪尔斯通并不执着于出人头地,但作为研究者对“环流的轮环”也拥有纯粹的好奇心。
她望着手中的论文突然叹了口气。
恐怕泽尔德纳特隐藏身份呆在这位叫做奥尔德巴的贵族身边,作为一介普通的工匠不做声响吧。
由于一直不为世人所知,所以应该也没必要使用假名,而且本来他也不知道魔族的存在,更加想象不到魔族会寻找自己,而后就在这样的无知中寿终正寝。
从论文的内容和日期来判断,他故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魔族人数也还很少,并且还处于韬光养晦的时期。
在连六贤人都还没有准确的把握魔族的存在的时候,像泽尔德纳特这样的隐士应该更加闻所未闻。
哈尔姆巴克对这件事表露出不寻常的兴趣。
「正因为他是北天将鲁法斯要找的人,就更不能把他让给对方。怎么样,我去查探一下情况吧?即使“环流的轮环”是不可轻信之物,但他的家属什么的仍然还活着,说不定作为遗物会留下不错的魔导具。」
他的提案也正是缪尔斯通的不情之请。
缪尔斯通作为研究者的同时,还负责这片区域的魔族的联系工作。使用“共鸣石”引导魔族成员间的联系,也因此无法离开这座王城。
而作为协助自己行动的“棋子”,哈尔姆巴克完善无缺。
「可以拜托给你吗?因为我无法离开这里。」
「唉,这是抢走鲁法斯功劳的大好机会。让我去向露娜丝缇雅大人提议吧?」
站在他的立场上,如果侥幸得手也可以轻松的立下大功吧。
而且即使他失败了,缪尔斯通也毫无损失。
如果哈尔姆巴克得到了与他不相应的力量,那时即使把他杀掉也不会觉得可惜,对缪尔斯通来说哈尔姆巴克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人材。
「那么,哈尔姆巴克,这方面的调查就交给你了。」
哈尔姆巴克握住了缪尔斯通白皙的手掌,装腔作势的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来自美丽的缪尔斯通大人的委托,我就更加不会失败了呢。对了,您肯赏光吗?如果可以,今天晚上能一起吃个饭为我饯行吗?」
「啊,报歉。这样的邀请请去找别人吧。」
缪尔斯通若无其事的拒绝了他的邀请。
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哈尔姆巴克仍然满脸绅士的笑容。
「这可太遗憾了。作为将来的参考,能请教一下您喜欢怎样的男性吗?温柔的男人,还是强大的男人——」
缪尔斯通闭着眼睛,莞尔一笑。
「不,我喜欢漂亮的女人,就像拉达娜大人那样的。」
「……啊,有那种兴趣吗?我失礼了。」
哈尔姆巴克老实的放下了手,转过身去。
虽然只是微薄的直觉,他的后背散发出了“果然么”这样的气息,然后他离开书库。
然而,这成为了缪尔斯通见到的哈尔姆巴克最后的样子。
在这番对话之后不久,哈尔姆巴克离开了人世。
成为其死因的是他自身持有的魔导具“吸魂指环”,后来判明“环流的轮环”反射了它的力量。
击败哈尔姆巴克、“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是一位叫做赛罗的少年。
现在还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还——
第一章 西天将 露娜丝缇雅
历史悠久的古城肯定会留下众说纷纭的传说。
埃鲁福尔王国的王都傅丽叶也不例外。
真假暂且不谈,位于此地的大量传说至今仍然流传,而且还被记载于许多书籍当中。
英雄露提娅娜寻访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的魔导具的传说也是其中之一。
离建国之王奥里欧斯死去大约过了百年——埃鲁福尔也被卷入了世人所称的“大罪战争”。
关于那次战乱,到目前为止历史学者之间仍然没有定论。不同国家以及各自所处的立场留下了矛盾重重的记载,“何为真实,何为虚假”,经历数百年后仍然无法判断。
由后人创作出来的英雄事迹更加助长了这种混乱,甚至连判断某人是史实人物或虚构人物都出现了意见分歧。
不过,关于当时率领埃鲁福尔王族军队的“猛将露提娅娜”,各国的记载中都留下了她们名字,被世间广为认同为真实存在之人。
虽然活跃的事迹多为后世的创作,但她的生存方式以及赫赫战功都无可置疑。
被称赞为女中豪杰的露提娅娜公主以埃鲁福尔第一王女的身份开始了她的人生。
双亲在大罪战争暴发时英年早逝,战乱祸及埃鲁福尔王国时,仅有十三岁的弟弟即位了。
十八岁的露提娅娜站在辅佐弟弟的立场上就任将军,而后鼓舞军心,在持续数年之久的大罪战争中征战到了最后。
“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是她凯旋时作为战利品带回来的魔导具之一。
关于其详细的使用方法,埃鲁福尔王国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载。
本来她带回这个魔导具就不是出于使用的目的,据说是为了将其封印隐藏起来。
在大罪战争中转战各地后,率领部下回国的露提娅娜与心腹们商量过要如何处理“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某人提案将其埋到王族墓穴中,但又害怕会因此招来盗墓人。
某人提出封印在研究设施里,但露提娅娜不允许把它放到人容易接触到的地方。
又有人提出将这个魔导具“破坏”,不过由于担心在破坏之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最终只得放弃这个想法。这个魔导具中似乎拥有在破坏时会把周围卷入其中的不安定因素。
这个“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本来似乎就被某种特殊的力量守护着,所在在激烈的战斗争取中没有损坏而残留了下来。
就是说即便决定破坏它,也难以找到将其破坏的方法。
在家臣们为此烦恼不已时,当时担任露提娅娜军师的青年贵族提出这样的方案。
“在王城地下,制作一扇能通往封印领域的门吧。只有身穿白之守护的人在满月之夜才能将门开启,如果按照这样设置就几乎难以被盗了。而且遇到万一,只要将这扇破坏,那么谁都无法接近罗盘。”
这个用心良苦的麻烦措施,也遭到了一些反对意见,不过最终在露提娅娜的支持下得以采用,“门”在王城的地下被造了出来。
从那之后经历了悠久的岁月——如今,门已被称作“遗迹”。
沉睡在埃鲁福尔王族地下的遗迹。
封印在那里的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这个物品居然把魔族这样的危险存在吸引到了此地,当时的露提娅娜肯定意料未及。
而她设下的这道封印最终适得其反。
施以重重封印的物品确实难以被夺走。
但是道高一只,魔高一丈。
结果——
埃鲁福尔王族如今被魔族控制了。
◎
这个门牢固的埋入了构成地下空间的地层中。
门框如同巨树般高大,横幅足足有两个人伸展手臂的宽度,其外观与其说是门,反而更像是造在墙上的没有偶像的祭坛。
本来就是无法穿行的场所,而且也没有人知其晓由来和其中的机关,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门”。
组成门的星昂石过了久远的岁月后已经发黑,看不出这是足以引人注目的遗物。
不过,与其外表毫无关系,此处对“魔族”有着重要的意义。
如今身着黑衣的少女、身为她的从者的两位少年还有舞娘打扮的女人站在这个遗迹面前。
黑衣少女眯起眼睛,仰视着建造在石壁上无法通行的门。
「还有三天就到满月之夜——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应该也能到手了呢。拉达娜,包括环流的轮还在内,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要飞黄腾达了吧?」
「……在下承受不起。」
如今拉达娜的话中没有一丝惊讶。露娜丝缇雅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原由。
其一是名为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同伴仍生死不明。
其二是关于这个遗迹和“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她仍然不太相信吧。“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究竟为何物,部下当中罕有人知。
毕竟是经历了长期封印的魔导具,在如今的时代中,本来就不存在见过实物的人。
为了年长却还有些可爱的部下,露娜丝缇雅小声说道。
「拉达娜,你知道吗?应该位于此处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呢,据说是指示“神明去处”的魔导具。」
拉达娜不可思议的紧锁眉头。
「神明的……去处?」
露娜丝缇雅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的。你读过神话吧?“神明离开了此地,去向了克拉姆克拉姆庭园。”——这虽然是神话,但也有史实的部分。神明们抛弃了这个世界,去了别的地方。但是,如果能把神明招回这个世界的话——?」
拉达娜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笑。
「毕竟咱们的目的只是建立以魔族为中的世界——让神明再临应该只是为此的手段。不过,鲁法斯那帮人说不定将目的和手段本末倒置了——那个人只是想要获得神明的力量吧。已经一把年纪了,我觉得他真应该学学“合乎身份”这个词。」
用孩子的声音说出了如此辛辣的话语,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魔族的目的肯定无法概述为一条。北天将鲁法斯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目的也多少有所差异,有利害相通之处,也肯定有相违背之处。
正是如此,双方才无法达成一致,处于对立的状态中。
拉达娜露出了困惑的样子,用手捂住嘴角。
「那个……历史记载不太详细,所以恐怕我有所误解——就是说,难道是“大罪战争”的——」
此时两位从者哈维和拉尼走了过来,打断了拉达娜的疑问。
【露娜丝缇雅大人,报歉打扰了您的会话。关于今天上午梅露露西帕的袭击损害报道已经统计好了。】
挺直背脊的两位少年用完全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
打断别人的对话是无礼的举动,但这两个人只是遵从露娜丝缇雅的指示而已。
作为人偶的哈维和拉尼,耳朵里埋设有“共鸣石”。露娜丝缇雅通过共鸣石命令他们一旦收集完情报就马上过来报告。
「比预想的还要快呢。告诉我吧。」
【是。城墙破坏有一处,城内墙壁破坏有五处。另外由于墙壁破坏而导致强度出现问题还几若干处。关于我方人员伤亡,扎尔玛大人和达尔维大人等死亡者共八人,重伤十五人,被破坏人偶二十五个,轻伤者三十人。警报机大多完好,仍然能够发现侵入者,但只能减少看守的人数。】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抱紧了黑猫玩偶,眯着眼睛发出了叹息。在如今的状况下可谓伤亡惨重。
「……这可麻烦了呢,阿尔凯因。本来预定要迎接你,但突然之间战斗力就减到了一半以下——哥哥真是的,要是过来玩的话明明提前联络一下就好了。」
面对露娜丝缇雅牢骚,两名从者哈维和拉尼没有任何反应,拉达娜也只是在旁边安静的观望。
身为魔族却以敌人相待的梅露露西帕驱使魔导具“裁决魔龙”攻入这座城市就是今早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肯定是打算在阿尔凯因之前通过奇袭击败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吧。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如同从者们的报告所说,魔族方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为了迎接阿尔凯因袭击而布下的阵势已经大半被毁,如果露娜丝缇雅自身不积极备战,局势就无法挽回了。
死者无法复生,受伤的人类也派不上用场。
而且修复损坏的人偶也需要作为原形的人类的“魔力”。
魔力与生命力直接相联。
在刚刚受到破坏时,作为原形的人类也会变得十分衰弱,短时间内无法用同样的原形制作出新的人偶。这也是一个弱点。
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让魔力极端的增幅需要特别的处理。
「没办法修复坏掉的人偶呢。不管怎么说,以梅露露西帕为对手都派不上用场的家伙,与阿尔凯因为敌就更困难了吧……没办法呢。」
露娜丝缇雅用和自己容貌相应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在她在头脑中,作为指挥官正在配置残存的战斗力。将魔族和自己操纵的偶看作棋盘上的棋子,她重复着冷静的思考。
对手是阿尔凯因、霍克艾与西兹可三人——可能还不止于此。还有很小的可能性他们会与其他的同伴汇合。
抓住了先来一步的“梅露露西帕”也算是件好事,但因此而受到的损害也过于惨重了。
(——还是梅露露西帕和阿尔凯因一起攻击过来反而比较好吧)
他操纵的“裁决魔龙”是不会顾忌周围、单骑蹂躏敌人的魔导具。
由于其巨大的威力,强袭时有很高的危险性会把己方也卷入其中。退一步而言,如果顾忌周围而小心慎重的加以使用,就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今天早晨的袭击也是如此,正是由于他无视周围的单骑士突入,才让魔族的战斗力减少了一半。
露娜丝缇雅带领哈维、拉尼以及拉达娜从遗迹的前方走过,去向设在王城地下的工房。
这里是在逐渐占领王城的过程,露娜丝缇雅为了制作人遇而设置的工房。
被捉住的赛罗等人如今也关在这里。
露娜丝缇雅向走在身旁的拉达娜说道。
「拉达娜。你最终把维奥莱和菲诺魔族化了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实际上,在今天早晨梅露露西帕的袭击中,用于封印记忆的“千变万化的记录”似乎也被从天花板掉下的石头砸坏了……现在技师缪尔斯通正在调整中。在阿尔凯因袭来之前不知修复以及处理记忆能否赶上,前景堪忧。」
「……哥哥还真是做了些多余的事。」
露娜丝缇雅把脸埋入了黑猫玩偶中,声音有些阴暗。
他不是亲生哥哥。
梅露露西帕•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曾经是露娜丝缇雅的师兄。
她所属的哈伊亚德工房和附近的孤儿院合作开展职能训练,旨在把魔导具制作的技术教给失去双亲的孩子,让他们将来能够作为工匠自立。
而且在教学的过程中,展露出特别优秀才能的孩子,工房会将其作为弟子直接雇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而成为工房弟子的孤儿。
在工房修行的日子,已经魔族化的露娜丝缇雅几乎都想不起来了。不过,在魔族化后也曾听闻自己是天才的工匠,即使在工房也受到了特殊的对待这样的传闻。
哈伊亚德工房的天才人偶工匠,露娜丝缇雅•雅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
“古罗乌里兹”是师傅的姓。梅露露西帕也师从于同一位老师。梅露露西帕的老师加哈尔德•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似乎已经故去。
不过,露娜丝缇雅对这些往事没有兴趣。
她只是在思考从那以后的事情。
今晚就会到来的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呢?
如何活用捉住的人质呢?
还有如何调查“环流的流环”的本质,再加以利用呢?
以露娜丝缇雅现在的立场,必须要考虑诸如此类的事情。
将盘上的棋子当作傀儡来操纵,让其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迎接敌人,最终获得胜利。
尚且年幼就被提升为天将的露娜丝缇雅,无论如何都需要功绩。
抓住了让各地的魔族烦恼不已的梅露露西帕。
然后,如果再能将阿尔凯因魔族化并且套上缰绳,露娜丝缇雅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比起北天将鲁法斯,我更加的能干——这可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呢。)
这次的事件,对露娜丝缇雅来说不是“危机”。
要说她有误算的话,只有一点——
她现在仍然没有意识到打乱自己计划的“那个因素”。
◎
赛罗摔倒在坚硬的地板上,双手双脚都被铁环绑住,异常难堪。
眼前还有同样被抓住的菲诺和维奥莱。
早已熟识的金发少女和见习骑士如今都塞住了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以操纵树兵纳修雷的缇亚涅丝所寄宿的神珠似乎在其他地方。
赛罗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咬紧了塞在嘴里的东西。
而在此处还有一个人——
在特拉福特街道曾与魔族引起纠纷的黑衣青年梅露露西帕,他如今也倒在地上。
赛罗不知道他被抓的经过。作为知晓他真实本领的人,赛罗不禁觉得他会和自己同样被抓有些奇怪。
他似乎还在昏迷,身体没有特别的动静。
一名闭着眼睛的长发少女坐在椅子上监视着无法行动的赛罗等四个人。
在她面前,高高的台座上放置着一个泛着银色光芒的棺材。
棺材的盖板微微凹陷,少女的双手摸着那个位置,缓缓的注入魔力。
赛罗很熟悉这种情景。故去的祖父在修理魔导具时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赛罗的视线,低垂着眼睛看向了他的脸。
「啊,已经醒过来了呢。身体情况如何?」
看到无法回答的赛罗,她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随意的说道。
「请再稍待片刻。“千变万化的记录”由于这个人的袭击而坏掉了——虽然调整一下应该就能使用,但为了更加精确,需要先做实验。」
这些话不是特意要告诉赛罗,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赛罗眺望起四周。
这个房间并不大。
微暗之中充满了模糊的光线。用布隔开的墙壁和天花板透过来淡淡的光芒,看来似乎是在魔导具的帐篷里。
不过从屋外漂来了强烈的土壤气味和潮气。
(设在地下的帐篷里,么……)
赛罗对目前的处境做出了这样的估计。
稍迟片刻,菲诺和维奥莱也眼开眼睛,用困惑的眼神互相确认了彼此。似乎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帐篷外面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辛苦了,缪尔斯通。“千变万化的记录”能使用了吗?」
稚气尚存的少女声让赛罗皱起了眉头。
首先看的到是漆黑的头发以及与此完全相反的纯白面容。
黑色的衣服包裹住了纤细的身体,她双手抱着黑猫玩偶毫不客气的进入了帐篷。
她的年纪似乎和赛罗相仿,甚至还要更年幼一些。
在她背后还跟着魔族拉达娜以及分别用眼罩隐藏起单眼的像是双胞胎似的少年。
正在调整棺材形状的魔导具的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露娜丝缇雅大人,万福金安——“千万变化的记录”还需要微小的调整。为了精确运行,首先需要测试,不过应该不会出现致命的错误。」
听到低垂眼睛的少女说出来的名字后,赛罗惊讶的瞪起了蓝色的眼睛。
(露娜丝缇雅……?“西天将露娜丝缇雅”难道就是这个孩子?)
拉达娜的举动更加让他确信如此,叫做缪尔斯通的长发少女与跟在后面的拉达娜都对这位黑发少女毕恭毕敬。
黑衣少女翻动裙角向赛罗走了过来。
「啊,这孩子已经醒了呢。早上好,贪睡鬼。感觉如何?」
打招呼的可爱声音果然只能让人想到她是普通的少女。
像是少女仆人似的金发少年抓住了手足受到束缚、站都站不起来的赛罗的肩膀。
两位金发少年一人左眼、另一人右眼戴着眼罩。
金发白肤的美丽少年,像是将瓜一分为二的容貌以及毫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是活着的人类。
似乎是被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偶的两个人把赛罗的身体拉了起来。
「哈维,拉尼,帮他拿出塞嘴物。我想和他说说话。」
露娜丝缇雅在数步之外停了下来。
恐怕她是在戒备赛罗所持有的“环流的轮环”吧。可以解除魔族化的这份力量对魔族来说应该相当麻烦。
赛罗感受到了菲诺和维奥莱的视线,瞪向了应该憎恨的敌人。
露娜丝缇雅没有在意赛罗的视线,莞尔一笑。
「是叫赛罗吧?我是露娜丝缇雅。这位是黑猫阿尔凯因——阿尔凯因,也打个招呼吧。」
制作得很像阿尔凯因的玩偶,露娜丝缇雅压了下它的脑袋。
「……你说那是阿尔凯因?阿尔凯因可不是那个样子。」
赛罗低声说道。
露娜丝缇雅耸了耸肩膀,点点头。
「嗯,我知道。我也想要真正的阿尔凯因。但是如今他不在我身边,所以只能用这个代替。不过也很柔软、抱起来很舒服,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吧?」
露娜丝缇雅亲了一口玩偶,眼带秋波的看着赛罗。
「你发怒的声音也很动听呢。脸蛋儿也这么可爱,我很中意。如何?不想侍奉我吗?」
「别开玩笑了!」
赛罗当场拒绝了露娜丝缇雅的邀请。
「怎么可能去侍奉窃取了埃鲁福尔王族的魔族!我绝对不要!」
看来无论如何,赛罗都无法认同魔族的做法。
同时被抓到这里的维奥莱,她与父亲库洛加以及亲友伊莉娅德之间的羁绊都被魔族破坏了。
赛罗也险些亲手杀掉了菲诺。
他们蔑视人的生命和羁绊。
正因为如此,赛罗才选择了协助阿尔凯因与魔族战斗。
露娜丝缇雅稍稍扭曲了清澈的眼角。
「……被讨厌了。真寂寞呢——那么……」
她的视线又转向了躺在地板上的菲诺和维奥莱。
感觉到她视线的移动后,赛罗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因为约好要把维奥莱给拉达娜,所以不能对她出手……那边的金发女孩不管变得怎样都没关系吧。比如,一只手什么的……」
菲诺的碧眼轻轻的颤抖着。
「住手!不许对菲诺出手!」
赛罗下意识的大叫道。
只有她,不管怎样都不想让其受到伤害。曾经一度把她放置在米斯特哈温德也是害怕出现如今这样的事态。
看着赛罗慌张的样子,露娜丝缇雅的唇角露出了微笑。
此时赛罗才从她身上感到了恶毒的寒意。
露娜丝缇雅用纤细平静的声音说道。
「……是这样吗?不想让同伴出事呢。呐,赛罗——你只是个孩子。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力量——但是呢,事实并非如此。你能够保护这些重要的同伴的安全。如果是聪明的你……该怎么做才好,你能明白的吧?」
露娜丝缇雅向赛罗伸出了手。
拉达娜惊慌的挡住了。
「露娜丝缇雅大人,直接接触太危险了。」
「没问题的,拉达娜。这个孩子不是笨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我做出奇怪的举动,只会害死所有人。他能对我做什么呢?还有,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我原本也不会想要他。赛罗——」
露娜丝缇雅再次向前伸出了戴着手套的手,向赛罗的脸靠了过来。
赛罗一瞬之间看了一眼菲诺。
她欲哭无泪的面容,来回摇着脖子。
“我怎样都好,不能向这种家伙屈服。”
赛罗明白菲诺想要说的话。不过,在如今的状况下不能做出错误的选择。
赛罗闭上眼睛,从菲诺身上移开了视线。
——结果,自己毫无力量。虽然露娜丝缇雅说“赛罗这样做的话就可以保护菲诺她们”,不过这只是包含对赛罗的威胁在内的诡辩而已。
没有力量的话,就只能做出与没有力量相应的——即使丑陋,即使肮脏,也只能为了救助菲诺而做出最稳妥的选择。
赛罗静静的亲吻了露娜丝缇雅伸过来的手背。
就像是故事中的骑士向主人宣誓忠诚那样,优雅的贴上了嘴唇。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嗯!嗯!」
紧咬着塞嘴物的菲诺狂暴的想要发出声音。露娜丝缇雅完全没有理睬她的举动收回了手,然后这次又伸出了纤细的脚。
赛罗仰视着她,没有领会她的意图。
「——同样的,来亲吻我的脚尖。」
「嗯!」
可以听到菲诺愤怒的声音。
大脑充满了足以眩晕般的紧张感,赛罗遵从了露娜丝缇雅的指示,在她那描绘着舒缓曲线的脚尖,将嘴唇贴在了靴子的前端。
这个过程中,露娜丝缇雅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她坐在赛罗的面前,双手抱住赛罗的脖子,就像抱小狗那样来回的抚摸。
「拉达娜。这个孩子真出色——我太激动了。」
露娜丝缇雅一边喃喃细语,一边亲在了赛罗脸上。
赛罗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露娜丝缇雅的态度。
稍稍一瞬间之间他的视线和菲诺重合了,但她的眼眸中流露出和往常的开朗完全不同的神色。
她仍然横躺在地板上,目不转睛的——只是集中精神的瞪着露娜丝缇雅。
碧眼之中闪现出怪异的光芒,茭白的面容显得苍白冰冷。
站在露娜丝缇雅身边的拉达娜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释放出的压力。但她没有向主人报告,而是用困惑的表情看向了菲诺。
菲诺刚刚呻吟似的声音消失了,只是沉默不语,用包含着能够射穿敌人的杀意的视线瞪向露娜丝缇雅。
(菲诺……生气了。)
就连愚钝的赛罗也理解了。
菲诺露出如此强烈愤怒的样子,对赛罗来说也十分罕见。
露娜丝缇雅无视着菲诺的视线,支撑赛罗站了起来。
「哈维,拉尼。帮赛罗打开脚镣。阿尔凯因的目的就是赛罗——所以只有赛罗必须要和我一起行动。」
只要将人质分开,即使阿尔凯因等人求出了其中一方,也还有另一部分可以达到人质的效果——她肯定在打这样的如意算盘吧。而且警戒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两位少年打开脚镣期间,赛罗用祈祷般的心情看着菲诺。
「菲诺,冷静下来——阿尔凯因他们肯定会回过来救咱们。所以在那之前就老实的服从吧。只要菲诺能平安无事,不管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是为了菲诺——我什么都会去做。」
听到赛罗的话后,菲诺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下来。愤怒之情散去,但取而代之眼眸中又充满了泪意。
赛罗因为自己让她担心而备感苦恼,而另一方面又努力的让自己的头脑冷静。
如今是“必须要冷静下来的时候”吧。
之前虽然感情暴发向露娜丝缇雅大声喊叫,但如今菲诺和维奥莱受到的对待会根据赛罗的态度发生变化,所以不能再愚蠢行事。
阿尔凯因肯定会来——赛罗坚信。
不过,是在今晚,还是在数天后、数月后或是数年后——关于来救自己的时间,赛罗没有自信。
赛罗不希望阿尔凯做出无谋的举动,而且也认为他有与此相应的冷静。
即使赛罗相信阿尔凯因会来拯救自己,他也讨厌仅仅等待什么也不做。
(成为俘虏十分可耻……不过如果能自由行动的话,说不定可能得到关于魔族的情报——)
冷静下来后,他想到这样的主意。
「哈维来照顾赛罗。另外,拉尼帮忙带上倒在那边的梅露露西帕?缪尔斯通和拉达娜继续调整“千变万化的记录”吧。我们会去旁边工作。」
接受指示后,侍者少年轻轻担起了梅露露西帕的身体,与其奢华的体格相配,力量也很强大。
赛罗的手锗也被解开,跟在了露娜丝缇雅身后。
走出帐篷后,他发现这里果然是在地下。
天顶高得出奇,周围一片昏暗。几乎听感觉不到回声的巨大空洞让赛罗吓了一跳。
烛台的照明完全无法触及深处,也看不到周围的墙壁。不过,从天顶向下照射出的如同星光般的光亮充满了这个空间。
是魔导具吗,还是可以发出微弱光线的矿石——思考片刻后,赛罗发现原来是后者。
天顶的光亮用于照明还略显不足,而且像真正的星星一样不规则的排列着。如果是魔导具的照明应该会使用更加实用的光量度以及配置,这种杂乱无章的配置给人自然之感。
地面上的土已经压实固结,古旧的铺石道路以广阔的间隔互相交错排成了斗的四方形状。
每一个四方形都有一幢屋子的大小。
被四方形分割开来的土地宛如等待分块出售的地下城市。
(西天将也在这里……这里难道是王都傅丽叶的地下?)
虽然从维奥莱口中听说王城有地下空间,但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巨大规模的空洞。
这个世界中残留着许多像这样意识不明的遗迹。
其中也有像“旅途终结的森林”和“龙骨迷宫”这样见过之后就可以推测到某种程度的遗迹,但大体上都无法弄清其中的详细情况。
位于埃鲁福尔王城地下的这片空间也让赛罗感觉到和不可思议的遗迹所共通的恐怖感。
从隐没在黑暗中无法看清的天顶若有若无的传来了沉重的空气。
向四周观望,周围还排列着数个与刚刚赛罗等人所在相同的帐篷。
负责警备的人偶也间隔一定距离遍布各处。手持短枪的姿势与城中的士兵并无二致,而且无法区分出是魔族还是人偶。
离来帐篷后,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
「呐,赛罗。我这么说的话你可能会发怒——你肯定很适合当魔族呢。不是像哈尔姆巴克或多鲁加尔那样的三流水准,我觉得你拥有成为一流魔族的素质。」
赛罗皱了皱眉毛。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魔导人偶的艾尔西也说过同样的内容。
当时自己受到了暗示,险些亲手杀死了菲诺。
“失去的东西越大,就能成为越强的魔族——”
赛罗想起艾尔西那时说出大意如此的话。
露娜丝缇雅的话也是同样的意思吗,赛罗用僵硬的声音回答道。
「……菲诺,我是说如果的事——即使我亲手将她杀掉,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笑。
「你这种偏激的决意,我很喜欢。没关系的,赛罗。如果你这么说,我就不会杀害那个人。而且本来我就不喜欢杀人。死掉的话,就不能当成人偶玩耍了呢。」
说出这番不知在多大程度上是出自真心的话后,露娜丝缇雅背对收容赛罗等人的帐篷,走进了地下空间的另一个帐篷中。
赛罗散漫的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里面有人……?)
瞬间的直觉后,他向室内看去,马上就注意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在里面看到的是黑衣少女和露出可怕面容的少年——也就是露娜丝缇雅和赛罗自身的姿态。
帐篷的内侧安装有巨大的镜子。
大小能完美映照出人类全身的镜子,其形状是立方体,其中的一面像门一样开着。
与常用的镜子相比明显的散发出异常的气氛,看起来毫无疑问是某种魔导具。
帐篷的四角有用铁栏杆隔开的空间,里面放置有若干床铺。
大部分是空的,只有一个上面睡着人。
由于昏暗看不清面容,不过可以看到泛着银光的奇妙小球飘浮在胸口上。
球的大小约有一握,微微反光闪耀着钝色的光芒。
名叫哈维的侍者再次给赛罗带上手铐,然后让他站在帐篷的入口附近。
另一位待者拉尼把抱着的梅露露西帕扔进了镜面箱子里。
露娜丝缇雅站到了箱子正面。
「露娜丝缇雅,你要做什么?」
赛罗下意识的问道。虽然不喜欢梅露露西帕,但对他还没有讨厌到可以看着他被做出某些奇怪的事情。
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
「赛罗。你现在已经用名字来称呼我了呢?」
赛罗的脸轻轻的抽动了一下,似乎没有正面回答的打算。
(这个孩子是西天将……假装老实的样子果然有些奇怪。)
总之,很可能是假的——赛罗有这样的感觉。即使出其不意攻击将她的魔族化解除,而后本体才会登场也丝毫不显得奇怪。
侍者关上了镜面箱子,梅露露西帕就这样被关在了里面。
关上的一面虽然也是镜子,但不久后就向内凹陷,形成了拥有球形关节的等身人偶的模样。
乳白色的表面看不出是何材质,但肯定不是石头或是木材。像象牙般轻盈,又如橡胶般光滑。
作为人偶,面部显得平板且没有特色,连眼睛和鼻子都没有。看起来像是用于人偶制作的素胚。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不久后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赐于你“名字”吧。」
宛如歌唱般的声音。
不似乐器之声,少女的声音化为旋律清爽的回响在帐篷之中。
声音十分动听,甚至让人忘记了她的魔族天将的身份,不由得听入迷了。
「尚且无名之人。赐于你名字吧。
万般事象原本存在,因命名而被认识——
所以你因得名而变换姿态,成为世界的一员。
那么,请睁开眼睛——」
随着少女的声音,镜面箱子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
光线穿透镜子,浮现出倒在里面的梅露露西帕的样子。
然后,与露娜丝缇雅的歌声相配合,他的身体像在水中沉浮一般舒畅的浮在了空中。
「你是傀儡。你是生命。你是身体。你是意志。
我是你的创造主,名为露娜丝缇雅。
命运之神修拉克,请祝福诞生于此的新生命。
裁定之神哈塔尼芙,将这个生命的裁定委身于您。
那么,赐于你名字吧——」
露娜丝缇雅单手上举。
聚集在手上的魔力凝聚的越来越浓厚甚至充溢了赛罗的眼前。
而后魔力开始向镜面箱子延伸,最后箱子整体放出了眩目的光芒。
赛罗用手遮住眼睛,但却无法从箱子表面发生的变化处移开视线。
箱子正面的凹陷——嵌入其中的无机质人偶正慢慢的向“人类”转化。
关在箱子里的黑衣青年,衣服也被映射出来,渐渐变成人偶的样子。
露娜丝缇雅似乎给这个人偶注入了“生命”。
「——“咬月之兽”,汝名梅露露西帕——
成为我忠实的仆从,操纵裁决魔龙的孤傲魔导师。
以魔镜映出之姿,汝获得了新生。
“梅露露西帕”,请诞生——」
露娜丝缇雅的话音停住了。
瞬间的寂静后,镜面箱子的发光也恢复了平静。
凹陷收束而成的人偶完全转变为与“梅露露西帕”一模一样的姿态。
人偶缓缓的从凹陷处伸出了手足,然后在自己的意志下向地面踏出了一步。
他与露娜丝缇雅正面相对,屈膝低头。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指示。」
他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赛罗曾经听到过的那位梅露露西帕。
赛罗目噔口呆,哑口无言。
(梅露露西帕的魔导人偶……?那么,伊莉亚德的人偶,袭击米斯特哈温德的艾尔西的人偶也都是这样制作出来的吗?)
