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盛开万岁[三浦勇雄][万岁系列最终弹][录入完结]


樱花盛开万岁
作者:三浦勇雄 插画:屡那 译者:林琪祯 [万岁系列最终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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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铁平中了诘草的计谋,因而被送到了“第二世界”,没想到刚好遇到了脱狱的枪之岳和五寸钉对峙的“大场面”!
“总之重点是,只要把你打扁,就能恢复小缘的记忆了……是吧?”
其实,再过几个小时就是铁平大学入学考试第二次测验的时间了。
铁平到底能不能夺回自己世界中的朋友、老师,以及女友小缘的记忆,然后闯出一个漂亮的未来呢?
横冲直撞青春动作派喜剧,全员集合大团圆!

目录:
prologue —Return Match—
第1话 复仇万岁!
intermission2
第2话 另类接触万岁!
第3话 姐妹万岁!
最终话 樱花开吧万岁!
intermisson3
epilogue —Sakure-Saku—
后记




【prologue-Return Match-】

一股糟糕透顶的沉默气氛笼罩着四周。


「请问……」


铁平虽然竖起了大拇指,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他只好又一脸尴尬地垂下了手。


「……请问?」


请问……请问……?铁平无意义地喃喃自语着,接着像是要逃开那一对对茫然眼睛注视似的,开始环顾起四周围。


这里是个异常灰暗的世界。


周遭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而在黑暗的一角,有栋白色的发光建筑物。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不只臀部和双脚浸在不知名的黏稠液体中,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部沾满了同样的黏液,此时正从他的浏海慢慢地滴落下来,十分嗯心。


连空气也是污浊不已,飘浮在空气中的不明粒子令人呼吸困难、喉头不适。铁平忍不住低下头去咳了几声。「咦?」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旁还趴着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留着娃娃头,以大字型的姿态趴在地上——铁平正纳闷着会是谁呢?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竟然是OTV的新任主持人·越后屋,她似乎早已昏厥过去。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压扁的青蛙——铁平不禁好奇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惨事?


「……喔。」


建筑物附近还有几个铁平熟悉的面孔。



OTV
的白目制作人一本钓、担任小缘祖父,古都源之助第一秘书的OTV人员,同时也是一本钓儿子的一太郎,还有——看到此人铁平不由得心中一凛,眼前竟然看到了那个曾经数次与自己为敌、交手的男人,『第二世界』的生命体『速水真事』。


这三个久违的人不知为何全都四肢着地,模样十分僵硬地趴在地上,远远地盯着自己看。


『速水真事』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在铁平厌到纳闷的同时,似乎从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而抬起头来确认。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人正张着嘴巴望着自己,对方有一头丰盈的波浪形长发与标致的脸庞,铁平在剎那间几乎不认得对方,但接着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她是那个曾经冒充羽原羽高中新任教师、混进学校的女人。若越后屋所言不假,她就是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


记得她的名字是叫作——五寸钉。


「……五十岚……是吧?」


铁平这时才终于发现到全身沾满黑色液体、和五寸钉同样一脸惊讶表情的枪之岳。对方还是老样子,招牌的娃娃头与红色下框眼镜,只不过这次其中一个镜片多了道裂痕。身上穿的衣服很难得地不是利落的套装,而是轻薄的病人白袍。


距离上次看到枪之岳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让铁平不禁有种怀念的感觉。他随性地扬起了手开口说道:


「哟,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的样子吧。」


对方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铁平还有更急着想知道的答案。


「问一下喔,这里是哪里?」


「……『第二世界』。」


是喔……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第二世界』。铁平了解地点点头,接着稍微想了一下。


所以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铁平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面对无法理解的状况,深呼吸似乎是个好方法。


吸气、吐气。


吸气、吐气。


吸……吐……吸……吐……好。


心里作好准备了,虽然眼前的状况令人无法理解,虽然对于枪之岳和五寸钉等人在这个『第二世界』到底在搞什么鬼依然一头雾水,不过铁平好歹知道了一个重点。而这个重点非先确认不可。


铁平又作了一次深呼吸,随即扯开喉咙大叫。


总而言之,现在就是——


「我被骗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被耍了。


就在几分钟前,铁平才刚和『第二世界』的生命体紫诘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对方在自己打败她之后,交出了『恢复记忆』的装置——现在就戴在铁平的手腕上,看起来像是一般手表的物品——因为在获得战利品的同时小缘也刚好出现,铁平便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那个装置的按钮,启动了该装置。


然后诘草和小缘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在按下手表上的按钮之后,视觉立刻一片漆黑——接着感受到一股轻飘飘的浮游感,再来便是一屁股摔到地面上。


就这么跌进了『第二世界』。


所以,那个类似手表的物品根本不是什么『恢复记忆』的装置,而是能在『世界间移动』的道具。铁平完全被对方骗了。


他恨恨地槌着地面上的液体……


「可恶!那个臭女人!竟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唬烂我……」


自己在当下虽然有点半信半疑。可是毕竟已经盼了那么久,自然是忍不住就按下去了!


「啊……对了,这样一来,小缘不就得独自面对那个女人了!?这下可不妙了,绝对会出事的啦!」


手表上并没有刻划任何字,小小的表面上有长针、短针、秒针、以及比短针还要短的小针,总共四根长短不一的指针构成了表面。像刚才那样按下按钮可以吗?铁平焦急万分地研究着那支手表,可是内世界的玩意儿毕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搞定。


「这东西到底要怎么弄啊?坏掉了吗?」


「……那四根指针必须照使用者的需求,各自设定在所定的位置上才能运作。」


什么?


就在铁平拾起头的瞬间——表面随着一阵尖锐的枪声应声碎裂。


那些飞散的碎片划破了手腕,痛觉让铁平皱起了眉头,他忍住了叫声,很快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是冒着硝烟的枪口。


五寸钉拿着枪口对准铁平……


「诘草把你送到这里……」


她冷冷地问道:


「做什么?」


「谁知道?我才想问你们咧!」


铁平是真的不知道诘草究竟有何意图。或许她是因为被逼上了绝境,才做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也说不定。好不容易小缘的记忆开始有了恢复的迹象,却被她这样一搞,真的是前功尽弃。


「只差一点小缘就有机会——呃?」


……等等?


铁平忽然发现到一个事实。


现在——不就是个最好的机会吗?


不但已经找到枪之岳,而且幕后黑手五寸钉也出现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人此时应该是处于对峙当中,枪之岳目前是屈居下风的状况。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人交手的细节,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总而言之——


现在枪之岳、五寸钉都在眼前。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吗?


「……嘿。」


为了取回小缘的记忆——这一路他都是茫然摸索,跌跌撞撞地走来。如今就在即将要收成的时候,又遇上了千载难逢的最佳机会。


「嘿嘿嘿嘿嘿……」


『万岁!』


没错,万岁。


终于让我等到了吧。


这里的所有内界人——全是些将铁平卷入这一切狗屁倒灶怪事的家伙——如今他们齐聚在这里。那就在这里一口气解决大家记忆遭到《封印》的事件。再光荣返回自己的世界吧。


小缘还在那里等着我。


天啊……不会吧。


这简直太完美了。


「嘿嘿嘿嘿嘿嘿!」


铁平突然笑出怪声来,五寸钉一脸不解地盯着他看。就连一旁的枪之岳也茫然地望着他。


「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嘛……」铁平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事情再怎么发展,果然……直到最后……结果……我能做的事情还是一样——」


根本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


找回小缘的记忆、打击内界人的阴谋。


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消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铁平扬起嘴角,伸出食指——


「简单地说——」


指着五寸钉说道:

「——就是把妳打扁就可以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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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本钓他们留在那里,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三个人此时正在白色的走廊上快速前进。


铁平边回过头不安地问着,枪之岳答道:


「不知道耶,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机构里的人给抓走了吧。」


「什么!?」


「不过我想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啦。」她淡淡地继续说道:「五寸钉原本是打算以意外的名目杀掉我们,因此应该不至于亲自痛下杀手。看她之前那样不厌其烦地对我们洗脑就知道了,你放心吧。」


「是、是这样吗?」


「大概吧。」


「大概!?」


不管怎么说,直到刚才为止,他们的身体都还没有办法活动自如。再加上他们又被植入了杀害我的意念,在这种情形下也只好先把他们留在那里了——枪之岳解释到这里便不再多说什么,铁平也只好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


铁平在进入这栋建筑物之前便脱下了厚重的防寒外套,只剩下一身轻便的T恤与牛仔裤装扮。同时还将沾满黏液的袜子脱掉,赤脚套上了运动鞋,然后再将鞋带紧紧地绑住。


「话说回来,妳没事吧?」


另一方面,枪之岳则是在刚回到这栋建物时便找了间更衣室,在里头换上了新的病人袍。由于原本那一件早已湿黏不适、毫不赏心悦目,因此她本人坚持非换件新的不可。


对于铁平的询问,枪之岳苍白着一张脸轻轻点了点头应道:


「在那一阵乱枪扫射下,还能撑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枪之岳的语气虽然平静,不过脚步看来却相当吃力。那一阵枪击几乎让她全身负伤。除了触目可及的擦伤之外,皮开肉绽的伤口也不在少数,右肩的那道伤尤其更加严重,虽然已经在更衣室以换下的衣物充当绷带绑住伤口,但才一下子就被大量的鲜血染红,就连刚换上的病人袍也渗出了点点血迹。


脸上惨无血色不说,目光也显得十分飘怱。她现在这种状态由旁人来看,什么时候倒下去都不会让人意外。没想到那个枪之岳竟然也有如此虚弱的时候,铁平不禁替她担心了起来。


「我看妳还是留在这里吧,妳的血流个不停耶。」


「只有我清楚这栋建筑物里的所有构造。」虽然额头还冒着冷汗,不过枪之岳的语气却格外地平静。「这个任务非我不可。」


「可是……」


「你也有不论是牺牲什么,也要拼了命守护的信念吧?」


铁平一时为之语塞,枪之岳继续说道:


「那你至少要有敢于利用我这个人的气魄,不然的话你是绝对赢不了五寸钉的。」


铁平忍不住纳闷了起来。


——这女人本来是这种个性吗?


