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海冬レイジ]幻想谭教诲师II 纵有千兽长啸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12-2 12:46 编辑


作者:海冬レイジ
图源:kaunt
翻译:临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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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冥府的姬君,正潜伏在名门私立·白耀学园中。并且进行了变装,自称是留学生“安妮·莫奈”——然而,她的美貌却想隐藏也隐藏不了,告白是一个接着一个。
“安妮同学,如果可能的话——能和我交往吗?”
“何等无礼的人类啊。竟然这么轻巧地从嘴里说出这种话……何况又不是誓护……就、就算是誓护也不会交往啦。”
艾可妮特一边脸变得通红,一边气势汹汹地向告白者丢出闪电。
然而,艾可妮特作为“安妮同学”,一眼看去似乎平安无事的校园生活,只是桃原誓护所确立的,惊人策略的一环……
猛毒的新幻想奇谈,克制住自己的思念,少年将己身奉献给友情!






Episode 03
在朦胧月色的笼罩下,一个人影从虚空中浮现。
外面是一套镶有金边的黑色头巾与斗篷。在这有如魔女的外套之下,是同样漆黑的长裙。被长裙包裹住的纤细肢体——是透明一般的洁白肌肤。这少女的肌体,就如同瓷器一般美妙。
少女的身体表面,可以看到微弱的气流模样的东西。称其为妖气也无妨。她所散发着的妖艳气息,如萤火一样闪烁着白色光芒,简直像另一个月亮一般,强调着她的存在感。
就这样,少女幻想式的衣装在风中吹动,人则从天空中飘舞、降落。
她夹着本厚实的的书,书是黑色的豪华革装封面。颇有一种上古遗册的风味。这书仿佛自己就是活物,让人感到股生机。
少女带着这本书,在小丘的半腰处着地了。
少女降落的地点前,已经有四名先来的客人。有人凭靠在树上,有人则在石头上坐下,各按所好,似乎在等待着少女。他们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两名少年、两名少女……看上去是如此。
站得最近的一人,是名带着副细框眼镜,充满知性的少年。脸庞虽然成熟,但因为穿着制服,一眼就能知道是个高中生。透过镜片的眼神,作为高中生而言异常犀利,令人难以轻视。
在他一旁,头发染成耀眼的金黄,还带着银耳环的少年,正坐在石栅栏上。他上身是皮夹克,下身则是紧身牛仔裤。脸张的很像女孩子,若不是这副打扮,说不定会让人误解。
在他对面,是一名正背靠在树上的美貌少女。她身着吊带裙,外披开襟线衫,身着便服的样子充满女性柔美。她垂到肩头的头发晶莹润泽,长长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散发出妩媚的神气。不知是心情真的很好,还是某种习惯呢,她始终保持着令人爱怜的笑容。
然后,在稍微远离些的地方,有一名几乎让人无法体会到感情,面无表情的少女。她无精打采地歪着头,失去焦点的双目不知道看向何方。服饰也与众不同,是泛着光泽的纯黑皮裙。不知是否也是种流行呢,她手臂也好、大腿也好,都卷着许多皮带。手中还抱着一个掉了个眼球、已经破损了的陶瓷娃娃。
这四人在一起,有种总觉得有些危险——至少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们都一言不发,只是望着黑色头巾的少女。
“诸位好,我可爱的孩子们。”
黑色头巾的少女打了招呼。然而,却没有一人回应她的招呼。
“唉呀,诸位心情不佳?让大家,稍微等了一会儿呢。”
“……时间正好。盟主大人。”
眼里流露出伶俐与知性,眼镜少年开口说道。
“唉呀,这样啊?那么,这沉重的气氛到底怎么回事呀?”
“……你一直突然在我们面前现身的。为什么只有今晚,非得绕个圈子叫我们出来?而且,好选不选——偏偏选这个地方。”
他指了下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小丘。
在略高的小丘一边,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墓碑。墓碑的形状各有千秋,有的是圆形,有的则是板状。纯日式的角柱形倒看不到,一眼看上去似乎是国外的墓地。然而被葬在这里的,不只是外国人。
这是附近教会管理的陵园。室外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墓碑。四周是一片死寂,从很远的地方,能听到车辆引擎的响声。
察觉了少年的疑惑,被称作盟主的少女发出戏谑般的微笑。
“不合诸位的意吗?我还以为要召集你们的话,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呢。”
众人愈发沉默。这句话让少年们的负担更为沉重。
终于,耳环少年像是等不及了,说道:
“快点讲正事啊。干嘛把我们叫到这里来?”
说话方式虽然很粗鲁,但和外貌如出一辙,声线果然有种女性的甜美。
“总算想把真实身份告诉我们了吗?”
穿吊带裙的美少女微笑着说。对方也抱以一个微笑:
“真实身份?应该说了好多次了啊。我只是个守墓人……与众多的尸体共同生活、守护他们安息的人。用‘起始之炎’照亮恒久黑暗的人。”
“……还是,教诲师中的叛徒。”
皮裙少女面无表情地低语。
这一瞬间,黑色头巾的少女,笑容上盖上了阴霾。
“呵呵……说了很过份的话啊。你说的不正确哦。我没有背叛。一直是世界在背叛我……”
“这种事情随便怎么样啦。”
耳环少年就像发泄一样地说:
“是你给了我们‘力量’,你就是我们的主人。只要这样就行了。至于你究竟是谁我根本没兴趣,就算——”
他眼神变得险恶,视线中透出一股明显的厌恶:
“就算你对御子神见死不救。”
“别说了。已经够了。”
眼镜青年插了进来。
“御子神的事情,是个不幸的事故。我们的‘力量’一直充满着失控的危险——这警告早就接受过了。明知如此还要滥用力量的话,就是御子神自己的责任了。不是盟主大人的过错。”
“啊!?你居然能够接受吗!御子神是被教诲师盯上了啊。可是,这家伙什么都没能做——”
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耳环少年像被冻住一般呆呆站着,然后缓缓地回过头去。令人为之冻结的妖气正剧烈翻滚,甚至能呼唤起人类本能的恐惧。他们的“盟主”则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少女缓缓地,更应说是用温柔的声音谈起: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了。嗯,我能明白哦。失去友人的痛苦……悲叹。它也压在我的胸口,甚至让人痛不欲生。”
她轻轻地按住胸口。这是哀悼死者,献上祈愿的姿势。
“那女孩对我的忠告充耳不闻,结果毫无节制地使用了魔力。我也很后悔啊。至少,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把这个,”
说话中,她轻轻地把手伸向空中。
指尖就像抓什么一样动了下。这一刹那,一个小小的块状物就在少女手中出现了。
“把这个‘冥花果实’给她吃的话。”(译注:原文为「アスフォデロスの実」,Asphodelos即荷马史诗中覆盖满冥界的花。)
宛如从“看不见的箱子”里面取出来一样,突然就出现了。
——是什么的果实。表面是黄色的,薄薄的果皮有着光泽。形状是椭圆的类似柠檬,但果肉硬邦邦的,手感像是梨和苹果之类。
耳环少年投来满是怀疑的目光。
“……什么啊。吃了这果实的话,就能随便使用‘力量’了吗?”
“不可能马上就行的。这个啊,是教诲师每天的食物。一直吃下去的话,就会成为你们的血、成为你们的肉、最后通过和魔力融合,改变身体的构成哦。当然,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
“哼。这么说,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不,这果实可是蕴含着力量啊。这果实在体内的时候,你们的力量会出奇地稳定……是的,甚至能够承受住和教诲师的战斗。”
她把颇有深意,又充满恶作剧意味的视线投向众人。
少女取出了一个又一个果实,每人一个分给少年们。
少年们一时沉默不言,望着这果实,只有皮裙少女一点都没有抵触的样子,咬了口果实,依旧面无表情。
“……好吃。”
抒发了感想。受其影响,其他少年也开始吃果实。
咕噜、咕噜,轻轻地声音响起,大家都在贪婪般的咀嚼果实。渗出的果汁散发出甜美的香味,这深夜的墓地上也飘散着甘甜的香气,与气氛实在不合。
“……既然把这东西给了我们,”
眼镜少年一边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边尖锐地说道:
“就是说有战斗的必要了吧?和教诲师。”
“嗯,是啊。你今晚也很机灵呢。”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少女用同样的话回问少年。然后露出捉弄一般的微笑,说:
“显而易见。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们哦。你们实现‘愿望’的话,你们就会被教诲师所追逐啊。就像那个可怜的美雨一样。”
少年们一同闭上了嘴巴,墓地被苦重的沉默所支配着。
从黑色头巾里面,传来一声小小的叹息。少女用洁白的指尖抚摸着黑色的封面,就像谨慎地选择好话语般,缓缓地说:
“没问题的,‘拥有力量’的孩子们啊。按照契约,你们是自由的哦。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自由地运用力量吧。因为好不容易,才被‘起始之炎’照到的嘛。”
“……你是给我们复仇手段的人。”
眼镜少年口气像是抢着说一样,低声说道:
“你需要的话,我们随时会为了你使用力量。这也是契约。”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不用担心哦。不会让你们去参与那种,让你们的生命陷入危险的战斗的。我不是在进行战争,是在进行狩猎啊。”
狩猎。难以体会这单词的真正意思,四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可爱的可爱的猎物,已经从荆棘之园分离了呢。不仅如此,现在还是作为罪人被追逐的立场……你们能借给我力量的话,不用多久就能解决的吧。”
少年们似乎无法清楚地领会意图,相互间看了看。作为大家的代表,眼镜少年说出了疑问。
“眼前,我们应该做什么才好?”
“今晚就好好休息。必要的时候,再传达我的请求吧。”
说完了这些后,表明自己已经没有要说的了,少女便自顾自地轻轻踏了下地面。她翻了下黑色斗篷,就被黑夜所包裹,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四人,带着莫名其妙的脸色,呆呆地站着。
他们在月光下投射出的影子,很是朦胧,在暗夜中摇摆不定。
在正上方看着这光景,“盟主”少女轻轻拂落了头巾。
在黑色布条下的,是如工艺品般美丽而端整的,少女的脸庞。
在月光映衬下、纯白的肌肤。比夜晚更深邃的漆黑眼瞳。长及腰间的长发也是漆黑的,就像带有水气般闪闪发光。
“呵呵……当然了。对这群肮脏的人类,我可不会轻易信赖的。”
少女耸着肩膀,美丽的脸庞因憎恶而扭曲。
“你们不过是供品,被烧成灰烬奉献出去的东西罢了哦。可是,很幸福吧?因此才被赐予了力量,为了能实现那愚蠢的愿望啊。”
微笑中带着恍惚。那侧脸美到让人惊悚。少女向着月亮敞开胸怀,用演戏一般的动作伸出洁白的手。
“啊,艾可妮特。我可爱的女孩。这是何等美妙的月夜啊。我回来了哦。我回来了啊。为了用我的双手——把你给杀掉。”
充满欢乐的窃窃笑声在深夜的墓地上回响。
一直、一直。
简直像死者的诅咒一般。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7-25 01:05 编辑


Episode 04
名门私立学校、白耀学园。
这是以巨大的校园为傲,实行幼小中高大学一贯制教育,名校中的名校。富裕阶层的子女云集于此,总觉得漂浮着一股优雅的气息。学校的象征、高耸的时钟塔据说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主要的建筑物也都以方砖建造。这如同中世纪古堡般的外观也很受观光客欢迎。
白耀学园的午休时分。在高等部校舍的中庭,不起眼的一片树荫下,一对男女面对面站立着。
是一对少年少女。他们都穿着学校规定的校服。
少年也算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孩。与其说是生来就有这面容,更让人感觉是后天努力琢磨的成果。他眉毛修整得很漂亮,皮肤也仔细地用剃刀刮过,头发也按照流行的款式打理的整整齐齐。颇算得上个美男子。
即便如此——和少女的美貌比起来,就要差了好几个档次。
她红茶色的头发随意地披着,似乎是想尽可能不要引人注意,但那美的灵气却无可隐藏。她有着美妙端整的容貌、几乎不需要化妆的光润皮肤、就像颗小星星般发出光芒的眼睛,是个足以让星探们涌来的美少女,可要和那些封面少女决一胜负的话,胸围却略“节约”了些。
少女似乎很不乐意似地皱着眉头。然而,脸上像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多少有些兴趣的样子,等待着少年的话。
高昂的期待感化为重负,使少年更难开口了。
少年像鼓励自己一般深呼吸了下,随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飞快地说道:
“安妮同学,学校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吧。我来给你一一介绍。”
少女骤然兴味索然,用冷冷的口吻说:
“……候补向导吗?”
“是是!然后,如果可能的话——”
少年满脸羞涩,但又浮现出一种习惯了这种场面的气氛,说:
“能和我交往吗?”
“…………交往?”
少女的视线游移着。最后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暗暗地自语道:
“啊……人类的说法啊。意思是,想和本人做情侣吧?”
这一瞬间,她的愤怒溢于言表。
怒气像滚烫的开水一样沸腾。她紧握双拳,肩膀也颤抖着。
“何等无礼的人类啊。特地把本人叫出来,居然用这么轻浮的口吻,说出这种事来……又不是誓护……”
她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一下子脸颊通红。
“誓、誓护也不行啦。我在说什么呢。”
她啪嗒啪嗒像要擦掉什么一样挥舞着手。看来,空中是浮现出一个名为“誓护”的少年了吧?
“那个,安妮同学?回答是……”
他似乎注意到了少女的奇特行为,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少女突然回过身,像是要发脾气一样瞪着少年。
“我拒绝。我讨厌不知自己什么货色的男人。”
“怎么会!还有,这话也太难听了吧!”
“哼。事情就这些的话,我就告辞了。”
“啊,稍微等下——”
少女刚想离开,胳膊就被抓住了。
“————!”
刹那间,少女的眉间绽放出火花。险恶的情势已一触即发,可少年并没注意到,还试图去拉少女的手臂。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强烈的电流从少女体内喷出,烧焦了少年的手心。
少年按着胳膊,转了个圈倒在地上。对准他的屁股,少女又用闪电之鞭狠打。
闪电完美地直接命中屁股。纤维制服有些冒黑,然后就哗哗地碎掉了,露出下面淡蓝色的内裤。
内裤也很快分解。少年立刻就注意到自己屁股露了出来,一边按着屁股一边跳起。
他就这样,惨叫着越逃越远。
“能留一条命你就感恩戴德吧。居然敢来摸本人的手。”
少女“哼”地一声,愤愤地目送他远去。
这时,她的背后——
“艾可妮特。”
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似乎能将气温降到零下。
少女受了一惊,肩膀微颤着,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背后的树荫下站着一名少年。就像咬到了苦虫一样——这说法与他现在的极不愉快的神色真是绝配。
他比起先前的少年来,远没有那么好打扮。然而,论五官的造型,这一位仿佛要更为端整。清爽的瓜子脸,栗色的头发松松软软。充满知性的暗黄色双瞳也很清爽,整体面貌让人感到爽快。
“誓护……”
少女就像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缩了起来,叫着他的名字。
“我听说你被男生叫了出去,就觉得会不会变成这样。跟着来看下,结果……”
誓护故意重重地叹口气让对方听见。然后,他投来了严厉的目光。
“约好了吧?除了‘敌人’出现之外,都不能使用闪电。”
“……约是约好了。”
“既然这样,就不要破坏约定啊。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才戴的变色镜片,把头发染了,扮成是留学生的啊?”
“刚、刚才的是对方不好啦。”
少女无法忍受被单方面说教。她满脸想辩解的样子,不肯让步。
“我是感觉到自己危险了啊。所以说,稍微、烧他一下这个程度——”
“艾可妮特。”
“……是我不对啦。”
少女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少女——艾可妮特,因为某种理由自称“安妮·莫奈”。
对外宣称,是编入白耀学园高等部的留学生。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哪里是外国人,她根本不是“此世”的居民。
居住在冥府的地狱的守门人,教诲师的公主殿下。
顺便一提,她现在因自己都不明白的谋反嫌疑,正处于被刺客追杀的立场上。也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就在人界进行着潜伏生活。
虽说是为了瞒过刺客的眼睛才要变装,可艾可妮特老是讨厌讨厌的不愿接受。比如制服没有饰边啦,也没有缎带啦,学园又破又小啦,老是被人盯着看啦。再说艾可妮特原本就讨厌人类,把她莫名其妙地丢进这大量人类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地方,一点也不有趣。
说到底,这发色算什么?作为银莲花家血统证明的银与红的长发,被染成了这肮脏不堪的茶色。瞳孔的颜色也是。眼睛里硬是被塞进了个有点痛的、叫做变色镜片的异物。
当然艾可妮特反抗过了、抱怨过了、也低声下气地求过了。但可惜的是,艾可妮特对誓护还是有一定的正面评价,信赖着他的智慧。如果是他觉得必要的、是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也没法置之不理……再加上,自己走投无路,现在还寄居在他的家里。
算了……艾可妮特考虑到。
也不全是些讨厌的事情。誓护做的甜点很好吃啦,能二十四小时和他在一起啦……不对,错了,刚才说的不算。这种事情,我艾可妮特怎么可能会想呢。这种事情……
“干嘛一个人这样慌慌张张的?”
“啰嗦。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很可惜,已经杀不了我了。”
誓护稍稍转了下腰,指指腰后的书。
红绢本被一个手枪皮套模样的腰带挂在腰间。
魔书Aegis——能够改换此世规则的书、星帝藏书中的一本。因为获得了这本书,誓护已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这书绝对不能被他人抢走,因此就这样,别在腰间寸步不离。
这本Aegis,能够退却一切魔力。多亏于此,也能很轻易地防住艾可妮特的闪电。像过去那样,要把誓护烧成黑炭什么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当然,攻其不备的话还是能让他烧伤的。不过艾可妮特也觉得,这么当真就太小孩子气了,因此赌着气不说话。
……怎么会的呢。和誓护的力量对比逆转过来了,一点都不有趣。
这份不满不自觉地呼唤来静电,渐渐在眉间噼里啪啦地集中,可她却没有用这电流击打誓护的意思。
哼,好吧,原谅他吧。
因为誓护一旦抱住这名为艾可妮特的贵重货物,就不得不疏远在此世最为重要、也最为珍爱的的东西了,就算只是暂时的……
“好了,总之先回教室。被人发现我们俩在这种地方,又要有奇怪的传闻了啊。”
留学生安妮·莫奈是个名人。想隐藏却隐藏不了的、有如妖精的美貌;过于娴熟的日语,过于脱线的言行;这一切都太引人注目。要是还和已定义为“不受女孩欢迎”的誓护约会的话,又会喧嚣一时吧。
这几天的学校生活中,艾可妮特似乎也理解了这种种事端。她老老实实,按照誓护说的迈出脚步——
这时候,注意到了某件事情。
“喂。别老盯着看啊。”
誓护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中庭的一角,在他们对面的墙角处,有一对像是特意要避人耳目的男女。
是一名穿着制服的男生,和一名衣着得体,很有女性味的便装少女。少女头发很长,笑容有些虚幻,是个十足的美少女。
这名美少女,一边带着脆弱的微笑,一边流着泪水。
这比单纯的流泪,更能痛彻心扉。就算是艾可妮特,也像是被这笑容一下子击中要害。
男学生则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的双肩。四周漂浮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这情景,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住了。
“……痴情纠葛,就是这么回事?”
艾可妮特很自然地脚步就转向他们。誓护硬是把她拉了回来。
“异世界的公主殿下,别对这种凡尘俗事太关心了啊。”
“好了,走吧”,他拉着艾可妮特的手。然而,艾可妮特却不愿意从这地方挪开脚步。
这份泪水,令人如此在意。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之时,对面的事情也像结束了。穿着便装的美少女,被男学生催促着,离开了中庭。
男学生目送美少女离开、渐渐转向的视线——很完美地朝向了这里。
他是个带着眼镜,眉目间充满理性的青年。说成是美男子也不为过。细长的眼角中寄宿着知性,小巧的鼻梁挺直美妙。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桃原……”他低声说道。
“……抱歉。没有偷看的意思。”
誓护像做了坏事,一下子低下头。
男学生一脸平和,“没关系啦。”他回答说。
一瞬间,眼镜青年瞥了一眼艾可妮特,可什么都没讲。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不安的神色,他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要开始上课了啊。”
“嗯,马上走。”
他与誓护道了声别,便迈着飒爽的脚步走出了中庭。他的背影很有大人样,也充满决然。动作举止真是毫无犹豫,艾可妮特佩服到。
“……哼,是你认识的人呢。”
“算是吧。”
“是谁?”
“千秋刀真。执行部的老大、学生会长啊。”
一边走着,誓护一边说明千秋的情况。
学校高等部引以为傲的“完美”的学生会长。成绩总是位列第一军团,在新闻部主办的《学园美男子排行榜》中也常年位居高位。到高二秋天为止都在空手道部活跃。品行优良、举止稳重,无论在学生中,还是在教师中,都很有人望。
和誓护不同,在女生中也很受欢迎,是个正正当当的(?)美男子。
“朋友吗?”
被这么问道,誓护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稍微考虑了下后,“……是啊。”他回答。
“我们是朋友啊。也会发发短信什么。”
这声音,轻到简直像说给自己听。
就这样,艾可妮特也没法再深入打听下去,便闭上了嘴。
预备铃响了。艾可妮特和誓护肩并肩,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回校舍。

Episode 07
少女的呼吸慌乱不已,她正小跑着赶路。
这是条被黑暗所覆盖的小巷。在这一点风都没有的小路上,少女似乎是拖着一条腿,气喘吁吁地前进。在她蹒跚的脚步之后,紧跟着的是一点一点的血迹。
少女穿着所谓的“女仆装”。这迷你裙、高跟鞋的打扮,实际中一点都不适合杂务,反倒像是在咖啡店做招待的。
她白色的裤袜已残破不堪,袖口也破破烂烂,围裙都快成了碎片。这种样子,像是被谁——被什么东西给袭击了。
“呜呜……大小姐……”
少女发出令人爱怜的呻吟。就在这时,空间突然开阔起来,街灯的光芒照射着少女。
她急忙停住脚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豁然开朗,广场模样的地方。
黑暗之中,有好几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不知所措的少女。
在黑暗的小巷中,路灯照射不到的地方,数名男子聚集在一处。
他们手上拿着啤酒罐,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什么。年纪都约莫二十岁,不知道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但会在深夜的小巷里喝的酩酊大醉还吵吵嚷嚷的人,恐怕也不会有正常的生活规律吧。广场上充满了这种感觉——苦闷、无聊,无处发泄,又扭曲不堪。
可怜的少女,穿着这极为引人注目的装扮,不小心跑进了他们中间。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穿成这样?
为什么浑身是伤?
男人们脸上满是疑惑。
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沉默下来。
街灯映照出了少女的身姿。头发是鲜艳的天蓝色。仔细看看,五官也比普通的人类更为匀称。稚气的脸庞加上伤痕累累的样子……这不协调的组合,更能一下子勾起年轻男人们的欲望。
终于,男人们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认识到,这稚嫩可爱的闯入者——
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找警察,是个“安全”的玩具。
这一定是某种集团心理的作用,或许也受到了酒精的影响吧。男人们一起行动,一下子就围住了少女。
“这位小姐!”
他们用这种独特的、让人感觉轻浮的语调搭话。
“怎么了啊?”“你没事吧?”“怎么破成这样。你受伤了啊。”
被这些话一句接一句轰炸着,少女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支支吾吾地。
她摆出随时逃跑的姿势,一步步向后退去……然而,男人们却容不得她这样,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拉了过来。
“总之,先给你治疗下嘛。我们知道可以‘休息’的地方啊。”
“是的是的,‘休息’的地方哦。”
众人哄笑着。少女本能般的感到恐惧,全身僵硬。
“请……请不要管我……”
她用颤动的声音请求到。
“我、没关系的……”
“别这么说嘛,怎么能这样呢。不是变成见死不救了嘛。”
“是啊是啊。我们会‘好好地’给你治疗的啦。”
“请住手。住手——”
男人们的手一个个都伸了过来。有的抓住手臂,有的按住肩膀。在胸部都被人抓到的瞬间,少女的眼睛中,闪过不详的光芒。
眼瞳的深处染上深红。瞬间之后,红莲的花朵在空中绽放。

Episode 06
“我回来了!”
誓护的声音已经精疲力竭,他和某人一同说道。
放学后。总算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些。
跟着他进入玄关的艾可妮特说道:
“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誓护已经受够了,这一点都不像是异世界公主的发言。
“已经够了吧?把这个拿了。”
她稍稍探出身子,把脸庞凑近了。誓护被这索吻一般的姿势弄得心砰砰跳。不过,艾可妮特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是想取下变色镜片罢了。她自己一个人又没法戴上去,也不会取下来。
“是,是。等我洗个手。”
“再慢慢腾腾地我就烧了这东西啊。”
实际上,虽然有些违和感,用雷霆是可以消灭掉镜片的。
艾可妮特释放的魔术闪电,对艾可妮特自身是完全无害。所以说,像是把佩戴着的镜片烧掉这种事,也应该可以做到。
誓护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约好了不用闪电的吧?”
“……在家的时候也是?”
“在家的时候也是啊。之前说过了吧?因为也可以安放‘陷阱’,所以特别是在家里,你要给我小心。”
艾可妮特一下皱紧眉头。就算是摆出这种闹别扭的表情,美少女果然还是美少女。
誓护仔细地洗了手,为艾可妮特取下镜片。一把这茶色的质朴的镜片取出,下面深红色的眼镜就如宝石闪耀着光彩。
“对了对了,以后啊。”
誓护一边洗干净镜片,一边叮咛一般地说道:
“别老是来我的教室说些没意义的事啊。‘你今天便当偷懒了哦’之类、‘回去的路上给我买冰激淋’之类……”
“才不是无聊的事呢。”虽然艾可妮特口中似乎这么说着,可誓护却无视了她,继续到:
“好好想想啊。你是个超绝美型的留学生,是在学校中最显眼的人。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事情如果曝光的话,你以为会传出来怎样的谣言?”
一想起教室里发生的事情,誓护心情就变得忧郁。
“今天就已经被男生们烦透了啊,‘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在哪认识的啊!’;女生们也震惊了,‘为什么桃原会被女孩子喜欢!?’‘这世界要灭亡了啊!’之类。我姑且也敷衍过去了。因为是桃原关联企业的、海外分公司社长的女儿所以认识,诸如此类……你在听吗?”
看过去,艾可妮特已经嫌烦似的背过了脸。不知怎么,仿佛让人看到了耳朵背对着主人的猫的样子。
“哼。我讨厌啰嗦的男人哦。”
誓护叹了口气。然后便回了厨房,把手伸进电子烤炉中,取出了放点心的碟子。
“擅长做糕点的男人呢?”
他把碟子给这贪吃鬼公主看。碟子上盛的,是烤成了漂亮的金黄色、飘散着甜美香气的珍贝酥糕。
艾可妮特一开始装做兴味索然,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不讨厌哦。”
她小声说道,便把手伸向了酥糕。
纤细的指尖剥开蜡纸,
“做得不错,誓护。”
口吻就像是在教训理解能力很差的小孩子一般:
“正因为你有制作糕点的才能,本人——威震冥府的丽王六花笔头、荣耀加身的银莲花家的血族、艾可妮特,才能在这肮脏的人界,忍受着这不自由的生活哦。不要忘了这一点。”
“是,是。请至少再来一份糕点如何,公主。”
“哼。用心可嘉。”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愉快似的又伸出手来。看来,是对珍贝酥糕的味道非常满意吧。
帮她泡好红茶后,誓护又开始准备晚饭。趁他开始干活的时候,艾可妮特也离开了桌子。
“我要洗澡哦。会出热水吗?”
像是为了确认而叮问。上次因为操作失误而洗了个冷水澡,现在也变的慎重了。
当时那声惨叫真不得了啊,想到这点,誓护不由得笑起来。他点点头:
“会出的。教会你用法了吧?”
“偷窥的话杀了你哦。黑炭哦!”
“我又不是那种不要命的人啊。”
“哼。无聊的家伙。”
艾可妮特像是有些不快地说,便朝着浴室方向走去了。
(刚才的,是希望我偷窥的意思吗?)
誓护不小心妄想了下,于是拼命摇了摇头。誓护也不是木偶,是个健全的青年男子。和这绝世美少女同住一起,各种事情都会危及理智。绝不能有冲动的念头。
话虽如此——“各种事情”会主动来让自己有“念头”,真是为难。
看到更衣室里,刚脱下来丢的到处都是的衣服,誓护感到了头痛。
“从小到大受的什么教育啊……”
上衣也好裙子也好,衬衫也好衬裙也好,连内衣都丢了出来。
上衣和裙子搭在衣架上,其他全丢进了洗衣机里。质地单薄,和年龄比起来意外华美的内衣,还隐约带着热度,让誓护红透了脸。至少内衣自己洗洗啊,他心里希望到。
果然身为公主,洗衣之类就交给随从了吧?
(虽然使用魔力的话,好像也能弄来新衣服。)
从异空间取出道具,和反过来让东西消失不见,都是他们教诲师的擅长的。可是,这自然得使用魔力。
现在成为流亡教诲师,和冥府间的魔力供给被切断的艾可妮特,打个比方,就好像是失去了信用卡的状态。无法提取账户上积累着的庞大资产——只能用手头持有的现金。
幸好,魔力和体力一样,通过睡眠和休息就能恢复、并渐渐积累起来。
正因如此,为了不让她无端地使用魔力,誓护劝得嘴巴都酸了。
现在为了防备刺客袭击,就算是一点魔力也必须得保存下来。
(刺客……吗)
回到起居室,一边喝着剩下的红茶,誓护一边陷入深深的思索。
白天,被艾可妮特问到了。千秋刀真是朋友吗。
誓护哑口无言的理由,就在于此。
誓护有着艾可妮特这个秘密,又被刺客威胁,正过着远离日常的生活。另一方面,千秋似乎也有誓护所不知道的秘密——那名哭泣的美少女。互相怀抱着秘密,互相间连“怎么了吗?”都没法问出来的,这种关系能称作朋友吗。
自己和千秋会普通地打招呼,也会闲聊几句。两个人都是对流行的游戏和连续剧不怎么熟悉、和其他人搭不上话的类型,在一起会心情舒畅也是事实。然而,如果这称之为友情的话……
突然,意想不到的杀气从头顶袭来。
倏忽之间就穿过天花板,向自己刺来的,是刀尖!
急忙想找的救命稻草、魔书Aegis——先前洗衣服的时候,和皮套一起松了下来。现在在更衣室。不在身边!
何等的大意。会被杀的!
刀尖在后悔不已的誓护鼻尖静止了,很快回到了天花板。
终于天花板像水面般泛起波纹,在这波纹中,有个人像立体影像般降落下来。
小巧但肌肉紧绷的体形,带着翠绿的头发,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眉间的皱纹。
“……轧轧。”
没错。是艾可妮特的卫士、轧轧。
“混蛋,居然放松警惕。一不注意就会丢命的啊。”
轧轧一如既往,用尖酸的口吻骂道。然而,似乎他并非是厌恶誓护。所以誓护也不多想,报之以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们的警卫,辛苦你了。有什么异常吗?”
“有的话我早说了啊。”
“也是啊。吃甜点吗?”
“甜点?”
“珍贝酥糕。”
“啧。人类的糕点能吃吗?”
“艾可妮特她很开心地吃了啊。先尝尝看吧,吃不下去就不吃。”
誓护递过碟子。轧轧警惕地打量着碟子上的物体,终于下定决心,取出了一块。他一口咬下了半块放在嘴里嚼,倒是意外的干脆。
“如何?”
“哼。还行吧。”
他用拇指擦拭嘴角的模样也颇有风趣。
随后,他耳根跳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淋浴的声音。
“洗澡吗。真悠闲哪。”
“女孩子嘛。”
“……公主似乎还没注意到啊。你‘真正’的计划。”
“这样更好吧。要是知道了真相,艾可妮特会吓傻的。因为那家伙也有软肋啊。”
誓护带着怜爱的神色,笑道:
“留学生安妮·莫奈就是为了避开追兵耳目的变装。目前知道这点就行了。”
“……真让人服了,你这家伙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我可是很细致的人哦。”
“不只是说公主的事情。连我都被吓住了。要把丽王……”
誓护把手指竖在嘴前,意思是不要说下去了。轧轧也止住了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话说,已经十天了吧。你这老缠着妹妹的家伙,可是相当能忍了啊。”
他所说的,便是誓护最爱的妹妹、祈祝。
一被人指出祈祝不在身边,誓护就会满眼含泪。轧轧是一副受够了的样子,说:
“别哭了,让人恶心。居然这么担心啊。”
“一点都没有担心啊。因为她被保护在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虽然和人质也没区别。”
“只是——”
誓护脸上突然露出难以割舍的神色。他紧紧抱着坐垫,滚在了长椅上。
“祈祝不在……好寂寞。”
他真的双目含泪,抽泣着的样子,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轧轧叹息了下,然后抬头望了望时钟,很罕见地,客客气气地问了句:
“可以、看电视吗?”
“嗯。请吧。”
或许是错觉吧,轧轧似乎很高兴地打开了电源。这对誓护而言是相当意外的事情,不过轧轧从几天前就开始表现出对电视的兴趣了。窗户这么小的一块薄板,能显示出各种地方、各种场景,此等现象好像非常有趣。
他特别感兴趣的是新闻节目,一到傍晚就总是会看。另外,也很喜欢地理片、纪行片。是对社会人群、自然地理很感兴趣吧。对冥府出身者而言,人类的世界说不定是很新奇的。
他用很娴熟的手法操作着遥控板,切换频道。画面果然换成了国有电视台的新闻节目。
“——本月以来,这已是第十件被执行死刑的案件。”
耳朵里听见这样的话,誓护也不由得回过头来。
“短短几天内就连续执行了十次死刑判决,对于此事,三桥法务大臣发表评论:‘我只是完成职责所在,今后也会严格执法。’”
“唉?十件啊……相当急啊。”
“——嗯?啊,下面插播一条新闻!”
就在誓护陈述自己感想的时候,演播室发生了些许骚动。
从全国演播室切换到了地方演播室。接着出现的,是现场直播画面。出人意料,就是这座城镇的一角。
“看,现在已经抬出来了!在担架上面!啊……”
不知为何兴奋着的记者突然间哑口无言。盖着毛毯的担架在画面中一闪而过。毛毯下面的看来是——
画面切回了演播室。屏幕上是当地的主持人,一名充满知性的中年男子。
“据现场消息,今天下午六时多,在市内东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男性尸体。警方认定为杀人案,正在进行调查。”
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播报,只留下微妙的违和感和匆忙感,新闻便换成了天气预报。
播送事故?刚才是,拍下什么不该拍的东西了吗?
“……看到了吗,刚才的。”
誓护依旧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询问轧轧。
刚才在毛毯下面的东西,显然就是尸体。然而,作为尸体却太小了,是一椭圆形状的东西。说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无妨。以誓护的感觉来说,也只有篮球这般大小。
尽管如此。
“烧焦的尸体。”
主持人是这么说的。凭那么“小”的部件就能断定已经烧死的话,就不会是手脚之类——
就是头部了。只要有头部,就能一眼就明白生死。
“……真是残忍的案件啊。”
总之,先这么评价了一句。不过,自己已经对碎尸案见怪不怪了。当然见怪不怪的现状也够可怕了。
结果也不知道轧轧是什么想法,只是眉间又多了往日深深的皱纹。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画面。
“……轧轧,怎么了?”
轧轧样子很奇怪。他转过身来,提起爱用的长刀,似乎是要去哪儿。
“出去吗?”
“啊。抱歉,稍微出去会儿。”
“什么啊,约会?和女朋友逛街?”
“蠢货。别说这些废话砍死你哦。”
“别忘了带好手机。”
教诲师有比电话更为优越的通信器——“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然而,对誓护而言,没有“钟摆”的话它的通信功能也没有意义。正因如此,誓护帮轧轧和艾可妮特准备了手机。
“我好好地带着呢。不用担心。”
轧轧从怀中拿出一个金属蓝外壳的手机晃了晃,然后便穿过阳台的玻璃窗,到外面去了。
誓护也为了即将完成的晚餐,着手最后一些工序。
心里虽然被某种东西给牵绊着,但到底是什么牵绊着呢,自己也弄不清楚。