与本尊别无二致的精巧人偶如果靠手工制作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虽然也曾想到过可能是借助某种魔导具的力量,但却完全没有意料到仅需要数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这样一来,逐个制作者官员们的人偶、然后夺取王城简直轻而易举。
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赛罗的惊愕,用力的伸个懒腰,深深的吐了口气。
「嗯,成功了——哥哥的相性很好呢。毕竟有的人很适合做成人偶,有的人则不太适合。不过还真是累呢。」
露娜丝缇雅刻意的朝赛罗走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于两人身高差不多,所以姿势也很舒服。
赛罗虽然感到一阵厌恶,但考虑到菲诺所以没有抵抗。
「……把我带到这里,难道是要做我的人偶?」
听到他的问题后,露娜丝缇雅在他耳边笑了笑。
「要怎么办呢……你的身体里有“环流的轮环”,那是可以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复制你,也很有可能会出现奇怪的情况。那个镜面箱子可是非常珍贵的魔导具,要是被你弄坏可就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赛罗的心底也松了口气。
如果被随意的做出自己的分身,那个假人说不定会伤害到菲诺,赛罗十分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
(唉?但是,菲诺曾经看穿过假的伊莉娅德公主……)
在特拉福德市,赛罗等人都被假的伊莉娅德欺骗时——只有菲诺有所警觉,出手打算破坏人偶。
赛罗因这件事而陷入了沉思。
现在没有时间向菲诺确认她当时的理由——不过,似乎她拥有分辨出“人类”和“人偶”的能力。
面对梅露露西帕的人偶,露娜丝缇雅从口袋里拿出了垂饰扔了过去。
「收下吧,这是你的魔导具“裁决魔龙”,使用方法还记得吗?」
抓住垂饰的梅露露西帕人偶恭敬的点了点头。长相虽然和梅露露西帕相当,但性格却顺从了很多。
露娜丝缇雅十分满意。
「虽然由于梅露露西帕本人的袭击让我方的战斗力减半——但有你的协助就可以弥补损失的战斗力呢。大概你无法发挥出和本体同样的威力,但我仍然期待着你的表现。」
在魔力的质量以及魔导具的使用方法上,人偶不可能达到和本体完全相当的程度吧。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完成后,站在旁边的侍者拉尼打开了镜面箱子。
里面的梅露露西帕本人仰面倒了下来。
安稳的表情如同在沉睡一般,他的胸前也飘浮着银色的小球。
只堪一握的大小,和刚刚进入这个房间时看到的在角落处的床铺上横躺的人类胸口处的那个东西十分相似。
「那个银色的球——是什么?」
赛罗本以为自己的问题会被无视,但心情大好的露娜丝缇雅却笑嘻嘻的回答。
「是将人类的魔力供给到人偶方的送信机……类似的东西。同时,当人偶方吸收了生命力后也会反向将其送还给人类方的受信机。对人类以及人偶而言,这个小球都是不可欠缺的重要之物。据说也是“神珠”的一种呢。」
包含着森林的守护者缇亚涅丝的神珠虽然各自样子不同,但似乎有着系列的分类。说起来缇亚涅丝的神珠也是对缇亚涅丝以及树兵纳修雷供给魔力的物品。
缇亚涅丝如今不在赛罗身边。她仍然被露娜丝缇雅当成了人质囚禁着。
精疲力竭的梅露露西帕本人被露娜丝缇雅的侍者带到了角落处的铁栅栏里。
他被安放到床铺上,然后侍者锁上了栅栏。
赛罗再次看向了进入房间时就已经睡在床上的人。
睡在那里的是谁?从门口处看不清脸面——已经预想到这种情况了。全神贯注的观察一番后,在铁栅栏对面的阴暗中看到的发色似乎是明亮的橙色。
「……睡在那边的是伊莉娅德公主?」
露娜丝缇雅闭上了一只眼睛以示回应。
「唉,是的。那个人的魔导人偶有些不安定,所以还让她睡在这里。魔导人偶本身没有问题,看来是本人的精神状态的问题。似乎是做了噩梦,无法安定的供给魔力——」
露娜丝缇雅叹了口气。
「似乎一直很在意那个叫维奥莱的人。一起把她们魔族化就好了吧。」
这番随意的话让赛罗气得目斜口歪。看到他的反应后,露娜丝缇雅扑哧一笑。
露娜丝缇雅走出帐篷,指引着赛罗在广阔的地下空间走了起来。
「赛罗,你讨厌魔族吗?」
被哈维和拉尼从左右定住了身体,赛罗面带不满的回答道。
「……当然。你们本来就没做过招人待见的事情吧?」
「也是这样。不过——说起来,六贤人那边也差不多吧?」
意料之外的话让赛罗歪了下脑袋。
至少六贤人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敬,总之获得了世人的信赖。
而露娜丝缇雅却将他们与魔族等同视之,赛罗觉得这番话已经超越了不敬反而有些奇妙。
「你在说什么?六贤人为了保护世界的均衡,而为许多国家提供参谋吧?特别是圣教会的圣人大人,他可是信仰的中心。」
露娜丝缇雅眨了眨眼。
「……啊,是这样啊?真是生活在埃鲁福尔的边境小乡村呢。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边意味深厚的喃喃自语,她一边引导赛罗走上台阶。
「这个椅子是用于移动的魔导具,你也坐上来吧?」
椅子并不大,如果赛罗也坐上去就会形成和露娜丝缇雅肩挨肩的状态。
赛罗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样?明明两个人坐是没问题的。」
露娜丝缇雅坐了上去,椅子载起也开始攀上台阶。
在哈维和拉尼的催促下,赛罗也跟在了后面。
——不管如何,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违和感。
魔族天将居然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而且她对露出敌意的赛罗奇妙的毫无隔阂。
还有一点,面对本来应该是敌人的露娜丝缇雅,如今赛罗自身也无法以恶意相向。
考虑到是善是恶,她毫无疑问是恶人。
不过另一方面,赛罗感觉她也有令人心痛惋惜之处。
赛罗知道自己很容易被骗,所以也曾想到自己是不是被她可爱的外表所蒙骗,不过与此相反,微妙的违和感一直在他心里不绝如缕。
走在从地下回到地面的长长楼梯上,赛罗问道。
「……露娜丝缇雅。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夺取埃鲁福尔王族,用人偶操纵伊莉娅德公主,至底是意欲何为?」
露娜丝缇雅眨了眨眼睛。
「什么嘛,原来阿尔凯因他们还没有打探到这个吗?——说起来情报控制是由缪尔斯通在负责,所以才很严密吧——那个呢,赛罗。我们的目的只是传承于王族的古代魔导具。只要能得到它,这个边境之国就没有用处了。所以说,只要阿尔凯因他们别多管闲事,再过数日我们就会撤离此处。」
淡淡的言语让赛罗哑然了。
赛罗知道了魔族的目的在于寻找传承于王族的魔导具。不过被告知意图“仅仅如此”后,却怎样都无法释然。
「真的……只有这样吗?仅仅为了珍贵的魔导具,就夺取王城,封锁国镜追捕伊莉娅德公主——?」
听到赛罗的问题后,露娜丝缇雅坐在移动着的椅子上耸了耸肩膀。
「因为那位伊莉娅德带着“钥匙”逃跑了。为了取回钥匙才不得不把她抓回来。而后阿尔凯因又横加阻拦,也因此发现了你所持有的“环流的轮环”——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如果当初全部进展顺利,现在我们已经离开这个城市移动到别处了。毕竟在这个时候与六贤人决战简直是无稽之谈。地利优势只有稍许,除了我的部下也无人增援,关键是毫无战略价值。」
用指尖捂着嘴唇,露娜丝缇雅像是在闲聊似的说道。
赛罗什么也没有说,但心情却变得有些厌恶。
(难道说——如果没有发现“环流的轮环”,而且阿尔凯因也置之不理,王族的魔导具就已经被擅自的盗走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和菲诺被捕也并非毫无作用。
不过这样一来,赛罗就越发在意起魔族不惜夺取王城也要抢夺的“魔导具”。
在龙骨迷宫和伊莉娅德公主初次相会时——她曾说过“藏在王族地下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作为大罪战争的战利品,虽然是相当古旧之物,但连使用方法都搞不清楚。
恐怕魔族已经知道那个魔导具的使用方法了吧。
「隐藏在这个城下的魔导具到底是什么?你们花费了如此多的功夫,肯定是相当贵重之物吧?」
露娜丝缇雅发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吧,我来告诉你。反正霍克艾马上就能察觉到吧……我们想要得到的魔导具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用途只有一个,“指示神明所在之地”。」
「神明所在之地……?」
从魔族口中说出的意外言辞让赛罗困惑起来。
在信仰上,魔族与神明毫无关系。
「对了,在夜晚的空中可以看到“克拉姆克拉姆的庭院”吧?即使不用罗盘什么的魔导具,只要抬起头不就可以确认方向吗?」
克拉姆克拉姆庭院是在夜空中可以看到的色彩鲜艳的星云。
位于夜空的一角,闪烁着红色、青色、橙色、绿色等刺眼光芒的群星在此云集。
按照神话所说,造出这个世界后,神明就去了别的地方。
位于天空彼方,人们虽不能至,但却能看明其方向。
露娜丝缇雅听到赛罗的话后摇了摇头。
「不是的。那毕竟只是神话。真正的神明们应该在其他地方。」
回答完,露娜丝缇雅从椅子上转向了赛罗。
楼梯到头了,赛罗来到了地面。
这里是和王城的庭院前很近的地方。粗大的柱子在走廊里遍布,柱子对面不管左右都面对着庭院。石制的高耸屋檐更加给人开放之感。
庭院中正下着雨,飘来的空间冰凉的含着湿气。
赛罗的注意力转到了站岗的警卫上。
是魔族化的骑士吗,还是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偶——仅从外表果然难以判断。
露娜丝缇雅拉着赛罗的胳膊走到一边。
「一直在看别的地方,怎么了?我刚刚回答了你的问题,所以这次轮到你来回答了。」
突然听到这个交换条件,赛罗警戒了起来。
(她想问什么?要是问阿尔凯因的弱点,我绝对不能回答,但是……)
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赛罗的动摇,用小孩子的语气擅自说了起来。
「刚刚你一直在庇护那个叫“菲诺”的人……你喜欢她吗?」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赛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而后陷入了困惑。
赛罗知道自己的心意。不过如果把真心话说出来,菲诺作为“人质”的价值说不定就更加高了。
就结果而言,很可能会将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要是老实的回答喜欢,菲诺就会被利用——但是,即使撒谎也没理由会放掉她吧……)
露娜丝缇雅似乎从赛罗的逡巡中看出了别的意味。
「因为害羞说不出来吗?真可爱呢。那个,赛罗。如果你成为我的同伴,我可以给你很多通融呢。」
露娜丝缇雅一边嘻嘻的笑着,一边如此小声说道。
「你的身体中有可以解开魔族化的“环流的轮环”,本来就很难将你魔族化——所以,我原本打算将她魔族化,然后利用你想保护她的心情来协助我方。但是,如果即使不这么做你也愿意协助我们,我也可以保证那个人的安全呢。」
露娜丝缇雅的这个提案稍微动摇了赛罗的心。
——由于至今为止的经历,赛罗无法原谅魔族,也无法相信魔族。但是,为了菲诺的安全,赛罗同样不能无视刚刚的那番话。
「协助……要让我做些什么?」
「协助就是协助呢。我呢,想要“阿尔凯因”。所以如果能你帮我活捉阿尔凯因,我也会在关于菲诺的事情上帮助你。阿尔凯因也成为魔族的同伴后,大家就都能获得幸福了。怎么样?这个提案不错吧?」
赛罗咬紧了牙齿。
“想救菲诺的话,就要背叛阿尔凯因”。
她的话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力量也可以破坏阿尔凯因的魔导具呢。就算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只要失去魔导具就只是普通人——说到阿尔凯因,不是人应该是猫。如果是你,应该能够让他疏忽大意——不用考虑“背叛”什么的,这也是为了让阿尔凯因成为同伴。一开始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你很快就会觉得“这样做比较妥当”了。」
露娜丝缇雅的邀请有着奇妙的说服力。
「对了,把伊莉娅德也魔族化吧。将她和亲友维奥莱一起魔族化,这样大家都能幸福呢。就这么做吧,赛罗。咱们之间的争斗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必要吧。」
突然兴奋起来的露娜丝缇雅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
「……你真得能保证菲诺的安全吗?」
露娜丝缇雅得意的笑了起来。哈维和拉尼面无表情把赛罗夹在中间。
「当然。为了不让你在最后关头背叛,我会暂时封印住菲诺的记忆。如果你回到阿尔凯因那边,菲诺就会继续保持原样成为拉达娜的部下。而要是你遵守了对我的承诺,就可以拿阿尔凯因把她换回去。即使记忆被暂时封印住,你也可以用力量像维奥莱那样让她恢复原状吧。」
这个提案让赛罗稍稍慌张起来。
「稍等一下。如果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如今就不用特意封印菲诺的记忆了吧。这样做没有意义。」
解救维奥莱时自己虽然做得不错,但无法保证每次都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成功解除,说不定会遗留下什么副作用,如果有个万一就后悔不及了。
露娜丝缇雅闭上了一只眼睛。
「有意义的呢。可能的话我想亲眼看下你解除“对象”的魔族化。虽然在报告中已经听闻,但还没有见过实际的现场。不能让你解除我自己的魔族化,作为报酬把那个人给你就足够了吧?为了让她恢复记忆,你也肯定会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本领——」
就是说,她所说的意义是把菲诺当成“环流的轮环”的实验台。
赛罗再次慎重的考虑起露娜丝缇雅的要求。
——他并不是真心想成为魔族的同伙。
不过赛罗拥有可以解除魔族化的力量。只要生命无虞,总能够找到逃离魔族的机会。
在这种意义上,露娜丝缇雅的提案有值得考虑的价值。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本来的话,我会采用拷问这样更加严厉的手段来危胁你。我为什么会如此温和——你明白的吧?」
感觉受到了嘲弄,赛罗瞪着露娜丝缇雅的背后。
「因为对我这样的对手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总之,只是在玩耍我?」
「没、猜、对」
露娜丝缇雅转过身来,鲜红的嘴唇面对赛罗露出了微笑。
「是更加简单的理由呢。我呢,对你很满意。」
她稍稍伸出了舌头,淘气的歪着脑袋。
从这幅样子看来她毕竟还是个相同年岁的少女,赛罗却不知是自己被愚弄了。
第二章 魔人之城
这个魔导具叫做“千万变化的记录”。
外观像是略大的棺材,泛起银色光芒的样子落落大观,不过形状有些可怕。
银色的盖板上浮彫着金色的文字。
“所有记忆仅为记录,所有记录总会消失。”
浮彫于盖板上的这些文字可以说是诅咒的一种。
在魔导具中,由于危险性或是出于人道上的理由,有许多的物品被禁止制作以及持有。
这个“千万变化的记录”也是这样的禁制品之一,但实际上,它只是尚未完成的魔导具。
将人放入这个围绕着光芒的棺材里,然后在外面的其他魔导师的操纵下,就可以扭曲关在里面的人类的记忆。
这本来是用于『精密的篡改记忆』的魔导具。
不过,现状下这个魔导具连大致封印住记忆都已经竭尽全力,无法正确的实现把合适的记忆替换进去。因此它才被称为未完成之物。
而且,只有对年轻的大脑才能够发挥效果,而对老人的大脑收效甚微。
再加之已经被定为“禁制品”,所以如今几乎没有工匠继续研究如何克服这种缺陷。如果被发觉就会身败名裂,引起许多人道上的问题。
作为初期的试验品现在还残留了几个,绝对称不上是广泛使用的魔导具。
——现在,这个棺材中装着一个可爱的“少女”。
年纪大约三岁,香甜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孩子。
不过她的睡脸与其说天真无邪更近于面无表情,散发出些许的违和感。
将这位少女收纳其中,“千变万化的记录”起动了。
棺材的四角各站有一位魔导师。因为封印或篡改记忆需要庞大的魔力以及精细的操作,无法独自己完成。
四个人各自把双手放到了棺材四角处,伴随着思念全力的注入魔力。
淡淡发光的棺材中,魔力穿过少女鲜艳的金发覆盖着的头盖骨,触及到了里面的大脑。
稍远处,这个少女的母亲以及刚刚步入老年的魔导师站在旁边,一起观望众人的动作。
准确的封印记忆需要四位本领高强的魔导师花费数个小时。
「范达尔大人,非常报歉劳您大驾——」
少女的母亲郑重其事的低下了头。
拥有和女儿同样华丽的金发,从容貌来看完全想象不到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身材挺拔,楚楚动人,感觉受到过良好的教养。
被称为范达尔的魔导师受到了女性的施礼后轻轻叹了口气。
「……正直而言,我现在仍然迷茫于当初是不是应该拒绝。这个魔导具是禁制品,本来是不能使用之物。我得到特别许可能够持有此物也是为研究使用这个魔导具来进行治疗的方法,完全没有打算像这样用于实际用途。而且那个孩子才三岁……再过上几年说不定就能康复,也可以忘掉讨厌的记忆不是吗?」
六贤人之一的“魔人”范达尔如此说道,尚且年轻的母亲却摇了摇头。
「确实,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自然康复的指望。但是,如果不能这样康复过来——每思及此我都十分害怕。我不清楚菲利亚诺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所有感情。只要将当时的记忆封印——她应该就能恢复原状。」
母亲的声音让人心痛。
范达尔也明白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再继续强求。
「我们既然决定协助你,就会全力以赴。不过,这个魔导具的品质并不好。由于以前几乎没有对幼小孩子使用的先例,所以无法保证什么,长大后有可能出现情绪不安定的现象。虽然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好上一些,但请做好觉悟这决不是安全的方法。」
少女的母亲——莉奥妮•布兰黛尔缓缓的点点头。
「我已经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即使如此,那个孩子——只要“菲利亚诺”能取回自己的心,冒着这样的风险也是值得的吧?」
范达尔转过头去,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这个选择是否正确,现在似乎还无法判断。莉奥妮也肯定在迷茫吧。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当中。
不过,这个孩子像现在这样紧闭心灵一言不语,如果莉奥妮有个万一,她连一个人活下去都很困难。
「咱们会干扰到我的弟子集中精神,去那边吧。」
范达尔陪着菲利亚诺的母亲莉奥妮向旁边的露台走去。
露台本身并不大,不过由于范达尔的城塞建在山上,所以景致非常壮丽。向下眺望纯白的绵状云海,其余的视界全被苍空所覆盖。
这幅让人不禁想到世界尽头般的光景,对范达尔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魔人居住的城塞在另一个世界——这里与下界的隔绝甚至被传说到了这种程度。
重重险阻的山峦中连登山的道路都没有。周围只有竖立的绝壁,虽然能够登到半山腰,但要想到达顶峰就只能依靠在空中飞行。
这个魔人之城有三条到地面的道路,全部都是依靠扭曲空间这种特殊方法的移动手段。
当然,因为道路全都处于严密的管理中,单纯的旅人不可能因迷路闯入这里。
莉奥妮也是通过其中一条道路带着女儿,在范达尔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座城塞。
他把莉奥妮引到了露台上的桌子和椅子旁。
「请坐。我想请您详细说明“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
像是早已做好接受这个问题的觉悟,莉奥妮垂下了眼睛。
魔导具茶壶的自然地泡好了红茶,范达尔一边向茶杯中倒茶,一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你说过菲利亚诺失去心灵也是由于目击了这次事故吧?而你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布兰黛尔”和我的女儿奥加,还有鲁法斯他们也全都因此行踪不明——你们在那里究竟做了什么?」
莉奥妮仍然低垂着眼睛,悲伤的摇了摇头。
「非常报歉,范达尔大人。我真的没有被告知任何事情。我知道自己的丈夫和鲁法斯大人他们在那个研究施设做了“某事”。不过,我没有参与到研究中,光是抚养菲利亚诺就花费了我所有的精力,至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泪水从莉奥妮的眼角滑落。
「发生那起事故的当天,我因感冒早早睡下——菲利亚诺肯定觉得有些无聊,所以走出了屋子,一个人去研究所玩……她在那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怕是看不得的东西。——」
她的眼神不安的摇曳起来,似乎没有撒谎。
范达尔按住了额头。
「——我听说那天,布兰黛尔皇国的一个研究施设完全消失了。既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完美的“消失”——周围似乎有火势蔓延的痕迹,但重要的中心部位却完全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由于是秘密设施,所以没有引起舆论的喧嚣。活下来的只有你的女儿菲利亚诺——如果是我的弟子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我觉得皇族应该会向我发出要求调查的通知,但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消息。皇国无论如何也要隐瞒此次事故吗?」
莉奥妮遗憾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当时正在进行的是违法的研究。
是禁制品吗,要不是就是被其他国家知道会引起麻烦的研究,不论是哪样都不是什么正经事。虽说已经将他们逐出门下,但曾经的弟子和女儿参入到了这样的研究中,范达尔的心中也无法平静下来。
困惑之余,关于“研究的”的内容他联想到了一条线索。
(……鲁法斯他们难道——还在继续对“环流的轮环”的研究?)
鲁法斯为了让“环流的轮环”安定,曾经摸索过使胎儿和魔导具融和的方法。而在试验这种方法前,本来应该作为母体的范达尔的女儿却流产了,研究也因此停滞下来——
如果找到了别的母体,或是“流产”本身就是为了瞒住范达尔的虚假事情,那么这项研究很可能还在继续进行着。
人体和魔导具的融合——这本身并非罪孽。义眼、义手和义足等用魔导具来补充失去的机能,这样的案例十分常见。
但是,让“生命”本身和“魔导具”融合却被视为禁忌之法。
像这种把胎儿和魔导具融合在一起的研究,对范达尔来说只能想到是疯狂的举动。
如果他们成功了,就应该能从莉奥妮口中问出这项研究和事故的因果关系,但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所坐的这把椅子不是普通的椅子。这个魔导具可以把握坐在上面的人类的精神状态,如果判断为说谎就会发出轻微的晃动。
对此毫无所知的莉奥妮正在双手捂着红茶杯子取暖。
「我的女儿当时应该不在研究所中。虽然那里不是禁止出入的严密场所,但我发现时,她正在施设旁边的木阴处,似乎正在一个人发呆。」
当时的记忆马上就会被“千变万化的记录”所封印。他们也因此无法获得进一步的线索。
「……你们之后要怎么办呢?回到布兰黛尔皇国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莉奥妮布出了寂寞的眼神。
「我不会回去。弗罗斯贝尔克大人已经不在了,对那个国家来说我只是多余的人。皇族肯定也不会欢迎我,还是借此机会去其他的国家吧。」
范达尔歪了下脑袋。
「抱着还那么小的孩子?不回娘家去吗?我听说你是某处的商人出身……」
这次轮到莉奥妮露出了苦笑。
「……报歉,范达尔大人。我对奥加和鲁法斯大人说了谎。我以前只对弗罗斯贝尔克大人说过——我其实来自名叫埃鲁福尔的乡下小国,是贵族多利亚尔德家的女儿。」
范达尔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稍等一下,是“埃鲁福尔”?」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笑,肩膀也随之晃动起来。
埃鲁福尔是位于西方的边境之国,作为国家存在感稀薄。不过,在“大罪战争”时期曾经冒出一位叫“露提娅娜”的姬将军,她率领部队曾经击败过布兰黛尔的正规军。
在埃鲁福尔被视为英雄的露提娅娜,在布兰黛尔则被传说成了恶鬼。
由于两国之间还有其他国家,距离较远,所以表面上没有形成对立的事态。但在站布兰黛尔的立场上,对“埃鲁福尔”这个国家的印象非常差。
这个国家的贵族女儿成为拥有皇族血统的“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师”的妻子这件事,肯定会让皇族相当丢面子吧。她自称是平民女儿反而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如此隐瞒身份我也能够理解……但也不必瞒着奥加和鲁法斯。」
莉奥妮很报歉的点了点头。
「与其说刻意隐瞒,其实是我没有机会和他们论谈这种事……那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出身门弟。但是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随便回老家。虽然还有哥哥在,可事已至此,我回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的声音充了坚定的决意。
范达尔发出了叹息。
虽不至于不明事理,但一直接受贵族教育的莉奥妮,现在仍然不知世间的艰辛吧。把她和幼小的孩子弃置不顾,范达尔由衷的感到抵触。
「在圣都附近……我的熟人正在那里经营编制物的工厂,他那里有工匠用的空房。我也清楚你的本事,应该没问题吧。你暂时先去那里工作,那边全是女工,所以不需要担心。」
听到范达尔的提议后,莉奥妮眨了眨眼。
她沉默的僵住了片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轻轻施了一礼。
「……非常感谢,范达尔大人。我就按您的吩咐去做。」
范达尔并不是因为普通的厚意才提出这个方案。为了掌握莉奥妮和菲利亚诺的行踪,把他们交给自己认识的人才是最佳选择。
这时有人打开了露台的门,一名弟子走了进来。
身穿长衣的弟子叫做海梓尔,年龄三十有半,是面容严肃的魁梧男人。
他的体格比起魔导师更像是骑士长。
他走到范达尔身旁,用莉奥妮听不到的音量窃窃耳语。
「——范达尔大人。泽尔德纳特大人发来了紧急通知。在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现场发现了“大小姐”的遗体——」
范达尔紧皱眉头。
听到事故的传闻后火速赶赴现场的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同为前任魔人的弟子。范尔达应该称其为师兄,但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亲友一般。
而且,他还是因故事而失踪的“鲁法斯”的父亲。
由于泽尔德纳特的儿子鲁法斯和范达尔的女儿奥加已经结婚,现在两个人成了庆家。
范达尔的女儿——奥加似乎已经变成尸体被发现了。
范达尔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虽然很在意报告的详细内容,但必须事先确认这个情报是否也能让莉奥妮知晓。
「报歉,我要失陪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请待等片刻。」
「好的,请便。」
莉奥妮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范达尔随着负责联络工作的弟子回到了城中。
这个城塞中,住着大约一百名为“魔人”工作的弟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白天从事魔导具的研究和开发工作。生活费可以由贩卖魔导具获得,这个城塞在作为修行之地的同时也可以称为一个“大工房”。
从莉奥妮身边离开后不用再担心被她听到,范达尔背对着石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样吗。奥加果然已经死了吗?」
弟子海梓尔也痛苦的低下了眼睛。
关于女儿的死,范达尔早已做好了觉悟。事故发生已经过了两周,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早已失去了生还的希望。
「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施设完全消失了,难道说有隐藏遗迹的地下室?」
弟子因范达尔的问题显得有些困惑,稍稍歪了下脑袋。
「详细的情况还——不过,找到的不只有大小姐的遗体,似乎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看上去还不足一岁,应该说是婴儿——」
意料不到的事情让范达尔皱起了白眉。
「婴儿——而还活着?在经过了两个礼拜的现在?」
由于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无法断言,但毫无疑问这是生命的奇迹。
海梓尔叹了口气。
「是的。根据泽尔德纳特大人所说,在调查已经消失的研究施设遗迹期间,突然从“空间”扭曲后的异世界中掉出了抱着婴儿的大小姐——大小姐已经故去,但婴儿虽然有些衰弱但却平安无事,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保护他。难道,那就是鲁法斯大人和大小姐生出的长子——」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按住了额头。
连孙儿的诞生都没有被告知,自己已经失去女儿的信任到达这种程度了吗,范达尔如此悲惨的想到。鲁法斯的父亲泽尔德纳特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想到另一种“不祥的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报告确实吗?」
「泽尔德纳特大人也很困惑。范达尔大人不亲自去看看吗?」
思考片刻后,范达尔摇了摇头。
「要是泽尔德纳特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去了也是惘然。身为“魔人”的我要是有所动作,就会刺激到布兰黛尔皇国,反而会让调查变得更加困难。要是泽尔德纳特发来增援请求另当别论,现在只要全都托付给他就好。」
海梓尔也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本来布兰黛尔皇国对咱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范达尔亲自出去,说不定还会引发国际问题。」
听到弟子冷静的提醒,范达尔叹气以应。
「我们也没有恶意——他们应该能够分明善恶,但似乎做了有所愧疚之事。看来那边的皇族水很深呢。」
弟子恭敬的低下头,迅速的离开了。
范达尔也转过身,再次回到了露台。
莉奥妮正在那里远远的眺望天空的彼方。
她的视线聚焦在清澈湛蓝的天空和下方的纯白云海之间,一动不动。
在这次事故中,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许多朋友,考虑到她心灵上的痛苦,范达尔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范达尔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用尽可能不让她感受到照顾的声音说道。
「让你久等了。之后的三天里,你就住在这个城里守候菲利亚诺吧。要是没问题,之后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工房。」
莉奥妮点了点头,然后歪了下脑袋。
「非常感谢。说起来,那个——刚刚的报告已经讲完了吗?要是会打扰到您,我等在这里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范达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莉奥妮和奥加应该是亲密的好友。所以她应该也有知晓的权利,而且这也不是应该隐瞒的事情。
「……不是好消息。在那次事故的现场发现了奥加的遗体。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那边确认状况。虽然没有发现其他的遗体——已经可以说是绝望了吧。」
莉奥妮的肩膀颤抖起来,用手捂住了嘴。
至今为止,他们只是“失踪”,还没有绝望的被认为失去了生还的可能。但找到的遗体就意味着完全断绝了希望。
范达尔痛苦的注视着对面,莉奥妮也低下了眼睛。
「那个……范达尔大人。请您保重身体——」
「不,没关系的。我已经料想到女儿的去世了。变成一具尸体难道就是对父母的孝顺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不太注意关心女儿,因此父女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即使如此,对范达尔来说,奥加也是可爱的宝贝女儿。
范达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向莉奥妮问道。
「说起来,奥加的遗体似乎还抱着一岁不到的婴儿。你有什么线索吗?」
他没有用“生还者”这样的字眼。在还没有找到莉奥妮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的情况下,让她产生多余的希望反而显得更加残酷。
莉奥妮的眼眶湿润了。
「说到婴儿——难道是“赛罗尼乌斯”?半年之前刚刚出生,是鲁法斯大人和奥加的孩子。」
自己的推论由她的口中得以证实,范达尔发出了轻微的惊叹。
莉奥妮似乎注意到了他没有收到“孙子出生了”这样的消息,表情也阴郁起来。
「……我觉得奥加他们不会一直瞒着您。那个——奥加的身体十分虚弱,很担心刚刚生出孩子就要交给自己的丈夫抚育……如果自己因孩子的出生而殒命,只会让范达尔大人和泽尔德纳特大人空欢喜一场。奥加他们肯定是在担心这一点。」
安慰的话听起来不禁有些苦涩,范达尔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他们隐藏孩子的理由——关于这个理由,他还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最终,理由仅仅如此吗……莉奥妮,我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鲁法斯和奥加他们难道没有可能使用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进行“人体实验”吗?」
莉奥妮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这种事——鲁法斯大人和奥加似乎都很溺爱自己的孩子。这么恐怖的事情决绝不会发生的。」
范达尔也希望如此。不过他们虽然是自己女儿和女婿,也有让自己信不过的地方。
事实上,他和鲁法斯曾经因这件事起过一次冲突。
利用奥加作为母体,将魔导具“环流的轮环”和胎儿的生命进行融合的实验——奥加自己也是如此希望的,看来她继承了范达尔身上的一些“不太好的部分”。
「……魔导具和胎儿的融合实验不在讨论范围内,普通的人体实验以前我自己也经常会做。不过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体”。就结果而言,我获得了和魔人地位相配的能力,但是现在想来,那些都是愚蠢的行为。我只是侥幸而已,而且身边还有泽尔德纳特这个最棒的助手。正是由他一直在为我提供安全策略,我才能平安无事吧。但是,鲁法斯、奥加和弗罗斯贝尔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大概是这样的。」
听到范达尔这席话后,莉奥妮双手合掌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范达尔大人。事出突然,可能会让您感到为难。但是,请您相信奥加他们。她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是呢。可能的确是我想多了。」
如此无心的回答也可以暂时减缓莉奥妮的担心,范达尔姑且如此回答道。
同时,他坐的椅子发出了微微的震动。
莉奥妮坐的椅子和他坐的椅子是同样的魔导具。莉奥妮没有注意到如此微小的晃动,不过范达尔自己肯定感受深厚吧。
——范达尔确信自己的想法。
包抱他的女儿在内,在布兰黛尔皇国研究施设里的人们做了“禁止之事”,结果因此导致了不可思议的事故。
(自作自受——那帮笨蛋。)
不断的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女儿和曾经的弟子,范达尔按住了眼角。
「范达尔大人……那个,看来您很失落——不管如何,请不要勉强……」
看到莉奥妮担心的眼神,范达尔咳嗽了一声。
「没,报歉,我没关系的。最辛苦的反而是你吧。今后你不仅要抚育一个孩子生活,而且还要从事体力劳动。如果你愿意,在这个城中生活也是可以的——」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
「不。只有弟子才能在魔人之城长期逗留,这是金科铁律。我不打算勉强您这么做。而且,对“魔力”低微的我来说,在这里生活有些难以忍受——」
「啊,是这样。」
范达尔也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苦笑了一下。
这个魔人之城位于灵峰贝尔兹山的山巅。这座贝尔兹山几乎不存在精灵之力。
所以即使在下界可以发挥强大魔力之人,在这里也会受到弱化。对魔导师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不过加之空气稀薄的影响,普通人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难下长期生活。
已经习惯的范达尔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
「习惯之后也不坏呢。不过,生活的话确实在下界比较好。不论如何,在这里生活只会离浮世越来越远。因此我的弟子们全都是些怪人。」
这番话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不过莉奥妮的微笑显得苍白无力。
「魔导师都是怪人这点由来已久。我的丈夫也是,鲁法斯大人也是——但是这边的弟子们,我觉得大部分都是认真的人。特别是刚刚把我带到房间的那位“阿尔凯因”,虽然刚刚十岁,却表露出十足的绅士作风。」
那位魔导师在范达尔的弟子中也是特别的存在。
「啊,他可是十分罕见的暗属性魔导师呢。他虽是我的弟子,但经常在这里和达克菲尔德神殿来回穿梭。说不定将来能继承我的脚步成为下一任魔人。」
关于他的成长,范达尔似乎十分的期待。
女儿去逝在先,但他还必须培养其他的众多弟子。身为“魔人”,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
(即使如此——我和泽尔德纳特的“孙子”吗?)
活下来的“赛罗尼乌斯”让范达尔十分挂心。
作为生还者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不知何也有无法释然之处。和女儿的尸体共同从“异空间”出现,这点愈发增强了他的怀疑。
(难道鲁法斯他们打开了“神界”之门吗——?)
想到这里后的瞬间,范达尔就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他觉得。
作为知晓曾经大罪战争真相的人,他们应该十分理解这种行动到底是如何的愚蠢。
由于还没有收到泽尔德纳特进一步的报告所以无法断言,但自己的弟子们应该不会如此糊涂。
「范达尔大人?你在想什么?」
莉奥妮似乎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问道。
「……啊,没什么。好像要起风了,差不多回到城塞里吧。虽然这里张开了防风的结界,但已经老化的相当严重了。」
范达尔陪伴莉奥妮回到了城中,从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旁边走过。
在泛着银色光芒的棺材中,如今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女儿菲利亚诺的不祥记忆正在受到封印。
在布兰黛尔皇国的研究施设中,她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是普通的事故情景。
她肯定是看到更加恐惧的某物,而为了逃避这种记忆才关闭了自己的心灵。
大概没有办法获取她的记忆,范达尔不耐烦的想到。
◎
时近破晓的特拉福特城区中,人们正在为收拾火灾现场而忙碌着。
黎明期间的突然大灾完全烧毁了数个建筑——万幸的是,城中的居民没有人因此死亡。
看起来名叫克利穆德的魔导师召唤出来的火焰,为了持续“燃烧”需要使用者不间断的提供魔力,所以在他失去意识失火势自然的消失了。
因此火灾没有大范围的蔓延,但被魔力之火烧到的范围内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药剂师亚奈特和她父亲租借的房子如此已变为一片灰迹。
亚特奈迷迷蒙蒙的站在只剩瓦砾的遗迹前。
鲜艳的粉色头发已被灰尘弄脏,眼睛也呆滞的不知看向哪里。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她的身影更加让人感到心痛。
在她的眼前,城中的男人还在继续收拾着瓦砾。
魔导具同样被广泛的使用于这种工作时。台车来回运送着瓦砾,而驱动台车的机器,还有碾压地面的大锤,像这样适用于土木工程的魔导具大部分都极容易上手。
「……这里还真是被烧得精光呢……」
熟识的老人在亚奈特背后发出了同情的声音。他是农业研究所的所长,父亲的旧友。
「唉。真是轻而易举……」
「真是的。不过亚奈特,你没受伤吧?振作一点。毕竟你们父女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活着就能重头再来。」
听到这席话,亚奈特暧昧的点了点头。
老人为了让亚奈特精神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也加入了收拾的工作中。
他说得对,“只要还活着”就总能想到办法。虽然货物和纪念品全被烧掉有些让人痛苦,不过烧掉的是租来的房子,而且视情况而定,说不定还能得到保险金。
但是,现在最让亚奈特感到忧郁不是这场火灾带来的影响——而是被某人掳走的少年,赛罗。
仅有十四岁的他作为药剂师还尚未成熟,性格老实且心地善良。他的心性完全不适合参与到争斗当中,但似乎不知为何被卷入了骚动,作为师傅的她感到十分困惑。
亚奈特成为赛罗的师傅完全是偶然相遇。
大约四年前,她拜托父亲相识的药剂师,为了修行移居到了米斯特哈温德。
但是,本来应该充当师傅的人却在此之后身体欠佳,于是仍然是新人的亚奈特接受了领主奥尔德巴的邀请,作为刚刚起步药剂师受到了雇佣。
虽然破坏了当初的计划,但却有意外的惊喜。
这个惊喜就是“赛罗”。
前任的药剂师倒下时,亚奈特为了找人帮忙而与赛罗结下了缘分,而后他成为了亚奈特的弟子。
无意于为贵族工作的亚奈特却被赛罗的境遇和好学心所绊住,这也是她答应多利亚尔德家的雇佣的原因之一。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她一边培养着赛罗这名优秀的弟子,一边也享受自己的成长。
在亚奈特开始工作的第二年,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就故去了,但赛罗之后却更加全力以赴的学习。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似乎预见到为了能够了自立于世间,自己只能走上“药剂师”的道路。
如果去年没有收到“父亲病倒”的急报,亚奈特原本打算一直守护到他成年。
在药剂师的工作中,知识和经验都很重要。赛罗学习认真,记忆力优秀,在知识上完美无缺,但却缺乏经验。
亚奈特当初本来打算把赛罗带到特拉福德,让他能够多多积累临床经验。
领主奥尔德巴也说“如果这是为了赛罗着想那我也没意见”,但赛罗自身却拒绝了。
如果亚奈特和赛罗一起离开米斯特哈温德,那这个城市里就没有药剂师了。对赛罗来说,他肯定想报答奥尔德巴的恩情吧。
亚奈特完全没想到赛罗会离开故乡到这里来。虽然菲诺也一起跟来让她有些惊讶,但最让她吃惊的是赛罗最终的旅伴是阿尔凯因。
(他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情里?)
作为师傅,亚奈特必然会感到不安。
特拉福德的领主塞尔班没有从王都回来。虽然她明白在王都、甚至埃鲁福尔王族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不清楚赛罗和菲诺是否与之相关。
如今的亚奈特连获得情况的手段都没有。
昨天晚上,袭击城市的男人中有操纵火焰的“克利穆德”和另一位叫做“巴尔玛兹”的老人,现在他们仍然没有醒来。心脏还在跳动,但意识却奇怪的没有回复。
连向他们问话都做不到。
亚奈特叹着气转过身去。
烧毁之物无法复原。与此相同,开始转动的命运齿轮也无法停止。
久违的赛罗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丝毫迷茫。
恐怕他不是单纯的被动卷入了命运当中,而是自己迎难而上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这种决定无论如何也太危险了。
“……只要能活下去,就总会有办法”。
想到了刚刚老人的话后,亚奈特再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赛罗和菲诺能平安无事。现在的亚奈特只能如此祈祷。
「——失礼了,大小姐。能稍微打扰一会儿吗?」
迷迷糊糊向前走着的亚奈特突然被某人叫住了。
低沉缓慢的声音,是她不认识的人。
外表很年轻,大约三十有半,即使比看上去要年老一些也只有四十岁的程度,结扎在脑后的头发乌黑发亮。
他身穿的紫色外套很高级,一眼看去绝不像是平民。
是贵族还是司教,或是高级魔导师?——不管是哪种身份,都不会是普通的旅人。
亚奈特转向了这个男人,轻轻的点点头。
「嗯,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身体比亚奈特高了一个脑袋还多。两人间隔了些许距离,形成了亚奈特稍稍仰视的样子。
男人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并非卑躬屈膝一般,而是亲切的微笑,也没有表露出俯视(轻视)的神色。
如此自然的笑容获得了亚奈特的好感。
「报歉叫住你了。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昨天晚上这里似乎发生了火灾……我听说街坊间传闻,有一个叫做阿尔凯因的黑猫处于事件的中心。而且他似乎住在你的家中,他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亚奈特点了点头。
天刚刚破晓时阿尔凯因就离开了。当时已经无法阻拦,亚奈特只能看着他离开的背景。
「是的。阿尔凯因他们今天早晨就离开了。你是他的熟人?」
男人稳重的点了点头。
「唉,是的。看起来我们走岔路了。但是今天早晨刚刚出发的话,现在说不定还能追上——对了,他打倒的“红发男子”还在这里吗?」
「唉,那个纵火犯正暂时收容在对面的医院里。现在仍然意识不清,所以还不能直接扔进牢房……」
这件事没有特意隐瞒的必腰。今天早晨,他在骚动中被运到了那里,街道上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们清醒过来肯定会立刻受到盘查,自治警备队的人也都在等待着,不过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们不是单纯的沉睡,而是失去了意识。城中的各位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很讨人嫌。
绅士看向了医院的方向,突然小声说道。
「是这样啊?谢谢,美丽的小姐。那我就告辞了。」
绅士郑重的低下了头,然后悠然的走开了。
亚奈特叫住了他。
「那个,请等一下。你是谁?和阿尔凯因同样是贤人的弟子吗……?」
听到这样的浮想联翩后,男人的样子仍然悠然自得。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本事相当有信心,是不会露出这样的态度的。
男人转过来半张脸,微微一笑。
「不,我不是那么高层的人。因事务来到了这里——听说这个城市有场小纠纷。要是让“曾经帮助过的男人”简简单单的死掉就太愚蠢了,所以稍微多管了一点闲事。」
回答完后,亚奈特连皱眉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翻动紫色的外套轻轻的飘到了空中。
惊讶不已的亚奈特还来不及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现了金色羽毛的大鸟。
舒展的双翼令人眩目,他描绘出神圣的光线轨迹,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飞舞而去。
在亚奈特已经被吓呆的视野中,金色的鸟优雅的向医院方向飞去。
大鸟消失在了建筑物背面后,亚奈特才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的人是……魔导师?)
亚奈特现在才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虽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魔导具,但可以化身为鸟的程度,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魔导师可以做到的事情。刚刚互相交谈时,他温柔和举止完全不会让人加以警戒,亚奈特不禁感到后怕。
(刻意打听医院的位置——他去那边有事吗?)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后,她追着飞走的大鸟向医院的方向跑走。
城里的人都纷纷用诧异的眼睛看向了她,不过亚奈特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去在意了。
刚刚的绅士如果是袭击“赛罗”的敌人的同伴——他肯定还会在此地引起麻烦。
为同伴被打倒而出气。
或是为了封住同伴的“嘴”。
或是为了救回不能动的同伴——
从他最后的话中可以推测他是来“帮助”的,这样一来,这次很可能会与自治警备队一战。
不久后,在路的前方出现了三层建的古旧医院。被围墙包住的景观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出现骚动的动静。
看着闯入的亚奈特,大腹便便的医生瞪圆了眼睛。作为药材批发商的女儿,亚奈特由于商业往来和他相识。
「喂,怎么了,亚奈特?如此慌张。」
「突然到访打扰了!早晨刚刚入院的克利穆德的病房是哪间?」
被亚奈特的气势所吓到的医生指向了楼上。
「他和那个老头一起住在二层的三号病房……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这里还没有发生什么,亚奈特刚刚为此感到安心时——从二层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医生!医生!请快点过来!」
医生和亚奈特同时大吃一惊。
年长的医生在亚奈特之前跑了过去。
爬上用木板铺成的楼梯,然后来到并不宽敞的走廊后,轻微的香气嗅入了鼻孔。
并排的病房,为了通风门全都敞开着。年轻的护士姑娘从其中的一间中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似乎脚下没有了力气,她最终坐到了地上,不过却没有露出特别害怕的表情。
(是麻痹性的毒药……?)
做出如此判断的亚奈特用手绢捂住了嘴,来到了房间前。
病房里,两名自治警备队的男人成员正在木制地板上沉睡着。
两个床上都空了。
窗户大大敞开着,残留的香味似乎是“昏倒香水”,仍然很深厚的充斥于整个房间。
「喂,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紧跟在后的医生有些发呆的说道。听到之前声响的医生和护士们也逐渐聚集到了这里。
警备队的男队员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看到他们似乎没有受到外伤,亚奈特也安心下来,然后走到了窗边。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这两名体型硕大的男性,无法想象那只鸟可以同时把他们运走。但是,如今那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里。
抬头仰望,一根金色的羽毛像是忘记带走一般落了下来。
亚奈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那根羽毛。
突然之间,羽毛化作金色的颗粒四散开来,最终溶入空气消失不见了。
亚特的指尖没有留下任何的触感。
亚奈特像是想寻找大鸟飞去的痕迹,频频向窗外望去。但灰色的天空中空无一物。
(刚刚变成鸟的魔导师也是“赛罗”的敌人吗?)