照理说,这女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说出「好好利用我」这种台词来的。说她会「彻底地利用别人」才是比较正常的版本吧。之前听枪之岳说她失去了记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对了,刚才听妳说自己失去了记忆?也是被他们控制的吗?」


「我刚才确实是跟你提过了。」


铁平等人刚刚才互相交代完各自的状况。铁平说出不久前自己和紫诘草交手,最后被送到『第二世界』来的经过;枪之岳则是简单提到了他们一行人原本打算从这栋建筑物中逃脱,却中了五寸钉设下的陷阱的过程。


如今三个人之所以会再度潜入这栋建筑物,是为了寻找必要的相关装置。例如移动到其它世界的装置与恢复记忆的装置等等,应该都可以在这里头找到——不过恐怕必须要深入建筑物的内部才能找得到,在枪之岳大脑里的地图中,尚有许多空白的部分,而那些地点便是这次搜查的重点。


枪之岳说明到这里。也顺便提到自己的记忆遭到《封印》的事,铁平听了之后问她:


「那妳为什么还记得我的事?」


枪之岳并没有马上回答铁平的问题。她静静地喘着气,默默无语地继续前进。「右边。」直到一行人走到了一个T字路口,枪之岳等做完指示之后才缓缓说道:


「我是在遭到枪击之后才突然想起来的。」


「什么?」


「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作出合理的解释才好,为什么在那种时候会突然想起你的事,我实在一点头绪也没有。虽然还是不知道我们两人之间过去的关系如何……不过有关于你这个人的资料,我倒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了起来。」


「……什么跟什么啊?听起来有点诡异耶。」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吧?下半身思考男。」


「在妳记忆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突如其来的毒舌,竟让铁平顿时有种怀念的感觉。和这个女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面,感觉似乎不错……的相反,还是有点不爽。


说到怀念、许久不见——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呢。


「……」


从刚才起,就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男人——『速水真事』。


那一头直接往后梳、混着些许银丝的发型,细长的双眼,削瘦却结实的体格。虽然不像枪之岳那般身受重伤,不过看起来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脸颊凹陷、呼吸紊乱,为了让自己脱离精神遭到控制的状态,似乎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


自从一开始的圣诞节事件之后,铁平与『速水』便维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他有时是对峙的敌人、有时又『拟态』成自己的好友藤森文七,去年六月的时候,两人再次发生了冲突——之后就听说他被内世界的警察机关逮捕,从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过去这个男人曾经多次想要取走自己的性命。现在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地跟在自己身后,铁平的心中多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喂,『速水』。」


「……干嘛?」


对方响应的声音虽小,但是语调并不低沉,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老样子。


「什么干嘛?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样子一语不发地跟着我很可怕耶。」


「……关你什么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枪之岳在一旁插嘴道:「如果你是为了自己要逃脱而帮助我们的话,那很抱歉,恕难奉陪。虽然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找到恢复记忆的装置,以及离开这座设施!——逃离『第二世界』。但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因为被冤枉,需要洗刷冤屈的正当理由,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从这里逃离出去,可是速水真事你却不一样,很抱歉,你仍旧是个罪犯……因此我们不能帮助你逃脱。」


『速水』听完枪之岳的长篇大论后,忍不住啐了一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放心吧。我既没有打算要逃走,也不会妨碍你们。」


「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说和你们没有关系。」


「……那就不要跟在我们后面。」


「你管我。」


「拜托!看到自己无法信任的人毫无理由地跟在后面,真的很恐怖耶!」


「你说得还真白呢。」


「妳别插嘴啦。」


正当铁平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之际——


「——趴下!」


「啊?噗哇!」


『速水』忽然伸出手将铁平的头粗暴地往下压,由于事出突然,身子被往前压低的铁平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同一时间——一颗子弹迅速削过了铁平的头顶,接着射中墙壁又再度弹开。


「~~~~唔!」


咬到舌头的铁平虽然一阵眼冒金星,不过还是勉强追着『速水』的背影——铁平反射性地跟了上去,他的身体就这么维持往前倾的态势,直接往封锁住去路的黑衣人集团狠狠撞了上去。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黑衣人集团对着不发一语的『速水』与因咬到舌头而泪眼咆哮着逼近的铁平无情地扫射着。不过,并不是那种单纯为了剥夺两人行动力而对准脚部发射的留情式射击——而是枪枪瞄准两人的头部与胸部等要害处发射的致命枪击。


不是说不想亲自动手杀人吗!?铁平硬是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怒骂。他压低身子直接往前方地面趴了下去。子弹从上空呼啸而过的声音不绝于耳,铁平只觉得背部的寒毛全部竖了起来。


虽然一时闪过了子弹,不过现在的他可是整个人趴在地上,这样下去超不妙的——铁平不过才刚试着要站起来而已,下一发子弹便又朝着自己扫射过来。


在一阵乱枪扫射之下,铁平彷佛全身遭到捆绑一般完全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黑衣人不停地朝束手无策的自己拼命开枪——


「——哇!?」


一名站在最前排的黑衣人突然往旁边弹飞了出去,其余的黑衣人面对同伴的异状忍不住面面相觑,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群人忽然像是凭空撞上墙壁一般纷纷倒地,集团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接着大家的枪枝开始被打落地面,随即身体被折成了<字形昏厥过去。有的人则是下颚遭到了不名物体的攻击,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静一点!这是——」


就在黑衣人陷入一片大混乱的时候,铁平忽然在身旁发现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脱下来的衣服。


「——是『速水真事』的『拟态』!」


『第二世界』的生命体拥有的特殊能力——『拟态』。他们能利用拟似情报来混乱他人的视觉,以便改变自己的型态。『速水』现在就是利用这个能力让其它人误以为眼前「空无一人」——换句话说,就是藉由扭曲他人的视觉,好让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意思。


铁平过去曾经见识过几次。在前年圣诞夜的时候,他就吃足了这个『拟态』能力的苦头。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印象中这个能力的弱点就是——


「站起来!!」


一阵怒吼声灌入铁平的耳膜。


「呜喔!」铁平瞬间起身跳了起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铁平的白色球鞋伴随着这阵怒吼,在地上磨擦出激烈的尖锐声响。


黑衣人注意到铁平的猛烈进攻之后,虽然马上就将枪口转个方向瞄准了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冲进黑衣人怀里的铁平又顺势蹬了一次地板,他用力冲撞的结果便是将黑衣人整个撞飞,接下来又对着替补伙伴而上前企图出手制伏他的黑衣人,以极近的距离扭转身体——朝着对方的侧腹送上了强力的一击。


那名中准的黑衣人还顺便替他撞倒了几名同伙。铁平斜眼看着正后方蹲下了身子,准备给从后面扑上来的黑衣人一个拐脚——不料却被对方先下手为强地踩住了脚踝。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铁平硬是忍住了哀嚎,他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往上看,发现对方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鼻尖,眼看就要扣下扳机了——


——左边!


铁平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射性地将头往左偏,接着右耳便响起一阵轰然巨响。子弹削过耳际恢复了平静,但他脑中却仍嗡嗡地响着刚才枪响的回音。头部右侧彷佛是被火灼烧一般地疼痛不已,眼角余光还看到些许红色的鲜血飞溅而出。铁平像是要甩掉这些痛楚似地疯狂大吼着,直往踩在自己脚上的黑衣人腿上狠狠地揍了下去。


他无视头上传来的阵阵痛苦悲鸣,收回自己已经恢复自由的双脚,大腿一个使力,上勾拳就直接命中黑衣人的股间,一阵世界末日般的哀号声随即响起。听见这阵哀号的铁平虽然是加害者,也忍不住感觉自己的股间似乎传来了疼痛般。他起身往后弹开,和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就在此时——


「呃……啊?」


铁平感到一阵错愕。心脏正痛苦地激烈跳动着。不只是呼吸困难,眼前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头脑晕眩让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可恶啊!


身体又再度陷入了异常疲惫的状态,才不过十几秒的激烈运动就开始剧烈地喘息着,铁平又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窘境中。五寸钉说过的话此时闪过脑海——这并不是单纯的疲劳,而是缺氧所引起的症候群,如今这一点竞成了铁平的致命伤。


就在察觉到呼吸困难的那一瞬间,脖子也被人从后方给勒住,铁平整个人就这么被拖倒在地,他的后脑勺应声着地,顿时只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就在一阵晕眩中——他忽觉眼前黑光一闪。


「呃?」


铁平瞪着那枪口,一名黑衣人迈开脚步正拿着一把枪对着自己。开枪。鲜血。杀人。死亡。结束。这几个单字瞬间从铁平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全身都动弹不得。


「呜——」


不、不会吧?


要结束了?


铁平的时间霎那间静止了。


一切就到此为止了是吗?


铁平脑中的思绪开始胡乱运转着。如果……


如果真的结束了,那该怎么办?事情将会怎么发展?——单纯的疑问此时相继浮现脑海。


接着,他的脑袋开始了自问自答式的推理,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就再也见不到小缘的面、听不到小缘的声音,也也没有机会和小缘重修旧好了。况且诘草不是说要杀掉自己和小缘吗?杀掉?小缘也会被杀掉?不只是自己而已,就连小缘也会失去性命?那么文七呢?雾岛呢?其它人有机会活下去吗?还是说所有的人都会被赶尽杀绝呢?


失去性命,记忆被控制,一切全部都归零——铁平脑子里的联想就这么不断地持续扩大。接着,在寒冬中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两名学妹身影闪过了他的脑海。


——明明和她们两个约好的。


『后天,我后天再去泷本的教室找妳。』


当时确实是这么答应了泷本柚子和日向亚希儿学妹,可是如今……


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等等。


想起来了,在那个时候——学妹们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能成功解救吗?』


然后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


『妳们以为我是谁?』


铁平猛然睁开了双眼,他狠狠地瞪着指向自己的枪口。


我是谁?


我的名字叫什么?


原本静止的时间,忽然又开始动起来了,而且还在不断地加速中。铁平抬起双脚,脚尖顺势踢掉了黑衣人手中的枪枝,接着他伸出手接住被踢落的枪枝,再朝黑衣人的大腿扣下了板机。在后座力的作用下,铁平顺手将那把枪给甩掉。


——我的大名可是——


五十岚铁平。铁平由胸腔发出怒吼,双脚疾弹而出,一个翻身便跃身而起,他往那名压着大腿枪伤的黑衣人脸上补了一拳。对着从侧面逼近身来的黑衣人反手又是一击,然后抓住那人的领子,以头槌狠狠地往对方的鼻头招呼下去。在甩掉痛苦哀号的黑衣人之后,他又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而且很快地就出现了——脚边有个黑影正在逼近。那黑影缓缓地摇晃身体,稍微压低身子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往他头上扑了过来,铁平脚步往后一跨。一个转身就往对方的腹部猛挥拳。


这段时间,铁平的头部依旧带着强烈的晕眩厌,他咬破嘴唇硬是撑住了身子,并刻意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以配合行动。视线虽然已经逐渐模糊,但还是追着依稀可辨的人影挥舞着拳头——


不久,所有的黑衣人总算都被制伏了,铁平终于再也撑不住颓然倒在地上。


「呼……呼……呼……」


强烈想要呕吐的感觉,剧烈的头痛,以及永无止境的晕眩,全身上下更是早被大量的汗水所濡湿。


「别这样就给我倒下去。」


伴随着这句话。眼前开始堆起了军火的小山,应该是那些黑衣人的武器吧,其中一把枪从小山丘飘起直往铁平的身上砸了过去,铁平慌张地接住之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要……什么都不说……就丢过来啦……」


铁平对着透明的『速水』抱怨,同时检视了一下手中的枪枝。


那座军火小山丘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枝,从左轮到自动手枪应有尽有,口径同样也是大小不一,感觉就像是四处搜集而来的,『速水』丢到铁平手上的是一把自动上膛的手枪。


「五十岚,干得不错喔。」


枪之岳这个时候才拖着脚步赶上来。只见她也顺手捡起了两把枪,一把左轮的插在腰间,另一把小型自动手枪则是握在左手中。


「这样的身体……还有办法开枪吗……」


「我可以左右开弓,没问题的。」


铁平想问的并不是什么左右开弓的问题,而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耐不耐得住枪枝的后座冲击力道。不过反正再追问下去也没有用,于是铁平索性放弃了。还是先调整自己的呼吸比较重要。