Episode 05
傍晚时分,太阳即将西沉之前,男子下班回到了家。
这是一片远离车站、称得上寂静的住宅区。每家每户都忙着准备晚饭,也不知从谁家飘来了咖喱的香味。被夕阳染成绯红的街区,比往日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邻家的主妇注意到了这边。男子脸上露出笑容,先打了声招呼。
“呀,晚上好。”
“啊呀,您好。今天很早呢。”
“这种时候,都没法好好地看看孩子了啊。”
他和蔼地回答道。男子的家庭是一个父亲一个孩子的单亲家庭。在这令人感动的家庭中,他的“女儿”,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饭等着他了。
为了这“女儿”,自己今天买好了玩具。是个电动式,可以进行复杂运动的东西。最后,他的“女儿”会为此高兴吗?
不清楚,他脸颊柔缓了些。一边梦想着晚饭后的快乐时光,男子一边把手搭到了玄关的门上。
“——唉呀?”
门上了锁。“女儿”应该先回来了啊?
男子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锁。
进去一看,里面冷冷清清,一片死寂。
一个人都没有。
男子觉得不可思议。“女儿”去了哪儿呢。男子在“女儿”的房间、寝室、浴室、厕所一间间找过了,然而,在哪儿都找不到人影。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寂静。男子连换居家服都忘了,只是哑然地伫立着。几近狂躁的焦虑冲向大脑,渐渐开始侵蚀理性。
男子一边发出低沉的呻吟,一边把桌上的东西全捋在地上,然后踢开了屋里的门,甚至把衣柜翻个底朝天,继续寻找着“女儿”。
这样的行为,到底持续了多久呢。
在肩膀上上下下、喘着气的男子背后,突然有谁站着的气息。
男子注意到这点花了数秒。注意到的瞬间,他吓了一大跳。
慌忙回过头去,站在那里的——
是个年轻人。正好,和“女儿”也是差不多年龄吧。是从没见过的脸。
是谁,这家伙?
为何在这里?
从哪儿进来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在家里了吗?
不可能。家里已经毫无遗漏地检查了一遍。应该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那么,是从哪里呢——难道是穿过墙壁进来的?
这种事情人类怎么可能办得到。
男子想了种种可能,然而,不明白。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终于一下子膨胀起来,几乎要压垮男子。
……难道说,这家伙知道内情吗?
要是这样——必须得杀掉吗?
嗯……大概,必须得杀掉吧。是啊,得杀了他啊。
男子作出决定,便一口气冲向少年冲去。年轻人手伸向眼镜,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碰到的这一刹那。
男子大腿上传来剧痛,突击势头被阻止了。
是被踢了一脚。年轻人的脚重重地踢在男子的大腿上,发出咔嚓的一声。
一瞬之后,是眼前产生了爆炸一般的冲击。
年轻人的铁拳照着鼻梁打进去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鼻骨已经粉碎了。
年轻人的动作没有丝毫赘余。这身手是经过充分训练的。他身怀的,都是确确实实给予敌方痛击的技术。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时候,男子就彻底丧失了斗志。他惨叫起来,狼狈地想要逃窜。然而,男子已经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了。
突然间,他全身袭来有如沸腾的感觉。
细胞的结合都松懈了,这般的违和感。
怎么回事,男子刚想到这点,脖子下方就被火焰所包围。
猛烈的热气灼烧着面部。然而,感到滚烫也只有一瞬间。男子连吸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意识就刹那间被烧尽了。
终于,失去身体支撑的头部,咕噜一声掉在地板上,滚了几下。
屋内仅剩的那名年轻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眼镜。
烧的已经说不清是什么物体的头部,滚到了自己脚边。年轻人透过眼镜的视线满是蔑视,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就走。
他的背影渐渐扭曲,像海市蜃楼一般摇晃着,随后冷不丁地消失了。
就这样,屋内再次回归寂静。
火葬场般的味道无法消失,还在飘散着,终于飘到了屋外。

Episode 10
晚餐后,誓护在预习英语的同时,也和狐朋狗友们发着短信。
内容都很无聊,本周杂志连载的漫画如何啊,班里的谁和谁有暧昧啊,都是这些内容。
任性公主艾可妮特一直吵吵闹闹,嚷着“好无聊哦”“怎么都没些有趣的事情”“誓护,给我表演个什么啊”。然而她发现了誓护优先预习,并不配合自己之后,就开始骂骂咧咧,变成“只顾自己的男人”、“所以不受女孩子欢迎啊”之类的,然后离开了房间。这时候,一定在誓护分给自己的房间里,闹着别扭躺在床上吧。
顺便一提,身为教诲师的艾可妮特,能够理解任何语种(貌似),所以不需要预习英语。这也让誓护有些嫉妒。
夜也要深了。誓护刚停了短信,打算专心致志预习英语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短信声差点吓了一跳。
那是学生会长、千秋刀真发来的短信。
“明天的语法一定要弄清楚。好好预习啊。”
只有这些。行文虽然没什么感情,却能让人感到阵阵温暖。
谢谢,现在就在预习——刚想这么回时,手却停止了。
白天的那女孩是谁?
为什么在哭泣呢?
自己很像这么问千秋。然而,这果然……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不能问。和千秋间,无法进行这么深入的话题。
即便调换立场,也一定是如此。千秋也不会来问誓护什么吧。实际上,他也没问过留学生安妮·莫奈的事情。
心中再次浮现疑问。如此深思熟虑的交往能称作友情吗。
过去,誓护面对着艾可妮特,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朋友”这词语。这是因为,双方不会背叛——有着不能背叛的内情、有着互相掌握着秘密,并且还共有着一份苦恼。
和千秋之间,并没有这些。和他也没有共同的苦恼。不仅如此,让自己踌躇着,无法断言是朋友的,还有什么。
这如断崖一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一想,誓护对千秋的事一无所知。
他是学生会长、会空手道、在女生中很有人气、是个很文静的优等生。
但是,他的家庭环境如何、他的出身如何、他的成长如何,诸如此类,全然不知。
以前在同一个班级学习,现在体育课也经常一起上。走廊上碰面的话会打招呼。也能和他进行闲聊。
可是。
打个比方,如果,艾可妮特心中有某种烦恼的话。
希望和她谈谈。一定会有用。会想要去帮助她。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可以如此断言。所以说,可以深入她的世界。而且实际上,誓护也为此,连人世外的秘宝——魔术AEGIS都拿到了。
然而,对于千秋——
(结果,我是个狡猾的家伙也说不定啊。)
或许,只是想让自己放松罢了,所以才在这个距离驻足不前。作为双方无法说出真心话的交换,双方也不会互相伤害,在这遥远的距离上。
誓护自嘲着,用力摇了摇头。这时,空间突然摩擦起来。
摩擦着,只能这么表现。和声音、震动都有不同,传来的感觉,像是某种东西在让虚空震颤。之后不久,“汀”地响起金属质的声音。
天花板泛起波纹,波纹在空间中渐渐展开,就像水面上投入一颗石子般。
终于,从波纹的中央探出一只雪白的脚来。
(艾可妮特!?)
是的,这是艾可妮特从天花板登场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的演出。然而,她现在理应在卧室闹着别扭躺在床上啊。这样的话……?
脚慢慢地降下来。一个鞋子已经掉了,白色的裤袜也破了。此外,还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受伤了……?)
就像在肯定他的疑惑般,接着看到了裙裾已经撕破的裙子,破破烂烂的围裙,被扯烂的袖管,和下面伤痕累累的手臂——终于在空中现身的,是一名有着五月青空般发色的少女。
虽然她身着女仆装,可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太出原来的样子。原想会不会是咖啡店的女仆小姐穿越而来,可也没这种可能。仔细一看,少女的双手上,蛇的造型的指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正放出微弱的光泽。
是教诲师。
就在誓护这么确信的瞬间,让少女漂浮在空中、不可见的力量消失了。
面对着从头顶正上方掉落下来的少女,誓护毫无办法,只好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Episode 08
这是可以俯瞰城镇的时钟塔,他就身处其顶端。
那是如明月般光洁的眼瞳。那是能胜过任何纤细的雕塑的美貌。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不大不小的嘴唇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令人惊奇的美男子……然而,五官却充满野性,有种让人联想起狰狞猛兽的凶相。醒目的金发自然直立,简直像歌舞伎者的样子。白色的披风随风飘扬,如翅膀般展开。
金色的妖气从全身无止尽地涌出,威吓着周围的一切。他溢满着毫无理性的生命力、是个极具力感的年轻人。
他似乎丝毫没有混入人类之中的打算,白色的斗篷下,是异世界的装束。身上松松垮垮地缠着布衣,像古代风格衣装。几个脚环和臂环,以及项链便是身上的装饰。这有些异国情趣,也算是东方风格,更浮现出王室的情调。甚至飘浮出一种神圣的氛围。
“哦?这就是人界吗……”
他睥睨着地面,俯瞰着星空般的明亮街景。
然后抱着双臂,挺起胸膛说。
“虽然也没可能听到,还是听下吧花乌头之君。荣耀万丈的丽王六花天南星王的堂弟、禁树园所夸耀的七剑花者第二位——奥德拉大人亲自向你而来了。……为了将你处刑啊。”(译注:Odora,姑婆芋,天南星科植物)
他轻轻地笑了。他拥有此等富有魅力的美貌,仅仅如此就足以让万千少女晕厥。
“贝拉德娜。”(译注:Belladonna,颠茄。)
“在。”
他——奥德拉背后,有另一个教诲师现身了。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从黑暗中逐渐渗出。黑色的兜帽压低到几乎遮住眼睛,让人看不到里面的面容,但从这妖艳的身体曲线来看正是女性。
奥德拉头都没有回。
“就让你做本大爷的斥候吧。”
他这么说。就是去侦察的意思。
“顺便确认下‘准备’的情况。敌人可是把罗比尼亚王家的大少爷——卡斯克鲁杰殿下逼到禁闭处分的家伙。别大意了啊。”
“遵命。”
贝拉德娜优雅地行了一礼,就和出现时同样,悄悄地在黑暗中消失了。
“接下来。”
奥德拉的美貌上,浮现出可怕的笑容。他舔了舔嘴唇。
“来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吧,星帝藏书的主人啊。”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8-8 22:04 编辑


Episode 11




少女天蓝色的长发就像尾巴一样摇曳着,从誓护的正上方掉了下来。
誓护没能承受住这一下冲击,和椅子一起向后倒去。
少女小巧的胸部,压在了晕乎乎的脑袋上。虽然说是小巧,可毕竟是女孩子。软软的感触压迫着誓护的鼻梁,使他血液忽地涌向大脑。
少女一声声的呼吸很急促,她正瘫倒在誓护身上。
她耸动肩膀呼吸时,誓护的鼻尖则被围裙——和它下面的东西——给压着,气都喘不来了。为了吸一口氧气,他把头从少女的胸部探出来,猛地一呼吸,可他却恰好在少女长发的旁边,几乎让人呛着的甜美香气顿时溢满了肺叶。
大脑开始发热,才说好的理性遇上了危机。
(好、好柔软……)
和妹妹的柔软感不同,他是被女性身体的这柔软弹性弄的不知所措了。
誓护一边努力着让自己不要有想法,一边顺势一转,让少女仰面朝天。但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就这个姿势,趴在少女身上时,房门却被打开了。
“誓护,什么声——”
打开房门的那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不,刚想说什么。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话到一半就停了,声音的主人僵硬着。
艾可妮特仔仔细细打量着誓护这模样,然后两次、三次打开那可爱的嘴唇,却又闭上了,过了好一阵才说到:
“……你在做什么?”
这是绝对零度般寒冷的音色。与语调恰恰相反,她脸上眼看着泛起红潮。
“这么晚……还、还把女孩子带回家……按、按在下面……”
“笨蛋,说什么呢!好好看看啊,这女孩受伤了吧!”
“还把人家弄伤了!?你这罪犯!”
“什、不是……你在想什么啊,笨蛋!”
“说我是笨蛋?说我是笨蛋?对我艾可妮特,竟敢……!”
艾可妮特四周冒起不吉的火花。
啪啦啪啦,黑色的电流闪着电光。它像大蛇一般蜿蜒着,渐渐集中在艾可妮特的眉间。
好强大!
誓护战栗不已。这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用魔书防御住的话!
然而,就在释放地狱般闪电的一瞬之前,突然间,她的脸色大变。
“——莉可莉丝!”
她从愤怒转向震惊。艾可妮特跑向誓护,一把推开他,抱起了浑身是伤的少女。
“莉可莉丝,是我啊!振作一点!”
天蓝色头发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睛。
“大小姐……太好了……”
这是一声甜美的、要比喻的话就有如蜜桃罐头的味道般的、少女的呓语。
她看上去还想说什么,可半途中失去了力气,又一次闭上眼睛。应该是因看到艾可妮特而感到安心,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了吧。
誓护没有掉以轻心,他确认了下莉可莉丝的手指。左右无名指上戴着的“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没问题,都是灰色的。她也和艾可妮特一样,成为了“流浪教诲师”。和冥府的联系自然也断了。
不是来追杀的……?不只是如此,她也可能被造成这重创的人给追赶着。他们说不定就是追杀艾可妮特的刺客。那他们攻入这里的可能性呢……?
誓护在进行着诸般思考的空隙,视线停留在了艾可妮特的侧脸上。他倏地吞了一口气,不由得凝视着艾可妮特的侧脸。
“……小笨蛋。偷渡来的吧。”
艾可妮特抱着莉可莉丝,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誓护第一次看到如此洋溢着温情的表情。他连呼吸都忘却,一时间几乎着了迷。
艾可妮特注意到他的视线,回过神来,便“噌”地恢复了惯常的装模作样的表情。
“真没有礼貌哦,你这种眼神。”
“……这女孩是你家的女仆?”
“我的随从啊。衣服纯粹只是觉得好玩才让她穿的。”
她连微红着。这表情,就像是恶作剧被人发觉一般。
“总之,先给她治疗。现在帮她弄个能睡觉的地方。”
誓护飞奔出自己房间,跑向了平时不使用的客室。
来历不明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敌人……虽然不至于,但莉可莉丝真的是值得信赖的对象吗,这点尚且存疑。
注意到时,自己的背上,已经传来冷汗。
誓护身体微微颤抖,开始在地上帮莉可莉丝铺好被褥。

Episode 12
深夜,誓护依旧把魔书带在身边,结束了英语预习。
他轻轻地离开自己房间,走向客室。从隙开的房门中,可以看到艾可妮特那纤弱的背影。她正坐在床的枕边。
誓护放轻脚步,压低声音叫了她一声。
“看着她也没用吧。你也休息吧。”
“嗯……”
应付一般的回答。艾可妮特并没有回过头来。她打算就在这里坐到天亮吗?
誓护也盘腿坐在她的边上,一起低头看着莉可莉丝。
艾可妮特的随从发出轻轻的、平稳的呼吸声,正安详地睡着。
“情况怎么样?”
“魔力用完了哦。伤口的治疗也慢了……”
艾可妮特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她也已经成了‘流浪’的呢。”
艾可妮特又是疼爱,又是温柔地,抚摸着莉可莉丝的手指。手指上是暗淡无光的“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原本应该是金与银交相辉映的指环,现在如同失去光亮的烛台般,灰蒙蒙的不再起眼。
“……喂,誓护。”
艾可妮特依旧看着莉可莉丝,轻声说:
“那晚上的事情,还记得吗?地上的雪像回到空中一般的那副场景。”
她在说什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艾可妮特所说的,便是上个月——御子神离开这个世界瞬间的场景。
“怎么可能忘记啊。”
“那时候……没看到门吗?”
“门?”
“天上。”
这莫非是什么比喻?
“没有……没注意到啊。”
“这样啊。那就算了。”
很意外的,她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态度引人深思。
“……我也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觉得是个好机会,誓护也把一直怀有的疑问提了出来。
“城里被荆棘吞食的时候,各个新闻社争相报道吧?可是,最近就完全、听不到被害者的跟踪新闻了。”
不仅如此,连是否存在“被害者”这个问题,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死者都是因别的原因——处理方式简直就像是自然死亡一样。
“人们似乎都飞快地忘了……是的,事件有种被‘风化’的感觉。仅仅几周间,就好像是过了几百年。”
“这肯定是因为园丁会议在‘修正’了。”
“修正?”
“嗯。掩埋世界的巨大的伤痕,所采取的修复工作。”
艾可妮特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回答道。她含着些苦笑地继续说:
“偶尔也会这样啊。教诲师做了什么蠢事,把人界搞的乱七八糟的话,这种时候,就会采取这手段哦。把人类——更应该说是把‘人界’的记忆给消除。让特定事件相关的记忆和痕迹模糊起来,最后就使事件风化了。”
“这么做的话,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会自然地忘却,慢慢记不起来。记录事件的影像和录音,它们所处的位置也会变得不确定,最终从这世界的边角脱落,消失不见哦。”
如果这是真的,的确是令人害怕的事情。要说起来,总觉得过去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虽然说不定只是自己的感觉罢了。
“喂,誓护……还可以待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
“莉可莉丝被什么人追逐着哦。这里不也会被追兵察觉到吗。”
不去逃难可以吗。她是在问这个。
“我们没有必要行动啊,本来也不是在躲着。何况,现在你是留学生安妮·莫奈吧,没有盯上你的理由。”
“骗人。靠这种伪装能瞒多久——”
她吞下了后半句话,低下眼睛。
在昏昧的光线中,红色的眼瞳动摇着,满是不安。
“不得不像这样继续下去……要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担心,没事的啊。”
“没事的、没事的、你就会这句话!什么没事啊!”
似乎触怒了她。艾可妮特依旧放低声音,但是气势汹汹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你在盘算着什么可疑的事情。就算这样,我还是尊重你的智谋啊。你一点都不想躲藏,留在这家里,简直像在等着什么来一样……”
艾可妮特头转向誓护。她从正面,投来倾诉一般的眼神。
“喂,誓护。好好告诉我吧。你在计划着什么?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一瞬间,誓护想要岔开话题,但还是放弃了。
总觉得,如果现在不回应艾可妮特的要求,岔开话题的话——就谈不上是朋友了。艾可妮特是在认真地寻问。誓护面对她的问题,同样也必须认认真真地对待才行。
誓护叹了一口气,站起来。
“……会说的。去客厅吧。”

Episode 09
“这附近吗。”
他在夜晚街区的一角上,找到了这个喧闹的地方。
轧轧从大楼顶端飞下,落在了电线杆上面。
一般而言,教诲师会利用魔力来强化肉体的硬度与体力。不过轧轧出身于身体能力优异的家族,这点程度不依赖魔力也能做到。
现在展开在轧轧眼前的,便是先前新闻中所出现的场景。他到达这里,几乎没有绕什么远路。多亏了上个月到处寻找艾可妮特,也已经对这城市的地形相当熟悉了。
虽然遗体早就被运走了,但住宅区的现场依旧吵闹着。各个新闻社的车辆驻扎在这一带,明亮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轧轧在左右手的指环中注入魔力,改变了自己的存在体系。
他的存在变得不确定,身形也模糊着,最后消失了。人类无法感知,看上去就好像透明一样——也就是说、隐形了。
他以这样的状态,走向报道人群的中央,那发生了凄惨事件的家中。
因为存在变得不确定,穿越围墙和墙壁也简单了。轧轧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很快地前进着,走进了房里面。
房子里面,相对而言要安静些。
取证工作似乎已经完成了,这里拉着警戒线,正作为现场保护着。不过,这只是对于人类而言的“保护”罢了。轧轧内心啧了一声。真是给我破坏的够可以。
总之,尸体似乎是在起居室被发现的。头部原本所在的地方也被做上了记号。然后,地板上有脚印形状的焦痕。
就是在这里被烧着的吗?明明使用了足够让肉体瞬时烧尽的火力,却能让头部保持原形,也不让地板着火吗?
至少从电视里看,尸体的情况明显不普通。可以认为是事故或偶然的产物,然而,也可以朝着别的方向考虑。
也就是人外之力——教诲师干的好事。
轧轧确认周围没有人影过后,将自己的存在显现化了。他又产生实体,皮肤也恢复了触感。
把左手伸向嘴边,亲吻了“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现在离事件发生后还没多久。趁现在呼唤起室内的时间残滓,理应可以追溯到过往。
集中起意识。因为成了“流浪”教诲师,原本不需要的魔力也变的需要了。凝练的魔力从嘴唇流入指环时,灰色的指环发出微弱的光芒,发动了秘藏的力量。
室内到处如萤火般,闪烁着青白的光点。这就如同满天的星光。乱舞的光斑愈发热烈,最终形成了映照出别的景象的屏幕。
就这样,在昏暗的室内,把死者燃烧殆尽的瞬间又再现了。

Episode 13
打开客厅的电灯,誓护安排艾可妮特坐在了沙发上。
在帮她泡红茶的时候,誓护也在考虑着是否有蒙混过关的方法,但果然没什么良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呢,也不打算长久维持这样的状态的。”
他在艾可妮特的面前坐下来,用这句话开头。
“就算早一分钟,也想让祈祝回到学校——回到这理所当然的生活中来。”
“这……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啊。”
只要艾可妮特继续在这家里住下,祈祝也会继续身处险境。说句题外话,连卧室都一直被占据着。对荣耀加身的丽王六花的公主来说,这也让她难以容忍,心情极度恶劣。
“最直接的威胁,就是盯上的刺客。”
不知何时都有可能被袭击。艾可妮特也在这种紧张感之下。
艾可妮特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
“刺客……会打败哦。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誓护摇了摇头。
“就算击退了一个刺客,也只会让下一个刺客继续来罢了。会是更强大、更棘手的刺客吧。而且,不再是一个也说不定。所以说,光击败刺客是不行的,从根本而言。”
“所以才说让我变装的吧?”
瞒过刺客的眼睛,尽可能不被盯上。在对艾可妮特的说明中,留学生的装扮便是这层意义。
——然而,誓护真正的目标,自然在别的地方。
跳过了关于此事的具体说明,誓护继续话题。
“无论躲藏在哪里,只要被人追踪到足迹,早晚要被找出来的。你们有名为‘时间残滓’的线索吧。所以说,我打算从根本上解决事情。让追杀你的刺客再也不会现身。”
“说的这么轻巧,要怎样……”
“有一个,简单易懂的方法。”
“……简单、吗?”
誓护点点头。
艾可妮特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是有了不详的预感吧。
最后,誓护说出了这令人恐惧的想法。
“让你成为冥府之王。”
“————!”
“开进冥府,让你立于顶点。掌握权利后,你就成了支配者。这样的话,也不可能向你派来刺客了。”
一时间,艾可妮特无言以对。
……实在是过于惊悚,连话都讲不出来。连一直很珍爱的私人茶杯都差一点脱手掉在地上。
“……你一直在考虑这种事情吗?”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艾可妮特小声说到。声音自然带着颤抖。
“谋反哦,这可是。”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你自己不是说过嘛。‘我是谋反者’的。”
“我只是在说明现实情况啊!”
即便是面对这声怒吼,誓护也只是笑着。“开玩笑啦”“骗你的”诸如此类,一点也没有想说的样子。
也就是,他是动真格的。
动真格地、用语言把这令人惊恐的想法表达出来。
“你是说……打算发动战争吗?由人类,向冥府……”
“你这话不对啊,艾可妮特。是你来发动。”
一理解了这话的意思,艾可妮特美丽的脸庞便因愤怒而扭曲。
“说什么蠢话!这种事情怎么办的——”
“不。这家伙的话,搞得不巧能够办到啊。”
突然,某人从一旁插嘴、压住了艾可妮特的气势。
正是轧轧。他正从窗帘里探出半个身子。轧轧就像幽灵一样轻轻从窗帘里穿过,进入了室内。
“轧轧……你刚才去哪儿了啊。”
“做些无聊的事情。比起这个,你们看上去在聊有趣事情,对吧?”
他带着挖苦一样的笑容。只是他的鬓角还带着冷冷的汗珠。
轧轧把锐利的目光投向誓护。
“我也没听到这个程度啊。你这混蛋居然在盘算这种事情吗。”
“算是吧。这也是最单纯的手段了。”
“确实哪。公主要是掌控了园丁会议,斯崔克诺斯也没法动手了。”
“哪有可能做到啊!”
这声嘶力竭一般的喊声,否定了轧轧轻巧的发言。
艾可妮特的肩膀颤抖着,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和丽王六花的血族为敌……不对,和全体教诲师为敌,就凭一个人,你打算让我怎样战斗啊!?”
“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你忠诚的卫士同样也在啊。”
“这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啊!”
“即便如此也有胜算。因为相信这一点我才这么说的。”
“没有哦,这种东西!天地倒转都不可能啊!”
“不相信自己能做到的话,就算天地真倒转了也没法做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连尝试都不会想要尝试啊。”
誓护是极度冷静。看到他如古老的巨树般冷静沉着的模样,艾可妮特也稍微冷静了些。
“话虽如此,你,可是……对了,说到底,你打算怎样去冥府?”
“当然,用这个咯。”
他轻巧地指了指艾可妮特的无名指。
“用‘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吧、”
艾可妮特眼睛都圆了。人类用‘钟摆’吗?
“我们人类与教诲师是如镜中映照的存在——只要有‘钟摆’和传送用的‘列柱庭院’的话,就算是人类也能跨向那里。有人是这么告诉我的哦。”
告诉他?到底是谁?
艾可妮特带着这疑问看了一眼轧轧,轧轧也只是耸了耸肩。
“好了,好好考虑一下吧。你是丽王六花之一,是银莲花王族的公主殿下吧。单纯地想一想,战力也是六分之一。而且,你不是还老把‘丽王六花的笔头’挂在嘴边嘛。当然,我也一直相信你是最强的存在。然后我的魔书,对抗教诲师时是绝对的防御。这可是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齐备了哦?这样还不能赢的话才愚蠢呢。”
这逻辑确实是飞跃性的……不过,至少发挥了效果,让艾可妮特没话说了。她板着个脸,一语不发。
“而且‘和全体教诲师为敌’之类,先别下这样的定论嘛。能跟随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人类是教诲师——肯定也会有吧。可以去找啊,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我这边……?”
“会有吧,能和你站在一起的教诲师。”
过了一会儿,艾可妮特才轻声轻气地说:
“……德拉西娜的话。”
誓护似乎在寻求确认,转向了轧轧。
“德拉西娜。这名字也听你讲过吧。”
“嗯。公主居城的银莲花家王都——十三星树,掌管星树政务的执政官啊。也有人说是公主的养父母吧。”
“就相当于市长吧。不,是知事吗。”(译注:日本的市长是市一级行政长官,知事是都道府县一级长官,相当于中国的省长。)
“太守吧。(译注:日本古代的太守是亲王任地的长官)从上一代时就出了各种事情哪,十三星树也成了银莲花家事实上唯一的领地——也就是银莲花家的根据地了。既然能成为这里的太守,就是重臣中的重臣……话虽如此,那位大人一眼看去,可和重臣这词语一点也不搭啊。”
轧轧虽然一刻不停地说明着,可他表情上仅仅一瞬的阴翳,誓护并没有看漏掉。他眉间的皱纹也刻的更深了。
另一边,与之截然不同,艾可妮特表情变得相当开朗。似乎是想到了这强力的援军,又找回了原先的强硬态度。
艾可妮特简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事一般,一脸骄傲地说:
“德拉西娜的‘天眼’呢,是可以看透一切的神秘魔眼哦。冥府应该也起了很大的骚动,她绝不可能看不透我身处险境的哦。肯定会躲过斯崔克诺斯的耳目,给我送来援助的。耐心地等待那时候好了。”
艾可妮特一脸喜悦地说着。这一句一句,更让轧轧的表情愁云惨淡。然而,艾可妮特并没有注意到。她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笑逐颜开。
呵呵呵,笑着品尝红茶。这时——
“大小姐……”
艾可妮特背后,传来一声倦怠的声音。
是被这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惊醒了吗。应该还熟睡着的莉可莉丝,正把满身绷带的身体靠在墙上,站在房门附近。
“哼。终于起床了啊。”
艾可妮特只是朝那儿投去一瞥,毫无感情地说道。
“居然让本人操心,究竟是何居心?”
冷冷的一言。只有一瞬,带着微弱的热情。
“等你恢复后,你可要遭殃了哦。我会好好处理你的,做好觉悟吧。”
“是……”
莉可莉丝感激至深地回答,双目渗出泪水。
“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德拉西娜什么时候送来救援?”
“这、这个……”
莉可莉丝一时语塞。轧轧的反应也愈发让人易懂。
“那个……很、很快了!现在、德拉西娜大人、正在收拾星树内的乱局……那个,暂时,还要……”
“哼……算了。”
艾可妮特露出略显刁难的微笑,转向誓护。
“誓护,看来,没有你那恶魔般的思考回路出场的机会了哦。”
她的语气,就好像一下子安下心来。
“这样就好。”誓护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这虽然也是发自内心的话——然而事情并不会像说的那么顺利吧,誓护的直觉,不可思议地告诉自己这点。