想到这里,亚奈特纤细的肩膀又颤抖起来。
阴云密布的空中哗哗的下起雨来。
埃鲁福尔王国已经迎来了雨季。在夏前降下的雨水湿润田野,惠及万物。
但是,在如今的亚奈特眼中,连如此馈赠之雨也几乎成为了不祥的前兆。
◎
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还有几个亚种。
——不对,与其说是亚种,这种魔导具本来就不是已经分门别类的“正规物品”。
由于篡改记忆这种危险的目的,这个魔导具在研究阶段就很快的被定为禁制品。
因此这个魔导具没有得以量产。不过几个试验品非法的流入市场,工匠们以其为参考又各自花费功夫加以改良,最终导致了魔导具的名字相同,但“没有两个拥有同样的性能”这样奇妙的事态
可以封印部分的记忆。
还有对年轻人效果出众,但对年长者则收效甚微——虽然有若干像这样的共同点,但有关其精确度和效果的质量,绝对差异很大。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派系所管理的“千变万化的记录”是现存品之中状态比较好的一个,可以毫无问题的“封印记忆”。但是另一方面,也拥有几乎无法“捏造记忆”这样的弱点。
虽然可以植入极其模糊的、像是“这种事情似乎在以前发生过”这种程度的记忆,但关于事件具体的内容则无能为力了。
所以魔族成员“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几乎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她如今站在自己也被放入其中处理过的棺型魔导具面前,心中的某些想法依旧无法释然。
由于早晨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石块,棺材盖发生了稍稍的扭曲。
不久之前,故障部分终于调整完成,如今正在进行确认是否正常运行的测试。
名叫菲诺的少女正沉睡在银色的棺材中。
粉色的嘴唇轻轻张合发出微弱的呼吸,她的睡相宛如天使一般。
拉达娜从开在盖板上的窗口向下注视着菲诺,对站在棺材旁边的“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操纵者说道。
「……就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味着——这个女孩有之前使用过“千变万化的记录”的迹象。封印已经很久了,恐怕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时,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她的记忆被封印了。」
技师缪尔斯通的话中细微的流露出困惑之意。
她的眼皮一直低垂着,但并不是盲人。她头上戴有可以察觉周围动静的魔导具——名叫“读风的触觉”的不显眼的发饰,兼顾对此的修炼,她一直闭着眼睛。
而且她还负责位于这个城中的魔族们的联系工作。以前在隆巴尔德,用共鸣石指示维奥莱与拉达娜汇合的就是这位缪尔斯通。
面容稳重,声音温柔,很受露娜丝缇雅的重用。
支在地下空洞的帐篷中,不只有拉达娜、菲诺和这位缪尔斯通,还有拉达娜曾经的部下维奥莱。她正在角落处沉睡,待处理完菲诺后,也预定将她魔族化。
在远离维奥莱的帐篷一角,放置着封印了“缇亚涅丝”神珠的“封咒之箱”。
外观只是普通的小木箱,但里面设置有可以封印受诅咒物品的简单结界,只要缇亚涅丝在里面就无法召唤出树兵。
粗鲁的梳理着茶色的朴素头发,缪尔斯通歪了下脑袋。
「那么——该怎么办吗?原本不是要让这个叫做菲诺的姑娘忘记赛罗,然后再让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使她回复吗?」
「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也算不上是问题……我听说环流的轮环有解除咒术的能力。如果我再次覆盖她的记忆,在解除本次咒术的同时,肯定也会把她小时候的被封印的记忆力同时恢复。」
缪尔斯通的提醒让拉达娜陷入了思考。
由于还无法了解“环流的轮环”,在将赛罗魔族化前必须要几个实验。
即使要将他魔族化,在洗礼当中如果环流的轮环突然暴走,很有可能反而将己方魔族的魔族化解除。
达拉娜亲眼看到了维奥莱被赛罗解除魔族化的场景,但当时毕竟处于战斗中,所以难以了解详细的情况。
那次说不定只是“偶然的成功”,使用环流的轮环可能会有其他隐患。
在还没有弄清是何种隐患时,露娜丝缇雅不想让己方的魔族冒险,指示先用菲诺来进行实验。
露娜丝缇雅轻松的用三寸不烂之乱诓骗了赛罗,让他成为了己方的同伴,这点达拉娜早已预料到,但却没有体会到露娜丝缇雅更深的用意。
拉达思考片刻整理了下思路,向缪尔斯通问道。
「小时候被封印的记忆……吗?呐,缪尔斯通。说起来,现在能了解到记忆的内容吗?」
技师女孩子露出了优雅的苦笑。
「非常遗憾,没有这样的功能。千变万化的记录不是读取记忆的魔导具,只能封印过去的部分记忆,并在上面进行改写的魔导具。而且改写的精度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这件事情拉达娜有着亲身的体验。
在拉达娜的记忆中,关于自己过去曾经是旅行的舞娘这件事完全找不出丝毫证据。正因为如此,她不由得认为那是“千变万化的记录”赋予自己的记忆。
但是,即使那是虚假的记忆,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合乎情理。对拉达娜来说,只有这个事实是重要的,而事已至今,她已经不再执着于过去真实的记忆。
银色的棺材旁,缪尔斯通还在歪着脑袋。
「但是很不可思议。说到十年之前,这个孩子大概还是二岁到六岁之间。这样的孩子有什么记忆要被封印呢——要只是实验的一个环节还可以理解,但这个孩子是贵族家的千金吧?看来她身上大有文章。」
平时一贯冷静的技师姑娘罕见的露出了好奇心。
事实上,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案例十分少见。
魔族开始行动只有数年之久,十余年前似乎还没有“魔族”这个组织。
使用者应该是其他人,但对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记忆必须要进行封印吗?难以理解。
这个事情很是奇怪,但目前却不是拉达娜等人应该在意的问题。
「这次封印记忆应该没有问题吧?那么就继续。在击败阿尔凯因后,如果她被赛罗解除咒术、取回了记忆,那时再向她本人求证吧。」
缪尔斯通闭着眼睛扑哧笑了出来。
「了解了。那到,开始封印工作。」
缪尔斯通认真的开始向“千变万化的记录”注入魔力。
她所管理的这个“千变万化的记录”即使在数个亚种当中也算精挑细选后的改良品。通常需要数人花费数小时完成的记忆封印,如今一个人单独就可以完成,而且时间也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但作为代价,精度上有若干不安定的因素,如果受到强烈的冲击会偶然性的恢复记忆。
简而言之,就是“千变万化的记录”的缩水版。
大约一小时后,菲诺就会忘到赛罗,暂时成为魔族的同伴吧。
然后,为了让菲诺回到自己身边,赛罗应该会使用隐藏在自己身中的力量。
「那么,我回去做迎击阿尔凯的准备,后面就交给你了。」
由于王城中设有数量众多的高精度警报机关,只要出现入侵者,就连一只猫都不会漏过。不过,因为刚刚受到梅露露西帕的强袭,战力已经减半。
把后续工作交托给了同伴,达拉娜刚要转身时——
兼作实验室的帐篷入口出现了不认识的身影。
身穿紫色外套,严肃的面貌上露出绅士的微笑。
年纪在三十过半到四十之间,虽然说不上年迈,但已不算年轻。
拉达娜想到他可能是这个国家的贵族,表情极为轻松。
(是负责警备的人吗?擅自来找我们?)
帐篷外似乎没有传来特别的声音。
惊讶之余,拉达娜向他说道。
「怎么了?我们正在工作中,你进错帐篷了吗?」
他可能不是魔族,也就说是来历不明。
男人抚摸着下巴,泰然自若的缓缓走进实验室。
「不,没什么。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在那边的是“千变万化的记录”吧?不错。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也想使用一下。我想治疗我的两个同伴。」
绅士慢慢张开紫色的外套,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箱子,是毫无装饰的简单木箱。
他打开上面的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在拉达娜和缪尔斯通眼前,这个小箱子中掉出了两个男人。
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后,拉达娜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发型宛如热带鸟一样的肌肉青年以及肥胖的老人两个——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和拉达娜一同旅行的同伴。
「……克利穆德!还有巴尔玛兹?」
在特拉福德败给阿尔凯因的两个人,如今正四肢无力的躺在眼前。
他们没有清醒的迹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拉达娜本来打算在迎击完阿尔凯因后再去特拉福德确认两个人的状况——但是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与他们再会,她心中困惑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达拉娜在问话的同时走了过来,绅士和缓了脸色。
「原来如此,他们是你的同伴啊。阿尔凯困果然太天真了——他似乎没有给这两个人最后一击。不——不说如这正是他的策略吧。按照大罪战争的英雄狂野狮子的兵法,己方的累赘比被打倒的敌人更加麻烦。」
用一幅通情达理的表情如此说着的绅士注视起棺形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
缪尔斯通也有些困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绅士指着脚下的克利穆德。
「恐怕这两个人被阿尔凯因的“暗黑神的圣谭曲”用黑暗封锁住了意识。那是使用黑暗块,让黑暗侵食对手心灵的技艺。能够自然治愈,还是这样下去再也无法醒来,到底会如何只能看他们的幸运值了吧——如果利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封印住当时战斗的记忆,就很有可能让他们返回到开战前的状态取回意识——因此值得一试。这位先来的大小姐非常“着急”吗?」
缪尔斯通听到男人理性的言语后,有些麻烦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么回事……」
「那样的话,请先让这两个人恢复吧。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应该就会到这个王城。参加迎击的同伴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吧。」
拉达娜抬起巴尔玛兹的胳膊,从脉象中确认了他仍然存活,然后抬起仰视着男人。
对他所说,拉达娜也表示同意。
不过,仍然有重要的事她还没弄清楚。
「……十分感谢你把他们两人带回这里。但是在那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魔族的成员,我却没有从露娜丝缇雅大人听到任何消息。」
「啊……因为我被他讨厌了呢。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这次只是悄悄来访。」
混杂着苦笑的言辞完全看不出对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有任何的畏惧之意。
从声音中察觉到这些的拉达娜不禁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是比拉达娜地位更高的魔族。
拉达娜在他眼前低下了头。
「——我是效忠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如果有任何失礼之处,还忘海涵。能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
先行报上名字是她的礼仪。
刚刚质问他的名字时,他似乎无意回答。拉达娜觉得这是由于“面对达拉娜这种程度的人,不打算先报上姓名”。
男人俯视着态度改变后的拉达娜,缓缓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能被露娜丝缇雅看上,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报上姓名,我不说出来就太失礼了——我的名字叫鲁法斯•萨德莱恩•海尔汉特。或是说成“北天将鲁法斯”比较容易理解吧?」
听到这个名字后,拉达娜低着脑袋混身僵硬。
(“北天将鲁法斯”……?这个男人是——?)
惊讶之余她却没有发出声音。背后的缪尔斯通似乎也是同样的状态,至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魔族的排位以一位“主人”为顶峰,下面接着分别管理四方地域的四天将。虽然还有其他干部,但在现场率领各方面的人员这点上,这四位天将才是魔族的中流砥柱。
北天将鲁法斯就是其中的一位,身为资格最老的魔族,他最为受到主人的信赖。
不过他所管辖的区域是北方,本来是不可能刻意到这里管闲事的。
(为什么会特意来到已经被制服的埃鲁福尔……是“环流的轮环”的事情败露了吗?)
拉达娜瞬间想到了这点。露娜丝缇雅虽然说过“在确认之前暂不报告”,但是如果情报从某处泄露了出去,那么北天将会来到这里也是可理解的了。
获得环流的轮环对魔族来说并不是优先度很高的事情。而且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在受到置疑。不过如果证明其确实存在,而且还顺利入手的话,事情就大大不同了。
成功入手之后,她毫无疑问会在魔族中飞黄腾达。拉达娜这次抓到了赛罗,已经得到了露娜丝缇雅之后会让她出人头地的保证。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地位离能够在“北天将”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度还差得很远。
「……请恕在下毫不知情,对您无礼了。」
鲁法斯抱起沉睡的克利穆德的肩膀,走过了拉达娜身边。
「你也没做什么无礼的举动,普通的相处就好。而且我也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繁文缛节。所以我才不想报上自己的名字,经常根据不同对方而使用假名呢。」
他的话中稍稍混杂着叹气声,听起来想是出自真心的。
「说起来,请治疗克利穆德他们吧。先把那个孩子从棺材里拿出来。」
缪尔斯通有些困惑的看向了拉达娜。
按照在此处的排位,拉达娜的地位比她更高。她觉得不能越过拉达娜直接做出决定。
拉达娜也为目前的事态感到了苦恼。
四天将同为魔族,但露娜丝缇雅却处在和鲁法斯的对立中,而且超过了交情不好的程度,更像是敌对的关系。正因为如此,鲁法斯单身至此才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目前在此处的都是像拉达娜这样攻于心计的人还没什么问题,如果遇到血气方刚的魔族,说不定会引起一场纷争。露娜丝缇雅的部下都完全的敌视鲁法斯,甚有人仇恨到会趁他不备加以谋害的程度。
(他明知我们对他的敌视还到这里来——就这一点来说,他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
虽然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由于对手没有露出丝毫敌意,所以完全生不起气来。
「我们也很想治疗克利穆德他们,但这个女孩是阿尔凯因的同伴。在阿尔凯因到来之前如果能让她成为我们的同伴,说不定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我觉得应该先完成这件工作,再着手对克利穆德他们的治疗。」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的要求说出了完全拒绝的话。
鲁法斯「嗯」的点了点头,重新抱好了克利穆德的肩膀。
红发青年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像死人一般稳重的沉睡着。
他的胳膊上已经没有“凶炎的护手”了。
虽然是合乎情理之事,但拉达娜还是感到了些许失落。
失去了习惯的魔导具,即使他能清醒过来也难得成为战斗力了。
不管是怎样的魔导师,只要没有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魔族也毫不例外。
优秀的魔导具经常能够达到“手足的延伸”,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程度。
与普通的道具不同,会随着使用者共同成长,运用自如后感觉就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而且越加锻炼,就越能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
因为有这样的特性,即使从敌方夺得了强大的魔导具,短时间内也无法运用自如。偶尔还出出现宛如被魔导具“拒绝”一样完全无法使用的情况。
魔导具中寄宿着制作者和使用者的“魂”。
虽然也有强大的魔导师可以同时运用多种魔导具,但大致上只专精于几类魔导具比较容易成为高手,而且遇到紧急情况时更能派上用场。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失去了一直使用至今的重要魔导具。
即使现在给他们新的魔导具,要想回复到和之前同样的强大也需要很多的经验和时间吧。
(性命无虞已经谢天谢地了……但在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派不上用场。所以,把这两个人的治疗拖后也没关系——)
拉达娜如此考虑到。
像克利穆德这样血气方刚的家伙肯定还想参与战斗。不过以如此弱小的状态与阿尔凯因为敌肯定会被杀掉无疑。
巴尔玛兹应该稍微狡猾一些,但这次也失去了惯用的魔导具,不知道可以战斗到什么程度。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毫无胆怯的挺起胸膛。
「恐怕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就会攻击这座王城。西兹可和霍克艾也会一起来。比起失去魔导具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还是让阿尔凯因的同伴魔族化更有用处。」
「确实在理。」
出乎拉达娜的意料,鲁法斯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过他马上就忘掉了刚刚的劝说之辞。
「但是,我这边也有某些原由,不能让这个孩子继续受到“千变万化的记录”的处理。不,只是受到这种处理没有问题——但之后要是“环流的轮环”让她恢复记忆就麻烦了。她的事情被魔族无所谓,不过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更加“过去的回忆”被六贤人知道。这也是“主人”的意思。」
意料未及的话让达拉娜皱紧了眉头。
果然鲁法斯已经知道了“环流的轮环”的事。甚至他似乎还获得了连拉达娜等人都不知晓的情报。
「——这个姑娘是埃鲁福尔边境处的贵族养女。这种小女孩的久远记忆到底包含有什么秘密?」
鲁法斯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让拉达娜有些怀念,但也微妙让人心痛。
「边境贵族的养女,吗——按照布兰黛尔皇国的官方记载她早已死去……没想到居然会在如此边境之处默默生存着。这个女孩是目击者,她亲眼看到了关系到我等魔族“诞生的事故”。被封印的记忆恐怕就与此相关。」
拉达娜裸露的肩膀轻微的颤抖起来。
拉达娜似乎听说过布兰黛尔皇国这个国家。那是位于北方的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家,大约四个月之前,魔族和六贤人的势力在那里经曾有过激烈的战斗。
和如今的埃鲁福尔同样,魔族为了夺取布兰黛尔皇国引起了战乱,但在那里双方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失。
结果魔族也不得已决定撤退,然后到了现在。
「布兰黛尔的记载……?那个姑娘是这个国家的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和北方的布兰黛尔皇国有什么关系吗?」
鲁法斯像是在闲话一般露出了苦笑。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孩子还有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全都是出生于布兰黛尔呢。因十三年前发生的某次事故离开了祖国,然后被范达尔和泽尔德纳特合谋隐藏了起来。当然,不是为了防备咱们魔族,而是为了瞒过布兰黛尔的研究人员以及其他国家的莽撞之人……我没有从范达尔那得到任何情报所以失去他们的下落,而后一直想不出办法寻找他们。这回要好好感谢负责搜索这片区域的露娜丝缇雅呢。」
鲁法斯似乎由衷的感到了放心,深深吐了口气。
「这个女孩被封印的记忆与咱们的秘密有关。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把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这个女孩放在一起,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同时监视两人,但却给咱们添不了少麻烦。正如我刚刚所说,被咱们魔族知道没有关系,但如果透露给六贤人就麻烦了。即使终究会被对方发觉,但现在还时机未到。这样你能理解了吗?」
拉达娜歪着眼角。
——他刚刚对拉达娜说出了“她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是说漏嘴,恐怕别有用心。
“如果听到了,请回答。知道了真相后,还请担负相应的责任。”
拉达娜的耳中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即使如此,拉达娜还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鲁法斯大人,您定然知晓远超我等的真实……关于这个姑娘的事情能更加详细的告诉我们吗?还有您之前说起“关系魔族诞生的事故”,如果这个姑娘的目击不太方便,当时就应该一狠心把她杀掉。」
拉达娜的判断作为一名魔族无可厚非。
鲁法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轻抚下鄂向“千变万化的记录”走去,打开了棺材的盖板。
达拉娜和缪尔斯通只能观望着他的动作无法阻止。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向下俯视着沉睡于棺材的金发少女,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原来如此。能看出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样子,真令人怀念。」
拉达娜没有听说过他喃喃低语出的名字。
「……是您的熟人吗?」
「她的双亲是我的旧友。所以我想救她的性格——恐怕也掺入了过多的私情吧?」
鲁法斯把抱着的克利穆德放到了地面上,然后用肩膀担起了菲诺的身体。
缪尔斯通似乎战战兢兢的想要出手阻拦,但却因鲁法斯的泰然自若生心动摇。
「当时应该一狠心杀掉她,我也能够解你的这个建议。不过这个女孩可以成为连系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我方不错的枷锁吧。能给我吗?」
拉达娜把手放到了蛇身剑的剑柄上。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稍等一下。这个姑娘现在处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管理之下。只要没有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许可,即使是北天将鲁法斯大人的请求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嗯——这样的话,你要竭尽全力的阻止我吗?」
平静稳重的声音让拉达娜的背脊一阵发冷。
不是强大的压迫感。
也不是被恐怖的纠缠。
他的声音只是让拉达娜感知到了纯粹的“力量差别”。
「我并不打算与露娜丝缇雅为敌。虽然她似乎把我当成了敌人,但如果要在这里迎击“阿尔凯因”,我也可以协力作战。这个少女就当成报酬如何?」
「……我没有判断是否可行的权利。」
拉达娜好不容易如此回答道。如果再说出多余的话,自己的膝盖似乎就要被碾碎了。
北天将点了点头。
「也是。那么,我就去和露娜丝缇雅直接交涉吧。要是她能听我的话就好了——」
拉达娜慌张的转过头去,此处已经没有了北天将的身影。
就像是最初就不存在一般,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拉达娜走出了大帐篷。
守备在外边的警卫如此正在地面上沉睡。
「……嗯——」
拉达娜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然后向缪尔斯通大喊。
「缪尔斯通,赶快用“共鸣石”通知露娜丝缇雅大人!我也会去保护露娜丝缇雅大人。你就在这里处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
看到拉达娜立刻就要赶过去的背影,缪尔斯通急忙叫住了她。
「稍待一下,拉达娜大人。北天将应该对露娜丝缇雅大人没有恶意。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和北天将相关的事情。」
缪尔斯通睁开了眼睛。
和头发同为茶色的眼眸牢牢的注视着拉达娜。
郑重其事的举让拉达娜停住了脚步。
「那位北天将鲁法斯和名叫“赛罗”的少年有关系。如果我以前从哈尔姆巴克身上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位鲁法斯和名叫泽尔德纳特的魔导具工匠是“父子”关系——这样一来,称呼泽尔德纳特为“祖父”的少年难道就是……」
听到缪尔斯通冷静的发言后,拉达娜用力的吞了口唾沫。
这件事情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刚刚遇到的“北天将”和名叫“赛罗”的少年之间似乎散发出了某种相同的气氛,这也是事实。
「……你赶快与露娜丝缇雅大人取得联络!即使那个男人没有恶意,他也肯定会抢夺菲诺和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
虽然对北天将不甚了解,但先过来抢走菲诺只能认为是他想“抢占先机”。
之后只要他在赛罗面前保证菲诺平安无事,赛罗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遵从北天将了吧。
(真是的——北天将居然单身出现在西天将的作战区域内……除了阿尔凯因又来了不速之客,真不希望场面更加混乱了。)
这次北天将的到访不能老实的把他当成“援军”来考虑。至少露娜丝缇雅大人一直敌视着鲁法斯。
万一冲突起来,哪方会获利呢——作为魔族,绝对要避免鹬蚌相争让阿尔凯因渔翁得利的情况。
拉达娜驱使起“告死鸟之靴”,反复进行着短距离的瞬间移动向露娜丝缇雅的居室急奔而去。
第三章 鸣响太鼓之猫
当天,王都傅丽叶从早晨开始就阴云密布。
傅丽叶是历史悠久的古都,在遥远的过去曾一度化为废墟。
埃鲁福尔建国之际将此地定为“王都”,这座城市随之复生,此后一直发挥着埃鲁福王国中心的机能。
按照建国之王奥里欧斯缜密的都市计划,在复兴这个城市的过程中首先要优先建设运河和道路。
因此,虽然城市的建筑物随着时代不断改变,但道路和运河的配置却一如既往。
从早晨开始就不断降下的冰冷雨水,使得城市中的人流量比平时少了很多。
在不多的行人中,有一位高大的男子像是在刻意的躲避别人的耳目似的快速赶路。
如同滑行一般的步伐没有直接跃过水坑,而是宛如鸟一样低空掠行。
虽然和步伐没有关系,他拥有和鸟相关的名字。
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
在阿尔凯因之前潜入王都傅丽叶后,他横穿街道打算去城市后面的森林。
和阿尔凯因的汇合地点在那里。
在视线的稍前方,一只被雨水淋湿的黑猫从面前走过。
(阿尔凯因……?不是——)
一瞬之间,霍克艾还以为是他来迎接自己,不过那却是真真正正的野生黑猫。
黑猫似乎是要去和另外几匹猫碰头。
从昨天晚上来到这里后,他经常能看到的黑色的猫。俗说说黑猫多的城市才是富裕之地,这座王都傅丽叶就是其中的典型。
如果阿尔凯因也在这里,鉴于同种之谊说不定还会喂喂他们。霍克艾曾经见过几次他喂食野猫的样子,当时都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悠闲的回忆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至直到不久之前,一直在下着雨的街道间像心情烦躁的猫一样信步而行。
之所以突然间加快了步伐,是因为他在天空中看到了“金色的鸟”。
(刚刚在空中看到的那只金色的鸟——怎么会?不,但是——)
他的脑海里不禁连想到了对己十分不利的情况。
走路的速度宛如奔跑一样,他不久后走出了城区,踏进了环绕城市的森林。
霍克艾用余光看着高大的墙壁,向着更加没有人类气息的地方前进。
片刻之后,拥色黑色皮毛的巨大黑狼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这匹黑狼名叫“沙夏”,比熊更大的体格让它成为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怪兽。
在它旁边,身着东方装束的女孩和披着外套戴着戴子的黑猫正在等待。
两只动物和一个人共同在大树下躲雨的情景的确有一番风味。
「啊,霍克艾,我们来早了吧?」
黑猫歪着严肃的金色眼眸,过来迎接了霍克艾。
霍克艾已经通过共鸣石和他联系过,知道了某种程度上的信息。
「阿尔凯因。赛罗他们似乎被绑走了。」
汇合之后两人迅速进入了正题,旁边的西兹可低了下头。
「……非常报歉。都是我拖了阿尔凯因大人的后腿,而且也没有注意到赛罗他们走远了——」
「不,西兹可已经做得很好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确实难以对付,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当时肯定会输吧。」
这只是安慰西兹可的话,霍克艾很容易就体会到了。
阿尔凯因对西兹可有过分的关心,但这不仅仅是在娇惯她。
西兹可责任感很强,遇事总会内向的往责备自己的方向上考虑。
而作为范达尔派的魔导师,这并不是好的倾向。没有责任感自然不行,但与其懊悔过去,看准“未来”行动的资质才是己方所追寻的目标。
阿尔凯因对西兹可特殊的关怀也是为让她不要拘泥于“过去的责任”。
阿尔凯因作为指导教官,很好的把握住了西兹可的性格。
——要是按照他性格的说法,就是要掌握好“使用的方法”。
(真是的——如果是在和平时期,西兹可还远远没到参加实战的年纪……)
本领无可厚非,但性格上——或是说精神上的准备还有所不足。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阿尔凯因?赛罗被绑走后,我就知道你说过会出“去救他”这种话。」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你有别的想法吗?」
黑猫敏感的察觉到了霍克艾的动摇。
霍克艾靠到树干上,用手扶正了眼镜的位置。
「——从这里暂时撤退吧。抛弃掉赛罗。」
这就是霍克艾得出的结论。
阿尔凯因来回甩着尾巴,西兹可沉默的吸了口气。
「总是目中无人的你真是难得变成了胆小鬼呢——有什么理由吗?对咱们来说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情报吧。」
霍克艾认真的点了点头。
「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在那个城市空中看到了“金色的鸟”。」
阿尔凯因的眼眸突然眯成了一条线。
西兹可似乎不知道霍克艾的意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阿尔凯因和霍克艾。
「唉?是……鸟吗?」
「是“三界的祝福”吧。北天将鲁法斯•萨德莱恩•海尔汉特使用的魔导具之一。」
从阿尔凯因的嘴中听到了“北天将”的名字时,西兹可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拥有的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在空中移动时可以变作鸟,在海中移动时可以化为龙,而在地上奔跑时则会变为狮子。
霍克艾曾经亲眼见过变成鸟和狮子的样子,而关于龙的变化只在书里读到过。这是从大罪战争时期就存在的古老魔导具,听说里面寄宿着许多形态的特殊力量。
事态的沉重让三人沉默了片刻。
「就是说西天将和北天将联手行动了吗?」
仍然处于迷惑中的西兹可打破了沉默。
阿尔凯因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声音。
「是怎样呢——虽然也有可能因抢夺“环流的轮环”而内讧……」
关于这个可能性,霍克艾迅速的摇了摇头。
「平时的话还有这种事情,但现在却不同。阿尔凯因,在你不断追击的这种情况下还闹内讧,他们应该不会如此愚蠢。即使在四天将当中也是最为麻烦的北天将鲁法斯都来了,咱们应该撤退了吧。以后还会有救出赛罗的机会,如今退避其锋芒、等待援军才是上策。」
西兹可看到霍克艾罕见的认真似乎有些诧异,睁圆了眼睛大声喊道。
「前辈,北天军真的如此难以对付吗?」
「是呢——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他强到什么程度吧?咱们明明连与露娜丝缇雅一对一都略显艰难,现在两位天将到来,说不定他们还会有援军。」
西兹可哑口无言。
在她的印象中,几乎不存在比阿尔凯因更加强大的魔导师。这种认识大致没错,但霍克艾却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要是人类姿态的阿尔凯因,或是说——不,即使那样也很棘手呢。虽然对很努力的赛罗有些报歉,咱们就这样继续在此处潜伏吧。」
「那么……就要抛弃赛罗他们吗?菲诺和维奥莱,还有埃鲁福尔王国……」
在霍克艾回答之前,阿尔凯因拽了下西兹可的裙角。
「西兹可,冷静一点。霍克艾的判断是正确的。四天将中的两位联手,对咱们太不利了。霍克艾,梅露露西帕那边如何?他拒绝共同战斗了吗?」
霍克艾耸了耸肩,关于那位驭龙青年他似乎有些计算失误。
「怎么说呢——他似乎独断专行的成为了咱们的“弃子”呢。今天早晨,他破坏城墙杀了进去,然后似乎被捕了。虽然大幅削减了魔族的战力,但看起来他完全没有与咱们在时间上配合的想法。」
不过他的行动也可以认为是帮助阿尔凯因等人铺路,让场面混乱起来。
看来他比霍克艾所估计的更加心急。
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捂住了嘴角。
「……这样啊。梅露露西帕成为了咱们的弃子——恐怕他是想一个人偷袭露娜丝缇雅吧,真是伟大的觉悟。在这一点你真应该向他好好学习。」
霍克艾装傻没有回答。
不久之前阿尔凯因认同了霍克艾刚才的观点。进行毫无胜算的战斗只是蠢人的行为。
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
「不,不,我可没有吵架的心情。不过拉达娜说过“如果今天之内不来,人质就要危险了”这样的话,所以我想至少先把赛罗和菲诺抢回来。梅露露西帕帮咱们削减了敌方战力也是好机会。即使稍有危险,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
霍克艾发出了短促的叹息。“稍有危险”这种说辞完全不符合现况吧。
「你真是会照顾人呢。被抓住的责任在他们自身……你就不能想开一点吗?」
原本就是赛罗他们拒绝了阿尔凯因的劝说,然后一路跟到了这里。因此而被抓住只是他们自身的失策。
阿尔凯因抬头看向霍克艾,伸出爪子,金色的眼眸也闪现出了光芒。
「是他们的责任还是我的义务,这只是细枝末结的问题,霍克艾。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把“环流的轮环”让给魔族太危险了。那种力量说不定可以破坏神器,就是说很有可能连像“水中庭园”那种遗迹的封印也可以破除。虽然你判断如果没有援军就没有胜算——援军的话,不就在那边吗?」
阿尔凯因的视线穿过了树木的间隙看向了远方的城塔。
霍克艾轻轻按着眼角,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他理解阿尔凯因想说的事情。不过,那毫无疑问是一场危险的赌博。
西兹也面露惊讶之色,抬手抱起了脚边的阿尔凯因。
「唉?阿尔凯因大人,你有援军吗?有的话,还是请您早点说出来。是乐人大人的弟子吗,还是圣人大人的某位神官战士?」
阿尔凯因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专家,但也是很可靠的同伴。“是否能过来汇合”就要看我了。要是干的好,说不定连天将都能击败。因为只要让他靠近,甚至连魔族化都能解除——那是很让人讨厌的犯规似的力量。」
西兹可似乎也觉察到了阿尔凯因所说的“同伴”的意思。她轻轻皱起了端正的眉毛。
「那个,说起来,援军现在还是人质……?」
霍克艾砰、砰敲了几下西兹可的脑袋,叹了口气。
阿尔凯因似乎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要提出什么理由的话——他只是想“帮助赛罗他们”。
霍克艾自身虽然比阿尔凯因冷静,但他却不讨厌这种性格。
「真是的——和顽固的猫为伴太累人了。那么是趁着他还没有被带到别处期间,迅速的突进?还是等到晚上再动手……?」
为了让阿尔凯因发挥出最强的实力,在暗之力变得强大的夜晚更加合适。
不过,敌人应该也知道了这个道理,他们预测阿尔凯因肯定会在“晚上”进攻吧。
当然,阿尔凯因会在之前的白天进城也是敌人早已预料到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夜晚进攻,魔族方应该都早已在城中各处设下了报警用的魔导具机关。只要咱们入侵,魔族毫无疑问就能通过警报来判断咱们的位置。即使发现并破坏警报机关,对方也能察觉这种异常而得知咱们的位置——就是说,进城就肯定会被发现。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这该如何解决呢。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思考过。」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开始脱起自己的帽子和外套。
「哦?如果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办法,请务必让我拜见。」
霍克艾歪着脑袋,纯粹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阿尔凯因有时的想法会完全超乎霍克艾的意料,奇妙的让人目瞪口呆。而且阿尔凯因在想出怪招的时候还有把金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的怪癖。
现在的他就处于这种状态。
然后阿尔凯因把道具袋从背后拿下,开始从里面找起东西。
这个魔导具“玛利安努的道具袋”的本体是红色的,十分可爱,洋溢着普通的少女趣味。阿尔凯因出于挡雨和充当保护色的考虑,把这个道具袋装入了黑色的帆布包背在身后。
“玛利安努的道具袋”是老师给予的魔导具,而黑色的帆布包则是西兹可配合阿尔凯因的体型送给他的普通礼物。
这个布袋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小,但其中却足有一个房间分量的空间。而且不仅限于魔导具,连钓鱼杆、喝茶套件等阿尔凯因的常用品都被收纳其中。
「那个,应该就在这边……啊,找到了。」
阿尔凯因把手从袋子里掏出来后,他的手掌中出现了一个带细把儿的小太鼓。
西兹可很怀念的眨了眨眼。
「啊,这是“拨浪鼓”吧?」
太鼓下面接着木制的短把儿,小珠通过细带连在左右,来回摇晃时会发出轻快的声音。
这是在东方十分常见的民俗工艺品,但在霍克艾戴着的眼睛“银月的幻影”中,那毫无疑问是某种魔导具。
不过,显示魔力流动的光芒十分朦胧,看来并不是很强大的物品。
阿尔凯因的小手回来旋转着这个太鼓。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觉得有一试的价值。」
太鼓发出轻轻的声音后,躺在旁边的黑狼沙夏突然有了反应,眨了眨眼睛。
野兽的耳朵似乎听出来了这是可以发挥怎样效果的魔导具。
◎
当天刚到午后——
俯视王都傅丽叶的王城中,接着早晨的余势又发生了一起骚动。
骚动的原因就是“北天将鲁法斯”的突然来访。
「还没有找到吗?」
刚刚从特拉福德归来的魔族骑士多鲁加尔大声喊到,但辅佐他工作的伊莉娅德的魔导人偶只是混杂着叹息来回看着周围。
早上的骚动是由于梅露露西帕使用龙形魔导具前来进攻,也就是所说的强袭。
但是这次北天将鲁法斯的来访也很难说是友好访问,即使还不能断定为攻击,如何应对也很让人苦恼。
从拉达娜身边带走“菲诺”后,鲁法斯潜伏在了城内。现在魔族一边全力搜查他的下落,一边加强了对露娜丝缇雅的保护。
可以通报入侵者的机关不知为何没有对北天将表示任何反应。
如此的情况变化也打扰了露娜丝缇雅的休息。
露娜丝缇雅仍然睡在床上,第一个遇到北天将鲁法斯的魔族拉达娜站到了她的面前,深深的低着脑袋。
「……非常报歉,露娜丝缇雅大人,还没有找到北天将。恐怕他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管理王城的露娜丝缇雅听到部下的报告后,脸上露骨的浮现出了不快的表情。
「……梅露露西帕之后又是北天将吗?虽然我很想让阿尔凯因快点来,但现在来的尽是一些不速之客呢。要是他交还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之后赶紧回去就好了。」
露娜丝缇雅在床上坐起了上半身,而赛罗则一言不发的躺在她的旁边。
他如今正在全力的思考自己所处的境遇。
(……为什么我现在要在白天睡觉……?)
被命令在白天陪露娜丝缇雅一起睡觉就是刚刚不久的事情。
“不,这太奇怪了吧。我虽是没有力量的人质,但好歹也是敌人吧。”
“但是你太可爱了嘛。”
露娜丝缇雅毫不在意的如此说道,然后半强制性的让侍者哈维和拉尼把赛罗拉到了床上。
由于哈维和拉尼就在旁边监视,所以应该无法做出伤害露娜丝缇雅之类的举动——不过赛罗完全没有想到敌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赛罗无法理解这个叫作露娜丝缇雅的人。
像是孩子一面以及让人想不到她是孩子的另一面构成了微妙的平衡同时栖于她的身体中。她既会做出疯狂行动,偶尔也会展露出意外的宽容。
这种感觉不像是精神状态不安定,而更像是焦躁。
「拉达娜,鲁法斯的事情暂时不用管了。在阿尔凯因马上就要到来的现在,他应该不会来干扰咱们。」
露娜丝缇雅揉了揉眼睛,如此说道。
由于刚刚制作了梅露露西帕的人偶,她似乎有些疲惫,于是打算在阿尔凯因到来之前先小睡片刻,不料却被打扰了。
在这种意义上,露娜丝缇雅所说的“不会来干扰”似乎不太有说服力。
「在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他应该不会来干扰——不过鲁法斯的意图恐怕是夺取“环流的轮环”。」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轻轻的打个了哈欠。
「赛罗由我来看管,不会让他轻易出手。毕竟比起心地险恶的大叔,赛罗还是更愿意和我在一起吧?」
赛罗懊悔的歪起了鼻梁。
她十分清楚赛罗讨厌这种毫无选择余地的情况。
「……在被当成人质这点上没有区别吧?所以我觉得两者都无所谓。」
「不对,不对。我完全没有打你当成人质的想法。」
——近在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赛罗惊讶的跳了起来。
同时赛罗被露娜丝缇雅抓住了衣领,拉达娜同时从眼前飞过。
「鲁法斯大人!这可是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卧室!」
周围响起了拉达娜饱含焦急的声音。
在赛罗惊吓的直翻白眼期间,发现了异样的变化。
拉达娜的蛇身剑正面刺向了身穿紫色外套的壮年男人,同时哈维和拉尼也用从手腕上伸出来的金属爪子朝他左右冲了出来。
面对三个人剑刃的夹击,男人仍然不慌不忙的看着赛罗。
「……鲁法斯,你居然潜入年轻女孩子的卧室,这可不是成熟的大人所为。」
露娜丝缇雅抱住了赛罗的身体,小声说道。
这个声音表露出对突然出的男人强烈的警戒心。
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这个男人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侵入了这个房间。他苦笑连连的摸了摸下巴。
年纪大概还不足四十岁——比起赛罗认识的大人史学官库洛加和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要稍微年轻一些。
但是从他周围的氛围不难看出微妙的威严,甚至会让人产生他的年纪要更大一些的错觉。
「啊,我忘到敲门了吗?真是失礼了,我也没有恶意。」
「这样。那么就用“死刑”来原谅你吧。」
一边说着辛辣的言辞,露娜丝缇雅一边用严肃的眼神瞪向了这个男人。
不过,拉达娜、哈维和拉尼却停下了动作。
(不——不是主动停下动作,而是无法行动吗……?)
赛罗马上就注意到了。
拉达娜黑色的皮肤还有光润的后背上浮现出了大粒的汗水。
剑尖还在轻微的颤抖。
哈维和拉尼的脸色和动作没有变化,看来这边也是连哆嗦一下也做不到。
「嘛,稍待一下,露娜丝缇雅。我并不是来与你为敌的。这是来自“主人”的指示。我此行是来向你要回在这里的“环流的轮环”。」
名叫鲁法斯的魔族用十分稳重声音说道。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嘴角暂且不说,眼睛中明显透露着沉重。
「就是让我把赛罗交给你?别开玩笑了。我会亲手把他交给主人的,所以请你放心离开。不知廉耻的来抢夺功劳,你不觉得自己的脸皮太厚了吗?」
从他们的此番对话中,赛罗很快就理解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虽然同为魔族,但却不是“同伴”么……?)
