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第一卷~复苏的哀伤


所谓的幸福,是遗忘前世的悲伤,还是忍着伤痛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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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渡朱雀,北海道家庭出生的普通少年,于公元2010年被亲生父亲与后母残酷烧死。
徘徊的灵魂被异界所呼唤,名为“死神”的存在降临于混沌。
得知真相的少年被绝望与杀意所吞噬,于是,他与死神签订了契约,成为残缺的生命体再次回到人间。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是十年后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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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复苏的哀伤】
生与死的界线,无法跨越,梦境中,是谁的笑颜令我欣慰?

2L暂定人设楼
3L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
5L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
12L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
13L第十章,第十一章

请勿在未得到授权前提下转载,谢谢配合!

第二卷【蠢动的敌意】第三卷【迷雾的徘徊】


嗯,决定了,这楼就放第一卷出现过的主要人物的人设了!
慢慢更新吧,感谢血祭兄的倾力构图!


泽渡朱雀交织悲伤与命运的主角。



路西法】开朗却神秘莫测的少年死神(?)


[ 本帖最后由 背叛者的挽歌 于 2008-4-14 19:29 编辑 ]


《眼》
第一章——“重生”




私立阿尔西斯综合病院。


此医院特色毫无称道,样样全能但各不精通便指如此。


人流略显稀松而存在感趋零的苍白空间,在这个严寒酷冬的年岁,病魇轻而易举便可以无声息地取走不少年迈垂暮的老人的最后一口喘息。这种公共设施也无疑让人毛骨悚然地联想到一个字眼--“死亡”。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神话诗篇的记载,“不死”没有存在的可能性。纵然尊贵如神,也不得不和人类渺辈应面同等的待遇:肉躯腐亡,灵魂消弭。人类惧怕死,害怕归于尘土的宿命,这样的执念究竟是悲哀还是丑陋?没有人能宣示服众的答案,就算是死神。


死神。


死神是存在的。


“喂………路西法!你在附近吧?”


“…………”


“别跟我慢吞吞的,我也不是那么空的!”


“…………呵呵…………”


少年呼唤着叫做“路西法”的人…………不,其实称谓他是“人”的原因,只是拥有人类外表的罢了。


“喂喂!求人家的时候要说请这个字的呀------”


“路西法”毫无征兆地在树荫半空透明出扭曲的色彩,最后化为人形。选择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无中生有应该比较近似吧。被冠以恶魔之名的不思议的存在的“神”--路西法,最后慢慢的从半空降落地面,微笑着走向那个少年。


漆黑如洗的头发,短得从耳边滑过,白昼的肌理鲜明地掩称于下,而一双浓血般混浊的眼球即便普照阳光也寒冷得让人畏惧。只有一点让这个和恶魔同名的少年稍微还原了丝人性,嘴角生露出的明媚无邪的笑容。


“这种话不是死神该说的吧?”少年回答道。


少年名为泽渡朱雀,和名字的寓意相称,朱红色的长发从鼻尖留下,遮住了右眼,身穿着再常见不过的羊绒白衬衫,光滑挺括却在尺寸上显得颇不合身,下体穿着的牛仔裤多少有点寒酸,裤管附近尽是磨损痕迹。由于他的腰身极细,皮带给绕了好大个环才扣住。虽然在打扮上很是另类,但俊美清秀的脸庞和他那五官端正的容颜依旧让人眼前一亮。


“不是找到你要找的地方了嘛…………为什么不马上过去?”路西法的额头上耷拉着左手,眯着眼毫无表情地看着阿尔西斯病院似乎要倒塌的招牌,“嘛…来这个地方好多次啦……不过啊,还是你有什么留恋的呢?”


朱雀耸了耸肩:“开什么玩笑呢!就算是你的命令,我也不会回去这里的!”


“呵呵,那种充满消毒水和死亡的鬼地方……你想去也去不了了呀!”


“……这话题就说到这里吧,我也只是有点异样的感觉,事隔十年回来看自己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地方……不是很神奇的体验吗?”朱雀侧过身反唇相讥道。


“………可是啊……这一点都不快乐啊……路西法。”朱雀的眼神正好与他相对,“对于你这个死神来说,旁观者的身份来观测像我一样死者的一言一行,是不是很快乐呢?”


路西法蓦地飘到朱雀的跟前,没有翅膀却能够飞行,的确只能用不可思议来解释:“和快乐不快乐没有什么关系!”说完,他又飞到医院的招牌大字上,大声嚷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是被你们人类称为死神的事物,我掌管生死,以死者的灵魂为食,以亡者的哀鸣为乐,这就是我的存在意义!至于你……不过是满足我欲望的一个工具而已……”路西法余兴未济地补充了一句:“在很短的时间内。”


朱雀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表情如常地自言自语着些什么,而后若无其事地向路西法叫唤道:“走了,路西法!不然就赶不上高速列车了,我可不像你可以飞来飞去而且不被人看到的!”


路西法笑嘻嘻的重新靠了过来,像小孩般一屁股坐到朱雀的肩上,荡着双腿。


“喂喂…………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与没有实质重量的死神相比,超市里的西瓜反倒让朱雀觉得沉重许多。可凶名远扬的死神表演起坐跷跷板样子的幼儿园式动作连他也忍俊不禁却无可奈何。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情…………我逛逛了你所说的超市,里面有个好大的方块仪器,里面还有人在动呢!”


朱雀在心里不自然地嘀咕赞叹路西法的天真无知--那个所谓的方块仪器分明就是最近还广告得热火朝天的AFM5数字电视。


“那……那个方块里有这个动作,所以你就照样学了?”


“嗯!”


“……”


啊,是嘛?传媒的惊人影响真是恐怖诡异呢!连死神这类玩意儿也不免深受其害吗?,路西法就是最好的试验证明。


神人二人组就这样说些有一搭没一搭地换着腔子缓缓朝车站无厘头式地走去,不知不觉地,雪覆盖了一地,带来的也许不止是刺骨的寒意。

同样十年前的冬天,回忆里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正是这样相对静止的世界,朱雀和路西法的相遇却改变了一切,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宿命将继续延长,通往无尽的深渊。

因果追述,朱雀依旧还能清晰地忆起十年前,2010年的那个冬季,那个被白色和红色所渲染交织的画面。
自己与路西法初遇的那天。

2010年的冬天,和十年后的今日相比,更是显得刺骨难挨。也许是温室效应的缘故,在十年后的日本,白之季节的北海道虽然仍能飘点零星雪花来装点大地苍穹,却不再与“雪国之都”的名称相符,年过一季,偶尔降雪,积雪更是难能可贵。在这个时代孩童们的回忆中,随着时间的递推,也将有质的变化,不再是冰雪的世界。而人类也许普遍有此共性,失去的东西,才明白可贵在哪里。

十年前的北海道,当白羽倾洒人间,还是白雪覆盖的市区,一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家庭里,泽渡朱雀就生活在这里。

和一般童年孩子一般,他有他的父母和家庭,值得一提的是,朱雀还有个可爱的妹妹,叫做泽渡希。两兄妹从未吵过架,感情一直很好。

2月6日,出乎所有人甚至是气象台的预测,大雪侵袭了这个城市,所有人都不得不取消原来的预定,窝藏在家中,而房屋老旧的居民,也不得不为自己从前的懒惰买单,在这个挨人怨的天气里修补房屋,添砖加瓦。
而泽渡夫妇却和大多数的人们不同,他们做出了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喂!老公,真的…………真的要这样做吗?!”妻子哆嗦的问道,在这种恶劣的气候在外面,就算穿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而真正让她发抖的,却不只是寒冷。

一家之主推了推眼睛,哈出一口热气,使镜片蒙上了一层白雾。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当初吵着要离婚的不是你吗?!”虽然语气很激烈,却也无法掩饰心中的发虚和恐惧,啧了啧嘴,他不再说下去。

“可是…………毕竟……毕竟是杀人啊!”妻子牙齿来回打战,“小孩子怎么说也…………”

“不要说了!”丈夫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

“不到这种关头……谁会做出杀死自己骨肉的行为呢?!虽然朱雀是私生子,你不是也很不满这点吗?如今公司也倒闭破产,我们也养不活两个孩子,把这破房子烧掉…………拿保险金就可以度过现在的难关了…………孩子也死了,保险公司和警察也不会疑心是我们弄的吧?”
理所当然地说出这话来的他,舌头没有结巴,双腿却失去控制地抽动起来。

“可是…………要是查出来了…………这可是…………”妻子声音越来越低迷,如同蚊吟。

“不用担心的!”丈夫狠狠地跺了跺脚,“谁能从烧成灰烬的房子里找到什么证据呢?只要一会儿弄的狼狈点,谁也看不出来的!”


几分钟的沉默,几分钟的风雪,几分钟的罪恶感。
一个孩子的性命即将在此刻被判定生死,是多么可笑!


“明…………明白了。听你的好了…………”

人类是丑陋的。

令人完全战栗的疯狂行径。

“那,小希在同学家玩吧?”丈夫问道。

“嗯…………本来说回来吃晚饭的,这么大的雪,一定是留在那里了。”

“嗯………………”丈夫轻轻的又问,“那…………朱雀……在房间里一个人玩吧?”

在这瞬间,妻子的脸一下子刷的惨白,嘴唇微震,门牙打颤起来。

“………………是的…………吧?”

一种试图逃避的心情油然而生,就像满天的雪花一般掩盖了肮脏的人世。
至少在放晴前,一切都可以被原谅的吧?


而这时候,在泽渡家房内。


“哎哎~~哥哥啊!你看啊!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稚气喊声吓了他一跳,朱雀猛地回首望去,一个小女孩正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嗯?小希?”朱雀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铅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不是出去玩了吗?”

希呵呵的笑了笑,从背后捧出一个包裹,道:“小雅今天生病啦!她妈妈给了我一包糖果,我带回来和哥哥一起吃呀!”

朱雀闻言眼中放光,推开座椅便扑了上去,一把抢过糖果,掏出一粒就往嘴里送。

“啊!不能抢的啊!”希嘟起嘴扑上去抢,可一个小女孩怎么抢的过男孩子呢?

“赖…………赖皮的啦~~亏我还一个没吃带来给哥哥吃的呢…………哥哥最坏了…………”

希透彻明亮的眼眸里似乎开始酝酿眼泪出来。

朱雀大惊,惹哭此人必有后患,忙不迭地凑了上去:“啊啊————开玩笑的啦,玩笑呀!我就吃了一粒呀!给你呀,小小希!给你两粒哦!”说着他给了希两粒红色的糖果,估计是草莓味的。

“人家……人家不是小小希啦~~”希用朱雀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人家也是小学生了呀!”

才三个月的小学生不算的啦!朱雀心想。

“小学生可不能随便哭哦!你看,鼻涕也出来了,多脏呀!”

希不哭了,瞪着个大眼睛看着朱雀,眉毛扬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表情呀!

和朱雀不同,希的发色是棕色偏一点橙色,眼睛是蓝色的,仿佛天空般蔚蓝,清澈无邪。

“那…………你回来爸爸妈妈知不知道呀?”朱雀一边嚼着糖果一边说。

“不知道的…………呵呵!我从窗户爬进来的,过一会儿让他们大吃一惊呢!”希很是得意。

“真是调皮的女孩子啊!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呀!”

希生气的拉了拉朱雀的头发:“不准学妈妈说话!小希在班级里面很受欢迎的哦!”

朱雀捏了捏希的脸,笑道:“那,以后没人要的时候不要再哭的满脸鼻涕哦?”

“哥哥是超级大笨蛋!!”

希又嘟着嘴然后转过身跑出了房间。

“………………哎哎~笨蛋就笨蛋好啦!反正糖都是我的啦,啊哈哈!!”

朱雀坐回写字台想要再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艺术能力,看着画纸左瞧右看,准备一边吃糖果一边继续之际。希充满惊恐地跑了回来,路上还摔了一跤,几乎就是用歇斯底里的喉咙叫道:“哥哥!!不好啦!不好啦!!”

“现在才想起来糖可没有了哦…………”朱雀头也没回的说。

“不是啊!!着火了————哥哥!!着火了啊!!好热啊,怎么办啊,好吓人!”

希几乎是泣不成声,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感说出这话后,理智崩溃,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什么?!”朱雀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状况,玩笑吧?他很想那么说,但这个时候,他的鼻中也闻到了刺鼻的烧焦气味,那是纤维的味道,也就是已经烧到客厅了。耳边传来木材爆裂的响声,下个瞬间,吊灯坠落发出巨大共鸣声响,完全击溃了朱雀的冷静态度。

泽渡夫妇的计划是,伪装成厨房失火,待到火势蔓延到其他房间时再呼救,这个时候,也无法救出孩子了,而这个建筑是老式的实木房屋,加上干燥的冬天气候,火灾一旦肆虐开来将无法得到控制。一切算盘都打的不错,但他们唯一失算的是——————里面有两个孩子。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小小希!!”朱雀抱着希的肩膀嚷道:“再哭就要死在这里的,快逃出去啊!!”

“要死在这里的?要死在这里的?死…………死…………?”希瞳孔放大失色,嘴唇发白,然后惊恐地不断打嗝起来。

“笨蛋希!!”朱雀给了希一个巴掌,硬是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谁说可以死在这里的!”

“哥哥………………呜呜…………”才过完七岁生日的希再次泪水涌流,拼命忍住抽泣,咬住了她那小小的门牙,不再迷茫在恐惧中了。

朱雀将被窝取下,奔到隔壁的卫生间去淋湿,又拿出两块手帕来弄湿,分别给自己和妹妹捂住口鼻,再将两人用水桶淋湿,就一个小学生,8岁的男孩子来说,做的是十分到位的了。
“小希,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大门这里能不能冲出去,你不要动,趴下不要给烟给呛到,知道吗?”

“唔…………”希点了点头。

此刻的火势已经是难以形容的严峻了,满屋都是黑压压的烟尘,吸入这尘埃而致命的几率要比烧死还要来得高,天花板发出“吱吱————”的响声,似乎预兆着随时会塌下来,取走两个孩子的生命。

泽渡夫妇这时候已经加入了救援的队伍里,和邻居们抵抗火灾的蔓延。一同呼救,一同拯救,虚伪地咆哮着要救出自己的孩子————这个光景,能有多么讽刺呢?

朱雀连汗都无法留下,在着高温的地狱中,汗腺都失去了功能,房架不断的落下,家具成红莲之灾的帮凶,黑雾遮盖了他的视线,连一步都不给孩子前进的机会。

“混蛋!出不去!”

朱雀放弃了玄关的大门,转而奔向庭院的后门。

就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每一步都可以宣布死刑,可是孩子们无法放弃,小希终于忍住不再流泪,咬着牙蜷缩在房间的角落祈求上天,谁又能放弃活下去?

手帕已经被熏黑,朱雀干脆地舍弃,到达后门时,却了解了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门被锁上了。

很显然,这也是为了确保他死亡的阴谋。

“不可以!不可以死!!”朱雀发疯似的咆哮起来,伸出手要搬开被锁上的玻璃门。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痛楚有如猛虎下山般袭来,灼烧一切的滚烫令朱雀面部极度扭曲起来。

用手去接触铁制物质,在现在这个时刻那是禁止事项,孩子学会了这一点————但现在不是学习的时刻!

“好痛…………好痛啊…………”朱雀咬牙忍住不让眼泪流出,而右手掌已经完全灼伤,惨不忍睹,血液夹杂着皮肉,令人作呕。焦炭的气味扑鼻而来,直至他完全失去了对右手掌的一切感知。

希!

朱雀想起还困在自己房间里的妹妹,不再看焦黑的右手一眼,强忍着巨大伤痛飞奔回房。


“哥哥?!”
希似乎刚才又哭了一次,眼睛更红了,而在这个变得通红无比的炼狱里,什么都显得令人可怖,什么都显得无力。
这个小小的房间发生结构破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出口都出不去…………小希…………现在回也回不去了…………咳咳!!小希,你……还好吧?”
朱雀感到了极限,他的气管中不知道吸入了多少死亡粉尘,说话都显得很吃力。
“哥哥………………”希抱住了朱雀,呜咽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可以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被允许呢?!
朱雀的大脑膨胀着只有这句话,右手的钻心之痛也抛在了脑后。

“对啊!!”朱雀一把拉着希的手奔向窗口。
“小希!你不是从窗口爬进来的吗?!那就是说窗并没有锁起来呀!!”
朱雀兴奋的嚷了起来:“也许可以活下去!!”
希则还没反映过来。

正如朱雀说的那样,那个让希爬进来的窗并没有锁上,难道是泽渡夫妇的失误?这已经不重要了。
而窗也被高温侵蚀而导致开始变形,把手处也已经红的发烫,要打开它,不得不要再经历一次灼热的烙印。
朱雀并没有犹豫。
同样的感觉,同样的撕裂的痛感,在他的左手蔓延开来。
“哥哥?!!”希大惊。
“没…………没关系的…………呜…………希…………快,爬出去…………不要怕玻璃弄伤手………”
朱雀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形,似乎是痛的无法正常说话了。
“我…………我…………爬…………”希看着哥哥,看着扭曲的窗洞逐渐被朱雀给推开,露出了半米大小的空隙。
而火势已经冲进房内了。
“走啊!!笨蛋希!!”朱雀用最后的声音,最后的力气,将妹妹推了出去,窗边的玻璃刺破了希的衣服,裙子和肌肤,血溅了出来。
希并没有哭喊出来,似乎是被惊吓的说不出话来,倒在了庭院的大理石走廊上。
而朱雀,再也没有力量做任何事情了。

最后的瞬间,孩子看到的是惊叫的父母奔来抱着希逃出火场,他们完全被吓坏了,对于他们来说希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故吧?惶恐地带着失去知觉的希快步离开后,世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朱雀微笑了,倒下了,在火焰吞噬他之前,轻声说道:“小小希呀…………没人要你怎么办呀……呵呵…………”
主梁极限已到,在真红的羽衣包裹下无情地往朱雀身上落下。
于是,他什么也说不出了,眼泪却悄然流下。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超越夜晚的死寂。
好安静,什么也感觉不到,明明刚才手还很痛的…………难道是错觉吗?哈,不要跟我说这是我做梦呀?不是这样的吧?哈哈,那可是很丢脸的呀!
朱雀的身躯在混沌中漂浮,在这个未知且不可理解的空间里。

“喂————有人吗?”朱雀喊道。
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却不知道哪里是终点。
“有人的话就回话吧?”
“这里是哪里啊?”
“我是不是死了啊?”
“………………”
“这倒是没错,你已经死了哦,孩子!”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的朱雀感到耳鸣。
“你…………是谁?”
“我是来接你去冥界的使者哦!”
“接我去…………冥界?”朱雀顿了顿说,“你是…………死神?”
声音发出类似笑声的声响出来。
“呵呵……人类习惯这样叫我的吗?那就那么叫我好了!”
“………………”
朱雀说不出话来,对一个小孩子来说,面临的一切都太突然了。
“你的死因还真是少见呢,我倒是很少遇到你这样死的人。”
死神说着又笑了起来,没有人影只有声音让孩子觉得很恶心。
“………………”
“我说啊………………被家人害死的心情不想和我说说的吗?”
“你说什么?”
朱雀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心头有种莫名的恐惧悄悄袭上,他突然有种错觉,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将残酷地撕开他的伤口。
“什么叫…………被家人害死啊?我听不懂啊,虽然很倒霉……但我是被烧死的吧?”
“那是结果论,孩子!你被出卖了,那两个人联合起来制造了这场灾难呢!不过还真可惜呢…………那么大的火,就你一个人死了呢!呵呵!!”

“………………”

啊呀呀,对方脑子不太正常吧?朱雀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苦涩,因为在他眼前,宛如黎明拂过黑夜的光芒袭来。适应了以后,在那个光芒背后,他看到的是父母背叛自己的一幕幕画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死神不理会孩子破碎的心,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哭了起来,泪如雨下,抽搐地抱住了自己。
连死者的灵魂,你都不放过吗?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良久之后,泪痕未干的朱雀缓缓地开了口,语气显得格外低沉。
“因为好玩啊…………”死神道,“我掌管生死,以死者的灵魂为食,以亡者的哀鸣为乐,这就是我的存在意义!”
“真是无聊的兴趣啊…………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呢…………”朱雀却微微笑了起来。
“我也不否认这观点。”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了真相也没有用了…………我都死了对吧?”
“不想复仇………………吗?”
“………………”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回到人类的世界,以死者的身份去,你看怎么样呢?”
“…………听起来很难懂呢,和小孩子要说简单易懂的话呀…………”
“呵呵………………孩子!听着,我的意思是,由我给你虚拟的生命,让你生存下去,完成你的复仇,不是很有趣吗?”
孩子的心燃起了火花。
“不憎恨吗?复仇是理所当然的吧?将你的毁灭之炎去摧毁他们吧?不要顾忌了…………你已经是死亡的人了,让这个世界疯狂起来吧?用你的方式!!”
朱雀大笑起来,眼泪同时落下,是多么凄惨的画面。
笑够了也哭够了,他闭上眼睛,毫无生气地喊了起来。
“骗子啊…………都是骗人的……都去死都去死吧!虚伪的世界,大家都去死吧!死神,出来吧,我接受你的提议!”孩子的眼中没有了天真,只剩下空寂的黑暗。
四周的空间动荡起来,仿佛几何体不断的沿着中心点变形,而中心点,却散射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凝结起来,组成了圆,矩形,三角形,不断的复杂合成,再分解,再组合,最终化成了人形。
“用人类的形态见面不错吧?孩子,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成为我的玩具,以满足我为前提复仇吗?”
死神的最后提醒,似乎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废话就免了吧…………那你所谓的满足你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明白的…………你的重生,必须付出巨额的代价,为了你和我付出的代价!”
“……………………”
死神慢慢靠近了朱雀,将发光的脸贴着朱雀的心脏。
“心脏还是安静的时候最令人心醉呀………………不是吗?”
“……………………”
“怎么了…………后悔了吗?孩子?”
朱雀笑了笑,说:“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在帮你想个名字。”

于是,路西法这个名字就诞生了。死神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名字。
“嗯,你爱这样叫就这样叫吧!”路西法又念了念这个名字,“不过……孩子的胆子倒不小嘛,像你这样的孩子,从来没有同意我提议的人…………无论是对人世有所留恋还是悲伤,都对我极度恐惧,最后被我吞噬灵魂,告诉我,孩子,让你抛弃一切追求的是什么?”
朱雀闭上了眼,却看不到任何人的容颜:“我不追求什么………………只是还不到能安然消失的时候……”
“你并无法活过来,只不过是延长了在人界的时间,并以代价来交换,这你明白吧?”
“知道了。”
朱雀摸了摸胸口,没有心跳,可是却无法理解那种胸中鼓动的思绪是什么。
悲伤,憎恨,愤怒………………还是其他的情绪?
“那,以我的名义,黄泉之道侵袭万物,侵其身,其骨乃至其骸,给予亡者的叹息,为吾效力,超越时间限制,以奴灵魂为代价,获得重生!契约者,报上名来!”
死神的仪式开始了。
“泽渡朱雀。”
在这瞬间,黑暗的空间再次发生了变异,空间出现了裂缝,并为之发生了龟裂。
路西法张开双臂,光芒更强了。
“我的仆人啊,苏醒的时候到了!离开这个混沌,再次踏上你的世界吧!去完成你的愿望,将这个世界变的有趣起来吧!”
说完,光芒覆盖路西法的全身,直到消失,而混沌也想蛋壳一般的碎裂,外界的光芒照耀进来,不知是人间的阳光,还是死神的光辉。
而朱雀,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直到他睁开眼睛。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眼》
第二章——“代价”
朱雀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
仿佛从未支配过自己的身体一般,朱雀几乎连抬手也要大脑思考后才能有实际行动。

这是我的身体?
朱雀轻轻的对自己说道,一字一词,就像企图拆散恋人多年的思念之情般,连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
想说的。
没有灼痛,没有血液,连当时刻骨的手掌皮肉之伤也没有留下。

我,真的有死过吗?
还是,只是无知少年的幻梦?
孩子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胸口摸去,心脏是———停止的!等多久也听不到一丝跳动声。
这,所有的都不是梦,火中的哭喊,父母的背叛,还有————路西法!!
朱雀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笑了很久,直到笑出了眼泪。
眼泪滑过脸的一侧,沿着喉咙干枯。
一侧?
对,就一侧!
因为朱雀的右眼,怎么也睁不开!
这个重生的现实,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才好?笑?还是哭?还是————
笑着流泪?
都是,无谓的。
“哟!小子!能回到这里,不是高兴点才对嘛?”
死神。
路西法。
路西法从虚有的空间划出轮廓,降临在低着头的朱雀面前。
“抬起头来吧!看看周围吧!不是你所期冀的世界吗?生也好……死也罢!从现在开始,你只是我的
仆人,再也回不去啦!”
朱雀好久都没有吱声,似乎是在心中反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好………………冷…………”
朱雀叹出一口气。
冷是当然的了,朱雀马上就理解了,淡蓝色的瓷墙,白的可怖的大吊灯,黑色大理石地面,四周除了
冰柜就是——————
死尸!
这里是太平间。
不该有活着的人存在的特殊空间。
死时受尽灼热之苦,醒来又是冰寒之地,是多么讽刺的光景。
朱雀还是只能用他苦笑不得的表情来示意他的无奈。
“现实中的我…………死了以后被送到这里来的吧?”
朱雀既不像是自言,也不像是询问路西法的样子。
路西法像是义务似的作出说明:“啊啊————明摆着的吧?你进来的时候可是全身焦黑,骨骼迸裂
不成人样的呢!既然是重生,我还得回复你十年前的样子呀,对你不错吧?”
朱雀本来在环视这个只在电视中看过的,谁都不想来的地方,对成群的尸体感到恐惧。可是路西法
说的话中,让他瞪大了眼球,一把拉过路西法的肩膀。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十年前的样子?”
路西法推开了抓着很紧的孩子的手掌,转过身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啊!就是十年啊,你可是死了十年了呀!让你能从冥界到人世重生,再次看到阳光,我也要点时
间的呀………………中间也忘记你的事情了好几年了,哈哈~~”
“……………………”
十年后的世界。
公元2020年,3月13日。
路西法是那么告诉他的“死者不再拥有时间,因为他们没有未来。”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跳舞庆祝复活?”路西法眯着眼笑道。
朱雀有很多话想问他,也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的确不是坐下来讨论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让人反胃的地方才是。”
朱雀说着走向大门口,推了推门,拉了拉把手,门锁上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太平间可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让一般人进入,然后说句“啊,哈哈!走错路了呢
!我还以为是厕所呢!”这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就没事的地方。最低限度,门还是要锁的。
朱雀又试了几次,终于明白了自己较小的身体是不可能用蛮力打开这门的,当然,他也不想让外边的
人看到自己从太平间走出来。