Episode 15
结果,誓护那让人不安的计划没有再深入地讨论下去,轧轧为了警戒去了外面,莉可莉丝和艾可妮特也回到了各自的床上。
誓护也躺进了自己房间的棉被里——随后,城镇也迎来了下一个清晨。
被手机闹钟叫醒。洗漱、晨操、准备早饭。和往日一样完成了一早的工作。早饭基本上准备妥当后,他走向了妹妹的房间。
敲了敲门,朝里面说道。
“艾可妮特,早上了哦。”
没有反应。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上学要迟到了哦。留学生安妮同学。”
嗵嗵用力敲了几下门,结果还是同样。誓护等得不耐烦了,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艾可妮特趴在祈祝的床上,发出可爱的呼吸声。是觉得枕头的触感很不错吗,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轻轻地摩擦着。
誓护发出会心的微笑,一口气拉开窗帘。
阳光射了进来。清晰地暴露在眼前的,是她毫无防备的睡姿。和平日装模作样或怒气冲天的表情不同,这是毫不做作的本来面目。是还留有着天真烂漫的少女的脸庞。
被光线一照,艾可妮特扭了扭身体。她背心弓起来,是想要躲进毛巾被当中。这让誓护不由得想到,简直就像小猫一般。
她就这样蜷曲着,又开始呼呼大睡。一点都没有想起的样子。
誓护叹了口气,坐在床的边缘。
“又睡懒觉?你啊,真是让人麻烦……”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拉开被子的时候。
“啊~~~~~~!”
传来一声不知是惨叫还是指责的叫喊。
在打开的房门对面,本应在客室睡觉的莉可莉丝,陷入了半狂乱状态,正用手指着誓护。
被她这显而易见的抗议的目光注视着,任凭谁都不会舒服。誓护也觉得,自己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莉可莉丝愤怒到话都说不清了,朝着誓护凶猛地吼道:
“色、有色狼!居、居然溜进大小姐的卧室!”
“溜进!?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何况这里是我妹妹的房——”
“不过是个人类!不过是个人类~~~~~!”
她愤懑地大力踏着地板。会给楼下的邻居带来困扰吧。
这时,突然空中降下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命中了誓护和莉可莉丝。
虽然随身携带着魔书,可撕裂皮肤般的麻痹感还是直窜上誓护的脑髓。莉可莉丝则彻底被烤黑了。
“好烦……”
闪电的发生源,艾可妮特嘟哝道。誓护用已经受够了的口吻说道:
“艾可妮特,我说你啊……”
在正试图用人类的道理说服她的誓护身旁,莉可莉丝则“啊呜……♡”一声,甜美地吁了一口气。
“大小姐的雷霆……♡ 好久没尝过了……♡”
“在高兴!?真恶心!”
“轮不到你这东西说啊你这妹控变态色狼不如去死怎样?”
“S!?对我就是S!?”
“好、烦、人、啊!”
又一次,两个人被雷霆给烧了个透。要说过份的话确实手段也过份了。
然而,亏得这吵吵嚷嚷,艾可妮特似乎也醒了。她懒洋洋地爬起来,一边擦着眼角一边下了床。那尺寸超短的连衣裙式睡衣,让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无视了下意识脸红起来的誓护、和双目闪闪发光的莉可莉丝,艾可妮特依旧表情呆呆地、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房间。似乎是去洗漱了。
总而言之也算达成了目的,誓护也离开房间回到客厅。莉可莉丝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审视可疑人员一般,她发出“呜~~~~”的低声跟了上去。
“哇……!”
就在要踏进客厅的时候,她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色彩鲜艳的沙拉、还冒着热气的火腿蛋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唤起人食欲的香油味飘荡在空中。
莉可莉丝小心翼翼地,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抬起头,问道:
“这是……”
“艾可妮特的早饭啊。你的份也准备好了。”
“大小姐的早饭!?”
“接下来就只要烤个薄饼。”
平日里虽然是吃烤面包片,但薄饼更受艾可妮特欢迎。
莉可莉丝投来的目光正被使命感所驱使着。她“啪”地一声拍了一下自己单薄的胸部。
“我,我也来帮忙!”
“欸?所以说,只要烤一下就行了。”
“身为侍从的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这种事是绝不会被原谅的!”
“可是,你还是伤员,就老实点——”
“哎!”
伴随着噗噗地讨人喜欢的声音,莉可莉丝的掌心产生了火焰。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银莲花的眷族、出身于拥有攻击魔性的家族哦。我可有着‘火’的魔性血呢。区区人类,请不要小看我了!”
“嗯哼”一声,她挺起了单薄的胸膛。
她当初是身负重伤,也要赶到艾可妮特身边。何况被说到这个程度也不好拒绝了。誓护就体谅莉可莉丝的心情,把平底锅放在了她的火上。
“上了!”
莉可莉丝鼓足干劲,提高火力。
突然,誓护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昨晚新闻的画面。
这么说来……那是可以断定为烧死,但连遗体都算不上的肉体的一部分。不会是身体完全被烧尽了吧?要是如此,就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
被异常的灼热感灼烤到脸部,他才惊讶地回过神来。
“呜哇烧起来了烧起来了!火灾了啊!”
“哇~~~~~对不起~!”
非但是烧焦了,薄饼的配料都燃起了火焰。不知是火力过猛,还是没有对准目标,总之是大失败。
誓护急忙盖上平底锅的盖子灭火。然后把窗都打开,驱散弥漫在室内的烟雾。
“没控制好轻重……”
莉可莉丝垂头丧气,失落无比。看到了她这表情,誓护明白了一件事。
艾可妮特的闪电不仅以极其强大的火力为傲,要表演穿过针孔这种杂技也可以轻松办妥。瞄准的目标不会射失。超破坏力与纤细的控制力两方并存。恐怕,这就是力量的强大——所谓丽王这一高贵血统的证明吧。这是莉可莉丝这般“庶民”绝无法企及的高度。
“焦味好难闻啊。”
客厅的入口处,艾可妮特抱怨道。
害怕着“处理”——某种意义上也是期待——莉可莉丝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誓护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继续他的排烟工作。

Episode 16
“是。在一起。卫士也——是。”
傍晚时分。被昏暗所笼罩的客厅里,莉可莉丝腋下夹着一把拖把,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知在嘟嘟哝哝些什么。
“嗯,是,正是如此——那个,一直,二十四小时都带着。”
不知在应和谁话。虽然环顾四周,室内貌似能成为对话对象的……好像只有发财树的盆栽了。
“那么,约好的事情……”
莉可莉丝露出拼了命的样子,重重地说到:
“拜托了!真的……绝对……!”
然后,她呼呼地鞠了好几个躬。被人这么鞠躬,发财树也会有些困扰吧。
终于,就好像挂断电话一般,莉可莉丝的怪异言行也停止了。
她“呼”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从极度的紧张感中解放出来。
这时候,就好像配合着她的时机一般,有什么气息碾压着客厅的空间。擦、擦,发出了人类知觉无法体会、微弱的空间震动。
莉可莉丝急忙架好拖把,哼着小曲开始拖地板。
轧轧穿过天花板进入了房间。他在空中转了个身,轻轻地落在木地板上,环顾了一下房间。
他发现了莉可莉丝,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喂,那里的……”
轧轧稍微思考了下,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语,说道:
“废柴女。”
“我说!!!!!!废柴是什么意思啊废柴~~~~~!”
莉可莉丝举起拖把,以凶猛的姿态抗议道。
“通称啊。”
“这种随便的通称~~~~~!?”
“好烦人啊。我还没记住你名字嘛。”
“在府邸的时候明明一起工作的啊!?好过分哦,轧轧君!真是的~~~~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取个更可爱点的昵称!”
“哈?可爱……怎么样的?”
“嗯,比如说。”
莉可莉丝稍微思考了下,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语,说道:
“‘大都会的路旁绽放的一朵可爱鲜花’……这种类型♡”
呜~她还害羞起来。轧轧点了点头。
“好吧,废柴女。”
“废柴不行~~~~!”
“真烦人啊。拖个地板都没法拖像样的家伙,凭什么拒绝‘废柴’啊!”
正如轧轧所指责的——室内可谓是狼藉一片。地板湿漉漉的,架子上的东西也倒了,洗物槽里还放着碎掉的锅碗。
“不、不是这样哦!在府邸的时候我可是干的很好哦!这房子实在太小了我才施展不开来哦!”
莉可莉丝满脸通红,还是顽强地说着。
“真是的~~~~~请你内心对我更尊重些!作为大小姐的侍从,我才是前辈呢!”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请问前辈,你刚才其实是在做什么?”
莉可莉丝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你指的是什么?”
“不想说的话,算了。不过,我只说这么一句。”
嘎吱,空间再次响起来。这是因轧轧的杀气而带来的压迫。
这时,轧轧外露出随时可将对方一刀两断的气魄,凶悍地放出话来:
“虽然也是时局所迫,我可是将生死都交托于公主了。鲁梅克斯的战士绝不会背叛主公。你这混蛋如果想加害公主的话,我就将你大卸八块。”
莉可莉丝俯着脸,肩膀颤抖着。
是悔恨吗。是悲伤吗。是在恐惧吗,还是毫无畏惧呢。从外边看来,谁都无法推测。
终于,莉可莉丝像咬牙切齿一般,在低声说着什么。
“……明明不知道。”
“啊?”
她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轧轧。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保护大小姐的是我!”
“————”
“算了~~~~~!”
她两眼都是泪花,露出牙齿威吓道。被这小孩子气十足的举动吓了一跳,轧轧也目瞪口呆。
哇~~~莉可莉丝大声哭了起来,便跑向了客室。
“啊,喂……”
他伸出的手荡在半空中。轧轧带着有些绝望的心情,看着室内的惨状。
“……谁来收拾啊,这些。”

Episode 17
就比轧轧晚了几分钟。誓护带着艾可妮特回到了家里,轧轧则卷起袖管,正用抹布擦拭着地面的水渍。
“……真是稀罕。”
“帮废柴女擦屁股罢了。”
他一脸恼怒、重重地说到。这么说来,没看到莉可莉丝的人影。
“誓护,我去冲个澡哦。”
艾可妮特对从者的动向完全不在意,如此宣告道。
然后,她稍微扭扭捏捏地:
“今天的点心……独吞的话就杀了你哦。”
同样宣告道。回来的路上,艾可妮特死乞白赖地硬是买回来的甜点——是艾可妮特最喜欢的东西,姬乃杜制果的木莓馅饼。
“真是悠闲。”
轧轧一副受够了的样子说到。誓护也深有同感。在这不知何时刺客就会袭来的状况下,还能像这样贯彻自己的任性。
艾可妮特进入浴室后,誓护一边准备着红茶,一边也帮轧轧干活。
“话说起来,你可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轧轧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这么说道:
“……你认真的吗?昨天的事情。要把公主推上帝王的宝座。”
誓护耸了耸肩,“气势上”,他回答道。
“什么意思?”
“当然,这是最后的目标。不过,就算到达不了这个结果也没关系。”
“————?”
“这场战争不获胜的话也没关系。势均力敌就行了。叛乱军——也就是艾可妮特势力——壮大到无法无视的地步的话,就能打开和谈之路。像是取消对艾可妮特的追杀、让她继承银莲花家家督,一系列的条件都可以提了。”
“……居然考虑到这层面吗。”
轧轧似乎是很佩服一般点点头。然而,很快就露出险恶的表情,摇了摇头。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不清楚什么是丽王。最多,只是在人界看到他们的样子罢了。”
这的确正如轧轧所言,誓护沉默着等轧轧继续。
“那群家伙‘开花后’到底有多么恐怖,你是不知道的。何况——在更为根本的部分上,你的计划有问题。能加入公主一方的教诲师,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
“所谓冥府就是完全的等级社会啊。除非上位阶层所有行动,否则庶民是不会行动的。我们没有这种文化。”
“可是,你是凭自己的意愿跟随在艾可妮特身边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是公主的卫士啊。话说在前头,公主的卫士也就我一个。”
“……可是,还有王都太守,叫德拉西娜的那个,跟艾可妮特的养父母差不多的教诲师在吧。太守拉起反旗的话,兵力也简单了。”
“德拉西娜大人——不,德拉西娜她。”
突然,轧轧的言辞尖锐起来。他沉重的口吻,似乎有着唾弃的感觉。
“把公主出卖给了斯崔克诺斯。”
“————!”
说什么?出卖?作为养父母的重臣,把自己的主公?
果真是如此,这才是真正的谋反吧!
“这是……千真万确吗?你有……证据吗?”
轧轧轻薄地笑了下,指了指自己。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找公主?”
是啊,原本的话,应该组成一支搜索队的。就算是非官方的。既然确认了艾可妮特的平安,也该送来护卫才对。
“……怎么回事?”
听到背后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誓护和轧轧一同僵硬了。
他们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和料想的一样,那边站的便是脸色苍白的艾可妮特。在她背后,抱着浴巾的莉可莉丝也在。
糟了,轧轧带着这种表情咂舌。
“怎么了,没出热水吗?”
誓护虽然试图扯开话题,不过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怎么回事啊!给我说清楚、轧轧!”
“……这事很难开口啊,就没能说出来。”
轧轧好像死了心了,说:
“德拉西娜,把你出卖了。”
“————”
“她听凭斯崔克诺斯摆布,封锁了十三星树的列柱回廊。姬君谋反的通报,也是德拉西娜亲自发布的。她现在正躲在灵庙里,和斯崔克诺斯进行着什么密谈啊。”
“哼,骗人。德拉西娜怎么会出卖我。”
艾可妮特的脸上似乎露出轻蔑的笑容。
“喂,骗人的吧?是骗人的吧?回答我啊,莉可莉丝!”
“德拉西娜大人她……”
可是,下面却说不下去了。莉可莉丝无力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就好像要补一枪一般,轧轧代替她说道:
“这家伙是从什么人手上逃过来的,你也该知道吧?”
“…………”
“正因为没有许可就利用列柱回廊通行,才会陷入被刑吏追捕的境地。这家伙可不是受德拉西娜的命令而来的。”
“……是这样吗?”
莉可莉丝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骗——骗人的。德拉西娜不可能会背叛我!”
艾可妮特吼道。高声、大叫。用发自内心信任的声音。
然而,轧轧也好、莉可莉丝也好,都沉默不语,没有人应答她。艾可妮特的叫声,只是空虚地响彻整个房间罢了。
“我不相信哦!绝对!直到本人亲自在我面前承认!绝对的,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不相信、我不相信!”
然而——
这股气势急剧地萎靡下来,谁都知道她已经怯懦了。
艾可妮特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弯下腰,抱着头。
她的视线摇摆不定。瞳孔也收缩了,失去了焦点。
“又被……抛弃了……?把我……艾可妮特……大家……不……”
艾可妮特身上的异变,即便是人类的誓护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全身都涌出妖气。这和平日猛烈的妖气全然不同——没有势头,没有定形,是如同混浊的雾霭般的东西。
终于,纤细的喉咙中爆发出惨叫。
“我不要!!!!!!!!!!!!!!!!!!!”
妖气瞬间带上电荷,化为雷电。这雷电似乎随时可能爆炸,令人不安的紧张感愈发猛烈。一眨眼工夫。连压制的时间都没有。
“住手!冷静点,艾可妮特!”
誓护急忙喊道。然而,没有效果。艾可妮特持续着惨叫,魔力骤然间狂奔起来。
以令人惊恐的破坏力为傲,银莲花家的“雷霆之毒”。黑色的闪电即将在此世具现,将万物都归于灰烬——
不行了!房子都要被炸飞了!
然而——却没有发生。
一瞬后,实在是突然,闪电干脆地消失了。就像用黑板擦擦掉粉笔字一样。有什么……不,是谁一下消除了闪电。
誓护挪开置于身前的魔书,看到了那“谁”。
然后,说出了她的名字。
“……星小姐。”
“你好,桃原誓护君。我来你家玩啦。”
客厅的正中央,“纯白”的女性正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8-20 19:59 编辑


Episode 18
火红的夕阳背景下,一名男子正坐在时钟塔的顶端。
他的头发如黄金般闪耀。他的美貌让人不觉得应存于此世。而他所散发出的气氛与那闪耀的外貌并不相符、充满野性——说的恶毒些甚至是野蛮。
“奥德拉大人。”
有一个人轻轻地跳向空中,自下而上飘了过来。就是之前被称作贝拉德娜的女性。她正拎着个超市便利袋。
然而,奥德拉连瞟都没瞟她一眼,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王者。”
“——哈?”
“本大爷在禁树园也一直叫‘王者’。今后称本大爷就叫‘王者’——可要充满畏惧和敬畏啊。”
“……王者、给您准备好餐点了。”
贝拉德娜虽然吃了一惊,还是老实地听从了他。
不知是否因被称作“王者”而满足,奥德拉终于把头转向了贝拉德娜。
他收下递上的便利袋,翻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里面装着适量的面包、甜点之类。
很快,他就从袋子里翻出个香肠面包啃起来。
咕噜咕噜咀嚼过后,奥德拉突然不动了。
“以前,被请到杜鹃花家的府邸里,吃过一次人类的饭。”
他脸色似乎有些忧郁,一直盯着手上的面包。
“那时候,味道可比现在像样多了啊。”
“恐怕那是贵族的食物吧。这个只是平民的食物。”
“全是一股咸味道,像混进了什么杂质一样。这种便宜的口味,怎么配的上本大爷高贵的舌尖!”
“呸”地一声便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这场景被饥寒交迫的人们看到,怕是会招来愤慨吧。
“这可真遗憾。”
话虽这么说,可贝拉德娜一动不动,并没有去准备其他吃的的意思。
奥德拉丢了香肠面包,又开始翻着便利袋:
“那么,斥候做的有意义吗?”他问道。
“是。发现了目标。花乌头的——艾可妮特。”
贝拉德娜用脚尖踩了踩屋顶,示意自己脚底。
“化了个蹩脚的妆,正在这
学校里读书哦。”
“——”
奥德拉眼睛都瞪圆了。
“……又不逃又不躲吗?”
“已经逃到人界了。”
这说法像故意挑刺,可奥德拉不以为意:
“现在的藏身处,上次应该已经被罗比尼亚家的小少爷弄烂了。换个住的地方应该更好啊。”
“是陷阱吗?”
“说不定。不过,本大爷觉得,这不是单纯的陷阱哪。”
他把手按在额头上,开始思索。
“真的是想引人上钩的话,就应该东躲西藏,装出一副‘不想被人袭击’的样子才对。这样才有陷阱的意义。居然觉得这种马上就会暴露的化妆也能钓鱼,那家伙不是蠢到家了吗?”
“……听说是相当会动脑筋的人类。虽然只是在人类范围里。”
“既然如此,这情况就反过来——本来就没有什么花招,或者说。”
“让我们觉得有陷阱,从而限制我们的行动……?”
贝拉德娜耸了耸肩,苦笑道:
“可是,就打算让我们这样以为的可能……。”
“也有。”
奥德拉脸上露出充满野性的微笑。
“哼……麻烦的状况啊。不管是行动还是不行动,都可能中对方的花招嘛。”
切,他重重地咂了下舌头。可是,他的态度却不知为何充满了喜悦,像是因劲敌出场而感到兴奋般,甚至让人觉得从容。
奥德拉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露出可怕的笑容说道:
“好吧,桃原誓护你这家伙。就让你的名字,加在本大爷的传说里吧。”
看着这突然面向天际摆出POSE的上司,贝拉德娜只是送去冷冷的视线。
“那么,在下也再去探查一会儿。‘准备’的情况也值得在意。”
她说着,就从时钟塔上跳了下去。
大风吹落了她的罩帽,露出她黑色的头发。如扇子般张扬的黑发,与她的身姿一同溶入黑暗,再也看不见了。
奥德拉被丢在原地,还摆着他的POSE。他的肚子里,发出“咕~~”地一声。
他咂了下舌,又开始掏着便利袋。就在他寻找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时,手突然碰到了一个像女孩子肌肤般触感的柔软物。
那是一个球形的东西,整个表面都撒满了白色的粉末。
他有了点兴趣,解开包装想尝尝看。他用手捏着这东西靠近鼻子,闻了一闻,然后歪了下头。这种地方也像极了动物。
终于下定决心,麻利地一口吞下。
这质地一下子咬不断,反而粘粘稠稠的。
“……什么啊,这东西。”
他放在嘴里嚼了好一阵,才吞了下去,然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手中的物体。
“这口感又浓又粘令人不快……不可思议的咽都咽不下去……甜的又过了头……这是豆子吗?和刚才那个一样不知道混了什么东西……”
他捡起了刚才扔掉的包装,上面印着商品的名字。
“大福……?”(译注:就是日式麻薯)
总觉得有些喜感的名字。
“这样啊,大福哟。也让你这混蛋的名字,加进本大爷的传说中吧。”
他一边咕噜咕噜地咀嚼着,又“唰”地一下用大拇指对准自己的胸口。在这不知有何定数的POSE中,名为王者的奥德拉,继续着和大福的战斗。

Episode 19
今天的星,也流露着令人惊艳的美色。
她一如既往地身着纯白服饰,珍珠色的长发轻轻飘动。
那一出现、仿佛就能将空间置于自己支配之下的强烈存在感也依旧健在。轧轧、艾可妮特和莉可莉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气势给镇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誓护一半是惊奇、一半也是安心,张开了口:
“出入无常哪,在别人家里……”
“唉呀,好失礼,桃原君。得到了别人的帮助,可不能这么说话哦。”
星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嘴唇。
随后,那微微带着红色的眼睛,环顾瞠目结舌的教诲师们。
艾可妮特正用露骨的警惕目光打量着她……理所当然。自傲的闪电被轻而易举地消除了。明显不是普通人类所为。
星的目光和姬君重叠在一起,“呼”地一下漏出笑声。
“呵呵……猛毒的公主殿下心情不佳呢。”
“……谁啊,誓护?”
似乎已恢复清醒的艾可妮特还按着头,低声说道。
“啊,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位是星小姐……”
“桃原君重要的人哦。”
“等下,星小姐!?这种会让人误解的说法——”
“只要我希望的话,他什么都会为我做。就是有这份约定的交情哦♡”
“欸,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回事?誓护,说明。”
艾可妮特的声音冷彻心扉,似乎能使空气都为止冰结。
“那个,说什么才好呢……”
誓护张皇失措的态度让艾可妮特愈发起疑。刚才才消失的闪电,不知何时又噼里啪啦地响起来。誓护急忙说:
“就是把魔书给我的人啊!”
这一瞬间——
“居然是阈界的居民!?”“竟是星帝藏书的看守!?”
艾可妮特和轧轧同时摆好架势。轧轧甚至已经把长刀架在了手上。然而,星却根本不以为意,脸上露出妖艳的笑容。
“哪种说法我都不喜欢哦。我是一流的古书店员——古书店Magister Grim的看板娘哦。”
这是毫无紧张感的语气和内容。教诲师们也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星微微一笑,用表情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敌意。
“呵呵,能和您见面很高兴哦,猛毒的公主殿下。公主的护卫……唉呀,这位女孩子是新来的呢。”
“在、在、在下是大小姐的侍从,叫做莉可莉丝!”
“那啥,别管这事了,祈祝的情况如何?”
誓护不假思索地插了句嘴。“别管这事!?”背后虽然传来了莉可莉丝的抽泣声,但正如所言,誓护并没有关心“这事”的闲心。
实在实在是太挂念,毫无办法,终于问了出来。
决定让艾可妮特作为“留学生”潜伏在学校的时候,最为不安的一点就是祈祝。刺客追杀艾可妮特时,会被当作最大障碍的,便是持有魔书Aegis的誓护;而那誓护最大的弱点,便是最爱的妹妹祈祝了。
誓护必须确保祈祝的安全。为此而选择的手段,就是把她交托给某个“古书店”——那被不可思议的结界保护的地方。
星果然又笑了一下。
“很精神。看样子,哥哥不在身边也完全没问题哦。”
“这、这样啊……”
很精神是值得高兴。然而,为何心灵间会有风吹过缝隙的感觉。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境,星呼呼地笑了。
“骗你的。好像有点寂寞哦。”
誓护一下子放心了。另一面,他又想到不是放心的时候。就算早一分钟,也要把祈祝送回原先的生活中去。
“那么,祈祝具体怎样过的——”
想进一步了解妹妹的生活,可是誓护的愿望没有能实现。
啪啦一声,空气冒出火花,掠过誓护的鼻尖。
看过去,艾可妮特脸上隐约有些微笑。她脸颊颤动着,双手叉腰站立。
“可以不要无视本人,擅自展开话题吗……?”
本来就没打算无视,可优越感十足的公主殿下,稍微放置一会儿就没有耐性了。
“已经知道这女人是阈界的居民了哦。那么,这女的来这儿是干嘛的?”
这也是一开始的问题。誓护也抱有着同样的疑问转向星。
“实际上,有件事要拜托桃原君。”
呼呼,她发出一声充满谜团的笑声。星并没有面向艾可妮特或是誓护,而是朝向轧轧说:
“那边的那位——是叫轧轧君吧。你昨晚捡到的残滓,能不能给桃原君看一下呢?”
一瞬间,轧轧像是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知道这事?”
知道轧轧的名字。知道他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
后者连誓护都不知道。昨晚,轧轧确实出去了,可到底在哪里回收了记忆残滓呢。
面对轧轧的疑问,星像是故意要打岔:
“因为我是一流的古书店员嘛。”
“喂,别开玩笑啊……?”
轧轧的妖气从脚底窜出来。他拉到身前的长刀也愈发可怕,仿佛是在宣告自己已拔剑出鞘一般。
“唉呀,好急躁的孩子。那么,大姐姐我,就用你也能听懂的方式说给你听吧。”
星“呼”地叹了口气,用教诲一般的口气说道:
“我们Magister·Grim古书店里,有比你慎重百倍、行动缜密的密探,一直在桃原君的周围监视哦。”
“————”
“所以,连你昨晚到哪里去、在那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如何?这样就满意了吧?”
轧轧“切”地咂了下舌,把妖气与长刀收了起来。
他满脸烦躁地头扭向别处。虽然明显很生气,但还是意外爽快地起动了“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他把左手无名指贴在嘴唇上。没多久,轧轧昨晚接触的、寄存在“钟摆”中的过去景象,就聚集在起居室的中央。

Episode 20
回家后的中年男子,脖子往下完全被烧光了。
这画面实在与现实脱节,就像一部廉价的恐怖电影一般。
被害者的样子很清晰。他鼻梁骨折后临终的表情,仅仅只是浮现出一点惊讶,证明了他连酷热都没来得及感觉到。
然而,加害者——给予男子剧痛、把他的身体瞬间烧尽的人,却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从体格推测,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但五官和服装都无法判断。
“这家伙突然出现,又消失了。足迹也好、指纹也好、线头也好,这些能留在残滓里的东西完全没有。所以只能看见影子。”
可能是察觉了誓护的疑问,轧轧这么说明道。
“能把犯人带到现场的话,说不定能结成更像样点的图像哪。”他接着补充。就是指的残滓“活性化”的现象吧。
再现的影像中,被害者的头部滚落到地板上。“咕咚”,伴随着一声沉重的掉落声,莉可莉丝也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只剩下头部,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黑影看着被害者死亡,和出现时同样,突然地消失了踪迹。这消失的方式仿佛是潜入了别的空间一般。
和教诲师消隐时的感觉大有不同。
教诲师是一边燃起火焰、一边发光,变得半透明化,然后像溶解于空气般消失。(他们称之为“使存在系发生变化”。)
而这一边,就像穿过了看不见的门一样,从头开始看不见的。
当然,凭这点不可能揭示犯人的真身。只是这点不同非常令人在意,誓护不由得歪了歪头。
终于影像消失了,星就像向学生提问的教师般面对誓护。
“如你所见,这‘火焰’,还有‘瞬间移动’,都不是人类的力量吧。”
“当然,”她继续说道,“教诲师会杀害人类,一般而言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是的,那如果不是教诲师所犯下的事。
——有谁就能够行使与教诲师极度相近的力量。
“也就是说,”
和御子神事件相同的情况。誓护感到一阵恶寒,低声说:
“又出现了持有魔力的人类……?”
“基本上。”
星直截了当地肯定了。
“因为,那个叫‘黑色守墓人’的什么,是自由的身份啊。就像对御子神做的一样,还在散播魔力的火种也不是不可能哦。”
御子神临死的时候,留下了“黑色守墓人”这么一句话。那人便是给予御子神力量的元凶,誓护是如此认为的。
“对了对了,关于这起杀人事件。”
星就像在谈论天气之类般,用随意的语气说:
“已经有教诲师行动了哦。”
教诲师!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教诲师这个词语的沉重,艾可妮特、轧轧、连誓护都能够理解。
“……不管事态如何,行动得也太早了吧?”
“唉呀。连你也这么说吗,轧轧君?”
星带着捉弄般的口吻否定了他:
“麻烦您回忆一下你们的任务吧。‘犯下大罪之人、不被人界之法裁决时,等待他的必是恒久的深渊’——这起事件已超越人类常识,必然会陷入僵局。再加上又是小艾身边发生的事件。不过行动居然这么迅速,教诲师也费了不少神吧。”
“请等一下……那个教诲师现在……?”
誓护从一旁问道。那名教诲师会成为敌人,还是成为伙伴,会具有巨大的差别。从坏处考虑,甚至会增加不必要的威胁。
星微微一笑:
“这一点、你自己去确认比较好哦。”
这句话听上去既独特,又意味深长。
“……要让我做什么?”
“很敏锐呢,桃原君。”
就好像是在褒扬听话的好孩子一般,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希望你查明真相。这‘火焰’是谁的东西,又是谁犯下的杀人罪。当然,你还记得和我的契约吧?”
是的,誓护为了交换魔书而许下诺言。为星而奔劳。成为他们古书店的猎犬而行动。
而且——誓护自己也对这起事件,有着相当的兴趣。
平日的誓护,并不会想做这种身入险境的英雄壮举。然而,御子神——那名和誓护怀抱着同样悲哀的少女、在誓护的面前死去了。化为光粒消灭。没有能帮到她。
既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赎罪,只是内心想知道真相。为了不让御子神白白牺牲,想要去查明在背后蠢动的主使。
可是——
誓护朝背后望了一眼。那里是正因无法跟上话题,一脸不快头扭了过去的艾可妮特。内心因星的登场而感到不安,一定在胆战心惊着的艾可妮特。
现在比起任何事情,艾可妮特的护卫任务都是第一位的。
要是多管闲事,让艾可妮特陷入险境的话,就没有获得魔书的意义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无视和星的契约……
在进退维谷的誓护面前,星突然开口:
“这是你的杯子吧?”
她一边喝着誓护为她泡的红茶,一边示意自己手中的杯子。
“抱歉。因为一直和妹妹两个人住,没有准备客人用的杯子。”
“明明给小艾买了专用的杯子。”
“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一流的古书店员啊,顾客的事情什么都知道哦。”
不会是单纯的偷窥狂吧,誓护不得不这么想。
“……既然什么都知道,也一定知道我无法轻易行动的理由吧?”
“因为追杀小艾的刺客随时可能出现?”
“是的。”
“可是,‘尽可能还是想行动’——我连这都知道哦。”
“————!”
“所以我给了你行动的理由哦。哦呵呵,我是何等犀利的大姐姐。喜欢上我也没关系哦?”
“这就免了。”
“唉呀真嚣张。明明不受女孩子欢迎。”
“请不要老是说不受欢迎不受欢迎的……太伤人了。”
誓护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八成是打算接受了。
“该怎么查明才行?对方可是会‘瞬间移动’的啊?”
靠着追踪对方痕迹之类的方法不可行。
星的表情毫无困惑,她一边优雅地品尝红茶一边回答:
“给过你一把很棒的钥匙——Anrokian了吧?”
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是的,誓护从星处得到的并不只是魔刃之书。也拿到了一把可以解除魔力封印的奇妙钥匙。
“只要空间是被魔力打开,又被魔力关闭的话,凭这钥匙就应该能打开哦。只是,空间并不是永远连结在一起的……在联系它们的因果消失之前,我希望你尽早行动。然后……”
星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艾可妮特依旧板着个脸闹别扭、轧轧也同样紧绷着脸。还有呜呜咽咽杵在那儿的莉可莉丝……星顺次看了看三个教诲师,小声说道:
“有‘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的话,会更能帮上你的忙吧。”
“……要借给他?”
艾可妮特狠瞪着星,一副冤家路窄的样子。
“嗯。是啊。人类探查‘过去’的方法,也就是你们右手上的那个了。”
“……没有其他手段的话,我借给你吧。”
语气虽然不情不愿,但轧轧还是伸出了手。
“帮上大忙了,轧轧。可是,离开‘钟摆’你们就……”
教诲师齐集两个‘钟摆’之后才会超越凡人。只有一个的话,不仅魔力会减半,连凭空消失、飞翔在空中都没法做到了。
“蠢货,所以才由我来啊。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没事的,我是鲁梅克斯族,丽王六花天南星的眷属。比大多数教诲师都要强壮。而且,”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坠饰。是一个黑色宝石,外型被雕琢成了一只张开利爪的猛禽。这便是卫士环。叫成“李普曼之门”也行,是卫士身份的证明。能分到主人几成的魔力的又一个神秘道具。
“就算没有钟摆,我也有这个。丽王六花公主持有的庞大的魔力,正在供给给我。没问题的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的指环取下,抛给誓护。誓护在空中接住指环,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然后,誓护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指环,冷笑一声:
“可是,用了这个的话,就是间接接吻了吧?”
刹那间,轧轧的脚后跟就嵌进了誓护的脸颊。
“……呜呜呜。何必真的踢啊!”
“谁叫你说这种不知所云的话啊,蠢货!”
“誓护!”
艾可妮特大声喝止了不由得对视起来的两人。
她微妙地有些结结巴巴,目光也避开了。
“那个……所以说、总而言之……不可以哦,这种事情!当然,我也不是说三道四,但两个男孩子……还是很奇怪,很奇怪啊!所以说……”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得听都听不见了。
艾可妮特到底想说什么,誓护的大脑还没能理解。莉可莉丝和轧轧,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主人。
在场似乎唯一理解了艾可妮特意图的星,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艾可妮特还在咕咕哝哝,而星就好像故意要显摆一般:
“好了,那就快点出发吧。”
她拉起誓护的手站了起来。“啊……”艾可妮特小声叫了一声,随后把充满杀气的眼神投向星。
星的表情,反倒像是在享受这视线。她爽快地露出灿烂的微笑:
“桃原君借给我了哦。小艾。”
“……能别给我叫得这么亲热吗?”
“那就这样,借走了不还了——如何?”
“不可以!”
话音未落,艾可妮特就满脸通红。她哔哩哔哩地放出闪电,极度不爽,简直像威胁一般地说道:
“誓护很派用场的。就算你是阈界的居民,要拿走我艾可妮特的私有物,想都不要想哦!”
“艾可妮特。”
虽然因为星的闯入,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但重臣背叛带来的阴影无疑仍旧压在心头。面对着如此的艾可妮特,誓护发自内心地告诉她: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我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
“……哼。什么啊,明明一边说这种话,一边就丢下我走了。”
“马上就回来的啊。所以说,做个听话的孩子。”
“……我又不是小孩哦。”
脸突然就板起来,闹着别扭的艾可妮特,比往日更增添了小孩子气。
把护卫她的任务交给轧轧,誓护就与星两人离开了家门。