身旁的『速水』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拟态』,正在一把一把地检视着眼前的武器。铁平喘着气对他的背影说道:


「『速水』……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拟态』的唯一缺点,就是不能改变自己身体之外,其它物品给予他人的辨识。也就是说,就算『拟态』了,也无法改变自己身上衣服的视觉情报。因此为了让自己完全透明化,必须要先脱掉身上所有的衣物——


而现在已经解除『拟态』的『速水』,身上仍旧是一丝不挂。


不过『速水』本人看来似乎一点也不引以为耻,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在这时候,铁平无意问瞥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咕!」他不禁呻吟出声。


「我、我可没有输给你喔……」


「你在那边嘀咕些什么啊?」


「没、没什么……呜呃!」铁平反射性地大叫着辩解,却因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而呛了一下。「话说回来,我还是很担心一本钓他们几个人耶。」


「?为什么?」


「为什么……?妳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妳说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都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可是照目前这情形看来,他们可是不择手段地想要取我们的性命耶。」


铁平边说着边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触碰之处立即传来了一阵刺痛,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想到当时如果再慢个一秒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便一阵毛骨悚然。在那之后他又闪过了无数发的子弹,而且枪枪都带着明显的杀意。


五寸钉说的果然没错,自己的确是他们急于除掉的对象。既然如此,那留在原地的一本钓等人的安危,就更加令人担心了。


「……五十岚,你该不会还没有注意到吧?」


「咦?」


「严格说来,目前性命真正被锁定的人——只有五十岚你一个人而已喔。」


「啥!?」铁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你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啊?枪之岳也一脸意外地看着铁平的反应。


穿上衣服的『速水』这时冷哼了一声说道:


「内世界的法律里面本来就没有死刑制度,因此五寸钉如果真的打算杀掉枪之岳的话。就必须要拟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才行。而且计划一旦失败了。就非得再重新拟定一个新的不可,可是五十岚你的状况却不一样。」


他诡异地瞇起了双眼,十分愉快地继续说着:


「你的存在本身就可以消灭,因为你是外界人,可以透过记忆的控制来清除那些外世界的人对你的记忆。」


因此要杀掉铁平可以直接动手,完全不需要像杀掉枪之岳一样地大费周章,因为他们可以将铁平变成一个『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人,只要在其它人的记忆和情报上动一点手脚,就可以轻轻松松地除掉铁平这个人了。


所以诘草才会突然现身要杀铁平,就连五寸钉也毫不在乎地命令手下开枪。


听到这里,铁平不禁惊愕万分地张大了嘴巴。


「……所、所以也就是说……?」


换句话说,今后如果一行人又落入对方的手里,那么枪之岳等内界人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马上被杀掉,因为对方必须再重头来过。他们势必得再重新操作一行人的记忆,并再度拟定除掉这些人的方针才可以。


「现在……唯一有生命危险的人——」但是铁平却不一样。「只有我而已……!?」


——不、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天啊!」


另外两个人无视于独自陷入打击中的铁平,开始准备动身离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铁平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着这句再熟悉不过的台词,一副虚脱样地跟在两人的后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才的晕眩已经稍微有一点起色了。


——我的人生还真是一连串的不幸啊。


如今的枪之岳已经失去了大半的记忆不说,一直以来的宿敌『速水』又不知道究竟是安着什么心眼地跟在身旁帮忙,而且自己的生命还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再加上——


「天啊……」铁平对着两人的背影说道:「我……接下来有个很重要的考试耶……还有半天的时间,我来得及赶回去吗?」


只剩下半天。再过十几个小时,就是大学入学考第二次测验的时间了,铁平无论如何都得在那之前赶回外世界才行。没想到在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


「……那是外世界的时间单位吧?」


枪之岳回过头来确认般地询问道。不过这句话让铁平感到一阵纳闷。


「『外世界的时间』?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五寸钉提到的,有关『第二世界』的诅咒,你还记得多少?」


「咦?啊……喔喔……」


死寂的大地,浓度很低的氧气,有如人脸一般的空气粒子。


「刚才她有提到了一个『时间迟缓化』的现象。而这样的现象,正是造成内世界与外世界乖离最大因素中『第二世界』最特别的一点。」


时间的迟缓化?铁平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厌。


「……不……不会吧?」


「『第二世界』的时间比起其它世界的时间还要来得慢。」


但是,枪之岳无情的言语已经贯穿了铁平的耳朵。


「虽然时间上的体验感觉不出来,不过若单指平行世界之间的时间流动,『第二世界』与其它世界间却有着很大的差距。具体来说,『第二世界』的一个小时,相当于内世界与外世界的四点六个小时。这将近五倍的时间差距,便是《自毁》所带来的后果,也可以说是最明显的诅咒例子。」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铁平吞了口口水,一脸戒慎恐惧地问道:


「所以说……我只是举例而已喔,如果在这个世界待了三个小时的话……」


「那么外世界至少已经过了半天了吧。」


铁平开始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这个设施之所以会建造在『第二世界』,恐怕就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吧。比如说,将思想犯监禁在这个地方,将他们隔绝在原本的世界之外——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到时刑满出狱,再度回到了内世界,之前熟悉的同党也已经全部换了一个世代,因此也可以说它是一种能让犯人重生的实验机制。」


此外,内世界甚至还利用时间迟缓化的特性,在这个世界建造了一些储藏保存食物与保管文化遗产等各方面的设施。不过由于是在《自毁》之后才利用的,因此有关于道德的问题也在内世界引起了不少的争论——枪之岳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但是铁平已经听不进去了。


对铁平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三个小时之内解决掉这件事,然后赶回外世界去参加第二次的考试。而且在这种情况之下,很明显地自己是既没得休息也无法做考前冲刺了。


「……哈哈……啊哈哈。」


铁平自暴自弃地傻笑了起来,然后对自己说道:


——准备将目标放在后期日程吧……


真的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从之前就一直很想问了。」铁平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便边走边问道:「越后屋和五寸钉所说的『第二世界』的《自毁》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已经了解了。那么五寸钉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五寸钉之所以如此执着于『第二世界』的事,到底是基于什么缘故呢?


枪之岳和『速水』两人互望了一眼后,开口说道:


「很抱歉,关于这一点,由于记忆遭到了操作,因此我已经不记得了。」


接着枪之岳向『速水』使了个眼色,于是『速水』便一脸厌烦地说道:


「……算了,反正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快语说道:「内世界在得知『第二世界』的存在之后,马上就组成了相关的研究团体,五寸钉就是当时那个团体之中——」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唯一的幸存者。」


【intermission2】


那是距离现在不算太久的记忆——


肢体冲突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肌腱断裂的声音、头部撞击的声音、脖子折断的声音、肌肉切开的声音……此外,还有许许多多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着,不绝于耳。


原本温煦可人的阳光,如今已经被女孩眼前无以计数的身影给遮蔽了。体液不停地自那些黑色的身影中飞溅而出,有如雨水般地洒落下来,怔怔站在地上的女孩。身体逐渐被染上了各种颜色的污浊液体。从『拟态』不完全的生命体伤口中喷洒出来的血液。黄绿参杂,让染上这些颜色的女孩,看起来显得十分诡异。他们的体液在溅出来之后并没有变回原本应有的颜色,就这样子无情地覆盖在女孩的身上。


在女孩的四周,无数全裸着身子的人类正在不停地互相残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忿怒吶喊。以及无意义的悲鸣声如怒涛般地汹涌着。前后左右的人,只是不停地在杀戮着身边的其它人。只要有一个跌倒,随即便会有数倍的人无情地往其身上践踏并杀戮。蔓延在集团之中的杀意不停地膨胀、具体化,就有如连锁反应似地扩展下去。绞杀、扑杀、殴杀……所有的人无不拼命地重复着互相残杀的动作,直到眼前的目标颓然倒下为止。


女孩——五寸钉,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她周遭的那些人类,正确来说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之中,复数的个体透过统一的意志行动的生命体。他们是因『拟态』突然闯入他们世界的『第一世界』生命体的外型,才开始有了人类的模样。


虽然是仅有一个意志的复数生命体——但他们却选择了不同的外型。有人选了男性,有人选了女性,有人选了年轻人,有人选了孩童,还有人则是选了婴孩。


这样的选择没有什么标准可言——仅仅是依『喜好』来决定而已。


但是,扭曲却也因此而产生了。


那些生命体开始拥有个性。但是个性的出现,却切断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牵绊——他们开始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身旁的生命体究竟是怎么想的、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从此变得不得而知。统一的意志遭到了阻绝,而他们本来就没有和其它生命体沟通的管道,因此个性的泛滥,让他们无法正确地掌握他人的心情和态度,终于招致了发狂与混乱。再加上经验与道德都不够成熟,猜忌横生,憎恶四起,负面的戚情大量冲突爆发。争执、侮蔑、互骂、斗殴、拳打、脚踢、勒绞、对砍、互相残杀——


杀戮就这么不停循环着。


——难道我们做错了吗?


五寸钉如此自问着。当初只是因为好奇心加上探究心这种肤浅的想法,而涉足了这个世界,结果竟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毁灭。鼻子闻到了阵阵强烈的体液臭味。五寸钉找不到答案,只在强烈的扑鼻恶臭下戚到作呕欲吐。


她彷徨无依地寻找着同伴的身影。那些和自己一样,曾经对世界间的交流抱持美梦的同胞们,同样参与『第一世界』那个首屈一指的研究团体的伙伴们……啊……该不会是她吧?前方那名被人压在地上殴打得不成人样的同期女性。另一边被打倒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学弟、也是曾经交往过的恋人,在另外一头的则是——


咚!背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回过头去。


两名年幼的少女不知为何紧紧抓着五寸钉的背后不放,瘦弱的裸体沾满了污浊的体液,相互依靠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两人都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样的想法,选择了这样柔弱的身体呢?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毫无防备,暴露在暴力之下,却又惹人怜爱的肉体?五寸钉一边这么想,一边将两名少女拥入怀中。


呜、呜……


两名少女轻声呜咽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们可能是想要传达害怕恐惧的情绪吧——不过五寸钉同时也看到了其它的东西。


少女们的眼眸中,映着五寸钉的脸。


眼眸中的自己和她们一样流着眼泪。


——守护她们。


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她们,一股强烈的信念忽然就这么涌上心头。后方的杀意逐渐逼近,她连忙将两名少女拥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承受接连而来的攻击。好痛,坚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背上。好痛。要守护。好痛。撕裂般的疼痛不停袭来,但她依旧死命地保护着少女们。守护。守护。拼死也要守护她们。


两名少女也紧紧地抓着五寸钉。


——守护到底。


若是想要补偿自己犯下的过错,那么至少要守住这两条年幼的性命才行。


绝对要守护到底,


***


等五寸钉再度醒来,已经是躺在床上了。


发生了什么事?


「妳是研究团体中唯一的幸存者——五寸钉研究员。」


看样子,自己是被后来赶到的团体给救出来的。


那个世界呢?


「『第二世界』毁灭了,所有的生命体全数灭亡,整个世界现在已经陷入一片死寂中。不只产生了许多异变,甚至还影响到了『第一世界』。」


我们……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没关系,这次的事情不会被追究,只能说是个意外。」


意外?可是如果我们没有涉入那个世界,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啊。


「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怎么会这样?