复仇,是属于黑暗的领域的。
“怎么了?出不去吗?”路西法看着手忙脚乱的朱雀嘲笑道:“人类还真是麻烦啊…………又不能飞
,也不可以穿过障碍,或是不让其他人看见。”
“现在是说风凉活的时候吗?不过来帮我想想办法吗?”朱雀挠挠头反问。
“呵呵!”路西法大笑起来,“不要引我笑了!你有搞清你的立场吗?我是你的主人,你的救世主!
你也有资格来命令我?”
路西法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就算这样好了,我也不打算听你消遣决定我以后要做的事情,既然不肯帮忙,我也不会求你。”
朱雀坚决的回答,没有一点的让步。
路西法没有接口。
只是慢慢地对这个早熟倔强的孩子产生了兴趣。
朱雀的确是个罕见的特例。
为什么他不像其他孩子一般痛哭,消极地堕落下去?他不畏惧死亡?
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要的是什么?憎恨世界?报复凶手?还是单纯的想活下去?
哼,结果都是一样的!
路西法自嘲地跟自己说,人类都是一样的,无论如何,只能被我取走灵魂,黑暗中的烛火终究要消
逝的,反抗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朱雀此时一屁股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似乎闭上了眼睛。
路西法瞬间移动到他身旁,却没有坐下:“放弃了呀?小子?”
朱雀仍然不睁开眼,简单地动了动嘴唇:“我有我的打算,现在先休息一下。”
停了停后,又说:“…………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了,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好了。”
路西法看着朱雀的脸庞,微笑,似乎就是默认的意思。
“那…………先告诉我,你所谓的让我复活————就当作复活好了,需要我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存在感和灵魂的支给。”路西法偶尔地简明扼要。
“存在感?”
“存在是一个活着的人最为基本的要素,不存在,也就是另一个形式去阐述死亡。而你在本质上是
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你现在能在这里,是由于我给了你不完整的存在感。”
“不完整?”
“完整的存在,就是活着的证据,我是死神,无法给予亡者生命,我也不可能去那么做,所以,你
在不同的时刻,将在某一方面体现出死者的不存在感,明白吗?”
“………………唔………………”朱雀理解上并不容易,毕竟他才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要明白这
种生死的伦理,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就是说我总是有缺陷的地方和正常人区分开的是吧?”
朱雀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天才,无论从什么方面。
“也可以这么说吧!小子,我说详细点给你听,你可要记清楚咯!”
“嗯。”
“时刻和不存在是有规律的,以人类的计时方法,就是:星期一视觉丧失,星期二嗅觉丧失,星期三
味觉丧失,星期四语言功能丧失,星期五听觉丧失,星期六肢体触感丧失。”
“哎…………那,今天是………………”
“今天是星期二,也就是你是没有嗅觉的!”
朱雀本能地嗅了嗅周围和自己的身体。
“…………真的,没有任何气味啊…………”
“那是当然的!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嗯………………那星期日这天…………要丧失什么功能呢?”
“完全丧失功能!也就是说,一个星期为周期,我给你的灵魂能量将消耗完,我要收回你的灵魂和
肉体进行重组,以便你的生命的继续。”
“…………嗯…………不是很明白…………”
“到时候就明白了,你现在的身体就是我上个星期日组成的外表,完全和十年前一样吧!”
十年后的身体和当初完全一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一下子记不住,以后再慢慢消化好了!”
这时,走道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两步,越来越响。
“路西法…………人类看不到你的吧?”朱雀压低喉咙问道。
“那是当然的!只有死者才可能看到我!”路西法的表情满脸的“你这个笨蛋啊!”
“那就好!”朱雀悄悄地躲在了门后,不发一声。
路西法则闭上嘴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的计划。
其实也不算什么计划,就小学生来说,能想出多有技术难度的计划呢?
朱雀的想法是————躲在门后侧,等有人进来这里,然后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冲出去就好了。
当然,那脚步也完全可以不是往这里来的,不过总会有人来的吧,他是那么想的,当然,事实也是
这样的。
脚步声更进了,朱雀有预感:就是往这里来的!
平时如此轻声的脚步,此刻却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呀————”的一声,双扇的茶色玻璃门被推开了,先进房间的,是这里再多不过的推车,不一
会儿,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推着它走了进来。
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这车上放的是什么东西的吧?
朱雀大气也不敢透。
“就放41号柜好了!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挑了。”其中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另一个男人点了点
头,一个人把车推向了深处。而说话的那人,则站在出口附近,看来就算是医生也对这里没什么好以印
象。
那可不是好的发展啊!朱雀心中说道。如果这男人站着不动的话,只有强行突破才有可能离开这个
鬼地方了。
不过,这对小孩子来说,那是多可笑的想法呀。
“41号…………41号…………是这里吗?上川前辈?”推着那载着死亡气味的金属推车的男人问道。
“笨蛋!是另一边啦!你都不看标示牌的吗?!”那个叫上川的男人不耐烦地叫道,“…………
所以我说新人最麻烦了…………”
被牢骚的新人连连道歉,忙将推车转头:“抱歉!抱歉!前辈…………不过…………”
“什么?”
“那…………这里的位置的门为什么是打开的呢?明明那么靠前的号码,竟然空着不用?”
“说什么傻话呢?!”上川有些恼怒地走上前。
那的确是一个空的位置,里面应该是放着一个尸体的。
上川抬头看了看号码:“NO.11”
“泽渡 朱雀”
“…………这,不可能的啊………………?怎么会…………”
两人面面相侃,都说不出话来。
是机会了!
朱雀一个转身,用尽全力奔跑出去。双脚撞踏地板的响声格外响亮。
“谁?!”
也不知道是那个上川还是那么有点愣愣的小伙子叫道。
对朱雀而言,那都不重要了————不能回头的!
飞奔的孩子,跳下楼梯,穿梭在一个个的惊异的目光中。
朱雀并没有穿衣服————尸体原本就没有理由穿衣服进太平间安息的。这让他很显眼。
“喂!是谁家的小孩子?!怎么不穿衣服在医院走廊奔跑————”
一个中年妇女年级的医务人员叫道。

谁家的孩子?
我不知道!!
朱雀只能那么回答,只是没有说出来。
离开这里,不能让他们抓住。朱雀只想到这里,就像当时一样————要逃出去!!
一丝不挂的孩子和一群穿各式各样的大人玩起了追逐战。
而很快,朱雀就被赶到廊下的角落里。
“小子!叫你停下来没听见吗?!”
“真是恶心啊………………竟然什么也不穿就跑了出来…………”
“喂!你回句话来听听啊…………”
“是哪里的病人啊————”
朱雀一句也听不到,他的小小的脑袋已经胀的要爆了。
安静点。
安静点!
安静点!!
朱雀跳了下去。
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他的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还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声。
一秒的时间,朱雀倒在了医院的草坪上,青茵的草叶也不是那么柔软的,将他的身上刺出了一个个
血孔,只是流不出血而已。
“…………太疯狂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下去抓住他!”
“………………”
似乎他们还没有死心。
朱雀也没有死心。
他站了起来,一个失重又摔了下去。
太勉强了,就一个孩子来说。
朱雀还是要爬起来,没有任何的犹豫。
明明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让一个孩子如此坚强?

朱雀再一次站了起来,咬牙的痛楚驱使他继续跑了起来,朝着什么方向?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连悲伤都是那么无力,夕阳投射出孩子的背影,融化在这个虚伪的水平线中。
等朱雀的大脑从深度睡眠中开始有意识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潜意识时间过了很久。
而睁开眼之际,应该看到怎样的风景呢?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在码头的仓库中吧?
这里的确是仓库,冰冷的色调,高耸的屋顶,四周放置了一个个集装箱和船部件,真是太标准的
码头仓库了。
朱雀终于清醒过来,摸了摸仍有些迷糊的脑袋,一股刺鼻的柴油味扑鼻而来。
柴油味?
嗅觉回复了?
朱雀马上意识过来————这就是路西法所说的“不存在的转换”啊…………
那…………今天是丧失什么呢?
但是,孩子马上就意识到现在的重点:
怎么在这种地方呢?不会是路西法捣鬼的吧?
朱雀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环视了四周,到处都是灰尘覆盖的机械和货箱,不像经常有人来的样子
。光线只能从天花板上的巨型玻璃制天窗透进来,墙上没有开一扇窗户。出口只有一个,朱雀走上前看,
门从外边锁住了,从门的缝隙中可以朦胧看到一个硕大的扣型锁。其实,不锁门的话,朱雀也没自信能
推开那么厚重的门。
怎么每次都被关在奇怪的地方呢?朱雀苦笑着说。
那么这个时候,路西法在不在呢?
朱雀用手放在嘴前叫喊路西法的名字,叫到他咳嗽起来也没有那家伙的影子,倒是四周的回声回应
他的呼喊。
“不在………………啊………………”朱雀有点寂寞的坐了下来,地面很凉。
朱雀肚子又饿了起来,毕竟光睡觉也不会睡饱啊。
正当他打算寻觅一下食物的时候,那扇出口的大门被一阵轰隆的巨响伴随推开了,光线刹那间刺痛
了朱雀的眼。
光中好像有个黑影,然后慢慢蔓延开来,好像是个人。朱雀这时候突然有一个想法:就算不是人
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黑影再一次把门关上了,“轰”的一声,光线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朱雀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了
是个人。
是个穿着不比朱雀体面的,满脸胡喳的中年男子,头发也乱的不成样子,嘴里吊着一根烟,不过
没有点燃就是了。
朱雀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那男子先发了声音。
“小鬼!拿去!吃剩下了可不要怪我不客气!”声音并没有外貌看起来的低沉,还是蛮清脆的声音

说完,男子扔过来了一包用纸带包着的东西,朱雀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接到了。
朱雀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块硬面包。
“妈的!”男子骂着粗话走到朱雀旁边坐下,“这老太婆也太吝啬了!多出来的面包也不肯太平点
拿出来!小鬼,快点给我吃下去,别给我饿死了!”
朱雀这个时候倒是感觉不到饥饿的困惑了,一时间,有太多的疑问想不通。
“哎………………请问,你是………………”
“快吃!!”
朱雀硬是把话和面包一起啃了下去,面包硬的出奇,味道是………………
没有味道。
味觉丧失!朱雀马上意识到这点。
不过,就算是没有味道,也能添饱肚子,再说,看这面包焦黑的样子,估计尝不出味道是幸运的。
他又咬了一口,牙龈有点痛。
“喂,小鬼!把名字报上来吧!”那男人看着朱雀把面包塞进肚子后突然说道。
“哎?泽渡………………泽渡 朱雀…………”
朱雀反射地回答,然后不禁那么想:询问他人的名字,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朱雀…………?哼,名字倒是蛮有意思的嘛…………”男子吐了口痰接着说,“就算是名字好听
,也未必就会有出息呀!”
朱雀没有接话,于是他继续说:“老子本来也是开公司想发点小财的,谁知道,妈的!政府公布
出诸多财团的泡沫成分,那么多公司倒闭了,老子也破产了!车子也好,女人也好!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就变成现在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朱雀发现这个词其实更适合自己的。
“啊呀啊呀————我跟一个小鬼发什么牢骚呀…………真他妈的丢脸!!”那男人一把把朱雀
拉到身边,朱雀吃痛,没有吭声。
“小子长的倒蛮清秀…………可惜怪你命苦吧…………能活几天就算几天吧!”
他在说什么呀?
什么活不活的啊?
朱雀决定还是要好好问一下。
“那个…………你到底是谁啊?我怎么在这里…………还有,你说什么活几天的?”
邋遢的男子摸着胡喳露出一排牙齿,呵呵笑了起来。
“小鬼就是小鬼啊!我是谁还不明白吗?听清楚了,我是人贩子!就是专门把你这种小鬼抓来,
卖给走私道上的人,要不就是杀死你们,卖你们的内脏,懂了吧————啊?”
朱雀这次是真的吓得不轻————是谁也冷静不起来。
“大爷我可是坏人哦!小鬼!!”
人贩子笑着拍着朱雀被吓得漂白的脸。
这也太夸张了吧?朱雀心中一直回响这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世界都要我死吗?
男子丑恶的脸令他反胃,刚吃下去的食物在胃里面翻腾。
“啊呀…………小鬼,不要怕成这样嘛!我们手脚很麻利的,不会很痛的!”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朱雀握紧了拳头,牙齿也吱吱作响。
全都给我去死!!
“那么想就对啦!”
一个熟悉的儿童般的声音。
“路西法?!”朱雀脱口而出。抬起头,死神的容颜出现在半空。
“啊?”人贩子不明所以,“小鬼你说什么?”
“呵呵!愚蠢的人类啊!!真是个肮脏的脸!”路西法降落在朱雀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
看不到我的,只会当你在发神经。”
“………………”
人贩子啐了一口,道:“小鬼受惊了吧?你给我老实点呆在这里,我先出去办点事情,回来的时
候会给你东西吃的!”
“当然。”他把那张扭曲的脸凑近过来,“你别指望能逃的出去或是求救了————这里是北海道
最荒凉的地方之一,没人会过来的,啧啧!!”
路西法做了个鬼脸给他看。
说完,人贩子就离开了,当然,门是锁上的,锁门的声响竟然连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喂!那么丑的男人是谁啊?小子!”
朱雀缓了口气,说:“不叫我小子不可以吗?一个叫小鬼,一个叫小子,我可是有名字的!”
“嘛嘛~~一样一样的啦!”路西法摆了摆食指,“我的记性可不好。”
朱雀也不多说什么,把刚才男人的话说了一遍,其中路西法有很多词语听不懂,朱雀只好换个方
式去解释。
“嗯…………就是说,那个丑八怪要杀死你是吧?”
“也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路西法笑了起来。
“很好笑的事情吗?”
“当然好笑了!”路西法理了理他的短发,“你有听说过让死人再死一次的说法吗?”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还很冷呢。
“你的意思是,我不会再死了?”
“除了两种情况你会死,不然地球毁灭了你也能活下来。”
朱雀继续问怎么解释这话。
“除了我心情不好让你回冥界,不然就是和我的契约中止,你就会自动毁灭。”
“契约中止?这是可以中止的吗?”
“当然可以!我之所以过来看你,就是避免契约破坏,来告诉你怎么实现我们的约定的呀!”
“………………不是很明白。”
“我说过的吧?距离你睁开眼睛的时间就要到了,具体点…………就是现在!”
路西法把脸凑了过来,两人几乎就要到可以亲嘴的距离了。
“干…………干什么?”朱雀有点畏惧。
“不要怕呀,小子!这是你也期望的东西,打开禁忌之门,步入深渊,我将赐给你亡者的至宝!”
“什么…………叫,至宝?”
路西法没有回答,把自己的眼睛贴在朱雀的右眼皮上。
“等等…………这个…………我………………”
朱雀才说了这些零碎的语言之后,就发疯地咆哮起来。
右眼被打开了!放射出鲜红的光芒,四射往天空,朱雀捂着右眼,却无法再闭上,血般的痕迹
,从手掌穿出,竟然掩过了阳光的光辉!
朱雀倒在了地上,来回翻滚,心中只浮现出一个词。
“死”!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救救我!!!
光仍在辐射,没有适可而止的样子,在这个时候,路西法动了起来。
“感激我吧!小子!然后为了我而活下去!”
他一把掐住朱雀的喉咙,另一个手迅速地挖出了自己的右眼球!
“用我的眼睛…………抹杀你所憎恨的未来…………连自己也一同抹杀掉吧!!它的名字是——
——”
眼球被按在了朱雀睁开的右眼中,光芒被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从眼角流出的鲜血。

“迪欧西斯之瞳”
朱雀到后来才知道这个眼球的名字。
朱雀昏死过去,血留满地。不过这个血不是他的,死者是没有心跳和血液的,血,是属于死神的

等朱雀醒来时,天已经是漆黑如乌了,苍穹之中,也没有耀眼的繁星。
“唔………………”朱雀摸着爬了起来,路西法就在一旁。
“醒了呀?你的反映还真是大呀!小孩子就是麻烦点!”路西法依然的嬉皮笑脸。
“我………………”朱雀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完成了!”
“哎?完成什么?”
“你已经拥有我的眼睛了!可以实现契约了,真是一点自觉也没有的人啊…………”
这种事情,谁会有自觉啊?
“眼睛…………?”
朱雀才发觉,右眼已经睁开了,难怪视野开拓了不少。
“眼睛…………睁开了!那么…………那又怎么样呢?”朱雀问。

如果现在有镜子的话,让他看看他的右眼,他也许会更有实质上的了解。
那个,几乎不能称为“ 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就是死神的眼球,亡者的至宝,迪欧西斯之瞳。
“现在你还不明白,小子。”路西法伸了个懒腰,“那是我的眼睛,当然不一样啦!”
“你的眼睛?”朱雀有些怀疑。
“你的眼睛不是好好的在脸上吗?”
路西法的头发下,眼眶中两个眼球仍然活泼地滚动着。
“笨————蛋!!这不过是你所看到的我的样子,我可不是长成你们人类这个蠢样子的!我
的眼睛可是很多的,少一个不算什么!”
浑身都是眼睛的死神…………嗯…………真难想象啊…………
“那————你说的契约可以实现了…………是什么意思呢?”
“实现你的愿望的时候到了!”路西法展开双臂说道,“由你来决定,让渺小的人类,连同他们
那灵魂一起,消失吧!”
朱雀不明白。
唯一明白的是————这个眼睛很危险!



依旧是华丽的分割线~~~
《眼》
第三章——“魂动”

路西法此刻笑得连八岁的朱雀也觉得恶心。
他看上去很高兴,朱雀的右眼————或者说他自己的眼睛,似乎令他十分雀跃。
为什么呢?
朱雀那么问他。
“你应该更高兴点才对。”路西法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迪欧西斯之瞳,死神之眼,就是你所追崇
的,令生灵绝望哀鸣的复仇之力!”
“…………什么复仇之力?”
“夺去灵魂的能力!”
“……………………”
夺去灵魂?开玩笑的吧?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有这种抽象的东西吗?
不,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既然可以有死神,而我又能以人类的形态复活,那,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真的算奇怪的呢?
世界真是乱成套了!
朱雀几乎在一秒钟内完成了以上的思绪,然后用食指指着那只诡异的右眼球说:“就靠这个东西……
……就能把人的灵魂给取走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可理解?”
“哎…………也不是那个意思………………”
理解才有问题呢!朱雀心里道。
咕——————
朱雀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好饿………………”
朱雀一边那么说,一边坐在了地上,虽然是很凉的,也是很硬的。
但,朱雀的手传达给大脑的触觉却是————软的。
“哎?”
朱雀把给予自己这个触感的东西举了起来。
是一包和白天一样的硬面包。
看来,在朱雀昏倒的时间段里,那个绑架犯兼人贩子的男子回来过,并留下了这个如果可以的话叫
做晚饭的食物。
“…………好硬!”朱雀咬了下去。
“那个…………地上的血,其他人看不到的吗?”朱雀吃了一半突然向路西法发问。
“你想说什么?”路西法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一般人来说,看到满地的血不是会很惊讶的吗?那个坏蛋给我送面包的时候如果看到那么多血的
话…………不会像现在那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吧?”
“嗯…………的确…………那是我的血,生存者是看不到的,不过啊…………”路西法飞了下来,抢
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小子的脑袋倒是转的很快嘛!”
接下来,显而易见的是,路西法将面包吐了出来,抱怨不已。
“跟你说啊…………小子。”
“我是有名字的呀!”
“一样!一样的啦!!”
“………………那,你要说什么?”
“那么难吃的东西,不吃也罢,你本来就是死人,不吃东西也不会死的。”
朱雀有点意外。
“既然这样,死人倒是会肚子饿啊,真是奇怪啊!”
“吃多少人类的食物你也不会饱的…………之所以会饿,是因为你需要的食粮不是这种咽不下去的东
西。”
“那我要吃什么?”
灵魂。
死神是那么回答的。当然还是伴随着那招牌似的微笑。
看来这家伙还真的很喜欢灵魂呢。
“灵魂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和你们人类的定义有点不同,对我而言,没有灵魂就无法维持我的存在,就这意义上来说,也就是
我的食物。”路西法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没有它也无法生存下去。”
难道要我用牙齿去咬吗?朱雀想些有的没的的事情的时候,路西法站了起来,然后飞上半空。
“听着,小子!明天是你最后的期限了,如果不能吸取人类的灵魂的话,就只好再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
朱雀惊讶地听他说出那么震撼的事情,抬起头道:“什么最后期限?”
“不管怎么样,明天我还会来的…………和我的眼好好相处吧,我将与你同在!”
路西法的身影扭曲起来,直到消失。
“什么呀?话说一半的…………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呀!”朱雀叹了口气。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孤单才对?
就算是死神也好,朱雀也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边,这是孩子的愿望。
朱雀无法实现这样简单的愿望,在流星滑过天际的时刻,他睡着了。

这次朱雀是被人用力摇醒的。
朱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人贩子,和——————
他胸前的淡蓝色火焰。
这是什么?
朱雀自问道。不过他并没有想多久,因为他的思考被打断了。
“喂!小鬼!我还当你死了呢!听不到你心跳声,妈的真是见鬼,还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死人可卖不
出大价钱!”
嗯,答对了不少!如果不是这种状况的话,朱雀一定会那么说的。
“今天老子带你去检查身体,小鬼没什么遗传病的吧?”
朱雀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因为今天是星期四。
语言功能丧失。
“我来啦!小子!”
路西法出现在人贩子的身旁。

路西法………………朱雀心里叫着他的名字。
“知道知道!你不用说话,你心里想什么我都能听到。”
真是方便啊…………朱雀回答道。
“怎么了,小鬼怎么不吭声?”人贩子有点不耐烦。
“甭理他!我来告诉你怎么把他的灵魂拿过来。”这是路西法的声音。
要拿他的灵魂?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那个…………拿走灵魂的话,是不是他就死了。
“废话!”
哎……………………这个…………
“有没有搞错啊!再不补充的灵魂的存在力,你就要中止契约了!在三天内如果不能吸取灵魂,你和
我的交易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不过啊………………这不是杀人的行为吗?
“我是死神哎!难道还要你救人?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无所谓报仇了吗?”
…………………………
“我是无所谓的啦!”
…………………………
“哼,你所谓的活下去的意志,也就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呀…………”
闭嘴!!
“嗯?”
我会做的,你少来激我,那…………要怎么做?
“呵呵…………这就对了!!”
路西法张开了翅膀,这是朱雀第一次看到死神的漆黑的羽翼————恐惧,华美。
“在下为冥王死神,给予万物死亡,黑暗,毁灭,负面直至其骸!!以吾之名,解开封印,哀嚎之门
已经开启,为祭品指引道路!迪欧西斯之瞳!!”

朱雀的右眼再次发出鲜红的光芒,在血色的世界里,朱雀看到的是那男子胸前的火焰被分解,撕裂,
倾囊而激射出体外,在这瞬间,男子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过。
火焰围绕在朱雀的四周,像水分子一般漂浮在空气中。
这…………这是什么?朱雀支支吾吾地问道。
“这就是灵魂呀!只不过被分解开了,找不到归宿罢了。”路西法如此解释。
灵魂…………原本在他体内的火焰就是人的灵魂?
“对。”
那………………朱雀用手去触摸灵魂的碎末,没有任何触感,现在该怎么办呢?
“吃下去呀!”
啊?
朱雀当时绝对认为他是开玩笑的。
“用眼睛吃呀!”
你用眼睛吃给我看看!朱雀很想那么说。
“笨蛋!用我的眼睛,就像呼吸一样的自然地将它们吸进身体就好了呀!”
哪有这样的………………
朱雀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尝试了一下“呼吸地用眼睛吃灵魂”的创举。
朱雀的右眼变成混沌色,深处似乎有一条银色的光芒,而就是这光芒,将灵魂吸取地干干净净。
“哎?成功了?”朱雀的表情很复杂,仿佛就是刚上岗的职员得知公司马上就要倒闭时的神态。
不过当他刚说完这话,他更惊讶了。
“咦?我………………”
朱雀说出话来了。
“怎么回事?路西法?我可以说话了?”
照路西法的说法,因为朱雀从他人这里得到了存在之力,补充了原来的不存在之处,所以就可以
说话了,也就是说,只要每天都保持灵魂的摄取,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拥有所有的功能。
朱雀蹲在地上,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不幸的男人。
“他…………死了?”
“对。”如此地轻描淡写。
“就那么简单就…………死了?”
“原本生命就是十分脆弱的东西,没什么奇怪的。”
“……………………”
此刻用什么词语也无法形容朱雀的心情,一个八岁的孩子,杀死了一个成年男子,普通人一定会
惊恐地逃跑,然后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吧?
那么朱雀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在笑。
没有任何的掩饰。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笑容该说是病态还是他发疯的前兆?
都不是。
“路西法呀………………这个眼睛…………还真是好用呢!”
路西法收起了翅膀,回过头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子呢…………呵呵………………”
朱雀将男人的尸体翻找了一遍,东西真是少的可以,一块不走的怀表,一张大头贴大小的女人照片
,还有一个皮夹,里面就3000多日元。
“和外表一样的寒酸呢!哼,无聊!”
朱雀将钱放进口袋将其他的东西都抛了出去。
“性格变的还真快呀,小子!”路西法躺在尸体旁边闭着眼说。
“嗯………………我也有点奇怪,好像有很多东西突然塞进脑子里的感觉。”
“那是当然的,你吸收了这个丑家伙的灵魂,连同他的记忆也被你取走,你现在可是个有成年人思想
的孩子呀!”
“哦…………?”朱雀不以为然地扒下了尸体的衣服。
然后和自己的衣服替换,尺寸上不可避免地完全不和调。
“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挡点风…………我说路西法…………”
“嗯?”路西法一跃身跳了起来。
“就不能给我一个成人的身体吗?如果我没有死的话…………现在也有十八岁了,给我弄个十八岁的
身体你看怎么样?”
“也不是不可以…………”路西法想了想,“这个星期日重组身体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
啊…………这样就不能叫你小子了呢!不是很可惜吗?”
朱雀啧嘴说道:“那还真是太好了,你一直叫我小子的话我真是头痛呢。”
“一直做小孩子的话,什么也做不了!大人的思想自然要配上成人的身躯了!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
去完成啊…………”朱雀望着天空,握紧了拳头。
事实上,朱雀现在的确成为了大人,不是怕生没见过市面的孩子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朱雀吸收了那个男人的灵魂和智力后,思考水平也就不同当时,性格上自然也
要变得更刚强一些。
也可以说残酷一些。
朱雀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我说,每次我这样吸取别人的灵魂,肉体是不是都会留下来?”
路西法抬起腮帮子挠挠脑袋,似乎考虑着什么:“嗯………………就算是那样好啦!”
“什么叫就算是?”朱雀挖掘他的语病,“好像隐瞒了什么嘛…………路西法。”
“事实上,连同肉体一同和灵魂被抹杀也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嘛………………”
“意思就是…………我没有理由让你给我这个特权,是吧?”
“嘿嘿,说的好!”路西法突然露出有点邪恶的眼神。
朱雀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原本就不怎么期待呢…………小心眼的死神呀!”
阳光倾盆而下地洒了下来,朱雀浑身都不自在。
“死神是不是怕阳光呀?”
路西法想了想:“不知道!我实质不存在现实的次元里,对于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
果然人类想象的东西靠不住啊,电视和书上都说死神很难讨厌阳光的。
朱雀想着想着,已经离开那个仓库很远了。
路西法方才问朱雀为什么那么急地离开,朱雀解释说,罪犯通常不是一个人的,既然做的是人贩子
和器官交易的买卖,自然会有对方来找他,留在那里有点危险。
路西法则笑话他,“那把他们也杀死就好啦!”
朱雀是那么回答的——————
“我不杀无谓的人。”
朱雀他们毫无目的地走着,终于看到了一条公路。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针对性地复仇,杀多少人也好,我也不会高兴的。”
路西法浮在空中,盘起脚回答:“就算你有这种执念,到最后也由不得你的,有不少人当初也是那
么和我说的。”
“嗯…………至少到那个时候之前,我是那么打算的。”
朱雀走到一个像是车站的招牌下面。
“这是什么?”路西法问。
“公车的站台吧,如果我新得到的记忆是正确的…………”
“公车是什么?”
“四个轮子的,装在一个大箱子下面的交通工具。”
“大箱子?干什么用的?”
“………………随便你怎么想吧。”