两个人走在公共走廊上,走到电梯厅便停住了。像星这等远离凡尘的存在——也会使用电梯吗?誓护在这奇妙的地方感到种惊奇。
趁着电梯还没来时,誓护正对着星,问她:
“突然就现身出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知不觉变成了责备的语气:
“在公众舞台上不是不出场的吗?正因如此,才需要我这般傀儡吧。毫无打算的话,没必要亲自登场,对吧?”
“你想太多了,桃原君。不过是没有隐藏的必要,所以堂堂正正现身罢了。”
“还是说,”她接着说道:“一直偷偷摸摸地相会,直到被小艾撞破更好点?”
誓护无言以对。如果变成这样,到底会被怀疑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偷偷见面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起疑。如果让艾可妮特怀疑到自己与她的友情,确实相当麻烦。
倒是像这样一开始就现身,能够降低艾可妮特与轧轧的警惕。这么想来,说不定还得感谢星的关照。
“那个……非常感谢!”
“什~么?说清楚点。”
“今天的事情。还有,能收留祈祝的事情。”
仅仅一瞬,星的脸上似乎可以看到沉痛的表情。
然而,那真的只有一瞬,短到甚至让人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星很快恢复了笑容:
“也把刚才帮助你实现计划的事情加上去。给了无法离开的你,一个离开的理由吧。”
誓护叹服不已。他露出苦笑: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呢。”
“因为是一流的古书店员嘛。”
她呼呼地笑着。然后,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视线落在了誓护手头、那本古老的红铜色的书上。
“魔刃之书还没有把你认作真正的主人吧。”
“……嗯。”
“魔刃之书若不发挥真正的力量,我们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哟。”
“你们的愿望……我还没有听过。”
“当然会告诉你的。只是还没有到时间……”
电梯来了。星先乘了进去,然后也招呼誓护进来。
她投来不同往日、真挚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誓护:
“斩妖除魔、能击退任何魔术——‘横断伊甸之暴威’便是魔刃之书哟。它与原始之书Ignis相对立的意义,希望你好好想想呢。“
她所说的话的大半,誓护并不理解。名为原始之书的星帝藏书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然而他却明白,星正在把某种非常重要的使命托付给自己。也明白她是如此郑重其事。
因此,誓护也同样,带着郑重其事的心情点了点头。

Episode 21
店面里如平日一样,溢满着旧书的清香。
占满了整个一个墙面的书架。堆成小山一样的未整理的书物。看上去像高价的古董一般、充满着风格与品味的茶桌。每一件家具都满是岁月的磨痕,仿佛数百年前就早已存在,个个都稳重而大气。
这里便是Magister·Grim的古书店。
这是不应存于此世、隐于室外的书店。也是保管着星帝藏书——据说能将神的力量具现化——的书店。
灰色与黑色的头发。发色虽然不同,但两人都是白衬衫、黑领带、黑裤子的统一套装。灰发青年领带没有打紧,领口也皱巴巴的;黑发青年则规规矩矩系着领带,打扮也很严谨。黑发青年看上去较为年轻,恐怕也是后辈。
那名后辈对着前辈模样的人悄悄地说:
“灰先生。我们的公主在考虑什么啊。居然把那样小的孩子带进来,然后就丢下一个人跑了。”
“别偷懒。……那家伙也有自己的考虑。”
“这算个啥啊。怎么不设身处地为我们想想。”
“别说了。说到底,照顾他的也是伊吹先生吧。”
“我是说纪律啊、法规的问题啦。”
年轻人的视线转向阁楼底下、茶桌的一带。
藤制间壁的对面,糖稀色的茶桌边,面对面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少女像小动物一样紧缩手足、大大的眼睛紧盯眼前的年轻人。这模样明显是在警戒。被盯着的年轻人,是个说成绝世也不为过的美男子,给人冷淡印象的美貌中,似能窥视出一丝忧郁。
“是叫、小祈吧?”
像是要缓解少女的紧张感,青年露出柔和的微笑,用温柔的语调说道:
“还记得我吗?”
祈祝很快点了点头。她的视线落在了青年的头发上——白银的发色中间着缕缕红发,相当有特色。
“是啊。那时候利用了你,很不好意思。”
“…………”
祈祝呼呼地摇着头。是已经原谅了自己吧?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青年苦笑着,把手放在自己胸口。
“我名字叫伊吹伶人——现在。”
过了好一会儿,祈祝的嘴唇才微微张开。
“……祝。”
“嗯?”
“桃原、祈祝。”
她也是在自我介绍。虽然已经知道对方认识自己,可还是礼貌优先吧。是个很有家教的孩子。她的监护人(虽然就是誓护)看来不仅仅是个妹控吗。
然而,恐怕也有过度保护的成分。和哥哥分散的现在,祈祝是相当紧张。甚至看上去有些胆怯。
看着她这幅幼小而怯懦的模样,伶人的眼神似有某种思念。
“我啊,也有个妹妹哦。”
意想不到的发言。祈祝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伶人。
伶人露出脆弱的微笑:
“非常重要的——曾是我的宝物。”
“…………”
“可是,我把这个宝物,”
他叹了口气。就像倾诉一样,把接下来的事情告诉祈祝:
“丢掉了。”
“————”
他的笑容如此柔情,但又像是被痛苦所苛责着。
“小祈的哥哥的话,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
祈祝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对哥哥的信任。……至少、现在。
突然,伶人的外套里有什么东西震动起来。
伶人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个手机。看到这手机,祈祝眼睛瞪圆了。在这种地方,信号居然接的通实在是意外吧。
伶人说了声“抱歉”,接了电话。
然后,表情蒙上了阴翳。
“……果然是奥德拉吗。”
伶人深红的眼瞳放出光彩。
“当然知道啊。七剑花者第二位——单纯拳脚论英雄的话,被认为是禁树园中最强的人。”
真是无可奈何,他像是带着这种心情闭上眼睛。
“我知道啊,星。我像‘往常’一样就行了吧。”
然后,他瞥了一眼祈祝。
“当然会做。因为还欠他一份人情啊。”
他们又交谈了两三句,挂断了电话。
伶人很快收好手机,转向祈祝说:
“抱歉啊,小祈。我看来不得不出去一趟。”
祈祝呼呼地摇着头。
“星马上就会回来的。能帮我等到那时候吗?”
她点头答应了。祈祝到哪儿都很老实。
伶人向她投去一个疼爱的眼神,随后离开了座位。
走出店铺之前,他向阁楼说了声:
“灰,下面就拜托了。”
被叫做灰的年轻人——灰色头发的年轻人,依旧背对着伶人,举起单手答应了。
伶人打开镶嵌着玻璃的门,走出店铺。他抬头望着迟迟不落的夕阳,一个人小声说道:
“奥德拉吗……被个麻烦的家伙盯上了啊,艾可妮特。”

Episode 23
天空已被染成艳丽的红色。誓护快步走在人行道上,丝毫没有理会这燃烧着的迟暮夕阳。
屋影重重、街道绯红。若是诗人,或许会在这交织的美景下潸然泪下,激起浓浓的乡愁吧。然而,誓护有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并没有不紧不慢欣赏美景的闲心。
誓护第一个要去的,是轧轧昨晚回收残滓的民居。
住宅区已经恢复平静,仿佛昨晚的喧嚣从未存在。辨别着交通灯上的路牌,很快就找到了星所说的那个住宅,目的地所在的地方。
棱角分明的构造、木栅栏构成的篱笆,外墙刷成黑白色的现代住宅。门牌上写着“爱川”。没错就是这家了。
在这房子里,男子的身体被燃烧殆尽。只剩下头部死去了。
虽然听上去不怎么让人信服,但确实发生过这样悲惨的事件,断片——也就是过去的情景是这么表述的。
誓护先路过了爱川家前,走了大约有五十米的路程。
为了使用魔法钥匙“安洛基安”,必须进入家里才行。
幸好——不知该不该这么说——爱川家里似乎没有人。灯没有点亮,换气扇也关了。可能是在准备葬礼,也可能在配合警方调查吧。家人都出门去了也不奇怪。既然如此……虽然闯空门让人有些过意不去,但偷偷溜进去是最快捷的方法了吧。
誓护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好,开工吧!
于是他转过身去,又走向爱川家。并没有四下打探周围的情况,而是装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直接走进了宅地。把房屋围的像个笼子的木栅栏很好地遮掩了视线,可谓天时地利。
他没有从正面玄关入手,而是绕着庭园观察情况。正在寻找是否有可侵入的地方时,怀中的钥匙热了起来。
看来,是感知到了魔力。誓护依靠热量的引导,在庭园树木的树荫下,边走边寻找着魔力的气息。
钥匙已经像烧起来一样热了。差点能够灼伤人。
誓护取出钥匙,按照星所教的方法,刺向了空中。这时,仿佛感觉到插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大门、看不见的锁孔之中。
这手感简直像插进了真的锁孔中一般——有“什么”打开了。
誓护咽了一口口水。下足决心迈了出去。刹那间,他的视野就被黑暗遮挡,一瞬后又开阔起来。
回过神来,已经是房屋里面了。
和残滓中见到的相同,是爱川家的起居室。可能是搜查完成的缘故,室内已经收拾干净,变得整整齐齐。
(这算什么啊……真的瞬间移动了……)
誓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压抑住心脏的剧烈跳动,一边让思考活跃起来。刚才的“通道”是连结庭园和室内的。既然如此,这起事件的“犯人”也是先到了庭园,然后从那里转移向室内的吧。
誓护尽量不发出声音,屏气凝神,观察室内的情况。
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果然是没人。
他安心地叹口气,把魔法钥匙握在手里,继续进行搜索。
因为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所以直接就走向起居室深处。根据时间残滓来看,确实“犯人”是在这一带消失的……
不出所料,钥匙又发热了。誓护又一次找到“锁孔”,比先前多了一份宽松,朝着不知何处“转移”了。
誓护接下来所站的地方,是被夕阳染红的墓地。
墓地位于隆起的山丘半山腰上,可以俯瞰下面的街区。这看来就是誓护所住的城镇,可以通过白耀学园宽广的校园和其标志时钟塔确认。
小丘上并排着墓碑。对面是一片小森林。越过森林再朝里,可以看到三角形的屋檐和十字架。看来,附近应该是有个教堂。
为什么“犯人”会来这儿?
为了解决这个疑念,誓护很快把“普尔弗利希的钟摆”贴上嘴唇。
集中意识,倾听过去的轻语。
没多久,过去的残滓就集结起来形成影像。
在朦胧之中浮现出来的,是正在吃什么水果的年轻人们。
这似乎是晚上的景象。是在月光下凸显出来的人影。四人围着头戴罩帽的少女成了一个圈。可惜,年轻人们的相貌看不清楚。单凭身高体形,觉得是少年少女。
终于,影像缓缓消失。
誓护低头思量。完全不明白。这影像到底意味着什么?第一眼看去,觉得是什么都算不上——也就是“没有事件性”的景象。然而……?
只是,特地在晚上的墓地吃水果实在是微妙。
思考不会明白的东西也没有用。誓护切换思路,试图呼唤下别的景象,然而却只出现了扫墓之类的事情,一无所获。
就在这样那样尝试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不行。盲目探索只会毫无进展。不确定特定的时间、地点的话,是无法探索具体的过去的。
没办法,用钥匙找找别的“通道”吧。
这判断似乎是正确的。没多久,就发现了让钥匙滚烫的地方。沿小丘下坡走一段路,在一棵巨大的杉树下,钥匙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有谁通过了这条“通道”没错。在用钥匙移动之前,誓护也在这试试启动“钟摆”。

Episode 14
是深夜吧。昏暗的杉树丛里,月光分成一束一束,像长枪一般刺进树林。
在这月光下,两个人影面向而立。
一个人是年轻的女子。比普通人要更漂亮,身材也很匀称。她正单膝跪在杉树根上,细长的剑刃毫不轻敌地架在面前。这身姿简直像电影中的女骑士。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到处是青肿,实在令人可怜。
女子被月光照映出的手指上,有着闪烁金银光芒的指环。
蛇的造型。令人感到魔力的光辉。
没错。“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教诲师的证明!
佩剑的教诲师。看到她的样子,誓护也回想起来。以前不知在哪儿听说过,带着武器行动的是普通的、身份偏低微的教诲师。
女子正在警戒什么。不对,不应该是“什么”这类模糊不清的表述。女子就在与眼前的另一人影战斗着。
对誓护而言是背向而立的人影。细长的体格,是个年轻人吗。
战斗已渐进佳境。年轻人也看得出疲惫,他的双拳已被女子的鲜血染红。
终于,女子锐利地挥舞了细剑,向虚空横扫。
这是她的异能吗,从剑端飞出了旋风真空一般的东西。看不见的刀刃向前突进,切裂空气,树枝也纷纷碎落。
就在真空之刃碰到年轻人的瞬间,年轻人的身影突然看不清了。
消失了!就在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年轻人已经绕到女子背后。
女子失去目标,毫无防备。年轻人瞄准她的背部,重重地踢了进去。
这猛烈的一脚,踢断脊骨都不奇怪。
女子吐出血块,趴在地上。剑也掉了出去,已经没法再摆好架势了。
看来已经分出胜负。
年轻人缓缓退后,轻轻举起左手。
这时什么暗号吗。突然,教诲师的身体燃烧起来。
女子在剧痛中挣扎手足,满地打滚。然而,这样的举动并没能衰弱火焰的势头。就像点燃镁条一般,一边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边瞬间就点着了全身。看着这仿佛能传来臭味的景象,誓护感到一阵反胃,不由得按住了嘴巴。
终于,女子的生命体征似乎已经停止。在她的肉体完全烧完之前,她发出了朦胧的光芒。一闪一闪,就像星空一样。构成肉体的粒子化为光点,一边闪烁着,一边向四周扩散。
这幅景象,誓护之前也曾见过。
持有异能的少女、御子神死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同样如此,御子神化为光之粒子扩散了。
没有等多久,教诲师的肉体就完全消亡。只留下两个指环,滚落在杉树的根部。
年轻人弯下腰,若无其事地捡起了指环。视线突然间转向这边,他的相貌也被照射在明亮的月光下。
这一刹那,誓护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一般。
端整的五官,反射着月光的眼镜。
血滴混杂着汗珠滴落的脸庞。略微有些虚脱,渗出些疲惫的表情。就在刚才,杀害了教诲师的年轻人。
——誓护曾称作朋友的、那位千秋刀真。

Episode 24
(开什么玩笑,居然会这样……)
无法相信映入眼帘的情景。那位千秋刀真?品行端正的学生会长?在这里、杀害了教诲师?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是什么啊。因为——很奇怪吧?千秋和教诲师间,到底会有什么交集?
不,已经理解了。遭遇教诲师——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罪人,以及身负嫌疑的人而已。再加上,有杀害教诲师的必要的话……?
不管怎样,做了这等事情,可不会简单收场。教诲师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千秋已经成为冥府之敌——
誓护像个稻草人一样呆立在当场,一时陷入了思考的迷局。
过了一会儿,才被魔具“安洛基安”的热量给提醒。
古旧的钥匙仿佛在声明自己的存在般,疯狂地释放出大量热量。
……对啊,这里隐藏着“通道”啊。千秋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曾经联系过的异次元的“通道”。
誓护刚想使用钥匙,还是住手了。
按照刚才的影像所见,千秋瞬时就绕到了教诲师背后。恐怕,这条“通道”也只是通向那里罢了。就算要确认一下也没什么意义。
誓护深呼吸一下,抑制住内心的悸动。
同学是罪人。被教诲师追逐着——反将对方杀害的极刑徒。
爱川氏,果然是被千秋杀害的吗?为什么?不明白。然而,他确确实实杀了教诲师。和残滓告诉自己的一样。可为什么?不明白……
就算拼命调动大脑也不得要领。就在这儿傻站着,光凭大脑思考的话,恐怕是不会找到答案的。
突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浮现出这个疑问。
追踪爱川氏的案件的话,教诲师应该在爱川氏的住宅里探索残滓。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被杀掉?为什么会来这里?
一定有理由。让人联想到,是不是她已抓住什么重要的线索了呢?
这一条线索,我说不定刚才看漏了……
誓护使用钥匙,要再次回到了爱川家。他心中被沉甸甸的东西揪着,登上了小丘的斜坡,回到先前的“通道”。
然而这个举动——稍微有些轻率也说不定。平日的誓护,一定会采取更为谨慎的行动的。
先前虽然说是空无一人,现在可不能这样保证。
穿过看不见的“通道”,誓护转移到了爱川家中。风声已经听不到,取而代之充满胸腔的,是室内潮湿的空气。
瞬间移动成功了。誓护安心地吸了口气。这一瞬间。
“小偷、这么称你可以吧?”
突然,背后传来的这一声,让誓护就像被冻住一般。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10-3 15:58 编辑


Episode 02
(不要这样!父亲不要这样!)
然而,父亲没有住手。无论如何请求。无论如何祈祷。
不说出自己想法的话对方就不会明白——但如果出声,就会有更残酷的行为等待自己。
那一天,自己被强迫接受了这单方面的规则。
被谁?被母亲?被神灵?还是,被那个男人?
“我爱你啊,由美子。”
父亲在陶醉中嗫嚅。

然而,这并不是我的名字。

Episode 22
“你说什么?”
伴随着这急切的声音,奥德拉回过头去。
可他的嘴巴还在和粘乎乎的团子战斗着,丝毫的紧张感都没有。
奥德拉咕噜咕噜地嚼着大福,吞了下去。




“桃原誓护行动了?”
“事实如此。接到报告后,我也自己确认了。”
贝拉德娜并没有什么不安,淡淡地说出了事实。
“他和艾可妮特公主完全是分头行动。最后确认到桃原誓护的场所距离公主两公里以上。现在,公主的身边只有侍从和卫士。”
“哦……?誓护哟,你到底在考虑什么?”
奥德拉把手放在额头上,视线投向远方。
这表情,就像被对手出乎意料的昏招给吓到了,反而开始考虑是否有内情。
“我们这儿可是想尽了法子,想把你——把你的星帝藏书给支开啊?”
他像唱独角戏一样低声说着,一只手上还把玩着吃剩的大福。
贝拉德娜依旧用她淡淡的、沉着的声音报告。
“听说是星帝藏书的看守给他了行动指示。”
“阈界的那群家伙吗。”
“估计是作为星帝藏书的代价,与看守签订了听命于他们的契约。”
“哦……?那就是告诉我们,这是逼不得已走开的咯?”
“有什么问题吗?”
“真让人不爽哪。时机也太巧了。”
“那么,袭击就暂且搁置?”
“不……这样也不好玩。”
“不好玩,吗?”
贝拉德娜不由得重复了一声,带着些许的惊讶。仅凭好玩、不好玩就决定行动与否,上司的念头实在意外。
“对方故意卖破绽给我们,一个劲地在催我们攻击哪。这可是对本大爷的挑战哟?说到底,我们自己也基本没有行动。正是这种时候,才有将对方一军的机会啊。”
奥德拉把剩下的大福塞进嘴里,双臂交叉。
“可是,誓护哟。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静静地。这沉重的沉默,似乎是潜入了思考的海洋。
贝拉德娜也不想打断上司的思考,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
“夹攻?不,不会啊……”
对人类而言,两公里绝不算近。要是赶不及时,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样的作战计划不会成立——
然而,如果誓护的目标正是奇袭,那也是种威胁。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丽王六花的公主。在和艾可妮特打到不可开交之时,背后被人插上一刀可不是好玩的。
“说到这一点。”
贝拉德娜以有些顾虑的口吻说:
“如果能切切实实地绊住桃原誓护,至少也可以防止夹攻了。”
“哦?你有办法吗?”
“您下命令的话。”
“很有自信嘛。怎么做?”
“利用他的交友关系。侦察的时候,发现了应该可以利用的人类。”
“侦察的时候……吗?”
奥德拉如满月般的眼睛审视着贝拉德娜。贝拉德娜表面上虽然一如既往,但正如同所有有隐情的人一般,心里七上八下,全身都僵硬了。
这份恐惧,就像是背后被人用刀抵住一般。
奥德拉轻轻的笑了声,点点头。贝拉德娜终于从极度的紧张感中解放出来,也安心的暗叹一口气。
“知道了。随你喜欢吧。本大爷……是啊,就三十分钟后行动。”
他翻了一下洁白的斗篷,雄姿飒爽地站起。金色的妖气就如同生命本身的力量一般飞散,一闪一闪绽放出强而有力的光芒。
“王者,行动是没问题……可到底怎么行动?”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突击啦。直接冲过去。”
“您说笑了。天知道对方给我们设下了什么陷阱。如果您真这么想,就请允许身为一介士兵的我打头阵。”
“操弄谋略的将帅的话,自然会这样做吧。所以说,要反其道而行之。话说回来,这种让手下代替自己冒险的行为,本大爷怎么能做嘛。”
他边微笑着边说。语调更像在享受这状况。奥德拉内心有着相当的自信。说到底,他也不是能被别人意见左右的男人。
贝拉德娜很快放弃了劝说,把右手放在胸口,简单地敬了个礼。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前往阻拦桃原誓护。”
“等下,贝拉德娜。”
被出乎意料严肃的声音给叫住了。
“……什么事?”
这回应里充满了无法掩盖的紧张感。原本,她就不是那种把惊慌失措表现在脸上的人。她也是身经百战的猛士。然而,能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发生动摇,奥德拉妖气的凄厉程度可见一斑。
对着回过头来的贝拉德娜,奥德拉说了声:
“大福。”
“………………哈?”
奥德拉似乎还有点脸红,小声地说:
“大福,能给我再买些吗?”
“……大福?”
想起了那绵绵长长咬也咬不断的口感。
奥德拉挠了挠鼻尖:
“本大爷对人界不熟。那个什么‘便利店’,一直不好意思拜访哪。”
“明白了。那么,现在就去。”
“交给你了。这样的话……“
然后,他又跟了一句。
“你和人类私相授受的事情,我也帮你保密了。”
“————”
太过于唐突的一句话。出其不意。命中要害。
已经连掩饰都没法掩饰,只剩下长时间的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后,贝拉德娜才想到要尽量掩饰下,脸上露出微笑回过头去。
“……您指的什么?”
“指的什么啊。怎么样,要不要窥探下本大爷的内心试试看?”
这比刚才的一击,带来了更沉重的打击。
很明显是极度的不安。贝拉德娜把几乎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尽可能地压稳了一些,满不在乎地——至少表面上如此——对上司说道:
“王者,我和您一样是天南星的眷族。魔性血是肉体强化系的。并没有这种特殊的能力哦。”
“是这样啊。本大爷搞错了。因为你拿着杜鹃花家的介绍信嘛。”
奥德拉还是平静地回答了。你是谁我并没有兴趣,他的态度虽然是如此,但也正因如此才有着深不可测的恐惧。
“那么……”
贝拉德娜行了一礼,转过身去。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脚步已快了很多。她就这样跳下了屋顶,直到脱离了奥德拉的视线,依旧无法压抑因狼狈而剧烈跳痛的心脏。
“呵呵……果然,是个不可掉以轻心的男人呢。”
她流露出参杂着自嘲的笑容。额头上冰冷的汗珠正闪闪发光。
“居然注意到了本人的真实身份。”
大风卷起,斗篷也随之飘落。在斗篷之下的美貌,原本大约是人类二十五六岁的女性,一瞬间就返老还童,变成了个美丽的少女。
如初雪般洁白的肌肤,反射出月光妖艳的光芒——

Episode 25
冰冷的汗珠从誓护背上滑落。
他屏住呼吸,身体一动都动不了,就好像被浇满了水泥一般。
背后有谁站着。不仅仅是因为听到了声音,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这是无可辩解的状况。是家里人回来了吗?
“怎么了?不回过头来吗?”
听声音是名少女。声音中也没有敌意。
誓护稍微从紧张感中解脱了些,缓缓地转过身去。
站在眼前的,是和誓护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她身材偏瘦,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是,是个美少女。和充满女孩子味的吊带裙很配。
看到誓护这么惊惶,少女轻轻地笑着。家里明明闯入了可疑的人物,却没有一点警惕的样子,这反倒让人觉得可怕。
突然,誓护注意到曾经见过这少女。
“你是……”
学园中庭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
是啊——这不就是昨天在学园中,向千秋刀真哭泣的那名少女吗?
“你是……谁?”
少女“噗”地一声笑出来。
“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嘛?小偷同学。”
“啊……不,我是。”
少女仿佛很感兴趣似地注视着张皇失措的誓护,一边微笑着一边说:
“你是,桃原誓护君吧?”
“——你认识我吗?”
“刀真经常跟我讲的。”
经常?刀真?她和千秋到底是亲密到什么程度?
不,比起这事。
“刀真”这个词语就让自己感到恐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教诲师燃起火焰的身体。是那沉重的一脚。是啊,千秋他,杀了教诲师……
“你是,那个……千秋的……女朋友?”
誓护用僵硬的声音问道。被这么一问,少女又“噗”地笑出来。她用手遮住嘴角,不停地“呵呵”笑着,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喜欢刀真,可我想不是那种关系哪,嗯。”
意味颇深的话。
“我叫由宇。爱川由宇。叫我由宇就行了哦。”
少女用天真无虑的声音自我介绍,然后伸出右手,找誓护握手。这动作实在是过于自然,誓护也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由宇一下子把脸凑了上来,在非常近的距离微微抬头看着誓护。她的双目微抬,视线充满挑逗,散发着种与年纪不符,成人化的娇媚。
“喂,桃原君。你觉得我可爱吗?”
“欸?啊……嗯。是的……我觉得。”
“觉得我漂亮吧?”
“嗯。”
“那么,能和我在一起吗?”
“欸!?”
“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那个……”
在困惑与狼狈中来来回回,誓护也终于注意到了。
由宇她只是,觉得捉弄誓护很好玩罢了。
这么说来,御子神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一回想起那时的对话,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也不由得感到感伤。
由宇把两手背在身后,就像迈着舞步一样,轻手轻脚地在誓护周围转着。
终于,她停在了誓护的正后方。被人站在背后,说实话感觉不是很好。虽然从少女那边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但却完全不明白她的意图。
就在誓护刚想回头的时候,背上传来轻轻的冲击感。
甜美的香味掠过鼻腔。在背上蔓延开来的,是别人的体温——到底在考虑什么啊——由宇她贴在了誓护的背上。
“喂,桃原君。”
由宇在耳边小声地说。誓护浑身微颤。
她从后方又贴的更紧了些。誓护浑身发僵。
“什,什么……?”
“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欸……?”
科隆香水的味道沁人心脾,誓护的大脑也无法很好的运作了。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几乎要爆炸。这几天一直被艾可妮特刺激着的男性的情欲,说不定已经打破了理性的均衡。可是,这也没办法吧?背上是由宇温热的体温,还有那两团——
……唉?
这时候,誓护才终于有种违和感。
“那个……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没事。说吧。”
“胸部……没有。”
“正确♡”
由宇一下子离开了他,在誓护面前摊开两手展示,微微笑着:
“我是男孩子哟,桃原君。”
“什…………!?”
他的举止一如既往像是女孩。这自白骤然间让人难以置信。
“……真的?”
“你自己也确认过了吧?”
由宇偷偷地笑着。他的笑脸,果然无论从哪里怎么看,都是少女的脸庞。
誓护陷入了混乱。胸部没怎么发育的女孩子总是有的……然而,由宇他确确实实、真的、是毫无弹力的“板”。瘦弱男性所特有的,骨质的平面。
“好了,这么一来,大家也就了解对方了。”
由宇的语气,好像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和我一起来吧,桃原君。”
这并不是交往的请求,誓护已经明白了。
“去哪儿?”
“到哪儿都得一起哦。还是说,想让我告你非法入侵?”
这是胁迫。但是无法反抗。而且也找不到反抗的理由,至少现在。
“决定了♡走吧走吧。”
由宇先迈出了步伐。他走向玄关,穿上女式鞋后回过头。这时候,誓护才注意到自己穿着鞋子就进了别人的房间。但木已成舟,只好带着万份歉意走入玄关。
由宇并没有说誓护的鞋子有什么不妥,他打开玄关门,和誓护一并走了出去。
“喂,桃原君。”
“什么?”
“手,可以牵着么?”
誓护吓了一跳,看着由宇的脸。由宇则是一脸恳求的样子,稍稍抬起眼睛,微微歪着脖子。他的样子无论如何看都是名可爱的少女,誓护越来越混乱了。
“那个……”
“都是男生,没问题吧?”
“欸!?不,算什么,这到底……”
“感觉恶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牵手♡”
结果,还是被硬牵起了手。
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实在是很不安。然而,充满天真烂漫魅力的由宇,却将这份不安变得模糊起来。誓护被由宇耍的团团转后,又牵着手,被他带向不知什么地方。
夜晚再次降临城市。在街灯冷冰冰的光线中,誓护手被由宇牵着,继续走下去。