「妳累了,总之你现在就先好好地休息吧。」


为什么?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


在五寸钉住院的期间,有一天病房来了访客。


那是毁灭那天,五寸钉紧紧抱在胸前守护的那两名少女。


她们还活着……


「谢谢妳……」


「救了我们。」


两个人穿着同一款的连身洋装,手牵着手,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少女们虽然已经在视觉上完成了『拟态』,可是言语能力却还没有完全发展完毕,只见两人互相补充对方的话,试着要传达意思。


「如果没有妳……」


「我们就死定了。」


不要再说了,五寸钉忍不住脱口回道。那个世界明明就是因为我们的行为而毁灭的,妳们现在跟我道谢未免太讽刺了。


「不过妳还是……」


「挺身保护我们。」


「对于妳的帮助……」


「我们真的……」


「非常地感谢。」


五寸钉一脸茫然地望着两人,少女们的眼神看来十分地真挚。


妳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同样的错误……」


「不能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五寸钉听了一阵惊讶。


绝不能够再重蹈覆辙了——


「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才好……」


「现在也还没有头绪。」


「可是……」


「我们会试着……」


「努力看看。」


「尽力去做。」


我们今天就是特地来跟妳说这些的。两名少女说完之后微低着头离开了病房,五寸钉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离去,奸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想要做些什么。


虽然她们的外型是靠『拟态』而来的,不过最近已经开始有了感情与意志。因此严格说起来,她们的心智年龄其实比外表还要来得年幼。


——而我又该怎么做呢?


两名少女所说的话言犹在耳。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五寸钉总算是确定了:那并不是个意外,而是我们所犯下的一个错误。


不能若无其事地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必须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来赎罪。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肌肤白皙干净得就像自己什么事都没遭遇过一般。可是心中却很清楚地记得他们体液的颜色、触感、以及存在,那是确实发生过的悲剧。


将来如果再有第三个世界被发现的话……


自己一定要全力守护那个世界。


即使用尽一切的努力也要做到。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8-4-13 11:04 编辑 ]



【第2话·另类接触万岁!】


In"THE THIRD"


二月二十二日傍晚六点零三分


「同样的错误……」


「不能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没错,她们如此对着那个不算太久之前的过去发誓着。为了捍卫这个誓约,也为了表示双方同为灾难后幸存的生命体,她们『拟态』成姐妹的模样。为了实践诺言,甚至不惜开了杀戒——双手因此而沾满血腥。


可是如今——


『姊姊,妳到底是怎么了?』


对啊……我到底是怎么了?


***


泷本柚子,县立羽原羽高中1年A班的学生。


在她的体内。原本共存着一个连内世界也不知道其真正来由、叫作『U子』的灵能物体。柚子的记忆之所以能够保留,据推测就是因为『U子』在暗中保护宿主的关系。因此,自从去年十一月的事件发生之后,『U子』便从柚子的体内彻底消失了。


日向亚希儿——私立百合百合学园一年级的学生。


在去年那次事件发生的当天,她碰巧遇见了内界人大目玉。两人虽然合力将紫诘草给击退了,不过人目玉也在随后就被抓定了。大目玉在落入敌人手中之前。将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拔下来——似乎拥有某种特殊的机能——交给了日向亚希儿,亚希儿似乎便是因此而得以保住记忆。


这两个女生,是除了五十岚铁平之外,依旧保有相关记忆的人物。她们两个人好像是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认识彼此,并且从此开始合作,试着寻找恢复其它人记忆的情报或是方法。


——以上资料,是紫露草个人在监视观察之后,所确定的事实。


时间回到铁平遇到紫诘草的两天前。


在某间咖啡厅里,紫露草坐在其中一个位子上。


露草独自一个人对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加着方糖。三颗、四颗、五颗……砂糖一块块地溶解在咖啡里。原本黑色的液体逐渐转为褐色。在加了六颗糖之后,她以汤匙舀起一口品尝了一下。


接着表情立刻皱成一团。


「……好苦。」


露草在咖啡中加入第七颗方糖,忍不住纳闷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会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第二世界』的人从来不喝加工过的饮品,而『第一世界』——内世界则是因为较为先进的关系,早就不喝咖啡这一类的饮料了。


桌上的咖啡看起来似乎已经不能喝了。她百无聊赖地搅拌着杯中的液体,接着往靠窗那张桌子的方向望过去。此时有两名少女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其中一人穿着水手服。另一人则是穿着学园风格的制服。


前者是泷本柚子,后者为日向亚希儿。和柚子那含蓄的笑容相比之下,另一方面的亚希儿就显得比较活泼开朗,在人声吵杂的店里,她们的笑声依旧可以传达到此。


露草坐在离两人的位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偷窥着,监视两名少女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么做却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


露草叹了一口气,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这一路走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失控的?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迷惘的——?


五十岚铁平还保留着记忆这件事,对反对派阵营来说,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反对派的人在事后让枪之岳和越后屋喝下了自白剂,透过她们所吐露出来的情报,已经证实了五十岚铁平之所以能够保留着记忆,是因为两人早已经先行暗中为他植入了抗体的关系。


谁知道在这之后,又发现保留着记忆的人不只有他一个——这个事实比起五十岚铁平的情况更令反对派的人震惊不已。泷本柚子和日向亚希儿也同样没有失去记忆,而且更危险的是,她们两个人甚至还在搜集着有关这次众人失去记忆的相关情报,企图加以改变。


这是紫氏姐妹在监视五十岚铁平的过程中发现到的事实真相。原本妹妹诘草在发现之后立即就要向上头报告,不过却被自己的姊姊——露草给阻止了。


『我会私底下继续监视她们,以确定她们是否真的会构成威胁。等我彻底调查完之后,再向上头报告吧。』


诘草恐怕不懂姊姊为什么会这么说吧,对于那天就下定决心且发过誓的她来说,随即打算着手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她更加无法理解姊姊对于五十岚铁平的状况所提出的:「如果没有特别问题的话,也先不要出手」这样的理由。


对于无论她怎么劝说都不愿意点头的姊姊,诘草除了愤怒之外更加戚到不解。


『姊姊,妳到底是怎么了?』


对啊……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其实自己应该知道原因是出在哪里,至少知道带来那个原因的人是谁。


——五十岚铁平。


妹妹说得没有错,自从和那个少年对决之后,自己就开始变得很奇怪。


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因为落败而已。毕竟妹妹诘草最后也是失败了,可是她却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信念。甚至可以说为了要报落败之仇,那股信念变得比以前还要更加强烈了。


——我和诘草的落败有哪里不一样吗?


露草的对手是五十岚铁平,而诘草的对手并不是他。


和五十岚铁平的决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之后会让人——如此地迷惘?


「……唉。」


虽然已经如此反反复覆地想了两个半月的时间,但仍然找不到答案。为了找寻线索,她才会展开这次的监视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监视行动本身的立足点就很薄弱。毕竟她大可以二话不说地把人杀掉就好。管他是五十岚铁平也好,是泷本柚子、日向亚希儿还是古都缘也罢,只要是会造成《自毁》可能性的因素,全部都直接抹消掉就好——当初姐妹俩所发下的正是这样的誓约。诘草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露草本来也是。但是……


现在却下不了手。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到底想要怎么样?


露草已经找不到头绪了。


——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双手明明早已沾满血腥。


根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产生犹豫的。但偏偏却已经开始动摇了。


因为找不到头绪,露草就这么茫然无措了好一段日子。


露草望着桌上的咖啡叹了一口气。「对与五十岚铁平状况类似的人物进行监视」——就是露草目前名义上的行动。除了没有对上头事事报告之外,这个行动基本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露草边如此说服自己,边抬起了头。那两名少女依旧一脸愉快地谈笑着。由于露草已经运用『拟态』能力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因此并没有被认出来的疑虑。


虽然相隔一段距离,不过多少还是可以听见亚希儿的声音。柚子的声音比较秀气,因此只能稍微听到一些语音,而亚希儿的声音就大多了。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便可以听到她所说的内容:


「不管遇到什么挫折,我还是决定为了我自己而努力——就因为知道如此,所以更加无法放弃,不是吗?」


「……」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特别引起了露草的注意。


——自己决定的……是吗?


现在的行动也是出于自己意愿而决定的。虽然还找不到确切的理由,不过……



『就因为知道如此,所以更加无法放弃,不是吗?』


露草忽然打消了继续深思的念头。就因为知道如此,所以更加无法放弃——这句话似乎带着某种危险的意涵,如果再继续往那个那个方向思考下去的话,有种可能会找到某个结论的预感。而自己对那个结论的出现,似乎有点害怕。


——诘草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诘草现在正在监视五十岚铁平,她利用大目玉这个诱饵,想要试探保留着记忆的铁平对大局到底会不会造成威胁——


就在这时候,柚子和亚希儿忽然一起望着窗外,露草紧跟着两人的视线……


「啊……」


她隔着玻璃窗往外看,正好目击到了那一幕——古都缘甩了五十岚铁平一巴掌的瞬间。光看那动作,就可以想象那一巴掌打下去的清脆声响。


少年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一个路过的OL很同情地对他伸出了手。可是少年并不领情,他拨开那伸出的援手追着少女的身影,很快地就消失在人群里。


那个伸出手的OL——忽然转过头往这里望了过来。


她的视线穿过了咖啡厅的玻璃,直达店内。


那目光很明显地,是针对坐在店内最里头的露草疾射而来——接着不到一秒的时间,那个OL便转过头去,同样在人群里失去了踪影。



她在叫我,露草随即起身走向厕所。因为是自助式咖啡厅的缘故,因此已经先行结过帐款了,露草走进厕所之后,露出手表调整表面上的四根针,设定了一个移动目的地的坐标。


空间跳跃瞬间就完成了。


经由『第二世界』再度跳回『第三世界』——用这种方式完成在外世界的移动,短暂经过『第二世界』时扑鼻而来的恶臭,还残留在鼻腔中。


露草观察着四周的景象。她现在已经从有着温暖空调的店里,转换到室外寒冷的空气中。远处依稀可以听见城镇喧嚣的声音。露草已经以『拟态』恢复原来的样貌,此时正站在一条灰暗的巷子里头。


那是条人烟罕至又狭窄的巷子。两人约好碰面的地点已经固定为几个地方,距离咖啡厅最近的地点就是这里,露草静静地等着。


过没多久的时间,那个OL便出现了。


咻……那名女子以手轻滑过脸部,她的外貌随着手指的移动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脸孔。那是和露草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名少女——紫诘草。


紫氏姐妹完全一样的脸孔是利用『拟态』能力所创造出来的,不同发型的马尾是区分两人的唯一方法。姊姊露草是绑着一条马尾,妹妹诘草则是双马尾。


露草看了对方的表情一眼——马上就意会到了。


诘草稍微扭曲的五官,也正意味着那个事实。


——没错,五十岚铁平失败了。


露草只要回想起五十岚铁平被古都缘甩了一巴掌的那一幕,便可以确定他无法成功地唤回情人的记忆。也就是说——


——他本身所具有的危险性已经不存在了。


「看样子,现在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吧。」


这是之前两人讨论过后所作出的决定。依照五十岚铁平接触到诱饵大目玉之后,是否会对古都缘失去记忆的情况产生变量,来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诘草脸上所表现出来的不甘心,证明了情况并没有顺她所意地发展。


不杀五十岚铁平——而是将他摆在一旁。


诘草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咬着唇说道:


「还……还不能下定论吧。」


「……」


毫不掩饰的杀意正迅速膨胀着,露草一脸悲伤地看着这个被负面情绪所支配的妹妹——同时忍不住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回忆着姐妹俩过去曾经立下的誓言,她也不是不能够理解诘草此时的反应。毕竟这一连串的行动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因此妹妹脸上才会挂着这样的表情……相较于妹妹,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该不会是——松了一口气吧?