车站一个人也没有,来的路上也没看到有一个人影,果然是酝酿犯罪温床的好地方,回头望去,
码头颓废异常,可能是好多年前废弃的码头了,原因当然是不可查了,而在朱雀还活着的时候,他也
不曾知道有这个地方。
“把我的眼睛闭上比较好哟!”路西法突然打破沉寂。
“哎?”
“我的眼睛呀我的眼睛。”
朱雀摸了摸右眼,不明所以。
“为什么?”
路西法闭上眼像说教一般地语气说:“那个眼睛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当
你看到他人的灵魂之时,只要一没控制好,就会被眼睛所吞噬。”
他摆了摆手,似乎是表示无奈的意思:“既然你不想多死人,所以就给你这个忠告。”
朱雀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闭上了右侧那个不安定的眼睛。
“看来,你重组我身体的时候我还有一个请求。”
路西法让他说下去。
“给我一头能遮住右眼的长发吧!”
等了差不多六七分钟,远处驶来了一部公车,等近了以后,朱雀才看清车牌上写的是“新泽一线”
。“新泽”似乎不是地方的名字,照那个男人的记忆,也就知道这车到那些地方,看来也不是什么博学
的人的记忆呀。
车上的人空的异常。也就五六个左右的乘客,朱雀由于闭上了一只眼睛,视野狭窄,撞了好多次
扶手。
“收您300日元!”当朱雀把地名说出来后司机反射性地回答。
真贵呀。朱雀付了钱后那么想着,十年后的物价可真是厉害啊!
朱雀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当然,路西法还是用飘的。
“要到哪里去?”路西法问。
“私立阿尔西斯综合病院,就是你让我复活的地方。”朱雀用心声来回应。
“看不出嘛…………你喜欢医院这种地方啊?”
“当然不可能的!”朱雀晃着不着底的脚,看上去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说出来你也不明白的。”
“是嘛?”路西法无聊地在车厢里飞来飞去,一会儿又去看看一个中年男子的报纸。

朱雀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而自己,也变得那么陌生,那是为什么呢?
眼前的浮华开始模糊,最后变成一团,直到朱雀闭上了眼。
艳阳,草地,山丘,花海。
这是哪里?好熟悉…………我来过这里。
朱雀爬起身,发现自己的嘴角留有唾液的痕迹。
“啊呀呀!睡死了呀!”朱雀自嘲地笑了起来。
用手抹了抹嘴角,他往四周望去。
太美了。朱雀看了很久,想找出一些华丽的词来形容这个地方,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朱雀想爬起身,走进去看的时候,有人搂住了他的脖子,从后面。
“谁?”朱雀下意识地挣脱了控制,回过了头。
“嘻嘻!”手的主人是个穿着洋装,戴着遮阳帽的小女孩,看样子和朱雀差不多的年纪。
“小小希………………?”朱雀有些惊讶。
“哈哈,吓了一跳了吧!咯呵呵~~~”希笑的比花还灿烂。
“刚才你跑到哪去啦?实在是找不到我只好睡觉了!”朱雀抢过希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露出
了女孩乌黑而略带棕色的秀发。
“笨蛋呀笨蛋!找不到我就认输吧!”
“谁说我找不到的?”
“你刚才自己说的呀!”
“嗯…………”朱雀托着下巴,眼球咕噜咕噜地打转,“就算是我让你的好啦!”
希噘起小嘴弯腰抗议:“什么呀?怎么可以这样算的呀?”
“………………反对无效……”朱雀把帽子遮住了脸,然后又躺下身,“哎呀哎呀,还是这样睡觉
舒服呀………………”
希跳在了朱雀的肚子上,胳肢朱雀的全身。
打死也不能笑!朱雀心道。
可是这也太难受了,希对他的“笑穴”了解得如数家珍,每次下手都给朱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体验。
为了作哥哥的尊严也不能笑出来呀!背负着这个无聊的信念,朱雀硬是扭曲着他那帽下抽筋的脸
,不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酷刑终于停止了。
我赢了!朱雀开始把脸慢慢回复过来。
“哼!那你就一直睡在这里好啦!”希叫着就走远了,朱雀也看不到她的脸色,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陷阱之一。
那只好继续装睡觉了。
就看谁的性子好吧!朱雀那么想着,想象最后希求饶的样子,不禁要笑出声来。
最后竟然睡着了。
“喂!起来了!”
“嗯?”
“叫你起来了啦!”
“小小希………………?”
“不要随便又给我换名字呀!”
“哎?!”
朱雀一下清醒了过来,眼前出现了路西法的特大特写。
和一些灵魂的火焰。
朱雀马上闭上了右眼。
“我睡着了?”
朱雀这次用心声来说话。
“还真是悠闲呀,你…………睡觉的时候表情也太丰富了!”路西法说着摆出几个嘴脸,以表示
朱雀睡觉时的状态。
不会吧?朱雀心想,我不会做出那么抽象的表情吧?是路西法自己想象的吧?嗯!就那么决定了。
………………真是豁达的开脱法呀…………
梦中的山丘是哪里呢?那花,那草,是什么时候什么记忆时的风景?
头有些痛,又有点恶心。
思绪搅成一团,朱雀决定放弃思考,所谓的梦,就是不能多计较的事情啊………………
“…………现在到哪里了呢?”
朱雀说着望着车窗外,凭借不属于它的记忆,告诉他马上就要到站了。不属于的熟悉感,让人感到
诡异。
“好险,没睡过头呀!”
路西法也探出头吹着风,当然,风是不会接触他的身体的。
“那,就是要到的意思了吧?”
“嗯,就是下一站了。”
当公车的速度慢慢缓下来的时候,车靠上了一侧挤满人的露台,也就是到站了。
两人下了车,朱雀首先感叹的是附近的繁华,和刚见到阳光时身处的地域还真是对比有余呢!所谓
的市中心,也指就是现在这个地方了吧,来往穿梭的人流,传流不息的车辆,灯火辉煌,色彩斑斓,到处
都是林立的高层建筑,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带着不同的表情存在于这个地方。
“哦~~~很热闹的嘛!”路西法感叹说。
“嗯,喧哗吵杂也是。”
朱雀等交通指示灯变成绿色的时候走过了人行道,路上朱雀买了两根冰棍。
“呐,要不要吃?”朱雀递给路西法一根。
“给我也没用呀,我吃不到这东西哦!”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盯着冰棍看了好久才决心放弃。
“哎,那还真是可惜呀!只好我一个人来解决了。”朱雀笑着拿了回来。
不过他也不打算吃掉两份冷饮,随手送给了一个由母亲牵着手的孩子,那孩子他妈客气地感谢了几
句,孩子倒是只管着吃,算是天真吧。
“很体贴嘛,小子!”
“没什么体贴不体贴的,总比扔掉要有意义点。我生前的原则就是不浪费食物。”
“我也是。”
两人说着逛着,漫步走着,让人怀疑朱雀是否真的认识去医院的路。
不过到那幢熟悉的建筑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这种怀疑就没有意义了。

“那,开始吧!”朱雀伸了个懒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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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第四章——“夕辉”

阿尔西斯综合病院,建立于2007年,也就是说,在朱雀生前就已经座落于此地。一座私立医院能维持
十多年,并不是什么很常见的例子,看来,这医院还是有点料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名气。
对于此刻的朱雀而言,这里多了一个“存放自己尸体的地方”的特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天空开始泛黄,气温也比中午时低了不少,在医院门庭交替来往的人流表情很统一————至少没有
什么皆大欢喜的笑容。
朱雀环视四周,医院的庭院很大,甚至大的过分,作为操场踢个足球跑个步不在话下。两侧对称布置
了极具气节性的樱花树,粉嫩可人,再过些时日,待到花瓣飘落的时候,估计也是个美景。
当然,这要是人们有这个心思去慢慢品味作为前提。
中央有一座不怎么和樱花协调的大型雕像,看样子是个老人,长须秃顶,身穿和服,雕像前的告示介
绍是创院人。

“还真是有钱啊…………这个医院…………”朱雀不由得自言自语,“不会是剥削人民或是暗地做其
他买卖发迹的吧?”
路西法围着医院主建筑的外侧来回盘旋,像老鹰捕食般忽上忽下,好一会儿才回到朱雀身边。
“这里太无聊了!”路西法归来的第一句话。
“那,对于死神来说,怎么样的事情才让你感兴趣呢?”
路西法用认真的表情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说:“无聊就是无聊呀!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雀笑了一下,告诉他这种话只有小孩子才说的出来。
就朱雀现在的孩童身躯而言,其实说这话很没有说服力的。
“说起来,你到底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路西法坐在雕像的脑袋上往下看着朱雀,“这里一点也不好
玩!”
“原本嘛…………我就不是来玩的呀!”
朱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然后向路西法走去。
“所谓的游戏啊…………就是要有人创造出来才能玩下去呀!”
路西法看样子也听不懂:“不明白呀不明白…………你小子变得不可爱了哦!”
朱雀报以一笑,缓缓地朝医院的入口走去。
“要不要陪我玩呢?”朱雀回头眨着眼说道。
不管在哪个医院,离入口最近的总是挂号处和咨询点,当然,还有那成为标志的消毒水的气味。
朱雀走向咨询点,那里站着两位容貌端正的小姐,穿着和外面樱花一样的粉红色护士装。
“下午好,小朋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其中一个短发的小姐微笑着说。
朱雀顿了顿,似乎在调整些什么。
“哎,大姐姐…………我想问一下,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是不是很厉害呀?”
路西法捧腹大笑起来。
原因就是朱雀用那种天真幼稚的语音说话,让他适应不过来。
“小子装什么呀?用那么恶心的声音?”路西法笑完那么说。

朱雀没有回答他。
“呵呵,小朋友是不是生病了要看医生,所以那么问呀?”另一个护士推了推眼睛朝着朱雀笑着说。
“不会是眼睛的问题吧?看你闭着一个眼睛呢!”短发的女护士插嘴道。
“嗯!我妈妈说,生病了要找厉害的医生才放心呢!”朱雀仍然用小孩子的腔调对话。
“这里的医生当然厉害啦!”眼睛女脱口而出,“小朋友一个人啊?”
“嗯!”
“真是个又可爱又不怕生的孩子呢!”短发护士摸了摸朱雀的脸,满脸堆笑。
“那么…………”朱雀踮起脚尖,好让自己能看清柜台上的东西,“有没有那个…………哎,就是
有很多医生啊,大姐姐的照片的那种东西呀?”
“啊,小弟弟指这个吗?”眼睛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亮给朱雀看,“是这个吧?”
《医院工作人员简介》。
这种东西即使在这个年代也还是存在的,就像面包不夹火腿肉就称不上三明治一样。虽然比喻的有
但牵强。那,朱雀要找的东西,是不是这个呢?

“对了对了!!爸爸说的就是这个东西!!”朱雀装出一副雀跃的神情。
“那给小弟弟你吧,不过上面刻没有我们两个大姐姐哦!”短发护士把纸递给了朱雀。
“哎?给我不要紧吗?不会被其他人骂的吧?”
“呵呵————”两个女人同时笑了出来,连掩嘴都忘了掩,“不会的啦!本来这东西就是派发给
你们的哦!”
“这样啊,那我真的拿去了,大姐姐?”
“嗯,拿去吧。”

朱雀还想客套一下,发现后面有人咳嗽示意,料想是指他碍事,就鞠躬谢后,跑了出去。当然要
把战利品一同带走。
“喂!走了,路西法!”朱雀用心声来催正在玩医院移动电梯的路西法。
回到庭院,朱雀又坐在了方才坐着的长椅,坐下后就立马看起了简介。
“女人的弱点还真是好利用呢!”朱雀嘲笑着低语。
“这是什么东西啊?”路西法从后面探出头来看着朱雀手中的简介,“啧,全是脸嘛!”
“其中有一个脸你一定要记住的哦!不然游戏就不能进行下去了。”
“哎?”
“…………嗯…………小儿科…………精神科…………也不是这个…………”
这话不是回答路西法的,是他的自言自语。
路西法在一旁烦了朱雀一会儿,见他没反映,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朱雀也没察觉,继续看着手中的东西,眼中充满了光芒。

等到路西法再见到朱雀的时候,已经是3月17日,星期六了,也就是说,距离上次的离开,已经过
了三天了。
现在是早晨8点左右,朱雀原本在睡觉,由于路西法的出现不得不起身,而他睡觉的地方,就是医
院后庭的草地上。
“哦,好久不见了嘛!”朱雀打个哈欠顺便打招呼,睁开眼的同时闭上了右眼,看来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动作。
“你还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呀?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呢?”路西法想不明白。
朱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打了一个哈欠:“游戏呀游戏!这样保持点神秘感不是也
很有意思嘛?”
“不觉得。”路西法立马回答这句话,“你一直睡在这里?”
“就是这样,这里的警备也太松了,完全没人管我在这里扎营过日子呢!”
“那,这是什么东西?”路西法用嘴示意泥土地上的坑。
“这个啊?你看放一个人进去总放的下吧?”朱雀笑道。
“放人?你挖坟墓不成啊?”
“对呀!”
朱雀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搞不懂,你挖坟墓出来有什么用呀?”路西法歪过脑袋表示不解。
“顾名思义,坟墓就是用来放死人的。”朱雀向坟墓走过去,跨出一步,然后就摔倒在地。
太夸张了!朱雀心道。然后用手撑起身体,眼神中却漫步着迷茫。
“什么感觉也没有…………连身体的存在感也几乎没有?”
站起来的朱雀立马又跌倒在地。
“………………切!太麻烦了!”
今天是星期六,也就是朱雀丧失触感的时候,没有触感的话,空气的流动,自重的协调,冷热的
体感都不存在,就像刚才一样,连走路都成问题。
“都这样的啦!自己习惯就好了!”路西法躺在那个不知道为谁准备的坟墓里说道。
而等朱雀“习惯”以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到底是哪个倒霉家伙会睡在你这个地方呢?”路西法问。
“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吧!”朱雀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上次的医院员工简介,“上面那个划圈的就是了
!”
路西法将纸展平,朝太阳举着。
在倒数第二行里有个戴眼睛的男人被红色的圈划得很是显眼。
“嗯…………松下…………智一…………?”
“嗯!好好记住他的样貌哦,明天重组身体的时候,帮我弄成和他一摸一样就可以了。”
路西法眨了眨眼:“哎!为什么呢?”
“当然是有道理的,以后会告诉你的,怎么样?”
“我是无所谓的啦…………”路西法又瞥了那个划圈的男人,“哎!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啊!”
朱雀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感觉。
死神也有审美观呀?真是稀奇哈!朱雀一边那么想。
“想起来了!”路西法突然叫嚷起来。
“嗯?”
“自从上次在码头这里有补充灵魂后,后来几天你有没有再补充过呢?”
“没有啊。”
“所以我才要告诉你呀!”
“………………那,请说。”
路西法一本正经地说了下去:“距离上次已经三天了,今天你再不吸取点灵魂的话,可是要判定
为契约中止了哦!”
“中止嘛…………如果中止了会怎么样?”
“………………迪欧西斯之瞳会消失,然后你就会失去夺魂的能力,等你自身的存在力消耗完后,
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哦…………就是完完全全地死了吧?”
“那么理解也可以。”
朱雀摊开手呼了口气,一脸的自然:“我记住了,今天那个男人就要躺在这里了,不就正好了嘛
。”
“还真是搞不懂哎!随便杀一个人不就好了,弄的那么麻烦…………”
“曾经我妹妹也经常说我麻烦呢!”
路西法不接口,将身子浮起,阳光则射在他俊美的脸上。
“听烦了吧?那么,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呢?很肚饿呀!”朱雀从口袋中取出几枚硬币说。
“有什么好吃的?”路西法似乎有点兴趣。

两人朝医院大门走去,风将路西法方才看的简介吹向天空,最后在半空能看到的,是松下智一照
片下写着的小字:“手术指导顾问兼安息室管理”。
从进便利超市听营业员说“欢迎光临”,到离开再听一次“谢谢惠顾”这么一个过程,跳过哪个
步骤都不合理。
朱雀所谓的早饭是一个海苔饭团,售价是375日元。
“去安静点的地方吃吧?”
于是两人找了一个弄堂解决这个食物。
“这个叫海苔,要不要尝尝看?”朱雀剥下饭团表面的绿色海苔问。
“啊——————”
“哎?!不是说你不能吃人类的食物的吗?”
“谁说的?”路西法双手撑腰,满脸的不满,“上次是人太多,如果我拿了你的食物的话,周围人
不就会奇怪怎么会有浮在空中的食物了吗?”
“哈!这样啊!早知道我就不问你要不要吃了!”
“反悔的代价很严重哦!”
路西法最后不但吃了海苔,顺便也解决了半个饭团,似乎他对这个食物很是满意。
“没钱了呢…………”朱雀苦笑道,“还亏我一天没吃饭呀!”
“早说过了啦,你不吃这些东西也死不了的呀!”路西法看着墙上的海报回答。
“可是呀…………我以前一直吃这些东西还是死了呢!真是个奇怪的设定。”
“死就那么不好吗?”路西法转过头盯着朱雀看,“生命之所以被万物所珍惜,不就是因为逝去时所
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灿烂嘛!”
朱雀无言,但心中明了的是,他绝对不认同这说法。
“怎么样也好…………”朱雀拍了拍裤袋,摆着手说,“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了哦!”
“很严重吗?”路西法踢开脚边的易拉罐。
“最低限度死不了,这个说法怎么样?”朱雀微笑,一点愁容都没有,“那么…………到哪里打发
时间好呢————”

既然无心,到那里都是一样的,朱雀那么想的,路西法也没什么动作,也就是在他身边飘啊飘啊
,简直就像在遛狗。
时间这东西还真的可以理解为主观的东西,说长就长,说短亦短。对于此刻的朱雀来说,究竟是
怎么认为的呢?
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受了?
一个人游荡在喧闹的街头,四周的缤纷繁华,如此充满生机的世界。到哪里都不是这个孩子的僻
难所,何欲何求?
他继续走,面无表情。
“嗯,回去吧。”
朱雀抬起左手看了看那块不属于他也不适合他的男士手表,在时针与分针交叉成120度的时候,
那么和路西法说。
“那,就回去吧,我无所谓!”路西法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有人说夕阳时的余霞是一天中最美的瞬间,估计这个说法有不少的认同者。可在今天,晚霞的
红色也许是另有含义。
等朱雀和路西法回到阿尔西斯病院时,具体的时间是下午5:32分。
金黄色和红色撒满这个都市的时刻。
朱雀回到他挖的坑附近打量了一番,又回到中庭的雕像前的长椅处无所事事地望着暮的天空,
而路西法终于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太吊人胃口啦!!到底要做什么呀?”
朱雀看了路西法一眼,再瞄了手表一眼,心道:“还有5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就跟你解释一下好
了………………当然,要你能听的懂才有意义。”
路西法嗯嗯着点头。
“那,简单来说,就是我要取走一个男人的性命————啊,就是早上给你看的那个人。”
“那个叫…………哎…………松树老鹰………………”
“………………松下 智一…………”
“一样的啦!”
“随便你了………………”朱雀看着门厅进进出出的人流,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昨天我去核对
过了,那个男人今天再过一会儿就要下班了,然后,我打算杀死他。”
如今的朱雀,对于“死亡”这个层面上的问题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敏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杀
死某人的话就是证据。
“灵魂的话,要谁的都无所谓,有必要为了杀一个人那么麻烦吗?”
“当然不需要。”朱雀顿了顿,“不过,如果有其他必要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必要?”
朱雀没有回答,他像针刺般迅速站起身来。
“有了!”
猎物出现了。
朱雀的左眼所注视的,身穿紫色防风外套,腋下夹着一个色调中规中矩的皮包的眼镜男,一个
叫做“松下智一”的猎物。
“路西法,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能解决他,你先到处逛逛好了!”
说完朱雀就跑了过去,留下路西法莫名地呆在原地。
朱雀直接走上前去和他接触。
“是松下叔叔吗?”朱雀突然使出了上次的童贞语气。
“哎?”男子推了推眼镜,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孩子,过了好久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我……
小朋友你是?”
“我叫朱雀。”朱雀毫不顾忌地回答。
“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刚才有个长头发的护士姐姐要我找你的。”
“长发的姐姐?”松下一脸的迷惑,“叫什么名字的姐姐啊?”

男人真是悲哀呀!朱雀不由得那么想着。
“不知道哎!反正就是头发前面有刘海的,笑起来很甜的姐姐呀!她说是叔叔你的同事。”
“嗯…………是翠子吗…………”松下自言自语道,“小朋友,那这位姐姐找我什么事情呀?她
人在哪里呢?”
“大姐姐叫我带你到医院后面有话跟叔叔你说,还给我一颗糖呢!”
朱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上冒出一颗水果糖,而这东西也就是前面逛街时买的。
“…………翠子这家伙…………果然还是………………”
猎物似乎完全没有怀疑的样子,不过平心而论,疑心天真无邪的孩子的话的人估计也不多吧?
而利用这心理的朱雀,就某些意义上来说,显得异常可怕。
朱雀领头,带着那个抱有不存在的期待的男人往死亡深渊走去,那是个没有人来的,只有属于
一个人的坟墓的空地。
“还没到吗?”松下似乎有点警觉起来,“没迷路吧,小朋友?”
“当然不会了…………迷路可是要人命的呀!”
朱雀用回自己的说法语调,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说什么呢?翠子人在哪里?”
朱雀大笑起来,毫无掩饰地夸张地笑了起来。
“不要笑了!”松下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一开始就打算恶作剧的吗?”
“恶作剧?当然不是了…………”朱雀走到那个用手挖出来的坟墓边,用手指着里面说道,“如
果你把你的死看作恶作剧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松下的脸一下子黄了起来,五官开始扭曲起来,似乎非常气愤的样子。
“乱开玩笑我可是要生气的!!你这个混蛋小鬼!!”
朱雀走上跟前,一把抓着他的衣服,阴笑道:“说我混蛋我可不管…………可是啊…………把
我当作小鬼我可不能接受哦!”
“放开我!你这个无礼的小子!!我————”
松下张开嘴闭不了口,硬是把话塞进了咽喉,脸一下子变得像死鱼一般惨白。
混沌。
死之混沌。
朱雀睁开了右眼,给予万物生灵毁灭的眼球————迪奥西斯之瞳!
松下瞪着朱雀的脸,准确地说,是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怪物…………!!”
那是他最后的遗言。
朱雀闭上眼,似乎在回味方才被灵魂所滋润的身体的感觉,那种充满鼓动的,新生的滋味。
可怜的人倒了下去,表情还是如同死前的样子————恐惧,骇人。
朱雀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受着消失了大半天的触感。没有触感的一天可不好过,朱雀一边蹲下
看着尸体,一边那么想着。
“愚者的灵魂………………我收下了…………”

这是朱雀第一次由自己的意识杀死一个人,而对他来说,一点纪念意义都没有。因为这只是个
开端,一种习惯,一种为了复仇而必须执行的程序。

朱雀从尸体的口袋中取走了一切有用的东西,比如钱,手机。然后像上次一样扒下了他的衣服
和裤子,扔在一边。
等路西法飞过来的时候,朱雀刚好把尸体埋好,用树枝和树叶掩饰翻弄的泥地。因为没有工具
,朱雀只好用手来慢慢完成。
“解决了呀?”路西法拿起地上的外套说道。
“嗯!”朱雀到附近的水池把手洗干净后,又拿出已入尘土之人的手机,研究起来,“接下来的
事情就好办了。”
朱雀弄明白使用方法后,发了条短消息。
内容是:“我要到京都去办点公务,这几天就不回来了,不用担心。”而收信对象是:“太太”

“在我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之前…………如果有人来干扰就不好了…………”朱雀嘀咕着。
路西法对衣物失去兴致后依在朱雀身边。
“这样就好了吗?”
“当然不是了………………”朱雀的脸庞被叶缝中透出的霞光照的通红,“后面的事情……可要
你来帮我了。”
“帮什么?”
朱雀从口袋里取出那颗糖塞到路西法的嘴里:“说过了吧?就是明天把我的身体改制成睡在坟
墓里那家伙的样子!”
路西法用舌头玩弄着口中的圆形糖果,口齿不清地答应着。
“那现在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四处找找没有人迹的地方方便明天身体的重组吧!”
说着,朱雀把地上的衣物拿了起来,拍去泥土和灰尘,回头对路西法说:“快点走吧,现在我
有钱了,一会儿可以好好玩玩了!”
“哦!那太好了!”路西法跳了起来,想蝴蝶一样绕到朱雀身旁,随着朱雀步出了医院。

“那…………要不要去游戏机房呢?乒乓的话,一个人不能玩的呀………………”
“去有好吃的东西的地方!”
“也是啊…………没吃午饭是有点饿呢………………”

天开始昏暗起来,失去了太阳轮廓的世界变的陌生起来,人造灯光如雨后春笋般点缀开来。
只留下了那个逝去灵魂的肉躯,和失去挽留的,凋零的树叶。



三文鱼的分割线~~




《眼》
第五章————“虚体”

三月十八日,星期日,零时。
在这个千万人间时钟的指针指向原点的瞬间,一位名为“泽渡朱雀”的少年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
也可以称为“人间蒸发”。

如果要追溯因果,用当代人类的智慧尚无法解析,就像所有的宗教家所信仰的那样————神的领域
是无法被人类所涉及的。
当然,也是有极少部分的异端人群能用他们的肉体甚至灵魂去触摸神寓。早期的人们把他们称为“预
言家”。
而如今的人们,更喜欢叫他们为“神子”。

泽渡朱雀,就是能被赋予这个称号的男子。
而没有人能理解,神的触拥代表着什么,就像黎明不曾懂得黄昏的哀愁一般。接近神的人,也不需要
深刻体会。

此刻的朱雀,完全无法去考虑这些琐碎的事情。
就从最基本的来说,他连如今身处何方,是生或死都无法获得具体的反馈。和昨天触觉丧失相比,此刻
的虚无飘渺,无欲无求更像是重回母亲的羊水中一般————除了听不到心跳。

肉体与灵魂的重组。
就像当初路西法和朱雀所说的,每到星期日,朱雀的肉体将重新排列组合,灵魂将多余的部分交于死神
,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理解为新陈代谢。

不那么做,这个虚伪的生命将无法延续下去,路西法曾严肃的和他说过。
延续的终点是哪里,谁也给不出答案,而如果是朱雀的话,一定会回答你:“走到走不下去为止吧!”