特别是露娜丝缇雅对鲁法斯露出了明显的敌意,而且似乎比对阿尔凯因更加严厉。
鲁法斯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下巴。
此时,位于走廊的露娜丝缇雅的部下也注意到了鲁法斯的出现,开始在门前集合。
鲁法斯对此毫不在意,舒缓的说道。
「露娜丝缇雅。你故意推迟了关于发现“环流的轮环”的报告吧?不,可能你觉得确认消息还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我也不打算求全责备,之后我再自己确认既可。现在我希望你能把那位少年交给我。作为补偿我会帮你“抓捕阿尔凯因”。当然关于环流的轮环以及阿尔凯因的功劳全都会算到你的头上。你讨厌这个交易吗?」
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突然看到她的这幅表情后,赛罗不禁打了个寒战。
露娜丝缇雅的眼睛中表露出来的憎恶感宛如要杀了鲁法斯一般。
「唉,讨厌。我最讨厌你这种从容的态度了。即使功劳全都归我,环流的轮环实物也会收入你的囊中吧?只有“主人”出面,我才会把赛罗交出去,绝不会交给你。毕竟你总是在撒谎。」
「你还真是严厉呢。我完全没有印象曾在这样的交涉中撒过谎——露娜丝缇雅,我是遵照主人的指示来此,就是说,即使有主人的指示你也想要违背吗?」
听到这番威胁的话后,露娜丝缇雅用鼻子笑了笑。
「狐假虎威呢,真像你的风格。现在的我无法判断你是真的按照主人的指示行动,还是捏造了主人的指示。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我会回去一趟,然后直接向主人确认。」
露娜丝缇雅打算彻底的拒绝他的要求。
鲁法斯注视着赛罗。
他深蓝色的眼眸让赛罗产生了奇妙的既视感。
(虽然是初次见面的人——不知为何又感到似曾相识……)
对方是敌人的天将,说不定对自己使用了拥有催眠效果的魔导具。
「……真像你呢,奥加。」
「唉?」
这句简短的自言自语,赛罗没有听清楚。
仅仅一瞬之间,男人的眼眸深处似乎涌起了某种感情的冲动。
他大概擅长隐藏自己的表情,更加深层的含义如今的赛罗还看不出来。
男人的视线移向了床上的露娜丝缇雅。
「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困很难对付。恐怕你一个人的话会输掉。」
这个提醒让露娜丝缇雅发火了。
「你是说我不和你联手就打不赢他吗。怎么?你就是来侮辱我的?」
「不是。我是说要是有我的帮助,你就更能稳操胜券。只要你把“环流的轮环”给我,我就打算帮助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无法信赖的同伴比敌人更坏。」
露娜丝缇雅的反应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站在我的立场上,即使你输了也无所谓。如果西天将的位置空了出来,我的部下也会抢着去做任务吧。」
他似乎放弃了说服的举动,鲁法斯的话中多少带有了一些挖苦的意味。
露娜丝缇雅也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由我来看,北天将这位大叔也差不多该退位了。我想把这个位置留给魔族化的阿尔凯因。是他的话,我们肯定能成为好伙伴的。」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先要将阿尔凯因魔族化吗?那么就让我拜见一下你的本事吧。」
虽然露娜丝缇雅由衷的表露出了厌恶,但鲁法斯的态度却完全像是在保护任性的孩子一样。
恐怕对露娜丝缇雅来说,他的这种态度反而更加让人火大吧。
「那么在你们决出胜负之前,我就暂时躲在一旁吧。还有,露娜丝缇雅,同为天将我还要向你最后进上一言。」
北天将鲁法斯翻动了一下外套。
他渐渐沉入了脚下的石地板。赛罗皱了下眉头。
「你提出的进言能派上用场吗?」
露娜丝缇雅傲慢的说道。
「这就要看你了——“环流的轮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十分危险。这个少年与其说是人质,更像是“炸弹”呢。请小心。」
说话的同时鲁法斯瞥了赛罗一眼,然后沉入地面消失了。
对她剑刃相向的拉达娜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跪在了原地。
她肩膀上下晃动的大口喘起气来,出的汗让全身都氤氲着一股湿气。
哈维和拉尼没有出汗,但爪子的动作显得笨拙不堪。
「……那个男人是来干嘛的——嘛,就这样吧。拉达娜,振作一点。」
回过头来的拉达娜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一直冷静得让人讨厌的她所表现出来的这幅样子让赛罗也有些吃惊。
「在您面前丢脸了……非常报歉。」
「这也没有办法,是那个人放出魔力来压迫周围,似乎连走廊里的人都无法行动。如果是普通的魔导师,刚刚的压迫就足以让其不支倒地。不过也因此知道他在地板和墙壁中移动,辛苦设计的报警器都白费功夫了——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露娜丝缇雅不太高兴。
而后她从旁边窥视起赛罗的脸。
「赛罗也很害怕吧?……唉?你似乎很冷静嘛。」
「唉?啊……嗯。也不是很可怕。」
不如说被露娜丝缇雅抱住这方面更可怕一些。
露娜丝缇雅不可思议的歪着脑袋。
「因为那种压迫感是放出魔力的缘故,所以与可不可怕没有关系,应该会致使呼吸困难、无法行动才对……赛罗没有这种迟钝的感觉吗?」
确实,眼前的拉达娜不知为何看起来很疲惫,但赛罗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迟钝感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本来就不擅长感知魔力。说不定是由于这个原因。」
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了几句后,赛罗解开了露娜丝缇雅的手。
露娜丝缇雅还在眨着眼睛。
「……你可以动?」
这个问题的意思赛罗也不太明白。
「什么?我可以动,很普通的。」
「……这样。看来你和“哈伊亚德傀儡”的相性很差呢。」
露娜丝缇雅重新抱好黑猫玩偶,把纤细的脚伸下了床。
哈维迅速的把鞋放到了她的脚下,拉尼则为她梳起了头。
享受着大小姐般服侍的露娜丝缇雅,如今眼睛中透露出了作为指挥官的冷静。
「——拉达娜。不再要管鲁法斯了,维持迎接阿尔凯因的态势。另外,我和赛罗的护卫只要哈维和拉尼就足够了,将梅露露西帕安排到……」
在她下达指示途中,城内突然传来了奇妙的骚动声。
露娜丝缇雅的话被打断,露出苦脸说道。
「……这次又是什么事?」
「是,我这就去确认……」
拉达娜打开了卧室的门。
而后,一个小黑块跳进了房间里。
「……啊!」
吓了一跳的拉达娜脚边,这个小黑块的眼睛里闪烁着滴溜溜的金色光芒,突然跳到她的膝盖上戏耍。
湿润而有光泽的毛发,直立的耳朵,还有可爱柔美躯体——
不过——这不是阿尔凯因。
拉达娜困惑的看向下方玩耍着的小动物。
赛罗和露娜丝缇雅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意想不到的闯入者。
而后从走廊里传来了魔族骑士多鲁加尔的怒吼。
「唉,快赶出去!捏出去!这些猫到底想干什么!」
数只猫在卧室前的走廊里四散开来。重装骑士在后面喘着粗气追赶他们。
猫逃跑的速度很快,人类远远不能及。另一方面,猫还在不断调戏骑马的士兵,更加让场面混乱了起来。
身着白银铠甲及头盔的女骑士走进了卧室。
这是拥有伊莉娅德容貌的魔导人偶。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小心!不久之前,城区里百余只野猫从梅露露西帕破坏的墙壁处入侵到王城内……我觉得阿尔凯因肯定也混在其中潜入了进来,但报警装置却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无法判断他的位置!由于黑猫太多,区分……」
一只虎猫跳上了正在报告的伊莉娅德身上,贴上了她的脑袋。
伊莉娅德的人偶面带困扰之色把猫抱在了怀中。她没有直接将猫扔掉这点来看,人偶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会继承本人的部分。
在拉达娜身边玩耍的黑色小猫看到同伴的动作后,也想同样的爬到拉达娜身上而拼命的蹦跳。
虽然毛色相近,但它比阿尔凯因的个头小,是纯正的小猫。
仔细一听,喵喵的吵闹声已经遍布城中各处了。
露娜丝缇雅下床后向门的方向走去。赛罗也跟在她的后面,从她背后向走廊窥探。
映照在赛罗眼中的王城走廊已经完全被猫占据了。
大理石铺成的路面上,它们各随己愿的表露着自己的存在感。
猫的数量多到会让人觉得这是不是城市中的野猫集会,而且还有带着项圈的家猫混杂其中。有的走来走去,有的坐在地上向四周观望,还有的四处玩耍,各种各样的动作,但看起来都像是在游玩。
至少他们没有受到控制,各种按照自己的想法享受着时间。
——即使阿尔凯因隐藏在某处,这下子也找不到了。
「藏猫于猫中……吗?」
赛罗发呆的自言自语道。露娜丝缇雅出乎意料的大笑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果然,阿尔凯因很有趣呢。不是像鲁法斯一样偷偷潜入,而是用佯功这样淘气的做法。他用了什么魔导具呢?真正的阿尔凯因此时是混在其他猫中调查王城的结构吗?还是,已经——出乎意料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大人,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这个状况……太危险了。」
拉达娜按住眼角,似乎是在忍受着头痛。
「这样一下,好不容易设置的警报机真的白费了。部下们也都失去了冷静。不论是寻找还是抓捕阿尔凯因,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因为阿尔凯因是黑色的猫,所以把其他颜色的猫看成为了让警报器起反应的冒牌货就好。不过就赛罗所见,即使是黑猫在猫群也混杂着不少的数量。
「啊!」
从走廊的一头传来了大喊的声音。在此之后,周围的其他魔族也相继吵闹了起来。
「多、多鲁加尔大人!喂,多鲁加尔不知何时被打倒了!阿尔凯因就在附近!」
「全员背靠背向周围警戒!」
「不,比起这个,还是去保护露娜丝缇雅大人!」
从走廊里传来的声音如实的反映出场面上的混乱。猫咪们撒娇的声音如同分声部合唱一样,让目前的事态更加难以招架。
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态,即使是魔族也难以判断吧。
拉达娜不停砸着舌头,但没有拔出蛇身剑。
「……真是没出息,那个多鲁加尔。为什么把那种男人变成魔族。」
她的自言自语所透露出的心情,与其说是对在看不见的位置处迅速被击败的多鲁加尔的愤怒,更多的是对阿尔凯因的警戒。
露娜丝缇雅扑哧一笑。
「用了就扔的棋子也是需要的吧?那个人姑且也算是立下过功劳。——即使是分散开,也只是让敌人逐个击破。还有,他会在白天来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首先是把逛来逛去的猫群清扫出去吧?」
拉达娜举起了玩耍的小猫,不知该如何处置它。小猫似乎对拉达娜身上的香水有了反应,尖尖把鼻子靠近撒娇。
面对这样的小猫,她只能疲惫的叹气了。
即使是魔族,看起来也不会无差别的杀害小动物。
「即使你说要清扫,普通的猫在人的追赶下肯定会逃跑,而且只要咱们追出去就会出现空隙,这样正中阿尔凯因的下怀吧?他的目标应该只有我和赛罗——」
露娜丝缇雅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刚刚阿尔凯因为什么特意攻击多鲁加尔?」
「是。恐怕他是这么想的……」
伊莉娅德的人偶回应了露娜丝缇雅的问题。
虽然是只有外表相同的人偶,但身为王族公主的她如此遵从露娜丝缇雅的情景还是让赛罗深感不快。
「阿尔凯因故意打倒那种小人物,来表示自己就在这里……就是说,他已经不在这边了吧?」
露娜丝缇雅的这番联想让拉达娜四肢僵硬起来。
「“自己”混杂在这群猫里——如果他的佯攻就是想让咱们如此认为,那他到底想要去哪?至少似乎不是来咱们这边。」
赛罗也注意到了阿尔凯因的想法。
——阿尔凯因在夜晚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现在已过午后,差不多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在黄昏之前,用佯功来争取时间,在此期间尽可能的救出人质——这就是阿尔凯因的意图吧。虽然最终目的是与露娜丝缇雅一战,但在白天袭击显然并不明智。
「拉达娜,你去封锁收藏有“人偶”原形的地下牢房。在受到梅露露西帕的攻击之后,如果再失去魔导人偶的部下,战斗力就无法与阿尔凯因他们抗拒了。」
在露娜丝缇雅利落的下达指示时,赛罗仍然在天旋地转的思考。
伊莉娅德的人偶收到指示后走了出去,拉达娜使用共鸣石与某处取得了联络。
赛罗旁观着局势的变化,思考起“如今自己能做的事情”。
(阿尔凯因来救我了吗……?——还是先去保护菲诺和维奥莱了——唉?)
如今在赛罗面前的——
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后背。
她才是此处阿尔凯因最大的敌人,而且还是夺取埃鲁福尔王族的真凶。
至今为止,为了保证菲诺的安全,我无法违背她的意志——
(现在的话,……难道说……)
做出决断的赛罗抓住了她的肩膀。
突然的袭击让拉达娜的反应慢了半拍。
「赛罗?糟糕了!」
「露娜丝缇雅,这下就结束了!」
拉达娜的动摇与赛罗的气势重合在了一起。
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让赛罗也吃了一惊。他马上发动了“环流的轮环”。
露娜丝缇雅发楞的转过头看着赛罗。
「魔族化,解除……!」
——砰,露娜丝缇雅的膝盖弯了下去。
此时两臂上的手甲还没有出现,没有成功命中的感觉让赛罗不禁焦急起来。
赛罗把缓缓倒在地上的露娜丝缇雅拉了起来,坐在地上抱住了她。
仰面的露娜丝缇雅眼中映照出赛罗动摇的神色。
她注视着赛罗的眼眸毫无生气。
——简直就像一般的人偶。
从房间的角落传来了少女的笑声。
「……啊哈哈——赛罗真是的,不能如此调皮呢。」
听出那是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后,赛罗眼神涣散的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房间深处,越过长椅的椅背,在脑袋左右扎成的黑色辫子滑稽的摇晃着。
在赛罗怀中还有一个露娜丝缇雅,但这个不是“人类”。
其胸口处发出某物破裂的声音。
「这个是……人偶?」
赛罗发楞的自言自语道。
——“环流的轮环”确实可以起到这种效果。
但这不是“解除魔族化”,而是更加单纯的“破坏魔导具”。
小时候,赛罗每次想使用魔导具时,结果都会落得将其破坏的下场。
刚刚发生在眼前的现象和之前的这种情况有些相似,露娜丝缇雅模样的魔导人偶完全变成了“普通的人偶”。
猫足长椅向赛罗这边转了过来。
哈维和拉尼站在长椅的两旁。
「如果阿尔凯因来了,你果然会这么做呢。但是,我觉得这种抵抗也很可爱——可能的话,真想让你为我着迷。哈维,拉尼,把他绑起来,这次要严实一点。」
黑衣少女交换翘腿的姿势,用嘲弄似的眼神看向了赛罗。
(那边才是真人……被看穿了吗……?)
赛罗懊悔的咬紧了牙齿。
「你这个!」
赛罗仍然没有放弃,向露娜丝缇雅扑了过去。
哈维和拉尼站到了他的正前方。
他们也是魔导人偶。
赛罗想尝试破坏他们,于是朝他们伸出了手。
但是伸出的手落空了,在受到冲击之后,赛罗再次倒在了地板上。
还没有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睛中就看到了天花板。
后脑、脖子、腿肚子还有后背都传来一阵剧痛。看起来赛罗吃了哈维和拉尼一记来自后方的扫堂腿,然后被抓住脖子按倒在地。
要是霍克艾那样的体术高手说不定可能应付,但不巧的是赛罗对此完全没有心得。
哈维和拉尼警戒着赛罗的手,然后麻利的把赛罗手脚绑住。
拉达娜穿过他们身边向主人走去。
黑色皮肤的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主人使用了替身,表情中混杂着安心与不解。
「露娜丝缇雅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是当然的吧?要是会如此轻松的被打倒,怎么能当上西天将。赛罗,你的“道歉”呢?」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露娜丝缇雅轻轻的把脚踩在了赛罗胸口,从上方向下看着。
赛罗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她。
「……不来讨好我吗,好吧。我呢,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但却很喜欢不听话的男人。让这样的男人入迷并且服从于我的喜悦,不是千金难买吗?阿尔凯因也是这种抵抗强烈的男人,我觉得很可爱。」
冷静的眼眸中充满了微笑,露娜丝缇雅踩了一下赛罗的胸口。
赛罗痛苦的屏住了呼吸。
「啊……!即使把我魔族化,也绝对不会服从你!阿尔凯因也是这样!」
看着赛罗努力的虚张声势,露娜丝缇雅闭上了单眼,信步走到已经坏掉的人偶旁边。
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黑猫玩偶,她亲了一下玩偶的鼻子。
「阿尔凯因会成为我的所有物。当然,你也是。毕竟我可是——“傀儡之王”。」
感受着她眼角散发出来的冰冷视线,赛罗被哈维和拉尼拉了起来。
「拉达娜,准备“对伊莉亚德的处罚”,为了把阿尔凯因逼出来——还有,必须要让赛罗也知道“疼”呢,看他还敢不敢背叛我。」
听到这番话后,赛罗深吸了口气。
赛罗曾和那位公主在龙骨迷宫中见过面。
她和黑狼沙夏以及见习骑士维奥莱之间有很强的羁绊,在受到魔族的追击时所展露出来的刚毅不屈至今仍犹在眼前。
彼此交谈不多,共渡的时间也不足数小时——但绝对不能让这位伊莉娅德公主被魔族杀害。
「这跟伊莉娅德公主没有关系吧!」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苦笑。
「那个人是我的敌人呢。要是阿尔凯因不老老实实的出来,我就直接把她杀掉了事。放心吧,赛罗。如果是你认识的那个阿尔凯因,绝对不会对她弃置不理。要是他真的不出现……我狠心一下,就……对吧?」
她的声音就像小孩子在享受娱乐活动一样,抱着玩偶的露娜丝缇雅走出卧室来到了走廊。
赛罗被哈维和拉尼架在中间紧跟其后。
「如果需要引诱阿尔凯因的人质,不用伊莉娅德,只有我不就够了吗?」
「你不行。毕竟阿尔凯知道我们“反正不可能杀掉你”。只要“还流的轮环”还在你的体内,我们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啊,对了,禁止自杀哦。如果你这么做,其余的人质都会成为我的出气筒……一无所知的自杀只是你一个人轻松的逃避。」
被露娜丝缇雅堵住了之后想说的话,赛罗哑口无言了。
混身被自己的无力感所折磨,他只能瞪着露娜丝缇雅的后背。
走廊里回响着猫咪们一无所知的叫声,她小小的背影流露出不祥的可爱。
◎
(那么,之后要怎么办呢……)
成功侵入城中的阿尔凯因在城内蹑步而行。
其他的猫也在周围闲逛着。
遍布城内的警戒机关的被他们随意举动四处触发,所以魔族方无法准确的找到阿尔凯因的位置。
阿尔凯因现在装成了一只普通的猫,但总会有被发现的时候。
找到机会将名叫多鲁加尔的魔族击倒,这是为了让魔族方误认为“阿尔凯因就混杂在猫群之中”,但是对于狡猾的露娜丝缇雅,这种方法应该骗不了她多长时间。
本次入侵的时候阿尔凯因使用的是叫做“猫太鼓”的东方魔导具。
和拨浪鼓这种民间工艺品拥有相同的形状,但显然是一个魔导具。
原本是用来逗猫的玩具,猫听到这种声音后会变得兴奋,与人玩耍,或是跟随声音的节奏以及猫自身的性格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这个物品是身为当今庇护者的“乐人”雪莉露交给阿尔凯因的。
管理音乐与艺术的乐人收集了大量乐器形状的魔导具,这个猫太鼓也是其中之一。阿尔凯因变成猫后,乐人出于恶趣味曾经在他身上试验过这个魔导具。
“这是可以呼唤猫并让猫亲近的魔导具,所以应该也能呼唤阿尔凯因”,乐人出于这样的理由,最终导致了微妙的结果。
本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魔导具,但在如今却发挥了意外的效果。
在城市中引导聚集起来的猫群,让他们从梅露露西帕破坏的城墙缝隙中闯入,最终致命警告系统错误判断。阿尔凯因趁着这场混杂成功潜入城中。
一边确认着周围的状况,阿尔凯因用四条腿优雅的在走廊里行进。
(人质被关在哪里了呢……如果露娜丝缇雅集中战力我就避开,她分散战力我就逐个击破,必须要随机应变——)
如此古老的王城构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想象出来。
不过露娜丝缇雅在哪里设置了什么则必须要亲自进行调查。
按照霍克艾的预测,恐怕人偶的“原形”放置在地下牢房或是地下仓库中,作为“魔力供给源”的人类估计就在那里沉睡。
“根据库洛加所说,王城是逐步被夺取的。这就意味着即使是露娜丝缇雅也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人全都变成人偶——这样的话,就必须有制作人偶的场所以及保护沉睡的人类的场所。高级官员不会去的地下牢房在这种用途上算是比较方便的地方。”
他充满自信的说了上述话,阿尔凯因也表示同意。
在阿尔凯因前方可以看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入口。
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视线,一边装作猫的样子向那里靠近。
那里有骑士站岗。
是魔族,还是人偶,或只是普通的人类?——考虑着这三种可能性,阿尔凯因躲到了柱后面的阴影中。
他的视线比人类低。这点既有方便的地方,也有不利的地方。在无法望远这一方面,如今对他是不利的。
(不知道那边有几个人……现在还不想被发现呢)
他这么想着,而且感觉不到站岗骑士有移动的迹象。
面对佯功仍然一动不动的守在这里,正是说明此处是重要的地方吧。里面有人质吗,还是魔导具也放置在此处?不管是哪种都不能过而不入。
(……嗯?)
阿尔凯因在柱子背后从道具袋里拿出了武器,突然注意到了墙边有个正方形的洞。
和阿尔凯因的视线在同一高度,隐藏在柱后的阴暗中。
阿尔凯因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它的用途。
(这个,难道是——通往地下的通风孔?)
虽然上面罩着已经锈蚀的栏鼠网,不过只要将其取下,宽度差不多刚好够一只猫通过。网格只是随意的放在洞口,并没有特意的固定。
阿尔凯因谨慎的将网格取下,潜入进去。这种时候猫的身体还真是便利呢,阿尔凯因深切的感受到。
斜设的通风孔缓缓的通向地下。
四只脚啪嗒啪嗒的在洞里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出口。
通风孔联接着地下牢房。
湿润的空气十分凉爽,里面各处点亮的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阿尔凯因把此处的拦鼠网也取下,随着一声轻轻的声响跳了下去。
通风的洞口位于离天花板很近的高处,要是找不到什么可以踮脚的地方,在回去的时候就无法使用这里。
但是,像这种王城的地下,经常会设有秘密的通路。
阿尔凯因心中满怀着可以找到什么的期待,在地牢中寻找起来。
左右排列着许多地下牢狱,却悄无声息。
不过感觉此处并非没有人类的气息。
阿尔凯因穿过了普通人类无法穿过的铁栅栏的空隙,进入了最近处的牢狱。
点亮从背后道具袋取出的“夜魔之灯”,可以看到这里有个简陋的床铺。
跳到上面,阿尔凯确认了周围的情况。
「——这位……是谁?」
睡在此处的是紫色头发的中年女子。从外表来看没有引人瞩目之处,但她的胸口上飘浮着一握大小的银色球体。
光泽宛如水银块,阿尔凯因的脸扭曲的映照在了表面。
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能感到有弹力。
阿尔凯因从道具袋中取出“共鸣石”,向里面充入了魔力。
宝石般的蓝色石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而后光线在石面上面形成了圆形的框体。
「霍克艾,能听到吗?我进入了地下牢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与城外的霍克艾成功联络上,阿尔凯因把石头对准了床上的人。
在共鸣石的对面,霍克艾『哦』的发出了惊叹。他似乎也在走动,身后的背景不断的移动。
『这是被“哈伊亚德傀儡”造出人偶后的人类呢。银色的球体可以实现将变成原形的人类的魔力供给到人偶的发射机似的功能。在理论上,克雷扎博士的“向人造物供给魔力概论”中有详细的介绍……』
「多余的知识就算了,你快告诉我要点。」
毫不客气的催促马上就要犯老毛病的恶友,阿尔凯因把共鸣石转向了自己。
在里面映照出来的白发、性格糟糕的眼睛男竟然在默默的笑着。
『从年龄和服装来看,应该是这个国家官员的夫人吧?只要破坏飘浮在胸口上的银色球体,人偶就会停止行动,本人也能恢复意识。或是将戴在人偶身上的球体破坏,同样也可以让本人恢复意识。』
阿尔凯因再次朝银色球体伸出了手。霍克艾似乎察觉到了阿尔凯因的动作,开口说道。
『不过,在长时间睡眠之后,即使恢复意识也会因身体衰弱而无法行动——大概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我觉得只破坏掉牢狱的锁,如今别管他们比较好。如果将他们唤醒却无法及时治疗,说不定反而会丢掉性命。』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收回了爪子。
「但是,从王族被占领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他们居然还活着。」
『他们就像是冬眠一样吧。恐怕这种魔力的发射机可以让本人从人偶方获取维持生命所必须的养分。真是高端的技术。』
阿尔凯因听到霍克艾的分析后点了点头,再次看向照亮的女性。
拥有紫色的头发的中年温柔妇人。不知是不是由于长时间的囚禁,脸色并不太好,但面容却带有凛凛之风。
在埃鲁福尔王国中,阿尔凯以前没有太多熟人。即使在遇到赛罗等人之后,这个人数也并不多。
烦恼了片刻后,某个女孩子的面容与她散发出来的气氛重合了。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这个人,难道是——“维奥莱”的母亲?)
无法确认。阿尔凯因只是在“旅途终结的森林”中,从史学官库洛加那里看到过收藏在项链坠饰内的妻子肖像。
当时仅仅是一瞥,所以记忆并没有鲜明到可以回想起她的具体面容,但眼前的这位女性确实很像“维奥莱”。
库洛加说过在被魔族化时“妻子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掉了”。对他来说,这就是魔族化的洗礼。
但是,如果“被杀掉的”是假的人偶——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让她活了下来并不是出慈悲之心吧,毫无疑问是防备库洛加背叛的保险,不过当事人库洛加由于受伤还在黛纳斯克静养。
而另一个可以用得上这名人质的敌人“维奥莱”,却在还没来得及使用人质的情况下就被抓住了。
设立二重、甚至三重的防备策略作为指挥官可谓高詹远瞩,阿尔凯因再次感受到了露娜丝缇雅的狡猾。
「霍克艾。我觉得“人偶的原形”不可能一直活下去,在这状态下能维持多久?」
霍克艾歪了下脑袋。
『……这只是我的推测,半年到一年大概还没问题吧。这本来就是有些勉强的状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活上两年。考虑到埃鲁福尔王族被夺取的时间,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这样啊——果然强行突入才是正确的做法。』
阿尔凯因跳下了床铺,继续搜索其他牢狱。
并排的牢狱中,床铺上几乎都飘浮着银球。对阿尔凯因来说,无法一一确认所有沉睡之人的身份,但他已掌握了大致的情况。
阿尔凯因走在牢房中,问道。
「这些全都是“哈伊亚德傀儡”搞得鬼?」
霍克艾扶正眼镜笑了出来。
『恐怕正是如此。我也只是在古书当中读到过……你根本效仿不来,哈伊亚德傀儡拥有三种能力。
其一,“操纵人类和魔导人偶”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的效果十分有限,比如停止动作,稍微活动手脚,或是随意说些话,而且仅仅如此就要花费十分复杂的操作。另外相性也是一个大问题,对相性好的人或相性不好的人使用起来效果差异很大。
其二,在准备有素坯的基础上,“制作模仿人类的人偶”的能力。素坯指的是将要做成魔导人偶的模型,是传承于哈伊亚德工房的传统量产品。虽然本身只能做出基本的动作,但这个坯胎会被“哈伊亚德傀儡”赋予“变化成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这样划时代的能力。
其三,“支配如此做出来的拥有自我的人偶”的能力——“哈伊亚德傀儡”被称为“人偶之王”就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霍克艾在卖弄关于魔导具的学识时就会显得非常享受。
「明白了。之后再联络你。」
切断通信,阿尔凯因叹了口气,继续用四只脚在地下狱房里走了起来。
(名门工房的试验品,由于太危险而被封印的物品——哈伊亚德工房要是把这些魔导具都抛弃破坏掉,也就不致招来魔族的袭击了吧。)
位于索鲁巴尔地区的魔导具制作名门——哈伊亚德工房在大概一年前受到了魔族的袭击,似乎保管的大部分魔导具都被夺走。
当时“梅露露西帕”被认定是给魔族带路的叛徒,但通过之后的调查发现他只是被冤枉的。
真正负责引路的是一名叫做“缪尔斯通”的年轻女工匠,至今仍然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阿尔凯因在魔导师公会发放的通缉令上见到过她,但由于是发生在很远地方的事件,所以基本没有留下印象。
(索鲁巴尔地区大概和六贤人之中的“龙人”的居住地很近吧……听说那边是相当不稳定的地域,难道也有魔族的据点吗——)
阿尔凯因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突然从牢狱的一角听到了人声。
「……什么啊,猫?」
男人的声音有些吃惊,阿尔凯因停下了装作猫的脚步。
牢房中躺着一名微胖的男人。
与其他变成人偶的众人不同,他似乎还有意识,看着处在微暗的牢房外的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周围的其他牢房里也传来了人的动静。
「怎么了,塞尔班大人?」
「不,似乎只是猫迷路了。魔族那帮家伙的警戒也不过如此嘛。」
视线从几个牢房的铁栅栏内看向了阿尔凯因。
「哦?黑猫吗?……让我想起了伊莉亚德捡来的那头黑狼呢。当初也差不多是这般大小。」
毫无力气的声音,没有对公主使用敬称。
阿尔凯因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不难够想象出刚刚说话的人的地位。
他曾经听说过塞尔班这个名字,行踪不明的特拉福德城领主,现任国王的弟弟。
「……难道是国王陛下拉乌罗布尔大人和王弟塞尔班吗?」
「……嗯?」
阿尔凯因突然说话让左右的牢房中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刚刚是马尔可夫的梦话?」
「别开玩笑。那是艾尔西纳达的声音吧。」
「不,不是我说的。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是年轻的男子……」
阿尔凯因用两只脚站了起来,然后分别向各自牢房中的国王、王弟以及众位家臣点头示意。
「失礼了。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由于某种原因变成了黑猫的姿态,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我听闻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占领所以过来调查。刚刚没有及时报上姓名,请各位见谅。」
优雅的一礼后,困在牢房里的人们都瞪圆了眼睛。
一跃而起的塞尔班许久没有剃过胡子的面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站在了铁栏杆前面。
他与仰视的黑猫四目相对,眼神中寄宿着与微胖的体型不相配的强大意志。
「你是范达尔大人的弟子……?而且说到“阿尔凯因”,难道是那位“暗语”……?」
看起来塞尔班听说过阿尔凯因的大名。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国王和其他人似乎并不认识他,不得要领的歪着脑袋。
「塞尔班,那个似乎被变成猫的家伙难道是位名人吗?」
无精打采的国王坐在床上问道。虽然面相依然稳重,但由于长时间忍耐监禁生活,几乎失去了生气。
阿尔凯因最初就没打算将他们当成战力,但看到他们这幅模样估计连逃离都很困难。
其他的贵族和官员大多也是同样的状态,还留有体力的只有王弟塞尔班和不多的几人。
他向阿尔凯因挥手示意,用粗糙的嗓门说道。
「说起这位“暗语的阿尔凯因”可是魔人范达尔大人的首席弟子,听说还是当今世上唯一的“暗属性”魔导师。」
在王弟介绍的过程中,阿尔凯因从道具袋里拿出了“黑色切糕刀”,斩断了牢房的栏杆。
「别再这么慢腾腾了。我之后还要去和“露娜丝缇雅”战斗,所以无法保护你们。我现在把牢笼破坏,至于该如何行动就交由各位自己判断吧。」
在塞尔班惊讶之余,其余牢房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要逃跑吗?不,但是,抛弃家臣先让国王逃跑……」
国王拉乌罗布尔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的态度,阿尔凯因微笑以对。要是这个国王意图第一个抢先逃跑,阿尔凯因就不会再去管他。看来他果然像是伊莉娅德的父亲。
「当然,这不是单纯的逃亡。非常遗憾,我们这边的战力只有数人——即使击败了露娜丝缇雅,也需要一个吸引其他敌人的“诱饵”。只要陛下能够逃掉,说不定就能让魔族浪费一部分兵力在追击上。」
阿尔凯因想要说服国王,但似乎却招来了意外的误解。
「等一下!这种事情,我不能承认!」
大叫着反驳的是一位叫做艾尔西纳达的女骑士。
仔细一看她那凛然严肃的面容,阿尔凯因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她却完全不认识阿尔凯因吧。
在米斯特哈温德,作为哈尔姆巴克的副官的魔导人偶——“艾尔西——”的原形绝对就是她。
就是说由于赛罗破坏了她的人偶,她才恢复了意识。
女骑士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怎么能把陛下当成诱饵!你声称是范达尔的弟子,难道魔人一派都是把王族当成诱饵也不会感到羞耻的冒失鬼吗?」
「——说话节制一点,艾尔西纳达。」
制止了她激动演说的正是国王本人。
被训斥的女骑士闭上了嘴,但似乎还没有说够,表情仍然十分严肃。
国王淡淡的对她说道。
「——艾尔西,冷静思考一下。这位黑猫殿下不是我国的家臣。他在战力不足的情况下甘冒风险,为了挽救我等才来到此处。如果你能想象他到底做出了怎样的“觉悟”,还有心情说出这种牢骚话吗?要是他不来,咱们迟早会在此变成一堆枯骨。」
艾尔西听到这番正论后哑口无言。
阿尔凯因继续破坏着其他牢房的锁,不禁对国王的胸襟感到佩服。
他从旁人的评价中听说他是一位毫无做作的朴素国王,但看起来意外的思虑深远。
「在下诚惶诚恐。虽然无法断言“绝对安全”,但露娜丝缇雅的目标大概主要在我身上。如果能够稍微分散敌方的战力并且让局势混乱起来,在讨伐的过程中说不定更容易找到机会。而且只要能击败露娜丝缇雅——就是咱们的胜利。」
虽然实际上还有“北天将”,但阿尔凯因暂时瞒住了这条情报。他们之后将要逃跑,阿尔凯因想尽量避免给他们带来恐怖感。
国王以及尚且清醒的家臣们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塞尔班和名叫艾尔西纳达的女骑士看起来还能像普通人一样行动。再加上其他官员,有逃跑能力的人大约有十位。
在地下牢房被人偶化的家臣恐怕还有数十人之多,不过即使强行把他们唤醒,他们也无法正常行动,到时候就更加难以逃脱了。
现在应不应该为了阻止人偶行动而姑且先把银色球体破坏掉呢,阿尔凯因有些犹豫。
但是,让无法行动的人在如今的状况下恢复意识反而会增加很多弊端。要是不能迅速收拾局面给他们提供治疗,他们很可能衰弱致死。
国王靠在弟弟的肩膀站了起来,表情沉痛的说道。
「阿尔凯因殿下,请将其他官员们……」
「是。只要打倒露娜丝缇雅,被操纵的众位官员都能得救。现在请姑且忍耐一时,逃跑吧。」
阿尔凯因在前面为国王一行人带路,向地下牢房的出口走去。
「拉乌罗布尔大人。我有几名同伴也被抓了,露娜丝缇雅还有其他隐藏人质的地方吗?」
阿尔凯因在快速的行进中问道。国王皱了下眉毛。
「这座王城意外的广阔,所以我无法确认——露娜丝缇雅似乎在王城地下的遗迹做了什么。她在周围拉了许多帐篷,其中好像还有研究用的工房。家臣的人偶制作也是在那里秘密完成的。走出这个地下牢房后向西,很快就能看到通往地下的楼梯。那个地下空洞似乎在建城之前就存在了。」
塞尔班在旁边支撑着步履蹒跚的国王,点了点头。
「我和哥哥由于相性很差,所以不能被人偶化,不过我觉得这些人之中也有几个曾被做成人偶,希望能够平安无事——说起来,那个叫做“露娜丝缇雅”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想也不是寻常的魔导师。我还是第一看到这般年岁就拥了如此不祥的魔力。她……是人类吗?」
被问到的阿尔凯因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魔族”只是单纯的通称,她身为人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阿尔凯因这才察觉到,自己对露娜丝缇雅的成长过程几乎一无所知。
知道的只有她是麻烦的西天将,是自己应该打倒的敌人,还有她希望阿尔凯因成为同伴。
「我也不太清楚她的事——只知道她能熟练使用“哈伊亚德傀儡”,是相当难对付的敌人。」
只能告诉他们知道到这种程度。
正直而言,他也无法断言能否取胜,因此也没有说出来。
不久后,牢房出口附近发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注意到时,士兵们已经在出口处站好,恐怕警备人数又增加了吧。“防止阿尔凯入侵”的警备却在背后出现了空当。
「——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阿尔凯因冲上前去,用猫的动作走到了地下牢房通路的尽头。
他手中的“黑色切糕刀”一闪而过,在敌人注意到背后袭击的同时,手中的剑刃已经在奔雷般的气势下被击落。
装入人偶胸口处的“球”被一击命中。
阿尔凯因着地的时间比两名士兵倒下的速度还要早。
「……阿尔凯因?为什么会从牢中出来……!」
阿尔凯因再次扑向了大喊起来的骑士。
这个不是人偶,而是魔族的一员。剑刃从其胸口掠过,骑士血光飞溅不支倒地。
慌张的看守还有六人——其中的两个为了传达“发现阿尔凯因”的报告,立刻调头逃跑。
剩下的四人站在阿尔凯因面前阻止他离开。
黑猫压低身体笑了出来。
「……真是要感谢梅露露西帕帮我减弱了敌人的战力呢。只有四个人,要怎么处置呢?」
向上仰视后,男人有些抽筋似的大喊道。
「别害怕!只要抓住这家伙,就能得到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嘉奖……!」
阿尔凯因敏捷的闪过随着话音同时斩下的剑刃,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顺势把剑悄悄的架上了他的脖子,男人的动作刷的停了下来。
看起来他也不是人偶,而是人类。
「……嘉奖和小命,哪个更重要呢?是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对手,还是多多掂量一下比较好。你们只是露娜丝缇雅的“弃子”而已。」
虽然阿尔凯因亲切的告以实情,但其余三人无视阿尔凯因的警告,仍然挥舞剑刃冲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三个都是人偶吧?」
不会恐惧,不顾及同伴的性命——阿尔凯因对这种战斗方式有印象。
剑身缠绕着火焰的赤炎之剑轻轻擦过了阿尔凯因的毛发。
阿尔凯因从男人的肩膀跳下,同时用剑柄在他的后脑一击将其打晕。
要是普通的魔族,即使将其斩杀也丝毫不会犹豫。不过埃鲁福尔王城中的很多人只是被操纵了,而且还存在从以前就一直为王族工作的家臣。
想到这点,阿尔凯因下意识的放水了。
从牢房中出来的塞尔班和艾尔西纳达追了过来共同参战。
他们捡起了阿尔凯因刚刚打倒的看守的剑,各自摆好了架势。
三个人偶露出了困惑的样子。
确认了他们的样子后,黑猫轻轻的砸了下舌头。
(果然,明明“不会感到害怕”,但还有做出准确判断的能力吗?——这也是哈伊亚德傀儡的效果吧)
考虑到他们这种像人类一样的反应,这下就更难区分出人偶和人类。他们共同向阿尔凯因刺了过来。
阿尔凯因高高跳起,借助落下之势向中间的人偶挥下了切糕刀。
同时,从左右夹击的塞尔班和艾尔西纳达也面对各自的敌人刺出了剑刃。
阿尔凯因再次落地时,这三个人偶已经变回了无法行动的木偶。
感觉上当时袭击米斯特哈温德的“艾尔西”要更强一些。人偶不只是复制了对象的外貌特征,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还继承了本人的能力。
(负责报告工作的那两个已经逃掉了吧?——多亏刚刚的佯攻掌握了王城内的构造,之后可能要做一些勉强自己的事了。)
塞尔班看到阿尔凯因陷入了沉思,不禁笑了出来。
「真不愧是魔人的高足,手脚利落。虽然对手看起来实力不强,但也是正规骑士的人偶吧?」
这句发言让艾尔西那达歪了下脸。
「沉睡的“本人”差不多也要接近极限了。而且咱们破坏了人偶,我觉得本人应该已经在地下牢房清醒过来了。」
她的提醒让阿尔凯因感到后背一阵恶寒,他从道具袋中拿出了外套和帽子。
穿上衣服后,用共鸣石与霍克艾取得了联络。
「霍克艾,之后我会让国王陛下等人逃跑。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会采取另外的行动,让西兹可帮我援护。大概敌方过来的战力会比想象中的少。」
浮现在共鸣石上的霍克艾缓缓的点点头。
『为了搜索伊莉娅德公主而派遣出去的魔族还没有回来。快也有快的好处呢。看起来除了西天将和“北天将”汇合的事情,目前的条件全都对咱们有利。』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但总是有种预感自己看漏了“什么”。
「阿尔凯因殿下,那么我们就去充当诱饵了。」
艾尔西纳达的手里拿着从敌方抢来的武器,用僵硬的语气说道。虽然话里流露出些许的挖苦,但她似乎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长时间的监禁生活本应该让她的身体变得迟钝,但看来她在牢中也没有疏于锻炼,行动仍然有着年轻人的矫健。
「啊,小心。只要逃跑就好,不要勉强硬碰。我要赶去地下遗迹了。」
阿尔凯因转过身,向刚刚听说的“地下遗迹”所在的西方奔去。
「你也要小心,对我们请放心。我们会扰乱局势再逃出去的!」
塞尔班很有气势承担了使命。
听到他可靠的声音,阿尔凯因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等间隔排列的石柱依次落到了他的身后。
——阿尔凯因此时的心中十分着急。
在地下牢房中看到的那些接近极限的人们自然影响了他的心情。
挂念着不知是否平安的赛罗和维奥莱,思考着北天将和西天将之后会采取的行动,而且还在为刚刚分别的国王一行人能否成功逃脱而不安。
但是除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如今的阿尔凯因心中还感到了奇妙的忐忑。
(……“哈伊亚德傀儡”吗——拥有制作出外表和能力都与本人相当的“操纵人偶”的能力——就是说,甚至可以制作出“强大魔导师的分身”……)
突然间——
阿尔凯因感到了强烈的杀气,大幅跳了起来。
随着一声金属质感的咆哮,眩目般的光球掠过了他的身边。
光球撞到石地板后发生了爆炸,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被冲击波吹飞了出去。
(这样的威力……!这个攻击……!)