Episode 29
誓护已经不在的家里,艾可妮特闷闷不乐地打发着时间。
刚跳上沙发,把背埋进沙发里,又跃了下来,跑到厨房的桌子边坐下。她双脚啪嗒啪嗒拍打着地板,没有几秒就没劲了,又离开桌子。这次是跑向卧室,但又很快跑回来,绕到阳台边眺望夜景。
当然又是一声叹息。没办法,她回到了起居室,脸朝天横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又霍地站起来,四下彷徨着——
“稍微冷静点啊。你可是丽王六花的公主吧。”
坐在沙发上的轧轧,像是不胜烦扰般地说。
艾可妮特“唰”地板起脸。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够稳重,但还是哔哩哔哩地放着电,狠狠瞪着自己的卫士。
“哼。身为一介卫士,居然敢对丽王六花的本人说教……?”
“就是啊。太失礼了哦,轧轧君!”
“你给我闭嘴。”
“啊呜~”
小型闪电烧着了莉可莉丝的背,她啪地摔倒在沙发上。
轧轧眉间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些:
“别乱用魔力。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攻过来吧?何况,这房间里现在也非常不稳定。你打算把好不容易‘准备’好的东西都浪费掉吗?”
“啰啰嗦嗦、啰啰嗦嗦……誓护都不会这么啰嗦啦。”
她下意识地鼓起脸颊:
“会这么啰嗦的,只有德拉——”
话停在了半空中,没有了后半部分。
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会这么啰嗦的,只有德拉西娜哦。
方才盛气凌人的态度消失的无影无踪,艾可妮特把双膝抱在胸前,消沉地坐进了沙发。
“大小姐……”
莉可莉丝的表情似乎于心不忍。但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结果也只能紧紧地捏着自己围裙的褶边。
一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后,轧轧正要说什么的瞬间。
阳台的玻璃突然破裂了——
伴随着四散的碎片,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轧轧反应迅猛。他迅速回过头,用长刀架住了那如炮弹般的突击。
两者间响起了金属剧烈碰撞般的噪音。在玻璃的碎片划破脸颊时,轧轧张开双腿固定姿势,抵抗着这过于沉重的冲击。
(刺客——!?)
艾可妮特也反射般地带电。她一边用闪电横扫倾盆而下的玻璃碎片,一边眯着眼注视袭击者。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金色。
漂亮的金发。如金色野兽般的身姿。紧绷的肌肉。他全身充满着力度,灼热的妖气四溢而出。
(怎么会……明明一点都没感知到魔力!)
教诲师对魔力非常敏感。那也是一种“味道”般的东西,只要附近有其他人使用魔力,他们就能够感知到扩散到大气中的气味——妖气。
然而,这个敌人到刚才的那一瞬间,都没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他没有依靠魔力强化肉体,也不是依靠魔力飞翔,要怎样才能跳上十层高的楼房?
能做到这一点的教诲师——
“……天南星的眷族。”
印证着这一点的情景,在艾可妮特眼前渐次展开。
袭击者空手就架住了轧轧的长刀。相对于将魔力变化为腕力,拼命抵抗的轧轧,袭击者还基本没有使用魔力。几乎仅凭肉体的力道,就能够逼退轧轧。他接住刀刃的手掌,连伤口都没有一点!
这强度。这身体能力。都是天南星家的血族所特有之物。
因高贵而美丽,然而又让人感到野性的面容。袭击者微微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那美丽的脸庞上仿佛充满鄙夷。
“哦?你就是耍了罗比尼亚家小少爷的鲁梅克斯族吗?”
认识自己吗?轧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奥……德拉……大人……!?”
“是王者。”
袭击者的肌肉突然隆起。
“叫本大爷‘王者’!”
不费吹灰之力,轧轧被弹飞出去。如今他只单手戴着“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已经无法飞行……可他踩了一脚天花板重整态势,轻松地站稳脚跟。如野猫一般的敏捷依旧健在。他也是天南星的眷族,单论肉体能力,要远远超过其他眷族。
然而——
艾可妮特慎重地摆好作战架势。虽说同样是天南星的眷族,袭击者与轧轧间却能感到巨大的差异。轧轧那矮小的体格,与敌人对比起来实在是过于贫弱。用猫来作比,就像山猫与猛虎般的差异。
刚才一把推开了轧轧的袭击者,悠然地接近了这里。
“初次见面,吧?花乌头之君——伟大的银莲花家、艾可妮特公主。”
然后,他以妄自尊大的与其介绍自己。
“让你听听本大爷的名字吧。说到丽王六花中‘力之笔头’天南星王的堂弟——禁树园的奥德拉大人的话,你也至少听过吧?”
奥德拉。确实有印象。
极其显眼、自信过剩的教诲师。可是,他却不辜负这份过剩的自信,是个胸怀才智的战士。
“依据园丁议会的命令,本大爷亲自登门拜访!”
他夸张地行了一礼。趁他头低下的一瞬,艾可妮特的闪电一闪而过。
这是已顾不得王族的荣耀,出其不意的必杀一击。
然而,奥德拉的反应快到令人惊悚。可能是已集中魔力探知到情况,他看穿了这超音速的射线,横扫左手进行防御。
闪电的轨道被扭曲了,在轧轧的眼前落地。地板消失地一干二净,剩下一个大洞。
奥德拉的指甲有些焦,冒出点黑烟……不过,仅此而已。既然连肉都没能削掉一块,也不能让他受什么大伤了。
“这可真狠啊。”
奥德拉笑起来。他的表情中满是悠闲。
艾可妮特双眼圆瞪。面对能将万物化为灰烬的银莲花王家“雷霆之毒”,竟能仅凭空手弹开!
“看来,像你这样的烈马。”
奥德拉的肌肉发出声音。轧轧大喊“快逃!”,莉可莉丝也发出尖叫,但这些都毫无用处。
“更喜欢来硬的啊!”
奥德拉脚踩地板,向艾可妮特一跃而来。
这景象就如猛兽奔袭。艾可妮特纤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的。
心中的扳机就像被恐惧扣下,艾可妮特瞬间聚集了魔力。她面对迫近的铁拳,正要用特大的闪电迎击——就在这时。
突然,地板上放出耀眼的光芒。
房间里也被光线充斥,天花板上浮现出几何图案。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光柱,将飞在空中的奥德拉牢牢控住。

Episode 26
被带着走向了一条陌生的街道,誓护的不安也开始膨胀。
我们城里有这个地方吗?
旧街区——让人不由得想起这样的称呼。街道很狭窄,也没有机动车道、人行道的区别。这石板路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古都、道路两旁也满是石造的古老建筑。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小巷,简直就是不见尽头的迷宫。
明明太阳早已西沉,这街区却维持着黄昏时分,时间仍驻留不前。火焰般的夕阳残照,映衬着橘红色的石壁。光与暗。可偶然间,风景似乎又变得模糊,这究竟是为何呢?
誓护悄悄地把左手放在腰上,触碰了护套中的魔书。书页虽然是要自行打开,但因为被皮带固定住了,也打不开来。就算想取出魔书,誓护的右手也被由宇紧紧握着。
“喂,爱川同学。”
“说了叫我由宇就行了嘛。”
“那个,也该,把手……”
可是,由宇打断了誓护的话,说道:
“桃原君好帅哦。衣服也很有品味。”
“欸?谢……谢谢。”
被人夸奖了,誓护也有些欣喜。
由宇就像图画中天真烂漫的人物一般,露出毫无忧愁的笑脸。
“我呢,以前也想穿成这样的啊。”
“————?”
“可是啊,一直就‘被’穿成现在的样子。”
笑容突然蒙上阴翳。由宇浮现出柔弱的微笑,满是寂寞地说:
“变得不明不白了。所谓像个男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誓护哑口无言。
她——不对,是“他”,出于什么理由才不得不成为“少女”的呢,这里一定藏有某种巨大、而且悲伤的秘密。
这么说来,昨晚死去的也是由宇的家人——父亲。明明如此,由宇却纹丝不动。明明父亲被这么猎奇地杀害了。简直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一般……?
打住,接下来的事情放在今后考虑。现在可不能错过时机。
誓护把左手放在魔书上,集中意识引导魔书的力量,试着扩大效果范围。这是对平日自动保护誓护的力量的应用。
结果,尝试产生了效果。
在脚底将魔书的效力延长过后,石板下便露出了柏油马路。
这虽然仅仅只有一瞬,但对誓护而言已是充分的时间。
(原来如此……)
誓护立刻明白了。这条街道是幻觉。
真正的自己,正和先前一样,身处城镇的某处。离那个住宅区不是很远的某地。不可能是眼前所见的古都。
下一个瞬间,誓护便为自己的想法战栗。
现在,我究竟在哪儿走?搞得不巧,再走一步就是张开大口的窨井。也有可能正身处车辆的洪流中、命悬一线!
现在,要是放开由宇的手,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今对誓护而言,由宇引导着誓护的手,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能信赖由宇么。说到底,自己究竟走向何方呢。
在这虚假的街道的某处,那个操纵“火焰”的敌人——说不定就是由宇自己——正隐藏着,打算袭击誓护吗?
虽然试图保持平静,但心中的震颤似乎依旧通过右手传递给了对方。由宇像恶作剧一般笑起来,紧紧地、右手加了一把力。
“呵呵,注意到了?”
“……被摆了一道啊。”
事实上,这是极为棘手的状况。也可以说是无计可施。陷入了敌人巧妙的圈套,就像被捆缚在危险的蛛网上一般动弹不得。
对手的异能是单纯的幻觉吗?
如果是作用于誓护精神的异能的话,就意味着它足以突破魔书“自动式”的抵抗。是相当强大的力量。
不然的话,就是作用于空间的异能。但这么一来,就不是可以简单消灭的了。自己无法消耗用魔书改写整个街道的劳力,对方也不可能给自己这个时间。
誓护心里懊悔到咬牙切齿。能使用魔书真正的力量的话,或许,就能够对应这种事态了……
“不觉得做的有些过火了吗?”
誓护拼命挤出讽刺的一句话:
“居然用美人计给我设套。”
“美人计~?”
噗地一声,由宇笑了出来。
“我说了是男生啦。”
“我、我知道,可是,该说是心里不这么想,还是……”
微妙地扭捏起来。不受欢迎的男生的可怜的通病。
“谢谢。谢谢你能觉得我有魅力。可是——我很讨厌。”
她眼神黯淡下来。如冰水滴在背心、触碰到不可触碰之物般的感触,让人心为之冻结。
表情一转,由宇又恢复了无忧无虑的笑容,爽朗地说道:
“别那么警惕也没关系啦。刀真他可是把你当朋友哦。不会让你受伤的,只要你不反抗的话。”
“千秋?果然,千秋也牵扯在里面吧?”
由宇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笑容:
“我也不想杀掉你。因为,你对美雨是那么温柔。对那个、被力量夺取内心自由的女孩。”
“————!”
御子神美雨。为什么这名字会在这里出现?
然而,比疑问更早支配了誓护的,是说都无法说出的“痛楚”。
“御子神同学……我没能拯救她……”
手上自然地注入力量,紧紧地握住了由宇的手。而誓护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是在由宇同样用力握住他之后。
“你为什么,会说御子神同学的事情……?”
“因为美雨和我是朋友。朋友……不对,不是的。我们是、伙伴。”
这样啊。原来如此。
誓护内心的疑问解明了一个。并非人类所有的异能之力。这些拥有能力的人类间有着联系。御子神,是他们——千秋他们的伙伴。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这份力量的?”
难道是星?
当初悬而未决的疑惑,又一次高涨起来。
御子神所拥有的力量,是星帝藏书的力量吗。当他把这问题抛向星的时候,星也是含含糊糊没有回答,让誓护陷入了疑云。
然而,御子神和千秋,以及眼前的爱川由宇并不像拥有星帝藏书的样子。他们没有带着类似书的东西行动。
“那一位称我们是‘我的孩子们’哦。我们……对了,是身具火焰的孩子。是在一名纵火者之下,被给予火种的存在。”
那一位。“黑色守墓人”吗?
“这些事情啊,接下来会一件一件告诉你的。我的任务就是带你过来……来这个地方哦。”
由宇指了指要去的地方。在昏暗的小巷尽头,建着一所古老的教会。三角屋顶的尖塔,灰黑色的十字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随后,在教会的入口处。
“桃原。”
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的美男子正等待着。
当然,誓护早已知道他的姓名。
就在刚才,从那令人恐惧的过往的世界中,目睹了他的暴行。
誓护用似乎快干裂的嘴唇,低语了他的名字。
“千秋……”
“你来了真好。欢迎。”
千秋刀真打开教会的大门,带着誓护走进了礼拜堂中央。

Episode 31
如同网一般交织的光芒。
被光之网捕获,奥德拉的行动很明显迟钝了。
“原来、如此……”
就像是被沉重的锁链捆绑,又像是受到数倍重力一般的迟钝。
“天南星家的肉体本身就是一种魔术……这该死的星帝藏书之力,的确能限制住行动啊……”
连设置了陷阱的誓护都没有想到,魔书对奥德拉产生了效果。
决定胜负的间隙。艾可妮特瞬间释放出闪电。
然而,闪电冲撞向光柱的瞬间,就如云雾般消散了。
理所当然。魔书产生的领域能使任何魔术都无效化。艾可妮特的闪电,自然也难逃其中。
好不容易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可艾可妮特却没有攻击的手段。
就在磨磨蹭蹭的时候,奥德拉就像强拽身体一般,把身体拖离了魔书的效果范围。
脱离范围的那只脚底,又一次产生了几何图形的光芒——复写下的魔书文字浮现出来。可是,这次没能再捕获到奥德拉了。
奥德拉的反射神经,和肉体的灵敏度早已超越了人类。感应到发光的瞬间,在效果产生的瞬间前,就飞快地跳离了那个地方。
就像追踪着奥德拉,墙壁、地板、天花板、家具一个个发光,接二连三地发动了陷阱。每一个都是誓护事先设置好的。
奥德拉踏着轻盈的步伐,在空中旋转身体,用宛如杂技师般的技巧,一个接着一个回避了不断发动的陷阱。
当然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瞄准了一瞬的间隙,轧轧砍了过去。
如疾风一般的踏步,这锐利的一斩——
“幼稚!”
一寸看破。刀尖滑过奥德拉的鼻尖数厘米,被躲了过去。
回避动作就这样变成攻击。奥德拉的拳头敲进轧轧侧腹,轧轧的身体像根铁丝一样弯了过来。
好重!艾可妮特坦率地表露出惊愕。竟以这种不平衡的姿势,而且在表演着惊险杂技时,使出这么一记重拳。
奥德拉顺势抓住轧轧腹部,甩向阳台。
吹飞——以这种说法也不为过的速度,轧轧穿过了破碎的玻璃窗,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轧轧!”
艾可妮特不由得叫起来。
这里是十楼。失去了一个“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已无法在空中飞翔的轧轧会如何,脑海中浮现出最坏的想象。可就在想即刻前往救援,脚蹬了下地面的艾可妮特正面,一个巨大的阴影堵住了出路。
“喂喂。”
是奥德拉。艾可妮特在空中急刹车,飞向沙发后方。
“真是位温柔的主公,花乌头之君。居然在乎卫士的性命。”
奥德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嘲笑——不对。要说是哪一种的话,更像是真心佩服的笑容。
“嗯,没了半边的‘钟摆’,就算是天南星的眷族,会怎么样也谁都不知道了。”
“……为什么会知道。”
“早就知道了。是借给誓护了吧?”
“————!”
读懂了艾可妮特的表情,奥德拉耸了耸肩说明:
“简单的推理啊。在这里的家伙都没有启动星帝藏书的能力。既然这样,就得有谁和誓护保持联络。看了一下,就有一个只拿着半边‘钟摆’的家伙在。又不像是用了那个叫‘电话’的机械,判断成通过‘钟摆’的‘蔓’来对话最为妥当。”
在那一瞬间,在那激烈的攻防战中,居然能看透这一点吗。
这次,轮到艾可妮特叹服了。
小看了这个叫奥德拉的男人。自己误判了他的力量。
这个男人,并非是单纯的自信过剩的“傻瓜贵族”。
他拥有丽王六花天南星家的强韧肉体,在其肉体里又积蓄着庞大的魔力,驱动这两者,足以抵抗艾可妮特的闪电。
然而,比起这一点——他更是个机敏的男子。
要胜过这个男人……艾可妮特意识到了藏在心中的“最后的王牌”。誓护给予的这份力量,到了不得不使用的时候了吧。对于魔力总量处于劣势,身体素质也全面告负的艾可妮特来说,除了诉诸奇迹之外,也没有回天之术了。
然而,凭着半吊子的策略,也不可能从这男人手中脱身。虽然不想承认,但艾可妮特也感觉到,单论智慧也不如眼前的这个人。
“好了,既然阈界的妨碍已经消失了。”
奥德拉悠哉悠哉地笑着,咔咔地按响手指关节。
“也该,收下你的性命了吧?”
“……能这么简单么?”
“不会那么简单吧。”
轻而易举地承认了。艾可妮特开始对这男子抱有恐惧。居然连本方的王牌,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吗……?
“那么……虽然没有这么简单,”
奥德拉微笑一下,缓缓摆好架势。
“本大爷,还能用这种手段。”
刹那间,他究竟是如何行动的,艾可妮特毫无知觉,简直像是在无意识之中。
他放低了姿势——这点是明白的,总算。然而,这之后,奥德拉是向右还是向左移动了,连这一点都无法分辨。
令人战栗的速度。媲美紫电的高速。奥德拉在狭窄的室内如狂风席卷,瞬间绕到了艾可妮特背后。
艾可妮特感知到他的气息,急急忙忙地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
“……大小姐……”
发出可怜的声音的,是像小猫一样被拎起来的从者。
“莉可莉丝!”
“对不起……”
女仆装的衣襟被紧紧揪着。衣服深深嵌进了脖子,莉可莉丝看上去一脸痛苦。
“你打算对这孩子做什么……?”
艾可妮特紧握的拳头颤抖着,怒声说道。
啪地一声,伴随着空气割裂般的巨响,黑色闪电滑过空间。任凭怒气宣泄的闪电,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奥德拉……理应如此。
明明是竭尽全力的一击,奥德拉用单手就挡下了,然后将其弹开。
冲击力十分沉重,奥德拉的手掌烧成了焦黑色……但仅止于此。
奥德拉受到伤害的肉体,通过“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提供的魔力,立刻修复完成,变回原来的模样。
“哦?还有这样强的力量啊。”
奥德拉挥了挥手,似乎很佩服地说道:
“连我都感到手麻了。”
“回答我!打算拿莉可莉丝做什么!?”
“嗯,做什么呢?全凭本大爷喜欢就是了。”
呼地一声,他把莉可莉丝投向空中,随后不再是衣襟,而直接抓住了脖子。
莉可莉丝的脖子被紧紧掐住了。她虽然充满痛苦,拼命扭动着身体,可自然无法脱身。对奥德拉而言,凭借腕力单手就能把她脖子拧下来。
“住手!”
艾可妮特下意识地叫出来。虽然明知是白费力气。
“真的是个温柔的主公啊,花乌头之君。爱护侍从的性命吗?”
“放下你这肮脏的手……否则……”
“否则打算怎样?”
奥德拉故意与她唱反调,又加重了一把手中的力量。莉可莉丝的喉头仅剩的些许空气也被挤了出来,瘦小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了。
“莉可莉丝!”
“好了吧,打算怎样?”
“你这……!”
艾可妮特产生了骇人的电压。以她的眉间为中心,黑色的闪电卷起涡流,最终变成黑色的长枪。就在爆发之前——
奥德拉蹬了一脚地板飞跃而起,站到了阳台的护栏上。
“————!?”
没能跟上他的速度,艾可妮特失去了准星。她的闪电没有打中目标,而是朝着阳台的一角飞远、消失了。
“哼,看来对这家伙是相当在意啊。这么在意的话。”
“给我等等!”
当然对方不可能等待自己。奥德拉跃向天空,就这样飞起来。
“来吧,追上我吧!”
他朝着市区方向飞走了。似乎是打算把战场引向何处。
——陷阱。
显而易见。敌人是想把自己引入他的领域。不再是誓护设下天罗地网的场所,而是对敌人有利的战场。
放弃莉可莉丝,驻留在这里是有百倍的好处,自己很清楚这点。虽然很清楚……
逡巡只有数秒。踌躇只有一瞬。
一会儿后,艾可妮特就下定判断。
连自己也觉得愚蠢的选择。
她踩了一脚地面,飞向天空,追逐奥德拉而去。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10-3 15:59 编辑


Episode 01
幸福是会如此唐突地分崩离析,少年才八岁就知道了这点。
——在倒地不起的母亲身下。
黏糊糊的血液沾满了少年全身。迅速失去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母亲体内流出。
面对这仿佛是生命本身的液体,少年拼命用手收集着。
明知、这是比任何行为都要无意义的事情。
杂乱的阳光刺得人晃眼,将少年漆黑的影子映照在坡道上。
四周仿若时间静止般寂静。理应十分喧嚣的嘈杂声,少年却充耳不闻。
他只是,倾注了所有祈愿舞动着双手。收集血液。收集、收集,想要把它们还回去。
就像、是要让时间本身倒流一般。

就像,是要让本应幸福的今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般。

Episode 27
誓护瞅了瞅千秋,然后仰视教会。
年代颇远的三角屋顶的尖塔上,矗立着一根白色的十字架。这教会,自己印象很清楚。
就是小丘上的教会——先前誓护通过“通道”穿越到的那个教会。
被由宇带来带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教会却是在能够瞭望城镇的半山腰上。单凭这么点时间,是不可能长途跋涉到这里的。恐怕,是利用了自己不知道的“通道”吧。
“进来吧。”
大门洞开。千秋催促道。可是,誓护没能马上回应他。
警戒心还不能消除。
脑海中浮现的,是千秋杀害教诲师的那副场景。
“没关系的哦。走吧,桃原君。”
由宇拉了拉手。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看不到丝毫恶意。
确实,驻足不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誓护把魔书从皮套中取出,抱在左臂中,进入了礼堂。
与外面看到的一样,礼拜堂内部也是古色古香。需要仰视才能看到的顶棚、积了灰尘的彩画玻璃、相当有年岁的长椅行列——
随后,视线停留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像看怪物般,投来刺眼的视线的金发少年。
一个是抱着坏掉的陶瓷娃娃,目光空洞的少女。
少年坐在长椅靠背上、少女则坐在祭坛上看着誓护。
“是海王和亚托莉。”
千秋注意到誓护的视线,便介绍道。少年似乎叫海王,而少女应该叫亚托莉了。
包括千秋和由宇,这里有四人。他们就是由宇所说的“伙伴”吧。
被这不知是敌是友、行为怪异的四人包围,誓护感到很不舒服。就好像被讨债的给围住一般。抱着魔书的手也更用了把力。
“桃原。把你叫到这里来是——”
誓护打断了千秋的话。
“烧死爱川氏的是你吗,千秋?”
千秋一动不动地盯着誓护。表情冷静而平稳。
“是‘我们’,桃原。”
果然。誓护闭上眼睛,昂起头对着天花板。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了救朋友。仅此而已。”
“朋友……”
誓护不由得回头看向由宇。这直觉带来的行动果然是正确的。
由宇露出蕴含悲伤的微笑,然后低下眼睛。
千秋也像是寻求确认般看向由宇。虽然看上去很是辛酸,但由宇还是点了点头。
千秋似乎已做好觉悟,道出原委:
“爱川氏早就已经精神错乱,以那一天为分界。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错乱……?”
“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是玩具。”
——什么意思?
心头涌起厌恶感。不想去理解千秋的话语,是本能在拒绝着。
“……你明白吧。他把由宇当成是虐待对象。而且,还是用很恶心的方法。在由宇的家里,你没看到那些恶心的‘器具’吗?”
器具。光听就觉得恶心了。
“由宇的存在被消除了。由宇的性别、存在,全被扭曲了。”
这就是,由宇外表是“少女”的理由。
千秋似乎满是悔恨,眼镜后面的目光也低垂下来。
“由宇一直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我们想要去解救由宇。作为伙伴、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仅此而已。”
所以杀了他吗?所以把爱川氏烧成了灰烬吗?
誓护混乱了。自己内心的某处,一定想认同他们的举动。他们只是想复仇。想反抗成年人的恶意。这哪里不可以了?
然而,另一边,冷彻的自我却在否定这一切。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了吗。他们的所作所为,招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该认同的、不幸的结局。
誓护心里虽然越来越难受,可头脑却还冷静地工作:
“……那么,又把来现场搜查的教诲师——给杀了吗?”
单刀直入。
然而,千秋脸上却没什么不安,淡淡地相告:
“我们只是,排除了试图加害我们的‘敌人’罢了。”
“狡辩啊,你这是。”
“你没有指责我们的权利。我们做的和你所作的,又有什么区别?”
誓护哑口无言。结果,被单刀直入将了一军的反是誓护。
保护谋反的公主,击退冥府刺客的行为。
确实,誓护的所作所为,和千秋相较没有大的差别。不仅如此,誓护甚至在谋划着与冥府开展一场战争。
话说回来,誓护想到。
千秋知道誓护的事情也太多了。
“……你知道到哪里?”
“留学生安妮·莫奈不是人类的事?还是——”
面对誓护的问题,千秋以质问的形式回答:
“她正在被冥府追捕的事?”
“…………!”
果然,了解到这么深啊。
在千秋的背后,能感到有某种强大的存在。蠢动着的、某种东西。然而,却无法抓住其真身。
先前,由宇称其为“那一位”。那一位。纵火者。究竟是谁?
“……真是吃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警戒心一下子膨胀起来。在不由自主摆出架势的誓护面前,突然一名少女站了起来。是那名为亚托莉的、抱着坏掉的人偶的少女。
她伸出双臂,自己的样子也像个坏掉的人偶般。
“……这样知道。”
她凝视着誓护前方,礼拜堂中心的位置。
接着,那里就像海市蜃楼般,浮现出朦胧的影像。
(记忆残滓!?)
誓护惊愕万分。下意识地把意识投向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的指环——依旧沉默。并没有启动“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的样子。也就是说,是誓护之外的谁,编纂了这里的记忆残滓,将其播放了!
(是那女孩的异能吗?)
亚托莉空洞的眼瞳中寄宿着妖冶的光芒。甚至还飘散出妖气模样的东西,就如教诲师们所发散出的一样。看来,誓护的猜想没有错。亚托莉也持有异能,能记录、播放记忆残滓。
礼拜堂中所映照出的,是学校的中庭。能看到誓护和艾可妮特的身影。这是昨天白天,艾可妮特被男学生叫出去之后的一幕。
“亚托莉,已经够了。”
千秋插进来,声音中充满担心。没过多久影像也消失了。
亚托莉眼睛中失去了光芒,变回原本空虚的表情。她果然还像是个人偶一般,啪嗒一屁股坐回了祭坛。
千秋转向誓护,轻轻地低下头:
“抱歉偷看你的举动了。可是,我们有这么做的必要。”
“……为什么?”
“我们想确认,你到底是不是‘敌人’。”
“————”
千秋从正面盯着誓护,用他一如既往灌注着诚意的声音,如此说道:
“成为我们的伙伴吧、桃原。”

Episode 33
“看好了,在这儿呢。”
奥德拉在城镇的夜空中飞跃,从一幢大楼跳到另一幢大楼。
他明明一只手拎着莉可莉丝,可简直像没有耗费魔力。仅凭身体能力,竟能激发出此等速度。
艾可妮特拼尽全力追逐着他。她将魔力变化为浮力以抵消重力,还将全身肌肉强化,得以高高跃起。速度上为了能不跟丢奥德拉而提升了不少,可呼吸却也急促起来。
奥德拉就这样飞行了数公里,在一个杳无人烟的体育场降落了。
没有照明的体育场,宛如幽深的谷底。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仿佛是一排排的墓碑。铺满人工草坪的赛场,此时也如同死国的平原。
奥德拉选择这地方,是因为不会引起人们注意吧。教诲师间的战斗极为引人注目。在这太阳才西沉不久的时分,若是在城中鏖战,天知道会招来何等程度的混乱。
对于艾可妮特而言也不是很差的环境。这儿足够宽敞,也没有天花板。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地施放闪电了。
艾可妮特警惕着奥德拉的攻击,也降落在赛场的一端。
奥德拉正双手叉腰堂堂正正地站在赛场中央。莉可莉丝匍匐在他的脚边,好像是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莉可莉丝按住喉头,激烈地咳嗽着,看上去相当痛苦。她挣扎着在地面爬行,试图离开奥德拉。奥德拉完全没有在意,似乎是已经失去了兴趣,任由莉可莉丝逃离自己。
“莉可莉丝!”
艾可妮特按捺住想要跑去确认安好的冲动,只是喊了一声。
“我……没、事的……大、小姐……”
莉可莉丝在苦痛中气喘不已,但还是坚强地回答了一句。
艾可妮特心里的导火索被点着了。名为愤怒的烈焰在体内翻腾。
“哼……就算道歉我也不会饶了你这混蛋。居然敢绑架我的侍从呢。”
她身体四周火花四溅,脸上却装作没什么大不了似的瞪着奥德拉。
“愚蠢的男人……以为只要踏入这里,躲开魔书就能取得胜利吗?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有你丢下莉可莉丝也是。手上有人质的话,好歹还能有些胜算。”
奥德拉莫名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耸了耸肩笑起来:
“你以为本大爷是为了取胜才抓了人质的?真没想到竟然把我想得这么下作。而且,你也太自大了点吧。对本大爷而言,要解决你一个人而已,想想也用不着什么人质啊。”
“……那你为什么要把莉可莉丝……”
“想试试你啊。你会对这家伙执着到什么程度。”
“……你说什么?为什么?”
“单纯的兴趣啊。充满悲剧的侍从,究竟在姬君的眼里有多么重要。”
“悲剧……?”
奥德拉微微露出点微笑,仿佛是在愚弄人一般。
“告诉你一件有用的事吧,充满悲剧的姬君。”
他忽地把修长的手指对准莉可莉丝。
“你的现状、戒备方法、家里的布局,诸如此类所有一切——把这些告诉本大爷的,老实讲,就是这家伙啊。”
“————!”
“嗯,准确说来,是告诉了本大爷的部下。”
敌人的间谍?莉可莉丝?
艾可妮特被难以言明的不安侵蚀着。然而,她还是顽强地反驳着。
“可是,莉可莉丝她——对啊,受伤了。”
“比起没有受伤就现身,这样更有说服力吧?”
单单一句话,艾可妮特就哑口无言。
“……唉,不过看来,这家伙老是搞不清路在哪儿啊。被野狗咬了啊,被流氓给调戏啊,好像也多了点伤就是了。”
艾可妮特缓缓把视线投向莉可莉丝。
“……是真的吗?莉可莉丝。”
莉可莉丝的肩膀惊耸了一下。这举动比任何雄辩更能阐明事实。
莉可莉丝用蚊子叫一样的细声说道:
“他们说的,至少能留大小姐一命……”
“我的命?那么誓护呢?誓护会怎么样?”
“这个——”
“看来讲出来要让人哭啊,对吧?”
奥德拉像挖苦一般地说:
“为了救主人的性命,不惜出卖主人的恩人哪。”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救大小姐……”
像是再也忍受不住,莉可莉丝哭了出来。
“因为,谁都没法相信……德拉西娜大人站在了议长那边,议长的军队也开进了星树……谁也不会来帮大小姐……这时候,贝拉德娜大人说,可以帮大小姐一把……”
“哼,本大爷可没听说过这回事啊。贝拉德娜也没这权限。你大概是被贝拉德娜给骗了吧。”
奥德拉冷淡到残酷的话语,让莉可莉丝失去血色。
她脸色惨白,只能低声说出一句“怎么会……”。
“这样啊……是你传出去的,我们的情报。”
艾可妮特嘟哝了一句,声音毫无抑扬。
莉可莉丝是泄密者。她把本方的行动逐一报告给了敌人。
艾可妮特肩膀颤抖着,压抑住的愤怒化为妖气喷涌而出。
“连你……连你都背叛了我……”
“不是的,大小姐!我只是想救大小姐!”
“给我闭嘴!”
“内讧也适可而止吧。姬君哟,你的敌人该是我才对吧。”
奥德拉体内也喷出妖气。妖气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如鳞粉一般一闪一闪。这妖气与他洋溢着的生命力相符,能让人感觉出强大与实力。
在这令人惊悚的压迫感中打了个冷颤,艾可妮特也反射般地摆好架势。



“哦?总算打起干劲了啊。嗯,这里也够你大战一场了。”
不是说“自己”。
这里足以让艾可妮特大展拳脚,他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在这一带申请了‘驱除人类’,不用担心会吵到谁了。让本大爷见识一下吧,所谓的银莲花家的雷霆!”
奥德拉正为这战斗而欣喜。为能和丽王六花的公主——艾可妮特一较高下。
身为丽王的自尊被伤到了,艾可妮特的头发根根倒竖。妖气一旦放出,把头发染成茶色的染料也消散了。她原本的头发——间杂着纯红发绺的白银长发带上电流,被乌黑的闪电所缠绕。
对莉可莉丝的愤怒。再之前所感受到的、莉可莉丝被伤害的愤怒。荣耀被践踏的愤怒。诸多激情在心中彼此碰撞,连自己也无法一一分清。
只是,一切都已经受够了。对方不容存在。被这份破坏冲动所驱使着,艾可妮特提高电压,然后将其释放。
“我要让你后悔,奥德拉!”
猛烈——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已无法修饰——伴随着令人恐惧的破坏力的闪电,将地表上的一切连根拔起,向着奥德拉突贯而去。