在什么也不存在的体感空间里,朱雀唯一能够真切感受的,只有那只被烙印着死亡阴影的右眼,忽而
滚烫,忽而冰寒,无视朱雀的意愿。
“活下去,即使是沾满鲜血。”
无名的声音贯穿他的灵魂,他的肉体,和他的生命。


等朱雀意识醒来,那又是仿入梦境的时光,人间的24小时,对于朱雀来说,宛如一生的岁月。
朱雀睁开眼睛交织成幻象的光芒逝去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完成了,朱雀小子!”是路西法的童稚的声音。
“呜………………”朱雀支支吾吾的爬起身来,着地手心冰冷异常,而后脊的寒冷也随即袭来。
“冷死了……………………”
此刻的朱雀一丝不挂,直挺挺地睡在混凝土地层上,虽说冬季不再,这副折腾也不是好玩的。

朱雀刚说完,就惊讶地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
朱雀的声音,变成了浑浊的中年男子的腔调。
“啊————啊——————”
朱雀用发声练习证明了自己不是多心。
路西法从黑暗中降落,在没有光芒的空间里,他灰色的头发和黑色无异。
“很正常,你现在的身体特征被定义为你所说的那个笨蛋,无论从身躯还是生理功能都得以复制,
所以说话声音也一样啦!”

路西法所说的笨蛋,具体的名字是指松下智一。
朱雀想了想,抬起头说道:“天还没亮吧?什么也看不见。”
“是还没亮…………”路西法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的夜景灯光璀璨,“不过你所谓的看不见,
应该是其他的原因。”
星期一,视觉丧失。
当朱雀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记忆跳过星期日的时候,他马上就了解了情况。

“看不到也很麻烦嘛…………路西法,上次带回来的衣服和裤子在哪里?”
路西法告诉朱雀衣物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索着找到并用不熟练的速度穿了上去,由于身躯
的改变,最显眼的就是身高,当朱雀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上那黑色的长筒裤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
点。
“好想看看现在我的样子呢!”朱雀扭上最后一颗纽扣后自言自语。
“那,去吸取一个灵魂就好了呀!”路西法回过头来说。
朱雀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说,路西法,是不是迪奥西斯之瞳也看不到了呢?”
“到我这里来。”
“嗯。”朱雀摸索地前进,像新生的孩子一样。
朱雀走到路西法的身边,也就是这个房间朝北的双开窗。风吹打着朱雀的脸和发,夹杂着少许汽油
和塑料的气味。
“睁开眼看看。”

朱雀依言睁开了死神之眼。
反馈在眼中的,是密密麻麻的蓝色烛火,或大或小,重叠交错,以速度不一的移动穿梭在视线里。
“能看到灵魂呢…………路西法。”
“嗯…………这个眼睛和肉眼一样,在可视范围内可以捕捉到生命的灵魂————当然,要在他们
不被严重遮盖视线才行!”
“哦………………”朱雀吸了口午夜冰冷的气息,说道,“那么,从这里也能夺走灵魂了?”
路西法摇了摇头,坐在窗沿:“不可以的,这个眼睛的使用距离是————嗯…………换算成人类
单位是…………1.435米。”
“这样…………啊…………”
朱雀闭上了眼,回归死寂的黑夜。
“神也不是万能的呀!”说着就躺下睡了。
“不打算出去找个祭品让视觉恢复吗?”路西法提醒道。
“无所谓的!”朱雀把手枕在头后面,说,“反正到明天就可以了吧?三天的限制也还可以等一天。

路西法没有回答,又回过头俯视着繁华街区灯火的盛宴,也许在他的眼中,只是灵魂之火徘徊哀嚎
的深渊吧?谁知道呢。
风还在吹,而我们的朱雀则呼呼大睡起来,路西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就这样,朱雀睡了一天,直接跳过白天和黑夜,迎来了十九日,星期二。
朱雀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睁开朦胧的左眼,划过黑夜的晨光告诉着朱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而
要适应两天来的漆黑世界,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朱雀环视四周,顺便也介绍一下这里,这里是一个废弃公房的一个废弃房间,是一个两室一厅的简
单格局的结构房间,墙上依稀贴有一些未撕下干净的绿色墙纸,显得很残破的样子,地面也没有木地板
铺垫,该有的都没有。其实整个这幢楼都是濒临爆破命运的遗弃品,是朱雀星期六晚上无意间找到的没有
人打扰的,用于第二天身体重组的地点。

朱雀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主人已经人事已非的手机,搜索着一个名字,并拨打了那个号码。
松下美夕子,松下智一的妻子。
朱雀共享了那个男人的记忆,当然可以完全重合他的存在来给他妻子联系,换句话说,如今的朱雀
就是松下智一,无懈可击。

“喂!是亲爱的吗?!”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干净但由于激动显得
口齿不清。
“嗯,美夕子,是我。”朱雀缓缓地回答,是一种很微妙的对比感。
“你现在在哪里?京都吗?”
“嗯!就像前天…………呃,是大前天跟你说的一样,我在京都办点事情,属于出差,因为是公司
内部的派遣,所以一般的同事都不知道呢。”
“是这样啊………………”美夕子似乎语气平和了些,“我说怎么昨天好几个同事都打电话问你怎
么不去上班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美夕子!”
“那…………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朱雀顿了好几秒,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只要我能回来,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哎?没有具体的时间吗?”女人又担心起来。
“孩子们就麻烦你照顾了,别担心了,我也是抽空才能和你说话的,也不要一直来打扰我工作,知
道了吗?”
女人欲言又止,轻轻地答应了。
于是,这场由谎言和骗局编织的对话结束了。朱雀看了看手机上未接提示,几乎被妻子所占满,
光是昨天一天就发了十几条,电话更是密密麻麻。朱雀也不收看信息,走到了窗台边。

然后把手机用力的抛了出去。
“你的思念………………不该是传到我这里来的呀…………”名为泽渡朱雀的松下智一的虚体抚摸
着触感陌生的头发说着。
接着是玻璃和塑料破碎的声响。

路西法不在,这个世界突然变的很安静,至少,对朱雀来说,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就是被幻化虚
拟的死神。
空气中的分子也聚集成寂寞,围绕在他的身边,窗外的汽车鸣声,人流的喧哗如同无物,一点也无
法转移朱雀的集中力。

“…………也好,一个人也容易办事。”
朱雀整了整衣冠,似乎想让自己弄的潇洒一点————虽然这里没有镜子。
朱雀出了门,任凭那绿色的铝合金门敲打着门闩,发出“呀呀”的刺耳声。走下楼,环视着车水马
龙,嘈杂的噪音更是无所肆虐,朱雀首先还是决定解决温饱问题,虽然路西法反复多次提醒他那是不必要
的。

北海道的拉面是最出名的。朱雀虽然曾经吃过不少次,但也是“前世”的事情了,对于如今的他来
说,说尝试也好,说回味也好,都给了他理由走进一家其貌不扬的拉面馆。
推开古式古香的木质移门,朱雀没有听到理所当然的欢迎的招待声,而是玻璃打碎的声响和一个青
年男子的叫嚷声。
“妈的你有没有搞错?!让老子付钱吃这东西?!!你小子是活腻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服,头上绑着红色条带,一脸痞相的年轻男子,留着一个不知什么时代
的飞机头,口水四溅。
“…………哎…………可是,这种东西………………不可能在碗里的…………”
一旁像是服务员的女人哆哆嗦嗦地回答,不敢直视那男子。
“你说什么?”男子的身后又冒出一个和他相同打扮的男人,看来是一伙的,“你这娘们的意思是
我们放进去的?”
“………………不,不…………”服务员被那男子拉住手腕,吓得脸色惨白。

朱雀不紧不慢地走进人群,从人缝中看到一碗吃到一半的拉面汤水中露出半截蟑螂的形状。

“不要动粗!客人!!”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大汉,看样子是厨师,“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管事的?也好!你自己看吧,大爷我要的东西里面竟然有这种东西,你们这店是不想开下去
了是吧?!”
大汉端起碗,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了,是我们不对。”大汉低下头鞠躬致歉,周围的旁观者议论四起。
“老板!”服务员喊了出来。
“不要多嘴!!”
那女孩一愣,然后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满脸的委屈。

“客人,实在是抱歉了,钱就不用付,还请多多包涵。”大汉卑躬屈膝,令人看得心中怜惜。
无赖两人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把脚放在桌子上,冷笑道:“就这样?别让人发笑了
!!”
“把这种东西吃下去,要出人命的吧?”两人一唱一和,“没准这玩意儿还在我肚子里产卵呢!呜
…………肚子痛起来了…………”
“不要太过分了!!”大汉青筋崩起,一脸胀红,“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这个嘛………………”无赖把脸转向另一个家伙。
“照我说嘛………………没个十八百万的估计………………哎?大哥?你…………?”

说话者的脸变得复杂起来,先是满脸疑惑,接着就是惊恐万分。
“大哥!喂喂!!振作点啊!!”

另一个无赖倒了下去,眼中失去了光芒,一头撞在椅子上,然后就没了生息。
“大哥?你………………”随同者用手压在胸前,然后探了探呼吸。
“……………………死了………………?”

的确是死了。
为什么?真的是食物中毒的缘故?

当然不是。
“傻瓜真是除不干净啊………………”
朱雀嘀咕着,当他闻到从四周蔓延开的拉面的味道时,他露出了笑容。

“不管怎么说…………先拨打急救电话再说!!”在慌乱的人群中冒出这句话。接着就是手忙脚乱
地寻找电话,大汉也忙着给死者做心脏按摩,企图做无用之事。
不少旁观者都涌出了店面,其中也有朱雀的身影。过一会儿警方就要出现,到时候就走不了了,朱
雀那么做是明智的举动。
最后朱雀看到的是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和夹杂着各种声调的惊叫声。

“为什么呢………………”朱雀离开时自言自语,“为什么那个人没有死呢………………”
“我没有说过吗?”路西法摸着脑袋眨着眼说,“24小时之内,你只能执行一次摄取灵魂的行为,
真的没说过吗?”
朱雀把路西法从空中拉下来,给了他一个鲷鱼烧。
“肯定的,说过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嗯…………难怪另一个家伙的灵魂怎么也拿不走。”
朱雀也从纸袋中取出一个鲷鱼烧,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很好吃的样子。路西法学着朱雀的样子咬
了下去,满嘴甜腻。
“啊…………很美味啊!”路西法不由得感叹道,“喂,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啊?”
“鲷鱼烧。”
“鲷鱼…………烧?”
“喜欢的话以后多买点给你就是了。”
“哇!!”路西法飞下来靠在朱雀的背上,满脸欢心雀跃,“这是你说的哦!不能赖皮的哦!!”
“知道啦!”朱雀看了看手表,“那么…………接下来就办正事吧!”

路西法是朱雀离开拉面馆,在鲷鱼烧店铺买了早饭后遇到的,晚点出现估计就没机会认识这美味了
。就这层面来说,路西法的运气着实不错。不过,在离开朱雀的那段时间里,死神能去哪里呢?这就谁也
不知道了。

朱雀走的方向和目的地都很明确——————阿尔西斯综合病院。
既然伪装成医生的样子,显然是为了潜入医院了。朱雀理直气壮地跨入大厅,和门口的接待小姐
问早,对方回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朱雀靠着脑中的记忆,直接往三楼松下智一的办公室走去,路上和不少“同行”打了招呼,也有
粘上来说话的。
“哟,今天来了啊!前两天好像没来嘛,连假都不请可不像严谨的你啊!”
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留着胡碴的男人。
“啊…………是左藤啊………………”朱雀从记忆的抽屉中取出有关“左藤”的部分,聊了起来。
“什么啊呀…………打招呼可没有这种说法的哦!”左藤大大咧咧地拍着朱雀的肩膀,“生病了吗
?”
朱雀完美地伪装智一的笑容,回答道:“算是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今天不是来了嘛。”
“眼睛怎么了?不是得什么传染眼疾吧?”左藤看着朱雀的右眼说。
“谁知道呢,今天起床就睁不开了,估计是昨晚看书看久了。”
“嗯………………这样啊…………也难怪,那个消失的尸体的事情让你烦透了吧…………”说着说
着,左藤放低了声音,“真是太奇怪了!他们说当时有个孩子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不会就是那个
尸体尸变了吧?!”
朱雀咳嗽了一下,调整一下语气:“…………那么,那个尸体找到了没有?”
“鬼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左藤不知不觉放大了音量,把手臂挣开,似乎要表达出荒唐的含义,
“这可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发展,主任还在生气呢…………据说他前天晚上还打了他老婆一顿呢!”
“那么………………家属方面,有没有通知过呢?”
左藤把瞳孔放大,表情好像在说“你说什么呢?!”似的。

“你说什么呢?!”左藤叫道,“这事情传出去可是要被新闻媒体传成怎么样呢,你想想看!”
朱雀装作烦恼的样子,然后才开口。
“的确…………太平间的尸体消失了这种事情听也没听说过…………让外界知道了会很麻烦的。”
“………………你好像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嘛…………”
“你说呢?”朱雀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冷静的大脑比混乱的思维要管用多了吧?”
“……………………”
“好了,我先去忙了,你也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朱雀挥着手,告别了左藤,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啊,早安!松下前辈!”
“哎?啊…………早啊………………嗯…………由美…………”
朱雀才进门,突然而至的问候给了他一个惊讶。问候者是松下智一的同事坂本由美,负责协助他
资料方面的整理,偶尔也会泡上一杯红茶,是个贤惠体贴的好女孩。
“哎?前辈的眼睛怎么了吗?”由美关心道。
朱雀只好再编一个理由出来混过去。
“哦,这样啊………………”女孩子一般比较好骗,朱雀想道。
“那么,麻烦你把那个事件的家属资料找出来给我,我想要看看。”
“嗯…………就是那个叫…………哎…………什么朱雀的那个家属的资料?”
“嗯!麻烦你了。”

说着,朱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口麻雀叼食面包屑,估计这也是由美给它们的
恩惠。
过了两分钟,由美把一册蓝色的文件夹放在朱雀的面前,标题纸上写着“041---泽渡朱雀”。
“谢谢了,你忙你的吧!”朱雀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道谢,表情严肃。

他要找的是什么?
不用怀疑,自然是家属的地址了!

朱雀重生的目的是为了复仇,首先自然要先找到仇人的所在地,事隔十年光阴,没理由相信会在
当时的地址,所以他回到这里的目的自然要先得到情报,保管尸体于太平间,每年都要定期付费给医院,
那么就是说医院一定会有正确的家属所在地。

东京群马县11国道24号 泽渡 稹二

找到了。
朱雀在这刹那有种久违的激动感,仿佛是心跳,但只有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了这个目的,杀死松下智一,隐藏他的尸体和行踪,避免家属的介入和种种准备就是为了这一
刻。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当然————不会!
朱雀笑了,毫无任何掩饰,属于自己的,发自内心地笑了,由美不明所以地看着前辈的古怪行为。

“东京…………很遥远嘛………………逃也没用呀…………我会回来的…………”
朱雀心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而路西法则是面无表情,然后不经意地弯起了嘴角。

朱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这里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了,只要往下一个目标走就可以了。
“前辈?”由美从办公室探出身子,朝着朱雀的方向问道,“前辈!你到哪里去啊?”

“我要回家了。”朱雀头也不回地说道,“那里有人在等我呢!”
“哎?”由美更糊涂了,有人一上班就回去的吗?

当然有,甚至还有从地狱回来,花了整整十年才回去的人。
041---泽渡朱雀。




惯例惯例~~~



《眼》
第六章————“动摇”

所谓的习惯成自然未必要经历那么多量的积累才可以实现,这一点朱雀很好地证明了。
如果有人问他身体的重新组合排列是怎么个体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没有了当初的新鲜感,在被称
为混沌的河流中任其漂流,灼热的思念,冰寒的世界,什么都不再重要————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当路西法对醒来的朱雀询问时,他是那么回答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确定一下时间,现在是人类时间三月二十六号,星期一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朱雀身体二次重组完毕。

此刻的朱雀仍然是看不见的,他用手去抚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脖子和身躯,给自己大脑传递虽然模糊
但也符实的外形轮廓。
朱雀和路西法如今仍然在那个废墟的房间中完成这个仪式,既然没有更换地点的理由,自然没有必要
特意去寻觅新的藏身之处。月光银白无暇,点点密集地洒在这个沉睡的大地上,就像普罗米修斯给予人类
火种一样成为永恒的恩惠。
在这个恩惠的光辉下,朱雀的脸庞慢慢的显露出来。
那是名副其实的属于他的身体,暗红色的发色,柔软平整地贴着两侧的脸,蜿蜒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右
眼,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嘴唇象征着他的不屈和坚强,而瓜子脸和苗条的身材又为他添加了少许女性的柔
美。
总结的来说,如今的朱雀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或者说,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还记得当朱雀得到父母的地址后和路西法说的,他要求重组真正属于他的身躯————如果没有死去
,如今正值十七岁青春年华,名为泽渡朱雀的男孩的容貌。另外,添加了一条:要求能用头发遮住右眼。
于是,在这个死一般寂静的月光下,我们能目睹到他的真正的容颜,而朱雀自己,决定仍然要等到第
二天才心安理得地端详自己的脸。

到了星期二,睡了两天的朱雀被外面嘈杂的声响给催起,瞳孔习惯阳光的反射自然也要些时间,在朱
雀用上个礼拜买的圆形化妆镜中清晰地照出自己的样子时,心中起了丝许荡漾,身体也有些发热。
我回来了,朱雀。
他对自己那么说。此刻他的样貌,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眼角下的痣,从出生就留在这里
,此刻它回到了十年后的脸,是多么的令人温馨。但喉咙中突起的器官,混重的男声时刻提醒着他,他不
再是一个孩子,而禁断的右眼又在无形中告诉他————一切都只是虚像。

朱雀放下镜子,叹了好长的一口气,环顾周围,没有路西法的身影。他不在朱雀的身边,能到哪里去
谁也无法得知,也许下个瞬间他就会突然从背后给你一个惊吓。
低下头,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心看着,时而叹息,时而抚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可怕轮廓。
那是朱雀生前最后一道伤痕,灼伤的夹杂怨恨的火之遗物,重叠在心中的伤痛此刻仍然能够回到当初
那个时刻去咆哮和哀嚎。
太完美的复制,朱雀不禁那么想。当初说好的确是要求要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连这个痕迹也毫无修
饰地印在手心中,该是感叹还是无奈呢?

不需要慢慢品味。
朱雀关上了门,把右手塞进裤口袋走上街头,有了目的地,他的脚步也显得坚定了很多。

樱花之所以凄美动人,很大原因是由于它鲜血般的娇嫩和短暂的盛开时节。当朱雀下午再次来到这个
已经无法用熟悉这个词来形容的病院时,它发现不少前几个礼拜还风华一时的日本国花已经有半数凋零回
归尘土。
“生命之所以耀眼,真的是由于在死亡面前的无力和弱小吗……………………”
朱雀拾起地上遍地被来往人流践踏的樱花花瓣,将它吹远,在季风的伴随中,同朱雀象征不同寓意的
红色头发飘荡空中。

“路西法,你在这里吧?”朱雀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一颗樱花树,“似乎我也能感应到你的存在了呢……

“呵呵!”路西法在花瓣的护送下飘落人间,嘴角弯起来笑的很甜。


故事的主轴又回到了现在这条轨道,现在是下午16:44分,朱雀和路西法身处往东京的特快列车,在
轰隆的轨道中穿梭,一开始还能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以解无聊,等列车不知什么时候被漆黑的隧道所覆盖
时,朱雀开始感到有些困了。
虽然如今的交通运营科技不像十年前一般,据车务人员的介绍,从日本最北部的北海道到首都东京,
只要大约五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当然,这个效率是要有足够资金来支付的,就这点来说,朱雀并没有什么
在意的地方。
车上的环境和服务质量是值得保证的,一般的需求在这部列车上还是很容易得以实现的,除非来点孕
妇临盆此类麻烦事,还是没有什么挑剔的。
朱雀在车上逛了一圈,在餐车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拿了一份当天的报纸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坐下后,朱雀把报纸摊平在桌子上,报刊首页印上了显眼无比的几个红色大字。
《阿尔西斯综合病院后的尸体!!》

朱雀咬着免费口香糖,颇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本报道来自北海道新泽报社,2020年3月22日。位于本市新泽闹市中心的私立阿尔西斯综合病院在3
月22日凌晨在医院后院的草地中,一名例行检查身体的老人(不提供姓名)发现了一成年男子的尸体,事
后警方调查后通过验尸医师分析,死亡时间约为发现时的三天或者四天前左右,由于尸体几乎没有腐烂,
很快警方得到了死者的情报————松下智一,原阿尔西斯病院的资深医师,而据有关证人提供情报,最
后看到死者时为20号早晨,和验尸报告有所冲突,而死者致死原因也如同陷入迷雾,警方透露,死者尸体
上并没有发现伤痕,内脏和气管中也没有发现异物,此事故造成很大负面影响,有关当局…………”

“………………浪费时间…………”朱雀打了个哈欠后把无味的口香糖吐在烟灰缸中,随手把报纸扔
在身旁,躺在了沙发上。在车间悠扬的音乐中闭上了眼睡着了。

…………
……………………
……………………………………好冷…………

朱雀突然间感到刺骨的冰寒,仿佛回到冰雪覆盖的冰河期的现代非洲象一般,遗忘了上个时代祖先
的过去。
这种冷风透过薄衣甚至穿过皮肤的感受,他不是第一次才体会。
“冷死了!”
朱雀跳了起来,用双手拥抱自己幼小的身躯,使劲摩擦冻僵的双手,不断地哈气取暖。
“慢死了,小小希这家伙!!”
朱雀往远处眺望,路的尽头没有人影,只有和白天一样,遍地的野花。不同的是,在夜晚星星的点
缀下,花朵显得娴静,含蓄,诗意。
“哎~~~哥哥~~~”当朱雀抱怨着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声甜美稚气的孩子语声叫住了他的脚步

“迟到了!罚款!”
“啊呀,一会会的啦,男孩子要多让让女孩子的。”
“今天晚上你不算女孩子。”
“为什么啊?”希瞪着大眼睛问道。
“嗯………………反正有道理的啦!!”
“哼!”

希撅着嘴,把手中的一大包东西放在地上。
“哦!都拿出来了吗?”朱雀突然兴奋起来。
“还有一点我一个人拿不出来,就放在那里了…………”
“唉,小小希真没用啊!”
“哼!”

希红红的脸蛋在星空下可爱异常,生气的模样也惹人怜爱。只见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捆仙女棒跑到一
旁独自玩了起来。
希拿来的是烟花,那是背着父母偷偷地拿出来,在晚上狂欢的主角。
朱雀在烟花中挑了一会儿,然后点燃了一个旋旋转往希这边扔去。旋旋转在空中留下了弧线的轨迹
,然后不偏不倚地再希的跟前转了起来。
“呀!”希吓了一条,手中的仙女棒掉在地上,很快火花就熄灭了。
“哈哈——————”朱雀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女孩子就是胆小呀!”
“什么呀!欺负人!!”希一反常态地抵抗起来,也拿了一个旋旋转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哇啊!!”朱雀没想到平时文静的妹妹突然下杀手,弄了一个措手不及,“你…………怎么突然就
…………”
“呵呵!哥哥也是胆小鬼嘛!!”
“啊啊————我生气了!!哭鼻子我可不管咯!!”
“来呀来呀!!”

两人在此刻属于孩子们的星空下玩的不亦乐乎,没有约束,没有大人的管教。尽情地放纵自己的心。
等到烟火用尽之际,就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不过啊,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才快乐呀!