在亲眼确认之前他的脑袋里就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转了几圈着地后,这次换成巨大的金属爪子朝他扑来。
须臾之间,阿尔凯因卷起柔软的身边滚到了旁边。
他已经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了。
抬头一看,隐藏在走廊拐角处的巨大的“龙”来到了眼前。
骑在龙背上的黑衣青年就是在特拉福德见过的“那个人”。
「——阿尔凯因,为了露娜丝缇雅大人,希望你能做好觉悟。」
他冷静的说道,面无表情的向下睥睨着小巧的黑猫。
阿尔凯因从帽檐下面看向上方,深深吐了口气。
「……梅露露西帕——我刚到这里就要与你为敌吗……」
曾经的魔导具工匠,身为魔族一员仍然与魔族敌对的男人,如今悠然的挡在了阿尔凯因面前。
在此处驱使魔导具“裁决魔龙”的当然不会是梅露露西帕本人,而是和样貌相同的傀儡——“魔导人偶”。
梅露露西帕的攻击应该在是早晨,所以说只用了半天左右的时间,露娜丝缇雅就制作出了如此有精巧的“人偶”。
作为不知制作方法的阿尔凯因,只能为此瞠目结舌。
「哈伊亚德傀儡——果然很麻烦呢。」
忌讳着娜丝缇雅持有的魔导具,阿尔凯因用自身小巧的身体与巨大的龙正面对峙起来。
第四章 狂战士的觉醒
一方是只能仰视的巨大魔龙。
一方是不及小孩子身高的小巧黑猫——
这两个对手互相对峙的情景简直就像是无聊的舞台剧一样。
广阔走廊的一角,龙缩起身体等候着既将成为猎物的黑猫。
龙的背上,还有一位负责操纵的高个青年。
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二对一,而且还是如此严峻的组合。
但是,与表面所见相反——
两者的实力足以互相抗衡。
龙绝不是劣制品,而黑猫也强大的令人害怕。
他可以如同谈笑风生一般自由的操纵黑暗。
在太阳当空的现在他还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即使如此,龙也无法将这个黑猫击败。
每当龙爪挥出,小巧的黑猫会像皮球般跃起,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即使吐出光弹攻击,他也绝对不会在这条射线上逗留片刻。
人工制出的龙与肉体的猫在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上都有所差别。
龙选定某种攻击方式,然而在攻击到达之前,猫已经移动到了其他地方。
本来“裁决魔龙”就是用压倒性的存在感冲散大量敌人阵形的魔导具,一对一的较量并非其真正的用途。
就像剑士手持攻城武器一样,不仅无法熟练使用,反而会露出破绽。
(果然如此。在魔导具的操作上不如梅露露西帕的“本人”——这样的话,就有可乘之机!)
阿尔凯因做出如此判断后,决定与他开战。
在攻击的威力方面,龙比起阿尔凯因有很大的优势。
如果对手的装甲仅仅是普通的金属,阿尔凯因的“黑色切糕刀”就可以轻松将其斩碎,但由于那是强大的魔导具,即使攻击过去也会被弹开。
阿尔凯因四处乱蹿,谨慎的寻找着接近的机会。
「……原来如此,身体真灵活。」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佩服地说道。
「因为我可是猫,你也很擅长驱使龙呢。人偶操纵人偶什么的,简直像是糟糕的笑话。」
「魔导具运用自如的猫反而更像是不好笑的玩笑吧。」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迅速的回敬道,而后挥下了手中的杖。
杖的前端电闪雷鸣。
可以放出雷电的“雷精之杖”是广泛普及的魔导具,由于其使用场合众多备受好评。
不过梅露露西帕所持有的应该是不是量产型的魔导具,大概是专门订制的强力品。
因此,从预备动作到放出雷光几乎没有施法延迟。
(真快……!)
雷光描绘出蛇一样的轨迹,一瞬之间就击中了阿尔凯因手中的“黑色切糕刀”。
阿尔凯因迅速向切糕刀中注入魔力,雷光与暗之力互相扼杀,因此才躲过了雷击。
看到这个状况后,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明明只是猫居然如此敏捷。暗属性的力量据说比起其他属性都有优势……」
「我也很惊讶呢。刚刚诞生的人偶连这个都知道吗?不过——那是谁的知识?」
梅露露西帕——不对,和梅露露西帕同样模样的人偶突然停下了动作。
对于“哈伊亚德傀儡”,阿尔凯因知道的情报仅限于刚才霍克艾告诉给他的那些。
但是,作为制作魔导具的相关人士,他也能够推测出一些信息。
阿尔凯因笔直的看向骑在龙背上的敌人。
「即使是哈伊亚德傀儡,也不可能完全的复制出本人的人格吧?如果可以,你就不会帮助魔族的露娜丝缇雅。能够复制的恐怕只有成为原形的本人的一部分以及表层性格——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来自制作者“露娜丝缇雅”的吧。我说错了吗?」
梅露露西帕没有回答,露出了不置可否的暧昧笑容。
稍加留意——
在对方停止攻击期间,阿尔凯因的周围突然充满了敌人的气息。
前面是梅露露西帕和“裁决魔龙”。
而后面以转瞬的舞姬拉达娜打头阵,又过来了许多魔族和魔导人偶。
就连一只猫也不会漏掉的阵势,阿尔凯因被前后夹攻。
黑猫没有慌张,优雅的扶正了帽子。
「——这阵势还真夸张呢。西天将和北天将不在吗?」
至少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看到露娜丝缇雅和鲁法斯。
拉达娜叹了口气。她冷静的话语像是在饯别一样。
「露娜丝缇雅大人和“赛罗”在一起。你既然知道了北天将在这边,还来单刀赴会吗?」
有些惊讶的声音多多少少混杂着些许的敬畏之情。即使身在敌方,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阿尔凯因的觉悟。
阿尔凯因把切糕刀收回鞘中。
这个举动不是放弃了抵抗,而是为了观察敌方的出手,在万一的时候可以迅速的从道具袋中拿出其他魔导具而做出的准备。
「不,我可不是孤身来此,和我很像的猫不是还有一百多只吗?」
「你是说那些城中的野猫?真是让人吃惊呢。托你的福,我们辛苦设置的警报机关全都同时报警,结果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不过露娜丝缇雅大人似乎很开心,说这种做法很像你的风格。」
有些不安定的拉达娜回答后,用蛇身剑对准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中庭马上就要进行对“伊莉娅德公主”的处刑。露娜丝缇雅大人吩咐我通知你,然后叫你过去。和我一起去吗?」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魔族不能杀死“赛罗”。
阿尔凯因确实因此而有些疏忽。但是从反而来看,这也意味着魔族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除了赛罗以外的任何人。
「对王族的处刑吗?我去的话,她能得救吗?」
拉达娜歪了下脑袋。
「嗯?你肯来的话,她确实不会死掉。但在那之前,还要由你和露娜丝缇雅大人的交涉来决定。首先要解除武装,能把切糕刀、道具袋和外套交给我吗?」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拉达娜的这句话也是言不由衷吧。
「这还真是毫无道理的要求。要是露娜丝缇雅在中庭,我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过去。因为必须要惩罚她呢。」
这番无畏的回答让拉达娜水平地举起了单手。
「我想你也会这么说——抓住他。要不是小心杀死了,之后会被露娜丝缇雅大人骂的,但一、两只手脚应该没什么问题。」
士兵们同时行动了起来。
在并不宽阔的走廊里,短时间内阿尔凯因也找不到逃跑的路线。
正当梅露露西帕的龙挥起爪子时,阿尔凯因为了躲开向旁边滚去。
他还来不及重新站起,网状魔导具“百眼蜘蛛之巢”就投向了这里。
第一张网被黑色切糕刀切开后,第二张、第三次被投出的网宛如有自主意识似的连在一起,迅速的封印住了阿尔凯因的行动。
「啊……!」
连被切开的网也一层层的缠到了身上,阿尔凯因小小的身体就像蓑虫似的被固定住了。
只有头还露在外面,阿尔凯摔倒在地。
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拉达娜眯起了眼睛。
「……哦?真没意思。」
「……请考虑一下人数的差别。你们都做到了这种程度,我还怎么逃跑。」
阿尔凯因眉头紧锁,发出了痛苦的叹息。由于被多重细网捆住,双手双脚完全被拘束住,黑色切糕刀稍稍从脚下露出了刀尖。
如果战场能更宽广一些,说不定还能一口气逃到网够不到的地方。但是在这样的走廊里,前后分别有梅露露西帕和拉达娜,左右又是相当厚实的石墙,连暂时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让梅露露西帕在此伏击也算是周到的陷阱吧。
梅露露西帕的龙用牙尖拎起了阿尔凯因。
被挂在龙嘴下的阿尔凯因毫无抵抗的闭起了眼睛。
由于被吊到了比拉达娜等人的身高还要高的位置,看起颇有鱼悬在钓鱼杆上的味道。
「那么,我就把你带到露娜丝缇雅大人所在的地方。只要你被捕,伊莉娅德公主也能逃过一死吧。」
「即使你这么说,如果我之后稍加抵抗,反正公主又会被当成人质吧?虽然有些同情你们的立场——但这种手段真是难以让人感到佩服。」
听到阿尔凯因的喃喃自语后,拉达娜用冷酷的眼神瞪向了他。
「——说到“难以无法佩服的手段”,你弄错了应该责难的对象吧?六贤人对我们做了什么——即使你没有处在主动的立场上,我也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不知道”这样的字眼。」
——被如此训斥后,阿尔凯因只能闭上了嘴。
拉达娜的眼中浮现出了憎恶之情,不是针对阿尔凯因个人,而是针对存在于阿尔凯因背后的——“六贤人”。
「我也不打算狡辩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这样说来,“六贤人”他们的做法更为下作。与你们的所作所为相比,夺走一个国家的和平什么的还显得太幼稚了吧?虽然我们这边还有像哈尔姆巴克那样违背人道的家伙,但至少我个人没有杀害过不相干的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应该受到责难的事。」
阿尔凯因陷入了沉默。
拉达娜所言之中也有偏见——但阿尔凯因还没有无知到反唇相讥。
用坚硬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她仰视着阿尔凯因,颤动肩膀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说对我们抱有同情之感,我其实也并不讨厌你。“奥德布雷伊幽的虐杀”,“拉德尼巴斯的火灾”,还有“赛吉诺尔的突袭”——如果当时你在现场,结局也许会稍有改变吧。」
阿尔凯因抑制着痛苦的感情,稍稍低下了头。
「……关于几位贤人的暴走我只能说报歉。即使如此,我也必须要阻止你们。因为我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拉达娜开始向中庭的方向走去。梅露露西帕的龙和其他的部下跟在后面。
「露娜丝缇雅大人说得对。阿尔凯因,你果然应该在站在“我们”这边。那个赛罗也是同样。」
拉达娜的话中混杂着叹息。阿尔凯因闭着眼睛挤出了一句话。
「这样不行。我果然还是不能对露娜丝缇雅的行径放置不管。」
「——如果你从最初开始就在我们这边,这句台词似乎就该对“贤人们”说了吧。」
拉达娜妖艳的后背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伤口已经痊愈到不仔细看都分辨不清的程度,不过阿尔凯因却故意的移来了视线。
——找个机会,一定要向赛罗他们说明吧。
“六贤人”绝对不是永远正义的存在。
而且魔族方也有某种程度上的道理。
所以阿尔凯因对魔族做不到无情的抹杀。
这不是因为他的“温柔”,只是作为贤人部下的“内疚”。
◎
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水,在午后时分终于停了下来。
潮湿的风缓缓的吹抚过王城的庭院。
由于厚重的雨云遮住了阳光,视野中一片昏暗。
被捕的赛罗在昏暗中牢牢的盯着露娜丝缇雅。
他如今在可以眺望中庭的露台,被绑在猫足的椅子上。
双手双脚都受到严密的束缚,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动作。
赛罗被带到的这个露台,开阔程度足以办场舞会。
打磨过的石地板在雨水的湿润下油光发亮,阴云的天空映照在上面摇曳出碜人的影像。
此处本来是用于典礼的场所,向下可以看到升国旗的台子,但现在却没有挂着国旗。
毕竟如今的这个王城里已经没有可以升起的国旗。在魔族占领这里后,连国王的王座都已经不保。
从典礼用的开阔露台向下俯视中庭,如今伊莉娅德公主正沉睡在用作处刑台的床上。标识她已经被制作出人偶的银色球体漂亮在胸口上。
在她旁边站着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女性,手里拿着刀刃。
看起来她似乎是刽子手。
身着佣人服装,虽然明显不是骑士,但面容却有凛凛之风。
露娜丝缇雅的其他部下在周围待机,似乎是在进行警备。
被封住行动的赛罗只得看着眼前的局面咬紧牙齿。
站在旁边的露娜丝缇雅看到这样的赛罗后露出了窃窃微笑。
她一边心情舒畅的听取部下的报告,一边对赛罗耳语。
「呐,赛罗,告诉你。拉达娜他们已经毫发无伤的抓到“阿尔凯因”了。」
她天真烂漫的笑脸更加让赛罗感到悔恨。
虽然不愿相信这条情报,但即便是阿尔凯因也不是万能的。是被大量魔族逼入死角,还是突然间被卑劣的手段加害——不论如何,如果他也被捕就没有希望了。
与赛罗相反,露娜丝缇雅现在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要快点想出让那只黑猫魔族化的方法呢。你知道吗?在魔族化的时候,需要“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仪式。据说失落的东西对那个人越重要,就能够得到越强大的力量——但是阿尔凯因重视的东西,果然是同伴吗,还是师傅魔人范达尔?总之肯定不是魔导具,赛罗,你有什么想法吗?」
赛罗没有道理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即使赛罗决定沉默,露娜丝缇雅仍然心情良好。
「嘛,算了。只要把魔导具都收缴过来,他也只是可爱的猫咪呢。到时候再好好想想——还要继续有效的利用伊莉娅德公主。」
赛罗皱起了眉头。
露娜丝缇雅之前说过“用处刑伊莉娅德公主作为要挟,将阿尔凯因诱来此处”。
在抓住了阿尔凯因后,伊莉娅德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
现在的这种局面可以说是她的完全胜利。
抓到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将敌人梅露露西帕做成人偶,又逮捕了想要的阿尔凯因,埃鲁福尔王国已经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有效的利用伊莉娅德大人……你还想继续做什么?」
赛罗无法继续沉默下去,向她问道。
露娜丝缇雅眼带秋波看向赛罗,嘴角窃窃发笑。
「仔细想想看。那个呢,对于拉达娜本次这么努力的功劳,我打算好好犒赏她一番……她本人想让“维奥莱”再次成为她的部下,所以希望将她魔族化。“维奥莱最重视的东西”是什么呢,你想想看——」
「住手!」
赛罗下意识的大声喊道。
对于维奥莱和伊莉娅德的关系,赛罗知道的并不清楚。
但是伊莉娅德从心底信赖着维奥莱,而且维奥莱也宣誓效忠于伊莉娅德,只要看到两个人的样子就可以明白。
将这样的两个人分开,赛罗如今仍然因此事对魔族耿耿于怀。
在此之上,如果利用“伊莉娅德的死”再次把维奥莱逼入绝境更加不可原谅。
「露娜丝缇雅,住手!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死掉之后就不能当成人偶玩耍了”……!而且也抓到阿尔凯因了!你应该感到满足了吧!」
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不听话的要是异性就很可爱,但我讨厌同性却不听话的人……难道说伊莉娅德对赛罗很重要吗?那么也利用这个机会将你也魔族化吧?不过将你魔族化什么的,本来就有些奇怪——」
这番恶狠狠的构想让赛罗屏住了呼吸。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会像梅露露西帕一样,即使被魔族化也不会原谅你们!」
「那位梅露露西帕现在又落得怎样的下场——你明明知道还这么说吗?」
露娜丝缇雅面带微笑指向了中庭的一角。
从庭院对面建筑物的阴影里,巨大的龙走了出来。
刚刚提到的梅露露西帕就坐在龙背上。
但那不是本人,而是“人偶”。
赛罗哑口无言。
不管自己再怎么抵抗,只要变成了像梅露露西帕那样的人偶就完蛋了。虽然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自己是否能被做成人偶还是一个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的生杀予夺大权如今正握在露娜丝缇雅的手中。
出现在王城中庭的银龙旁边,还有拉达娜和其他魔族,其中部分看起来似乎也是人偶。
他们全都表情明朗,露出了胜利后的喜悦。
龙嘴里的牙尖锐锋利,像蓑虫一样被拘束住的黑猫被吊在了上面。
不久后,龙抬起头,得意满满的将“猎物”放到了高处的露台上。
「阿尔凯因!」
确认是他后,赛罗大声喊道。
垂在龙嘴下的黑猫看到被束缚在椅子上的赛罗,露出了无力的微笑。
「赛罗,你没事呢——变成现在这样十分报歉。我本来是打算来救你的……」
听到黑猫道歉的话语,赛罗的胸中涌起了一阵热意。
他没有道歉的必要。在特拉福德远离阿尔凯等人也是由于自己被假的伊莉娅德所骗,是自己的失策。
为了救助这样的自己,阿尔凯因甘冒危险来到了此处。
将阿尔凯因的身体重重包裹的是网状的魔导具。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被严密束缚的手脚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吧。
「我才应该道歉,总是给你添麻烦……连阿尔凯因也被我拖累了……」
胸中有千言万语,但却说不出来。
黑猫眯起了金色的眼睛。
「不是这样的,赛罗。这是我们贤人派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你只是被牵扯了进来。即使你心怀怨恨我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阿尔凯因之后的话越来越模糊。
赛罗知道他想继续说什么。不过,即使如此阿尔凯因不顾危险前来相助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正是这样的阿尔凯因,赛罗才由衷的产生了信赖。
露娜丝缇雅轻轻的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有话之后再说吧。阿尔凯因,终于能再会太让我高兴了。你还记得我吗?」
瞥了一眼露娜丝缇雅怀中的玩偶,阿尔凯因的脸上浮现出露骨的嫌恶。
「……完全不想再回忆起那噩梦般的记忆呢。说起来,你做的这个玩偶还真是恶趣味。」
阿尔凯因眼睛低垂,包裹成蓑虫的身体左右回来摇晃。
「……我想先问一句。刚刚国王陛下和王弟等已经逃跑了,你们不去追击吗?」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和傀儡的相性很差,那帮人连人偶都做不了。反正我们只要得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这个国家就没有用处了。若是久居于此说不定贤人们的援军就会过来,所以拿到必要的东西后我就打算像风一样离去。」
阿尔凯因的嘴角歪成了得意的微笑。
「——这样啊。陛下他们能平安逃离吗?听到这句我就安心了。那么你现在拥有的人质只有在这里的赛罗和伊莉娅德,以及菲诺、维奥莱和缇亚涅丝了吧。」
露娜丝缇雅似乎对阿尔凯因的话感到不可思议,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是变成这样了。嘛,现在的局势已经不需要人质了。」
斜视着阿尔凯因,她从怀中掏出了共鸣石。
为了与部下取得联络,露娜丝缇雅向石头注入了魔力。
「缪尔斯通,能听到吗?暂时停止对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治疗,我想让你把维奥莱也带到这里——呐,缪尔斯通?」
通话的另一端没有反应——不应该如此。
石头确实连接成功了。
但是,在石头上浮现出来的脸不是那位技师少女,而是赛罗也熟识的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
『——呀,你好。我让拿着这个石头的人稍微睡下了。那边是阿尔凯因吗?我已经和维奥莱汇合,封印住缇亚涅丝的“封咒之箱”也已回收,差不多快去你们那边了。』
本应该联系上缪尔斯通的通话,不知为何通话对象变成了“霍克艾”。
他轻浮的声音让露娜丝缇雅的脸颊一阵抽搐。
阿尔凯因依然吊在龙嘴下面,呵呵的笑了出来。
「露娜丝缇雅。只要多次的重复“佯功”,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呢。你的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了我的身上。」
从阿尔凯因侧面突然闪过数个闪耀的战轮。
这是西兹可操纵的魔导具“四重奏的战轮”。
闪光的战轮在赛罗的视野中纵横飞舞,一瞬之间切开了阿尔凯因的束缚。
就像破茧成蝶一般,阿尔凯因被解放了出来。
「阿尔凯因大人!就在现在!将露娜丝缇雅——!」
中庭的某处传来了西兹可的高声呼喊。
落到露台上的阿尔凯因迅速抽出黑色切糕刀,须臾之间冲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哈维和拉尼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在赛罗眼前——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胸口被细长的剑刃深深的刺穿。
肋部夹着黑猫玩偶的露娜丝缇雅目光呆滞的看向了贯穿自己的切糕刀。
阿尔凯因从斜下方刺入的剑刃恰好准确的击中了她的心脏附近。
「唉……?这是……?」
露娜丝缇雅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我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露娜丝缇雅,再见。」
阿尔凯因略显寂寞的说道。
急转直下的事态让赛罗目瞪口呆。
稍迟片刻,从中庭传来了拉达娜的悲鸣。
「露娜丝缇雅大人!哈维,拉尼!你们还在等什么!」
站在露台上的哈维和拉尼这才开始了行动。
以刚刚击败露娜丝缇雅的阿尔凯因为目标,带着眼罩的两名侍者挥起了从手腕伸出的金属长爪。
磨尖的钢爪已经与刀剑无异。
阿尔凯因从露娜丝缇雅的胸口拔出了切糕刀,翻转身体敏捷的格挡住两人的爪子。
而后他顺势迂回到了赛罗身后,切开了猫足椅子和赛罗身上的束缚。
突然之间,哈维和拉尼因畏惧“环流的轮环”向后退去。
恢复自由的赛罗与阿尔凯因并排摆好了架势。
「赛罗!没受伤吧?」
「嗯!阿尔凯因,菲诺那边……」
正当赛罗如此问道的时候。
「……吓,真是吓了一跳——」
明亮的少女声音让赛罗四肢僵硬,混身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的眼睛中也闪过一道光芒。
被他的剑刃刺穿、倒在地上的露娜丝缇雅突然坐起了上半身。
她扑哧一笑,就像刚刚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似的,镇静的站了起来。
血已止住,丝毫没有痛苦之色。但是衣服上还显眼的残留有被刃物贯穿的痕迹。
(怎么会——这个露娜丝缇雅也是和刚才相同的人偶吗?)
不久之前,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想要解除露娜丝缇雅的魔族化。
当时虽然以赛罗的失误、破坏了她的“替身”人偶而告终,但没有想到她居然到了此时仍然使用“替身”,用心可谓深沉。
阿尔凯因重新举起切糕刀,深深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替身的魔导人偶吗?“真正”的露娜丝缇雅在哪?」
露娜丝缇雅莞尔一笑。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吧?刚刚真是让我后脊一阵发冷——阿尔凯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黑毛覆盖的脸面完全看不出脸色,露娜丝缇雅的这番话只是在戏弄阿尔凯因而已。
(奇怪——有点不对头。)
赛罗心中产生了无法言明的违和感,凝视着露娜丝缇雅。
自从在卧室破坏了她的替身后,露娜丝缇雅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至少,应该没有更换替身的空闲。
这样说来,露娜丝缇雅和赛罗一起在卧室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双重替身。
(——城府太深吗,不是这个次元的问题——!)
赛罗如此感慨到。
恐怕自己和阿尔凯因有某种决定性的“误解”。
哈维和拉尼面对阿尔凯因和赛罗摆好了架势。
在两人后面,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嫣然的笑容。
饶有余裕的态度中透露出“绝对不可能输”的自信。
「太可惜了,阿尔凯因?你的作战也不坏,让我吓了一跳。梅露露西帕和你的想法一样呢。“只要击败指挥官就好”——但是,要是会被这种程度的突然袭击杀死,我又怎么能当上西天将呢。」
在下方的中庭,所在处被发现的西兹可正承受着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等人的攻击。
西兹可虽然作战英勇,但被数量上的劣势所压倒,光是来回躲避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力。
梅露露西帕的龙挥起只要击中就能一击必杀的爪子,和瞬间移动的拉达娜交错袭来。
防守方的西兹可四处逃窜,想要和所有敌人都保持距离,但看上去被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露娜丝缇雅把嘴埋入了黑猫玩偶中,仰视着焦急的赛罗小声说道。
「……还有赛罗,你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呢。我原本以为能和你共筑良好的关系……但是,果然必须要让你明白自己做出的选择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呢。」
她单手举起,向中庭的中心部位看去。
为了处刑正睡在床上的伊莉娅德公主,几名人偶还在那边待机。伊莉娅德本人的姿态的人偶也混杂其中。
接到露娜丝缇雅的指示后,其中的一个人偶举起了剑。
在刚刚的大雨中残留下来的水滴从阴天中闪烁着昏光芒的剑刃处落下,在伊莉娅德的衣服上浸出一小片水渍。
剑刃没有指向银色的球体,目标直指伊莉娅德的心脏。
「住手!」
身体探出露台的赛罗大喊的声音已经接近了绝叫。
想去阻止的阿尔凯因被哈维和拉尼绊住了脚步。
伊莉娅德的正上方,剑尖正笔直的向下突刺而去。
赛罗刚要把视线从可以预测到的惨剧移开时——
「——“纳修雷”,保护她!」
中庭里回响起勇武高亢的少女声音。
“树木组成的巨人”突然在伊莉娅德身边泰然自若的站起。
缠绕着藤蔓和茂盛枝叶的粗壮手臂轻松击退了周围的人偶。
植物巨人虽然只存在了数秒,但在间不容发之际,另一个巨大的影子又从建筑物后面突然出现。
气势汹涌奔来的是黑色毛发的勇猛野兽。
「沙夏!」
赛罗呼喊出它的名字,同时看到它的背上还有别人。
黑狼一跃来到了伊莉娅德的身边,举起大锤的见习骑士女孩坐在它的背上。
「阿尔凯因,赛罗!伊莉娅德大人就交给我吧!」
凛然大喊的维奥莱跳下黑狼的后背,走到沉睡的伊莉娅德身边。
而后她开始与靠近的人偶们战斗起来。
黑狼沙夏也配合她的动作,似乎要与维奥莱背靠背作战一样,共同保护伊莉娅德。
过来汇合的还不仅仅是维奥莱和缇亚涅丝。
在黑狼沙夏达到后稍迟片刻,霍克艾也加入了西兹可那边的苦战中。
救出维奥莱后,他也马上就向这边赶来了吧。
「前辈!太慢了!」
西兹可屏住呼吸大喊道。
拉达娜的瞬间移动难以捉摸,再加上梅露露西帕操纵巨龙不断威逼,她已经疲于防守。霍克艾的增援暂时让她逃离了危境。
「我也没去别的地方玩耍呢,刚刚还打了一仗——」
霍克艾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踹飞周围的人偶,灵巧的躲过了龙的攻击。
由于人数的差距,他们仍然没反击的余地,但至少稍微减轻了西兹可一人身上的负担。
看到局势的变化,赛罗敏锐的做出了反应。
「阿尔凯因!」
「明白了!」
即便是为了西兹可等人的援助,也一定要打倒眼前的敌人。不知本体在哪的露娜丝缇雅暂且不管,现在必须要击败难以对付的魔导人偶哈维和拉尼。
阿尔凯因向哈维和拉尼疾奔而去。
与阿尔凯因相配合,赛罗也靠近了他们。
两名侍者少年并排而立,打算分别迎击阿尔凯因和赛罗。
当然,对体术毫无心得的赛罗不能与其正面为敌。
但是赛罗的身边多了一位不露声色的强力同伴。
赛罗感觉到她的存在后,大喊道:
「缇亚涅丝!抓住他们的脚下!」
缇亚涅丝操纵树人纳修雷忠实的执行了赛罗意志。
从赛罗的影子里涌出的植物枝干转变成胳膊的形状抓住了哈维和拉尼的脚。
两名侍者被定在原地,猛然间向前扑倒。
阿尔凯因向他们斩去,哈维和拉尼勉勉强强的用爪子抵挡住了。
另一方向,赛罗向哈维伸出了右手。
(只要能碰到……稍稍一点,只能要能碰到的话,就可以“破坏”——!)
怀揣这种想法,他继续向前伸着手。
这种行动无论如何也过于勉强。但拼上性格的赛罗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冒进了。
仅仅数步的距离却感觉如此遥远。
(再往前伸一点,碰到了——!)
伸出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摸到了无法行动的哈维的脸,此时——
哈维挥起的爪子从赛罗眼前掠过。
「……啊……」
赛罗沉默了。
——手,够不到了。
一瞬之间,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本应该伸向哈维的右手不知为何离开了视线。
——然后,视野之外的手不断旋转的飞过了赛罗的脸旁。
「唉……?」
「赛罗……!」
阿尔凯因动摇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数秒之后,赛罗才终于察觉到溅到脸上的血沫是“自己的”。
右臂从手肘以下都没有了。
在露出的白骨周围,被切断的血管向外喷涌着血液。
面对自己要使用的右手已经“不存在了”这样的事实,赛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声音卡住。
思考停止。
如今的赛罗已经连感受疼痛的余力都没有了。
「啊……哇……啊!」
向下看到已从肘部脱落的右臂,赛罗发出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不成声音的绝叫。
他曲膝坐到地上,哈维再次挥出了爪子。
赛罗没有再看向哈维,只是在乌云之下悲痛的连续大叫。
◎
站在王城中庭的维奥莱和沙夏一起为了保护敬爱的伊莉娅德而全力战斗。
被关在地下的她,刚刚被霍克艾救了出来。
突然出现的霍克艾迅速击倒了已经人手不足的守卫以及名叫缪尔斯通的女技师,帮维奥莱解除了束缚。
“阿尔凯因正在负责佯攻,我来此处救人。赛罗似乎正和露娜丝缇雅在一起,那么菲诺又在哪?”
他打开封印着缇亚涅丝神珠的“封咒之相”,快嘴问道。
维奥莱也不知道她的去向。“注意到时已经不在了”她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句简单的回答后,霍克艾从昏倒的缪尔斯通身上拿走了“共鸣石”等魔导具,混杂着叹息小声说道。
“这么说来,菲诺还在别的地方吗?——刚刚我还随便找了找梅露露西帕的本人是否在此,看来他也在其他地方。阿尔凯因的被捕比预想中的还要快,所以没有时间再继续搜索了。我这就去和阿尔凯因及西兹可汇合,到时候可能会与露娜丝缇雅战斗——你做何选择?”
霍克艾的问话还没说完,维奥莱就下定了决心。
她能够为这座王城做的事只有一件。
而后她收起缇亚涅丝寄宿的神珠,带上霍克艾一起乘坐沙夏急速赶来这个中庭。
一到此处,看到的就是将要被处刑的伊莉娅德。
维奥莱没有冲动。
在缇亚涅丝的帮助下,虽然成功解除了伊莉娅德的燃眉之急,但仍然没有脱离危境。
将沉睡的伊莉娅德保护在身后,面对露娜丝缇雅的人偶们不断的迫近,维奥莱拼尽全力的挥舞“锻冶师的大锤”。
浮在伊莉娅德身上的银色球体——从霍克艾那听说,如果将其破坏,就可以阻止伊莉娅德的人偶,还可以让伊莉娅德本人恢复意识。
但是在人偶们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下她疲于应付,现在的维奥莱根本没有转过头面对伊莉娅德的机会。
即使如此,在如今的局势下她的力量不断的被引导出来。
维奥莱心想。
(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还有各位骑士团员——我如今正代替他们在此战斗!为了保护伊莉娅德公主,绝对不能再有所犹豫!)
正是这份决意和迫力让她发挥出了超出自身水准的实力。
本领连见习骑士都够不上的维奥莱现在直面敌人,庇护着需要守护的亲友。
锻冶师的大锤似乎也回应了她的这份思念,时而变轻保护维奥莱,在击倒敌人的瞬间又随着她的心意增强威力。
这个武器是从她曾经的教官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那里得来,其中蕴含着修盖尔“作为骑士的荣耀”。
大锤沉重的威力,受到直接攻击的人偶无不化为碎片。
「沙夏!不要让敌人靠近伊莉娅德大人!」
聪明的黑狼露出利牙,发出低吟回应了指示。它与维奥莱背对背靠在一起,抵御意图靠近的敌人。
即使受到春雷之弓射出的雷击,即使被赤炎之剑击中而烧伤,沙夏都毫无怯意的英勇战斗。
而后,和伊莉娅德一模一样的人偶站到了维奥莱的面前。
在看到橙色长发飘舞的瞬间,维奥莱停下了动作。
但是让大脑沸腾般的怒火在下一个瞬间就暴发了出来。
「……和公主大人真像呢,作为人偶来说!」
「你也被骗了吧?相处多年也不过如此。」
人偶回以冰冷的话语。在外表和声音上与伊莉娅德宛如双胞胎一般,但态度的差别却显而易见。
维奥莱认识的伊莉娅德会更加亲切、更加温柔,充满吸引人的魅力。
(我居然会将如此浅薄的假人与公主大人弄错——!)
自己的不谨慎再次让维奥莱感到痛苦。
在特拉福德被这个人偶欺骗了。维奥莱被装作同伴的伊莉娅德人偶所引诱,和赛罗等人一起上演了一出变成囚犯的失态闹剧。
伊莉娅德人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但现在的维奥莱已经不会对这种表情抱有任何的踟蹰。
对维奥莱来说,伊莉娅德不仅是值得敬爱的主人,还是最重要的“亲友”。
伊莉娅德刺来的长枪从维奥莱的肋部掠过。
维奥莱本将挥下手臂用巨锤一击,但却被她屈身闪过。
(……比其他的人偶更强?)