Episode 28
“伙伴……”
誓护重复了一遍千秋的词语。
这词语有着独特的声调。是与单纯的“朋友”不同的友谊。是被某种共通的意志——即目的相连在一起。
“……你们打算干什么,千秋。”
“详细的情况只能在伙伴间讲。我们只相信伙伴。”
誓护越过千秋,看了眼在他身后的三名少男少女。绷着脸转向一边的海王。低着头正看向这里的由宇。还有不知在看哪里,正用没有焦点的双目凝视虚空的亚托莉。
这三人是千秋的伙伴。怀抱着相同的目的,也就是所谓同志。
面对惶惑不安的誓护,千秋用意味深长的语调向他说道:
“……你如果能成为我们的伙伴,我们说不定也会把你的朋友……你称她为艾可妮特的那个女孩,给救出来。”
这话语包含热忱。他就像在倾诉着什么。
“御子神同学也是你们的伙伴吗?”
誓护这么一问,千秋便沉默了下来。
他紧紧闭合着嘴唇,脸上满是懊悔。终于,充满苦闷地张开了口。
“……是的。”
他蕴含忧郁思念的双瞳,正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御子神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觉得她能与我们共同体验这份痛楚。还有那份不合理也是——憎恶的对象却被法律所保护。所以说,我邀请了她。“
邀请。邀请到持有异能的这个集团。
誓护的确信更强了一分。果然,千秋和“黑色守墓人”相通。
“可是……她却被私怨所驱驰,最终引来自灭。我……没能阻止她。到现在都后悔。也能感到、有责任。”
随后,他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些。
“我想向你道一声谢。谢谢你能为我们阻止御子神。”
誓护摇了摇头。
“我也同样感到要承担责任。我……最后还是没能帮上御子神。我所做的和杀了她没有区别,我没有被你感谢的资格啊。”
“既然如此,那就更有理由了。”
千秋和先前同样,从正面认真地看着誓护:
“借给我们力量吧,桃原。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这是能让人窥见智慧与伶俐的、宁静的视线。然而,如今这视线却与往日不同,沸腾着某种灼热的东西。
千秋刀真。和誓护平日所知的他不同,这热忱更与疯狂相近。
以前觉得千秋是个学友。认认真真,有人望,是冷静沉着的学生会长。在他的身上,居然有这么一面——居然抱有着如此的秘密,直到刚才还一无所知。
在这里,有着誓护所不知道的千秋。
“……你们打算做什么?”
他再一次问道。这个集团的“伙伴”,目的究竟为何?
千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选择了措辞回答道:
“我们要修正世界的矛盾。为此而行使力量。”
“什么……矛盾?”
“……现在只能说这些。不过,世界如果要朝错误的方向前进,我就算孤身一人,也要与此抗争。要将其引导回正确的方向。”
“不是一个人吧,笨蛋。”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海王不愉快地说道。这话语内部,和表面带的刺不同,渗透着某种温热的东西。
“就是啊。千秋才不是一个人。”
由宇用温柔的声音赞同道。亚托莉也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在让人见证了这份羁绊后,千秋又转向誓护:
“桃原,我们也想借助你的力量。我们要改变世界。我们要成为世界的法则。”
居然要改变世界?
听到了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决心,“嗯,好,那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根本不可能这么回答吧。连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
誓护是目瞪口呆,可却又为他们的决心而打颤。他再次问道:
“……怎么做?”
“最近,死刑执行案正在增多,你知道吗?”
知道。新闻里看到过,报纸上也读到了。
“那正是我们推动的啊,桃原。”
“————!”
“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让法务大臣‘工作’简单之极。”
状况的全貌渐次清晰。是的,他们有着力量。有着人类所不能及的异能。他们使用这份异能……
“我们哪里都能去。谁都能杀掉。谁也无法逮捕我们。而且,无论是什么秘密我们都能将其暴露。能够聚集这些力量,却什么都做不到,那才是愚蠢吧。什么都不去做,那才是罪恶吧。”
他们想做什么,他们的目的尚未明了。说实话,也一点线索都没有。可是,他们的手段终于明确了。
要挟要员们,实施自己的主张。
千秋正试图通过胁迫来改变世界。
他们打算有一天,给世界强加上自己的秩序。
换而言之,就是“支配世界”的行为。何等愚蠢。这样的事情,就算拥有异能之力,单凭这点人数又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千秋却是极度认真。他的这份执着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利用冥府的力量,来改变人类的世界。当然,这样做是违反此世规则的。冥府的家伙们不会容许——会试图来排除我们吧。那时候,如果有你的力量的话,我们就能继续纠正世界的战斗了。”
誓护感到自己的内心骤冷下来。
原来如此。什么啊。就是这样嘛。
誓护的力量——魔书Aegis,是对抗教诲师的防御。
接下来,还会有教诲师来揭露他们的罪行。那时候,誓护的力量、魔书的力量就是必要的了吧。
(千秋连魔书的事情都知道吗……)
由宇把誓护带向这里,也是千秋的意思。连誓护目击了千秋“杀害教诲师”一事,都让人怀疑是不是千秋特意让自己看的。
誓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们连与冥府为敌都放在考虑之中。做到这种程度,也要试图改变世界。这份执着,从某种角度看更值得赞赏。然而……
“誓护!”
这时候,在大脑的深处,响起了轧轧的呼喊。

Episode34
强烈的闪电划破地表,似乎要将整个体育场都化为灰烬,随后便消失了。
黑色的烟雾呼呼地冒起来。这是被闪电所消灭的物质的残滓。终于烟雾消散,奥德拉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就这点东西?”
奥德拉表情淡然。
“被推崇为丽王六花第一位、银莲花家的‘雷霆之毒’就这样?”
明明应该受到了直击,可他却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皮肤表面虽然有些许烧伤,可也很快恢复了。
艾可妮特咬紧牙关。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情。银莲花家的雷霆、艾可妮特引以为豪的家族能力,居然被如此轻而易举地防御住了。
奥德拉正通过“钟摆”,从冥府吸收着庞大的魔力。
另一边,自己则和冥府断绝联络,身上储备的魔力就是一切。
一个劲地连发大型闪电的话,不用多久魔力就会见底。话是这么说,可要凭半吊子的攻击,连他分毫都伤不了。
艾可妮特振奋了下有些低落的心情,细细考虑。
如何才能战胜奥德拉?
银莲花家的雷霆不是普通的异能。银莲花王家可是被称作丽王六花第一位,其力量也正如其名。足以将万物化为灰烬的力量,绝非如此疲软无力。
不管奥德拉的身体能力是如何超群卓然,受到直击的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敌人恐怕,是在闪电的射击轴上集中了妖气,削弱了闪电的威力。既然如此,如果能出其不意直接命中身体,也理应能给予伤害。
方针已经确定。予以搅乱制造空隙!
艾可妮特用力蹬了一脚人工草坪,试图飞转到奥德拉的侧面。然而——
(——好快!)
连释放牵制闪电的时间都没有,奥德拉就在眼前消失了。瞬间之后,背后传来杀气。如此令人惊讶。奥德拉在刚刚的一刹那,就移动到了自己的背后。
开什么玩笑。这还算是同等教诲师的速度吗!
奥德拉的血统。天南星王家,也是丽王六花之一。
能将原本就很强的身体能力,通过魔力激发到极限水平——这就是天南星家的异能“血肉之毒”。这异能如此简单,却居然有此等的威胁,说实话,事到如今才有切身体会。
小看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目前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艾可妮特回过头去,硬是放了一道纤细的闪电之枪——可是,靠这种显而易见的攻击,连奥德拉的边都擦不到。
视野被爆炸引发的狂风夺去的瞬间,背后又被人一脚给狠狠踹飞。
如果反应再迟钝些,恐怕背骨已经骨折了吧。
艾可妮特被踢飞出去,滚落在人工草坪上。可是,在翻滚的方向上,奥德拉早就严阵以待。
“————!”
对方一脚踢来。千钧一发之际,艾可妮特伸手挡了一下。可明明已经注入了相当的魔力进行防御,沉重的冲击还是令双臂麻痹。好痛。好难受。这力量的差距算什么啊。我可是银莲花家的公主。一直自信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别人差的……
艾可妮特凄惨地飞了起来,描绘出一条抛物线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对着因疼痛而发不出声音来的艾可妮特,奥德拉一脸无趣地说道:
“怎么了,姬君哟。已经不跟我玩了吗?”
多亏他止住了攻击,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调整下呼吸。艾可妮特几乎是手脚张开趴在地上,“呼呼”地大口喘着气,实在是难堪。
赢不了——
奥德拉,竟然是如此强力的战士。
看这情况,就算自己魔力处于万全状态,胜算恐怕也未必能上五成。
可是,自己还不能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为了洗刷银莲花家的污名。还有。
“还没……蛋糕……”
姬乃杜的蛋糕还没吃。今天的小点心。以为誓护去去就会回来,一直在等着的。
……其实,蛋糕并不是问题。只是,可以在一起……一直给自己吃点心的那个人,想和他一起尝尝味道。
他说要让艾可妮特成为冥府之王。他那恶魔似的计划,说句心里话,自己到现在还没能理解。何况现在,艾可妮特连单单一个刺客都无法击退。
可是,如果在这里能活下去的话。
还能再一次和他相见的话。
就跟着他这胡话一般的计划走一段,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艾可妮特缓缓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
奥德拉“哦?”地一声,似乎很佩服地叹了口气。
现在,只好使用“王牌”了。
可是,对方不会让自己轻易使用的。说到底,没法乘虚而入的话就不会成功。这空隙、这机会,到底要怎样才能制造呢。在剧痛中变得朦胧的意识无法很好地思考。
舍身攻击吗?诱敌深入吗?一点突破吗?思考来回兜着圈子。啊啊,这种时候,誓护在身边多好。要是有他的话,大概能力挽狂澜吧。
脑海中浮现出誓护的笑容,不由得变得气馁时——
“大小姐!”
“嗵”地一声,巨大的火球,从侧面砸中了奥德拉。
是莉可莉丝。应该已经精疲力竭的莉可莉丝,用仅剩的一点魔力攻击了。
莉可莉丝拼劲全力释放的火球,连奥德拉的一根头发都没能烧着。可这一击的确是出乎意料,连奥德拉也呆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斩击从奥德拉头顶飞落。
这堪比雷光的锐利一击瞄准了奥德拉的肩头挥下。
(轧轧!)
轧轧发挥了甚至能超越艾可妮特的机动性,对奥德拉进行奇袭。他屏息凝神,正是为了等待施放这必杀一击的时机。
然而——
“我就知道会这样。”
面对注满了妖气,锋利度增加了好几倍的钢刃,奥德拉用指尖就接住了。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锋。这力量何等凄厉。轧轧就这样浮在半空中,一动都不能动。
“我知道你会来的,鲁梅克斯。你这小子,再怎么说也击败了罗比尼亚家的小少爷嘛。可你刚才被我干掉,也太随便了一点。”
“混蛋!”
轧轧自暴自弃般地吼道。下一个瞬间,猛烈的一脚爆踢就击中了轧轧,足以让骨骼都变成碎片。
轧轧矮小的身体,就像个皮球一般被毫不费力地挑起,随后重重地撞在观众席上,好几个凳子都化为了一堆碎片。
就是现在!
艾可妮特将所有魔力转换为爆发力,猛踩地面。
目标是奥德拉的背后。她以子弹般的速度直线前进,随后紧紧搂住奥德拉的头部。她使尽浑身力气抱紧胳膊,将两手的“钟摆”重合,闭上眼睛。
(誓护……回答我,誓护!)
心里默念。其实更像在祈祷。实际上,一半以上也是赌博。通过呼叫轧轧的“钟摆”,誓护也能听到声音……如此靠不住的计划。
可是,赌这一把是正确答案。
誓护回应了呼唤。立刻起动了“王牌”!
然而——
“我就知道会这样。”
在艾可妮特的背后,奥德拉吐出了一句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台词。
注意到时,奥德拉的头已经不在哪里,明明应该紧紧抱住的。
他的头穿过艾可妮特的臂膀,人已经绕到了她背后。
被避开了。这最后的王牌。极为轻而易举地。
面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艾可妮特的衣服上冒出光柱。
这是魔书所编织出的光芒纹路。没有射中目标,只是毫无意义地闪闪发光。
用几乎是可惜一般的口吻,奥德拉说道:
“手牌实在太多了啊。告诉我的也太多了,桃原誓护。之前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攻击,反倒让人知道了还有‘底牌’在。”
艾可妮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懊悔中颤抖。她怀着绝望般的心情,只是看着光柱渐渐消失。
“一个接一个地布满陷阱,想分散本大爷的注意力。而另一边,却把最后一招放在本大爷的目标——姬君自己身上。嗯,理所当然的想法。”
艾可妮特咬紧嘴唇。
已经束手无策了吗。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那么,姬君哟。”
“呼”地一声,奥德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到奥德拉这声,艾可妮特有气无力地回过头。虽然似乎听到莉可莉丝在喊什么,可已经无法传到艾可妮特的耳中。
“本大爷会帮你祈祷冥福的。”
如野兽般敏捷、凶猛,奥德拉向艾可妮特袭来。
如暴风般迫近的威压感,让人造成一刹那仿佛被拉伸了数十倍的错觉。奥德拉的动作看上去异常从容,他锐利的尖爪反倒异常清晰。
奥德拉的手臂捏碎艾可妮特纤细的喉头——就在这一瞬间前。
实在是过于突然,艾可妮特的短裙卷了起来。

Episode 30
轧轧的喊声像是已走投无路。
“要吹捧放在以后!敌人就在正中!”
是暗号。誓护立刻反应,左手放在魔书上。
他将复写在自家地板上的魔力解放。所起动的如轧轧所言,就是起居室中央设置的陷阱。
“好样的。搞定了!”
轧轧的称赞传了过来。虽然之前决定事有万一就用手机相互联络,可现在有“钟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行!被他逃走了!”
面对誓护毫无预兆的行动,千秋和他的伙伴们都摆出架势。然而,现在不是管他们的时候。誓护在之后,也按照轧轧的指示,依次起动魔书的陷阱。
可是,除了最初的一击,接下来都没有收到起效的报告。
誓护心里很是焦急,一点都不清楚连线那头的情况。但也只好按照轧轧的信号,一个个地起动陷阱。
然而,这距离轧轧的声音中断,也仅仅只有十几秒罢了。
(轧轧!怎么了,听不到你的声音!)
试着用左手的“钟摆”呼叫,可轧轧没有应答。
完全失去了联络。
轧轧出了什么事。
搞得不巧,连艾可妮特也是。
冷汗忽忽地冒出来。
“桃原?”
千秋一脸担忧地看着誓护。可是,誓护没有办法回答他。
现在不是考虑回答的时候。
艾可妮特正被袭击。
终于,一直担心着的刺客来了。还是在这最坏的时机。
这里如果慌了手脚,判断也会失误。誓护深呼吸一口镇定心情,然后宣告道:
“……朋友出了大事。容我先告辞。”
“我要听你的回答,桃原。”
千秋坚决而冷静地说道。面对他这冷冷的态度,誓护也不无讥讽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说不要的话,你打算怎样?”
先是不知如何是好般的沉默。随后,这默不作声却散发出某种味道,令人厌恶。
誓护的皮肤似乎都能感到这四人威压般的气息。他笑了笑:
“果然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对吧?”
“求你了,誓护。”
“桃原誓护啊,是不会屈服于威胁的。特别是,妄图用恐怖的异能征服世界、妄想狂一般的组织啊。”
“……我觉得,正当的目的也会让手段变的正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得用正当的手段把目的变的正当。”
“求你理解我,桃原!”
这热忱的语言,几乎足以让人立刻回答“好的”。
千秋所需要的是魔书之力,而非誓护。自己也明白这点。即便如此,看到对方如此需要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欣喜。
换而言之,如果在这里点点头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求你了。和我们一起来吧。”
“……一起来去哪里?”
“去修正世界啊、桃原!”
“用错误的手段?”
“一直在听你们讲……开什么玩笑啊你这混蛋!”
突然,海王爆发出怒吼。
他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喋喋不休地说道:
“够了吧,千秋!我从一开始就反对啊。什么束缚都没有一直自由自在的桃原大少爷,哪会懂我们的事情!”
“住口,海王!”
千秋狠狠地制止了伙伴。
“桃原他明白。”
这是充满确信的声音。这是一直信赖着誓护的声音。千秋说道:
“重要的东西被夺走的痛楚。还有对于不会支付代价的人的憎恨。”
这时候,支配誓护全身的感动,用笔用舌都一言难尽。
誓护的确作是为魔书的拥有者,千秋所需要的也不过是魔书。
然而,千秋他。
并没觉得魔书的拥有者是谁都行。正因为是誓护、正因为是誓护,才值得信赖。所以才说要誓护成为伙伴。
何况——誓护冷酷的头脑开始转动。
对于即将到来的冥府中的战争,他们的力量不也能发挥作用吗?
御子神隐藏着足以匹敌丽王六花的力量。既然如此,他们说不定也拥有此等程度的力量。帮不帮他们另当别论,如果能让他们协助自己,不是好事一桩吗?
结果,誓护还是没有坚决否定的依据。他口气中满是苦闷:
“等我……回答。我现在,还有不得不去救的朋友。”
像这样求告对方就是极限了。
千秋虽然一脸沮丧,可一点也没有怀疑誓护的诚意的样子。
“……明白了。虽然很可惜,就等你的……”
“不行哦,刀真。”
有谁说了一句,打断了千秋的话。
这有如透明般的声音在哪里听过。身体比意识更先反应过来。誓护像装了弹簧般转过身去,看到了到刚才还悄无声息的“她”。
“盟主大人……”
千秋像是不知所措,低声说道。
——盟主?
难道。
其真身。
誓护为自己的想象而颤抖。给御子神、给千秋、给他们超越人类智慧的异能的存在。给他们匹敌教诲师王族的魔力、所谓的“黑色守墓人”,难道是——
“呵呵,是啊,明明白白。”
少女像理所当然般地读取了誓护的思考,脸上浮现出美丽的笑容。
“我就是‘那个’守墓人哦。”
那是过去被称为铃兰的、少女教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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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32



“铃……铃兰……!”
誓护手脚像是被冻结般战栗着。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丢进了猛兽的牢笼、甚至像身处亡灵的墓穴一般,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纯白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气质高雅,却暗含剧毒的甜美微笑。
没错的。那就是憎恶人类、以将其投入地狱为无上喜悦的恶性教诲师。抓住人性的弱点,教唆他们杀人的家伙。
过去曾两次出现在誓护面前,操弄事实,是艾可妮特的宿敌。
她破坏了冥府的规矩,应该还被囚禁在冥府的监狱中才对……
“呵呵,被人类叫这个名字实在是不愉快到极点。”
与话语的意思相反,铃兰脸上却莞尔一笑。
“久违了……虽然也没有多久。花乌头之君还安好吗?”
“……你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呵呵,是啊,明明白白。我什么都能够看透。”
这个铃兰,具有读取他人思考的异能。为了不让她读取思考,誓护心中浮想起复杂的计算公式。进行这么困难的心算,就算被窥视了心灵也无伤大雅吧。
然而,铃兰没有为誓护的思考停顿一刻,反而转向千秋他们说道:
“不可以擅作主张哦,刀真。我只是让你拖住他罢了。可你居然想拉他入伙……”
“……非常抱歉,盟主大人。”
“铃兰!你引诱千秋,到底想干什么!”
誓护再也忍不住,从一旁叫道。他混乱的甚至忘记了心算。盟主。这家伙就是盟主。千秋和由宇崇拜着的,他们的支配者——
铃兰面不改色,像有什么高兴的事般微笑道:
“唉呀,说的多难听。居然说我引诱什么。”
“你敢说不对吗!这不是你经常干的事情吗!这次又怎么了?怂恿千秋犯下杀人罪——连教诲师都杀了,到底又有什么企图!”
这时,就像要保护铃兰一般,千秋轻快地走到前面。
“不准愚弄盟主,桃原。我们不会容许这事情。”
“为什么!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
“她是给我们力量的大人。”
“力量——”
“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誓护无言以对。千秋的双眸中没有迷惘。他的伙伴们也同样保持着临战状态,监视着誓护的一举一动。
“呵呵……好孩子。”
铃兰很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指指誓护。
“我可爱的孩子们,不能让他走哦。今晚是完美的宴会之夜……不解风情、妨碍晚会进行的家伙,得把他给抓住才行。”
她满是欢喜。简直就像唱歌一般,下达了指示。
“来吧,来和这被星帝藏书囚禁的人玩玩吧。”
千秋之外的三人,都向千秋投来“怎么办?”的目光。千秋没有丝毫踌躇,点了点头回答:
“……是盟主大人的命令。把桃原给我留在这里。”
“可是,说抓住他……和星帝藏书对抗,可没法手下留情了哦?”
由宇一脸困惑地说。誓护大吃一惊。
誓护脑海中闪过的,是被整个烤焦的尸体的画面。连教诲师都能轻而易举地屠戮,那个火焰。有这种力量,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
这时,从千秋背后,走来了一个人。
“我来……做。”
是眼神空洞的少女、亚托莉。誓护略微有些吃惊。她的异能,不是将记忆残滓回放吗?
“不,不要用你的力量。亚托莉。”
千秋立刻阻止了她。这对誓护而言更为恐怖。她究竟隐藏着怎样力量啊。
“对了……呵呵,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哦。”
哼哼地,铃兰冒出满心愉悦的笑声——正因如此更让人毛骨悚然。
“亚托莉和刀真都走开点吧。这里就交给由宇和忍了。”
被分配了任务,由宇很快反应过来。
“那就这样……就这种感觉吧。”
他视线对准天花板,同时像是在吟唱什么咒文似的。这时,眼前所见的场景为之一变。
视野完全被浓郁的绿色所覆盖。像是被颜料给泼上去一般,唐突的绿色。铃兰也好、千秋也好,都被隐藏在了绿色的那一头。
终于,绿色渐渐提高了解析度。虽然仍是一片绿,但有了树叶、有了草地、四周变成了树木丛生的幽暗森林。
好暗。竭尽所能能看到的,只有摇曳着的树梢。
(森林……!?)
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正发出嘎嘎的叫声。草地散发的热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这是埋没到膝盖的丛草之海。树与树构成了巨大的迷宫,根本无法看见一条出路。
回过神来,誓护已经孤身一人,身处这片森林之中。
自己被关在了这与世隔绝,不分东南西北的树海之中。

Episode 36
开什么玩笑。艾可妮特的短裙在奥德拉的眼前卷了起来。
华美的内裤公诸于众。像是和裙子配套一样,内裤上也缀上了蕾丝和镶边。黑色的内裤突然绽放出灼眼的光芒,把奥德拉整个人给照亮了。
他的身体沉重地倾斜。就像是被锁具给捆绑般,明显动作迟钝起来。
艾可妮特和奥德拉,都理解了这一瞬间。
这是名为魔刃的星帝藏书——能击退任何魔法的、圣盾的光芒!
斩断魔力,阻绝奇异的结界,现在已完全捕获了奥德拉。
“趁现在,公主!”
艾可妮特听到轧轧微弱的呼声。被这声音一喊,艾可妮特也从慌乱中恢复。
她拼尽全力把奥德拉的双臂拉到眼前,一把抓住他的无名指,生拉硬扯地,把他闪闪发光的两个指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给夺了过来。
艾可妮特凝聚魔力,把“钟摆”推向了异空间。这对流亡教诲师而言是沉重的负担,但这样做的话,就无需担心再被夺回来了。
做完了该做的事情,艾可妮特心头袭来猛烈的羞耻感。
忽忽地,她脸红到耳根。平日里虽然是没什么戒备心的丫头,可艾可妮特毕竟是个妙龄少女。不可能一点都没有羞耻心的。
(笨蛋!誓护个大笨蛋!)
越想越火,她不自觉对准奥德拉的侧脸一巴掌。虽说并不是奥德拉把她的裙子给掀开来的。
吃了一巴掌,奥德拉重重地摔了一个趔趄。失去“钟摆”,又被魔书捕获的现在,他的身体能力显著低下。
内裤的光芒渐渐弱下来。看准了魔书效果消失的时机,艾可妮特向后方一大跳,同时呼唤出闪电。她绞尽所有魔力,向奥德拉击出闪电。
嘭、嘭、嘭,连续的三发。虽然几乎用尽了魔力,可反正也该决出胜负了。奥德拉极其轻而易举地,消失在了黑色爆炸的那头。
艾可妮特确信已获得胜利,转过身去——那一瞬间。
“————!?”
巨大的杀气几乎要让空气都为止震颤。被这杀气所感染,艾可妮特呆若木鸡。
她像装了弹簧般回过头。
从忽忽冒着的黑烟中,又一个晃晃悠悠显现的身影。
他全身都被烧焦了。然而,只是表皮有些焦灼。还没能到达肌肉。这一点,看他的模样就能明白了。
奥德拉笑着。微微的笑容中毫无畏惧,甚至让人感觉游刃有余。
“居然把王牌藏在这种地方啊。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武器’?就加在本大爷的传说之中吧。”
“……求你别加进去。”
可能的话希望摸消记忆。永远地。
“可是——”
忽地一声,奥德拉行动了。
与先前电闪般的速度不同。即便如此,他也以数倍于人类的速度,急速缩短了距离。
来不及防御。艾可妮特的心口挨了一拳。
双脚浮在半空中。胃袋受到了爆炸一般的冲击,双眼都不由得渗出泪水。
“还是,本大爷这边比较有利啊。”
“呜、哈……”
嘴里吐出不知是咳嗽还是呻吟的空气,艾可妮特膝盖跪地。然后,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最终没有能站起来。
失去了两个“钟摆”,奥德拉居然还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至少能够防御银莲花家的雷霆的,压倒性的力量。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赢!
“大小姐!”“公主……混蛋。”
莉可莉丝惨叫起来,轧轧也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叫道。
艾可妮特像小猫一样被拎着后襟,提了起来。
“放、放、放开大小姐!你这~~~~~!”
听任怒火,莉可莉丝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伴随着“嗨”地一声,这具有相当破坏力的火球,向奥德拉发射了。
可在眼看命中之时,奥德拉用右臂将其一挡。仅凭这个动作,火球漂亮地转变方向,朝着莉可莉丝一直线飞去。
火球命中了莉可莉丝,将她横扫在地上然后爆炸。
体育场再次回归平静。奥德拉脸上似乎有些不舍,抬起头来。
他面对举在半空中的艾可妮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姬君哟。看来,该是分出胜负了。”
“呜……!”
“你是高贵的丽王六花的血族。有什么遗言的话,就说来我听听吧。”
“……怎么会……”
“什么?”
“誓护……要在的话……怎么会让你这种人……!”
奥德拉眼睛瞪圆了——一瞬后笑了出来。
他放肆地高笑着,都让人觉得是不是有些笑过头了。
是笑到肚子痛了吗,他微微地弯下点身子。
“姬君哟,刚才的我就当没听到吧。被誉为冥府之花、悠久的贵族银莲花家——他们家的公主居然在最后留下这么句开玩笑一样的遗言,真是给银莲花家的名声抹黑啊。”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艾可妮特当真起来,叫道:
“誓护……肯定会来的。会来这里……来打倒你的!”
“……有趣。”
他微笑着。奥德拉的表情如少年般天真无邪,心情舒畅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由本大爷亲自试试!”
他用有如绅士般的动作,把艾可妮特放在地上。
“可别让我久等了,姬君哟。”
他就这样丢下艾可妮特,目不旁视地走向了场地的一端,扑通一声坐在了长椅上。
……他说真的?明明这是取下艾可妮特首级最好的机会?
奥德拉朝后仰着,靠在长椅上,甚至鼻子里还开始哼歌。完全不在战斗状态了。看样子真和他说的一样,是打算等誓护来了。
不会马上被杀——理解了这一点后,艾可妮特突然失去力气。
全身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被疲劳席卷着。身体好重。伤口好痛。艾可妮特精疲力竭地坐在当场,仰视着没有星影稀疏的天空。
誓护。快点过来。

Episode 38
仅仅数分钟之后,轻轻地,有谁降落在了体育馆的中央。
是位女性。她的帽檐遮住了眼睛,可能从一旁窥见她那美丽的侧脸。以人类而论,大约是三十岁上下。脸上化了些淡妆,浮现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氛围。
(教诲师……?)
一瞬间,漆黑的双眸向这里投来一瞥。艾可妮特打了个冷颤。
心中拉响了尖锐的警报。那个教诲师……认识的。我应该认识这女的!
那名女教诲师接近了靠在长椅上的奥德拉,然后用艾可妮特从未见过的礼数行了个礼。
“王者。”
“贝拉德娜吗。”
“您这样子看来也不轻松。说起来,您这是……?”
“真可笑……绊住他一点意义都没有啊。星帝藏书还真让人吃了不少苦头,连本大爷都成了这幅样子。”
“还请不要说笑。您这儿可谓是硕果累累。”
被称作贝拉德娜的女性环视了体育场一圈。她顺次看了看无力地坐在地上的艾可妮特,发出微弱呼吸的轧轧,还有一脸乌黑的莉可莉丝。
“那么,您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哼……有回答你的必要吗?”
奥德拉脸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贝拉德娜则摆出种暧昧的微笑,似乎在说着“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算了,告诉你吧。也没什么,只是在等誓护罢了。”
“哈——?”
“按姬君的说法,那家伙肯定会赶过来,然后打倒本大爷的,貌似。”
贝拉德娜好像懂了点什么似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杀了姬君的话,星帝藏书的持有者也不会现身了。您是为了取得星帝藏书——”
“不对。”
“唉……?”
“确实本大爷是个贪婪的人。可是啊,事关荣誉,本大爷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嘴角露出野性的微笑。
“只是,想见识下啊。能打倒本大爷的人类,真的会在此世存在吗。”
贝拉德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随后,她以审慎的目光俯视着奥德拉。
“因为这,就把那群家伙丢在一边?您又……突发奇想……”
这时,有个人摇摇晃晃地靠近了两人。
“那那个……贝拉德娜大人……”
“唉呀,莉可莉丝。好可怜,受了很重的伤呢。”
她微笑着。这是连丝毫破绽都没有,如同假面般的笑容。
莉可莉丝咬紧嘴唇,然后,战战兢兢地问道:
“说好的事情……说能,救大小姐一命……”
“当然记得哦。因为是约定嘛。”
这说话的方式。这声音。艾可妮特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莉可莉丝!离开那个女人!”
“呵呵……唉呀,真无聊。已经被发现了吗?”
突突突地,白色的火焰冒了上来,盖住了女性的身姿。
一瞬后,在燃尽的火焰中现身的,是比“贝拉德娜”更为年轻,身材也更矮,线条也更纤细,与艾可妮特年龄相仿的少女。
仔细看看就明白了。“贝拉德娜”返老还童。给人的印象,和“女性卸妆后判若两人”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变身。
少女改换后的面容,艾可妮特和莉可莉丝都记得。
“铃兰——!?”“铃兰大人……!?”
“近日可好,花乌头之君。不对,是谋反者艾可妮特。”
铃兰以贵族般的风貌,优雅的姿势道了一声好。
艾可妮特一下咬紧了牙齿。
“……你应该还被关在监狱里才对啊。”
呵呵,铃兰小声地笑了下。
“嗯,是啊。和你想的一样,我从牢里面逃了出来哦。越狱啊。”
“大罪,这可是!”
“当然。可是,以流亡到下界的你而言,已没有与冥府沟通的方法了……真可笑,艾可妮特。何等可悲啊。”
“你……你这~~~~!”
打心底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莉可莉丝怒火中烧。
她举起的右手上缠绕着火焰。然而,在她释放火焰之前,铃兰就已用手臂向她横扫而去。
莉可莉丝轻而易举地被打飞了。她一边发出惨叫,一边在人造草坪上翻滚,直到狠狠地撞上观众席。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她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哦~哦~,真可怜啊。对侍从也不手下留情吗?”
奥德拉用饱含同情的声音说道。然而,他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他依旧仰坐在长椅上,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莉可莉丝!铃兰,你竟敢……”
艾可妮特眉间散出火花。这是黑色闪电的光芒。原本以为耗尽的魔力,这时仿佛又再次苏醒。
“唉呀,不称您意么?我只是替您惩罚下叛徒罢了嘛。”
“你还有脸说!明明就是你欺骗了莉可莉丝!”
“呵呵,同情你哦,艾可妮特。你身边总是出叛徒。连那个愚蠢的克里瑟派勒姆都——”
“住口!”
“这可不是塞住耳朵的时候哦。看,就连这时候,你背后也有个盯着你的叛徒哦。”
艾可妮特反射般地回过头去。在铃兰指着的方向上,是用长刀作为拄杖,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的轧轧。
“你在说什么呢,铃兰。这无聊的废话。”
“唉呀,是吗?可是,你回想下看看啊。唆使你留在人界的,又是哪一位呢?”
“————”
“骗你说德拉西娜大人已经叛变,让你产生动摇的又是?”
轧轧表情极度厌恶,咂了一下舌头。
“真无聊。我家的公主怎么会听你这些——”
“你说过吧,轧轧。‘已经和这任性的公主呆不下去了’。”
“哈?你给老子说什——”
“你也这么说过哦。‘不打算违背灵庙的意向’。”
这句话,艾可妮特也曾听他说过。
“装作可靠的自己人,来让主君陷入穷途末路。他啊,艾可妮特,要是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就可以成为贵族哦。”
“不可能!你说谎!”
“喂,艾可妮特。德拉西娜大人,现在很担心你的安危哦。”
“……德拉西娜?”
艾可妮特的心扑通跳了一下。轧轧也明白这一点吧。他慌慌张张地支起身子,大声叫道:
“骗人!不要听她胡说,公主!”
“她为了救你,孤身一人和议长对抗着哦。战况胶着——以至于也没法派出援军啊。”
“……真的,吗?”
这实在是显而易见的陷阱。然而,却无法无视它。会去听这样的话,虽然也是铃兰话语的功力,但更重要的是,它唤起了沉睡在艾可妮特心中,好几个难解的疑窦。
为什么轧轧会站在谋反者一边呢?
为什么德拉西娜会背叛我呢?
为什么我,非得遭到这样的磨难呢——
铃兰露出温柔的微笑,说道:
“你明白了啊,艾可妮特。谁的话才是正确的。”
她漆黑的双瞳,似乎能在不经意间摄取人心。
艾可妮特摇摇晃晃地向铃兰走去,这时,轧轧飞跳过来拉住了她。
“喂,清醒点!”
“不要碰我!”
艾可妮特下意识挥开了轧轧的手。
这行动连她都觉得意外。她不由得紧紧地盯着自己刚挥开的手看。
她拒绝了自己的卫士。
她所拒绝的人,曾在自己孑然一身、于孤独中颤抖不已时,第一个赶到身旁,并说要与她站在一起。
——已经,什么都搞不清了。
艾可妮特抱紧头,蜷缩起身子。
“不想相信……已经……什么都…………”
精神上的反常,也反映在了魔力上。黑色的闪电自作主张从体内流出,不断地爆炸着,在地面烧出了无数的焦痕。
魔力居然还很充实,让人不知道当初究竟是藏在什么地方了。闪电渐渐激烈了起来,开始将艾可妮特身边的东西无差别地烧焦。
“停下来!住手,公主!”
轧轧试图阻止她,可声音已经无法传达给艾可妮特。
“叛徒!叛徒!叛徒!”
艾可妮特面朝着看不见的敌人,反反复复展开攻击。
她遮着脸,膝盖震颤着,仿佛是个又哭又喊的孩子一般。
铃兰出神地看着这样的艾可妮特,着迷似地呓语道:
“就这样啊,艾可妮特。你有我就可以了,只有我……”
她缓缓走出去,躲闪着雷电一步步靠近,直到像要身体贴住身体一般,在艾可妮特身边停下。然后,她温柔地抱住了艾可妮特那纤细的肩膀。
“来吧,艾可妮特。给好孩子你一点奖赏哦。”
“呜……呜呜……”
“让你见你想见的人。你等着的人——看啊,就在那里哦!”
她夸张地挥舞手臂,指着体育场的一角。在铃兰示意的尽头,果然,就是艾可妮特苦等不来的——那个“他”。