这个结果,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必向五十岚铁平和泷本柚子等人下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说法,自己能够否认吗?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紫露草?她们姐妹俩之间已经开始产生差异了吗?虽然找不到原因,不过面对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露草不禁叹了一口气。


接着,彷佛是要逃离现场般,她转动手表离开了那里。


***


二月二十四日晚上七点五十三分


事态逐渐加温。


泷本柚子等人找到了五十岚铁平,古都缘即将恢复记忆的征兆也开始出现。


紫诘草对于这个内世界忧心的发展却暗自窃喜着,也让她的矛盾更为加深。


铁平和诘草两人交手,诘草落败了。


自暴自弃的诘草于是便索性将铁平送往『第二世界』。


诘草在送定铁平之后,对赶来的古都缘再度燃起了杀意——


当露草看到这一幕时,在来得及深思之前就已经展开行动了。


「姊姊妳……」


就在诘草正要对古都缘下手的时候,露草刚好利用空间跳跃及时赶到。看到姊姊突然出现,妹妹似乎显得相当惊讶。


抱歉。露草嘴里边这么小声说着,边顺势将自己的手表戴到诘草的手腕上,伸缩自如的表带马上往诘草的手腕服贴上去,露草接着快速按下了实行空间跳跃的按钮。


「妳……」



诘草根本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送到『第二世界』去了。


现场——只剩下露草和小缘两个人而已。


「怎么、回事……?」


小缘困惑地低语着,露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疑惑的女孩。


对方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同样绑着象征少女的双马尾位置比较偏向后脑勺,上头系着黄色的蝴蝶结。年纪虽然还很轻,却带点成熟女孩的气质,可能是急忙跑出房间的关系吧,身上并没有套上足够的防寒衣物,此时肩膀正微微地颤抖着。


古都缘——之前和五十岚铁平并肩作战,迎战露草的少女。但如今再度失去记忆的她,只能缩着肩膀抱着胸口,畏惧地看着站在她眼前的陌生女孩。不知是因为寒冬的关系,遗是由于面对未知恐怖的缘故,嘴唇轻微地抖着。


「请问……」


「古都缘。」


突然的被对方指名道姓,小缘的表情马上很明显地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现在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阻止诘草动手?为什么背叛了妹妹?露草的行为已经可以说是完全的背叛了。她二话不说地把自己的妹妹送走,拒绝了任何沟通的机会,这不叫背叛又是什么呢?


已经无法回头了。


——自己理解自己的意志了吗?


「我的名字叫作紫露草。」


在这种状况中,叫作紫露草的生命体,想要守护眼前的这个少女的意志。


世界毁灭那天幸存下来的自己,如今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我是来——见妳的。」


妳应该能给我一些答案吧?


2


小缘觉得自己很狼狈。


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且其中还包括铁平——然后不知名的新人物又跟着涌现。的确,除了「涌现」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字眼可以形容了,总之眼前的一切全都超出了理解范围,让她惊讶万分地瞪大了双眼。


还好目前似乎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了。现在这个少女不但没有突然攻击自己,反而还报上了姓名,等待着答复。看样子,她是从刚才那个的少女手中救了自己一命——应该可以这么判断吧。虽然两人穿着同样的灰色夹克这一点依旧令她很在意,不过,至少小缘的脑中已经从刚才的一片混乱中恢复了些的平静,可以开始思考眼前的状况了。


——为什么?


回复平静的第一步,马上就浮现了新的疑问。


——为什么对方的表情会如此地悲伤呢?


宛如是种早已伤痕累累,迫切地期待救赎的眼神。


「紫……露草……同学?」小缘复述着少女的名宇,戒慎恐惧地问道:「妳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是吗?」


为什么妳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名叫紫露草的少女表情不带特别变化地说道:


「妳从五十岚铁平那边听到了多少?」


小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竟然连五十岚同学的名字都知道?


露草看着不知如何作答的小缘,继续说道:


「妳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小缘妳失去记忆了——


铁平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失去记忆……原来如此。


最近自己总觉得好像快要想起什么似的——她就是为了想要厘清那样的疑虑才追出来寻找铁平的。后来铁平虽然莫名消失在自己眼前,但留在现场的少女却又提到了关于记忆的事,现在就连第三个人——露草也问她与记忆有关的问题。


——五十岚同学所说的果然是真的吗?


自己真的失去了记忆。


而且和铁平原本就是一对吗?


「五十岚同……」


叫我的名字——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句话,于是小缘改口问道:


「……铁平他没事吧?」


「以他那种打不死的特性来看,应该会没事吧。」


露草虽然说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答案,不过却让小缘抱着些许的希望。


这个人应该知道真相。


关于那些事实,以及造成我不安的原因。


「请妳告诉我。」


我真的很想知道。小缘不再畏畏缩缩,她毅然决然地看着露草。


「请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草原本正要开口回答,却又怱然皱起眉头悄声说道:「这么快就追来了?」小缘反射性地跟着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背后的方向看过去。


「……咦?」


一群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满满地聚集在马路的另一边,每个眨眼的瞬间都可以发现有更多的黑衣人从不明的空间里陆续现身,并且逐渐往两人逼近。在这暗夜的寒空下,密密麻麻又不断逼近的黑衣人集团,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紫露草。」其中一个黑衣人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把古都缘交给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已经……非动手不可了吗?」


露草的表情显得有点痛苦,她语带呻吟地反问着。黑衣人看到她的表情之后似乎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五寸钉小姐亲自下达的命令。」


「是吗?那我要在这里申诉。」她略微弯下上半身说道:「麻烦你转告五寸钉小姐,请她再次检讨目前的作法,停止对外界人的记忆控制。」


她的表白让黑衣人十分意外,一群人狼狈万分地陷入了一阵骚动中。


「紫,为什么?」


「在再次检讨之前,我绝对不会让步……也无法让步。」



露车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说道:


「古都缘。」


「咦?啊?是……」


「妳要好好地跟着我喔。」


「咦?」


伴随着小缘发出的疑惑声,露草迈开步伐往那道黑衣人形成的人墙冲了过去。


***


在住宅街的一角。


「……走吧。」


「……嗯。」


站在大门口的柚子和亚希儿相互点了点头之后走进夜晚的小路。此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因此路上没什么行人,两人的脚步声异常清晰地回荡在街道中。


柚子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眼眸中还残留着泪水。


妳还好吧?亚希儿一脸担心地询问着。


「嗯,我没事啦。」


「……那妳为什么在哭呢?」


「下次再跟妳说吧,我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


亚希儿往她的方向凝视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可是改天妳一定要跟我讲喔。」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亚希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着,柚子听了回以一个微笑。


嗯,改天一定会告诉妳的,我本来就不打算要隐瞒啊。


柚子和亚希儿刚刚才见过羽原羽高中的学长五十岚铁平,在和他谈到关于失去记忆的真相过程中,学长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让柚子知道了自己为何没有丧失记忆的原因。


——U子。


过去曾经和自己合为一体的幽灵的名字。


是U子守住了柚子的记忆。


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呢?柚子茫然地想着。由于大家一起丧失记忆的时间和U子消失的时间完全重迭,因此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两件事情的关连性,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是U子保护了自己」这个可能。柚子对于自己一直以来总是依赖着对方的好,却完全没有自觉感到有点难受,而这也让她更想对U子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谢谢妳,U子。柚子在心中默默地呼喊着对方。


因为有U子的保护,自己才能不至于失去记忆……


也才能够认识亚希儿这个朋友……


并且得以遇到了五十岚学长。


要感谢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句:


——妳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喔。


如果还能再见到妳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如果如今找回大家记忆的努力,也可以让妳重新回到我身边的话,那我一定会更加地努力,也非努力不可——柚子意志坚定地想着。


话说回来,那个人果然还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性人物。


「五十岚学长他没有问题吧?」


「应该是吧……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地冲了出去。」


「八成是跑去找古都学姊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想也是。」


柚子和亚希儿两天前才目睹了五十岚学长和女友古都学姊吵架的场面。也因此才让两人与五十岚学长他们之间产生了联结。


五十岚学长看起来就是一副知道某些内情的样子。他在和柚子与亚希儿谈过话之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只丢下了一句「改天再说」就匆匆离去。从他的行动和这阵子有关于他的传闻来看,大致可以推测出现在的他正处于怎样的状况中。


「古都学姊应该也是失去记忆了吧。」


对柚子来说,是藤森文七;对亚希儿来说,是雾岛曜子。


而对五十岚铁平来说,则是古都缘。


这三个人都有想要找回记忆的对象,他们都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


「不知道学长能不能够顺利办到?」


「我相信他可以办到。」亚希儿非常肯定地说道。听起来有点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一定可以的。」


「……嗯。」


如果五十岚学长能够找回古都学姊的记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大鼓舞。


现在也只能拼命地祈祷了。柚子衷心地祈祷着:祈祷学长能够成功。


「加油,学长。」


柚子忍不住呼喊出声。亚希儿也跟着在一旁小声附和着:


「……加油啊。」


渐渐地,声音开始加入了力道。


「加油。」


「加油。」


「加油!」


「加油!」


希望这些加油声能够传达到学长的身边,声音虽然化成了白色的轻烟消失在夜空中,不过柚子与亚希儿两人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加油!学长——」




「——快跑!」


这一声叫喊突然从两人的背后传来。柚子和亚希儿同时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这一看两人都傻眼了。


有两名少女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她们的方向跑过来,在她们的背后则是有一大群的黑衣人紧追着不放。其中一名绑着双马尾的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在她身旁的少女则是很有精神地吶喊着。接着,那名喊叫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挡在追着她们跑的那群黑衣人面前。


「咦?」


柚子认识那个女孩。头发长及腰际、绑着一条马尾的她挺直着身躯站在黑衣人面前。柚子记得这个拥有不轻易认输个性的女孩,她是——


少女态势猛烈地冲进那群黑衣人中,瞬间就撞飞了其中一人。一只手臂也没闲着,直接又往另一名黑衣人的脸上挥过去,结果原来那不过是欺敌的虚招,正拳随即招呼上对方的腹部,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双膝跪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绕到少女的背后举起了警棍。危险!柚子正打算出声警告少女,不过少女已经早一步反应过来,她脚步一沉,一个扭腰便回过身去,伴随着回转离心力的短拳直往黑衣人的下颚挥去。那人中了这拳之后,头一歪、翻了个白眼就往一旁倒了下去。


转瞬间就有两名同伙被撂倒。最先逼上来的那名黑衣人可能是被逼急了吧,只见他取出了一个闪着黑光的物体。「住手,会有声音!」虽然隔壁的人急忙出声制止,可是他依旧毫不在乎地直接扣下了扳机。


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柚子忍不住举手捣住耳朵——不过仍清楚看到了接下来的景象……