天亮了,鸟儿的早起鸣叫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朝阳拂晓天空,朱雀的瞳孔中溢满着光芒,空气
充满了草地的香味,朱雀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说道:
“小小希,很漂亮吧?”
没有回音。
“………………小小希?”
朱雀回头寻找妹妹的身影,却一无所得。仿佛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就我一个人吗?”
“……………………”

只有他一个人,时间停止,空间灰暗起来。
………………不是的………………
花在凋零,树在枯萎。
……………………我不要…………

谁在我身边?
告诉我!
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朱雀几乎是反弹起来,差点就撞到列车的辅助货架。等朱雀叹着粗气看着四周单调的色彩和隧道深
邃的轨道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方才在梦中。

“又是…………梦………………”朱雀闭上眼,随后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下去,直到喉咙不再干
燥异常。
此刻的朱雀,表情十分难懂。


梦能代表什么,或是说,能够暗示些什么,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秘。而朱雀所看见的,生
前的片断,又能意味着什么呢?
列车颠覆,如同他的思绪般摇曳,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在房间内,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路西法也好,泽渡希也好;现实也好,幻境也好。什么都不在他身边…………耳边轰鸣的声响,窗
外映照出的光景,是那么的陌生。朱雀缓缓拉开天蓝色的窗帘,让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脸上,而此刻的
阳光已经是步入晚年,苍穹如同染色后的嫣红。
朱雀一脸的落寞。

“各位乘客,东京涩谷市站到了,请各位下车,带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件,欢迎您下次乘坐我们列车
………………”
朱雀在略显躁耳的广播音中走下列车,车站人流之车水马龙简直无法形容,朱雀看了看时间,是下午
17:43分,上班族交替的高峰。
太阳还没有完全消失,却已经可以模糊看到月之女神的容颜,周围的温度如果不是靠来往人流的体温
来提高的话,现在应该是凉意耸耸的才对。
朱雀漫不经心地走出站台,一眼的灯火灿烂映在眼中,丰富多彩的广告牌和霓虹灯联合着高楼大厦把
天空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里就是东京啊………………”
朱雀不由得感叹到,涩谷作为东京知名的时尚购物地区和消费点,一年四季都是人满为患,这里吸引
着各种追求时尚的少年少女们,无论是从购物还是饮食来说,这里都是具有很好的风评的。
朱雀一次也没有来过这个于北海道相隔遥远的首都,就他而言,东京人似乎都很北方的居民有些细节
上的差异。

天色已晚,寒风袭来,朱雀决定先找一个寝息的处所再说,毕竟————钱不是问题,没有任何理由
让他露宿街头。

而当旅馆服务员将编号为“301”的房间钥匙给了朱雀后,朱雀仍然觉得,当初他来到这个旅馆并告
诉服务员是一个人时他的表情有一点意外。
理论上来说,一个人包一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不过,如果朱雀知道这里是被人们称为
“情人旅馆”的地方的话,也许他会考虑下一个逗留处。

朱雀没有任何行李,除了身边一些几乎是人手必备的物品外,就只有钱了。此刻他平躺在柔软的双人
床上,仰视着天花板上白色的吊灯,没有任何睡意————毕竟刚才在车上就已经睡过了。
“………………东京群马县11国道24号 泽渡 稹二………………吗?”
他从口袋中取出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纸条,读出上面蜿蜒的字符。朱雀叹了口气,头发慢慢从额头
向一边移动,露出了另一个世界的眼睛,他把眼睛打开,眼睛被灯光直射也不会感到刺痛,看到的只是
灰白色的墙纸和属于孤单世界的空间,连一丝伪装的意思都没有。
朱雀笑着闭上了眼,直到睡意将他包围,忘记一切,失去一切。

这次朱雀是被早晨服务员的电话叫醒的,等朱雀把脸用冰水弄干净后,才反映过来昨天有叫服务员
早晨叫自己起来,和昨晚穿着衣服就睡着的这个事实。
朱雀将自己梳洗完毕后便离开了旅馆,边走边吃着没有味道的快餐三明治。
东京的阳光和天空和朱雀出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呢?他不知道,因为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抬起头也
不见得就能看到天空,刺痛眼球的往往只是玻璃或是金属墙的光线反射。而在每个城市都有的阴暗巷子里
,朱雀也能遇到贫困潦倒的乞丐的身影在翻弄着垃圾箱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决定送可怜的家伙一程,到没有悲伤和痛苦的国度。

从涩谷到群马县坐车大概要一个半小时,朱雀在车上无聊地看着窗外的穿梭的风景。
“这几天…………一直都在坐车啊………………”朱雀咕噜起来。
这次他不再打瞌睡了,或许是即将找到他要报复的罪人们,又或许是害怕再次被梦境所迷茫。无论
如何,在这两个答案有所结果之前,车已经到站了。

群马县和涩谷相比要平凡多了,据车站旁杂货店的伙计说,“干燥风,老婆当家,驾驶执照,上毛
叶子牌,达摩。”这句话是当地人对群马的概括,而朱雀又在他买的当地介绍中了解到这里日温差和年
温差巨大和有名的温泉景地这些要素。

朱雀看着地图,朝着目的地前进,脚步平稳。
而当他在街道上看到一个人时,他的脚步像是被施放了石化魔法般纹丝不动。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褐黄色的头发盘在后脑勺处,身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连衣裙,从一家
超市拎着一带似乎是大米的袋子走了出来。
朱雀的瞳孔都被放大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腿有在颤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泽渡………………夕子?”
朱雀的口中,叫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名字,是属于他的“母亲”的。
那是多巧的相遇,从这个城市的总人口中遇到这个人应该是多少概率?这种理性的分析在这个场合
一点意义都没有,而朱雀,此刻要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应该要做什么才对?

大概半分钟的思考。
“可恶!!”朱雀跺脚骂道,“不管怎么样………………跟着她就对了!”
说着,他迈出一大步,然后就奔了上去。

一个女人背着米袋的速度是可想而知的,朱雀闯过红灯到马路的另一端时,竟然还比她走的快。
当夕子从她面前走过时,朱雀叫住了她。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您一下吗?”朱雀努力使自己的语调不至于显示出自己的慌张。
夕子回过头,有点困惑地看了看朱雀,而朱雀也通过这个机会好好地端详着她的脸。

那是他无法忘记的脸,夹杂着种种情感的结合体,岁月的交替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比如眼角下
挥之不去的眼袋和失去光芒的发色,为什么会显得苍老了那么多?朱雀突然有这种疑问,但马上就消失
不见。
“你…………叫我吗?”
“啊…………对,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问个路吗?”
夕子把米袋放在地上,呼出一口气,微笑道:“好的,请问先生要去哪里呢?”
“嗯………………”朱雀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过三秒的时间就回答道:“那个,11国道58号在哪个
方向呢?”
“哎?离我家很近的地方嘛。”夕子转过身,用手指向北方,“先生你忘前过一个马路然后右转,有
一座大桥,不要过桥,再往前走的公园旁附近就是了。”
朱雀根本就没有去记住她所说的话,而是对于她称呼自己两次“先生”感到有些好笑,难道自己看
上去有那么大的样子吗?

“和夫人家很近吗?那还真是帮大忙了!”朱雀露出一脸笑容,然后看了看地上的米袋,对着夕子
说,“夫人要回去了吗?”
“嗯,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也可以………………”
“哎?!可以那么麻烦您吗?”
“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也顺便要回家路过而已罢了。”
“那………………”朱雀走上前,把米袋抬在了肩上,“至少这点感谢请让我表达一下!”
夕子连忙劝阻朱雀的好心,但还是被朱雀说服过去了,用他的话来说,男人看着女人做这种劳力活
简直就是犯罪。

于是,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想法,并肩走在了一起。而对于朱雀来说,原本和母亲来超市购物应该
是一段快乐的经历,此刻为何会如此的如同煎熬。
两人说着可有可无的客套话,如同理所当然的陌生。走过穿梭不止的街道,回顾与天相映的铁桥,
两岸的青草随风摇摆,就像朱雀此刻不断鼓动的虚无的心跳。

“我家就在这里。”夕子走在挂着24号街牌前的住宅门口,对朱雀微微鞠了一个躬表示感谢,“真是
太麻烦您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啊…………不会的…………”朱雀被突然而来的感谢弄的有些尴尬,“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小事情罢
了………………”

夕子结果从朱雀那里递来的米袋,指着一旁说:“先生你要去的就在那个方向,只要一两分钟就能
找到了吧?或许我带您过去会更好一点?”
朱雀笑着拒绝了,脑中却是混乱不堪。

我在干什么呢?她不是我的仇人吗?残忍地杀死我的女人!而我现在怎么扮演起好心的陌生人来了
?现在应该杀死她,杀死她才是我生存在这里的理由啊!!
可是,朱雀立刻就意识到,这点他是做不到的,一天只能杀死一个人,无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如愿。
“不用了,夫人,这点路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既然知道了他们在这里,那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朱雀那么想道。
“是…………这样吗?”夕子有些遗憾地表情,“那路上小心了,先生。”
“嗯。”朱雀面无表情地转身告别。

“哎?妈妈?他是谁啊?”
朱雀听到前方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啊,小希!你回来了?”

“哎?!”朱雀无法克制自己的惊讶,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就是这个惊呼,让泽渡母女两人都有所
疑惑。
“你怎么了?”希走到朱雀面前询问道。
“呃………………不…………没什么…………”朱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面前的女孩。

泽渡希,也就是朱雀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十年前和梦境中的女孩,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此刻的希已经不是朱雀记忆中的青涩娃娃了,穿着高中女生的制服,留着一头如丝绸般的长发,
身材也暗示着女性独有的魅力。如果不是还保有当初褐色的发色和金黄色的瞳孔的话,朱雀完全无法认
出她是那个女孩。
“唔,没问题吗?”希打量着朱雀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朱雀打破了沉默。
希“啊!”了一声,然后连连抱歉:“不好意思!可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样子呢!”

“见过………………我?”朱雀有些诧异,“我今天才来东京的,你认错人了吧…………”
“这样啊………………果然是我的错觉…………吗?”希晃着脑袋满脸的疑问。
这个动作让朱雀很怀念,甚至让他有表露身份的冲动。
“小希,不能对人家那么失礼!”夕子面有憎色,然后是对朱雀说的,“先生不要见外,她是我的
不懂事的女儿,请原谅。”
“什么呀!妈妈!”希撅起嘴表示不满母亲的介绍,然后伸出右手,“我叫泽渡希,初次见面!”
“我…………”朱雀犹豫着伸出了手,“我叫做………………日向纯…………请多关照。”
原本朱雀打算说松下智一的名字的,但想到这个名字可能传到这里,所以就用了另一个名字,另外
说一下,这个是不知道是谁的记忆中的一个相扑选手的名字。
“那个………………”夕子突然把手合起建议道,“如果日向先生不怎么着急的话,不如到我家坐
一会儿,让我表示一下我的感谢之意怎么样呢?”


朱雀原本应该是坚决会拒绝的,但最后还是进了24号的房门。
原因是一个女孩的笑脸。








啊,抱歉!犯错误了…………幻皇要我来发我就来发了,下次会注意的,我已经去申请了。


《眼》
第七章————“现实”

“不用客气,先生,要蛋糕呢还是布丁比较好呢?”
夕子走进厨房之前询问道,朱雀还没有决定怎么回答,希倒是先开口了。
“我要蛋糕,妈妈~”
孩子的母亲眉头微皱,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孩子…………应该是让客人先决定的…………”
希连声道歉,而朱雀也顺口要了蛋糕————虽然两个都是甜食,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在夕子准备茶点的时候,朱雀才有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开始变得淆乱的逻辑。就原则上来说,泽渡
夫妇是他的复仇对象,必须给予死之惩罚,而讽刺的是,如今造成现在这种友好关系的局面,可以说是
朱雀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是他的复仇之焰已经变得虚弱渺小,还是曾经的亲情力量在作祟?
答案是显然的——————都不对!

朱雀没有理由停止他的审判,对于合理与否,他并不关心。从根本上说,完成了他的心愿,他也
未必就能感到满足或是得到救赎,从出卖灵魂那刻起,朱雀的生存目的就变得模糊起来,而在欲念于现实
交会的如今,却变得更是迷茫。
是什么动摇了他冰冷的心?
朱雀托着脑袋不知觉地用手指压指着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发现希用一种
说不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唔……………………”
朱雀被看的有些不自然。
“那个………………泽渡同学…………有什么不对的吗?”
希用双手托着下巴,眉毛一上一下。
“越看越觉得眼熟啊………………难道是即视感吗?”
“就算是那么跟我说也……………………”
解释一下,即视感就是对于眼前看到的事物或是发生的事件感到曾经熟悉甚至身有体会,形象点说
就是好像在更早的时间段里发生过此刻的事情。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今天怎么一直说奇怪的话呢…………”夕子双手托着两个食物盘迎了上来,“香草味可以吗?”
“啊…………可以,谢谢了………………”朱雀越来越觉得不自然。
希合掌说了声“我开动了!”就咬了下去,咬了一口后,嚼着蛋糕发出有趣的语声:“妈妈也许看
到过客人的吧?总有这个想法在我脑中。”
夕子犹豫着看了看朱雀,朱雀见状低头吃起蛋糕。蛋糕也太甜了————这是他的食用感想。
“嗯…………那么说的话…………日向先生是有点眼熟的样子………………”
夕子也有点动摇,这让朱雀有点坐立不安。
“纯粹是错觉罢了。”朱雀那么回答,“毕竟我没有来过东京并见到过大家的印象。”
“对哦…………日向先生说过是第一次来东京吧?”
“………………”
希迅速地把甜点解决完毕,将餐具送到厨房。根据朱雀的初步观察,这个房屋要比从外边看起来的
要大的多了,居中而四通八达的客厅联系着所有基本的房间,深处的楼梯通往卧室等私人空间的二楼。
布置看似简单,但从细节仔细去琢磨的话,这个家要比原先要富裕的多。朱雀从自己使用的调羹的光泽
就意识到这点。
希回到客厅坐下后,摸着脑袋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咦?我有忘记做什么事情吗?”
“是忘记说“请各位慢用。”这话…………”朱雀和夕子不约而同地回答出来。
而朱雀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的严重性。
“哎?”希和夕子都投来匪夷所思的眼神,完全不可理解一个陌生人的口中怎么会说出如此合拍的
话来。
条件反射。
朱雀有生以来头一次那么厌恶这个本能。这个看似常见的生活片断曾经召而复始地出现在一个正常
的家庭里,而此刻则变成最为怪异且不合常理的举动。如果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被揭穿身份也不是
不可能的。
当然这是他不愿意发生的状况。
母女两人都没有说话,两人都无法从惊疑中恢复过来,直瞪瞪地看着朱雀。
朱雀只好先打破僵局:“真是,真是难得的巧合啊!同时说出一样的话呢!”
“巧合…………啊…………”看来这种说法的说服力不怎么显著。
“这,不管怎么样…………只能那么想了吧?我说出口的同时也很惊讶呢!”朱雀企图力挽狂澜。
然后就是三人的沉默,令人窒息的寂静。

三个人怀着不同的想法,大约有三四分钟,终于有人开了口。
“不用计较那么多的吧!日向先生,别见外,要不要喝点什么?”夕子笑着站了起来。
朱雀也站起身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承蒙招待。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不不,粗茶淡饭而已,您要走了吗?”
“啊…………不用送了…………”朱雀对走到玄关的夕子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请慢走。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过来好了。”
朱雀应付地“嗯”了一声,把脚伸进皮鞋中,往地板踩了几下,回过头鞠躬致意后就推开了房门。
“怎么了,希?”夕子转过身看着希。
希死死地盯着朱雀离开的大门,若有所思地嘴唇上下摆动。
“不要紧吗?”夕子有点担心。
“妈妈…………”希纹丝不动地说着,“有点奇怪呢………………”
“嗯?”
“是我的错觉…………还是………………”
“你说些什么我不懂呀。”

希穿上了鞋。
“你要去哪里?不是刚回来吗?”
“我去确认一下!妈妈,日向先生要去哪里您知道的吧?”
“哎?确实是………………这附近的58号…………你要找他?”
希没有回答,夕子得到的回应只是木质门板晃动的声响。
如果说女性的第六感真的存在的话,泽渡希如今就是很好的发挥了出来,对于“日向 纯”这个角
色,她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发生的未知,要说认出朱雀的身份也不至于,但就是凭借着心中动荡的“不安”
,驱使着少女朝着真相奔跑。
“太奇怪了………………”希自言自语,“到底是谁呢…………那个男人总觉得很熟悉……连穿鞋
的动作也是那么意外的和某个人相似………………到底…………到底是像谁呢?”
如果是生前的朱雀,永远不会相信从前的傻气的妹妹会有如此敏锐的注意力,敏锐到自己也害怕。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一切都是朱雀的动摇所造成的。
仇恨的人和至亲的人同时在十年后相见,令他无法预计地失控,他的思维已经可以和潘多拉的魔盒
里的东西并驱,浑厚而浑浊。
事与愿违。这个词用在此刻的他身上太确切不过了,但令朱雀感到疯狂的是,事态的演变也有可能
是自己所期望的。
具体来说,就是潜意识中有想回到起点的念头。
做不到的!朱雀咆哮起来。指甲深深地刺在自己灼伤不成样子的右手背上,好让自己不去试图忘记
自己的命运——————死亡和复仇。
“亡者是没有未来的。”如果路西法在的话,他一定会那么告诉他。
然后,他的脑中一定会出现那两个必须用血去撕裂的面容。
而如今,他却会出现令一张脸。
希此刻站在58号房的门口,刚才她被这里的主人用及其坚定的口气说明了“我们不认识日向纯这个
人”。而在跑过来的路上,自然也不会遇到他。
他在说谎!
希立马意识到这点,然后往另一边的街道跑去。
“不是往这里的话,一定会经过对面的大桥………………”希那么想道。
她的脚步不算很快,却每一步都踏的很实,跨的很远。
“不该是巧合的”希握紧手心,眼中闪耀着黄昏映照的光芒,不断地左右回顾,查找朱雀的身影——
那个如此熟悉的人的踪迹。
人群夹杂着,穿梭着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并没有发现希所寻找的人,那个深红色头发的男生,
像是蒸发一般地从她身边消失了。她试图询问路人,可是没有人注意。问巡警的话自然也得不到期望的
答案。知道夕阳被黑夜统治,希才明白是无法找到他了。
女孩这才意识到双腿有些抽搐,她跑的太急太快,也太远了。对于一个正常的高中女生来说,感到
疲惫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她认为一定要找到他一样。
等希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自然是逃不了母亲的责备。希也没有说出朱雀隐瞒事实的情况
,因为她仍然认为,一切都应该等他自己来告诉她们的。
希吃了点晚饭便早早地睡了,毕竟作为一个品性端正的学生来说,明天的上学是不能迟到的。希在
进入睡梦前再次思考着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举止,他的一切………………却在和记忆中的人重合之
前,沉沉地睡了。
而此刻的朱雀,眼中被夜晚的灯火充溢着烦躁,在人海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孤单。
第二天天亮后,希准时起床,把预备用的闹钟关掉,伸了个懒腰睁开懵懂的双眼,开始了新的一天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在刷牙期间便决心一定要找到朱雀,哪怕是任何人来阻拦自己。为什么对
一个陌生的男子有那么大兴趣呢?她自己也有点意外。
“这个嘛,是天意吧?”她用自己常用的口头禅解释了这点。
希拎着书包,走出了家门,像一个又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过着平凡不过的生活。和同学一起学习
玩耍,参加社团,唱唱卡拉OK,做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是应该这样的。
如果水面溅起了漪涟荡漾,要用多少时间和空间才能回归寂静?不知道,但对于希而言,“日向
纯”从她的世界出现,绝对不是过眼的云烟,至少还应该有接点。
至少,还要见一面,才能拭去朦胧的记忆,想起原本在一起的人的名字。
希托着下巴,歪过脑袋看着教室窗外看似不动而又动摇的云彩,等蓝天被渲染出金黄色的油画般时
,放学的钟声也如期而至,宣告了学校生活一天的终结。
希叹了口气,整理书包,课桌里从来不堆积书本的她也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去交替书籍和文具的空间
,而当她的朋友们来邀请她去购物时,希一脸抱歉地拒绝了。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那个心情呢…………下次吧?”
两个女孩子露出惊异的脸色,其中一个询问道:“怎么了?小希,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心事呢?”
希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的意思:“没事的我,只是偶尔也想给自己一点单独的时间。”
这话显然不能说服朋友们的关心,但毕竟不能强迫她做自己所不喜欢的事情。两人在教室门口向
希摆了摆手,有些遗憾地消失在走廊的角落。
等她们离开学校后,希眺望着窗外被春风簇拥的树海,樱花仍然鲜红地盛开着。和北海道的季节不
同,东京的经度更接近赤道,气温自然要相对温暖一些,这样的话,植物也一般开花时间也较长一点。
希有些迷茫,看着无心飘荡却被风摆布的花瓣,她不禁想道:命运是刻意准备的呢还是等待着人们
去追求?
夹杂花香的季风吹拂着她飘逸的长发,令她睁不开眼。
“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走吧!”
希舒展着四肢,拎起黑色的皮质书包往校门口走去。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现在需要的是一点“自己的单独时间”,整理一下思路和今后的对策。
其实从第三者的眼光来看,这个高中女生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一个素不相识的,却给她留下了
烙印般的痕迹的男人,最多也就是心中有些在意罢了,犯不着劳师动众地耿耿于怀去寻找。
当然,这是通常的判断。
通常的判断,自然只能用于通常的情况。
泽渡朱雀,对于这个无法用常理去定义的男人出现在了希的生活之中,对她而言,意外地造成了
很大的波动,这是希自己也无法理解的。
无法理解并不代表错误,只是真相没有明朗化的结果,如果一切的一切让她知道,她就不会被此
刻的未知所困惑。
所以她要找到朱雀,哪怕计算出来的结果是那么的渺茫。
穿过购物街的闹市,沿途路过的公园,不知何时盖起来的游乐园和被遗忘的旧书店,希毫无目的
地一步一步翘首回顾,熟悉的风景和不熟悉的人,始终没有她要找的人。
希也并不是什么地毯式搜索,确切地理解的话,也就像在同人志展上寻觅自己心仪的作品一样,
有心而无意。如果是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的话,希相信,缘分这东西是会出现的。
而朱雀是不相信这种虚无凭证,仁者见仁的事物的。
不过,不相信不代表不发生。
希信步地往石子台阶上走去,不快也不慢。两旁是不知名的青色绿叶围绕的植物带,从交通道路
往上看,就能看到此刻希眼前的红色神社的拱门。
拱门高约十米或许更高一些,中央镶嵌的褐色牌匾用金色涂料写着龙飞凤舞的“玄心堂”三字。
插在地面上的两个粗大的木柱上缠绕着白色的符文缎带,显得十分典雅。
一目了然的,这里是神社。
希也只是随便走了上来,并没有什么想要祭拜神明或是祈愿的目的。
而所谓的缘分,命运的交叉点,也只是平日称为“巧合”的事物的延伸罢了。而这种巧合,我们也
无法真正能够客观地一笔带过这两人的相遇。
泽渡希和泽渡朱雀的相遇。
当两人的眼光相遇时,双方都惊讶得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如果有人说他们此刻的时间是静止的,
我想他们也是赞同的。
四周都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可怕,两个人脑中的思绪均在此刻被活性化。就希而言,这个结果
也太突然了,虽然是自己所期望的。而对于朱雀来说,则更要显得复杂一点。

朱雀其实有回避希的想法的。
当朱雀清楚地明白到自己的立场极有可能被她所动摇的如今,避免见面是最为保险的做法。但为了
报仇,朱雀也无法离希的家庭太远。对于这种局面,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
偏偏事与愿违,希瞬间便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预兆。
“日向…………先生?”希先是打破的沉默。
朱雀不知如何回答。
“是…………日向 纯 先生…………没错吧?”希走上一步问道。
朱雀只能迎合着说话:
“…………是我…………你是,泽渡小姐…………吧?”
任凭谁都能听出他的口齿不清,这对原本已经变得不易表现出表情的他来说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啊,太巧了,竟然那么快就找到你了呢!”
希的喜悦充溢在脸上,眼中都是欢喜的光芒。
“你…………找我?”
朱雀不轻不响地问道。
“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啊,总觉得我应该来见你一面。”
如果路西法此刻在这里,看到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吧————朱雀现在的心情只有这句话,而
说出口的,也就是那么一句:
“这样啊………………泽渡小姐………………”
希听后似乎思考着什么,然后看了看朱雀,微笑道:
“叫我小姐啊…………好别扭的称呼呀!其实啊,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岁的吧?”
朱雀淡淡地一笑,不知是代表赞同呢,还是无奈。
“…………妈妈总是喜欢用敬语称呼人,日向君…………哎,我这样叫你没关系吧?”
“嗯…………就这样叫我好了,我也就十八岁的年纪………………”
“哎?十八岁?!就比我大一岁哎!!”
“………………你好像轻易地推翻了先前的话呢………………”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原本以为二十岁总有的呢!!这样啊,那就好说话了。”
希走到朱雀身边,看了看他的身后,然后绕了一个圈回到他面前。
“日向君来这里签拜?”
朱雀回头看了看距离自己十几米的神社,两旁站着面目可憎的不知道是狮子还是麒麟的生物的石像
,树枝上开始新生嫩芽,阳光不偏不依地覆盖了整个建筑的屋顶,散发出一种慈祥的气息。
“啊…………算是吧,我也没有认真的打算过…………”
希“哦”的一声表示回答,突然拉着朱雀的手往里面走,弄的朱雀差点失足倒地。
“哎?泽渡小姐?”
“叫我小希就好啦!大家都是那么叫的,听起来习惯。”
希边说边继续走,嘴里哼着不知道是那个时代的歌曲,看来心情不错。
“那,要带我去哪里呢?”
“日向君说是第一次来东京吧?那这里的神社也没见识过吧?不如一起拜个签,讨个口采!”
说完,希就把朱雀带到了神社的参拜大堂,有个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先是鞠躬,然后
用清晰的口齿说道:
“两位是来参拜神明的呢还是来许愿的呢?”
“嗯………………”希有点犹豫,然后就是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朱雀。
朱雀显得很为难,先不论现在的举动是有些被动造成的,对于从来没来过东京或是以古典盛名的
京都的他来说,对于神社,巫女,参拜此类的事物是极度新鲜的。如今的时代对于这种民族气息浓厚的
活动已经不多了,现在他们面前的神社估计也是祖上传下来给子孙的遗产,遗留了世世代代的古代日本
的风俗。
对于一无所知的朱雀来说,当然是无法决定的。
巫女见两人都踌躇不决,便建议道:
“那么………………不如试试我们这里的姻缘结?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呢!”
“姻缘结?那是什么?”
希也似乎对这个名词不甚了解。
“就是把情侣两人的名字写在浸在清水中的竹签的正反面,然后把它系在我们的那棵心缘树的树枝
上,就能结有良缘,恩爱到老呢!这个方法可以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到现在还是很灵的呢!”
“哦——————”
希托着脑瓜想了想,片刻时候便决定了下来。
“那就这个好啦!”
“哎?”
朱雀有些意外:“不是说是情侣结缘的东西嘛?我们两个………………”
希等到巫女走进屋子中后噗哧地笑了出来,弄的朱雀莫名其妙。
“呵呵,这年头还有真那么较真的人啊?反正都是拜神,什么都好啦,我也没试过这东西,就当是
试验好了!”
朱雀无话相对,摸了摸头发,叹了口气。
“久等了!客人!这是您要的竹签和笔,请把两人的名字写在里侧和外侧,男里女外,不要搞错了。

才一两分钟,巫女就回来了,带着泡在水里的竹片和毛笔。
“那,我先写好了!”
希拿过笔来在竹签翠绿色的外壳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由于表面过滑同时上面也有水,希写了好
几次才算是看的清写的字,而轮到朱雀写时,虽然没有字迹难以留下的困惑,却平添了在凹下的内侧写
下比划的麻烦。看来无论是现实中的爱情和求签上的爱情都不是什么容易做到完美的事情呢。
写完后,两人在巫女的指导下,往心缘树走去,目的当然是把竹片给用惯例的红线给系上,看来,
这个习俗还是没有改变的。
树枝不算高,但靠一个人的高度不利用什么垫脚的东西的话也是拿不到的,最后决定下来朱雀背
着希让她去系上去。也许这也算是增进男女感情的一种手段吧,至少用在朱雀和希身上是没什么意义啦。
“呜………………还差一点点啦…………日向君,那个…………我是不是很重啊?”
希努力把手往上举,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在五秒后便让她苦不堪言,相对来说朱雀也许算是轻松
的,只是事隔多年后,这个背着妹妹的动作在一定程度上让他感到怀念,甚至是留恋。

是什么时候开始,让这段亲情变得有隔阂呢?是时间,是空间,还是自己的改变呢?
朱雀的思念飘远,能闻到熟悉的人的气味,无法替代的笑脸,这让他从灵魂的深处,感到温暖。
可就是这种温暖,令他害怕。
害怕失去他存在的意义。
“如果重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给扔下来的!”
如果是从前的话,朱雀会那么回答,而如今他只是用一种没有任何语气的“不重”来带过。
“嗯…………真是麻烦啊,这绳子…………如果在地上的话………………啊!!”
希抱怨到一半,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地面砸响,朱雀低下头一看,那费了不少功夫的竹签躺在地面上
,还在左右摇摆不停。
“啊!失败了!真是气人啊!”
希有点不高兴,看了手中的红线一眼,更是把嘴翘的很高。
“日向君,把我放下来吧,我就不信挂不上去了呢!”
还是不服输的脾气呢。
朱雀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笑容,弯下腰让希下来。
希跳下朱雀的肩膀,拾起地上的那块象征姻缘的竹片,把红线再次穿了上去。
“那就再来一次吧,这次可要小心了。”
朱雀说着再次矮下身子,示意让希上来。
可是希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她死死地看着竹片的内侧,又不断地在朱雀的脸上流转,表情显得惊讶和诡异。和刚才俏皮可爱的
神色完全是两个极端。
“怎么了?”
朱雀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这让他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惊恐,“啊”的
一声叫了出来。
“……………………”
希的嘴唇相互咬住,风将她的发遮住了她的脸,无法得知她说下面的话时,是用什么表情说的。
“………………哥哥?!”