Episode 35
誓护呆然伫立在幽深的丛林中。
竭尽全力,勉强可以辨别昏暗中树木的剪影。然而,密密麻麻的树木遮挡了视线,这茂林到底有多深,连想都无法想象。
极高的湿度让人呼吸困难,还有无数蠢动着的生物的气息。
这是用压倒性的现实感刺激五感的“森林”的映象——是的,是映象。这并非是真的森林。
先前被由宇牵着走的时候,街区简直像西洋的古都一般。既然那古都不过是幻影,那这森林,也无非是幻影而已吧。誓护应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还在那古老的教堂之中,呆呆地站立着。
话虽如此,究竟哪里放置着什么,出入口又在哪里完全不明白了。
之前由宇所说的话又浮现在脑中。“以星帝藏书为对手就不能手下留情”。也就是说——他们是认真要和自己干一场。
这是威胁。在这种无法分辨周遭状态的情况下,无论怎么单纯的陷阱,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誓护陷进去吧。
(怎么办……?)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这个瞬间,有很大的几率,艾可妮特正和刺客交战。必须尽早赶过去,帮她排除威胁。
周围已经没有铃兰的气息了。恐怕她已经,带着千秋和亚托莉,离开了这个教堂吧。要是如此,目标就是艾可妮特——
不妙。真的没时间了。得快点决一胜负。
然而,这里离自家还有相当的距离。就算顺利地从这情况中脱身,能否赶得及也是问题……不,先考虑如何脱身。不要想其他事情。
“……好烫!”
不由得喊了一声。反射般地挥动右手。
看了下,大拇指的指甲灼烧起来。不可思议,指甲在燃烧!
敌人的异能——!?
就算挥动手臂,火焰也不消失。脑海中闪现出那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肉体,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誓护略微有些恐慌,但同时在脚底发动了圣盾。光柱包围了自己,指甲上的火焰也灭了。
与此同时,脚底的丛草也消失,露出砖结构的地板。
……果然,这森林是假的。誓护还在这教堂之中。
“指甲被火点着了,是这样吧?”
似乎是瞧见誓护的狼狈腔赶到十分有趣,对方放声大笑——是海王的笑声。这灼热的火焰,就是他的异能吧?
这样的话,森林的影像果然就是由宇的异能没错了。
誓护硬是让心情沉静,半勉强地驱动思考。
想想吧,桃原誓护。打破这状况的手段。不管敌人的异能是何物,我手上都有圣盾。找到弱点,一点突破。将计就计、逃出生天,尽早地赶往艾可妮特的身边。
不能像这样,一直维持圣盾的起动状态。圣盾的力量是绝对的。正因如此,轧轧传来的通信——“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的魔术连结也被迫中断了。现在就算轧轧发出要求,自己也无法回应。
……没办法。
誓护下定决心,解除了圣盾的结界。
这一瞬间,眉毛又被烧着了。
要不是眉毛,而是眼球会怎么样?一想到这点,誓护从心底赶到恐惧。
看来,对方似乎正注视着自己的情况。
一解除结界,上下各处就都被点着了。袖管被烧,前发也被烤焦。这时候,只好再用圣盾灭火。誓护的这种样子,想必就像个小丑吧。海王则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般,哈哈哈地发出笑声。
誓护虽然心中极度愤怒,但又不是愤怒的时候。能不能确定对方的位置呢,誓护竖起耳朵倾听。
……不行。森林的感觉太强烈了。声音到底是从何方传来的,自己无法判断。生物的鸣叫声、树枝的沙沙声,正和笑声一起,在森林四处发出鸣响。
“住手,忍!刀真可打算让桃原君成为伙伴的啊!”
忍不住叫出来的,不是誓护,而是由宇。
“管我什么事。我最讨厌有钱人了。”
海王丢下一句充满憎恶的话语。
“特别是像那种含着金勺子出身的混蛋,麻木地活在这世上。”
被这么说了。自己是麻木地活在世上。“其实我活得也很辛苦啊”,誓护虽然心中充满着如此反驳的欲望,但还是忍住了。能住在宽敞的公寓里,能做做糕点,能和妹妹悠哉悠哉地生活着,说不定的确是种麻木。没有什么不自由,被人这么说的话,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不知是不是由宇无声的压力有了效果,再之后,海王也不怎么欺负誓护了。
然而,这并不表示事态有所好转。双方都依旧无法采取行动,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
偶尔,就好像一时兴起般,对方会故意惹人厌似的点把火。
誓护也瞬间呼唤出圣盾,消灭火焰。
就这样,双方磨磨蹭蹭,时间也过了十几分钟吧。就在对时间的感觉也快麻木时,突然间——
“誓护……回答我,誓护!”
脑中直接响起艾可妮特的呼唤。
幸好忍住了海王的欺侮,把圣盾给解除了!
誓护瞬时反应过来,发动了安放在艾可妮特身上的“最后王牌”。那是复写在艾可妮特裙子上的圣盾之力。那应该能在艾可妮特生命受到威胁——也就是刺客迫近身旁时,发挥最大的防御效果。
结果能发挥效果吗。艾可妮特的通话也消失了,不清楚状况。誓护以防万一,发动了跟在“王牌”后面的最终手段、“保险”的力量。
……即便如此,艾可妮特那边还是没传来通信。
誓护的“保险”说不定毫无意义。也可能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在帮她洗衣服时想到的双保险法,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呢?
话说回来,誓护想道。
艾可妮特被逼到非得使用“王牌”不可了吗。
不安渐渐占据心头。如果“王牌”和“保险”都没有命中,现在这一瞬间,艾可妮特说不定仍命悬一线。作为唯一依靠的轧轧,也是音讯全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果然,我得做点什么……
“……不要攻击我了。”
誓护向森林的那一头呼唤。
没有回答。或者说,对方正在疑惑吗。海王和由宇都沉默不语。
誓护继续说道:
“铃兰让你们阻止我行动。总而言之,我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吧?”
感觉到了。对方惊讶的气息。誓护不给对方思考余地,接着说:
“我乖乖地留在这里的话,你们也不用麻烦了。”
“……啧。谁会相信你啊。”
有了期待中的回应。是海王的声音。那是简直如同少女般甜美的音色。
然而,很可惜,果然还是没法确定对方的位置所在。声音很奇妙地没有现实感,伴随着怪异的回声,在森林中飘荡。
“真服了你们了。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能相信我?”
誓护停了一阵子,似乎在让对方思考。
长时间的沉默。就在誓护等得不耐烦,想要张口说话时:
“那本书。”
海王说道。
“把你手上的能力放下,那么相信你也无妨。把它放得远远的,到时候就算让你逃了,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反正你那时,也什么都做不到了吧。”
果然,会这样说。
誓护内心苦笑了下,然而没有表现在表情上。他点点头。
“知道了啊。不过我们先说好,绝对、不要碰那本书。”
“……好。把它放在那里。”
誓护按照指示,把魔书放在地板上。
“退后。”
誓护依旧按照指示,向后退了几步。
“再退后,继续。”
对方意外地谨慎。誓护警惕着陷阱,一步步地后退着。幸好,既没有碰到教堂里原本就有的椅子,也没有踩到什么奇怪的陷阱,成功向后退了好远——也就是说,这里是通道。
退了七米多之后,海王似乎也终于认可了。没有再来指令,四周又回到了林木悉索的声音中。
然而,誓护的鼓膜捕获到了。
无法掩藏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音。有谁靠近了魔书。一步,又一步。随后在某一个瞬间,有什么——透明的什么,侵蚀了魔书的表面。封面的一部分变得透明,就像溶解在背景中一般。
有人打破了约定,用手碰了魔书!
自己就在等待这一瞬间。
誓护全神贯注、绷紧神经,命令魔书“苏醒”。
想象触摸到魔书的自己。想象自己的左手伸长了七米。想象自己的意识传递过去,而魔书也响应呼唤。鲜明地。让人错觉这就是事实般鲜明。就像烙印在脑海中一般。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魔书回应了这灌注了魂灵的呼唤。
光柱从魔书的正下方延伸。先前用来灭火的光柱并没有消失,只是在沉睡罢了。按照誓护的命令,再一次恢复了效果。
”什么,这——!“
在魔力被封禁的空间中,果然如誓护预料,出现了满脸惊愕的海王。由宇的异能失去效果,透明化被解除了。
誓护已经开始行动。七米距离飞驰而过,朝着海王侧脸就是一击重拳。这是对他放火烧自己的回礼。良心一点也不亏欠。
瞥了一眼飞出去的海王后,誓护捡起魔书,飞快地转过身去。
“桃原君!”
听到由宇的喊叫声,多少有些心痛……但是,誓护的脚步没有停止。不是该停止的时候。
誓护直直地冲过通道。多亏海王帮自己确定,出口的位置也大体知道了。
穿过巨树的幻影,又穿越了岩石,用抱着橄榄球似的姿势冲了出去。伴随着轻轻的冲击感,看不见的大门打开了,他顺利地冲到了室外。
可是,森林没有消失。教堂外,也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郁郁葱葱的夜之森。当然,都是障眼法。誓护取出魔书,再次命令它起动。魔书翻过一页,响应了誓护。誓护用右手按了按魔书,随后放在胸口。
光朝着誓护正面延展。这样,行进方向的视野得到了保障。随着誓护跑起来,森林也很快被一分为二,露出也原本应有的样子。
道路。小丘。电线杆。正是寻常巷陌的风景。
跑着跑着,誓护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钥匙。
那是星给自己的钥匙“安洛基安”。本应冰冷的金属产生了热量。按照这热量所指示,誓护在夜晚的小丘上飞奔,目标是肯定会在附近的“通道”。
然而,就在这时。
“要走吗,桃原。”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叫住了自己。誓护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Episode 39
按照铃兰所指,果然,是艾可妮特等着的人。
和出门时相同的服装。看惯了的栗色头发。高挑的身形,作为人类很端整的面庞——
名为桃原誓护的人类,正倒在场地的入口处。
没有显眼的外伤。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誓护的嘴中吐出微弱的呼吸,左臂压在身体下,就好像突然跌倒般横卧在地上。
他输了?被铃兰给摆了一道?
艾可妮特的视线,立刻寻找魔书。不过,誓护的左手在他身体下——所以说,左手也好,理应在左手上的魔书也好,都没法看到了。
誓护的正对面,是个穿着奇装异服,手上抱着个坏掉的瓷娃娃的少女。让人误以为是只在炫耀捕获的猎物、满脸得意的猫。
“誓护!”
就在艾可妮特想冲过去的时候,誓护的身体被点着了火。
这是不自然的着火现象。能从皮衣少女身上感到魔力放射。这是魔术火焰。
“辛苦你了,亚托莉。你可以回去了哦。”
听到铃兰这么说,少女微微点头。就像穿过看不见的门一般,从头到脚都消失了。
然而,少女走后,火焰并没消失。相反,它一点点扩大范围,火力渐渐地威胁生命,即将把誓护整个吞噬。
艾可妮特像在用鞭子抽打已经动不了的四肢,朝誓护那儿跑去。
“誓护,给我坚持住,誓护!”
“你这混蛋在干什么!快点用星帝藏书灭火啊——”
轧轧忍不住叫道。在这样的两人面前,铃兰一脸欢乐地笑道:
“呵呵呵,你们找的可是这个?”
“————!”
艾可妮特和轧轧同时瞪圆了眼睛。
铃兰的手上,正握着谁的“手臂”。
被鲜血浸染的手臂。从手掌的形状看是左手。苍白的手指,就好像还有生命一般,紧紧抓着什么东西不放松。
是书。厚实的书。红绢装帧的封面正闪闪发光。
封面上描绘的,是两条蛇构成的指环纹路。
——魔书AEGIS。
也就是说。
这手臂。
是誓护的左臂。

“怎么会……!”
手臂被折了下来吗。
艾可妮特极度不安。如果是教诲师的话,还有修补的方法。然而,誓护是人类。会有让人类的手臂复原的方法吗。
可是——从结论而言,这种担心几乎是没必要了。
被滚烫的热气喷了一脸,艾可妮特才回过神来。
她转向热气的源头——誓护的脖子以下已被猛火覆盖。冒出烧焦人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空气充满着焦味,让人难以呼吸。艾可妮特下意识伸出手,可就在碰到燃烧着的身体瞬间,被强烈的火焰烫伤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计可施,艾可妮特只能发出惨叫。
“誓护!誓护!啊啊,誓护……誓护!”
束手无策。论起破坏力无人可与之媲美的猛毒的姬君,也没有法术来中止人体的崩坏。
这变故可以说转瞬即逝,可对于焦灼万分、手足无措的艾可妮特来说,仿佛是极为漫长的时间。
没过多久,誓护脖子以下就烧成了灰烬。
只有头部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滚落在地面上。那曾经总是对艾可妮特微笑的、那充满柔情——也正因如此不怎么可靠的——脸庞,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看不出本来面貌了。
“不要……!”
艾可妮特缓缓地摇着头。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竭尽全力的惨叫。抱着头。喉咙都似乎要扯破了。
“振作点,公主!还没结束呢!”
轧轧飞奔而来,使劲摇着艾可妮特。可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自己也狼狈不堪,失去了常态。他的声音完全走了调,脸色苍白无比。
终于,胸中的空气已经一点不剩之后,艾可妮特的惨叫才停止了。
她呼、呼地,发出剧烈的喘息声,肩膀上下颤动。
泪水和汗水在她脸上纠缠,美丽的脸庞也因沾满了泥土而污浊不堪。
沦落为流亡教诲师,又被当成谋反者追捕,魔力现在也基本见底了。
然后,最后的希望——桃原誓护也被惨无人道地杀害。
可是,还没完。
艾可妮特的心中,还残有着作为王族的自尊。即便在如此绝望的状况之下,即便是在这根本谈不上冷静的状态中,只有自尊,还没有消失。
摇摇晃晃地,艾可妮特站了起来。简直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
“……铃兰。”
她死死地怒视着宿敌。
“呵呵,这眼神真不错。”
宿敌正陶醉地眯起双眼,俯视着艾可妮特。
“铃兰……!”
“啊,太棒了。真是舒服!是啊,就是这样啊。这才是我一直追求着的东西啊。”
“铃兰——!”
“漆黑!一片漆黑!你已经被仇恨所支配了!啊啊,太棒了。再恨我一点吧。再来点,再来点啊!”
嘭地一声,爆炸般的妖气从艾可妮特身上喷涌而出。周围的烟尘、焦味、烧剩下的尘埃都被一扫而空。
乌黑的闪电如巨蛇般蜿蜒着,缠绕在艾可妮特的手臂和脚上。这正可谓有意识的杀戮冲动。将万物化为灰烬、破坏的雷霆。
铃兰带着恍惚的表情,就像炫耀一般,把誓护的手臂丢在面前。这一瞬间,轧轧表情为之一变,可被狂怒所支配的艾可妮特并没有注意。只是无法容忍铃兰的一切、听凭着愤怒的冲动,将巨大的电压释放了。
雷霆化为黑色巨龙,向铃兰奔袭。
这是远超音速的雷霆之枪。如果能释放出去,根本不会容许躲避。然而,到释放为止,艾可妮特花费的时间却太长了。
猛烈的一掌从侧面击打在浑身瘫软的艾可妮特身上,就在她刚放出闪电的时候。
是铃兰。铃兰轻巧地躲开了射击轴,绕到了艾可妮特的侧面。
单凭一记推掌,就把艾可妮特击飞到数米的高度。强烈的冲击能让骨头都粉碎。可是,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这次又是从正上方殴打面颊。
艾可妮特狠狠地撞在地上,反弹了两三次才停下。她的视野染成了血红,指尖也失去了感觉。
倒在地上的艾可妮特,又被铃兰一脚踢飞。艾可妮特连抵抗下都无法做到。就顺着她猛踢的力道翻滚着,直到飞出赛场,撞坏了观众席的墙面才停止。
彻底击倒。如此轻而易举。
这结果要说当然也是当然。过去的战斗——就算是魔力还充沛的时候,论肉搏也不是铃兰的对手。
现在已经丝毫谈不上战斗,只是单方面的蹂躏罢了吧。
“王者。”
自暴自弃般的癫狂。铃兰的声音,像是沉溺在近乎病态的欣快中。她对背后的上司说道:
“这女孩,就请让给我杀掉吧。”
奥德拉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动了动嘴皮回答:
“就算是本大爷,也没有阻止你的权利啊。随你便吧。”
然后,他微微笑着,小声地跟了一句:“……能杀得掉的话。”
铃兰满脸笑容,欢喜地贺龙双手。
“哦呵呵,来吧,艾可妮特。得到许可了哦。”
艾可妮特迟钝地支起身子。是要先保护住自己,还是伺机反击,她已经没法想这么多了。只是,比起扭曲着趴在地上,起来撑住墙壁的残骸,要舒服得多罢了。
铃兰的右臂轻轻后拉。漂亮的指尖并拢在一起,作出突刺的手势。
“我可爱的艾可妮特——永别了!”
她刺了过来。这是比地上任何枪都要锐利的爪子。就在她要将艾可妮特贯通的时候。
“汀”地一声,锐利的金属声响起。有什么遮住了艾可妮特的视野。
——这是,少年的背部。
轧轧架起长刀,正在阻挡铃兰的攻击。
“……轧轧。”
“发什么呆啊,你这混蛋!”
再怎么样对方也是公主,是不该说“混蛋”一词的吧。可也正因如此,轧轧的真心传递到了艾可妮特心中。
轧轧果然是艾可妮特的卫士。是足以信赖的伙伴。
可是,一切说不定都迟了。
“别妨碍我,下种!”
铃兰显出凶相,用爪尖横扫过轧轧的身体。
这一挥注满了魔力。没有被一刀两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轧轧的脊柱轻而易举地被折断了。
他嘴里喷出大量的血液,伴随着纷飞的血沫飞了出去。他的魔力也接近了极限。受到了如此猛烈的一击,已经让人担心能否修复肉体——也就是有死亡之虞了。
而艾可妮特,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这景象。
就算看见铃兰的笑脸,也已经没有感觉了。愤怒也好,憎恶也好。
激情被一扫而空后,袭来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无力感。
疲劳已经到达极限。身上遍体鳞伤,魔力也不剩下分毫。
辛劳。痛苦。悲哀。悔恨。
(已经够了……救救我……誓护……!)
“呵呵……惨不忍睹哦,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的内心一览无遗。铃兰的异能是“映照心灵的镜之毒”——只要不被魔力抵抗,就能读取对方的思考。
铃兰投来侮蔑的目光,用言语继续凌辱。
“到最后的最后,你还指望区区人类。居然还想依靠人类。这也能算丽王六花的公主?作为贵族都为你感到耻辱哦。你就带着这份耻辱——去死吧!”
这一次,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必杀的一击。
可是……是眼睛的错觉吗。她的爪尖到达艾可妮特眉间附近时,速度很快慢了下来,甚至迟钝到无力。
灿烂的光芒包裹着艾可妮特——这到底是什么?
有谁,紧紧地握住了铃兰慢下来的手掌。
就在艾可妮特正后方。在坏掉的墙壁那一侧,有谁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乳白色的光芒照耀着铃兰。她漆黑的双瞳,也很罕见地因惊愕而圆瞪。
铃兰瞳孔中映照的人影,是个背负光芒的年轻人,正单手握着光辉耀眼的书本。自己知道他——正是艾可妮特心中一直待望着的,那个他。
要是说出来的话,他不会消失吧。带着这样的不安感,艾可妮特低声呼唤了他的名字。
“……誓、护?”
“不会让你死的啊。”
誓护说道,当然要让艾可妮特听到,也要让铃兰听到。
“只要我的手里,还有这圣盾在。”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2-12-2 20:20 编辑


Episode 40
圣盾之光裹挟着对峙的二人。
铃兰伸出的手,在艾可妮特眼前停住了。失去了魔力所带来的肉体强化,这也不过是女孩纤细的手臂罢了。这瘦弱的手臂,被某人的手紧紧抓住,一放不放。
这手的主人是。
“啊……呜呜……”
艾可妮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见双唇在颤抖。
“呵呵……又是你吗?肮脏的人类……”
铃兰的手臂依旧被抓着,她狠狠地瞪起双目:
“桃原誓护!”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满是憎恶的视线,誓护并没有当一回事。他平和地微笑着。
“慢死了啊,混蛋海蜇!”
轧轧用嘶哑的声音发出骂声。他的语调中,也有种久等不来的焦急。
铃兰猛地挣开手臂,飞快地退出圣盾的效果范围。誓护也紧跟着她,穿过破碎的墙壁,迈进了体育场。
然后,正如神之盾的名号,他站在了艾可妮特面前。
“真让我吃惊啊。嗯,我就承认这点吧。”
铃兰抚摸着有些红肿的手臂,一脸恼怒地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个耍小聪明,诡计多端的人类……不过你是怎么打倒那群孩子的?还是说,他们手下留情,放你一马了?”
“他们平安无事。你重要的‘棋子’,一个都没有少。”
“这根本不算答案哦。我铃兰问的是,凭你这无力的人类,究竟用什么诡计,才能到达这里的。”
“多亏了你,我才知道他们哪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异能。”
誓护讽刺般地耸了耸肩,看看她:
“你带千秋走了。以你的性格,不可能扛着‘区区人类’来这里的吧。所以理所当然,我想千秋打开的‘道路’,就可以把我带到这里来。”
这是怎么回事,艾可妮特那时还不清楚。看样子,誓护也被卷进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中。即便如此,他还是赶了过来。只要有这点,对艾可妮特就足够了。
“我也有要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拿到星帝藏书——‘圣火’的。你打算用这力量做什么?”
铃兰双目圆睁,很罕见的,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
“呵呵……你知道‘原始之书’的存在啊。是的,一清二楚。‘圣火’在我手里。是从星帝藏书看守之流听到的?”
“只是瞎猜罢了。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圣火?原始之书?交织着的,尽是艾可妮特不明白的词语。奥德拉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短短一瞬,他惊讶的蹙了蹙眉头。
似乎只有这对峙着的两人,明白这所指何物。艾可妮特屏住呼吸,细心听着这两人的谈话。
“要赋予人类异能,不使用某本星帝藏书是不行的吧。我的‘圣盾’,有‘禁绝’一切魔法的力量——既然如此,与之对应的‘圣火’,会不会拥有‘容许’的力量呢。我是这么想的。”
铃兰嘴角侮蔑般的笑容消失了。
“……你真让我吃惊哦。真可惜了你只是个人类。”
“这根本不算答案啊。”
“呵呵呵……要是想知道真相的话。”
白色的妖气呼呼地冒起来。这是就如同小型台风版,激烈的妖气漩涡。铃兰的身子被这漩涡缠绕着,脚踩了一下地面。
“就用尽全力,把我铃兰的嘴巴给撬开吧!”
“吃硬不吃软吗!”
誓护回敬一句,战斗自此开始。
铃兰直线前进的身影,出人意料地消失了。
她已经跳到了侧面。她以压倒性的速度优势,绕到了誓护的身旁。
但是,太天真了。誓护早就预计到了。他微微动了下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让铃兰的攻击落空——这一刹那,在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发动了圣盾。这到底是何时设置的,艾可妮特也搞不清楚。恐怕铃兰也是同样吧。铃兰始料未及,再次被圣盾的光芒包围了。
随后,眼前展开的,就是用常人的身体进行的肉搏。
铃兰虽然敏捷异常,但一旦被圣盾之光捕获,也赢不了誓护分毫。既然是纯粹的气力搏斗,从体格而言誓护占据优势。
誓护握紧拳头,想要狠狠地一拳打下去——可又改变了想法。他松开拳头,对准铃兰的面颊一巴掌。被打了一巴掌的铃兰脸颊因羞辱而扭曲,带着九死一生的模样,从圣盾的光芒中逃了出来。
铃兰急急忙忙拉开距离。她就好像在看着毒虫一般,脸上尽是露骨的憎恶。
“这可憎的力量……不愧是星帝藏书,我该这么说吗。”
她勉强地笑了笑,但脸上已明显知道自己处于下风。铃兰的动作也止住了。
这时,啪、啪、啪,响起了与这气氛不合的掌声。
“行了行了,节目演的挺有意思啊。就加在本大爷的传说中吧。”
是奥德拉。众人转过头去,奥德拉终于抬起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退下,贝拉德娜。看来你的魔性血,被那星帝藏书克制啊。”
既不能读心,论气力也不如对方,和一个普通少女已没有区别。
“可是,王者。我还……”
“退下。在人界也没法备装。浪费时间。”
“……真是耻辱。高贵十六花之一的我铃兰,居然对区区人类无从下手。”
尽管还狠狠地瞪着誓护,铃兰还是遵从奥德拉的指示,乖乖地退到了墙角根。奥德拉向体育场的中央进发,走到了铃兰原先的位置上。
誓护紧张起来,摆出架势,侧着身子看着奥德拉。
“你就是艾可妮特的敌人……”
“是王者。叫本大爷王者。要有点恐惧和敬畏啊。”
“那么,王者。我有想问你的话。”
“回不回答由本大爷决定。你想说就说吧。”
“你是‘铃兰’的伙伴吗?”
沉默不语。奥德拉细细思索了下这质问的意义,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贝拉德娜’在本大爷的指挥之下。至于铃兰,我没听说过。”
“……听到这个我就安心了。”
什么意思?誓护的思考实在太具有跳跃性,他到底在想什么,一时间,超过了艾可妮特的思考能力。
誓护轻轻地低下头。
“非常感谢,王者。您能够特地等到我来。”
“没必要谢我。你只是让本大爷很感兴趣罢了。”
“兴趣?”
“那里的姬君说过啊。在正好想要杀掉她的时候——你的话,一定会赶到这里,然后打倒本大爷的。”
被提到了自己,艾可妮特脸红起来。好丢脸。什么啊,这种话明明可以不告诉誓护的嘛。
“能勾引丽王的公主到这程度,我就对你这人类有了兴趣。”
“勾引……!?”
誓护差点摔倒在地上。艾可妮特也同样如此。虽然很想用力反驳奥德拉这不经大脑的发言,可现在的状况却不容许。
奥德拉轻轻地摆出架势。誓护也同样侧过身子,微微沉下腰。他双臂自然打开,夹紧了腋下,是标准的武术架势。
“本大爷是‘力之第一’天南星家的王弟——用对付贝拉德娜那招可不行啊?”
“没必要再放水了。你的‘钟摆’,已经在我方的手里。”
艾可妮特又一次因誓护的洞察力而乍舌。确实,奥德拉的手指上没有“钟摆”。仅凭这一点,誓护就看穿了,他的“钟摆”正在艾可妮特的手里。虽说以状况而言,也只有这种情况……
誓护以前也和天南星家血统的人战斗过。那时成为卫士前的轧轧。然而,那时候轧轧的魔力很弱,不过是个下级官吏罢了。与之相比,奥德拉是继承了丽王浓厚的血脉的高贵战士——实力可谓天壤之别。
不行。不支援誓护的话……
虽然想站起来,但脚上无法发力。这样子只会成为累赘。居然只能袖手旁观,艾可妮特为自己感到羞愧,但也只好干着急。
她双手合十,就像在祈祷一般,紧紧看着誓护。
要赢,誓护。千万不要输。