在枪口的威胁之下,那名少女所采取的行动。


她仅仅移动了半个步伐。


子弹就这么从空气中穿了过去,没有伤到任何人地击中了地面。


没有下一声枪响。少女转瞬间就逼近了对方,掌起枪落,少女以柚子的目光几乎无法跟上的速度将男人撂倒在地。


「……唔!」


黑衣人开始感受到压力,他们不再试图逼近少女,而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少女也不再积极攻击,她护着身后绑着双马尾的少女,瞪眼警戒着黑衣人集团。


柚子和亚希儿睁大眼睛看着在眼前上演的戏码。那宛如电影一般明快的打斗节奏,让两人在不解之余更多了些钦佩。


眼前的这两名少女柚子都认得。被保护在后方的是她和亚希儿刚刚才谈论到的古都缘——不知道五十岚学长有没有见到她?——另一名少女则是……


「露草!」


咦?亚希儿惊讶地望着柚子。


「露草?妳是露草对吧!?」


听到后方的叫喊声,少女——紫露草反射性地回过了头。果然没错,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紫露车是去年才转到柚子的班上,在转学过来不到一个月的校庆事件之后就失踪了的同班同学,班上的同学彷佛不曾认识过这个人似的忘了她的存在。亚希儿之前所说的『紫露草』和那名失踪的同班同学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也是两人急欲解开的谜团之一。


她可能是接近这个事件核心的人物,更是一度和自己非常要好的同班同学。


露草回头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之后,随即又转过头去面对那群黑衣人。就在柚子打算继续叫她的时候……


「泷本柚子和日向亚希儿两个人也是这次行动的对象。」


柚子听到黑衣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惊讶地打住了话头,她和亚希儿两个面面相觑。为什么会提到我们的名字?还有他说的『对象』又是什么意思?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虽然是刻意压低了音量的低语声,不过柚子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会保护她们。


柚子只觉得胸口一阵悸动。虽然亚希儿口中的『紫露草』曾经动摇过柚子对露草的信任感,不过此时从她的口中听见了这句教人意外的话,不知为何却格外打动了柚子的心坎。


——啊……我相信。


露草是「同伴」,至少这一点是绝对错不了的。


这时候,露草眼睛仍望着那群黑衣人,开口对小缘说道:


「古都缘。妳还跑得动吗?」


「还、还可以吧。」


「那准备好了。」


露草忽然飞也似的暴冲出去,小缘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她们往黑衣人的反方向,也就是柚子与亚希儿的方向冲了过来。


「泷本柚子!日向亚希儿!」


柚子与亚希儿像是被电到般地震了一下。


「想知道事实的话就跟上来,」


露草的语音末毕,身影已经奔过了两人身旁。


柚子还来不及思考,双腿就狂奔了起来。


3


藤森文七的父母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酒店。


那只是一间位于商店街一角的小店,就身为儿子的他来看,家里绝对称不上富有。但换个角度,在这普遍不景气的时期当中,小本经营的他们还可以撑得下去,也算是很不错了。老主顾们大多都是附近的邻居,和自家人也都十分亲近,每次到店里帮忙的时候,熟客多半会很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虽然他死也不会亲口告诉老爸老妈自已很喜欢家里经营的这间小店,但他早已决定再过两个月,等自已高中毕业之后就要继承这家店。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文七开始着手准备明天酒店的进货事宜。爸妈去参加日本吟酿酒协会的聚会,因此今天负责在店里招呼客人的就只有文七一个人。他将店里的陈列品用布盖上,数了数今天试喝的酒瓶数之后,再登记到帐簿里,今天因为身为老板的老爸不在,附近的大伯大叔们便趁着这个机会多讨了几杯试喝的酒。待会儿得把酒瓶收到厨房里去整理一下,改天还要去向那些大伯大叔们的老婆算一算赊欠的帐款……文七在脑海里缓缓地整理着接下来该做的事。等店里的事务大致都打理好之后,他便起身走到了店外,准备将摆在那里的灯箱广告牌给搬进来。


而她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文七抱起灯箱广告牌的同时,四名少女忽然出现,喘着大气地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文七一脸呆滞地看着四人气喘吁吁的拼命模样,那名带头的少女忽然开口说道:「请让我们躲一下。」然后也不等文七回答,直接就往店里头冲进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文七几乎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学长你的房间在哪里?对喔,在二楼吧,那就打扰啰。」


另外这名少女文七是认得的,那是叫泷本的一年级学妹,她从去年开始就在自己的身边不停地打转。之前才因为实在被缠得受不了,而把某个朋友的住址当自己的告诉她而已,文七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她就已经径自上楼去了。


「啊——!累死人了!文哥你有没有什么喝的啊?」


接在泷本之后说话的,是穿着知名私立女校百合百合学园制服的少女。只见她一派熟络地跟文七打了声招呼,还顺便讨饮料喝。


「打、打扰了……」



第三个进来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古都缘,她有点畏畏缩缩地跟在前面进来的那两个人身后,边定还边一脸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店里的酒瓶与摆设。


「……好窄。」


穿着灰色外套、绑着马尾的少女负责殿后,她一边提高警觉地警戒着后方,一边不请自来地走上了楼梯,进了文七房间之后的第一句就没什么好话。


文七从头到尾始终紧抱着灯箱广告牌,一脸困惑的表情。


「等、等等?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四名少女宛如回到自己家里般地陆续走进了文七的房间,身为房间主人的文七反而还得摸摸鼻子、乖乖地端茶出来招待她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虽然被一群女孩子所包围,可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耶?」等每一个人都拿到茶之后,他便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到了角落,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着。


一行人拿了座垫之后,便围着房间中央的小桌子坐下来。泷本和那名学园生两人并肩坐在一头,小缘和穿灰夹克的少女则是各自坐在另一头。文七依旧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想当然尔地没有座垫可以坐。


少女们直到此时仍旧喘着气,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文七刚才端出来的麦茶大多已被一饮而尽,他随即很识相地又站起了身将杯子一一注满。为何说是『识相』呢?这点就连文七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们人呢?」


「怕引人注目吧,这里毕竟是商店街,自然容不得他们随便出手,我们暂时算是安全了。他们没有再积极地开枪应该也是有这一层的顾虑。」


「可是,这附近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耶……」


商店街在白天的时候虽然挤满了购买各式商品的人潮,不过一日一过了晚上八点钟之后,几乎所有的店家都打烊了,人烟顿时稀少不说,整条街还显得静悄悄的,闹区虽然不见得如此,但相较之下,这条商店街似乎并不是那么热闹的地段。看样子,这几个女生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啊。文七边倒茶边这么想着,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指的到底是谁啊?


「……」


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沉默的四人似乎正在互相打量着对方。文七在倒完第二杯麦茶之后,因为感受到这股沉重的气氛而再度缩回角落去抱膝坐着,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女人战场吧?是男女多角关系的大谈判吗?可是现场就只有自己一个男生而已,何况自己也不记得曾在何时和这么多女生扯上关系。说难听一点,藤森文七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可以连劈四女的勇气、毅力与能力。


「……可以由我先发问吗?」


首先开口的是小缘,全部的人一齐转头看着她。就连文七也反射性地提高了警觉。


小缘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咬着唇说话了:


「我真的丧失记忆了吗?」


丧失记忆……?


小缘明显感觉到缩在房间一角的文七似乎很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但她刻意不去理会对方的反应。藤森同学,真的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强借你的房间避难,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有办法管那么多了。


自己突然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不说,还在逃跑的过程中将无辜的路人——现在已经知道她们的名字分别叫作泷本柚子与日向亚希儿——给牵扯了进来。但从露草的反应看来,又好像是她一开始就约好要会合的样子,而且两名少女也一副急着要问露草什么事情似的,一脸兴奋地跟了上来。


小缘开口询问的对象自然是露草,露草转身往小缘的方向点了点头。


「没错,妳现在的确是处于失去记忆的状态。」


「那么是妳造成的吗?」亚希儿毫不避讳地便单刀直人道:「我那天曾和一个叫作『紫诘草』的人打过一架,对方长得和妳一模一样,妳和她是同伙的吗?」


「诘草是我的妹妹。不只是她,连我也一样——我们的行动不只危害到了你们的生命安全,最后还剥夺了你们的记忆。」


「为什么!?」


这次换泷本柚子发难了。这个女孩常常到教室来找文七,因此小缘认得她。刚在一行人被追到了商店街这一带时,也是她提议到文七家来避难的。


「为什么妳们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放催泪瓦斯伤害大家,甚至在亚希儿的学校纵火——最后还夺走了大家的记忆,到底是为什么?我们……」


我们不是朋友吗?


露草的肩膀微微震动了一下,不过表情依旧维持一贯的冷静。


「紫同学。」小缘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以平稳的语气说道:「可以麻烦妳说明一下吗?」


「铁平说我失去记忆了。虽然他已经向我说明过原因了,但我根本完全听不懂。我对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感到半信半疑,不只怀疑他,最后甚至还伤害了他,让他受苦……因此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想我的确有权利知道。」


要找回记忆,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了。自己确实《遗忘》了某些事,因为这个缘故,这些日子以来,铁平一直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痛苦。


如今回想起来,铁平的脸庞有时候会让自己有种好熟悉的感觉,有些时候,她会看到铁平眉头深锁的模样,为了不让自己发现到,他甚至还会刻意掩饰,虽然他隐藏情绪的技巧实在不怎么高明,但小缘也只当作那是一种没精神的表现,往往随意安慰个两句话就带过去了——


现在她终于懂了。


『失去记忆的感觉,光是想象就觉得很难受呢。』


『……我听不懂!』


『你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自己对铁平说了很过分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回到两天前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说的话?为什么要彻底地否定他?就算再怎么难以置信,至少也该好好地听对方把话说完吧。但是自己却以那么不成熟的举动伤害了他,弃他而去。


喜欢的话,就应该无条件地相信才对。


事到如今,不管多么后悔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古都缘已经彻底地伤害了五十岚铁平。这个过去,穷极一生都无法改变,也无法若无其事地——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所以一定要知道真相。


至少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害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铁平究竟是在怎样的痛苦下孤军奋战过来的?


她全部都想要知道,否则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定下去才好。


「请妳——告诉我真相吧。」


不能再在伤口上洒盐了。


露草只是沉默着。她看起来似乎是难以开口,不过又像是在思索着该怎么说明比较好的样子。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


沙沙……四个女孩子同时回过头去,文七见状一副紧张样地往墙角缩了缩,但随即又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


「妳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藤森学长你先安静一下好吗?」柚子叫道:「你不会看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文七一脸受伤表情地低下了头嘟哝道:


「什么嘛……是妳们自己先莫名其妙地跑到别人家里面来的耶,我至少有问一下的权利吧。」


「待会儿再跟你道歉!」


此时感到惊讶的已经不只是文七一个人了。


柚子眼泛泪光,用力地瞪着文七大声叫着:


「现在造成学长的困扰真的很抱歉,我晚一点一定会好好向你道歉的!我会谢罪!要我下跪也可以!就算要我脱光光也没问题!」


小缘在为柚子的激动模样惊讶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文七的眼神,开始有了很细微的改变。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的确是产生了轻微的变化,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困惑地瞇起了眼睛,并不是因为柚子那句「脱光光也没问题」而产生了非分之想的眼神,而是单纯地对什么感到疑惑的模样。


「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很有希望的线索!如果错过了这次,一切就结束了!不但无法取回学长的记忆,就连我说的话也没有机会再让学长相信了,我真的很希望学长能够恢复记忆,我想要和你一起上学,所以——」


「泷本学妹,妳冷静一点。」


小缘打断了柚子激动的言论,她朝着文七问道:「怎么了吗?」


「咦……呃、没有啦,只是觉得……」


文七不太确定地说道:


「只是觉得刚才那段话……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柚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意思……也就是说——


在一旁听着的亚希儿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该、该不会你的记忆——」


「咦?没有啦。只是有一种『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感觉』罢了。」


「……光是这样……就比之前好太多了。」


柚子一脸感动地嘟哝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小缘伸手从背后将她搂住。


——铁平他也是这么地难过吗?