我是充满歉意的分割线…………




《眼》
第八章————“二世”

用水磨写下两人名字的竹片无声无息地再次落在泥土的地面上。
两人也被定格了时间。没有任何的改变。
如果时间的影带可以回倒,哪怕是十分钟之前,朱雀也是会紧紧地握在手心的。
可是这个世界当然是无法给予任何人如此的恩惠,走过的任何足迹都将留下无法磨灭的脚印。
就像他在竹签内侧写下“泽渡朱雀”这个名字一般。
如果写下自己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话,女孩应该用平常的表情来带过。
不该是两人都用如此严肃的脸来面对才对。
泽渡朱雀————这个名字不该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何况是当着希的面写了下来。对于希来说,
这个名字就像是打开被锁住的,封尘已久的抽屉的钥匙。
打开遗忘的记忆,打开灼热的离别,和一个连再见也无法听见的人的脸。
客观来说,在朱雀介入她的世界前希对于死去的朱雀的印象在被慢慢磨灭。虽然很残忍,但这也是
为了能走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眼睁睁地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亲人死去,这对于当时才懂事的孩子来说冲击实在是不可言予
的。她伤心过,流泪过,甚至有寻短见的念头过。
就是因为无法忘记那个人。
如果忘记曾经有个人在她身边,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更好一点呢?这个想法,到底是出于父母的暗示
还是本能保护了自己谁也不清楚,只知道的是,泽渡希,在后来的十年的岁月里,用时间洗去了朱雀曾
经存在过的画面,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过程,屏蔽了死亡带来的恐惧和一个男孩活着的证据。
她忘了他,却一直在追忆着空白的碎片,尝试着再次把它拼成清晰的模样。
拼成眼前的人的一切。
朱雀的归来带来了所有的碎片,而在他们相遇的瞬间,也许一切就已经是可以预料的演变了,而终点
就是,用缘的方法把过去连接,显现出属于幽冥的名字。
希被过去吞噬着。
一切化成走马灯历历在目,曾经被遗弃的画面,又开始点燃。点燃那场命运的红莲。她的目光完全不
停留在这个现实世界,连眼睛都忘记要眨,整个人就像蜡像一般静止不动。
遗忘并不代表失去,更不会意味着从未发生过的故事,只是在拾回它的时候,要有改变一切的心理准
备。
对朱雀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局面,只是突然发生让他措手不及。希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
正常,呼吸也变得均匀协调,这短暂却深长的时段即将被打破沉寂。
朱雀穿过希的身旁,跑了出去。
“哎?!”
希惊呼道。
朱雀已经在这个瞬间走到了台阶处。
很显然,他选择了逃避。逃避她的目光,她的言语。

希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追了上去。
这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一种不需要过多的理论推敲便执行的行为。
她既然想起来了那个曾经在一起的“泽渡朱雀”,谜团便转眼间变得明朗化了。只要询问“日向纯”
就一定能知道些什么,这是她很容易便联想到的事情,事实上,这个预感也是正确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能追上他以后的事情了。
女孩要追上刻意逃跑的男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她也明白,当希开始往下走台阶步的时候,她视线
中的朱雀已经离开自己有段距离了。希没有叫喊他止步,因为她突然也明白了————这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真正地让他明白逃避是没有意义的情况下,事情才会有所转机。
朱雀当然是认真地逃跑的。
至于问他逃跑的理由,他则是一时半会儿没有答案。他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希望的是什么?和他现在
的处境一样,仍然在漂泊。
如今而言,希的存在和夕子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偏偏她们又是不可分离的个体,神不知鬼不觉
地完成夙愿自然不是难题,但他没有那么做。
为什么?
希叹着粗气奔跑着,企图缩短两人的差距,无奈事与愿违,只要朱雀没有改变心意,单方面的接近似
乎无法达成。她想到这点,心中一阵刺痛,脚下失衡连同身体向下摔去。
神社的台阶长而坡度高,一旦失足必定下场很惨,如果是头先落地的话更是危机重重。
希的身体已经无法保持平衡,她用力踢向台阶边缘,试图用反作用力来让自己的身体能往一旁的草地
方向倒去,然而半空使力无法得心应手,作用力反而让自己抬的更高,落地情势更不乐观。
那么,谁能拯救她呢?
希的脑中飞速运转,身子浮在半空,突然叫出一声多年来都不曾说过的话语。
“哥哥——————!!”
哥哥会来救我的!
这是希深深地印在脑中的痕迹,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越天性,成为类似于常识的本能。
朱雀会折返回来,冒着被希揭穿身份的危险去保护她吗?
——————当然是,会的!
希有她的本能,他有他的本能。
朱雀完全屏蔽了大脑对肢体的掌控,用反射也无法更贴切地表达他此刻的行动,在希发出求救的瞬间
,他的去向已经被定格。
朱雀用超乎常人的神经和运动能力飞一般地跳了起来。朝着希坠落的方向高高地跃了起来。
石质的台阶由于坡度太大,两人的滞空时间足足有三秒,如果朱雀无法接住希的身体,事态可能会变
得很严重。
这种后果,两人谁都没有去思考过。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就算是…………………………
……………………舍弃生命!!
朱雀伸出的双臂距离希的身体仍然有大约两米,而希的后脑勺距离地面只有短短的半公尺左右。
朱雀大声叫喊起来,仿佛震动了自己失去以久的灵魂,想起了十年前离别这个世界的画面,同样是为
了保护眼前的女孩,难道这次………………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然后用后悔和眼泪去掩饰心
中的悲伤?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允许呢?!
朱雀睁大了瞳孔,疾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将他的禁断的右眼暴露在空气中。这对他此刻来说一点也不
重要了。他用力地用后背撞在台阶的边缘。
“咯咯”作响的声音传来,朱雀的脊背骨骼被折断了,无法言语的剧痛瞬间袭击他的全身。如果是普通
人的话,这种痛苦立马会让他昏过去。
当然朱雀不是普通人。
他咬咬牙,却不知锥心的痛楚让他的额头留下瀑布般的汗水。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为了用这个作用
力来制造能接近希的所在的反弹力。朱雀在撞击地面的瞬间用手将自己的身体抬高,勉强将自己的身体能
塞在希的落点上,为了这个目的,他都不知道其实左手也已经脱节,是脊背的剧痛掩盖了它的痛楚还是他
已经连痛感也已经顾不上,为了保护希所淡漠的对他而言的零星小事?
谁又能知道呢。
结果就是,朱雀的奋不顾身在结果上是得到了实现。希一头倒在了朱雀的怀中,而这股冲击,理所当
然的再次被朱雀的后背所承担,骨骼的粉碎产生的知觉都无法用痛来形容,客观来说,朱雀连感知都没来
的及便晕倒过去,眼前一片空白。
我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所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时间………………都是一场游戏吗?
不要…………………………
我不要就这样死去………………………………
混蛋!
都是骗人的……………………谁来告诉我这是骗人的!!
“你的确是死了。”
谁?
“我是来接你的人。”
接我的………………人…………
“你们人类都习惯叫我们死神,吧?”
死神………………?
“跟我走吧,可怜的人。”
不要………………
“嗯?”
我不要!
“既定的事实…………挣扎也只是拖延痛苦的时间罢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要!
“……………………”
我………………恨那些人………………最讨厌了!
“你想报复他们?”
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说…………我给你机会回到人世,你会怎么做呢?”
…………………………
“生命只有一次,这个虚伪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你的遗愿,告诉我,你所期望的是…………?”
我所………………期望的是……………………
“是报复让你痛苦的人们,让他们的灵魂陪同你的毁灭…………还是?”
我……………………
我所想要的是………………
只是…………………………
………………………………
水。
冰冷的水从朱雀的脸颊滑落,所到之处都带给他清醒的成分。
他苏醒过来。眼眶中映射出树叶缝隙中透露出来的夕阳的红色和被红色染红的女孩的脸。女孩为他
慢慢地用水梳洗着脸,当她和朱雀的目光相交之时,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比夕阳更鲜红的血色。
“啊————你…………醒了吗?”
朱雀没有回答,他试图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遍体鳞伤的他被痛楚所包围,无法有任何幅度的
动作。
“………………”朱雀鼻中哼了一声只好再次倒下,满脸的无奈。
“啊!你还是不要动的好………………都是我不好,好像是骨折了吧………………如果不是我那么不
小心的话………………”
说到这里,希的眼泪簌簌地滴落下来,在色彩的作用下,仿佛像是血一般惨红。
“………………死不了的事情………………不要哭了………………”
“呜呜………………”
这话反而起了反作用,希的泪水像断掉的珠帘般落下,抽泣声不绝。
朱雀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就像是从前一般,哥哥安抚妹妹的样子一样。
希闭上了眼,停止了哭泣,然后突然握着朱雀的手心。
“这个痕迹………………”
希所说的,自然是朱雀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换过多少身体也不会失去的,灼伤的痕迹。
“为什么………………连这个伤痕………………都和哥哥…………一样…………?”

朱雀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妹妹,眼中尽是温柔的神情,没有了起先的冰冷和反抗的神色。他再次把手
移到希的头上,摸了摸她的秀发。
“………………这个伤痕…………是我引以为豪的证明。”
“日向………………君?”
朱雀直起身来,克服了人类所无法想象的障碍和痛苦。然后挽起双臂,将希抱在怀中。
“哎?!”希有些惊讶,却没有推开眼前的男人的拥抱。
“你………………不要紧吗…………突然坐起来………………”
“傻瓜……………………”
朱雀无法掩饰心中的感情,仿佛要用此刻的拥抱来温暖自己冰冷的身躯。
“………………小小希………………我好想你………………”
朱雀将希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没有任何的排斥和逃避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希的眼神扑朔迷离,张开表示惊疑的小嘴久久没有合上,双手垂下被身旁的男孩所拥抱。理所当然
她应该是推开他或者是感到害羞才对。
可是她做不到。
做不到如何去回复此刻的情景。
他是谁?这个问题曾经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中,是命运注定的人物还是颠覆过去的存在?
日向 纯,还是………………泽渡 朱雀………………
无论是哪个答案都难以轻松地甩手说:“啊!是这样的啊!”。
何况是已经死去的人。
他的脸庞,他的头发,他的味道,他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希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越是接近真实,她越是无法自己————如果面前的男孩真是那个名字的
拥有者的话……………………
“………………一次也好………………”希轻轻地说道。
“什么………………?”
“…………告诉我实话………………你的名字…………好吗…………求求你………………”
希的语调已经开始有哭音,眼中酝酿着晶莹的朦胧。

朱雀托着她的双肩,注视着她的双眼,仿佛要看到她的内心的深处去,直到他开口。
“………………我的名字是,泽渡 朱雀…………泽渡 希的哥哥………………如果我欺骗你…………
就让我回到原本属于我的那个世界………………被火焰吞噬的…………”
“不要说!不要说下去!!”

希死死地抱住朱雀的腰,发疯似的叫嚷起来。
“不要说………………不要说下去了……………………”
眼泪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朱雀的衣服上,直到失去痕迹。
朱雀什么也不说,摸着哭泣的妹妹的头发,任凭她依偎在他的身边。
两个心愿………………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朱雀闭上眼思考着。
想要杀死的人,想要守护的人,如果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我能否果断地认清我该走的道路呢?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我,做不到的……………………真是,没用啊……………………
朱雀松开了自己的手臂,然后躺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突然放开自己,这让希有些意外,但想到朱雀的确坐起身来十分勉强,一切就不显得意外了。
“………………你希望我怀疑你吗?”
“………………………………………”
“我一直在找你,就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希从衣服口袋中取出
一包纸巾,拭去朱雀额头上的汗水,却忘记了自己双眼下的泪痕,“…………虽然现在我也无法理解很多
东西…………但是,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这实在是太违心了…………”
朱雀再次揣摩着希的表情,明白了她是认真的,他侧过头,淡淡地说道:“…………如果我说……
让你忘记我如今在你面前的所有的事情………………你做的到吗?”
希握住他的手心,看着上面象征着毁灭的伤痕,抚摸着来自过去的伤痛,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如
果我最终还是将哥哥忘记的话………………你认为这样更好一点吗?”
“我……………………”朱雀刚开口,他的表情突然凝结起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不过这也就是
几秒钟的事情,希没有察觉。
“我之所以逃避到现在………………就是因为和你有一样的觉悟…………小小希。”
“…………就像哥哥你还是称呼我小小希一样…………明明彼此都明白的。”
朱雀没有回答,如果可以解释为风声掩盖的他的言语的话。一切都是转瞬的相遇,谁知道这是谁的
终点呢。
“我去叫医生过来吧,哥哥你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的。”
希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擦去了一时遗忘的泪痕,转身往下走。
“…………这里信号太差了,我去找公共电话去,哥哥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哦!”
朱雀眯起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希才放心地跑下台阶,边走边回首。
希的心情很好,这恐怕取决于很多方面。不过,解开了心头上的锁,与哥哥的再见总是最主要的,
虽然一切来的是那么快,相识也只是一个拥抱。可是她是那么的肯定,没有任何怀疑。
此刻她完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哪怕是那么的荒诞。就像朱雀无法摆脱对希的想念一样,一切都是
无法理解,无法明晰,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血之亲系连接着两人的行为和共同点,一切的一切,只需要
一个契机罢了。
那么,另一方面的朱雀此刻又是怎么想的呢?
“你还真是个蠢材啊!”
“…………………………”
朱雀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叹了口气。
“你不会是想要回到正常的人类生活去吧?”
那人有些生气地瞪大了眼镜,虽然灰色的头发有些遮盖了他那恐怖的血红色眼球。
“当然不是了………………”朱雀看着希离开的方向,表情有些古怪,“路西法…………我明白的,
我哪里都回不去的。”

眼前的人自然是路西法,在方才朱雀就感应到他的存在了,直到希离去他才呼唤了他出来。
“是吗………………我有些怀疑你的想法………………”
路西法坐在朱雀的身旁,将地上的那块写着两人名字的竹签捡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朱雀笑了笑,闭上眼轻声说道:“两个世界…………哪个都不是能包容我的地方………………”
路西法展开黑色的翅膀,目光既不含有同情,也不带有厌恶。
“你的意思是…………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吧?”
朱雀用手盖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为了阻断无孔不入的光芒,不被它打扰美梦一般。
“………………真聪明………………”
十分钟过后,希回到了神社的庭院中,令她意外的是,朱雀不见了。她寻找着朱雀的踪迹,可
是他就像蒸发了一样地消失了,没有任何的预兆。她清楚朱雀就算是勉强要走也是做不到的,但事实却
是希再次和他错过了,他还是决定要离开。
“我之所以逃避到现在………………就是因为和你有一样的觉悟…………”
朱雀的话还在耳边,人却无影无踪,有种物事人非的错觉。
“骗人……………………”希顿坐在地上,努力使自己不哭出来,“………………明明就该知道的
………………那种骗人的………………话………………”
树叶被风所迫来回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响是树枝上布满的竹片的击打声,如果真有所谓
的缘分的话,这个也应该算是祝福的奏鸣曲。
只是少了此刻在泥土地面上的一个祝福,一个最需要包容的灵魂。
一个应该得到幸福的女孩的笑容。

寂静的夜降临,希在自家的空屋独自打扫着,这个二层的房间没有任何人居住,也没有打算让谁
住进来的意思。虽然不至于布满蛛丝的地步,不过用食指抹上去还是会留下一层厚厚的灰尘。
被时间遗弃的事物,只会被慢慢掩盖。
而此刻,希正穿着打扫专用大褂,戴着帽子并手握鸡毛弹。一付家庭主妇的模样。
她开始打扫的工作,包括弹去灰尘和去除杂物,当然,这个房间是空无一物的,有种莫名的惆怅
的错觉。
这个举动让夕子很纳闷。
“怎么了…………突然打扫这里起来?”
“…………………………”
“放着以后让我来打扫好了,反正也没人进来的。”
“………………不是这样的……………………”
“啊?”
希慢慢地回过头来,被擦干净的玻璃窗透出片点月光,伴随着希夹杂的情感。
“………………就是因为我们忘记了留出他的空间…………他才会不回来的…………”
“………………你指谁?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呀?”
夕子感到十分的意外,希一直是听话乐观的孩子,而最近几天她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说话
也有些不可思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大家都忘记了,谁都不需要他的话………………太残忍了!”
希突然冲进母亲的怀中,抽泣起来。
“妈妈!妈妈……………………”
“希………………?”
“………………他回来了………………哥哥………………哥哥回来了………………”

夕子看来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安抚着怀中的体温。
“你说的…………哥哥,是谁啊?”
希猛地抬起头,眼泪断线,眼中尽是伤心。
“妈妈也………………忘记他了?”
“哎?”
“朱雀………………我的哥哥…………不是只有朱雀哥哥吗?”
夕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一把握住希的肩膀,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说什么傻话呢?!朱雀的话………………不是早就…………早就………………”
希摇了摇头,双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
“…………那就是朱雀哥哥………………就是前两天来的…………说是叫日向纯的那个人。”
“这种事情……………………!”
“你会明白的,妈妈………………他手心的伤就是那天…………那天留下的伤痕…………如果妈妈
也好好回忆一下的话,就会知道他绝对不是未曾相识的陌生人。”
“………………就算是有相似的地方!”夕子说话开始变调,不如确切地说是由于紧张,“听好了,
孩子!朱雀哥哥的确是死了!我和爸爸把他的尸体亲自送到医院去的,现在你说他又回来了………………
那是多么荒谬………………”
“是很荒谬!”希插口道,“可是………………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再次保护了我,亲口
承认了事实。”
“不可能的!”夕子用力地摆了摆手表示无理取闹,“你是太累了吧?还是早点………………”
“在哥哥回到我们家之前,就算是妈妈的反对…………我也只好说抱歉了。妈妈你会明白的…………
我所感受到的共鸣,到现在还在心中回响。哥哥逃避了我们,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接回来。”
夕子退后了一步,有生以来,希第一次违抗了自己的命令,虽然并不能算什么大事情,可是这还是
让她很受打击,胸中有被锤子击打的难受感。
“………………你说朱雀他…………避开我们?”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似乎就是这样的。”
“…………………………”
“所以………………至少,我要留出给哥哥存在的空间来,让他知道我们没有忘记他…………”
“…………你是认真的吧?”
“嗯!”
夕子叹了口气,努力挤出微笑来:“朱雀知道你为他做的事的话………………无论是活着还是在另
一个世界,都会感到欣慰的吧?”
希捡起地上的鸡毛弹,眯着眼睛回答道:“…………我也只能那么做了………………”
夕子步出房间,回到客厅,感到眩目恶心,她喝了点水,坐在椅子上喘息,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朱雀………………对不起………………”
眼泪应声而出,仿佛停止了时间,只有座钟的摇摆声时刻提醒着我们:时间是不会回头和停息的。
生命也是同样的。



分割线再临!




《眼》
第九章————“祭者”

四月十七日,星期二,东京樱海第二高中门前。
在这个既不是休日也不是国定假日的日子里,上午七点左右惯例会有赶来上学的学生,男男女女,
或是勾肩而来的死党,或是聊着昨晚电视剧的女生们,其中也插杂着孤身前来的用功学生,确实是一个
难以形容而又充满朝气的景象。
这个学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红砖砌成的大门和混凝土教学楼,学生制服虽然别致但也不突出。
说穿了就是一个常见的典型学校,以校园为背景的游戏设定,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
我之所以要说到这个学校,自然是有道理的。
因为有一个能让这个学校变得不寻常的人此刻在这个地方。他身穿一身的黑色便服,戴着一顶白色的
棉质帽,后背贴着学校的外墙,侧目注视着进出学校的人们。
“喂喂!!我可要提醒你哦!到时候再想抽身的话………………”
“我想清楚了………………只有这个办法了。”
“唉唉………………会变成怎样的发展呢………………?”
黑衣男子回过头,朝着一无所有的半空轻声说道:“好了,好了………………反正你所要的东西,
我总会给你的。”
说完,他又把视线朝向大门入口,一言不发。
这个男人,自然是朱雀。和他对话的,也只有路西法了。

要问朱雀为什么要盯着这里,那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了。
时间回溯到朱雀和路西法离开希后的一天,那是一个被乌云和雨打声所覆盖的夜晚。
朱雀平躺在旅馆的床上,闭上眼。想要让黑暗掩盖被点亮的渺小火花,却始终无法做到,脑中只是
浮现出她的脸庞。
朱雀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这种愈合能力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类应该具有的。用路西法告诉他的原话
来解释,就是“形成物质和维持生命的要素的差异”。这种暧昧不明的说法最终被朱雀翻译过来,就是只
要补充足够的灵魂养分就能复原身体,这也是在星期日到来之前唯一的回复手段。
路西法坐在旅馆的宽玻璃旁,看着被雨水击打的世界,听着静寂而吵杂的黑夜。突然他先开了口。
“说句话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朱雀翻了一个身,眼睛迷离着看着前方:“怎么………………处理?什么意思?”
“看你现在这有气无力的样子!”
路西法突然跳在朱雀的背上,如果他有实际重量的话,这下子一定很痛。
“………………都是死人了…………你要我怎么个朝气蓬勃法?”
朱雀把路西法推开,坐起身来,理了理被打乱的头发,并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那个女人………………是你妹妹吧?”
“……………………”
“不管怎么样,我要提醒你,作为死神的从者,你只可以有一个存在意义。如果你摇摆不定,我就会
中止契约。”
朱雀没有抬起头,嘴唇似乎有些蠕动,但没有说出话来。
“我见过很多后来变得恋世的人类,忘记了初衷。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你要的是这个结果的话,我也
无所谓。”
朱雀感到有些头晕,仿佛地球在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动。他也不是不理解路西法所说的话。
“………………无论怎么样,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吗?”
“也不是不能做其他的事情,死神无法干涉从者的行动。只是………………”
“只是?”
“时间。”路西法在空中划出一个圈来,“你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有限的,你越是对这个世界有所牵
挂,你最后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越痛苦,到冥界后便会无法安息,永恒地被悲伤和悔恨所吞噬。”
朱雀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我………………还是骗不了自己。”朱雀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对面隔着的是现实,“复仇无法停止,
我也不能伤害希的心灵…………要痛苦的话…………还是都给我好了…………”
路西法眨眼问道:“希?就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子?你妹妹?”
朱雀“嗯”了一声,路西法的表情却变得很古怪:“你说不能伤害她的心…………包不包括保护她
的灵魂?”
朱雀察觉到他说话的奇怪之处,回头问道:“她的灵魂?是什么意思?”
路西法将自己的眼皮拉大,露出的血红色的瞳孔,十分的可怖。
“你还不知道吧?迪奥西斯之膧不是只能看到灵魂那么简单的………………”
朱雀没有插口,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一般人的灵魂是蓝色的,这你知道的………………但灵魂是有三种颜色的。”
“三种?”
“听着,小子………………蓝色的是正常人的灵魂,黄色的是不可介入灵魂…………”
“不可…………介入?”
“就像我说的那样…………不可介入就是无法干涉的意思,就算是我自己,也无法支配这种灵魂。”
“死神也无法支配的灵魂?那是什么状况?”
“婴儿。”路西法啧啧地说,“为了维持人间的平衡数量,人类计岁五周岁前是不能被剥夺生命的,
除非不可抗力导致死亡。”
“其实还有很罕见的情况会导致灵魂无法支配…………我现在就不说了,你也碰不到这情况。我要说
的是后面一种灵魂。”
朱雀屏气聆听着,此刻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第三种灵魂…………我们一般称作 祭者之魂 。”
“祭者?怎么听起来像是什么仪式上的用语?”
“不是听起来。”路西法道,“事实上,这种人类的存在意义就是被用作某种仪式,为了献上灵魂而
活着的人群。”
“………………有这种的人类存在的吗?”
“客观来说…………这种人类只存在古代,那时候有很多人类在出生前就被烙印上了祭品的痕迹,被
用于祭天和神灵。这种既定人生会导致灵魂质的改变,如果没有特殊条件来干涉的话,这种情况是不会改
变的。”
“这种事情倒是有的,不过………………现在应该没有这种情况了吧?”
“理论上是没有了…………如今的时代不顺从神明的意义,即使有牺牲生命来得以为了实现某种自然
行为也是无法改变灵魂的性质的。”
“那…………你说了那么多想说明什么呢?”
路西法盯着朱雀的眼睛看,然后叹了叹气:“下次有机会的话,你用你的右眼去看看你妹妹的灵魂
吧………………她就是那不该存在的祭者之魂…………颜色是红色的…………和我的眼睛一样。”
等朱雀有所意识过来,又过了三分钟。
他在说什么啊?希的灵魂是红色的…………是注定要牺牲的灵魂?
开什么玩笑?!
“是玩笑的话就用自己的眼睛去验证一下好了。”路西法看穿了朱雀的想法,并用最实际的语言打消
了朱雀的挣扎。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路西法不理会他,径自看着窗外,雨好像又下大了。
“喂!路西法,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普通的人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没理由啊?”
朱雀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额头上也流下汗水并布满了青筋。
“跟我叫也没办法………………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导致这种情况的………………不过这样子下去
的话………………那个女孩子的死是早晚的事情————当然不会是正常人的死。”
朱雀大吼着用拳头击打着墙壁,墙壁被打出一个凹洞,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血也不会少出来。
“那么………………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变回正常人呢?”
路西法顿了顿,似乎要等朱雀的情绪有所平静才说下去,朱雀也意识到这点,慢慢地松下了紧握的
拳头。
“灵魂并没有什么治愈的说法,而且对我来说,现世出现血红色的灵魂也很令我意外…………如果能
找到导致她灵魂异常的根源的话,说不定还有些办法。”
“根源………………你的意思是………………?”
“话都不能说绝了!”路西法一跃跳上白色的床单上,把脸捂在枕头中,“现在说什么也是猜测,到
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现在朱雀便守在这里————希所必经的地点。
要保护一个人,不在她身边的话就没有意义。朱雀是那么想的,虽然问题已经产生,盯着希不放也
未必就能保护周全,但总比让她在视线外的地方要有所保障。
“如果真那么考虑的话…………你只能和她们住在一起,时刻保持警惕,虽然希望很小,但我想你
也不会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吧?”
朱雀低头“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路西法的观点。
“嗯?你的意思是………………”
“就像你想的那样,路西法…………”朱雀用心声说道,“我想了很久,虽然会把事情变得复杂化,
但我必须要在她身边,除了回那个家,没有其他的途径了。”
路西法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
“从我的角度来说,你太在乎那个女人,而那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反而在实际目的上………”
“好了,路西法,听我说。”朱雀打断他的劝告,“如果能克服人类的情感的话…………我也不会站
在这里了…………我并不打算违背诺言,只是…………偶尔也想任性一下………………”
路西法想了想,没有回答他,只是高高的跃起,张开他那黑色的双翼。
“随便你了,就算是从者,也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利………………只是他们无法选择未来而已……”
说完,路西法便消失在空气中,被来往的风所带走。留不下一丝痕迹。