Episode 41
“星帝藏书确实是个威胁啊。”
王者——奥德拉毫不畏惧地笑着。
“可也并非天衣无缝。多多少少还是有对付的方法啊。比如……”
他“嗵”地猛踩地面,朝前突进。
“比如这种简单的花招!”
誓护下意识地摆好架势……可是,奥德拉瞄准的并非是誓护。
他从誓护正上方跳了过去,落在观众席内。顺着下落的劲头,用拳猛击地板。混凝土四散飞溅,就像雨点一般洒落。
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一语成谶。
奥德拉抓住一块飞在半空的石块——然后把它砸了过来。
其速如子弹,大小却如炮弹。它擦过誓护的脸颊,嘭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嵌进了人工草坪里。如果命中头部的话,恐怕就会像砸西瓜一样,轻而易举将头部粉碎吧。
混凝土的子弹一个接着一个发射,誓护拼命想要躲闪。
如果,用圣盾阻断这攻击,会怎么样呢?
恐怕,由奥德拉的“魔术肉体”加速的量,会因圣盾而减速。但反过来说,还会保留普通人类投掷时的威力。被砸到也不得了,肯定要受伤。结果,不闪开的话还是很危险。
“看招,看招看招看招!”
奥德拉就站在那里,一个劲地丢着石头。又简单,又原始,又难堪,但却是高明的手段。无论如何,誓护没有反击的办法!
誓护快速后退着,瞧准时机,也会用手触摸地面。
当然,这是在注入圣盾的力量。就这样他准备了好几个陷阱,然后钻进选手出入通道,逃进了观众席下方的室内场地。
通向更衣室的通道上,誓护占据了中央位置,等待奥德拉追击而来。可是——
天花板吱吱嘎嘎了一小会儿,就有什么打破天花板掉了下来。
“别想逃啊。”
是奥德拉。誓护不由得叹服。
曾经,艾可妮特只是失去了半边“钟摆”,就弱化成了与人类无异。也因区区菜刀而负了重伤。比起她来,奥德拉的这强壮究竟是怎么回事?失去了“钟摆”之后,尚能保存如此实力。
他回想起艾可妮特提起过的一件事。领域支配能力——好像丽王六花都具有这种能力。奥德拉的“力量”是与艾可妮特的“雷霆”相当的东西。足以支配领域的劲力,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在和艾可妮特的战斗中,他是保存了自己的力量吧。要是动真格起来,这体育场应该都不成原形了。
誓护脊背发凉。他感到本能的恐惧,回过身去跑回赛场……装作。
奥德拉像要追赶过来,身体重心前倾。誓护靠直觉感觉到了这一点。这正是誓护所设计的。就在这一瞬间,他起动了圣盾。
设置圣盾的时候并没有被奥德拉看到。高下立分!
“天真!”
可是,早就被读到了。奥德拉的重心移动是假动作。他闪过眼前发动的光柱,在墙壁上(!)奔跑着,绕到誓护正面。可是——
“你才天真。”
这也在誓护预料之中。他立刻发动了眼前的光柱,捕获奥德拉——
“不,是你。”
没有抓住。
“!”
奥德拉已经不在正面。他装作要绕到正面,却就这样跑了过去,踩了一脚墙壁转身,跳到誓护的正上方。
他在空中又转一身,猛烈地踢出一脚。
被踢到了——不,只是擦过了外衣。明明只是踢到衣服罢了,整个身体却有种被牵连到般的冲击。要是直接命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倒地的同时,誓护在脚下复写了圣盾。
随后立刻发动效果,召唤出光柱。
奥德拉向后大跳一步,为了不碰到这光芒。
誓护站起身来,同时身上不断冒着冷汗。
(没有“钟摆”,居然还能打到这程度……)
终于明白了。奥德拉最大的武器,不是优越的运动性,也不是强大的臂力,而是头脑的灵活。一猜到我方的想法,就立刻将计就计。
面对面较量是打不倒他的。
自己没有从远距离攻击他的方法。设置好的陷阱也七零八落,靠纯力量就更是天方夜谭。现在好了,对方连脑子都很好使。
说得清楚一些,是毫无办法!
即便如此,也不能输。誓护的败北,就意味着艾可妮特的败北。
大脑灼热起来。誓护拼命想要让这几乎已经紊乱不堪的脑子平静下来。
想想。好好想想,桃原誓护。更冷静些。冷静一点。
没什么办法吗?攻敌不备的方法。卑劣的、狡猾的、不拘常规的方法。找一下、不存在于敌人的脑海——甚至连自己脑海中都不曾存在、就像禁手一样的一着棋。能走出这命悬一线的末路的、那不容使用的……
这一瞬间,誓护的脑中闪现过一道黑色的闪光。
(是、啊……可以……这样……)
誓护想起了至今为止,几次三番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那人”。
大概——不,肯定,也在这体育场里存在。现在,也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誓护只要呼喊一声……一定会回应自己的。要回应自己!
誓护下定决心。虽然是胜率不高的赌局——但只好赌一下了!
在接触脚底光芒的同时,他在自己额头上复写了圣盾。
然后,突破。从正面。
这一招,连奥德拉都似乎大吃一惊。圣盾的光芒,正顺着誓护额头的方向绽放。射击方向随心所欲,稍不留神就会被光芒笼罩。然而,誓护的动作是破绽百出。人类的速度实在是太容易看破了。
到底是什么打算?
一攻一防到此,奥德拉也自认看懂了誓护的本性。他并不是那种浅显的、会诉诸于自杀攻击的敌人。奥德拉警惕着誓护会有所策略,通过跳跃躲开了这攻击。他一直升高直到逼近天花板,放过了誓护。
这正是誓护期待的结果。他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在通道中奔跑着,又一次回到了赛场上。
“还想逃吗,誓护!”
奥德拉以令人生畏的速度追赶上来,但又万分谨慎。
誓护在赛场中央停住了,回过头来。
他以先前设置好的圣盾陷阱迎战同样飞奔而出的奥德拉。光芒就如间歇泉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喷涌而出。这接连不断的攻击,奥德拉飞着跳着躲了过去。他又大跳了一步。这瞬间的破绽,誓护没有放过。
誓护的指尖,指着奥德拉。
干什么?此时在体育场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一定都会这么想。轧轧也好、艾可妮特也罢,连铃兰都像头上有一个大大的问号,盯着誓护。
誓护心情像是在祈祷,但又有着某种程度的确信。
“嘭!”
——他喊道。
奥德拉在空中采取了防御姿势。然而,表情却不明所以。誓护的行为,完全不在奥德拉的预料之中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一瞬间,体育场完全被静寂所包围。
什么也没发生……就在众人这么想的一瞬后。

“嘭”地一声巨响撕裂了空气。黑色的落雷击中奥德拉。

“什……么——!?”
猛烈的一击。连地面都被掘出一个大洞。
奥德拉浑身焦黑,落下的过程中,目光投向了艾可妮特。可是,刚才的闪电并不是她的杰作。她已经没有释放如此规模闪电的力量了。实际上,艾可妮特也瞪大了她红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落地的奥德拉。
奥德拉竭尽全力,总算用脚落了地。然而却站也站不住。全身肌肉麻痹、僵硬而无力。刚才的闪电,已经突破了魔力的防壁。
他就这样无力地跪倒在地面上。而这时,誓护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誓护在奥德拉面前,一拳叩在地面,将圣盾复写。
浮现出的纹路,瞬间化为光柱。
奥德拉已经没有抵抗的力量,啪嗒一声倒在当场。
誓护骑在奥德拉身上,急忙从口袋中抽出手帕,把奥德拉的双手绑缚在背后。
就这样,战斗在出人意料的发展中,草草收场了。
“怎么可能……”
铃兰的脸色如死人般苍白。与其说是因誓护的胜利而惊讶,不如说是因另一个原因而震惊。她战战兢兢地环视着体育场。这奇怪的动作,不知为何也感染到了艾可妮特。
两人都在找着什么。然而,什么也——谁也没有找到。
“……看来,也该退场了。”
噗地一声,白色的火焰包裹了铃兰。艾可妮特急忙喊道:
“等……等下,铃兰!”
“呵呵……啊,可爱的艾可妮特。今晚你没被其他人杀掉,也算一桩好事哦。”
铃兰充满怜爱地看着艾可妮特。
“还不能死啊。你是我的东西……不在我的手上、被我亲手杀死的话,我铃兰可不会原谅你哦。”
“铃兰!给我等等!”
“有机会再见吧。”
她完全被火焰包围,化为半透明。终于火焰燃烧殆尽,铃兰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只留下半毁的体育场。
誓护一下子乏力,呈大字倒在人工草坪上。
嘴里突出热气,闭上了眼睛。
然后,从心底感谢,那回应了自己呼唤——却看不到身影的“他”。

Episode 42
伴随着一声放下心来的叹息,青年开口说话。
“真是乱来啊,你。”
体育场正上方,观众席的屋顶上,有一位青年的身影。
夹杂着红色的银发。给人冷淡印象的美貌。他就是在“古书店”中,和祈祝作伴的伊吹伶人。
“如果我没用雷霆攻击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虽然知道不可能被他听到,但实在太吃惊,还是说了出来。
不……伶人摇了摇头。
“你这人,早就计算好一切了吧。我会潜伏在这里,也绝不会对艾可妮特见死不救……”
突然间,他背后的空间泛起波纹。从波纹之中,出现了一位纯白的女性。
“看来分出胜负了啊。”
“星……”
敏锐的红色眼瞳里,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你在这里可以吗?店里面——小祈她?”
星没有回答,“呼”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伶人注意到了。他美丽的脸庞露出怒色。
“——难道说。”
“我也没办法啊。”
星耸了耸肩,像找借口一样说道。
“服务规定所允许的,只是在‘不受欢迎的客人’前保护藏书罢了……我们自己不能主动攻击。说到底,连把小祈藏起来都算是打擦边球了啊。就算我身为一流的古书店员——不,正因为是一流的——我们才束手无策啊。”
“可是,你……”
伶人很明显流露出感情,与他一贯的印象不符。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警告过了。我的‘钟摆’,一直在告诫着袭击者可能会来。你说不要紧的……”
“我说过哦。另外,这也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伶人背过头去,充满悔恨地握紧拳头。
“我……我要是留在店里……”
“这样的话,桃原君就一定会输掉哦。”
这淡淡的口吻,甚至让人觉得铁石心肠。
“而且,对方是四个人——潜在能力足以匹敌丽王的孩子,有四个人哦。连失去你的危险都有。何况在古书店开战可不得了哦。要是如此,在此世开上一个‘洞’也说不定。”
“……抱歉。我冲动了。”
伶人低下眼睛,低声说道。
“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嗯。就是这样。可是……”
她一脸忧郁地叹了口气。
“这种说法,桃原君能接受吗?”
“……我可不想做啊,这种角色。”
“我也是啊。可是,没办法哦。对一流的古书店员来说,有时候碰到工作,就算是讨厌也得去完成啊。就像这一次。”
“……打扫倒可以交给灰他们来干。”
他脸上还带着为难的表情,说了句。
然后,伶人在心中低下了头。
抱歉,桃原君。看来,我们——
把你最重要的东西,从你这儿夺走了。

Episode 43
一脚踢飞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头部,誓护像是很恶心地说道:
“居然精巧到这程度,都快让人吐了。”
恢复宁静的体育场。被丢在一边的,是先前烧剩下的,誓护的头(拟)。
它一滚到圣盾附近,物质的结合就被解散,如同砂粒一般散去了。
这不是幻觉,而是拥有实体的赝品。
恐怕——誓护如此考虑。这是给收集而来的断片赋予了实体吧。
在断片层面上收集物体的情报,然后将其作为实体再构成的能力。这是超越单纯的编纂能力的异能,大概就是亚托莉的力量了。
“这东西出来的时候,我都快吓傻了。还以为你这家伙搞砸了呢。”
轧轧在誓护的背后说道。轧轧抱起了昏过去的莉可莉丝。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背后。
“可是,你好像也注意到了啊。这是假货。”
“为什么这么想?”
“我出现的时候,你不是很吃惊。”
“……嗯,因为你不会那么容易被收拾掉嘛。而且,铃兰在我们面前把你的星帝藏书丢了。如果是真货,怎么可能丢呢。”
完全破坏了眼前的假货,誓护回头对着轧轧。
然后,打量着满身创伤的他。
“……没事吗?受了很重的伤啊。”
“还没突破生命极限。‘钟摆’回来的话就能回复啦。”
“真耐打啊。虽然说的有点晚了。”
“耐打也算我唯一的长出了啊。”
誓护笑着还给他“钟摆”。轧轧轻轻放下莉可莉丝,把“钟摆”套在自己无名指上。也许是心理因素吧,仅仅戴上指环,他的生命力就好像增加不少。
“这女孩呢?”
“没事的啦。虽然恢复能力只有流亡者水平,也只要睡上一会儿就行了吧。”
“然后,就剩下……”
回过身去,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一个像吓傻了似的少女呆呆地站着。
脸上满是土色,衣服支离破碎。熠熠生辉的美貌也全被糟蹋了。
艾可妮特揉捏着短裙的边角,一语不发低着头。
像是因愤怒而震颤,也像因疲劳而愕然。
“您没事比什么都好,公主。”
誓护靠近她,戏谑地行了一礼。
然而,艾可妮特没给一点反应。她一直盯着脚下,没有和誓护四目相合的打算。
“什么啊,艾可妮特。不为我没事感到高兴点吗——唉呀痛!”
突然间吃了一拳。不是闪电,而是拳头。
艾可妮特紧握着小手,指骨突出,脸上被打到像针刺一样疼痛。
“等下,干什么啊突然——痛!”
又吃了一拳。接二连三,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她纤细的拳头变红为止,艾可妮特一个劲地殴打着誓护。




“给我适可而止些!”
誓护抓住了她手臂。艾可妮特一百个不情愿,想要甩开他。发现誓护不愿放手,这次又用左手打,对准誓护的胸膛“嗵嗵”地敲着。
“我……呜……”
她抽噎起来。这重重的抽泣声,实在与丽王六花公主身份不符。
“我艾可妮特……是什么样……什么样的心情……”
泣不成声。艾可妮特似乎满肚子怨气。“笨蛋!”她突然喊了一声。
“笨蛋!你这笨蛋!真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就像忘记了其他的词汇,一个劲地喊着“笨蛋”。
连气都快接不上,肩膀剧烈地上下抖动着。看着她不断颤动的纤细的肩膀,即便是平日迟钝的誓护,也明白了她愤怒的理由。
“难道说,你刚才——为我感到伤心?”
艾可妮特连一下子红起来。她眉毛倒竖。
唰地一声,用力甩开誓护的手。
“别自恋了!你……你因为有星帝藏书……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我才……呜……”
话还没说完,就又涌出泪水。“算了,不管了!”艾可妮特丢下这么句话,转过脸去。
誓护的胸膛发热起来,
艾可妮特没能说出来的,通过她的态度传了过来。
艾可妮特在担心自己。然后,又为自己而伤心。为那个假的誓护的死。才怀揣着这么激烈的愤怒。
这份友情,誓护一直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单方面的友情,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单方面的了呢?
誓护面对着艾可妮特假装坚强的背影,轻轻地,像说悄悄话似地说道:
“抱歉。”
“……什么啊。”
“让你担心了。”
“……笨蛋。”
暖和的空气流淌在两人之间。令人欣喜,令人羞涩,又充满青涩的空气。轧轧带着“服了你们”的苦笑,可从还昏迷不醒的莉可莉丝身上,不知为何却像流出一股杀气。
“总之,你没事太好了。按照计划,刺客也活着了。这下子,和祈祝一起住的日子,也算近了一步——”
这一刹那,艾可妮特像条件反射似的被惊醒了,又打了誓护一拳。
“这次又怎么了啊!?”
“誓护……”
冷峻、极度冷峻的视线。
艾可妮特的拳头颤抖着,用愤怒到发青的脸色对着誓护。
“失望了啊。真失望啊。嗯,极度失望哦。艾可妮特够惊讶了。都惊呆了啊。”
“什……什么啊!”
“虽然一直以为你是个恶心的妹控……没想到,居然还是‘变态’!”
“变态!?”
艾可妮特稍微有点脸红。
“居然对着我的……内衣用圣盾……”
“等……等下啊。我、我只是想保护你——话说回来,是你,归根结底是你把洗衣服的任务全塞给我在先——”
“给我住口变态!就因为你,我才被那家伙——”
她“唰”地指着被绑起来的奥德拉。
“被那下贱的男人,看到了从来没被人看到过的样子啊!”
“说我下贱真遗憾啊。本大爷可是生性高洁的人啊?”
然后,奥德拉露出轻视一般的笑容。
“首先,你那寒碜的身体,是不可能引发本大爷性意义上的趣味的。”
“你,你这——居然说我寒碜!”
“冷静点艾可妮特!对伤口不好!”
他从背后架住身体带电的艾可妮特,制止了她。
誓护把艾可妮特推到背后,自己站在奥德拉身前。
“王者。我还有想问你的问题。”
“问吧。本大爷是输家嘛。”
虽然妄自尊大的态度一点也不像输家,但奥德拉姑且还是死心了。也不像要从圣盾的结界里逃出去,只是悠然地坐着。
“你的部下,原本是叫铃兰这个名字——理应因犯下重罪,现在还被拘禁着的教诲师。你对这件事情……?”
“啊,知道啊。或者应该说注意到了。本大爷虽然豪气非凡,但也是个敏感的人嘛。对于成为自己手下的人的情况,也算事先调查过。”
“……你说过她不是你的伙伴吧。可是,为什么视而不见……就放任她自作主张呢?”
奥德拉微笑了一下,回答道:
“因为这样比较有趣吧?”
“————”
誓护不由得瞠目结舌。有趣?因为这理由——就因为这理由,搞得不巧连自己都会身陷险境,还把这样危险的东西抱在怀里?
然而,总觉得这答案,才是最符合奥德拉这人的。
没有对艾可妮特动真格也是、等着誓护到来也是,肯定是因为“这样比较有趣”。正因为才华横溢,才能因危险和困难而喜悦。或者说,就因为才能过于出众,除了危险和困难之外,也找不到其他什么乐趣了。
突然,奥德拉收起了笑容。
他也总算有败者的自觉了么,很客气地看着誓护。
“本大爷也有问题想询问你。”
“我会回答。如果能回答的话。”
“为什么不把姬君藏起来?还是说,没有藏身的方法?”
“藏身方法,有过。”
虽然说是藏在星的“古书店”里。那里就算是教诲师也很难找到。也很难被攻击。
“不明白啊。那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因为想活捉教诲师。”
奥德拉呆了一下。然后,金色的双眼闪闪发亮。突然间被誓护引起了兴趣……他的脸表明了一切。
“哦?把姬君当成诱饵,吗?”
“嗯。当着面冲过来的敌人,谈不上威胁。开动脑筋的敌人——虽然当初祈祷别碰上这种人——看到艾可妮特的伪装,会注意到有什么问题的吧。就像你这样的。圣盾对冥府而言也是未知的武器……或许设好了对付刺客的陷阱,一想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慎重行事了。”
牵制敌人的行动,这是第一目的。
“这样的‘聪明人’一开始会考虑到的,就是隔离我和艾可妮特。”
然后是第二目的,引诱敌人,让他按我方的想法行事。
“要是对方有什么策略,我就打算将计就计。圣盾可以无视距离发动,你们是不知道的。敌人大意的时候——就是我家设置好的陷阱激活之时。原打算……但很可惜,你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服了你了。居然设置了两重、三重的手段啊。”
“可是,你将这些悉数躲避了。”
他自然地露出笑容。两人笑容相交。
“然后呢?你为什么要活捉教诲师?”
“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夺取‘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这理由我也注意到了。先听听第二个目的。”
“会来袭击的刺客,猜测是丽王的亲族、或是与之并列的‘贵族’。古往今来,人类要是抓住了贵族,必然会诉诸某种手段。”
“人质、吗。”
“至少,能成为让冥府让步的筹码。”
“这是不可能的。冥府的规矩很严。议长会心平气和地放弃人质。”
“可是,‘贵族’的数量听说是相当稀少。也应该有不打算失去人质的势力。我会和他们交涉。能让那股势力,最终与‘议长’对立的话,也是求之不得的发展。”
上面的话,都大体上向轧轧说明过了。他起初反对活捉,但考虑到誓护的深谋远虑,最后也赞同了。
奥德拉真心佩服似地点了点头。
“哼……可怕的人类啊,你真是。居然要活捉教诲师?面对能够追杀姬君,肯定有相当手段的刺客,亏得敢作这样的打算啊。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你还实现了目的。都让我有点颤抖了啊,桃原誓护。就把你加在本大爷的传说中吧……虽然是最终章、啊。”
誓护轻轻地笑了一下。
“最终章,是不是还早了些呢?”
“什么……?”
誓护回过头去,对还有些害怕的公主说道:
“艾可妮特。把他的‘钟摆’拿出来。”
“……不要。今晚已经够累了。”
嘴巴上虽然说很累,可不是真的因为累了而不愿意。她也感觉出了,誓护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别这么说。拜托了。”
他用真诚的目光请求。被这真挚的目光注视着,艾可妮特也无法回绝。她今晚也是被誓护救了一命。
艾可妮特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了通往异空间的洞穴,取出两个指环。
金银二色的蛇互相啮合的独特设计。誓护拿下了这指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毫不犹豫解除圣盾的结界。
他绕到奥德拉背后,解开绑着他的手帕。
艾可妮特也好、轧轧也好,连奥德拉本人都目瞪口呆,一语不发地注视着誓护的奇怪行为。誓护被这些视线看的发痒,说道:
“请吧,王者。”
毫无做作。他将“钟摆”递给成为自由身的奥德拉。
“……什么意思?”
奥德拉声音低了下去。
“想给本大爷,所谓‘人情’这样最大的屈辱吗?”
“正好相反,王者。欠一个人情的,是我们。”
身上飘浮出杀意,奥德拉把“钟摆”戴好。这一瞬间,爆炸般的妖气充满他全身,给人强烈压迫感的生命力从身上满溢而出。
“就现在,在你死之前给我说清楚。”
正如他所言,奥德拉逼近誓护一步,用即将大开杀戒般的视线盯着。
誓护用手挡住化为狂风的妖气,轻轻地回答:
“你不会杀了我。”
“哦?你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根据?”
“你是很有自尊的人。靠敌人卖人情,然后反将一军的方法,你是不会用的。”
“可是,我很喜欢乘人不备啊?”
他咔嚓咔嚓捏紧拳头。肌肉膨胀起来,显露出可怕的力量。
“嗯,听我一言。星帝藏书的拥有者、丽王六花的公主、以及她的卫士——我们三人加在一起也没能赢你。”
需要“第四个人”的力量。奥德拉就是这么强力的战士。
“就是看中你的力量——看中你作为冥府第一的战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希望你站在我们这一边,站在艾可妮特这里。”
艾可妮特听了,下巴都要掉下来。轧轧也一脸震惊——甚至超过震惊,脸都吓傻了。
另一边,奥德拉则露出嘲笑看着誓护。
“你是说,要本大爷出面保护姬君?”
“不。我希望你成为战力。”
“战力?说的就好像打算一统天下一样。”
“为了颠覆冥府的、战力。”
“————!”
“我打算让艾可妮特坐上帝王的宝座。超越丽王六花的、帝王。”
果然连奥德拉都被震撼了。他的妖气缓和下来,狂风也静止了。
“……蠢到什么程度啊。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白日梦。”
就好像要探查什么一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誓护。
“以全体数百万教诲师为敌,还打算赢吗?”
“正是如此。”
誓护明明白白地回答。
“而且,有你在的话,胜率就更为上升了。”
奥德拉缓缓地摇了摇头,用就像看着什么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誓护。
“……你疯了啊。”
“极其冷静。”
“没有常识。”
“因为我是人类。”
誓护微笑一下,看不出一点自命不凡的样子。
“对教诲师的常识不熟悉。”
奥德拉沉默下来。他正在思考什么。
终于,认真地把目光投向艾可妮特。
“姬君你怎么想?”
“……我……”
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艾可妮特有点狼狈。
直到今天白天,艾可妮特还很迷茫。听到誓护妄想狂一般的计划,心都跳出来了——到现在为止,还一直心有余悸吧。
然而,主君被吓破胆的话,战争是不可能打赢的。这一点艾可妮特也终于理解了。
誓护又一次,用充满恳求的眼神盯着艾可妮特。
来吧,艾可妮特。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终于,艾可妮特抬起头来。
她美丽的脸庞,如同清可见底的冰水,闪耀着清晰的决意。
“我相信誓护。”
她明明白白地肯定道。强而有力。掷地有声。
“哦……?”
奥德拉感叹一声。随后,又转向誓护。
“可是,要本大爷参与这蠢货一般的争斗,对本大爷而言有何好处?”
“不管你作何打算,我们都必须得和冥府作战。为了让艾可妮特活下去,就不得不一路赢下去。战斗的规模慢慢变大,最终会演化为战争。也就是说,战争是不可回避的。既然如此。”
随后,誓护拿出杀手锏般的一言:
“站在我们这里,会更有趣吧?”
奥德拉眼睛瞪圆了。下一个瞬间,就大笑起来。
他放声高笑,似乎从心底感到愉悦。
“没错啊。就是如此。你们这边,肯定会更加有趣吧!”
奥德拉不断笑着。誓护带着满心希望问道。
“那么……?”
“最后,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
“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你为什么要竭尽全力,帮姬君到这个程度?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是和野心啊、支配欲之类完全无缘的家伙啊。”
然而,这样的问题,对誓护而言是再简单不过。
“因为艾可妮特是我的朋友。”
他脸上露出微笑,回答道。
“然后我桃原誓护,是绝不会对陷入困难的朋友见死不救的。”
衷心地,发自内心地回答。
这回答毫无踌躇,也不做作。这既是誓护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出于真心想这么做的“愿望”。
奥德拉收起笑容,用简直可以看透一个人本性一般的锐利目光,审视着誓护。
“以数百万大军为敌的理由就是这个?”
“数量不是问题。即便敌方战力有数千万也是如此。就算丽王不是六花而是百花也是如此。就算像你一样的、如猛兽一般的强者有千人一同咆啸也是如此。”
誓护面对面接下了奥德拉的视线,说道:
“我想保护艾可妮特的心情,绝不动摇。”
呼地一声,奥德拉笑出声来。
“我很中意你,星帝藏书的主人。”
他这么说着,将左右手的“钟摆”重叠在一起。一瞬之后,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声音,“钟摆”很快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暗淡的灰色指环。
奥德拉带着可谓笑容满面的表情,对呆若木鸡的艾可妮特宣言道:
“姬君哟。本大爷的命运,就交给你、和你那愚蠢的朋友吧。”

Episode 37
“要走吗,桃原。”
听到千秋刀真这么问,誓护吓了一跳,呆立在当场。
四周是深邃的森林。站在这里,看不到对方的样子。
回答不当可能会遭到攻击,会这么想也理所当然。
然而,誓护他,
“要走啊。因为艾可妮特是朋友嘛。我要保护我的朋友。”
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是吗……”
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只能说这么一句。刀真怀有着某种死心般的念头,却连一点攻击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看着誓护即将远去的背影。
这气息也似乎传递给了誓护。他一脸意外地说道:
“要放过我吗?”
“去的话会后悔的……我现在只能这么说。”
“不去才后悔啊。”
“……可能吧。”
明明对方的意思已经是放过自己了,誓护却没法挪动脚步。
“千秋……”
他用满溢着悲痛的声音问道:
“你无论如何都要做吗?通过恐惧来指导人类,如此愚昧的事情。”
“不来梅的城市乐手。”
突然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词语,对刀真而言似乎也是意外。
刀真对自己也感到些许惊讶,继续说道:
“我们就像那故事中的动物。认为自己被此世所拒绝,正朝着远方……理想国前进。然而,我们真正在寻找的……只是能容我们四人在一起幸福生活的、小小的木屋也说不定。”
“……你不是那头‘老驴’。你是真正能做城市乐手的人。”
誓护充满着悲伤,然而用让人感到强烈意志的声音,这么说道:
“所以,我不希望我们走上不同的道路。”
“……已经晚了,桃原。”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
“我……”
“我……”
“要走这条路。”
“要阻止你。”
两人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绝对无法重合的意志。
誓护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誓护用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消失在了刀真所开的“通道”的那一头。刀真一言不发地目送他离开,也没有妨碍他。
誓护不见了没多久,森林的景象就坍塌了。伙伴们都赶了过来。
“刀真!”
是由宇和海王。两人追了过来。刀真向伙伴们低下头。
“抱歉,让桃原逃走了。”
“要道歉的是我们。两人一起上还被逃走了。”
海王像诉苦般说道。他特别厌恶誓护。
“喂,刀真。桃原君他能成为我们的伙伴吗?”
由宇抬起眼睛,小心地问道。
“——大概,桃原他。”
刀真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原原本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来我们这里了。”
“……也是啊。那混蛋,看来一直和盟主大人为敌啊。”
啪地拳掌相碰,海王充满憎恶地说道:
“那么,就快点把下一个工作完成吧。”
海王心情转换很快。可是,由宇却像很不情愿地咬紧了嘴唇。
“……真的,要做吗?我……讨厌这样。”
“是盟主大人的命令,由宇。”
刀真故意显露出冷峻的声调。身为主谋的自己可不能动摇。
“等和亚托莉会合后,就打开通向‘古书店’的通道。”
然后,刀真说出了那令人害怕的计划。
“走吧。桃原的妹妹——就先交给我们了。”

END





打算一章一更新

加紧速度的话 在九月一日前能完成……吧



第二章更新


第三章 看来真得翻译三个月了




松龙也算是名画师了 Cross+Channel和辉光翼战记 C82也出了个本子ソードアート・アンリミテッド

毕竟是07~10年的书,插画和内容跟不上时代也很正常。





第四章更新
工作+生病 耽搁了很长时间 抱歉
接下来会加快速度的


虽然两天可以翻译一章……但一个月也就两三天……嗯

向要看这本书的同学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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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cmk7fa73 伯爵
感寫lz辛苦的翻譯
已經有人分享其他卷的掃圖了不知大大有沒有打算要進行翻譯

11 年前 0 回復

咖啡x走糖 皇帝

感谢Lz翻译了,话说现在才知道这书换了名字

11 年前 0 回復

李后主 公爵
有些喜欢的书就是毫无人气啊……一样的作者,无节操的后宫夜会反而大人气,这个世界怎么了

希望早日能看到下一本吧

11 年前 0 回復

wwww123 侯爵
來猜猜之後的發展吧...男主為了奪回妹妹持續奮戰...最後發現最終BOSS是自己的妹妹?

11 年前 0 回復

poiouiouiuouio 子爵
哈哈~ 话说我都追了这部小说很久时间啦~~ 感谢LZ的辛勤劳动啦~~

话说女主娇了后萌度增加了不少呢\(^o^)/~

期待着后续发展啊~~!!!

11 年前 0 回復

freeyundou 侯爵
唉...男猪脚这个死妹控的野心真是不小呀...
居然最后将杀过来的追杀者也收了...就酱吧...
作品不错~感谢LZ翻译分享~

11 年前 0 回復

razer 侯爵
妹妹被抓, 男主要失控了
男主要怎樣反擊,還是要放棄一邊...

11 年前 0 回復

悲殇丶止步 子爵
感謝您的開坑喔^O^ 太有愛了~~

11 年前 0 回復

qwer4567 侯爵
可翻译完了,等好长时间了

11 年前 0 回復

刀劍神域 平民
貌似好看的話我就觀賞一下唄

11 年前 0 回復

weidongxu 侯爵
系列换了名字后男主终于有了像样的战斗力了。。。

不过这话除了各种傲娇和闪光外看点一般啊。。。啊对,顺便还组了个队不是么。。。

11 年前 0 回復

祸灵梦 公爵
被封面吸引来的,看样子不是卖肉的,很好可以一看。

11 年前 0 回復

qa370513491 王爵
这书已经从一本推理书转变成战斗小说了
女主感觉已经傲不起来了 娇得一塌糊涂啊 萌死了
希望LZ可以继续翻这系列啊 毕竟个人还是很喜欢这书了 坑了会郁闷好久

11 年前 0 回復

haibara 侯爵
本帖最后由 haibara 于 2012-12-4 23:25 编辑


' tyrant 发表于 2012-12-4 02:1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莉雅娜过来的话估计誓护就有得受了,艾可妮特不会轻饶誓护的.修 罗 场 '

艾可妮特的性格老早被誓护摸透了,现在她只不过小猫,怎么调戏誓护都驾轻就熟

莉雅娜无论是否来,誓护都可以晓以利害,艾可妮特不从也得从,大不了誓护哄哄就是

最关键的是莉雅娜的性格完全党争不了

11 年前 0 回復

tyrant 公爵
' haibara 发表于 2012-12-4 01:3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誓护现在可以支配2个丽王,还有个可以撬的莉雅娜,加上自己本身是ageis主人,战力已经可以抗衡其他丽王,而 ... '


莉雅娜过来的话估计誓护就有得受了,艾可妮特不会轻饶誓护的.修 罗 场

11 年前 0 回復

haibara 侯爵
本帖最后由 haibara 于 2012-12-4 01:46 编辑


誓护现在可以支配2个丽王,还有个可以撬的莉雅娜,加上自己本身是ageis主人,战力已经可以抗衡其他丽王,而且丽王这种军阀特性,非常适合各个击破,连合纵连横都不需要,再来由于冥府等级,只要把德拉西娜(以现在放出卫士和女仆的感觉来看,还是蹊跷的,可能苦肉计吧)解决,就可以掌握银莲实权,比人界集权(内部斗争,派系肃清)方便多了

11 年前 0 回復

重装JOKER 子爵
男主要做这样那样的事情都不会遭到反抗了吧,女主傲的部分已经被磨光了。

11 年前 0 回復

无╃聊 平民
谢谢翻译的诸位为我们翻译这本书,谢谢。

11 年前 0 回復

jickyy 子爵
恭喜完坑  不過2人的關係應該跳出友情之外了吧.....

11 年前 0 回復

jerry950909 子爵
平常我都不發文的,這次我一定要來一下
等好久了感謝Lz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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桜野くりむ 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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