自己也有一种好像就快要想起什么似的预感,小缘边这么想着边回头看着露草。只见露草带着一脸无奈表情地自言自语着:「真是的,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恢复记忆呢……」


「紫同学。」


露草拾起了落落寡欢的眼眸,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打算说明。」


「为什么?」


「因为就算说了也有没用。」


她看了看因不解而哑然失声的众人之后,继续说道:


「反正你们的记忆最终还是会被消除。」


亚希儿打算出声反驳,不过却被柚子制止了。


「我就简单地说明一下吧。原因是出在你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这些事对你们来说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我们而言,却是无法坐视不管的重大状况。有某个组织因此而想要夺走你们的性命,不过我们是站在保护你们的立场……于是在折衷之后,只好决定牺牲你们的记忆,好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太夸张了吧!」


「对啊,的确是有点夸张。」露草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但是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因此『封印记忆』便成了既定的方针。」


柚子和亚希儿还是忍不住抗议了,但露草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响应,她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亚希儿忍不住继续发难,不过对方照样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


在一阵骚动中,只有小缘一个人显得格外冷静。


她若有所思地提了出疑问:


「紫同学。」


「……什么事?」


「为什么妳决定要帮助我们呢?」


小缘提出的这个问题顿时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两名学妹也总算是发现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而噤口不语。


「妳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要取我们的性命吗?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什么会反过头来保护我们呢?」


露草面有难色地低下了头。


小缘确实是怎么想也想不通。毕竟自己耳闻的有关于紫露草冷酷无比的作风,和她此刻的行为有着极大的落差。若她之前的行事风格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她现在说要保护众人生命的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露草如今正陷入什么迷惘之中吗?


露草双眼低垂着,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


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的荧光灯倏地粉碎。


文七的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不只让现场所有人失去了视觉,甚至在被玻璃碎片割伤的突发状况中惊叫出声。


小缘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她机警地在黑暗中维持住基本的观察力。接下来,房间被一股震动所包围。


窗户的玻璃接着粉碎,寒风无情地灌了进来。


「紫同学!」


在荧光灯碎裂、黑暗降临的那一瞬间,露草就注意到头部上方落下了一个穿着黑色衣装的人影。


——空间跳跃!


往返世界间必备的道具,露草便是利用它将妹妹诘草送到『第二世界』去的,因此如今她的手边已经没有同样的装置。露草原本是打算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给大家用来逃跑的,可是它已经被设定为对于限定的人物才会有所作用。况且让不懂得使用方法的『第三世界』的人类使用毕竟有所风险,因此露草在刚才对峙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名从上头落下的黑衣人,接着脚一钩,旋身便顺势将黑衣人扛起,继而摔了出去。黑衣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往窗子的方向丢了出去,迎头撞上了正要爬进窗口的同伙,两人一起跌落到窗子外。


敌人的数量自然不只有如此而已。从房间外头的走廊、一楼、屋顶上,以及店外各处隐约传来阵阵的杀意。


屋外的冷空气灌了进来,露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为什么妳决定要帮助我们呢?』


为什么?


不只背叛妹妹、背叛五寸钉,甚至还背叛了誓言。


为了保护这几个人,不惜背叛一切——我到底在希冀着些什么?


——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的房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七的哀号让露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4


一名女性在夜晚的街道上赶路。


她吐着白色的气息,不停地跑着。


在她前方引导的是一个奇异的玩偶。那玩偶有着猫一样的外型,戴着头巾,摇晃着足球般大小的头部,两只脚快速地跑着。


虽然是个玩偶,但嘴里却发出哪麻哪麻的叫声,蹬着宛如马拉松选手般轻快的步伐不停地跑着。


「小目玉!等等我啊!!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追在玩偶身后跑着的女性边喘着气边焦急叫喊着,但那玩偶却仍旧自顾自地跑着。


那玩偶其实是这名女性的宠物。因为照顾她吃住、同时还提供她工作的便利商店店长托她出来买做菜的食材,才会带牠一起出来的。谁知道这宠物却在回程的路上突然跑了起来,害得她只好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狼狈地跟在牠后面追着跑。


她在这种寒冷的季节跑得汗流浃背,忍不住开始有种错乱的感觉。


因为……


「小目玉——你刚才是不是有开口讲话啊!?」


平时总是哪嘛哪嘛不会说话的宠物。突然无缘无故的说了句:「……好近啊。」的低语。这在跟牠相处的这两个月当中还是头一次发生。


主人这么问着,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那宠物依旧哪麻哪麻地边叫边跑着。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啊。


她疲惫地一边奔跑,一边思索着。


自己大概是两个多月前醒过来时发现失去记忆的,在走投无路之下,某家便利商店的店长收留了她,遗安排她到店里工作。她一面工作、一面到街上去大声疾呼,试图要找回记忆。直到两天前,终于遇到了似乎知道自己记忆真相的少年,但对方最后却突然跑掉了——


而现在,自己竟然还在这里辛苦地追着宠物跑。


真是太不幸了。不过,自己对这种不幸的感觉却又有股莫名的怀念,为什么会怀念不幸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消沉了起来。


在夜晚的归途上,她就这么一路追着自己的宠物跑。


身为饲主的她,此时还不知道宠物即将带着她找到那一对少年少女的事。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8-4-13 11:11 编辑 ]


【第3话·姊妹万岁!】

In"THE SECOND" "THE THIRD"

1

管制室的计算机可以控制到机构内部的各个角落。

不只是监禁者的房间,其它还有像是办公室、接待室等等,也都是一览无遗。透过触摸电脑屏幕的动作,还可以将监禁者的资料传送到自己的脑海里。监禁者的药物管理、研究员与警卫的身分认证、甚至解放监禁者遭到《封印》记忆的电子密码,全都储存在计算机数据中。

计算机里面记忆了所有人的数据与机构中全部的情报——只除了一个人例外。

除了这名叫作五寸钉的女性。

——我早已抛弃了一切。

五寸钉以手指碰了碰计算机的屏幕。平坦坚硬的屏幕表面,微微的热度传到了她的指尖上。

——我的存在,已经注记为『死亡』了。

派往『第二世界』的研究团队,由于受到了《自毁》的波及,而《全数死亡》。因此在电脑里面也不会有她的个人数据。身为唯一的幸存者,五寸钉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存在抹消掉,她选择在暗地里为反世界间的交流奉献一切心力。

之后没多久,第三世界——外世界的发现,在OTV的大肆报导,以及BTV的参予下炒作得沸沸扬扬。五寸钉只觉得忍无可忍,难道又要让同样的错误再度发生吗?这些人当真无法从过去的经验中获得教训吗?又要重蹈覆辙地将另一个世界当作玩物般耍弄吗?

每个人都戴上了特殊处理过的眼镜,只为了避免看到那些飘浮在『第二世界』中,灭亡生命体的残留物化为死灵模样的瘴气。更打算干脆藉此撇过头,不愿去面对这个事实。

「不可原谅……」

世界应该各自独立,应该互不侵犯才对。

经历过那种地狱的五寸钉绝不轻易让步。

「五十岚铁平,如果你执意妨碍的话……」

那就去死吧。

五寸钉目光一沉,小声说道。

*

T宇路口已经爆发了枪战。

路前方是枪林弹雨般的弹幕,铁平和枪之岳在一边、『速水』则是隐身贴在另一边的墙上,他们的脚边躺着不少从刚才激战至今因气绝而倒地的黑衣人。

铁平他们冲不出眼前的弹幕。除了偶尔伸出枪口威吓性地射击一下之外,完全无法消减对方的战力,就连往前迈进一步也不可能。

「可恶,还真是棘手。」

铁平一边抱怨着,一边卸掉已经没有子弹的机枪弹匣,再重新装填上新的。由于同样形式的枪种都有好几把,因此他已经拔下了不少插在腰间预备,但就算是这样,对于突破眼前的困境还是没有直接的帮助,他忍不住开始焦躁了起来。

「喂!『速水』!既然如此,就再度使出你的必杀技——透明人吧!」

「去死。」『速水』此时靠在对面的墙角,「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拟态』也只会被射成蜂窝罢了。」


将肉体透明化的『拟态』,只是利用对方视觉辨识错置的原理,并无法贯穿物理性障碍。铁平自己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眼前的状况实在让他忍不住想要发发牢骚。

喂……『速水』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那个女人没事吧?」

「咦?」

铁平往旁边看了一下,只见枪之岳倒在那里呻吟。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不说,额头还冒出了不少冷汗。铁平发现她的右手指正在滴血,不禁吓了一跳。

「妳、妳还好吧?」

我没事,枪之岳气若游丝地回答,不过看在铁平的眼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看她的样子似乎因为出血过多,对体力造成很大的影响。

铁平咬牙回想着。这一路上,他们跟着获得地图资料的枪之岳查访了许多可疑的地方,可是全都扑了个空。而枪之岳的体力便是在这段时间逐渐消耗掉的,看她现在的状况,很可能已经撑不下去了。

「……喂,『速水』。」

「嗯?」

枪声才停了短短的二秒钟便又马上响了起来,铁平捣住耳朵提高音量说道:

「五寸钉的那招究竟是什么?」

铁平想到了『速水』和五寸钉的那场战斗。五寸钉的手枪明明被夺走,却在被瞄准的瞬间消失,接着又出现在别的地方——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简直就和『速水』的『拟态』没有两样。

「可是五寸钉不是内界人吗?她应该不会『拟态』才对吧?所以说……该不会她的真实身分……其实是『第二世界』的生命体吧?是这样子吗?」

「啧,果然是个单细胞生物。」『速水』很不耐烦地响应,一脸超级不屑的表情。「她是货真价实的内界人,而且还是隶属于过去和『第二世界』有着深厚关系的那个团体的一份子。这点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明过了吗?」

铁平想起前不久『速水』才说过的话。

内世界在得知『第二世界』的存在之后,立刻就组成了一个研究团队。五寸钉便是其中一名研究人员。

研究团队和『第二世界』的生命体展开了对话,同时也向他们介绍内世界的科学技术与文化活动。不只是放映内世界的一般生活影像,也说明内世界的言语系统,甚至告诉没有过个性的他们,如何试着去拥有自己的个性。

结果,却造成『第二世界』的《自毁》。

研究团队也在这场灾难中全军覆没。

只有五寸钉一个人幸存下来。

『速水』又重新说明了一次。「这样子你懂了吧?她之所以会如此执着,以及非杀你不可的原因便是在此。」

不能再重蹈覆辙。必须防范第二个《自毁》悲剧的发生。因此,必须消灭掉所有会造成那个结果的可能性——正因为五寸钉曾经经历过最糟糕的事态,因此她认为就算得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也在所不惜。

「那样的经验已经根深蒂固地深植在她的信念当中,因此不管你再怎么反抗,也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铁平还没有傻到搞不清楚这一点。

「……这我知道。」

五寸钉的行动,如今已经和保护外世界存亡的意义画上了等号。这个部分铁平并不是不瞭解。当自己亲眼目睹了蔓延在『第二世界』间的种种惨状——自然可以实际体会到五寸钉想要预防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灾难。

但是,就算如此……


「说懂吗——其实是似懂非懂啦。」铁平接着埋怨道:「但这样子不代表我和小缘就得要牺牲啊,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了?」

为了拯救外世界而杀害外界人——再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不管用怎样的大义名份去美化那样的牺牲,都让人无法接受。

「对方应该也知道吧。」『速水』冷哼了一声。「就这点来看,你和她根本就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

「对你而言,就算世界毁灭也不干你的事;而就五寸钉来说,你们的死活同样地也是和她无关痛痒。」

「…………」

「所以,接下来就是彼此意志的相抗衡了。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最后看谁赢了,谁就是正确的。」

什么结论啊?铁平忍不住这么想着。

为什么其它世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总是这么极端呢?难道就不能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吗?