朱雀把眼睛埋藏在秀丽的红色头发下,自言自语道:“我明白的…………但,她和我不同啊……
路西法………………”
她还有未来。
时间偶尔也会表现出它俏皮的一面,往往是瞬间的流逝却又是像是曾被遗弃的蹉跎般难熬。朱雀
在剩下的时间中没有发现希的身影,有和她相似的人一个一个地从他的面前走过,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
却也陌生的脸。
上课的钟声响起,校门被应声关上,还有几个看来是迟到的学生在和门卫求情。朱雀这才能把目
光从门口转到背后的教学楼和楼顶上的大钟。
高中的一切,本来是谁都该有的回忆。为什么就偏偏少了自己?
这种话,如果是原来的朱雀的话一定会抱怨上两句的。虽然抱怨不能改变什么。
朱雀安静地坐在了地上,把腿伸展开来,另一个腿让自己的双臂抱紧。然后一动不动,继续看着
大门。无视来往人流的目光,一直这样纹丝不动。

如果说时间有主观性的话,那此刻的时光是无聊到底的,而对于没有其他“有聊”的事情可做的
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朱雀连闭上眼睛小酣片刻的心情都没有,眼对面的车行道穿梭着工业时代的
果实,除了扬起作呕的烟尘外,什么也留不下。

知道放学的钟声响起,朱雀才像行尸走肉般地站起来,他才想到自己一天都没有进食——无论是
从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这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此刻他所关注的只有希一个人,只有这一个灵魂。
希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帘中,理所当然情理之中。棕色的头发夹着红色的发夹在刘海处,穿着统一
的女生校服,和两个女性学生一同从教学楼走了出来。互相谈话,平常不过的景色。

而对朱雀来说,现在所看到的是最让他揪心和痛苦的景色。因为他看到的是——————
比鲜血还要鲜红的魂魄。
朱雀一度曾希翼着从任何一个角度去逃避现实,因为没有亲眼看到的总是无法信服。相反来说,
一旦用自己的眼睛验证后,一切梦幻都将成为现实的泡影。

希的确是祭者。
朱雀闭上眼再睁开眼,也只是再次确认了在无数蓝色火焰中的赤红色的眼泪般的灵魂,在她的体
内。没有任何的伪装。
“什么啊………………这样子可不像我…………”朱雀按住额头摇了摇头。仿佛让自己清醒或是说
觉醒过来。
痛苦也好,疑惑也好,此刻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
朱雀迈出一步,往希的方向,往他所决定的方向。
希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她的身旁还有两个和她同龄的女生————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三人并肩
同步,有说有笑。夹杂在涌出的学生人群中,再普通不过,这不过是他左眼看到的世界。
在右眼的那个光影中,为什么却是那么悲伤的画面?
“希………………”朱雀叫唤着她的名字。
“哎?”希应声转过头来。
看的却不是朱雀,她眼睛的方向看的是一侧走来的女性。
“你叫我吗?”希轻声地问道,语气很是恭敬。
那个女性慢慢从巷子中把自己的身体露在黄昏的金色光线中,用左手拂开耳边的头发,回以一个
微笑。
“是我…………你是泽渡……希,是吗?”
希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同行者发了话:“喂喂!小希,你认识她的吗………………”话音还悬在
半空,她又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惊叫,“怎么?!你………………”
朱雀躲在人流中,随着那声惊呼看了看那个女性的容颜,也不由得地倒吸了一口寒气。
是另一个——————希。

如果能除去发型和衣着的话,希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可以说就是镜子的两面,如此地相似。身
高,体型,甚至是瞳孔的颜色都如出一辙。
到底………………谁是我妹妹,谁是泽渡希?
朱雀在一瞬间,竟然浮现出这种想法。虽然可笑,却也无法完全否认这种可能性。
“泽渡希………………你的妹妹………………她是拥有和我瞳孔一样颜色的注定成为祭品的可怜的
人类………………”
路西法的话闪过脑边。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死神是不会搞错人的,血的色彩可以见证真相。

朱雀无意识中睁开了右眼,再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希被愚弄的命运………………和另一个震撼的灵
魂。
金色的魂魄。
和希拥有同一个身躯的女孩,拥有着最后一种灵魂的颜色。
“不可介入。”
“这是我们死神也不可干涉的灵魂。”
“如果是你的话…………一辈子也看不到这种灵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朱雀睁大了眼球,反复想要弄明白这个耀眼的光辉是不是黄昏给予的一丝光线造成的。但最后得
出的结论是,她的确是金色灵魂的拥有者。
“真的呢………………是双胞胎吗?小希?”
另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来回望着希和那个女生后问出那么一句话。
希没有回答,也无法出来,她也有些被震惊,看到这个世界另一个自己的话,谁也无法视作无物

“真………………像………………”
那个浑身是谜团的女生开了口。
“你和我长的………………真是像啊…………”
希的表情好像被冻僵后的身体慢慢复苏过来一般,笑了笑支吾道:“啊…………哈,是,是啊!”
“我的名字………………那个…………琉璃…………琉璃…………”
“琉璃…………那个…………是名字吗?”
“嗯…………琉璃。”
“……………………”
“……………………”
“啊…………那个…………姓氏是?”
“不知道。”
“啊?”
“不知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一无所知的意思………………”
“哎………………不知道的吗?”
“嗯。”
“那…………那个,找我有事情吗?”
琉璃蹲下腿,双脚交叉,拉开裙子,做了一个淑女的礼仪动作:“请跟我来吧…………主人需要
你………………”
朱雀愣住没有举动,一旁的学生也走了差不多了,他也没有躲藏起来的意思,目光只在希和琉璃
两人的脸上徘徊。
琉璃和希不同,虽然发色相同,但和希飘逸的长发相比,琉璃是齐肩的短发,额头挂了一个心型
的红色的发夹,平添了几分可爱的神气。和她的发型有点意外的,她的服装有点另类,或者说比较罕见
。一身的橙色的连衣裙,肩膀和腰这里褶皱花型及其夸张,似乎在一些外国电影中,公主是这样打扮的
,真的在路上走的倒是没什么人真去穿的,反而有点像在COSPLAY。
“真是怪人呢。”
希身旁的女生那么说道:“穿的怪也就算了,姓名也说不清,还要人家去见什么主人,你不会是
看戏剧看的中毒了吧?”
“就是啊…………太奇怪了!”
“希,你也不要不说话,赶快骂她几句让她清醒一下吧!”
“啊?我…………那个………………”
“怎么说我也无所谓…………跟我来吧,泽渡希…………到我主人那里去…………”
琉璃说完伸出手来,拉住希的衣袖,似乎要用实际行动把人带走。
当然,这种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地进行的,身旁的同伴把她推开,挡在了希的面前。
“你这个人也太不讲理了!谁会跟你这个怪人走啊!!”
“……………………”琉璃用一种十分匪夷的眼神看着那个女生,然后瞪着她说,“你是要阻止我
吗?无关者………………?”
“是又怎么样?”
“小唯………………这样说话太失礼了…………”希有些两难。
“哼!跟这种蛮横的人,我也是————————呜!”
叫做唯的女生倒了下去,捂住肚子呻吟起来。
“唯!!”
两人忙蹲下查看她的情况,她们能确定的,只有琉璃往她的肚子揍了一拳的事实。
“你这个家伙,竟敢动手!!”另一个同伴对着琉璃叫嚷道,然后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衣领,“
你不要太过分了,混蛋!”
“等等………………还是………………”
“这种人,这种人………………”
琉璃的目光只盯着希,完全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中:“不想说第三次了………………泽渡希,跟
我来………………”
“混蛋!”
另一个女生举起拳头想要揍琉璃一拳,但被她挣脱了。琉璃没有停下脚步,冲到那个女孩面前,
也是一拳。
希叫了起来。

如果不是希的叫喊,事情一定会演变成又一个倒下的人出现。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琉璃也没有能再次施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阻止了这场来历不
明,过程却是有些幼稚的发展。
“动粗的话………………太不符合你的打扮了,小姐。”
希睁开眼,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情蔓延开来。
“哥哥………………?”
当然是朱雀了。
被染红的夕阳下只有那个男人在她的身边,无论生死都保护在身边的人。

“你………………也是要干扰我的…………人?”
“你是谁我不关心,不过要带走我妹妹的话………………我就做不到那么绅士了。”
朱雀推开琉璃,然后扶起吓趴的女孩。
“没事吧?”
“啊………………哦…………”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哥哥,是哥哥吧?你终于愿意回来了吗?”希有些激动,两手拉住朱雀的手腕。
“这个事情,晚点再说不迟,另一个你好像还不罢休呢。”
琉璃的确没有放弃的意思。
她挥了挥手腕,然后又冲了上来。

这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意外,要知道女孩子想用武力来对抗男孩子的话是很难有胜算的。
不过,事实上,这两个所谓的“女孩子”和“男孩子”都不能用常理去衡量呢。
琉璃往朱雀丹田挥拳,被朱雀格挡开来,然后她又推出一掌往他的下巴,朱雀冷不防被打中,身
体失衡。而她的攻势没有停息,立马又用扫荡腿来袭击朱雀不稳的下盘。
“什么啊!这个女人!!”
朱雀心中充斥着惊讶和疑惑。
“一般女性有这种身手的吗?”
琉璃已经踢在朱雀的小腿上了,痛感如此地真实。
“不要小看人啊!”
朱雀一咬牙,用双手托住地面后一个后翻,顺势用腿将她踢飞,琉璃笔直向后倒去,倒在了墙壁
上,顿坐不动。
朱雀站好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后的三个女孩子都看傻了眼。
她们的确有理由吃惊,撇开琉璃的攻击力不说,朱雀所摆出的非一般人能使用的招数也实在是令
人叫绝,如果同时发生在此刻,她们当然一时间回不了神。
朱雀卓越的运动神经是由先天和后天导致的,原本朱雀在生前就有出众的运动性,身体的协调性
也十分出众,而所谓的后天,是由于他的体质导致的,由于没有生命的限制,他可以发挥常人好几倍的
能力。也就是这种本能的庇护的失去,他可以做出一般人在特殊情况才能展现的,被称为“奇迹”的力
量。

“好厉害啊………………”同行的女生不禁感叹道,“喂喂,小希,他是你的哥哥?”
“啊…………对,对啊!”希才缓过神来,然后跑到朱雀的身边。
“那个………………哥哥…………没事情吧?”
朱雀没有回头,则是看着爬起来的琉璃,因为她还没有失去战意,也就是事情还没有解决。
“泽渡希的哥哥………………真是出人意料的厉害啊…………可是,我也不能这样回去的………”
说着,她走向这边,走路有点摇晃,似乎伤到了腿。
朱雀有些不忍,毕竟对方是一个女孩子,还是和希长得一样的女孩,刚才的一击也是出于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再和女孩子动手。
当然,如果她也能那么想的话。
琉璃冲了过来。
“等等…………琉璃………………”
“啊!”
琉璃脸色大变,立马停住了步伐。
“…………是主人吗?”
琉璃的脑中直接传来了一个声音,而她也用这种方式回答着。
当然这个举动让朱雀他们很不解。
“好了,可以了………………回来吧,我的宝贝。”
“可是,我的任务………………!”
“………………回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
“……时间还长呢………………现在只要回来就可以了………………”
“是的………………我的主人………………”
琉璃抬起头,看着希和朱雀,然后再次做出礼仪的动作。
“这次我就放弃了………………泽渡希……和她的哥哥…………下次再见面吧。”
说完,她便奔跑起来,往她来的方向,消失在巷子的一端,似乎方才的瘸腿都是幻觉。
而她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人先开了口。
“不管怎么样………………没事吧?希?”
朱雀望着她的眼询问道,眼中只剩下柔和的色彩。
“嗯………………我没什么…………小唯你们不要紧吧?”
两个受牵连的女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抱怨,倒是显得很精神。
“没问题的啦,我也是很擅长打架的哦!”
“嗯,我也就是吓了一跳。”
“不过说起来啊………………小希。”
“嗯?”
“你哥哥长得还真帅呢!”
“哎?”
“唔………………虽然发型有点奇怪,不过仔细看看的话的确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呢!!”
“这,这种事情问我也………………”
朱雀没有去搅这趟混水,脑中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希的灵魂和另一个和希长得一样的人的灵
魂,红色和金色灵魂者的接触只是巧合吗?还有琉璃所说的主人又是什么呢?
一切都无法解释,路西法不在,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切!”朱雀牢骚着发出不削的声响。
“那………………”希握住朱雀的手掌,从她的手心传来了久违的体温蔓延在遍体鳞伤的肉体上
,朱雀回过头来,俯视着希的脸,“我们回家吧,哥哥。”
朱雀犹豫了片刻,看着希认真的神情,脑海中跳动的仇人的面容,交融起来最后成为空白。

“那,回去吧………………希…………”
朱雀握紧了她的手。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握我可不管,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可以了。


《眼》
第十章————“原点”

四月十一日,星期三,傍晚6点34分。
地点,东京群马县11国道24号室内。
春天已经完全拥抱这个城市,白昼的时光明显要比上个月来的长,托这个的福,现在朱雀还能在被
阳光直射的房间内,而不是浑浊漆黑的空间里。
朱雀站在落地窗的边缘,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掌接触着玻璃的冰冷。
朱雀没有说话的打算,事实上,他回到这个家到现在的时间段中,的确是没有说话。
“虽然还是有点不干净…………”希打破沉默,“可还是个不错的房间吧,哥哥。”
这完全是谦虚之谈,当初的储物间此刻的房间已经完全脱胎换骨,虽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也扯不上
“不干净”这个词语。想必是希在这几天拼命打扫的结果。
朱雀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哎…………家具什么的话,过两天…………嗯…………周末的时候一起去买好了!全家人一起……

“全家人…………”朱雀突然插话道,“包括不包括爸爸?”
“哎?”
希的表情突然有些尴尬,但立刻又变得和往常一样:“那个…………如果有时间的话…………爸爸
也会去的………………吧?”
朱雀表示疑惑地“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笑了起来。
“无所谓………………只要回到这里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朱雀看着希的脸,却有种莫名地感伤,完全是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是被蔓延的黑夜吞噬的光线,
不意味着消失,但却透不出任何的光芒。
注定牺牲的灵魂,这是什么概念?为什么会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女生的生命中出现呢?
不是太奇怪了吗?我以一个不死不活的身体在这个世界生存,而妹妹却被未知命运所束缚。这个家族,
这个血统被诅咒了吗?
说到血统的话,希的血统和朱雀的血统也不是原来想象的那么接近。同父异母,说近即近说远便远
的距离感。如果不是死后听路西法说的话,一切都将被蒙在鼓里被时间掩盖过去。
从死神口中得到的“真实”还真是没有现实感呢。
朱雀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中的钥匙,这个房间的钥匙,刚从希手中得到的。
“那我们下去吃饭吧,哥哥?”希笑嘻嘻地说道。
朱雀能做的,只有回以笑容。
沿着门外正对着的木质扶手楼梯,两人慢慢地走到一楼,台阶的高度好像太低了,朱雀突然那么想到
。楼梯刚下便是宽敞的客厅兼厨房,正中布置着黄褐色的大型餐桌,表面铺放着雪白的桌布,边缘处还
绣有小花,很是别致。
吊顶的乳白色吊灯发出耀眼的光线,让朱雀有点不适,而等他习惯了这个环境后,希和夕子都已经
坐在了桌旁看着他。
“那个…………朱雀…………赶快过来吃饭吧,不用客气的。”
夕子微笑着并把晚饭端到他面前,看样子是咖喱饭。
“嗯………………”朱雀拉开一旁的座椅,坐了下来,正对着希却和夕子隔开一个座位,“我自己来
就可以了。”
“啊呀,哥哥好像是不喜欢吃辣的东西的啊。我都忘记了!”希吃了一口后突然抬头叫道。
“我认为没有和大家一起祝福后才吃才是重点呢,小希。”夕子笑道。
希也眯着眼笑着,合十说着“我开动了!”后再次拿起勺子,然后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
“这无所谓。”朱雀大口大口地嚼着涂上咖喱的米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怎么说…………也是大人了。”
“嘿,大人啊~~~”希眨了眨眼,“听起来好像很老道的样子嘛!”
朱雀笑而不答,喝了口水,盘子里的食物也所剩无几。
“那么…………说正经的………………”
希和夕子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不问也可以吗?关于我的事情?”
夕子似乎想说什么,但咽了咽口水,还是闭口不说,希则是用开朗的笑容来回应。
“既然哥哥回来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对吧,妈妈?”
“哎?啊,啊…………”
朱雀把盘子给收好,然后又坐回原来的位子,表情一脸的严肃。
“所有的事情,还是在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不然对我对你们都将成为阻碍。”
他接着说。
“首先,我可以很认真的说,我的确是泽渡朱雀,没有任何的玩笑成分,虽然很多问题会有矛盾……”
“………………大约十年前,我的死也几乎是既定的事实,虽然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这个世界变的
很有趣……不说奇怪的话,我还能清晰地感到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它们都在告诉我我没有死。”
朱雀说后顿了顿,似乎要缓和一下自己说出“感受到心跳”这个谎言的罪恶感。
“那个…………虽然那么说有点残忍…………可是…………”夕子低声说道,“警方和验尸方面都很
肯定的说是没救了………………当时的样子…………的样子…………”
夕子的脸有些抽搐,仿佛再次看到当年被红莲的罪恶之火烧得不成人形的朱雀。腿也有些发抖,无法
再说下去。
朱雀张开右手心,把手心的伤痕给她们看。曾经的伤痛并不是遥远的记忆,而是延续了多年的痕迹。
“我也无法解释是什么让我苏醒过来…………理应在身上布满的烧伤也只留下了这一块。”
“那…………是什么时候…………”希插话进来。
“在十年前…………在我死亡的历史篇章还来不及翻页的时刻,我便醒了过来…………我不能解释现状
也不能阻止我心中的迷惑,然后我便逃出了医院…………”
“逃出来?”
“那是自然的了,死者复生,这种事情要是被外界知晓的话只会造成社会动荡,如果只是一个尸体的
消失的话,那最多也就会被传成灵异怪谈,相比之下要妥善多了。”
“既然是那么早之前就活过来的话…………那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不是很奇怪吗?”
希的表情是那么无邪,这让朱雀有点无名火起。
“如果我就这样回来的话………………那才有点奇怪呢,希。”
“嗯?”
朱雀撇过头望向夕子,四目相对,瞳孔中映出的是她惊恐的表情。
“继续说下去好了…………我离开了医院,过着流浪的生活,直到被一家人收养…………”
“哇!”希差点就把喝下去的水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惊呼,“太幸运了吧?这种事情…………”
“就算是幸运,是小说里的情节也好…………但还是发生了————具体的关于这家的情况我不能
告诉你们,这是当初我来到东京前和他说好的,希望你们体谅。”
“哦————”
朱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拉了拉衣领。
“我想说的就只有这点。”
“咦?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你真的认为那很重要吗?”
“嗯………………那倒也不是…………”
“最后…………我希望妈妈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例如去医院询问什么的,这只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朱雀说着向楼梯处走去,“当然…………既然已经不住在这里,也没有必要让爸爸烦心。”
“哎?你已经知道了吗?哥哥?”
“………………多出来的房间,没有男性居住的痕迹和生活用具,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出爸爸是很你们
一起住的结论。”
随着朱雀上楼的脚步声响,母女两人无言相对,夕子的脸色有点苍白,看来朱雀的出现让她还是很
震惊的,从很多角度来说。
“小希,收拾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好了,你去看看哥哥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怎么说也是……”
希把用后的食具放置到厨房,对着母亲露出一个安心的笑脸。
“我知道了!”
希敲了敲朱雀的房门,得到他的允许后走进了房间。
天色已经转向昏黑,房间此刻唯一的电器————日光灯便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朱雀坐在床的一端,这个房间如今只有这个家具,也没有其他可以供他选择的项目。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朱雀面朝着希,看了一眼便将头低下。

你真的认为那很重要吗?
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
朱雀的话语还回响在耳边,刻骨的距离感让希有些难以启齿。
“………………明天还要上学的吧?”
“啊,啊!”
“那就回自己房间多关心学习方面的事情,要不就早点睡觉好了…………”
“………………”
“还是说…………你果然有话要说呢?”
希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好语气说道。
“那个…………关于爸爸的事情………………”
“嗯…………”
“虽然很…………那个,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我想哥哥也应该总会知道的…………”
“…………不会是跟其他女人跑了这种事情吧?”
“哎?”
“不对吗?”
“啊,哎…………差,差不多…………吧。”
希一直都在想怎么说出这个事实比较容易让朱雀接受,突然被朱雀说出来实在是让她诧异不已。
“切,三番两次的……………………”
“啊?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别在意。”
朱雀突然握住希的手,一脸正经地盯着她的脸,仿佛要把她定格在这个时间。
“啊!”
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也没有挣脱的样子,就这样让他握着。
“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不重要了,希。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可以了。”
“是什么…………事情?”
“我之所以从地狱回来的意义…………只是为了守护你的生命…………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抛弃……”
这让希的脸上布满了红晕,耳根也有点发烫。朱雀所说的话是那么的震撼,而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
认真,如果不是兄妹关系,谁都会把这段话视作爱的告白。
“说,说什么………………说什么奇怪的话呢?!哥哥?”
朱雀从希的眼中看到逃避,原本握着的手也由于反射而被她抽出。他笑着将身体躺在床的中间,一动
不动。
“…………不明白也无所谓,明明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的………………”
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你忙你的去吧,希。我想想点事情。”
希沉默着走到门外,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着。
“还是………………回不去了吗…………那个时候的………………”
……………………
是的。
我们无论怎么奢求,怎么呐喊,怎么逃避也回不去了。
用笑脸和纯真堆砌的梦。
希的本能还是明白的。
如今的朱雀和原来的他完全变得不同,他所发生的过去,所分离的时光,这让一个温柔开朗的男孩
变得孤立和冷漠,是这样吗?
不会只是这样的!
一定有什么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现实”。那个必须由自己来怜悯和独奏的悲伤的钢琴曲。
好想听一遍,哪怕留下泪也好。

什么都………………无所谓了………………
朱雀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好让自己能完全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四周的灯火已经开始对比鲜明,如果
贸然地打开窗户睡觉而不盖被子的话,普通人一定会生病的吧。
他再次叹了口气,是第几回了?最近叹气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或许是缭绕在身边的琐事变得频繁
起来的缘故吧…………他突然那么想到。
真是好笑!
他自嘲后望了望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熄灭的灯具在黑暗中是那么的没有存在感,就像自己一样。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一切从这个虚伪的家庭开始,也将会从这里迎来结局。就像立体坐标一般,意味着开始,交叉和终末
的原点,给予万物众生,给予万物毁灭。
我并看不到未来…………所以,我无法安然地闭上眼睛。
所以,当朱雀清晰地看到门外浮动着的蓝色的灵魂之火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和迟疑。
泽渡 夕子……………………
希的灵魂既然是红色的,那么门外的人自然只能是她了。
朱雀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把门静静地打开。
这让夕子有些不小的吃惊,毕竟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敲门。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只是比我想象的要早了些。”
朱雀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侧过身来让她进屋,顺手把灯的开关打开。
夕子有些不自在,仿佛进了陌生人的房间一般,房间没有座垫和桌子,于是朱雀让她坐在床上,自己
则是站在一边的墙上。
这时候朱雀看了看手表,是晚上十点左右。
“平时这个时候希都会乖乖地在床上睡觉了,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夕子先开了个头,这让朱雀有点意外。
“我已经说过的吧?有些事情不要抱着好奇心去摸索比较好…………不知道不是也很好吗?”
“不可能的啊………………”夕子有些神经质地翻弄着自己的头发,“希是个聪明的孩子,同时也有着
很少在女孩子身上拥有的倔强…………就算是不当面问清楚,总有一天她也会刨根到底直到弄清楚一切的
。”
“的确是,她比小时候显得更有些决心的样子…………”朱雀抬起头,看着白昼的灯火吸引着飞虫,“
就你而言…………不也是很想把事情给搞清楚的吗?”
夕子有点勉强地笑了笑。
“朱雀…………与其说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不如说是我想把一些事情告诉你比较合适……
十年过去了,关于你的事情困惑了我很久,我无时不刻地祈求能把心中的话告诉给你听,而此刻你真的
再次站在我的面前,这简直就是上天的奇迹!”
“呵,什么奇迹这种东西…………嘛,就现实点说好了,希深信不疑着我是她的哥哥,你似乎也没有
过问我身份的打算,不是很奇怪吗?就那么相信我的话吗?”
“是啊…………让谁来看都会感到奇怪的…………十年过去了,死去的人又回来了,这种话说给谁听
都没有可信度吧?”
“…………………………”
“可是………………就算是这样………………希还是找到你了,并把你给带回来了。”
夕子看着朱雀的脸,停了好几分钟才接着说下去。
“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一样,我无法从你的相貌上得出这个结论…………那么………………你第一次
看到希的时候…………有没有认出她来呢?”
“………………你当时有叫她的名字吧,所以没有什么认出不认出这种说法吧?”
“不是这样的………………”夕子摇了摇头,“就像希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一样,哪怕我没有说过她的
名字,你看到她的时候,也应该会有些感触的吧?”
的确是这样的,朱雀也为这点感到过异样,超越相貌和语言,从更根本的地方有所碰撞,在遇到的
瞬间,或许就能得出一些结论。
希也有那种感受吗?
他闭上眼摆着头,仿佛像是在表示这种说法的愚昧。
“我无所谓你们是怎么想的,就像我也不在乎这个家变成什么样子一样。”
“…………是吗?”
“那,说点实际点的…………你不会是想说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来找我的吧?”
夕子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是不是灯光照射的缘故呢?
“那个…………朱雀你…………很恨我和稹二吧?”
布满死亡和仇恨的眼神从朱雀的左眼蔓延至这个空间,夕子说完便无法接着说下去,浑身就像寒冷
导致的发抖。
这是本能的恐惧。
“如果你们都有这个自觉的话…………问题大概会变得简单点…………”
朱雀走到夕子身旁俯视着这个曾经杀害他的女人。
杀死她!
朱雀的脑中突然涌现出这个想法。
“你,害怕死亡吗?”朱雀把手放在夕子的肩膀旁,反而让她为之一震,“恐惧吗?想要求救吗?”
“等,等一下,朱雀………………我…………”
“闭嘴!!凶手——————”
“!!!”
朱雀自己也有点惊讶自己的失态,他刚才几乎是叫了出来。
希不会听到吧?
夕子完全被吓傻了,口中支支吾吾无法说出一句话。
“算了吧………………那种事情………………那种事情………………”
朱雀托着头痛苦地说道。
“………………朱雀,朱雀……………………你…………都知道了吗?”
夕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
“……………………”
“听我说…………好吗…………朱雀,朱雀………………我………………”
“到不了了………………太晚了………………”
“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说什么也………………”
“求求你,听妈妈说一句吧!”
“不要再说————————”朱雀的脸几乎扭曲的不成一张完整的脸,那是充满仇恨和愤怒的行为
组合,“不要用那种不知廉耻的称呼来亵渎我的母亲!!”
“!!”
失控了。
明知道会有这个瞬间,明明都考虑冷静去面对的。
这是你如今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意义。
路西法的话语如同像尖刺般撕开了朱雀的生命线,没有血也没有悲伤的粉碎。
“为了希,好好的活下去吧。”
朱雀打开了房门,回头对夕子轻声地说道。
“她有活下去的理由………………只要还有一秒钟,我也会战斗下去………………”
朱雀站在门旁,明显是要夕子离开这里,夕子也没有多说,走到走廊,想要握住朱雀的手,朱雀没有
想到这点,手掌被夕子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
“…………………………”
“你是朱雀………………无论是多少年以后………………我也明白的………………”
夕子在朱雀摆脱她之前先放开了手,微笑着走到了楼下,如果背影能够掩饰悲伤的话,此刻她应该是
那么做的。
你不明白的。
朱雀回到房间,又是那个被黑暗和寂寞笼罩的地方。
活着的人怎么会明白,眼睁睁看着死亡之镰吞噬着的自己——————所呼喊的声音。
救救我!!爸爸!!妈妈——————!!!!!
骗子,全是虚伪的,这个世界。