人偶似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成为原形的人类的本来实力。就是说,伊莉娅德本人比普通的士兵更加强大。
她的剑术提升的确很快。
在伊莉娅德刚刚加入到魔导骑士团的日常训练中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王族成员的心血来潮。但是不久后他们都为公主的成长而瞠目结舌,最终乃至向她宣誓效忠。
如果生逢乱世,说不定她甚至会被称为“女豪杰提露娅娜再世”。
二次、三次互相攻击后,维奥莱不由得回想起陪真正的伊莉娅德练剑时的情景,她慌张的再次认定了眼前的敌人。
但是,位于此地的当然不只有她们。
从伊莉娅德的身边,另一名人偶持剑冲了过来。
维奥莱把注意力稍稍转向了过来打扰的对手。
而后她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此时,出现在维奥莱眼前的是——“应该已经去逝”的熟悉之人。
虽然身穿佣人的服装,但紫色的头发和凛然的面容绝对不可能看错。
「唉……母亲?」
维奥莱下意识的发出了惊呼。
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取——在这个过程中被杀害的母亲如今正对维奥莱剑刃相向。
在阴天的中庭意想不到的再会让维奥莱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瞄准这个机会,伊莉娅德刺出的长枪和母亲挥下的剑刃几乎在同进向她袭来。
即使避开一方的攻击,也不可能在两人同时的攻击下全身而退。而且在背后保护着伊莉娅德的状态下,须臾之间她向后方撤退的行动也会受到影响。
向四周望去,更多的人偶从伊莉娅德和母亲旁边杀了过来。
维奥莱咬紧牙齿,做好中“枪”的觉悟向前冲去。
侧腹部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屏住呼吸,全力的举起大锤,她向大锤中注了自身全部的魔力。
指向天空中破坏锤中聚集起维奥莱的魔力,变成了巨大的魔力块体。
凝缩成铁色的大锤本来是攻城武器。
「“锻冶师的大锤”!击碎吧!」
用大喊的气势压抑住伤口的痛感,维奥莱挥下了大锤。
一击将伊莉娅德和她的周围全部击毁。
身体也仿佛陷入大地般的威力,巨锤的一击将周围的其他人偶也全部卷入,随着地震似的巨大轰响声,庭院的一角凹陷了下去。
伊莉娅德人偶和身上的白银铠甲从中心部分破碎开来。
维奥莱仍旧紧握着砸下的大锤,深深的吐了口气。
虽然说是假人,但碎了敬爱的主人的身姿,此时的心情也绝对谈不上舒畅。
使出了如此强力的一击后,结果维奥莱身上的伤口也被撕裂了。
只剩下了母亲容貌的敌人,她缩短与维奥莱的距离,冲进大锤与锤柄之间的空隙。
人偶回头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在背后被打败的同伴,不是为同位被打败而感到胆怯,看起来更象是为维奥莱意外的强大而感到惊讶。
从侧腹部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维奥莱脚下已经失去了力气。
(这个……明明眼前还有敌人……)
虽然想再次起身举起大锤,但最终她却没能做到。
眼前的母亲是“人偶”吗,还是“魔族化的本人”?——在犹豫之间,她忘记了防备。
母亲在维奥莱的上方挥下了剑刃。
她的表情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般温柔,但与此相反,说出了明显带有敌意的话。
「——维奥莱真是坏孩子呢。只要老实的成为魔族,明明大家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挥下的剑刃发出了斩裂空气的声音。
维奥莱混身僵硬的闭上了眼睛。
(就到此为止了吗……)
作为骑士,她没有想要尽情施展报负的野心。
希望自己不要难堪的死去,同时祈祷伊莉娅德可以生还,维奥莱已经做出了“败北”的觉悟。
——此时,出现了和预想不同的异变。
挥下的剑刃擦过身体,然后母亲的身体倒在了维奥莱旁边。
闭上眼睛的维奥莱正为斩击还没有到来而感到惊讶,就听到了“少年的绝叫”。
从露台上传来声音后,某物轻飘飘的落到了她的身边。
昏暗的阴天下,维奥莱注意到了那个物体。
被切断的“人类的胳膊”——
注意到后,维奥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只胳膊上套着和赛罗相同的衣服。稍稍弯曲的手指像雕塑一样僵硬,刚刚被切开的伤口断面处咕嘟咕嘟的向外流出黑色的血液。
而且,从伤口里——发出了淡淡的不自然的光线,与血液混在了一起。
稍加注意的话,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也开始飘散出无数细微的光粒。
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维奥莱感到迷惑不已。
主要的发生源似乎在露台上,这样的场景与其说美丽,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维奥莱的视线转移到了倒在旁边的母亲身上。
她的身体就像尸体一样倒在旁边,后背开始染上了光之粒子。
维奥莱战战兢兢的伸出了手指。
本以为是萤火虫类似的虫子,但轻轻触碰后,指尖感到了电流似的冲击。
「……这是什么……」
用手捂住侧腹部的伤口,维奥莱重新握起“锻冶师的大锤”。虽然还无法举起,但姑且用锤柄代替拐杖,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向大锤注入魔力本想顺势将其举起,但沉重的大锤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这个“锻冶师的大锤”会根据注入的魔力自由的改变重量。
可以像羽毛一样轻巧的挥舞,也可以变化为对手无法抗衡的沉重,但是如今,这个大锤完全像是它本来材料的重量,抗拒着变化。
维奥莱觉得有些可疑,眨了眨眼睛。
这时,中庭发生的异变已经变得明了。
所有的魔族都无法使用各自手中的武器,全都迷茫起来。
人偶们也都被强制停止了动作,和维奥莱的母亲同样倒在了原地。
梅露露西帕乘坐的龙,甚至连梅露露西帕本人也在洒落的光芒中昏倒了。
以膝盖着地的姿势,维奥莱向光之粒子传来的方向——露台看去。
混身布满轻伤的黑狼沙夏来到她的身边,发出了轻轻的低鸣。
它也在向露台看去,赛罗身上好像发了什么。
维奥莱按住还在流血的侧腹,迷茫的歪起了眼角。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露台上像雪花般飘落的光之粒子,在维奥莱眼中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明明是被其所救,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帮大忙了”这样的感觉。
这时的维奥莱在无知当中不断的发出颤抖。
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也不是因为缺血。
虽然她自身还没有察觉到——她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确实流露出了胆怯。
◎
赛罗伸出的右臂被哈维的爪子切断之后——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看到了奇妙的现象。
「赛罗!赛罗,逃离那里……!」
全力的呼喊声说到一半却又吞了回去。
混杂在从赛罗胳膊流出的血沫里,光粒飞散到了空中。
与此相应,他的周围卷起了龙卷风般的“魔力风暴”。
不仅仅是阿尔凯因,哈维、拉尼还有露娜丝缇雅都停下了动作。
在赛罗的悲鸣声中,以他为中心卷起的暴风发出了和空气混杂的震动声。
阿尔凯因感觉到了危险,从原地远远的退后。
因紧张感全身毛发倒立,明明不觉得寒冷却发出了颤抖。
露娜丝缇雅也睁圆了眼睛,哈维和拉尼在风暴的吹拂下步履蹒跚。
「缇亚涅丝!回到神珠里!」
阿尔凯因瞬间做出了指示。
抓住哈维和拉尼的树兵的手已经从此处消失了。
然后,赛罗身边的两名侍者面无表情,膝盖哆哆嗦嗦的颤抖着。
并不是因为害怕,似乎只是单纯的“没有力气”。
从赛罗的伤口处溢出的光之粒子包围住了两个人的身体,然后从表面浸入到了内部。
『露娜……丝缇雅……大人……』
呼唤完主人的名字后,两名侍者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在原地崩落了。
露娜丝缇雅皱起眉头,向后退去。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她自言自语似的问题,阿尔凯因也无法回答。
同时,他手中的“黑色切糕刀”也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即使注入魔力也没有反应——不,本来……就无法注入魔力?)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态让阿尔凯因迷惑不已。
光粒不断落下的中庭里,人偶们逐个停下了动作,无法使用魔导具的魔族们也困惑的站在原地。
这不是仅仅针对敌人的事态。
连与魔族对抗的西兹可和霍克艾如今也迷茫的看向了露台。
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变成普通的棒子落到了地面。
霍克艾的眼镜“银月的幻影”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似的,一直笑嘻嘻的他难道得歪着脑袋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阿尔凯因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传来了西兹可高亢的喊声。
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龙”无力倒地,骑在上面的梅露露西帕的人偶也一动不动。
负伤的维奥莱坐在地上,旁边的黑狼沙夏也似乎有些担心向露台注视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凯因终于理解了。
「……魔导具……无法使用了。感觉不到魔力……」
还没有被损坏。只是更加单纯的无法“使用”。
虽然原因不明,但毫无疑问这个变化是赛罗引起的。
露娜丝缇雅的替身人偶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吭噔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本人应该还安好,但至少位于此处的“人偶”在光之粒子的作用下无法行动了。
位于事件中心的赛罗抱着被切断的胳膊上的伤口,身体不住的颤抖。
阿尔凯因的眼中也感到了不安定的气氛。
「赛罗!赛罗,控制住“环流的轮环”!」
即使向他喊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霍克艾迅速以倒下的“裁决魔龙”为脚踏板,跃上了露台。由于无法使用辅助体术动作的魔导具,他的动作不像往常那般利落。
霍克艾看到赛罗周围卷起的风暴以及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光之粒子后,发出了低吟般的喊叫。
「……阿尔凯因!快逃开!现在的赛罗已经神志不清了!」
就在阿尔凯因退后的同一时间,赛罗的身影消失了。
一瞬之前阿尔凯因所在的地方,失去右臂的赛罗伴随着轰鸣声出现在了那里。
他用脚踏碎了露台上的石地板,光之粒子更加猛烈的从全身喷出。
(“环流的轮环”暴走了……?)
阿尔凯因虽然想举起黑色切糕刀,但事到如今,魔导具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快逃,阿尔凯因!不能使用魔导具的你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而已!」
霍克艾大声喊道,向赛罗和阿尔凯因之间跳去。
他此时的声音与平时玩笑般的口吻截然不同,充满了慌乱的心情。
「霍克艾,这是……」
「这不仅是“环流的轮还”的效果。我以前也曾经见过类似的病症。这是施加在贵重魔导具的守护者身上的禁断术法——在受到危及生命程度的重伤时,耗费本人的生命力歼灭周围所有敌人的诅咒“狂战士的代价”。为什么赛罗……到底是谁在他身上施加了如此危险的诅咒——」
霍克艾的脸上满是汗水。
阿尔凯因第一次听说这种诅咒,但看到赛罗如今的攻击,那确实不是普通的少年所能及。
「我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阿尔凯因,退后——!」
霍克艾抓住阿尔凯因的脖子,强行跳下了露台。
还没有掌握眼前状况的魔族仍然天真的以为找到了好机会,数人围了过来。
「如果不能使用魔导具——喂,不如说这正是好机会!他们没有带剑!」
魔族男子叫道,挥起了赤炎之剑。
虽然剑上没有火焰,但仍然可以作为普通的剑来使用。即使在正常情况下无法匹敌身为魔导师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但在失去魔导具的情况下,凭借人数优势似乎可以战胜他们。
这个想法虽然没错,但他们究竟是没有理解“如今的状况”。
狂乱的赛罗从头上跳了下来,像是要追击逃跑的霍克艾。
霍克艾一个急转身,用力将阿尔凯因扔到了沙夏那边。
「西兹可,阿尔凯因就拜托你了!维奥莱把伊莉娅德公主放到沙夏背上!」
看到在空中旋转被扔过来的阿尔凯因,西兹可慌忙伸出胳膊抱住。
因异变而有些害怕的维奥莱也拖动起疼痛的身体,将沉睡的伊莉娅德放到了黑狼背上。
扔掉负担的霍克艾一击扫堂腿撂倒了一名袭来的魔族,而后敏捷的逃离了包围圈。
他没有理会追来的赛罗,背朝赛罗向阿尔凯因等人的方向跑去。
看到他一溜烟的逃跑后,魔族们更加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快追!别让他逃……!」
大声叫喊的男性声音在中间停止了。
「……哈?」
他抽动着脸皮,向下方自己的胸口看去。
在那里看到的是从背后贯穿而出的少年的左手——
而且,他的手中还握着自己的“心脏”。
伴随着筋脉崩裂的声音,他的心脏被强行从背后掏了出去。
猛烈的血沫飞舞中,男人翻起了白眼。
嘴里喷吐出混杂着血液的泡沫,他就这样命绝于此。
「啊……」
「哇——!」
在近处亲眼看到了同伴惨死的其他魔族发了出胆怯的声音。
但是他们还不及发出更大的悲鸣,赛罗以如同云雾般的速度在他们之间来回穿行,分别一击破坏了他们的要害。
不许抵抗,不许逃跑,淡然的“杀戮”开始了。
某人在发出声音前喉咙就被击穿,还有人脊椎骨被拽了出来,血沫中的脏器仍然在跳动,但就如此轻松的穿越了生与死的境界线。
反复不断的凄惨死亡宛如噩梦一般。
头被破坏的尸体,手脚仍然在不断的痉挛。西兹可看到这幅样子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用手捂住了嘴。
悠然屹立于如此惨剧之中的赛罗,脸上毫无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就像是被操纵了一样,他平淡的破坏着一切活物。
右臂的出血已经止住,但伤口并没有愈合,仍然在聚集光之粒子。
「这就是……狂战士……?」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发愣的小声说道。
用狂战士来形容此时的他十分熨帖,正在战斗的是那个稳重的连虫子也不忍杀害的赛罗。
即使是失去行动能力的魔导人偶都逐一刺穿,那个赛罗只是在独自做尽暴虐之事。
阿尔凯因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得咽了口唾沫。
从魔族的包围中逃出的霍克艾稍迟片刻跳到了沙夏的背上。
「维奥莱!快让沙夏跑起来!无法使用魔导具的现在只能依靠沙夏的脚力了!」
「明、明白了!」
维奥莱向沙夏做出了指示。
沙夏用迷茫的视线看着曾经一同旅行的赛罗,但它似乎也觉察到了危险。
它马上蹬向地面跑了起来。
逃跑迟了的魔族发出的悲鸣不断的在背后响起。
「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不要!快停下!……别过来!」
「是我不好!这个城市已经……啊——」
听到不绝如屡的惨叫声,阿尔凯因只是动了动尾巴。
不管是怎样的魔导具,只要无法使用魔导具就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对魔族来说也是同样。
由于“环流的轮环”暴走,周围一带的魔导具全部被封禁,再加上自身变成狂战士的赛罗,应该没有魔族可以与之一战了。
现在的场面已经算不上是战斗,只是单纯的“虐杀”。
「赛罗……那个赛罗为什么做出这种——」
结结巴巴的西兹可双眼含泪。随着沙夏奔跑的节奏,眼中的泪水不断的向后撒落。
操纵着沙夏的维奥莱回过头来,如今也已泪水盈眶。
「这是怎么回事……?那位稳重赛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怎么了?除去持有“环流的轮环”这方面,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见习药剂师少年吧!」
坐在沙夏身上的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离开一段距离后,阿尔凯因向霍克艾问道。
「刚才……你提到了“狂战士的代价”吧?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时,“使用残余的生命力”歼灭敌人的诅咒——那么,赛罗会变得怎样?打倒敌人后,能恢复原状么——」
霍克艾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那个诅咒的代价就是“死”。狂战士会一直战斗到死为止。」
听到霍克艾的话后,阿尔凯因感到一阵呕吐感。
戴着圆框眼镜的学者把手指放在了眉尖。
「这是我的推测——恐怕,让赛罗和“环流的轮环”融合的人,害怕这个秘密被其他人得到,所以才施加了这个诅咒。面对为了环流的轮环而伤害自己的人,赛罗本身即使求死也想要封印这个秘密吧——虽然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我觉得这种做法很不错。」
到底是何人在赛罗身上施加了这种诅咒——同样作为魔导师,看来不是正派之人。
「——维奥莱。让沙夏停下。」
哈尔凯因平静的说道。
听到霍克艾的解释后——他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从赛罗身边逃开弃他于不顾。
维奥莱一时间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但马上向黑狼做出了指示。
聪明的黑狼老实的停下了脚步,同时转向了王城的方向。
由于远远逃离了惨剧的现场,现在已经看不到赛罗的身影。注意到时阿尔凯因已经可以像往常一样使用自己的魔导具了。
霍克艾皱着眼角,重新戴上了魔导具眼镜。
「……远离之后,这个“银月的幻影”似乎也恢复力量了。当时我还以坏掉了呢。」
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丝毫没有安心的感觉。
阿尔凯因似乎寻找起看不到的赛罗的身影,聚精会神的看向了刚刚路过的方向。
「霍克艾。在那边无法使用魔导具是赛罗散发出来的光粒导致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学者缓缓的点了点头。
「唉。导致魔导具无效化的光粒可以看成是从“环流的轮环”中诞生的吧。恐怕将那种光之粒子集中就可以破坏魔导具并解除魔族化,而如果像刚才那样扩散开来,在其范围内的魔导具吸收了光后就暂时无法使用——那种力量真是犯规呢。为了将来着想,让赛罗死在这里说不定比较好。即使他能活下来,之后等待他的也是辛苦的一生。」
霍克艾说完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西兹可和维奥莱也沉默了。阿尔凯因能够理解她们不知该怎样做答的心情。
——即使如此。
即使赛罗产的本质极其危险,阿尔凯因也不想抛弃他。
「霍克艾。我想帮助赛罗。要怎么做?」
面对黑猫的问题,鹰目学者回以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
「没有方法。放弃吧。放置不管的话,他为所欲为的使用生命力的结果就是再过三十分钟就会死掉。不——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吧……」
「不,应该有方法的。即使是无法确保的方法也可以。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也想救他。你,还有西兹可和维奥莱,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乘在黑狼上的阿尔凯因等人之间散发出微妙的沉默。
即使有同样的想法,但在如今,看到赛罗引发的惨剧后,似乎也已经无话可说。
阿尔凯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了霍克艾。
「肯定有吧?除了杀掉他、等他杀以外的方法。」
霍克艾从上方轻轻抚摸了阿尔凯因戴的帽子。
「我刚刚也说过了——“无法使用魔导具的你”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而已吧。」
阿尔凯因无法否认。
霍克艾所言属实,即使被称为暗属性的魔导师,在魔导具被封锁时也一无是处。
在如今的赛罗面前,用这样的状态靠近过去会是多么的危险——
阿尔凯因深知这一点。
霍克艾发出了叹息。
「……和狂战士战斗,即便可以使用魔导具也是赌命的行为。况且“要将对方活捉,而且不知道他是否能恢复原状,在他神志清醒前要不断和他说话”——这简直是发疯的行为。」
听到这个“回答”,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霍克艾。正是如此,我才能和你成为不错的恶友嘛。」
阿尔凯因稍稍点了下头,从沙夏的后背跳了下来。
嘴上表示抗拒,但他却合适的说出了必要的情报。有如此可靠的同伴,阿尔凯因不禁感到万幸。
阿尔凯因看到想跟在自己后面的西兹可,用视线制止了她。
「你们就在此等待。我一个人去就好。」
「怎么能这样,阿尔凯因大人……!」
「是的,这样太见外了。对我来说赛罗可是解除了我和父亲魔族化的恩人。我也要去。」
西兹可和维奥莱一起抗议阿尔凯因的命令。
一阵云雾过后,缇亚涅丝的身姿也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她本体的神珠如今在维奥莱身上。
飘动着蓝色的头发,幼小的缇亚涅丝牢牢的盯向赛罗所在的方向。
「阿尔凯因,我也想去。赛罗对我十分重要。虽然接近现在的赛罗时,我可能也召唤不了纳修雷……」
「不行。」
阿尔凯因冷静的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我希望你们能保护伊莉娅德公主,同时继续搜索还没有找到的“菲诺”。而且现在还不知道“露娜丝缇雅”的真身在哪呢。如果遇到万一,必须有人向六贤人报告事情的经过。」
本身即是“魔导具”的缇亚涅丝在如今的赛罗旁边连实体化都做不到。
瞥了一眼似乎又要哭出来的西兹可,霍克艾叹了口气。
「够了吧,阿尔凯因。可能性什么的,几乎完全没有。关于“狂战士的代价”,按照我刚刚所说的方法成功救回的在历史当中也只有个把案例。不,说不定连那些也都是后人的创作。虽然我告诉了你,但我对你的选择也持反对意见。」
说话的同时,他也从沙夏的后背跳了下来。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不,如果反对就不用多管闲事过来了……」
「唉,作为意见是“反对”。但是,我决定和你“共同行动”。如果你拒绝,那就算我擅自行动吧。违背自己的意志什么——唉。」
霍克艾缓缓的转过头,嘴角终于露出了讽刺般的笑容。
「即使无法使用魔导具,我多少还会些体术,总比借猫的手要强一些吧。」
(注:借猫的手是日本俗语,指忙得不可开焦,此处仅是单纯的调侃阿尔凯因)
他轻合拳掌,然后抓起阿尔凯因的脖子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阿尔凯因也笑了出来。
霍克艾的意见冷静而且正确,但现实中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也并不意外。在决定闯入这座王城时也是同样的。
在他的肩膀上,阿尔凯因转头看向了西兹可等人,露出肉球挥了挥手。
「那么,之后再汇合吧。搜索菲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露娜丝缇雅”的本尊以及北天将鲁法斯说不定还藏在城中的某处,所以切记小心。」
西兹可和维奥莱仍然一幅担心的样子点了点头,而后霍克艾就向来时的道路跑去了。
他一边在王宫的广阔庭院内奔跑,一边向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喃喃低语。
「——对手是受伤的狂战斗。相当麻烦呢。」
「不管如何——赛罗就是赛罗。即使失去自我,肯定也会用心的听咱们说话的。」
正直而言,阿尔凯因没有自信。
不过,「想救赛罗」的心情却是货真价实的。
这不是“因为对赛罗感到愧疚”。
也不决是“因为阿尔凯因很温柔”。
而是更加单纯的理由——阿尔凯因对这位名叫“赛罗”的少年很在意。
为了他赌上性命的理由,仅仅如此就足够了。
第五章 狂乱的暴风雨,在那之后
“物品拥有了人的姿态就有灵魂寄宿其中。”
梅露露西帕的老师加哈尔德•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在生前曾经如此说道。
这不仅是指魔导人偶。就连“普通的人偶”如果拥有人的形态就被赋予了灵魂——生前的加哈尔德坚信这样的道理。
“所以,人偶作为诅咒道具十分出色。即使作为魔导具也极其容易制作。不——制作出精密的人偶果然还是很复杂呢。但比起其他领域而言,可以用更少的劳力实现更为强大的魔导具。正因为如此——咱们的先辈们才判断失误做出了那个怪物。”
加哈尔德生前说出这句话时还刚满五十岁,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壮汉。
骨节突起的粗壮手指却能做出纤细的人偶,他的这份本领让身为弟子的梅露露西帕敬畏有加。
明明平常的言行十分直率随意,但到了工作的时候却郑重其事的有些过分。
名门哈伊亚德工房拥有许多本领纯熟的工匠,但他即使在这些能工巧匠当中也因“手艺好”而著称。
而且——
不料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竟然成为他最后的弟子。
梅露露西帕回想起了“那天”的事。
——即使想忘也忘不掉,仍然清楚的留在脑海中。
哈伊亚德工房位于索鲁巴尔地区的山间,其工厂建在某个城市之外。
这个工房从附近的城市中挖掘并培育有工匠才能的孤儿。
梅露露西帕也是这样被发掘出来的孤儿之一,聚集起来的孤儿们成为了师兄弟,年长者照顾年幼者也成为了惯例。
当时的梅露露西帕作为加哈尔德的弟子,还负责指导一名少女。
“哈伊亚德工房成立以来的天才”
总之,
“最高的工匠玛里安努再世”
“万魔候的重生”
拥有像这样一味的夸张称呼的少女,名叫“露娜丝缇雅”。
在刚刚十岁时,就可以制作连成人工匠都无法做出的精巧魔导人偶,而且即使作为人偶使也同样发挥出了罕见的才能,可以说,她是聚集工房的所有期待于一身的不世出的天才。
虽然梅露露西帕作为工匠也被评价为拥有扎实的本领,但就才能和未来发展而言远远不及这位露娜丝缇雅。
说起来,他没有因才能方面的原因而心生嫉妒,梅露露西帕把这个可爱的少女当成十分重要的人加以保护。
在哈伊亚德工房工作的弟人大约有一百人左右,他们互相皆以兄弟姐妹相待。
所以露娜丝缇雅也称呼梅露露西帕为哥哥,梅露露西帕像对待妹妹一样保护着她。
天才的工匠周围容易招来嫉妒之人,也因此会导致很不好的影响。
为了严厉的警告那些像蜜蜂或蚂蚁一样聚集过来的人,梅露露西帕耿直的性格正是工房将露娜丝缇雅托付给他的理由。
露娜丝缇雅也仰慕着这样的梅露露西帕,这两个人就像亲生兄妹一样时而吵架,时而互相较量技艺。
悠闲却又充实的日子“终结”的时候,恰好在一年之前。
当天,梅露露西帕像往常一样与老师加哈尔德一起呆在制作人偶的工房里。
正在制作的是替商家保护交货的警犬型魔导人偶,这只是常见的订单,对梅露露西帕来讲可谓轻松的工作。
露娜丝缇雅也加入了工作中,抱怨着“比起警犬还是警猫比较好”这样的牢骚,有些闹情绪。
师傅加哈尔德看着这位未来的天才工匠频频露出了苦笑,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会触犯法律的订单另当别论,不对这种普通的订单心生怨言,露娜。旁边的工厂来了一个新人,说是对师傅过于顺从而毫无趣味——嘛,像咱们这样的工匠,能完成订单就足够了。成为艺术家当然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做事,但为满足顾客的要求而制作也有独特乐趣。」
「不,即使是艺术家,也会按照资助者的要求来制作相应的物品吧……」
故意找茬的梅露露西帕被师傅瞪了一眼。
「吵死了,梅露。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指的是“不论做什么都能找到乐趣”。特别是你们这些小鬼,更容易在这方面上进。在这点上,刚刚加入隔壁的新人姑娘有些让人不安呢。」
师傅嘀咕的是名叫“缪尔斯通”的新人工匠。她不是从孤儿院中雇来的,但似乎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双亲,流离失所。
年龄在十七、八之间,比露娜丝缇雅年长,又比梅露露西帕年幼。
拥有准确完成工作的能力,但不管对任何工作都兴趣盎然,她自己也没有“想要主动做些什么”的迹象。
同僚的工匠与加哈尔德商谈过她的事情,所以加哈尔德对她的事也有些在意
哈伊亚德工房的工匠们大部分都是和梅露露西帕与露娜丝缇雅拥有同样经历的孤儿。所以作为遭受过相同境遇的长者,对加入工房的人都抱以很强烈的“同类”的意识。
「梅露,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你几句。比起像我这样的老头,你的年纪和她更近一些。」
「啊,师傅。我曾经和她说过话,那位缪尔斯通。」
在梅露露西帕回答之前,露娜丝缇雅就笑眯眯的插嘴道。
一边打磨将要安装在魔导人偶的警犬上的牙齿,师傅歪了下脑袋。
「唉?你们说了什么?」
「嗯……那个呢。在这个工房里似乎有“古代的珍贵人偶”,所以有些在意——」
露娜丝缇雅小声说道后——
工房的全部区域连续响起了破裂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惊慌的站起来,加哈尔德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数秒后传来了高亢鸣响的警报声,露娜丝缇雅显得有些害怕。
她幼小的眼珠不住的颤抖,中断手中的工作,抓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裤腿。
「哥哥,这个声音……?」
梅露露西帕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拿起了立在工厂一角的手杖。
这个“雷精之杖”作为护身用的魔导具十分普及。
但这一根是在梅露露西帕成人时为作为纪念与师傅共同制作出来的,比在市场贩卖的同类物品拥有更强大的威力。
考虑到不安的露娜丝缇雅,加哈尔德用开朗的声音大喊着走了出去。
「怎么了?喂,发生了什么?」
师傅离开了工厂,向旁边的工厂问道。
魔导具的制作现场偶尔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即便不使用火药这样的物品,在充入魔力的过程中也可能会引起爆炸,总之魔导具本身暴走这样的案例并不罕见,但在这个哈伊亚德工房里事故平均数年才会发生一次。
梅露露西帕跟随师傅走了出去,却看到工房到处都冒起了黑烟,同伴的悲痛叫喊甚至听起来都重叠在了一起。
「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看到事态突变的加哈尔德再次怒声喊道。
路过的一名工匠带着武装的魔导人偶,回答了师傅的问题。
「还不明所以的同伴突然遭到了袭击!攻打这个哈伊亚德工房的估计又是那帮不顾性命的山贼——你也快来帮忙!女人和孩子去“惯例的地方”!」
加哈尔德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剑刃碰击声和爆炸声相继传来。
「喂,梅露!」
「我明白,师傅,我也要战斗!」
单手拿着雷精之杖,梅露露西帕立刻做答道。
但是师傅加哈尔德皱紧眉头发出了训斥。
「蠢货!你快带着露娜去保护“惯例的地方”!万一有敌人闯入,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那里!」
师傅不容分说的对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下达了指示,而后向工房外冲去。
「……哥哥,“惯例的地方”是——?」
「是地下的宝物库。跟上我。」
露娜丝缇雅因不安贴在自己身边,梅露露西帕牵起了她手,快步向工房的中心部位奔去。
大分部的工匠都已经参与到了战斗中。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
由于加哈尔德的工厂位于工房的用地之外,所以他们两个人的避难也会比其他人慢。
工房占用地的中心有一个像祭坛似的石制传送装置,和地下的宝物库相联。
带着露娜丝缇雅坐到了上面,梅露露西帕咏唱起作为“钥匙”的咒语。
「“我是哈伊亚德之子。毅然傲立,悠然生存,成为尽善尽美之人”……」
只有在传送装置上咏唱出这个咒语,才可以进入地下的宝物库。作为钥匙的咒语只会传授给工房的成人,是不允许告知外人的秘密。
而后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瞬间被一起传送到了地下空间。
地下充满了光亮,宛如教会的设施一般。
模仿彩色玻璃的照明下,数个并排的长椅上坐着幼小的孩子、见习工匠们以及不适合战斗的女性工匠,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肩埃肩的坐在一起。
「露娜!露娜!你没事吧。」
「外面状况如何?」
说话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流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哈伊亚德工房只擅长制作人偶,女性工匠也很多。但是并非所有的女性工匠全都在此处。
突然的敌袭难以做出迅速的反应,肯定有许多人逃跑慢了吧。就是说,部分女性工匠很可能正和男性工匠混在一起战斗着。
师傅虽说让他“负责防御工作”,但如果能在上方压制住了敌人,就没有防守的必要。
梅露露西帕打算去援助上方,来回观望了四周的墙壁。
没有用来崇拜的偶像,四方的墙壁上放置着大量哈伊亚德工房历代制作出来的名品。
豪迈的“萨贝里恩长枪”,外表是小巧的垂饰但却藏有强大破坏力的“裁决魔龙”,和操纵人偶形状相同的“哈伊亚德傀儡”,产生云雾、让局部地区卷起风暴的壶“哈特尼亚斯之豪风”——不论是哪一个放到世面上都会被追捧到天价。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看向了放在墙壁上的宝物之一“裁决魔龙”。
这个物品的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垂饰,但注入魔力后可以变为巨大的“龙”形魔导人偶。
在实战中使用还是第一次,但梅露露西帕曾在祭典中亲身操纵过。看客很容易将其误解为只是为了好看的“礼仪用”魔导具,但实际上它是能够单体抗衡整只军队的强大兵器。
梅露露西帕从墙边将其取出时,一名女工匠向他问道。
「那个——梅露露西帕你要出去?」
向他提问的是一个闭着眼睛的茶发少女。
名叫“缪尔斯通”,还是一名刚刚进入工房的新人。
在遭遇如此异变时仍然能保持冷静,她挺起后背,露出了楚楚动人的笑容。
她的态度和其他胆怯的女工匠们差别迥异,但与其说她胆子大,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单纯的感情淡薄。
「啊,师傅们都在战斗,我也不能在此悠闲等待。」
「是这样吗?那么,请多加小心。」
缪尔斯通莞尔一笑,用手捂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脸颊。
——梅露露西帕的记忆在此处中断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映照在眼眸中的就是露娜丝缇雅哭泣的脸庞。
崩塌的天顶旁,她一边哭泣着,一边不断呼喊着梅露露西帕的名字。
从她背后传来了同伴和呻吟声和轻轻的呼喊。
「……露娜丝缇雅……快逃……」
梅露露西帕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最终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身体无法行动,视线模糊不清,感觉也已经麻痹。在这个时候,他才理解到工房“败”了。
此时,通过传送装置,全副武装的男人出现在了宝物库,全都是不认识的人。
露娜丝缇雅仍然在大声悲鸣。
「哥哥!我不要这样!不要死!」
「……快逃,露娜丝缇雅……别再管我了……」
梅露露西帕的话让娜丝缇雅在哭泣之中露出了严肃的眼神。
「——即便是我,也是哈伊亚德工房的工匠……!」
她做出了决断后如此大喊道,然后跑到了宝物库的一角。
「终于可以——“哈伊亚德傀儡”!请遵从我的命令!」
听到这个被封印的魔导具的名字,无法行动的梅露露西帕拼尽全力的挤出了最后话语。
「住手……!过来,露娜丝缇雅!那个不是你能承受住的魔导具……!」
梅露露西帕悲痛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她的耳中。
然后梅露露西帕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黑暗。
作为重要住处的工房受到袭击,自己也被变成魔族的“那天”之后——
他不断寻找着被魔族夺走的哈伊亚德工房的魔导具。
为了被杀害的师傅以及同伴们报仇。
为了拼尽全力阻止魔族化的露娜丝缇雅。
而且,为了消解自身的苦闷——
他如今也在一个人独自的战斗着。
◎
在会被认为是棺材的箱子中醒来时,梅露露西帕心情差到了极点。
就像是喝了极其劣等的酒大醉了两天后一样,横躺在箱子里,脑袋不停的摇晃。
(这里……啊,这样。我败给露娜丝缇雅了吗……)
驱使裁决魔龙挑起战端,然而输在了哈维和拉尼面前——记忆就到此为止。
但是,本已失败的自己如今却还活着,而且还能够如此顺畅的呼吸,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这里是传说中的“那个世界”,差到极点身体状况却又如此现实。
竖起膝盖顶开了棺材盖,梅露露西帕摇了摇脑袋站身起来。
落到石制地面上的棺材盖发出了砰、砰的动听声音。
「裁决魔龙——已经不在了么?」
惯用的魔导具果然已经被收缴走了。
「……呀,终于醒了呢。」
他起来之后立刻就听到了某个男性的声音,是不认识的人。
梅露露西帕严肃的皱起眉头,眼睛凝视着暗处。
不是在地下牢房。像是城中的一间房子,旁边还有木框的窗户。
由于挂着相当深厚的窗帘,室内光量不足。站在旁边的男人发出的声音听来似乎正值壮年,但视野昏暗之中无法加以确认。
「……你是谁?」
谨慎起见,他没有对帮助自己的人热情相待。
高个男人对此回以苦笑。
「我不是值得报上姓名之人。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实际上败给了“露娜丝缇雅”……“哈伊亚德傀儡”在哪里?露娜丝缇雅又隐藏在何处?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男人的问话让梅露露西帕的四肢僵硬起来。
质问的内容以及说出来的情报都足以让梅露露西帕大为惊愕。
「哈伊亚德傀儡的所在之处……我也想知道在哪。比起这个,你是何人?是魔族还是那个叫阿尔凯因的家伙的同伴——」
「啊,我是魔族。但是,我不打算与你战斗,至少在现在。」
男人立刻做出了回答,而且梅露露西帕确实没有从他身上感到敌意。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稍微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他按住不停摇晃的脑袋,牢牢的盯住了对方。
年龄大概四十左右——浮现在黑暗中的轮廓像是面容稳重的绅士,但由于平静的过分反而辨别不出其本来面目。
梅露露西帕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一边警戒着脚下,一边缓缓的向男人身边走去。
男人毫无防备,也没有对梅露露西帕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自信的表现吗,还是单纯的心不在焉?梅露露西帕不知该如何判断。
与此同时,男人透过手中的薄石板,正注视着似乎是王城如今状况的影像。
梅露露西帕对这个大约有一掌大小的石板有印象,这是被称为“鸟目的石板”的魔导具,放出人工造出的鸟,然后石板上就可以显示出鸟视野中的景象。
这不是珍贵之物,只要在店面里稍微寻找一下就可以轻松的买到。
看到的影像不太清晰,虽然可以分辨出大概是在中庭附近,但由于视点过高无法看出详细内容。
如果再靠近点就好了。鸟仍然保护高度,俯视着下面的世界。
(他是有怪癖的守卫……是这样吗?反正只要打倒他就能离开这里——)
「不,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我十分强大。和阿尔凯因相同程度,或是比他更强吧。面对没有魔导具的你,胜负已经不言自明了吧。」
梅露露西帕突然间无言以对。
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被读出了心思,即使他是感觉到了梅露露西帕释放出的杀意,也绝不是普通的魔导师。
梅露露西帕不禁有心情不爽,用余光确认了房间的出门。
门就在旁边,大概门的另一面就通向城内吧。
「……没什么事的话就让我走吧。可以吗?」
「我到是没什么关系,作为忠告,我觉得你还是在此稍等片刻为宜。愚蠢的出去会被杀掉的。」
男人指着从石板映射出来的影像。
在中间附近,小巧的人影正在逐个袭击逃跑的魔族。
由于画质粗糙而且视点过远,连面容和服装都无法判别,但如此压倒性的战斗还是不由得让他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将魔族追击至此的魔导师似乎并不存在。梅露露西帕偶然间在战场的一端看到了像是“裁决魔龙”的影像。
——趁着这阵混杂,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拿回重要的魔导具。
「在那里战斗的是……阿尔凯因?」
时间已到傍晚。他差不多也要了可以发挥真正实力的时刻,但看上去战斗的影子似乎比阿尔凯因要大上一些。
奇妙的男人了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不是。如果是他在战斗就好了呢。我也有些困惑。虽然不是为了这个打算而设置的咒法——世界之中,果然有些事情让人想不通。」
从他混杂的叹息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也对眼面的事态也感到有些奇怪。
梅露露西帕没有理睬他打算走出房间,不论如何,还是自己亲眼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从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你如今到底为何而战?」
听到如此不爽的问题,梅露露西帕没有回头的答道。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不,要是“为同伴复仇”,或是“为了打倒露娜丝缇雅”的话,到也没什么——但在我眼中,你自己似乎“急于求死”。在哈伊亚德工房发生的惨剧也让你改变了吧,但生命难得。还是珍重一点,或是更为有效的使用比较好。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已经领悟到一个人战斗的极限了。」
不像是说教似的言辞,似乎某处还流露出了调侃的语气。
判断没有回复的价值后,梅露露西帕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然后来到走廊再次转向房间时,那里已经变成了“墙壁”。
王城的走廊细长的向两端延伸,但附近完全看不到像是有房间的门。
梅露露西帕歪起了眼角。
(……使用奇怪魔导具的家伙。)
一边为自己身在何处而感到怪异,梅露露西帕一边向王城的庭院快步走去。
城内的建筑稀疏,但也不至于迷失方向。只要向传来“悲鸣”的方向前进,大概就不会弄错。
在前方等待自己的状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但此时的梅露露西帕还不明白。
向走路的双脚贯注力量,他隐藏起脚步声急忙的赶路。
◎
远远的确认了赛罗的位置后,霍克艾突然停下了脚步。
坐在他肩膀上的阿尔凯因也翘起腿用胳膊撑住了脑袋,一直眯着眼睛。
赛罗如今聚集起从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光之粒子,站在王城庭院的前方。
在他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逃跑慢的尸体遍布在他的周围,距离如此之远也能闻到血液的腥臭味。
迫近黄昏的阴天下,大地吸收了雨水后再次被血水所浸润,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站立其上,赛罗全身浴血的身姿十分符合“单臂狂战士”的形象。
眼神无神、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一成不变,阿尔凯因从心底感到了战栗。
失去右臂的赛罗只用一只左手和两只脚就造成了如此惨剧。
「……早晚,今天的事件会被称为“埃鲁福尔的惨剧”吧——」
阿尔凯因低声自语道。
霍克艾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的回应道。
「希望咱们不会为牺牲者凑数,祈祷吧——我首先阻止住赛罗。如果能折断他的双脚,应该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他的行动。万一失败的话——你就一个人逃跑吧。」
「原来如此,是个不错的作战方案。」
讽刺了一句后,阿尔凯因也感到似乎只能“用武力压制”。
由于没有魔导具所以失去了其他选择,阿尔凯因再次感受到这一点。
赛罗的身影轻飘飘的动了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存在。
在濒死的状态下来回追击魔族致使赛罗疲惫不甚,动作已经不如刚才那样轻松自如,但是笨拙生硬的动作反而产生出如同幽鬼一样的压迫感。
霍克艾摆好了架势。
阿尔凯因从他的肩膀跳下,外套一闪取出了已经无法使用的切糕刀。
——如果无法在早期让他恢复神志,就只能看着赛罗赴死。
因此不能将战斗拖长。而且如果采用拖延战术,阿尔凯因等人更加不可能在在战斗中活到最后吧。
「——阿尔凯因,这只是我的任性,让我去吧。」
「嗯,一定要回来。」
赛罗轻飘飘的步伐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霍克艾冲了过去。
作为牵制攻击,他首先把手中的两枚“共鸣石”连续扔了过去。
“共鸣石”当然已经无法作为魔导具来使用,作为普通的石头到也足够了。估计他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找到合手的石头,所以不得已才采用这种策略吧,阿尔凯因想到。
实际上,这不是为了击中目标而进行的投掷,对手躲避的时候会失去平衡,或是让对手在一瞬间也好失去注意力的起始攻击。
如果四重奏的战轮还能使用,让其在空中不断的改变运动轨迹来回翻滚当然最好不过,但不巧的是如今在赛罗身边没法使用任何魔导具。
配合着沿直线飞去的两块石头,霍克艾也接近了赛罗。
赛罗为了同时避开两枚石头,脑袋突然向左摇晃。
与此同时,霍克艾的手掌和赛罗头部的运动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大脑受到震荡,即使是发狂的赛罗也多少会变得行动迟缓——霍克艾是如此判断的吧。要是能得手,他也希望在这次冲击可以让他恢复神志。
霍克艾使出了平时的赛罗绝对无法躲开的一击。
即使在旁边观望的阿尔凯因也觉得肯定可以击中。
但是赛罗以超出霍克艾手掌的速度向前倾倒,蜷起身体。
结果霍克艾的出掌从赛罗的头顶掠过。
他瞬间蜷起身体的动作已经超越了反应神经的极限,不合理的速度简直就像已经预读出了霍克艾的攻击。
霍克艾圆睁的眼睛中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
潜进霍克艾怀中的赛罗,左手已经瞄准了他的身体。
没有逃跑的时间。
即使瞬间后退也会露出破绽,那样就结束了。
霍克艾立刻开始了下一轮攻击。
「——赛——!」
随着尖锐的呐喊声,他用脚后跟踩向了赛罗的脚背。
但是赛罗向被攻击脚贯注了超出常规的力量,利用踏踩大地的反冲力顶起了膝盖。
(不行!)
就连观望的阿尔凯因也对眼前的局势一清二楚,赛罗应对的一招更加迅速。
霍克艾移开了踩下的脚,而后踩陷进了土里,力量传导到大地的同时赛罗抬起的膝盖也直接击中了霍克艾的腿。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霍克艾的腿在并非关节的位置处发生了不自然的弯折。
想象到他所承受的痛苦,阿尔凯因下意识的皱起了脸。
但是在赛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的攻击上时,霍克艾没有停止“行动”。
「哈……!」
咬紧牙齿的霍克艾以决一生死的样子抓住了赛罗的左手腕。
这份战斗的意志最终救了霍克艾的命。
霍克艾无视已经折断无法站立的腿,用残余的左脚踢向地面。
而后他采取从背后迂回接近赛罗的策略,定住赛罗的左腕关节,更快的向赛罗身后转去。
霍克艾绕向赛罗背的动作就像卷起鞭子一样,按住了他的腕关节。
如此敏捷的攻防只有霍克艾才做得到。
他本想顺势将赛罗的手腕折断,但却未能成功。
少年以生命力为代价换来的力量超出了霍克艾折断他手腕的力道。
阿尔凯因跑了过去,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他很少看到霍克艾在体术上陷入苦战,更加为赛罗的强大吃惊不已。
(关节明明已经被锁住,但却无法顺势折断……)
如果在最初就发挥出这样的力量,他就不会被斩下右臂,甚至哈维和拉尼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不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其反作用也是巨大的。
「赛罗,冷静下来!已经没必要战斗了!」
由于霍克艾拼尽全力的锁住他的手腕,赛罗现在无法行动。
阿尔凯因趁着这个间隙,从赛罗的正面抬头大声喊道。
「魔族已经被你一扫而空,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赛罗,快点恢复神志!你也不想就这样死掉吧!」
阿尔凯因的喊声大到像是要把嗓子喊哑的程度,将自己暴露在了赛罗身前。
赛罗也看向了阿尔凯因。
面无表情的看着个头矮小的小动物似的样子与阿尔凯因所认识的赛罗形同二人。
他全身沾满血污,左手上还黏着肉片和内脏的碎块。
——赛罗会被逼到如此境地,阿尔凯因深感自责。
应该早些说服他,把他送到“乐人”雪莉露的身边。
说起来,把他从米斯特哈温德带出来可能就是自己的失误。
即使听到阿尔凯因的声音,赛罗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
连他是否听到了都无法判断,赛罗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但是,赛罗似乎在判断阿尔凯因是否为敌人上有些犹豫,也没有踢向锁住手腕抱住他的霍克艾。
阿尔凯因把希望寄托在了此处,用温柔的声音向他说道。
「……赛罗,你认出来了吗?是我,阿尔凯因。战斗已经结束,一起回去吧?菲诺马上就会过来汇合。缇亚涅丝和亚奈特也都在等着你。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已经被救出,国王也逃离了魔爪。埃鲁福尔王国已经没问题了——所以,赛罗,不用再战斗了。」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和北天将鲁法斯还在。
但是由于赛罗引发的惨剧,魔族方的战斗力已经处于几近完全毁灭的状态。
「……赛罗,你能听到吗?我的声音——要是你能听到,我希望你能恢复到平常你。温柔的,有些不靠谱的,但是直爽、老实的你——赛罗,我相信你。」
一边向他搭话,阿尔凯因一边用金色的眼眸牢牢的仰视着他。
赛罗还是彻底的一言不发——
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血液的腥臭味随着温暖的风飘来。
而且后,过了一段时间。
阿尔凯因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黑猫悄悄的按住自己的帽子,原地低下了头。
「……霍克艾。放开赛罗的手腕吧——」
霍克艾不住的冒汗,脸上一阵抽动。
「别说这种蠢话!我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他……」
「——不,已经够了。大概……赛罗已经——」
霍克艾看向了变老实的赛罗。
阿尔凯因低着脑袋,向手里的“黑色切糕刀”注入了魔力。
——他已经恢复了力量。
这就意味着赛罗从“环流的轮环”散发出来的光之粒子已经完全停止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
阿尔凯因再次默默的看向了赛罗。
他的身体溅满了鲜血,仿佛在讲述刚刚战斗的激烈。
残留的左臂吸收了大量血液已经化为乌黑色。
霍克艾放下了他的手腕,把自己折断的腿甩了出去,坐在地上。
阿尔凯因快步走到了赛罗脚边。
赛罗的视线仍然一动不动。
从他被斩断的右臂处再次流出了鲜血。不过,现在止血已经没有了意义。
「……没有赶上么?」
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轻轻抚摸站着“死去”的赛罗的膝盖。
那里已经感觉不到人的体温。
不久后,赛罗的身体失去平衡,缓缓的向前倾倒。
听到赛罗倒地的声音后,阿尔平坦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结果。
还是没有挽救他。
霍克艾也闭上眼睛,筋疲力尽似的长长吐了口气。
阿尔凯因转过头,对陪自己冒险的霍克艾安慰道。
「——霍克艾,害你断了条腿,报歉。」
阿尔凯因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
「……在西兹可来之前哭出来吧,现在只有我在。」
霍克艾温柔的说道。
相识已久的他十分熟阿尔凯因的性格。
但是阿尔凯因用双手擦了擦眼睛,拒绝了他的温柔提议。
「……不,在哭之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必须要去。」
阿尔凯因决然的翻动起外套,背对赛罗的遗体和霍克艾走了出去。
腿被折断的霍克艾已经不太能动了。
“收拾”残局才是自己的工作。
「阿尔凯因!去和西兹可她们汇合。不能一个人与露娜丝缇雅和北天将为敌——」
「已经到了“夜晚”——我不可能输的。」
初出茅庐的西兹可还无法与天将匹敌。在与哈维战斗时没能阻止赛罗的后悔现在更加让阿尔凯因确认了这个想法。
他毫不顾忌的向前走去,不久后在前方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性。
这位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为敌的魔导师在远处确认和赛罗和霍克艾的身影后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痛苦的歪起了眼角。
即使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看到周围的惨状,可以推测出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面对想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阿尔凯因,他小声问道。
「你要去打倒露娜丝缇雅吗?」
「嗯。」
阿尔凯因简短的回答道,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话语。
「那么,我也同去。」
梅露露西帕转身跟在了阿尔凯因后面。
阿尔凯因既没有欢迎也没有拒绝。
梅露露西帕也没再多说什么。
太阳西沉,黑暗的夜晚降临王城。
魔族的尸体以及人偶的碎片四散在王城的庭院内,两个人只是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仍然在王城的某处。
打倒她就是阿尔凯因对赛罗最好的“吊唁”。
◎
留在赛罗尸体旁边的霍克艾仰视起昏暗的夜空。
看不到星星的阴天中能够感觉到又要下雨的迹象。
下一场雨,大概弥漫在王城里的血腥也能冲淡一些,但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没有所谓了。
霍克艾习惯用思考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和他不同——阿尔凯因极重感情。
甚至对作为敌人的魔族也会感到同情,难以想象他面对赛罗的死亡时承受了怎样的打击。
阿尔凯因很强大。
正是因为他的强大,所以拥有保护同伴的力量。
正是因为他拥有力量——在万一失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会背负起全部的伤痛。
不能把同伴的死归纠于他人。
「……我也不希望你死掉呐——」
霍克艾对已经不能开说话的赛罗说道。
「毕竟要是你死掉了,阿尔凯因又会责怪自己。对于猫的身体来说这个负担过于沉重。这样一来他还会背负各种各样的东西——示弱或者寻求安慰这种事,他可敬谢不敏。我恨你,赛罗。如果和阿尔凯因共同战斗是出自你自己的意志——至少也应该尽量不让自己死掉。」
似乎折断的腿又传来了疼痛感,霍克艾自言自语着。
从他的身边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失礼了。在此处的是“鹰目学士”殿下吗?」
听到平稳的声音,霍克艾的脸颊一阵抽搐。
出现的男性面容不曾相识——但他知道那是“敌人”。
不过,如今的霍克艾已经无法自如行动了。
「……“北天将鲁法斯”……是来刺杀已经不能行动的病人吗?」
面对高大男性向下俯视的身影,霍克艾回以锐利的目光。
作为资格最老的魔族,他是缠绕着许多谜团的敌方干部,而且实力也有目共睹。
「不。我想找的不是你,而那边的。」
鲁法斯微妙的露出了高兴的样子,指向了赛罗。
霍克艾沉默的咬紧了牙齿。
回收赛罗的遗体,然后研究“环流的轮环”——霍克艾认为他就是为此而来。
但是鲁法斯没有理睬霍克艾,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手中拿着赛罗被哈维斩落的右臂。
看来是他从惨剧的现场捡回来的。
霍克艾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你打算冒渎死者吗?要是你敢动他的一根汗毛——」
「……死者?不,他还没有死。」
鲁法斯像是在闲聊一样的语气,淡淡的向他告知。
霍克艾宛如忘了腿上的疼痛一般,下意识的坐起了上半身。
「没有死……?怎么可能。现在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而且失去了魔力反应。」
至少,霍克艾的眼镜“银月的幻影”完全没发现任何可以期待赛罗生存的要素。
鲁法斯将赛罗被斩落的右臂小心的与伤口对在了一起。
「嘛,他与“普通人类”不同呢。胳膊被斩断有些棘手。不——应该说是运气不错吧。要是腿也被切断,在他恢复神志之前就要毫无限制的暴走了。普通的人耗费生命力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却是特别的。」
霍克艾皱紧了眉头。
突然出现的鲁法斯的言行,即使依靠他的知识量也无法理解。
「现在的赛罗只是“用尽了魔力”而已。本来“环流的轮环”就是可以无限供给魔力的究极动力源,当然前提是使左臂和右臂安定的“护手”可以发挥正常的机能。只有一个“护手”时,在体内储存的魔力用尽后他就会停止活动。就是说——只要按照原样接好,这种魔力的流动就能再次复活。」
此时,霍克艾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鲁法斯将赛罗的右臂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注入魔力的瞬间——
透过“银月的幻影”,可以看到赛罗全身循环起眩目的魔力。
本已被切断的右臂也与原来的位置相连,他在一瞬间之间复生了。
这样的变化简直就向给不能行动的人偶注入生命一样。
鲁法斯瞥了一眼哑口无言的霍克艾,而后站了起来。
「学士殿下。我们虽是敌人——但在不希望“环流的轮环”死掉这点上利害一致。这次只是因为魔力用尽,但他绝对不是不死之身。将来我们魔族必定要收回他的身体——那在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让他乱来。」
霍克艾本以为他肯定是来带走赛罗的,但听到这番话后反而产生了动摇。
「你不像露娜丝缇雅那样把他带走吗?」
北天将鲁法斯露出了不知何意的微笑,翻动起紫色的外套。
下个瞬间,他长出了眩目的羽毛,变化成黄金之鸟。
这是外套型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其中的一种形态。
他没有回答霍克艾的问题,就这样飞向了王城的方向。
留在原地的霍克艾追赶不上,只得目送黄金之鸟远去。
「呜……呜呜……」
霍克艾的身边,赛罗伴随着呻吟声恢复了呼吸。
(真……真的复活了……?)
霍克艾混身发颤。
在对知识的探求欲之前,现在的他只是纯粹的感到震撼。
「唉……?这里是……啊,霍克艾先生……」
睡醒后四处张望的赛罗用苦恼的声音呼喊了霍克艾的名字。
「赛、赛罗……你真的还活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怎么说呢,身体异常的沉重,而且混身都很疼……我被魔族打倒了吗——?……哇!为、为什么我身上全都是血!这是谁的血……」
外表上他又恢复了弱气、悠闲的样子,霍克艾险些喷了出来。
「……你不记得了吗?啊,啊,是这样呢——不,不论如何,平安无事就好——暂时就在此睡会儿吧。我的腿也断了,无法行动。」
不必特意说出是赛罗弄断的。
赛罗坐起了上半身,身体像是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般,他看向了霍克艾断掉的腿。
「太、太严重了!这样的伤用药草已经治不好了。必须快点找医生就诊,调整骨头的位置……」
霍克露出了苦笑。
狂战士的面容已经完全的消失殆尽,赛罗恢复的往常的温柔。
「那个,阿尔凯因他们在哪?还有,露娜丝缇雅和魔族——」
「大部分魔族都被打倒了,人偶也是同样。之后只剩下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因正在搜索她的下落。」
——看来北天将这次只是看客。
听闻魔族内部的关系并非坚如磐石。
就是说如果阿尔凯打倒了西天将,说不定还会推动魔族内部的权力斗争。
赛罗的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光芒。
「露娜丝缇雅……!对了,必须要告诉阿尔凯因!」
他用仍在颤抖的腿站了起来。
霍克艾急忙对他说道。
「不,还是别站起来比较好。你已经没有行动的必要了。」
可以借助“环流的轮环”以及“狂战士的代价”的力量说明赛罗拥有超出常人的肉体。使用超出肉体承受极限以上的力量,肌肉组织应该会变得支离破碎才对。
赛罗没有理睬霍克艾的制止。
「但是……阿尔凯因说要去打倒“露娜丝缇雅”吧?大概,那样是办不到的!」
赛罗的提醒让霍克艾皱起了眼角。
他本想拿出怀里的共鸣石,但却想起不久之前用作佯攻已经向赛罗扔了出去。即使如今在黑暗之中寻找,估计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赛罗,那是——?」
「我和哈维、拉尼战斗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我用“环流的轮环”打倒她时、阿尔凯因用切糕刀刺穿她时,当时的露娜丝缇雅都是人偶,这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的处心积虑。大概活动的露娜丝缇雅全都是普通的“傀儡”,真正的西天将肯定在其他地方——」
赛罗露出了确信的眼神。
被露娜丝缇雅抓住的时候,他看到了某物才发现了这点。
霍克艾还来不及阻止,赛罗就跑走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步伐却很坚定。
「赛罗,等一下,太危险了!」
「报歉,但是——」
回过头来的赛罗不禁让霍克艾连想到了阿尔凯因,他拥有同样充满坚定信念的目光。
就是说,这是霍克艾最不擅长应付的眼神。
「我很快就会回来!」
留下了这句话后,赛罗回快了腿步。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霍克艾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即使阻止大概也是白费力气,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霍克区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是,不管霍克艾有如何想法,赛罗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行动了。
回想起刚刚他暴走时的巨大危机感,霍克艾不禁感到少年的成长,赛罗也稍微变得可靠了。
第六章 傀儡之王
赛罗拖动疼痛的身体,向王城地下跑去。
帐篷中的工厂,自己和菲诺等人曾一起被抓到了那里。
赛罗在那里亲眼看到了梅露露西帕被人偶化,而且还从露娜丝缇雅口中听到了大量情报。
(露娜丝缇雅……肯定就在那里。)
没有确切的证剧。即使她不在那里,只要能破坏那个“镜面箱子”,就可以帮到阿尔凯因他们吧。
赛罗加快脚步,穿过了惨剧的现场。
中庭里到处遍布着血肉横飞的尸体。
看到一个被破坏到可以说成是残杀的尸体时,赛罗下意识的背过了脑袋。
(太过分了……是谁对魔族做了这种事——)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恰恰是自己所为,急速向通往地下空洞的楼梯赶去。
楼梯周围似乎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
他忍耐住想要呼喊阿尔凯因的冲动,注意不发出脚步声,从石头砌成的楼梯向地下走去。
楼梯处暗无天日,但来到地下后,装在墙壁上的魔导具开始照亮了脚下的路面
毫无人类的气息。
魔族和人偶大多被杀死或是被破坏,其余的都已四散逃掉。
但是,“露娜丝缇雅”还在这里。至少,赛罗如此认为。
费尽千辛万苦不惜夺取王国也要找到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她还没有拿到。因为到下一个满月之夜才可以进入遗迹。
赛罗孤身闯入了王城地下。
白天在露娜丝缇雅的带领下曾来过此处,楼梯下方连接着宽广的通路。
大概是土壤吸收了白天的雨水,空气十分潮湿,还可以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稀稀落落的光亮下,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赛罗谨慎的向深处走去。
不久后,道路通向了一个开阔的场所。
广阔的地下空洞里拉起了数个帐篷。不知究竟有多高的天顶被黑暗所吞没,头顶如今也闪烁着点点星光。
地面上还残留着照明用的烛台,但还是一如往常的看不到四周的墙壁。
赛罗迅速的开始向附近的帐篷中窥探。
最初窥探的帐篷中空中一物。
角落里堆积着木箱,但里面只是罐头类的食品,十分常见。
在这个帐篷里没有发现菲诺的身影。
(她有可能被“变成了人偶”——找到菲诺时,一定要先确认是不是本人——)
确认了这种想法后,赛罗走到了旁边的帐篷里。
这时,传来了叫住他的女性声音。
「——你……是赛罗?」
赛罗惊讶的站住了。
他听过这个声音。
回过头来,一名茶发少女冒冒失失的向赛罗靠近。
白天曾和露娜丝缇雅、拉达娜有过交流的少女,大概是叫“缪尔斯通”。
不知为何总是闭着眼睛,但行为举止又像能够看到周围。
赛罗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对方是魔族,只要靠近碰到她就可以解除“魔族化”。
「缪尔斯通……露娜丝缇雅——不,“西天将”在哪里?」
赛罗低声问道。
赛罗故意重新说成“西天将”时,缪尔斯通微微的笑了出来。
「嘛……?报歉,我不适合战斗,所以不打算和你为敌。即使强行和你开战,也只是会让自己挂彩而已——我觉得差不多也要做好逃跑的准备了,所以过来拿落在这里的东西。能放过我吗?」
口气柔和,态度温柔。
但是赛罗出于“某种疑惑”仍然与她对峙。
——真正的“敌人”不是露娜丝缇雅。
赛罗对此拥有接近确信的感觉。
今天打倒的两个露娜丝缇雅都是替身,其原因之一就是“被哈伊亚德傀儡操纵的人类原形会陷入沉睡状态”——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赛罗在王城地下,更具体一些是在这个位置通过梅露露西帕的实例亲眼确认了这个事实。
在赛罗眼前行动的露娜丝缇雅是十分精巧的“人偶”。如果那是用和梅露露西帕相同的方法制作出来,露娜丝缇雅本人肯定正沉睡在某处。
真正的西天将以露娜丝缇雅这个傀儡西天将当作盾牌,躲在某个安全区域操纵着她——
这样想来,露娜丝缇雅没有出现符合小孩子的“疏忽”也可以理解了。
她的思考方式明显的与年纪不相符。
露娜丝缇雅的狡诈几乎达到了“老谋深算”的程度。
眼前的少女虽然尚且年轻,但至少比赛罗要大上数岁。
「难道说……你才是真正的“西天将”?」
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赛罗急忙拉接了和她的距离。
站在原地的缪尔斯通用手捂住了嘴角。
「你的问题好奇怪?“西天将”只有露娜丝缇雅大人一个——我只是负责辅佐她的一个小人物而已。」
缪尔斯通话音未落,赛罗就向她伸出了右手。
做出动作时,赛罗感到有些奇怪。
(唉……?为什么感觉刚刚似乎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肘部以下的手臂飞过了自己的脸旁,这样的情景突然在脑海里闪过。
赛罗有些害怕的注视着自己的右臂。
与沾满血污的左手不同,右手显得十分干净。
当然右手仍然听从大脑的指挥,牢固的连接在自己的身体上。
只是——
衣服的袖子恰好从肘部被切掉,下面的部分没有了。
(我的胳膊还在……那个是……?)
——可能只是梦境而已。或是自己中了幻术,记忆被混乱了。
但是这种如鲠在喉的奇妙违和感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消散。
「怎么了,赛罗?我很着急,先走一步了。」
缪尔斯通从赛罗的身边穿过,进入了帐篷里。
赛罗慌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对了!即使她不是西天将,总之先在这里解除她的魔族化,让她不致再害别人!)
而如果她是魔导人偶,也可以在此将其破坏。
赛罗瞬间试着发动起“环流的轮环”。
接受赛罗的意志,左手和右手之间卷起了不可见的魔力漩涡。
但是缪尔斯通仍然平静的露出了微笑。
赛罗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环流的轮环已经启动了。
作为证剧,赛罗确实感受到了体内“力量的流动”。
但是,他丝毫没有看到少女的魔族化有解除的迹象,也没有像之前的人偶一样弯膝倒地。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赛罗混杂起来。
「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说着她就楚楚动人的施了一礼。
「我不是“魔族”,只是普通人类,作为魔导具的技师为露娜丝缇雅大人工作。我叫缪尔斯通。今后如果有缘——」
「唉……?」
赛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普通的……人类?唉?既然你不是魔族,为什么会成为魔族的同伴……」
赛罗有些困惑。
哈尔姆巴克率领的魔导骑士团中确实混杂着并非魔族的普通人类。不过赛罗推测,那些人只是希望能够通过魔族化获得强大的力量,所以才会被长官哈尔姆巴克雇佣。
但是这名叫为缪尔斯通的技师深得露娜丝缇雅的信赖,而且和拉达娜也可以亲密的交谈。
她不是用完就扔的下人。魔族的上层中居然混入了普通“人类”让赛罗十分不可思议。
缪尔斯通把抓住自己胳膊的赛罗也拉进了帐篷里,而后莞尔一笑。
「你还真是纯真无知呢。“除了寻求力量的人以外,没有人类会协助魔族”——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有像我这样的人。与魔族的理想产生了共鸣,而且——」
「——因“仇恨六贤人”而行动的人。」
魔族的拉达娜不知何时站在帐篷的入口处。
舞娘眯起眼睛,警戒的注视着赛罗。
「……如此可爱的孩子居然会用那种像恶魔一样的战斗方式——缪尔斯通,小心一点。这个人——比“阿尔凯因”还要麻烦。」
拉达娜如此说着,但却没有拔出剑。
要是之前的赛罗肯定会觉得「受到了侮辱」,但拉达娜的样子却有些奇怪。
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她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瞪着赛罗。
「……“斩断的胳膊也复原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人类吧?」
拉达娜吐的话语让赛罗的肩膀轻轻的颤抖起来。
不是侮辱,她对赛罗感到了恐惧。
要是赛罗对拉达娜感到害怕还算正常,但如今两人的立场却倒了过来。
拉达娜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动摇了。
「既不是人类,当然也不是魔族。魔族什么的,只是以不能制作魔导具为代价略微增长使用魔导具能力的“人类”而已。但是,你不同。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赛罗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在自己失去意识时发生了什么,只要看到中庭的惨状就不难理解。但是,那个惨状和“环流的轮环”没有丝毫关联。
赛马罗突然感到一阵头痛。
右臂被切断后,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回想不起来。本来,哈维和拉尼之后如何,自己为什么会和霍克艾一起倒在庭院的角度,这些事情的经过赛罗全都不清楚。
「我……我做了什么?告诉我,拉达娜。我……」
「你全身溅满的血污是谁的血……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拉达娜用轻蔑的口语说道。
赛罗混身打颤。
他的衣服吸收了大量的血液,穿上身上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回想那些四散在中庭的大量遗体。
由于太阳西沉周围阴暗,视线中看到的大概只有其中一部分,但血液的气味却感受十足。
「难道……是我做的?」
「……没有自觉的杀人者,最差劲了。」
拉达娜唾弃道。
赛罗迷茫的呆在原地。
至今为止的他一直处于讨厌魔族的做法对其以责难的立场上。
但如今的赛罗却反而在道理上被魔族谴责了作战方式。
即使想要反驳,但在如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完全找不到辩解之辞。
这时,拉达娜突然动了动肩膀,走出了帐篷。
身穿黑衣的白面少女——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正缓缓的走了过来。
露娜丝缇雅还是一如往常的露出微笑,与帐篷入口往的拉达娜相对而站。
「拉达娜——不能那样责备赛罗。将他卷入战斗的是咱们吧?“因为对手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而心生报怨”什么的,太不像话了。」
拉达娜对淡然说着大道理的露娜丝缇雅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您已经离开了。露娜丝缇雅大人,现在暂且退避吧。咱们已经没有可战之力了。过不了多久,阿尔凯因就会闻着味儿跑来这里,这次——是咱们输了。」
说话的同时,拉达娜瞪向了赛罗。
眼神中流露出的强烈厌恶让赛罗十分困惑。以前明明是自己向他们表露厌恶之情,一旦反过来,心里果然有些惶惶不安。
视线的主人还是比自己强大许多的魔族拉达娜,更加助长了赛罗的情绪。
露娜丝缇雅小声的笑了起来。
「咱们输了……?拉达娜,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在如此局面下仍然能笑出来的露娜丝缇雅让赛罗混身战栗。
「霍克艾断了条腿派不上用场,西兹可、维奥莱和黑狼正在预测错误的地方来回搜索。还有,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转过头来。
赛罗注意到了她视线的焦点。
黑猫和身穿黑衣的青年恰好从正面穿过通路并排走了过来。
两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帐篷里的赛罗,一起迈着充满决意的步伐向露娜丝缇雅的方向前进。
「“哥哥”也在一起呢。缪尔斯通,你可以退下了。拉达娜——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
「……没有。」
拉达娜拔出了蛇身剑。
露娜丝缇雅把黑猫玩偶交给了缪尔斯通,瞥了一眼赛罗。
「要是打架的话,我的阿尔凯因有些碍事。赛罗要是想参与战斗我也欢迎。堂堂正正的——让你见识下“西天将”的恐怖吧。这样一来,说不定你会改变想法。」
赛罗默默的目送着走出帐篷的露娜丝缇雅和拉达娜。
虽然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刚刚做过的事情,但在如今必须要打倒“西天将”的情况,赛罗转换了思维。
(露娜丝缇雅大概不是“西天将”。与在前线战斗的拉达娜不同,果然有些奇怪——)
赛罗再次看向了留在帐篷里的姑娘,缪尔斯通。
「……啊,那个——?」
不知何时,她的身影已经从里面消失了。
帐篷的出入口只有一个,赛罗一直盯着拉达娜和露娜丝缇雅所在的那个位置。如果缪尔斯通从那里出去,赛罗肯定会发现。
(消失到哪里去了?缪尔斯通——)
背脊感到一阵恶寒的赛罗再次向四周环视。
微暗的帐篷里没有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更不用说“消失”了。
而在帐篷之外,传来了阿尔凯因高亢的声音。
「露娜丝缇雅。我来替“赛罗”报仇了。即使求饶我也不会原谅你。」
「……你说的话很奇怪吧?嘛,无所谓了。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东西。」
露娜丝缇雅伸展开纤细的双臂。
阿尔凯因举起切糕刀,梅露露西帕随着一声轰鸣召唤出了“裁决魔龙”。
在赛罗面前,临时的“西天将”与阿尔凯因等人开始了战斗。
◎
“裁决魔龙”的咆哮拉响了战斗的序幕。
伴随着轰鸣声,魔龙口中放出了冲击波。
瞄准露娜丝缇雅的一击瞬间将她的身体卷入,一边切碎一边击飞到了地下空洞的深处。
突然的先手攻击直接命中,反而让当事人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阿尔凯因也是同样,不禁有种“难道这样就结束了吗”的失望感。
「露娜丝缇雅大人!」
拉达娜慌张的大喊道,但她的声音在魔龙的咆哮声中显得不值一提。
阿尔凯因抬头向骑在龙上的梅露露西帕看去。
「梅露露西帕!难道这样就打败她了吗?」
他自己也不认为如此。但是,总会抱有“万一”的侥幸。
「不……不应该这样。」
就在梅露露西帕自言自语的同时——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在地下空洞回响了起来。
『真过分呢,哥哥。突然间——吓了露娜一跳。』
玩笑般的声音让阿尔凯因歪起了鼻梁。
之前也是如此,即使打倒出现在眼前的露娜丝缇雅,最终也只能证明那是“替身”。
「这……比较想象中的还要麻烦呢。」
梅露露西帕接在阿尔凯因的话后说道。
「今天早晨,我和她战斗时也是这样。本以为打倒她了却发现是替身——虽然她本人说“在袭击之前就换成了人偶”——操纵替身,作为“人偶使”的本尊应该也在附近。只要不是自律型的魔导人偶,远距离操纵就会有一定界限。至少——你的真身肯定还在王城的某处。是这样吧,露娜丝缇雅?」
「……是的。比如在这个地方也有呢?」
阿尔凯因急忙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露娜丝缇雅悠闲的站在了“裁决魔龙”的脚边。
她的手正抚摸着魔龙。
梅露露西帕气的眉毛都跳了起来。
「……报歉,阿尔凯因,快躲开!」
龙张开嘴,瞄准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急忙从开口正对的直线上逃开,之后他的背后卷起了一阵强烈的冲击波。
这不是梅露露西帕指示的行动,阿尔凯因也十分清楚。
在龙的脚边,露娜丝缇雅露出了饶有余裕的笑容。
「哥哥真是的,居然会犯下同样的错误?我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是能够操纵所有人偶的“人偶之王”。而且对同样在哈伊亚德制作出来的魔龙似乎相性特别的好。」
「……沉睡吧,裁决魔龙——!」
梅露露西帕好不容易让“裁决魔龙”接受了自己的指令,恢复成原来垂饰的形状。
他举起雷精之杖,再次摆好了架势。
瞬间移动到他背后的拉达娜一声不响的向他斩去。
梅露露西帕在毫厘之间躲开了攻击,将杖当成钝器作战。
拉达娜似乎精力不足,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她在中庭以狂战士化的赛罗为敌,为了掩护同伴撤退,把自己当成了诱饵与他战斗。一力全力的逃跑,一边防守作战,即使对身为魔族的她也是相当艰苦吧。
用余光看到两个人的近身战斗后,露娜丝缇雅露重新看向了阿尔凯因。
「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一起跳舞似乎很起劲呢——阿尔凯因,你就当我的对手吧。」
「可能的话,我不想和替身,而想和你的“本尊”交战呢。」
听到这句挖苦,露娜丝缇雅露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她的嘴唇兴突然裂到了耳朵附近。
看到人类的脸不可能做出的样子,阿尔凯因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她眯起的眼睛也伸展到了太阳穴处。
就像蜥蜴一样,让人不禁想到怪物的面容。
在这副面孔下,露娜丝缇雅露发出了少女的声音。
「……呐,阿尔凯因,“本尊”指的是什么?」
明显是替身的露娜丝缇雅露一边笑着一边飞了过来。
那不是跳跃,简直就像是幽灵一样浮游于空中,她露出怪物般的面容来到阿尔凯因面前近身肉搏。
阿尔凯因向后跳起,同时刺出了黑色切糕刀。
刀刃刺入了少女扭曲的额然,顺势贯穿到了后脑。
即使如此,她仍然嘻嘻的笑着,让刀柄也穿入了她的头部。
这个虽是人偶,但与其他的人偶情况有所不同。
更加精巧,更加不可思议,而且释放出了“压迫感”。
「啊……!」
须臾之间,阿尔凯因感觉到了危险,放开了切糕刀。
如果迟上一瞬间,握刀的手就会被露娜丝缇雅露的“牙齿”咬住了。
扭曲的嘴中露出了数重像剑山一样锐利的牙齿,上下来回咬合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
(PS:剑山是插花用的道具,这里想象成许多针密密麻麻的插在一起即可)
要是刚才没有放手,手腕已经被咬断了。
阿尔凯因身上一阵冷汗,他迅速从道具袋中拿出了“暗语之笛”。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轻薄的笑容,再次问道。
「呐,阿尔凯因,现在的你是“本尊”吗?人类姿态的你是本尊,那么现在的你是假的?不,不是这样的吧。现在的你也是“本尊”——你就是阿尔凯因本人。你有这样的自觉。所以我觉得,“本人”和“假人”之间的境界线只是“有无自我意识”吧?」
阿尔凯因把笛子抵在嘴边,回应道。
「我不打算陪你玩文字游戏。这和是假人还是本人无关,我要消灭“你”的存在。」
「这样,本人或假人都无关紧要呢。毕竟——“我”果然就是“我”。」
像是做梦一般的喃喃自语后,额头仍然被切糕刀刺入的露娜丝缇雅“爆炸”了。
(障眼法?)
随着一阵暴风,烟雾包裹住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马上吹起了笛子,在自己的周围展开了从外套召唤出来的“黑暗”。
以黑猫的身体为中心,像窗帘似的黑暗之波变薄变长,最终张成了结界。
(可以捉住触及之物的“黑暗指尖”——现在的“暗之块”也就能发挥到这种程度了吧……)
暗之块经过每个夜晚时都会向其中储存暗之力。一旦使用,暗之力减弱就必须再次重新储蓄。
阿尔凯因如今持有的“暗之块”没有可以供他随意使用的余量。
在阿尔凯因背后,“黑暗指尖”似乎触及了某物。
转过头来,阿尔凯因的眼前看到了被卷入黑暗之中的露娜丝缇雅仍然以一幅可爱的容颜微笑着。
「啊哈,抓到了——」
「……不过,是假的。」
特意把这句话说出来的露娜丝缇雅被黑暗拧紧,像抹布一样绞碎。
没有流出血液和肉沫,人偶落到了脚边,只留下了橡胶被切碎似的声音。
没有悲鸣,取而代之回响起了嘲弄似的笑声。
——阿尔凯因焦急了起来。
他越来越清楚露娜丝缇雅的战术了。
(让我使用暗之力,打算进行持久的消耗战吗……!)
阿尔凯因的魔力不是无限的。虽然“暗”被称为强大的属性,但也必定会达到其极限。
那么,很有可能在阿尔凯因达到极限之前,露娜丝缇雅的本尊不会出现。
(本人在哪里……露娜丝缇雅的“本尊”到底在哪!)
现在,西兹可和维奥莱正在城内全力的搜查。
阿尔凯因也曾仔细的思考过,他觉得露娜丝缇雅的本体应该就在“附近”。
魔导人偶的操纵比看起来更加耗费精神。
用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来的自律型人偶可以自由的行动,但精密操纵和自己容貌相仿的人偶即使对魔族来说也不可能是简单的工作。
(……对了。比起“我破坏人偶”,“露娜丝缇雅制作人偶”应该更加消费精力……为什么她要进行“消耗战”呢?)
新出现的“露娜丝缇雅”在暗黑的追击下来回躲蹿,阿尔凯因拼尽全力的思考着。
他知道自己肯定看漏了什么。但是却找不出看漏的到底是“何物”。
露娜丝缇雅的嘲笑让阿尔凯因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时至今日,他甚至有些想怀疑“那是不是幻术”。
抱着拼死一试的心态,阿尔凯因向她挑唆起来。
「……露娜丝缇雅。虽然现在刚刚进入夜晚,但再这么耗下去,似乎天很快就会亮了。咱们互相全力决一胜负不行吗?我也想看到你的全部力量。你不必故意每次只放出一只人偶,一起全放出来吧?」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不安定的笑容。
「不行呢,阿尔凯因。我不会让你的当。即使让数个人偶同时上阵,也会被你召唤黑暗一网打尽吧?但是我的性格更加恶劣,慢慢的,慢慢的,要让你仔细的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听着她嗜虐的声音,阿尔凯因再次思考起来。
露娜丝缇雅刚刚是在说谎——阿尔凯因如此认为。
恐怕她每次只能派出“一个”自己的人偶。如果遇到被多个人偶重重包围的情况,而且反复如此,阿尔凯因会更加难以坚持。
无法做到这种程度,说明她也有极限。
(破坏人偶后,新的人偶会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人偶的存量不可能很多,应该是在瞬间制作出来然后传送到这里的附近。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消费相当大量的魔力——即使是魔族,这也足以是“削减生命力”的程度——)
想到这里,阿尔凯因突然吃了一惊。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陷入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之中。
(不行……只要还在与这个“露娜丝缇雅”战斗,就绝对无法战胜“西天将”!)