我…………又睡着了…………吗?
怎么,那么贪睡呢我?
小孩子的话…………不是应该活泼点才像样吗?
朱雀爬起身来,看着四周的风景。
如画的草原和天空下的鲜红花朵,鼻中能闻到青草的芳香和阳光的温暖。
我………………又到这里来了。
朱雀摸索着自己的脸,直到在湖畔看到自己的倒影,才确信了自己所在的场合。
那是,十年前的自己。
这是…………我的梦吗?
希。
希在哪里呢?
朱雀随心地漫步着,打探着来往行人的容貌。步行的人,骑车的人,带着宠物散步的人,都没有具体
的相貌。
因为他们都是次要的。朱雀心领神会。
可是,希在哪里?
每次到这个梦境来的时候,希总是会在身边的,这次也不该例外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没有呢?
朱雀突然急躁起来。
他奔跑起来,无视身旁的画面,一心只是要找到她。
世界变得古怪起来,朱雀身后的风景从三维变成二维,最后连色彩也浑浊起来,交织成一片血红。
朱雀没有意识这些变化,因为他没有回头看的心情。
所以,当他摔倒在地上,被红色的海洋所吞噬的时候,他是那么的绝望。
要消失了!这个世界!!
我的前方也………………
朱雀想要站起身来,想要摆脱这个糜烂的红色空间,走到有色彩有阳光的世界去,可是当他低下头
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红色的沼泽所覆没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不要!
不要消失!!
希——————!!
朱雀在完全被吞噬之前,最后看到的是。
被染成血红色的希。
她在求救,可是无法发出声音。
混蛋!!不能认输啊,我!!
朱雀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了手臂,不止是这样,连身体也好像失去了意识。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
“玩笑吗?”
!!!
“你认为这是玩笑吗?”
谁?
“你的软弱侵蚀了你自己,朱雀。”
“路西法——————!!”
朱雀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叫喊出这个名字。
“你敢不敢回头看看那个女人的样子呢?”
什么意思?
“你——————不会回过头去的………………”
希,你的意思是………………
“人类就是那么回事,就算是死了以后也是………………所以………………”
朱雀无法说出话来,他已经完全被红之寂静掩盖。
“你的懦弱………………就在这个瞬间…………被体无完肤地揭露出来了呢…………”
我的………………懦弱………………
我的………………懦弱………………
我逃避了,逃避了面对她的现实………………
为什么………………?
“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你什么都不明白。”
朱雀的眼眶中流出血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血………………吗?
不对,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色彩………………

大概,这是我的………………眼泪吧?

眼泪明白。



眼泪明白…………我是分割线…………




《眼》
第十一章————“空白”

汗水浸透了朱雀身上的衬衫,将他的肌肤印在了如同虚设的空气的对面。他不断地喘息和那仿佛被
猎杀着的野兽的恐怖瞳孔和此刻从绿色花格窗帘透进的朝阳显得是那么不协调。
朱雀半坐身来,托着额头的手又不断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早晨了吗?
朱雀自言自语,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才意识过来今天是星期四。

“当我透明也太不礼貌了吧?小子!”
路西法突然跃起跳到朱雀的头上,由于没有重量而使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成为现实。
朱雀把他推开,从枕头边拿起换洗的衣服替换了自己身上湿透的服装,等他换衣完毕,他才回应了
路西法中间三番两次的埋怨。
顺便说一下,干净的衣服是朱雀自己带来的,在外漂泊的他也不是毫无顾忌地不顾形象。偶尔也会
像正常人一样买一些生活必用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几天后就会在这个家有自己的衣服了吧。
“如果要回来的话………………不要用那么古怪的方式出现。”
如果心声可以用语气来形容的话,就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啊呀呀——————”路西法抬起下巴双手扶着他那小脑袋,“那只是凑巧的啦,凑巧!不是正好嘛
,省得你被《蚀》给吞了!”
“《蚀》?什么玩意儿?”
“哼哼~~这种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多就是让从者失去控制…………嘛,用上次电视上的说法,
就是迷失在心中的迷宫…………这个样子!”
什么节目?用那么抽象的词语?还有………………你最近一直在看电视吗?!
如果可以的话,朱雀一定会那么吐槽的。
“指望你能解释清楚的话,不如让我自己想象比较有效率点!”朱雀把外套穿好,环视着这个明亮的
空间,“恶梦吧,就是差不多那种东西吧?”
路西法似乎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掌击了一下表示思考完毕。
“那也太随便了这种说法………………《蚀》可以毁灭你的肉体甚至是灵魂呢!到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
了!!”
“哦————那我还很好运嘛!那,说说看这东西是怎么会突然出来的?”
“是因果的必然哦!”
“具体来说?”
朱雀几乎都摸透了路西法的习惯,也就懒得抱怨或是插话了,和他多说可是很麻烦的。
“嗯…………《蚀》是死者的幻象中的黑暗,懂吗?就是说你所追求的光景中有你所恐惧的空隙,那种
东西我们习惯叫做《蚀》,由于《蚀》的扩张有扭曲死者精神世界的特性,直到自我否定,也就是会发生
死者否定自己的状况,也就是………………”
“好了好了…………你呀要么装傻要么就是一本正经地说一些东西出来,大致上我都明白了。”
“你确定?”
“它再出来的时候我会一个人走出来给你看的。”
朱雀说着摸了摸路西法的头,与其说是安抚弟妹的感觉不如说是像在抚摸动物之类的更贴切一些。
“这次的话…………就算我感谢你好了…………”
软弱,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如果不能说话的话,在这个家有点麻烦。朱雀戴上手表时是早晨五点半,夕子和希的话,一般不会
那么早起来的吧。从上次在学校门口等候的情况来看,希的高中上课时间是八点左右,那么现在起床的
可能就小很多了。
朱雀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下,瞥了厨房一眼,夕子不在,于是便穿上自己的运动鞋
,走出了玄关。

路西法自然也跟在后面,倒是有种主仆关系倒置的错觉。
当希醒来并为上学梳理和着装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左右。就像一般的高中学生一样,在报考学校的
同时,与家庭的距离合算也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没意外状况的话,希步行到学校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
所以算下来,希的起床时间是非常的到位的————之所以那么说,当然是由于她没有用闹钟的习惯

她换好学生服后先敲了朱雀房间的门,没人回应,而门也没有关上,希一边轻声地说了声“打扰了”
后便走了进去。
朱雀还没有回来,房间空荡荡的既没有家具搭配的立体感,也没有人存在的气息,显得很是压抑。
床边放着朱雀换下的衣物,证明了他的确有起来,只是现在身在何方就不清楚了。希将他的衣物拿了
起来,并把它们放在一楼卫生间的洗衣机内。
早餐母女两人吃的是果酱面包和蔬菜色拉,在希坐在餐桌旁的同时她的母亲便把早餐递到她的面前,
并露出一个媲美清晨阳光的笑容作为一天的开始。
早餐有三份,不过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出去了吗?哥哥她?”
希理所当然地问了起来。
夕子显得有点意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我没有看到他啊,不在房间里吗?”
“嗯,好像很早就出去了。”
希在面包上涂满了草莓果酱,似乎很喜欢如此夸张的甜腻的味道。
“真是奇怪啊,还真是………………”
夕子从玄关回来后便坐了下来,和女儿一同享用早餐。
“他的鞋子不见了,看来的确是外出了吧。”
希若有所思地把面包片撕成一片一片的形状。
“嘛,不用担心哥哥的,他不会突然就消失的,我有这种感觉!”
“对啊,他的家在这儿呢,大概是晨练去了吧这孩子。”
客厅的摆钟敲响七点半,希也刚好吃完早餐,合十说着“多谢款待”,夕子便把盘子收了起来,只是
留下了朱雀的份。
希拎起书包,回头道别后便匆匆赶去上学,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
这份活力是从哪里来的呢?

“希比以前显得活泼多了呢!”
夕子在收起朱雀吃剩的盘子里的食物时候,突然那么说道。
“是吗,不是很好吗?”
朱雀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和语调那么回答道。
“小希对于你的回来看来很高兴呢!虽然那么多年不见了…………”
“………………”
“十年前的小希知道你没有救的时候…………哭的可是不省人事啊…………好几次我们都以为她会哭
成休克呢………………”
“………………我也曾经以为…………”朱雀突然打断她的话语,“作为父母的你们也该流点眼泪才
对呀!”
夕子全身为之一震,手中握着的盘子差点便摔落成碎片。
“不是这样的!朱雀————”
夕子的声音却变小了,眼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悔恨,悲伤,痛苦,还是………………
“不谈这个。”朱雀伸出手来表示自己无心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倒是比较感兴趣…………既然父亲
————暂时还是那么称呼他好了!他既然背叛了这个家,为什么门外的铭牌还是写着《泽渡家》呢?”
夕子倒是很坦然,把围裙收拾好后为自己和朱雀泡了一杯茶,茶水也很清澈。
“并没有离婚…………朱雀。”夕子吮了杯沿一口,“虽然说分居好像也太欺人了点…………对外也
是尽量不让他人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还真是变得复杂起来的情节啊…………”
“大概吧…………不过,稹二现在的事业很有起色,也很有影响力,外界似乎有不少人都很给他面子。

朱雀不屑地咳嗽了一声。
“还真是改头换面了啊…………爸爸他…………呵!”
“说起来,朱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看起来也不像有学可以上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是死人了,怎么可能再跑去上学呢————”
“如果说…………我可以让你去上学…………又怎么样呢?”
朱雀惊讶的表情完全展现在脸上,而夕子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也是很认真的样子。
“哦?很有意思的说法嘛…………你说你做的到?”
“嗯,如果我没有骗你的话————你怎么回答呢?”
“……………………”
朱雀开始思索起来。
上学这东西,本身对朱雀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作为踏入社会的跳板,教育也许有实际用处。
前提是那人要活着。
那么,朱雀又在犹豫什么,在考虑什么呢?
时间无声地流过,朱雀突然抬起头,竖起右手的食指,对着夕子那么说着。
“我有一个要求………………”

当天空被艺术性地渲染成秋天般的成熟和悲伤之时,现实点的话就是到了黄昏。
希放学回家后,便满脸堆笑,手上还拿着不知道贴着什么商标的纸袋。
“哈,妈妈!哥哥!有好东西哦!”
夕子从客厅露出头来,笑着回话。
“回来了吗?记得要洗手哦!”
希答允了一声,把东西放在了餐桌上便跑着去洗手,一边跑一边问。
“哥哥人呢?”
她从鞋柜中看到了朱雀的鞋子,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应该在自己房间内吧,到吃饭的时候自然就会下来了吧——————”
楼梯口传来的脚掌接触台阶的声响,一个声音也接踵而至。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呢,妈妈。”
朱雀从楼梯旁那么说道,语气却和早餐时截然不同。
“啊,哥哥来了啊,正好!我——————啊!!这是怎么回事?!”
希刚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朱雀后便吃了不小的惊讶。
“嗯?你指什么方面?”
朱雀眯着一个眼睛,装作不解地微笑道。
这时候,夕子也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站在走廊,又看到朱雀的打扮,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啊呀啊呀!原本我还想让小希晚点知道的呢?朱雀你也真是的…………”
“你们两个人………………”希来回看着两人的脸,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我想,总得有个人
好好的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吧?”
“如同你看到的一样,只是校服罢了。”
朱雀一边说一边把领子处的纽扣解开。
“还真是让人透不过气的设计啊,这扣子………………”
“转移话题可不行哦,哥哥。”
“被看穿了吗?”
朱雀走到客厅,看到了桌上的袋子,打开一看,香气便如同真空被打破般大肆蔓延开来。
“什么呀!这东西?”
“啊————又转话题了!”
“好了好了…………”夕子插进两人的对话中,“一边吃饭的时候再一边说吧!”
很显然,希对于这个缓兵之法不怎么认同,但既然到了开饭的时间,也没必要那么计较。
“好啦!可以告诉我了吧?”
希拿起调羹后在半空划了一个圈,似乎在催促他们或是说提醒他们。
“不是很合身嘛,朱雀穿上去意外的很有型呢!”
“问题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呀!”希撅起小嘴表示不满,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看的出两人在戏弄她
这一事实,“那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嘛!!”
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朱雀则是摊开手叹了口气。
“嘛,怎么说明天也要和你一起去上学了,就不能说点更有建设性的话出来吗?”
“哈?”
希愣了一下,把汤给撒了出来。
“你们不是要说…………哥哥要到我们学校来上学吧?”
“不好吗?这可是妈妈和哥哥讨论下来的结果哦!”
夕子那么回答,看来的确是和朱雀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
“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必须尽可能地接近希,也就是说————上学也好,我只考虑去希的学校,如果可能的话……”
“可能的话…………一个班级……是这样吗?”
“啊…………就是这样…………”
“可以啊!”
夕子走到朱雀的身边,想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但在朱雀充满敌意的眼神中还是放弃了。
“光说你可能不明白…………那么,要不要现在和我去一下希的高中呢?这样不是更实际点吗?”
“喂喂!”朱雀打断了她的节奏,“太夸张了吧你?你要知道,我可是连户籍和身份证明都没有的……

“这个社会…………可是有很多令人费解的事实的啊。”
夕子的话让朱雀无法理解,虽然夕子的样子也不像是随便说说的玩笑。

不是很有趣的嘛。朱雀!
那就让我看看你所说的费解的事实吧!
朱雀和夕子两人步行到了希所就读的樱海第二高中,当他们到达学校门口时,操场和走廊上没有任何
学生的身影,看来是教学时间。
到了学纪教导处,和一群看上去是教育分子的人通话后,两人便直接往校长室走去。
“小看你的来头了………………我说…………”
朱雀轻声嘀咕着,夕子只是报以一笑,推开了校长室的红木制大门。
“百忙之中打扰了,上川校长!”
夕子礼貌地弯下腰,朱雀也配合着这个动作。
“哦————不是泽渡太太嘛!哎,太客套了,来来!到这边坐下吧!”
朱雀抬起头,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校长的容资。
财大气粗这话有没有道理朱雀仍有所保留,但有钱人不会是瘦子似乎就是宇宙定律了。那个光着个
脑门的上川校长看起来有两个自己宽,发福严重的身躯若不是被特制的西装给掩盖了点,不然走起路来
赘肉横行的光景可谓是合情合理,至少从他那堆积着的两颊大有吞噬五官的意味就可以知道。
两人坐在了墙边的褐色真皮沙发上,上川眯着眼睛发了话。
“那么,太太,找我有什么贵干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语法。朱雀心道。
“那个,我今天来是想麻烦山川先生帮个忙,让一个人到贵校就读。”
“哦?具体是——————”
“我的儿子!”夕子移开半个身子,好让校长能看清楚朱雀的脸,“就是我身旁的孩子。”
朱雀对于夕子称呼自己儿子有点反感,但看到山川校长那几乎小到看不到的眼球时更让他作呕。
“初次见面,先生,我是泽渡朱雀。”
他站起身来表示礼敬。
“哦!泽渡先生原来还有个儿子啊!啊,不错不错,一表人才的样子!”
“那么………………”
“没问题!太太,泽渡先生的面子总要给的,没有他的帮忙我现在估计就得到街上要饭去了…………
呐,不谈这个!反正太太您放心好了,交给我来负责!”
“可是…………这孩子的情况有些特殊………………”
夕子便把朱雀没有身份证明和过去的教育资料告诉了上川,上川的表情也慢慢从兴奋变得冷静下来。
“真奇怪啊!什么都没有的话………………可是您怎么就能………………”
“我们是有苦衷的,先生!”夕子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严肃地说,“具体的情况我和我先生不希望被
干涉,如果您无法提供帮助的话——————”
“不,不!没那回事!太太!请坐,喝口水吧!”
那个胖校长有点慌张,给夕子和朱雀倒了一杯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个忙我帮定了!不过…………没有身份证明的话,今后的升学问题……”
“这个您放心好了!”朱雀突然开了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不会麻烦到您的。”
我能不能活到一年后还是问题,升学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算是麻烦。
“哦,那就好!那就好!”
校长大人吐出一口气来,如释重负的姿态。
“那,太太我们就谈谈细节方面的问题好了。”
所谓的细节也就是校服的发送,教科书的购买和班级的安排等问题,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朱雀被分到
的班级是三年C班,和希一个班级。临走时朱雀不得不对着校长猥粋的笑容,回敬一个更加虚伪的笑颜。
“我父亲现在是做什么的?似乎那胖子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要回报的样子………………”
回去路上朱雀那么问道。
“看出来了吗?”夕子拿着朱雀的制服和一些零碎物件,回应着他的疑问,“你爸爸现在是银行的财务
支出负责人,对中小型企业的贷款和金融活动有很大的影响力呢!”
“呵,出人头地了嘛,那家伙!”
父亲一下子就变成了那家伙。
“果然呢,社会真是复杂啊………………”

回到晚上三个人的餐桌上,夕子正好把朱雀入学的事情完整地告诉了希,当然不包括那些“社会问题
”。
“哎,太好了呢!哥哥!可以一起上学了啊!”
希默默地倾听着母亲所告诉她上述的过程,直到夕子喝了一口水表示结束的信号,希才拍手雀跃。
“那…………明天就可以一起去学校了吗?”
“啊,我是那么想的…………”
朱雀在夕子述说的时候一直在埋头吃饭,两个女人未动碗筷,这边好像快要收工的样子。
“有什么意见嘛?我说?”
“哈?”希露出了一个倚丽甜美的微笑,可爱无比,“我可是很高兴呢!怎么会有意见呀!”
“变得很会说话了嘛,希。”
“人家是认真地说的哦!”
“是是——————”
此刻的谈笑,宛如一个普通的三人家庭一般,温馨而充满欢笑。
只要没人来捅破这个脆弱的空间。
“我说…………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
朱雀把自己的食具给放到洗涤池中,回到客厅无所事事地指着一旁的纸袋问道。
“啊!忘记了!”希猛地回过头来,嘴里还刁着筷子,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是很好吃的雕鱼烧哦!”
“哎?雕鱼烧?东京也有这种食物的吗?”
朱雀取出一只来,果然是和北海道一模一样的雕鱼烧,连鱼的造型也没什么区别。

记得路西法这家伙很喜欢吃这东西嘛…………
朱雀想了想,拿走了一个。
“啊,已经冷掉了吧!放在微波炉里热热再吃吧!”
夕子提醒道,朱雀才反应到它的确已经冷了。
“嗯,那我去热一下,就不给你们热了,估计你们吃完饭也吃不下那么甜的东西吧?”
“哥哥还吃的下呀?”
希投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嘛,差不多吧!”
等到朱雀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刚好两人吃完晚饭,夕子正在洗刷碗筷。
朱雀脱下制服,把它挂在窗头,然后“通!”地一声倒在床上,吐了一口很长的叹息。
“好香啊!”
路西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朱雀的视线中,倒是没让他大吃一惊。
“呐,你的份!”
朱雀把手中的雕鱼烧往他的方向抛去,路西法微微移动了身躯便接到了。
“啊,雕鱼烧啊!!真好啊!”
是个喜欢甜的食物的死神啊————让异端宗教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会有什么表情呢?
路西法贪婪地大嚼起来,豆沙的馅沾在他两颊,露出一副幸福的样子。
“………………真像小孩子啊,你。”
“嗯…………?”
“没什么………………”
朱雀侧过身把脸对着一旁的墙壁,吐出的呼吸被反弹回来,却感觉不到温暖。
我笑了。
笑了很多次………………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杀死我的人就在我的身旁………………
可是——————
她也在。
泽渡希,我的妹妹。
看到她的笑颜,就有一种久违的温馨和归属感,从心底涌出的,照亮黑暗的光辉。
可是——————
此刻,明明心中充溢着的,还是那挥之不去的冰冷。
仿佛先前的笑容,都是虚幻的。连她的脸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学校啊………………
生前明明还只是小学生的,从明天开始就要当高中三年生了吗?
真是乱来啊,我——————

翻索着脑中的他人的记忆,有关高中生活的种种片断,有被欢笑堆积的,有本分普通的,有中途退学
的,有充满理想的………………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可能性,唯一没有的,只有属于他自己的。
泽渡朱雀的记忆。没有任何形状,没有任何色彩,连黑暗都不存在的————
空白。
“喂喂,还有嘛,雕鱼烧!!”
路西法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的样子。
朱雀头也不回,干脆就装睡起来。
“装什么呀!你睡不睡我不知道啊?”
朱雀索性就打起呼噜来。
“………………………………”
路西法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轻轻地仰起自己的头,然后飞向窗外,在和玻璃窗接触的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雀没有动弹,就这样保持原样,开着灯,穿着衣服便睡着了。
没有任何的梦地沉睡。
路西法在东京的上空徘徊着,高空吹来的尽是寒冷刺骨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凌乱不堪。低头望去,
星星点点的人间灯火是那么的微弱渺小,似乎在任何一个瞬间都可以将它们熄灭。
“………………无尽的存在…………至死…………方休。”
路西法的眼中突然充溢着血红的液体,从两颊眼角处不断流下,不断涌出。
他没有去擦拭,任凭这如同鲜血的液体被风弄脏他的脸。
“…………你的悲伤,毫无保留地…………从我这里反应出来了…………朱雀…………”
路西法蜷起自己娇小的身体,然后一下张开四肢,展开了一对硕大无比的黑翼。翅膀所到之处,被
包容的空间便失去原本存在的样子,就像黑洞一般。
“…………太让人吃惊了…………一个从者的黑暗…………竟然能张舞那么大的翅膀…………”
“即使是那么的…………那么的悲伤………………”
路西法将翅膀收起,抬起头看着更远的苍穹,脸上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那么的悲伤………………也流不下,一滴眼泪?
为什么呢?泽渡朱雀?
我会陪你看到最后的,到那个时候,会有答案的吧?


第一卷宣布完结,希望大家喜欢了。有意见和建议可以直率地跟我提出来,第一卷的文笔似乎差了点,但愿没雷到各位,后面我有所改进了(大概吧…………

还请期待第二卷并继续支持原创力量,谢谢。




啊,是我写的,这里似乎不允许发连载文的,所以得一卷一卷的发,有那么点小麻烦呢。





感谢您的阅读,人设的话……我在原创小说区的连载中有我自己画的官方人设……您看过后会立马觉悟到其实这个人设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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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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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1795694922 騎士

主角好黑....算支持原创

8 年前 0 回復

a1006270152 平民
个人觉得缺少了一些对周围环境的描写,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卵用但是心里感觉充实很多

9 年前 0 回復

三文鱼烧 平民
感谢喜欢我早年那么不成熟作品的读者们了,非常感激。

10 年前 0 回復

wujin1996 平民
感觉不错,只是名字太坑爹,叫朱雀的需要一点勇气

10 年前 0 回復

zzh3 平民
我感觉写得很好啊……

11 年前 0 回復

159484373 伯爵
感觉已经是港漫画的剧情了   好看啊  还会继续出吗 下次在来捧场啊

11 年前 0 回復

marsvenus 騎士
喜欢这个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gary11917 勳爵
  文章真是有趣,真是不錯阿

13 年前 0 回復

xanavi 騎士
名子十分特別 好奇的看下去啦
感謝哩

15 年前 0 回復

明时幽魂 平民
谢了,很喜欢这部作品

15 年前 0 回復

nut 騎士
謝了,文筆很流暢,
請繼續努力.

15 年前 0 回復

sois0079 平民
很流畅,阅读的节奏感很好哦

16 年前 0 回復

728093980 平民
支持一下阁下

16 年前 0 回復

winds_hawk 勳爵
不錯~不錯~支持
很吸引~

16 年前 0 回復

yoake 平民
虽然标题很普通但写得不错 ,另外冒昧的提一下我实在不喜欢那个人设

16 年前 0 回復

keyong1985 平民
占个楼 慢慢看
喜欢原创 最好配个图撒~

16 年前 0 回復

雾夜珑 平民
小生觉得好谜呀!中国原创却用日文名字???这是为何???

16 年前 0 回復

1414wwj 平民
原创的才是最好了 支持国产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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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者的挽歌 子爵
三文鱼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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