「梅露露西帕!」
阿尔凯因向和自己共同战斗的黑衣青年说道。
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的战斗也因互相无法致胜而陷入了胶着状态。虽然两个人都不断的受伤,但还远远没到不能战斗的程度。
「真正的敌人不是“露娜丝缇雅”!而是以“露娜丝缇雅”为原形制作出人偶、并传送到这里的家伙!大概,就在这个地下空洞的某处——!」
阿尔凯因的提醒让梅露露西帕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但是,真正的西天将在哪……!」
「制作人偶应该会消费大量的魔力!但是让露娜丝缇雅陷入沉睡,然后用她的魔力制作人偶——像这样耗费露娜丝缇雅的“生命力”与咱们作战,真正的幕后黑手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工厂就在这个地下设施中的某处。用“裁决魔龙”将所有的帐篷破坏!」
成功逃脱的国王曾说过“露娜丝缇雅在这个地下制作过人偶”。在地面进行会十分显眼,所以才会在此隐匿行事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这番话后,露娜丝缇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没关系。只要梅露露西帕召出裁决魔龙,我还会再次操纵过来……」
「不,这次不会让你得逞了。」
阿尔凯吹起笛子,展开了黑暗。
黑暗将露娜丝缇雅包围,然后小心拿捏着力道,顺势将她束缚了起来。
露娜丝缇雅的表情凝固了。
阿尔凯因露出了笑容。
「——一次只能召唤出一个人偶——所以,只要不破坏你,就不能将新的人偶传送到“裁决魔龙”附近。是这样吧?」
「——拉达娜!“快来砍我”!只要受到冲击我就会爆炸!」
「是!」
听到主人的指示,褐色皮肤的舞娘大口喘着气迈出了步伐。利用“告死鸟之靴”的瞬间移动,她飞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但是阿尔凯因的“黑暗指尖”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只要移动的位置被看穿,瞬间移动就失去了意义。露娜丝缇雅瞬间做出的指示让她心生动摇,结果完全适得其反。
在空中被抓住的拉达娜手脚全被压制住,发出了呻吟声。如果脚不能触及地面,就无法使用“告死鸟之靴”进行瞬间移动。
「梅露露西帕,交给你了!」
梅露露西帕没有等待阿尔凯因的信号就再度召唤出了“裁决魔龙”。
骑到龙背上,他开始逐个揭开在地下空洞里的大量帐篷。由于用魔导具设有防御结界,所以多少花费了一些功夫,不过简单的帐篷无法正面承受住龙的臂力。
阿尔凯因注视着抓住的露娜丝缇雅和拉达娜,同时把意识转向了所有的帐篷。
如果解读正确,帐篷中早晚会出现真正的“西天将”。
为了确认其位置,操纵着黑暗的黑猫眼眸中闪烁起灿灿的光芒。
◎
就在“裁决魔龙”再次出现并开始逐一击飞帐篷时,赛罗慌了起来。
因为阿尔凯因在那边,所以他对出现在战场上有所抵触。
虽然没有残留在记忆里,但如果中庭的惨剧是“环流的轮环”所引起的,这次说不定还会把阿尔凯因他们牵连进来,赛罗对此感到十分害怕。
(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
那里的无数尸体,以及赛罗身上沾满的大量鲜血,这两者之间果然有某种联系吧。
如果拉达娜所言非虚——
地面上的惨剧就是“赛罗”的所为。
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搞不清楚的不安困惑着赛罗,但与此同时,他仍然在思考着“西天将”本体的事情。
思考得出来的答案虽然有些奇怪,但关于露娜丝缇雅不是“西天将”这点,阿尔凯因似乎有同样的判断。
然后,“裁决魔龙”开始破坏起了帐篷。
魔龙到了这里时,赛罗快步跑了出去。
「阿尔凯因!」
呼喊的同时,赛罗还向猫黑挥了挥手。
黑猫的眼角突然严肃了起来。
「……赛罗!不,——是赛罗的人偶!」
这个误解让赛罗慌张起来。从阿尔凯因的视角来看,赛罗已经变成了“死人”,但当事人赛罗却没有这种认识。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曾一度“死去”,然后再次“复生”。
「唉?不是的!我不是人偶,而是本人!」
虽然赛罗大声喊道,但阿尔凯因的视线仍然非常可怕。
「……如此恶作剧似的模仿——只是对死者的亵渎。」
看到阿尔凯因再次操纵起了黑暗,赛罗焦急的辩解道。
「死人?稍等一下,我刚刚确实失去了意识……!醒来后霍克艾先生的脚就断了,我没有顾及他的阻止就孤身来此。我觉得说不定自己能帮上什么忙……首先,死人不能用来制作魔导人偶。那个不是依靠活着的人类的魔力运转的吗?」
听赛罗的提醒,阿尔凯因眨了眨眼睛。
「赛罗——?……那么,难道说,你是真的?」
虽然从他的样子看来还没有完全确认,但却停下了攻击动作。
赛罗也放心了,但他顾及阿尔凯因的警戒,没有立刻向他靠近。与霍克艾汇合之后,再仔细的向他解释清楚就足够了。
操纵魔龙破坏帐篷的梅露露西帕在地下空洞大喊道。
「阿尔凯因!找到了一个像是设备的东西,但是——谁都没有。」
带着被黑暗束缚住的拉达娜和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因从损坏的人偶上收回了黑色切糕刀,快步向那个帐篷跑去。
赛罗也向同一个帐篷靠近。
那里安置着一个和制作梅露露西帕人偶相同的“镜面箱子”。
虽然无法确认就是同一个物品,但至少外表一模一样。
不过,此处没有操纵的“人”。
龙爪轻轻的打开了被放置在无人工厂的镜面箱子。
箱子里有一个用玻璃制成的奇妙“圆筒”。
内部充满了了湛蓝的液体,正咕咚咕咚的向上冒出小泡。
箱子下方是刻有奇怪文字的圆形台座。
赛罗觉得雕刻在上面的文字和在“龙骨迷宫”看到的不认识的文字似乎有相同的特征。
雕刻的文字本身并不相同,不过如果“缇亚涅丝”在这里说不定能认出来。
圆筒中藏着一名抱着膝盖的“少女”。
黑色的头发在液体中随流飘动,面容尚未脱去稚气——
赛罗对她的容貌十分熟悉。
骑在龙背上的梅露露西帕也当场僵住了。
阿尔凯因痛苦的仰视着这个圆筒。
「……这是可以让“素胚”的魔力增幅、用于人体实验的设备。作为古代之民的魔导具,当然如今已经被禁止使用——这个就是戏法的根源吧。」
阿尔凯因走到了圆筒下方,静静的触碰了台座。
他向那里注入了魔力,蓝色的液体从筒中排了出来。
随着水位下降,纯白少女的身体也从筒中落下,最终坐到了底面上。
排水结束后,玻璃筒被抬了起来。
少女无力的横躺在台座上,从龙背跳下来的梅露露西帕走到她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
梅露露西帕叫出了衰弱并且失去意识的少女的名字。
在少女身上,飘浮着银色的小球。
阿尔凯因瞥了一眼被黑暗指尖抓住的“露娜丝缇雅的人偶”。
「……终于被我找到本体了吧?」
人偶没有回答。
赛罗还没来得及感到不可思议,阿尔凯因就用暗之力捏碎了那个人偶。
旁边同样被抓的拉达娜也颤抖起了肩膀,但阿尔凯因似乎无意杀害她。
稍迟片刻,飘浮在倒在地上的少女胸口处的银色小球宛如幻影一般溶解在了空气里。
水银似的碎片奚落飘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露露西帕紧锁眉头,沉默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似乎在哭泣,又像是在发怒,看到他无比复杂的表情,赛罗也想不出任何话可说。
露娜丝缇雅对他以哥哥相称。
看上去不是亲生的兄妹,但赛罗不知为何却能感受到两个人紧紧相连。
而后,梅露露西帕用黑衣的外套盖住了露娜丝缇雅的裸体。
「还有呼吸吗?」
「……啊,我想带走她的身体,没关系吧?」
听到梅露露西帕的要求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我到是没什么——她还很衰弱,要是你真想救她就必须让她好好疗养。我可以帮上忙。」
「……谢谢。」
梅露露西帕小声说道,然后抱起了露娜丝缇雅,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揣测别人的心情可能有些失礼,不过赛罗还是蹲到了阿尔凯因面前。
黑猫很疲惫的抱着胳膊,深深的吐了口气。
「赛罗,你也注意到了吧……?如同所见的那样,咱们之前看到的露娜丝缇雅似乎只是“被操纵的人偶”。像那样连续的制造出人偶,不过分强烈的耗费魔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对“魔族化”后的露娜丝缇雅,再加上被放入了使魔力增幅的装置中,她的力量也受到过度的强硬榨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机关——那么,利用了露娜丝缇雅的真正“西天将”到哪里去了呢?」
赛罗向嘟囔着的阿尔凯问道。
「虽然你说的我也有些在意,阿尔凯因,你知道菲诺在哪吗?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对赛罗来说,她的行踪才最值得挂记在心。她似乎没有与魔族共同行动,赛罗不禁怀疑她是否还在王城之中。
看到中庭的惨剧——赛罗想到说不定她也混杂在尸体当中时,不禁从心底感到了恐惧。
阿尔凯因也歪了下脑袋。
「啊,我本以为露娜丝缇雅会把她藏起来,不过从结果来看她并没有被当成人质使用。我觉得可能还在王城内的某处——西兹可她们说不定已经找到她了。」
在说话的同时,阿尔凯因就想要拿出“共鸣石”,但他的鼻子却突然闻到了某种味道。
「……在这里制作人偶的似乎是女人呢。还残留有少些香水的味道。」
赛罗不太清楚,但阿尔凯因的鼻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气味。
「……嗯?气味真浓呢——」
阿尔凯因皱起了眉头,盯向了被揭开的帐篷一角。
赛罗也看向了同一个位置。
——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发出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阿尔凯因迅速的跳了过去。
黑色切糕刀一闪,“空无一物的空间”被切开了。
刀刃闪过后,出现了黑暗的空隙。
「是“隐身外套”么——再隐藏下去也没有用了。」
穿上之后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体,这个外套是魔族老人巴尔玛兹以前经常使用的魔导具。作为暗杀者和秘密侦探惯用的物品,而且也受到狩猎者的偏爱,在市场上被大量贩卖。
揭开布后,在那里看到了技师缪尔斯通。
低垂着眼睛,她露出微笑的同时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茶色头发。露娜丝缇雅让她保管的阿尔凯因的玩偶就在她的脚边。
已经预想到的赛罗没有感到惊讶。
「真是的——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拉“暗语”入伙,并且打倒梅露露西帕了……」
缪尔斯通发出了苦恼的叹息。
「你就是真正的“西天将”?」
阿尔凯因的问话中充满了厌恶之情。抱着露娜丝缇雅的梅露露西帕也瞪向了她。
在不久之前,她用“我不是西天将”否定了赛罗提出的同样问题。
然后,即使面对阿尔凯因的这个问题,她也摇了摇头。
「我既不是“本尊”也不是“假人”。西天将毕竟是“露娜丝缇雅”大人——我只是辅佐她的工作而已。事已至此,我也做好了觉悟,杀掉我吧。」
意外简洁的回答让阿尔凯因歪起了鼻梁。
「……是假人。」
「——唉?」
在赛罗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前,缪尔斯通就扑哧笑了出来。
而后她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原地。
赛马罗惊慌失措的走到了她身边。
是魔导人偶——但构造上稍有不同。在近处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个人偶只是粗制品。
皮肤是用纸贴成,脸上连眼睛和鼻子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古代文字。
阿尔凯因用靴尖轻轻踢飞了这个人偶。
「这个不是用“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来的人偶。只是可以在远距离操纵、没有自律性的普通人偶。使用能够映射出幻影的护符,让看到的人错以为它拥有人类的姿态。赛罗应该觉得她很像真人吧。」
阿尔凯因如此解释道。
——刚刚赛罗触碰的“缪尔斯通”确实是人类。至少在“环流的轮环”无法将她破坏的时候,她还不是人偶。
梅露露西帕用不祥的视线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粗制人偶。
「缪尔斯通——这家伙害死了我的师傅,而且毁灭了哈伊亚德工房。与我完全相反,身为人类却为魔族工作。让她逃跑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再去追击就好。」
说完之后,他暂时将露娜丝缇雅放到了地面上,缓缓的向缪尔斯通的假人走去。
不过他伸手抓住的不是缪尔斯通的人偶,而是滚落在旁边的“阿尔凯因”的玩偶。
「……这样啊。特意派出人偶就是为了回收这个吧……」
梅露露西帕深深的吐了口气,之后——
“……人……类……”
赛罗的脑袋里突然传来了像是机械发出的刺耳声音。
虽然下意识的堵住了耳朵,但这个声音不可思议的直接传进了大脑。
「什,什么,这是……?」
赛罗不由得问道。
梅露露西帕哼了一声。
「你也能听到吗——不要理睬。」
梅露露西帕如此说道,但这个更加连续不断的在脑袋里回响起来。
“人,类。拾,起,我。保,护,我。这样一来,我和你,订下契约——你将,成为,『傀儡之王』。”
赛罗惊讶的看向了梅露露西帕手中的“玩偶”。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听着这个声音。
露娜丝缇雅一直抱在怀中的这个阿尔凯因的玩偶——她有时会说“用这个代替阿尔凯因”就好,有时还会紧紧的抱住它撒娇。
声音宛如在诱惑赛罗一般,流露出不自然的温柔。
“我,是,『傀儡之王』。我,能,操纵『人偶』。我,能,制造,『人偶』,我,能,赋予,『人偶』,灵魂。吾,名,『哈伊亚德傀儡』。赐,汝,『西天将』,之力。吾,名,『哈,伊,亚,德,傀儡』……”
像是坏掉了的八音盒,不断重复说诱惑的呢喃。
赛罗的肩膀不禁颤抖起来。
(西天将“哈伊亚德傀儡”……?那么,这个才是西天将的本体吗……?)
梅露露西帕猛力的拽断了玩偶的脖子。
玩偶的线在赛罗眼前飞散,“内部”暴露了出来。
在里面出现的是木制的粗糙提线人偶。
没有脸面,头部只是一个圆形的木片。
发黑的木制纹理让人感受到了岁月的沉重,松弛下垂的手足看起来粗制滥造,完全不像是“强大的魔导具”。
但是,它却散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梅露露西帕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作为哈伊亚德工房绝世的杰作,同时也是最恶劣的拙作——这就是那个“哈伊亚德傀儡”。能让整个王族混杂不堪,它的强大无可质疑——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眺望着人偶,阿尔凯因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在看到缇亚涅丝时的理解是对的,魔导具也会有“想法”。要是可以“像操纵人偶一样操纵人类的魔导具”拥有自身的意志会变得怎样呢——当然会“意图支配人类”吧。哎呀……真是怎样的缺陷品都有呢。」
在三人的观望下,哈伊亚德傀儡仍然在继续着诱惑的呢喃。
控制受到诱惑的人,将其变为人偶,然后逐渐增加人偶的同伴——
它似乎拥有这样的性质。
恐怕那位叫缪尔斯通的姑娘利用了这个性质,让“哈伊亚德傀儡”操纵露娜丝缇雅,而自己则负责辅助工作,从而隐藏在安全区域。
「即使有如此即使的缺陷,为什么不将它破坏呢?」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梅露露西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是强大的魔导具——不破坏而加以改良,如果能克服这样的缺点……历代工匠都保留着如此的愿望所以不断相传吧。结果已经勿须多言。这是我们工房的耻辱——」
梅露露西帕把这个粗糙的人偶扔给了赛罗。
赛罗下意识的接住。
「赛罗,把它破坏吧。」
阿尔凯因用指尖按了下赛罗的脚。
「啊……嗯。」
赛罗也觉得不能再让这个魔导具继续存在于世间了。
哈伊亚德傀儡仍然在他在的大脑内诉说。
“想要,寻求,力量,的话,和我,一起,生存吧。我将,成为,你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我才不要。」
赛罗手中的哈伊亚德傀儡上面出现了裂缝。
而后人偶的碎片稀稀落落的掉到了地上。
脑袋中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了。
赛罗也放下心来,转向了阿尔凯因。
「太好了。“环流的轮环”还能正常使用。我记不起来当初和哈维对峙时的事情,还稍微有些不安……」
梅露露西帕小声嘟囔道。
「原来如此——过来的路上我也从阿尔凯因那听说了,你居然真的能“破坏魔导具”。」
赛罗点了点头。
「我还可以解除魔族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这样就好。至少——在打倒缪尔斯通和其他魔族、为同伴报仇之前,我还不能失去这份力量。」
梅露露西帕摇摇头,瞬间做出了回复。
如果这就是他的选择,赛罗也没有干预的权利。
而后赛罗看向了脚边的阿尔凯因。
「西天将也收拾掉了,之后的问题就是菲诺了吧——阿尔凯因,西兹可她们找到了吗?确认一下吧。」
「啊,稍等一下。我这就用共鸣石与她们联系。」
阿尔凯因开始在道具袋里翻了起来。
在他身后,石制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像水一样不自然的波动。
赛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阿尔凯因也摆出了架势。
从那里站起来了的高大男人泰然自若的环视了塞罗等人,用清爽的声音说道。
「——呀,终于打倒西天将了吗——不过,讨厌我帮助的是“露娜丝缇雅”?还是“哈伊亚德傀儡”?结果还是没弄清楚呢。或是,我被双方都讨厌了吧……」
穿过地面出现的男人,赛罗曾在露娜丝缇雅的卧室里遇到过,是那位“北天将鲁法斯”。
像是开玩笑似的混杂着苦笑的话语,但如今的赛罗等人已经没有笑出来的从容了。
梅露露西帕似乎也与他相识,用严肃的眼神瞪着他的脸。
阿尔凯因从腰边拔出了切糕刀。
「鲁法斯……!你如今才出来,是想一战吗?」
阿尔凯因用力的大喊,但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连赛罗都看得出来。
在特拉福德与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战斗,又在这座王城拼命的来回牵扯。连续征战的他几乎没有余力了。
鲁法斯面对这样的阿尔凯因,露出了冰凉的眼神。
「此处决战的胜利者是你们。这样就行了吧。如果这样你还想与我一战,我也会奉陪……不过,你会丢掉性格的。」
北天将的威胁让阿尔凯因无话可说。
赛罗向前踏出一步。
鲁法斯似乎想要保持距离,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距离没有缩短。
后退时,鲁法斯笑了起来。
「哈哈——说实话,比起阿尔凯因,你更加可怕呢。交易与你商量吧。那么——赛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被问到的赛罗脑内——马上就浮现出了老相识的少女。
然后,赛罗把鲁法斯的态度和菲诺的行踪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你将菲诺……!」
「我就是来归还的。」
鲁法斯打断了赛罗的怀疑,张开外套,小巧的木箱向下方打开。
从箱子中,一个金发女孩掉落在地。
「菲诺!」
赛罗下意识的、毫无防备的向她跑了过去。
鲁法斯离开了菲诺和赛罗,仍然保持着距离。
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正面容安稳的沉睡着。
「希望你能好好感谢我呢。露娜丝缇雅本打算封印这个孩子的记忆,制止她的正是我。帮助她后,为了不让她卷入这次的战斗,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严密的保护。赛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魔族的北天将似乎很享受赛罗的反应,用落落大方的口气问道。
因此而感到困惑的不止赛罗一人。
阿尔凯因似乎也完全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他仰视着鲁法斯,咽了口唾沫。
「……鲁法斯,你有什么企图?」
北天将没有回答阿尔凯因的问题。只是牢牢的订着抱住菲诺的赛罗。
赛罗在困惑之余回应道。
「……你刚刚说要与我交易吧。“交还菲诺而成为同伴”吗?」
北天将露出了苦笑。
「和露娜丝缇雅不同,我可没有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不过,也对——什么回报都没有也有些寂寞。用这个女孩为条件,能把被你们吊在那里的拉达娜还给我吗?」
北天将指向了被阿尔凯因操纵的“黑暗指尖”抓住的舞娘。
赛罗不禁有些失望。
对他来说,这个要求轻微到甚至不需要任何交易的条件。本来作为北天将,他的力量完全凌驾于赛罗和菲诺之上,想要夺回拉达娜轻而易举吧。
当事人拉达娜似乎也很吃惊,不过由于被阿尔凯因的“黑暗指尖”束缚住,无法做出反应。
「……只有这个……可以吗?」
「为了她,我可是花费了高价呢。“只有这个”,这么说有些失礼吧。」
听到赛罗的问题,鲁法斯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他的笑容让赛罗不由得感觉到十分亲近。
但一瞬之后,他恍然想起对方是魔族的干部,慌张的换回了心情。
赛罗用余光看了一眼阿尔凯因,黑猫点了点头,放下了拉达娜。
转瞬的舞姬十分困惑看向鲁法斯。
「那个,鲁法斯大人。这个是……」
「你先行撤退。我和他们还想多说几句。」
拉达娜没有违逆他命令的理由,老实的消失了身影。
但是,她最后向赛露出了一个严厉的眼神。
赛罗和梅露露西帕,还有阿尔凯因与鲁法斯一人对峙,一动不动的集中精神。
「……你不杀我们吗?」
赛罗的问题让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首先解开你的误会吧。我与阿尔凯因他们互相敌对,但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敌人”。不如说——我还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这是——因为我持有“环流的轮环”吗?」
鲁法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样反而更容易让赛罗理解。
「我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同样保护这个女孩,并且还给了你。我在此预言,赛罗,你总有一天会与我共同战斗。为了那天的到来,我今天暂且撤退。从今天开始,在阿尔凯因的带领下你应该能够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
听到鲁法斯的话后,阿尔凯因的眼睛显得暗淡无光。
但是,一直盯向鲁法斯的赛罗没有注意到黑猫的表情变化。
鲁法斯用充满确认的口吻向赛罗说道。
「你认识了“世界”,并且在知晓了一切之后,如果还选择与我们为敌——那时我也无可奈何了。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如此。你很聪明,只是现在一无所知。你亲眼看穿“六贤人”的本质后——我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鲁法斯用外套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而后他和出现时同样,沉入了地面中。
「赛罗,请你记住。“真正的恶人会装成善人隐藏起来”。所以不要仅凭最初的印象来决定一切。魔族当中也有值得信赖的人,六贤人的部下中同样也有许多比我们更加不堪的家伙——将来,即使你不愿意接受,也肯定能够发觉这点吧。」
这番话简直就像是在分别时大人对孩子的教诲一样。
留下这番话后,他的身体沉入地下消失了。
剩下的赛罗等人,气氛微妙的沉默起来。
北天将的真实意图——如今的赛罗无法看穿丝毫。
不久后,阿尔凯因由于紧张而僵硬的四肢失去了力气。
「……赛罗,这是我的实话,刚刚我甚至觉得“已经没救了”。」
他少见的说出了示弱的话,险些让赛罗喷了出来。
安心之后,疲惫感迅速传遍了全身。
「居然放过了咱们,那个魔族——」
梅露露西帕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说道。
阿尔凯因点点头,然后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北天将即使在魔族当中也是非常让人把握不准的对手。战斗上强大的可怕,但几乎不会出现在前线。他有什么目的,实在让人很在意呢……」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赛罗抱着菲诺,再次看向了她的脸。
少女稍稍转动了身体,隐约的睁开了眼睛。
「嗯……啊,赛罗……?」
——听到习以为常的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赛罗感到十分的安心。
醒来的菲诺双眼焦点终于重合了起来,她皱了下眉毛,然后一跃而起。
「……赛罗!为什么混身是血?受伤了?不要紧吗?发生了什么?」
她十分担心的不断发问,四处抚摸着身上血液已经干涸的赛罗。
到底发生了什么,赛罗自己也不清楚。
「啊,嗯。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回答的同时,赛罗露出了微笑。
不想让菲诺为自己付出多余的担心。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化作了微笑。
只要她能平安无事,赛罗自信不论遇到何事都能重新振作起来。
而且,只要和她在一起,赛罗就不会畏惧任何困难,迎面而上。
看到混身浴血的赛罗,菲诺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十分担心的确认他身上是否受伤。
看到她的这份温柔,如今的赛罗只是感到平凡的高兴。
然后——
眺望着天真无邪的为再会而感到高兴的赛罗和菲诺,阿尔凯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幅表情看起像是在笑,却也让人觉得他若有所思。
他知道许多赛罗等人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赛罗和菲诺的喜悦十分耀眼,但也有几份心痛。
——这次跨过的危机,还远远算不上大事。
不过,对今后的赛罗来说,很可能面临重大的命运转变。
埃鲁福尔王国已经从西天将的手中得救了。
但是在赛罗身边的骚乱,这才刚刚开始。
正因为如此,想到今后可能发生的变化,阿尔凯因不由得独自吐出了忧郁的叹息。
◎
可以远望到王城的山上,男人聚精会神的仰视着夜晚的月亮。
像是要覆盖住整片天空的巨大月亮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直至傍晚还是阴天密布的天空,不知不觉终于放晴,雨后的夜空显得格外的美丽。
他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咬紧牙齿,面对几近覆盖整片夜空的巨大月亮,心不在焉的仰望。
如今他的身边有许多同伴。
在野营的帐篷中因疲惫而陷入沉睡的同伴,全都是鲁法斯所信赖之人。
拉达娜,克利穆德,巴尔玛兹——被鲁法斯救出来的他们都会成为贵重的“棋子”吧。
拉这娜如今因劳累过度还在睡着,鲁法斯对她寄予了特别的期待。
不过,他保护的人中还有人表现出了反抗。
「——真没想到我会受到你的庇护。」
在看向月亮的鲁法斯背后,站着一位低垂眼睛的少女。
茶色的头发随着夜风飘动,她伸直背板,淡然的对鲁法斯流露出了敌意。
「你打算如何?如果只是想来嘲笑任务失败的我,那你性格的卑劣还真是让我惊讶到了极点。」
听到这位少女——缪尔斯通严厉的话语,鲁法斯微微一笑。
「我没有这个意思。任务失败的只是露娜丝缇雅吧。你身为人类,我觉得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自己制作出“理想的主人”,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趣。」
缪尔斯通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制造出“应该侍奉的主人”,然后作为她的部下而工作。
要是说成奴隶气质尚且有些难听,但与那些毫无能力却胡乱谋求高位的人相比,她的聪明值得赞赏。
缪尔斯通心情不快的回应道。
「我的性格不适合担任指挥官。露娜丝缇雅大人真的十分优秀。虽然被“哈伊亚德傀儡”所劫持,但其性格和头脑都强烈的受到了真正的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影响。能够为那位大人工作,我由衷的感到十分荣幸。所以,如果接下来庇护我的人是你——只要不是来自“主人”的命令,我就不会遵从。」
鲁法斯坐到石头上,回头看向了缪尔斯通。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了什么会让你讨厌到如此程度的事情吧?」
「没有自觉太让人遗憾了。凭借“主人”的信任,你肆意干涉其他天将的事情。白天突然出现,然后干扰我们的工作,这些你都忘了吗?」
鲁法斯安稳的承受了投来的敌意。从他的视角来看,和如同女儿般年纪的少女争吵,不仅不会发火,反而是一种享受。
「被你说成干涉真有点让我意外呢。详细的经过我不想多说,我只是做了必要的事情。」
「你的秘密主义主让我无法信任。」
面对缪尔斯通正言厉色的训斥,他只得露出了苦笑。
明明不适合战斗,而且举止礼貌,但蛮横起来却很强势。鲁法斯不禁觉得这个少女很有意思。
「嘛,被说成秘密主义也没办法。根据主人的指示,有些事可以告诉你,有些事则不能。我觉得在这方面你可以理解我……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将主人交托的秘密一个人独享的人——然后因此而心生怨恨,这只是单纯的“嫉妒”吧。」
缪尔斯通歪了下脑袋。
对她来说,这个意见似乎出乎意料之外。
「嫉妒……?这还真是新鲜的解释。确实作为人类,我可能会将这样的个人感情带到任务当中,但是,你对那位叫做赛罗的少年做出的行为,难道不也应该用“亲子之情”来解释吗?」
鲁法斯思考了片刻。
他几乎没有这样的自觉。
「怎么说呢——提到父亲,对孩子都会比较冷淡。与忍耐剧痛生下孩子的母亲不同吧?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有些高兴。没想到他真的还活着。」
「为什么?你没说出自己是他的父亲吗?」
鲁法斯闭上了一只眼睛,呵呵一笑。
「这很简单。我不打算作为“父亲”来对待他。他拥有“环流的轮环”,所以我希望他能成为同伴,这也是为了战斗力着想。本来,抛弃了孩子的父亲如今才报上姓名会变得怎样呢?肯定想当难堪吧。而且,对他来说,也没有父亲存在的必要了。」
看到赛罗意志坚强的眼睛,就不难理解。
鲁法斯不禁感到泽尔德纳特把他教育得不错。
缪尔斯通叹了口气。
「连那个叫做菲诺的少女也还回去了,不管怎么想也是与溺爱相近的感情吧——」
「啊,她的事么。」
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他无意中想到了自己被骂成“秘密主义”的理由。不过缪尔斯通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说起来,我刚刚忘记告诉她了。在我保管她的期间,对她做了一点“特别的处理”。所以,不把她放到“环流的轮环”身边就麻烦了。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厚意才交还回去的。」
缪尔斯通仍然闭着眼睛,皱起了眉毛。
「……虽然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即使不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走不是更好吗?如果是鲁法斯大人,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缪尔斯通讨厌鲁法斯,不过似乎又认同他的力量。
「这样一样,赛罗就不会为咱们所用了。“环流的轮环”是建立在十分不稳定的平衡上的才能发挥的力量。只要不是他出于自己的意志认同咱们的立场而成为同伴,就无法在今后的战斗中派上用场。即使用大量人质要挟,强行改变他的立场,也会因过于危险而无法驾驭吧。」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为了这个,有必要连阿尔凯因他们也放过吗?」
指责的同时,她的不快转变为了面无表情。
看到这幅孩子气的态度,鲁法斯有些好奇,一不小心说出了多余的话。
「不如说,他们之后会为咱们疲于奔命呢。缪尔斯通,你知道为什么“大罪战争”会扩大到那种程度吗?」
缪尔斯通点了点头,即使切换到了这个话题她了立即做出了回答。
「是由于各国间的情况处在绝妙的平衡下十分不稳定。只要扔出一颗石子,就可以扩散出数重波浪,这成为了助长混杂的基础。」
「五十分。」
打出这个严格的分数后,鲁法斯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他悠然的耸了耸肩膀,抬头看向了巨大的月亮。
「那场战争扩大化的最主要理由是——每个国家中都有许多“可能成为英雄”的存在。导致战火连绵的最终还是人类。如果战斗能力高强的人大多在野,仅仅如此就可以让局面更加混杂。比起一方单纯的蹂躏另一方,战斗力可以互相抗衡最终双方陷入泥沼这种情况的混乱度更大。说到这里,你就能明白我放走他们的理由了吧?」
缪尔斯通轻轻吐了口气。
「就是说——你是为了复杂化与贤人对立的势力?」
鲁法斯从怀中掏出了银色的短剑,握住了剑柄。
「是的。在下次战乱中,我呢,不打算仅仅构造出“魔族”与“六贤人”为敌的局面。要让六贤人之间引起争执,各国再分别被卷入其中。为此,比起打倒阿尔凯因他们或是将他们加为同伴,还是把他们放回对面更加合适。在负责调解贤人之间关系的“魔人范达尔”不在的如今,正是好机会——」
鲁法斯拳指月亮,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手中握着装饰华美的短剑是被称为“白之守护”的魔导具。
这是白天他从露娜丝缇雅身上偷来的东西。
王城的地下,满月之夜,只有身带这个魔导具的人才可以通过某个门。在门的对面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是露娜丝缇雅的目的。
虽然她已失败,但关于地下遗迹的情报、这个“白之守护”等必要的情报都已经准确妥当。
潜回城中,在谁都没有注意到、也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事情,悄悄的完成任务。鲁法斯具备这样的实力。
鲁法斯面对将要盈满的月亮,举起了白银之刃。
「马上就要开始了,缪尔斯通。为了让我们的祈祷能上达神明,“第二次大罪战争”——在之后发生的战乱中能取胜存活下来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沐浴在月光之中,他精神恍惚的喃喃自语,他此时的眼睛中大概流露出了欢喜的光芒。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并不重要。
此时他的眼睛穿过了夜空中的月亮——
看向了位于遥远彼方的世界——“神界”。
终章 卖点心的神官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此时也迎来了凉爽的初夏。
清澈的天空湛蓝辽阔,凉爽的风稍稍减轻了阳光的热度吹抚着街道。
这座美丽的城市受到圣教会所有信徒的憧憬,在信徒们的“圣地巡礼”中,此处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站。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位于雷扎兰德共和国的内部,作为宗教都市拥有独立的自治权。
此处是信奉神圣伊斯加的“圣教会”的根据地,共和国的法律也无法在此通用。
取而代之的是由圣教会定下的更加严格的律法。
不过在城市中几乎没有人能亲身感受到这个律法的严格。
住在圣都中的人首先必须是虔诚的信徒。
非信徒不允许住在这个圣都,从外面迁进来的人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即使是圣地巡礼者,如果没有通过考验也会清扫出门。
只允许被选中的人居住、并且彻底严格管理的都市——这就是“圣都”。
圣都会的司教们负责管理圣都的政务,而位于其顶点的就是“圣人”。
圣人是六贤人之一,但与其他贤人相比,他的影响力要更加举足轻重。
不知不觉中,如今的“圣教会”已经变成在这个大陆拥有众多信奉者的巨大宗教团体。
在曾经的古时代,以“圣人”为中心的一派只是蜗居在边镜的小神殿中,并且和外部保持着距离。
当时还没有像样的教义,圣教会只是负责保护神器之一“圣神之石”的存在。
以大罪战争为契机,圣人一派打出“圣教会”组织的名号,不遗余力的向外部开展布教活动。
给在战乱中心灵扭曲的人民带来安宁,结成宗教性的组织,将动乱扼杀在摇篮中——传说中这就是变革的动机。
之后,因吸收了大量的其他教派而变得鼎盛,现在的圣教会可以超越国境发挥强大的影响力。
经常调停国家之间的战乱,对发生疫病及饥荒的区域进行援助,在需要教育的地方建造学校等等,都是圣教会不断积极实施的行动。
其他贤人们的派系大多只有数十名至数百名弟子的程度,与之相比,圣教会的信徒可以达到数千万——说不定甚至已经可以用亿来度量。
当然,并非所有的信徒都足够虔诚,但是君临于他们顶点的“圣人”也足以成为远远凌驾于一国之王的存在。
在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一角,有一个古老的点心屋。
石造的外观气派却也已经老旧,关上门后看起来不禁有种废墟的感觉。不过实际上这是一家面向孩子贩卖便宜的烤制点心的商店。
青年的店主亲切近人,开朗的性格在附近也很有人望。
滑润的银发光彩夺目,细长眼睛像是一直微笑似的。青年招人喜爱的笑容总是能让孩子们感到无拘无束。
店铺每周只营业一天,其余时间都处于休整中。在营业日中,孩子们的快活的笑容在此处络绎不绝。
店主人一个照顾不过来时,附近好事的人都会过来帮忙,这是一家隐藏在角落里的旺铺。
不过,卖给孩子们的点心大部分都是按成本价,或是更加便宜的价格出售,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赚不到钱。
每周只营业一天也是由于经营这个店铺只是青年店主的兴趣,他还有别的本职工作。
营业当天,点心屋的门前会聚集起大量的孩子,甜蜜的点子撑圆了他们的腮帮子。加再上青年的友人也会来帮忙,显得比平时更加门庭若市。
这天,陪孩子同来的一位母亲向青年店主“拉斯提亚利”问了这样的问题。
「提斯提亚利先生,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对青年店主来说,这应该很好回答。
他细长的眼睛露出了苦笑,像往常一样回应道。
「本职是在大圣堂,负责整理史书室的工作。经营这个店铺只是我在休息日的兴趣而已。」
听到青年如此说道后,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在圣都的大圣堂工作的神官并不多。
除了正式职员不许入内的圣域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就算在本地的居民当中也罕有人知。
刚刚提问的孩子母亲也和其他人同样眨了眨眼睛。
「啊,那您不是精英么,太出色了。」
「不,才不是精英。那里的整理员只是不能出人头地的闲职呢。不过这样到落得轻松自在,我觉得也没有关系。」
青年说话时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当场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他在“说谎”。
——大圣教的史书室不存在“整理员”这样的职位。
不过,青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向排成一列的孩子卖完点心后,一个不是来买点心的客人来到青年身边。
「拉斯提亚莉!出事了,能先暂停营业过来一会儿吗?」
拉住他的胳膊如此说道的是一位年纪相近的绿发女孩。
外表清秀,声音活泼,特征完全与她的年纪相当。
身穿神官服装的她是青年相识很久的人。
「什么嘛,原来是亚夏。我如今正在营业……」
「反正也赚不钱吧!随便找个人帮你看下店,过来一下。事态紧急。」
「啊,啊……再见,大家。非常报歉,店就拜托各位了。」
青年把店铺交托给了其他朋友,自己在亚夏的拖动下走到了街道。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亚夏。」
「好了,快跟我来!大家都已经集合了。」
听到这句话,青年的脸色稍稍严肃了起来。
「这样……大家都?」
「唉,大家。」
亚夏也压低也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坐上了在圣都石路上行驶三铜马车。
三铜马车是花费三枚铜币就可以去向城市中任何地方的交通工具。虽说是马车,但提供动力不是真正的马,而是一种利用魔力奔跑的魔导具。
外观如同真正的马车,前部装有防冲撞的马的象形缓冲器,四个车轮旋转带动马车前进。
亚夏负责驾驶,青年沉默的坐在席位上。
坐席和窗户都和真正的马车相同,拉上窗帘时,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
两个乘坐马车迅速的穿过街区,达到了通往“大圣堂”的门口。
亚夏向门口站岗的卫兵出示了通行证,但卫兵看都没看,就直接放行了。
卫兵站立不动,目送青年乘坐的三铜马车远去。
「……亚夏,说起大家,雷伊姆斯大司教、罗塞塔司教也在其中吗?」
青年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开朗。
亚夏回应的语气也有所变化。
「是的。虽然雷伊姆斯大司教正因病修养,不过似乎只是“装病”。罗塞塔司教本来预定明天从视察地回来,但加快赶路——」
「原来如此。就说是这件事重要到让装病的老人也装不下去了呢?」
青年轻抚下巴,陷入了沉思。
亚夏继续操纵着马车,同时麻利的将“事情的经过”向他报告。
听到报告后,他原来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报告的内容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列席的司教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雷伊姆斯大司教知道了,因为情报的来源就是他——其他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必须要有克莱尼恩大人的首肯才行。」
听到女孩子的话,他点了点头,青年——“克莱尼恩”缓缓的走下马车。
在城中使用的名字“拉斯提亚利”只是假名。
他真正的名字是克莱尼恩——
这个名字对圣都的居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穿过耸立于白色世界的大圣堂入口,克莱尼恩和亚夏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周围排列的卫兵在克莱尼恩走过时依次敬礼。
除了克莱尼恩,全员都已经在会议室聚集。
二十余位高位神官注意到他到达后,共同起身欢迎。
在场的人大部分已经高龄,只混杂着几位年轻人。
其中最为年轻的毫无疑问是克莱尼恩和亚夏两位。
来到上座的克莱尼恩单手举起。
「大家,请随意一些。休假期间将各位突然叫来,非常报歉,你们已经从雷伊姆斯大司口中听说这个消息了吧?」
神官们都困惑的摇了摇头。
克莱尼恩向坐在旁边的年迈大司教使了一个眼神。
大司教雷伊姆斯是一位蓄起白须、皱纹深邃的老人。
因病修养似乎不完全是谎话,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后背紧紧的靠在椅背上,像是连出声都觉得麻烦,轻轻点了下头向青年示意。
克莱尼恩露出了微笑。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吧。前几天,从西方的国家埃鲁福尔王国境内发来了关于“怀疑魔族在此暗中活跃”的报告。这次,夺取王族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被“暗语”阿尔凯因打倒了。」
神官们发出轻微的呼声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对于如今的圣教会,眼下最大的烦恼就是“魔族”的存在。
在怀疑圣教会内部也有魔族奸细的情况下,不久之前一名叫做奥尔巴斯的老年司祭因有背叛的嫌疑,被圣教会隐藏了起来。
「这是最重要的通知。真不愧是魔人范达尔的高足,我本想亲自将西天将——」
「怎么会。向埃鲁福尔这样的偏远国家派兵可是很重大的事情。能早些解决事件不如说是万幸。」
听到司教们安慰的话后,克莱尼恩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
「——那么,与这件事相关,还有一个非常让人震惊的情报。“讨伐西天将”之际,持有传说中的那个魔导具“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协助了阿尔凯因——」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
对克莱尼恩刚刚所说感受到的惊讶和困惑让司教们都闭上了嘴。
这阵沉默的深处是对“环流的轮环”这个魔导具的深深畏惧。
这是几乎不为世间所知的魔导具。
不过,对圣教会的高位神官们来说,这个魔导具拥有和神话同样不可磨灭的价值。
在场的二十余位神官全都是站在如今圣教会顶点位置的人。
环视了一圈坐在旁边的高位神官,克莱尼恩缓缓的说道。
「“环流的轮环”——很有可能是假的。不过,如果那是真的,我们圣教会有“义务”必须将那个物品“保护”起来——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讨论这件事。亚夏已经把现在已经明确的情报总结好了,马上就会发给各位。」
他自己也只是刚刚在马车上得知,要发放的材料并没有看过。
带着某种期待,以及超出期待的“义务感”,他的视线看向了秘书女孩发来的资料。
写在上面的情报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价值,在这个时候还无法断定。
不过他身上担负着统领圣教会、并有效利用这股力量的责任。
对于妥善处理“环流的轮环”,这个圣教会有着舍我其谁的自负。
“圣人”,克莱尼恩——
他在圣神伊斯加的名下,作为贤人之一保护着“圣神之石”。
还要过上一段时间,他才能亲眼看到至今仍在遥远国度的“环流的轮环”。
续
后记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译者后记
以下可能涉及严重剧透,请慎重阅读。
前五卷组成的第一部“王都夺还篇”到此完结,感谢领路的呆姐和能够读到此处的各位读者。(不感谢原著者大丈夫?)
读完这卷后,我有一种被深深欺骗了的感觉,第一部的主角明明是阿尔凯因才对!回想一下,第一卷的标题不是“暗语的阿尔凯因”么,原来渡濑早就给出了提示……
本卷的剧透可谓跌宕起伏,觉得前四卷比较平淡的读者应该可以满足了吧,最后的真相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没有交待清楚露娜丝缇雅的结局让人有些在意,是不是又变回了可爱的小萝莉跟着哥哥浪迹天崖了呢。
另外,渡濑的风格真是不喜欢发便当,居然连之前明说过的某人的母亲也没有死,从头想来,前五卷中非自然死亡的只有第一卷的那个倒霉鬼吧(赛罗的祖父在现在来看还是正常死亡)。如果有人吐槽本卷不就死了那么多魔族,我就姑且给刚刚的结论加上一个“有名有姓”的修饰语好了。
本卷似乎打破了前四卷“一卷一妹(姐?)”的规律,不过想到露娜丝缇雅说不定就此从了,现在也还不能妄下结论,不过这回真的是妹妹了(13岁)。
结论了漫长的战斗后,下一卷将要迎来平静轻松的回合,大致六贤人的情报介绍以及日常的小故事。第六卷的最后还有一个特别企划“至今为止的旅程”,简要概述了前五卷的经历,还有菲诺的“赛罗观察日记”呦~因为和第六卷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应该会提前翻译这个短篇。
那么,本卷顺利的在第十卷完结篇出版之前翻译完成。暂时别过,希望在下一卷和大家再见~
2012年7月
jdxy01
感谢支持~
话说第六卷的封面就是赛罗和菲诺(无视那只黑猫的话),而且菲诺阳光的不禁让人想吐槽“少女,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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