这次的事件也是一样。在执行所谓的为了不重蹈覆辙而去消除记忆、甚至是杀人灭口之前,还有更应该去做的事情才对吧?

比如说——

这时,铁平的脑海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他向『速水真事』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以一个『第二世界』生命体的立场,对于五寸钉的行动,以及如今自己企图阻止对方的行为,又是抱持着怎样的想法?这便是一时闪过铁平脑海的疑问。

『速水』挑了下眉头,转开了视线。「你刚才问的……」他面露厌烦神色地吐了一口痰。硬是转移话题,又回到了刚才提及的五寸钉瞬间移动的谈话内容。

「五寸钉的那种动作,来自于他们拿手的在世界之间移动的技术。你被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被戴上一个像手表一样的东西吗?用那个东西设定坐标就可以自由地变换自已的位置。」

「天啊!真是个无敌道具耶!所以意思也就是说……敌人很有可能现在就直接出现在我们的背后啰?」

「当然可以。不过,他们的手下好像并没有配给这样的道具,毕竟若是被我们夺走的话,对他们来说未免也太危险了。现在持有那样物品的只有五寸钉一个人而已吧,当然,这个机构中应该备有与内部人员数量相等的装置。」

「如果有那种玩意儿,现在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有那种东西的话,我早就拿来逃跑用了。」

一直沉默至今的枪之岳,忽然开口低声说道。

枪之岳的呼吸依旧急促,她无视于铁平对自己伤势的关心,眼神有点涣散地催促道:

「你们到底在磨蹭什么?快点突破这里啊。」

「妳以为我不想吗?」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又是一阵疯狂扫射,巨大的噪音让铁平忍不住捣住了耳朵。

「……这样下去,根本动弹不得啊。」

「你真的很蠢耶,不会使用那个吗?」

只见枪之岳指了指昏厥在一旁的黑衣人。

在T字路口的彼端拉出一条封锁线的黑衣人,看到眼前出现的人物,原本不停扣着扳机的手指硬是停住了。

出现的是穿着一身黑衣服的自己人。对方忽然高举着双手从路口出现,身体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而在他的背后——以枪口顶着的正是五十岚铁平那小子。

「不准动!」五十岚铁平枪口顶着黑衣伙伴的头,高声叫道:「把枪丢掉!」

臭小鬼,伙伴之中立刻有人低声开骂。

但是没有一个人抛下枪枝,他们并不是打算抵抗,只是单纯的束手无策罢了。

「想开枪的话就尽管动手吧。」五十岚铁平毫不在乎地继续说着:「那我就只好拿这个家伙来挡子弹了。」

那些黑衣人开始怒气冲冲,可恶的臭小鬼,少在那边得意忘形了。

——冷静点。

其中一个人轻声说道。

——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先听听小鬼怎么说吧。看他要什么把戏,其它人虽然还有点犹豫,仍旧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五十岚铁平抓着那名伙伴的身子当盾牌。一步步地逼近。空气异常紧绷,就连吞口水的声音听来都格外地清晰。

就在这时候,五十岚铁平的某个小动作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瞧见了。

他似乎是在和当人质的那名黑衣人打暗号。

——果然如此。

姑且不论受伤的枪之岳——光是『速水』没跟着现身这点就已经很可疑了,答案再明显不过。

那个人质正是速水真事的『拟态』。

「开枪!」

五十岚铁平突然停下了脚步,那群黑衣人看到他的反应,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捡起武器——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

「……咦?」

其中一个人发出了疑问声。

原本被自己人丢在地板上的枪,如今有一把竟然飘浮在半空中。

「抱歉,答错了。」

枪声伴随着这句话响起,最前头的黑衣人被轰得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五十岚铁平也甩开人质,手握着枪冲进了人群中。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大群的黑衣人根本还来不及捡起武器就陆续中枪倒地——

***

「呜呕呕呕……这对心脏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啦……」

在大致确认所有的黑衣人都被制伏了之后,铁平终于能够稍微喘口气了。不停战斗下来的结果,果然是让缺氧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虽然中途有休息过好几次,不过现在的他再度感到整个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一旁已经解除『拟态』的『速水』正在穿衣服,腰际又插上了好几把家伙。

枪之岳此时才脚步踉舱地赶上来,她伸手搭着铁平的肩膀,铁平见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到这个女人这副虚弱的样子,心中应该会涌现幸灾乐祸的心情才对啊,毕竟自己过去就是这样子一路被整过来的。可是真的看到她这副模样,却又有点于心不忍。铁平不禁为自己的滥好人性格感到一丝悲哀。

「说实话,妳已经不行了对吧?」

「不。」明明全身都虚脱无力了,枪之岳却还是很干脆地一口否定。「我们快走吧。」

这个爱逞强的女人。

「……走吧。」

『速水』也刚好着装完毕,他低声说道:

「已经很深入了,差不多快到目的——」

不过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因为黑衣人的封锁线瓦解而打开的那条通道的内侧方位。

「……诘草。」

铁平顺着『速水』的目光望去,接着便看见一个少女正缓缓地从那个地方走了过来。

摇曳的双马尾发型,嘴角带着微笑——但看起来已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之前在她的微笑中,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意志。因此虽然是一脸笑瞇瞇的,却反而让人觉得那是为了要压抑某种情绪而露出来的机械化表情。


可是如今的她——紫诘草的笑脸,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充满决心的笑容。

铁平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啊啊,妳、妳把小缘怎么样了!?」

自己莫名被诘草抛到这个世界时,现场只剩下她和小缘两个人,因此之后的发展根本无从得知。如果当时诘草动手攻击小缘的话——

「不知道……开始吧。」

诘草毫不理睬铁平提出来的问题,她轻轻往地板踢了一下。

「第二战。」

剎那间,便化为一阵疾风冲了过来。

『速水真事』看着紫诘草的动作,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麻烦死了。

「快走吧。」

「咦?」

铁平往他的方向小声反问。不过应该是知道意思了吧。『速水』不再浪费唇舌,他举起手枪开始对着疾速逼近的少女猛烈扣下扳机扫射着。

诘草边继续冲刺边闪身避开了子弹。一发射偏了、一发削过她的腋下、一发打中地面后弹开——在几番落空之后,距离已经相当地接近了。

『速水』啧地一声,横身挡住了诘草的去路。诘草脸上的笑容虽然扭曲了一下,但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她继续往对方的怀里冲去,马步顺势一跨,正拳伴随着蹬地巨响笔直送了出去。

『速水』的腹部应声中拳,他闭上一只眼睛发出轻微的喉音,不过仍旧往诘草的颜面递上了枪口。

诘草睁大双眼,此时扳机声已经传入耳中。

枪声响起。

『速水』的视线才因为枪口爆出的烟雾而短暂失去诘草的身影——接着脚步便一个踉舱被拐倒在地。看样子,对方似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

「『速水』!」

「快走!」

倒在地上的『速水』大喊着。

「——咦?你给我站住!!」

头上传来诘草隐藏不住的焦躁声。『速水』反射性地抓住了对方的脚踝,让她无法顺利追赶。喂!你干嘛!还不快点放手!诘草一边叫骂着,一边用鞋跟用力踩着『速水』的手,但『速水』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喂!五十岚铁平!给我站住!你的对手是我——」

『速水』抬起头看着气急败坏大声呼喊的诘草,在她拼命叫喊的那个方向——通道的里面,可以看到铁平正以双手抱着枪之岳的身子奔跑着。

在诘草的吶喊下,铁平稍微回过了头,他的眼神隔着一大段距离与『速水』短暂地接触到。经过这短暂的四目交接后,铁平似乎已经不再犹豫了,只见他奋力地往通道的尽头狂奔而去。

「五十岚铁平!!」

噗嗤!『速水』忍不住笑出声来,诘草愤怒地往下瞪了他一眼。

「你……」

「被甩得还真是彻底啊,臭小鬼。」

『速水』抬眼看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诘草,露出一脸暧昧的笑容。

「同族的,我们来聊一聊吧?」

***

被铁平抱着跑的枪之岳,身子随着步伐的律动而上下摇晃着。她瞥了一眼铁平那撑住自己背部与腿部的手腕后,说道:

「没想到五十岚你这小鬼还挺有力的嘛。」

「不然我在妳印象中又是怎样的小鬼啦!?」

铁平喘着气大声反问。这时才发现自己又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一意识到这点连忙调整起呼吸。

自己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抱着枪之岳,没想到她的身体意外地轻,透过单薄的衣料所感觉到的骨骼与肌理,可以想象到目前为止她是过着怎样的监禁生活。虽然嘴里依旧逞强着,不过脸色却是越来越差了。

『快走!』

——真是的。

结果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速水』之所以帮助自己的理由,他刚刚甚至还挺身替铁平与枪之岳阻挡了敌人,让他们两人先走,『速水』到底有什么目的,如今想起来依旧有着些许的不安,不过……

一个念头却很自然地浮现在铁平的脑海中。

——别死啊。

如果那家伙是真心要帮助自己的话,那自己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干万别死啊。

我不会死的,所以——你也绝对不能死。

铁平继续跑着。

为了能够再度见到小缘,如今也只能拼命地跑下去了。

2

商店街里的商家几乎已经全都熄灯打烊了。

可是现在街上却陷入了一股诡异的骚动中。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七很没用地发问,不过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小缘、露草、柚子、亚希儿、文七五个人,已经从文七的家里逃出,此时被团团包围在商店街的中央,背靠背地警戒着。

围着他们的,是数十名的黑衣人。

诡异,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眼前的状况了。这个时间本来一向都是人烟稀少的,但现在却有一大群黑衣人密密麻麻地围着五名少年少女,每个黑衣人都面无表情地缓缓逼近。

四名少女毕竟才刚刚逃过了一次追杀而已。因此心里多少有个底,但里面唯一的男生文七却不是如此。他就这么陷入莫名其妙的状况,已经彷徨到整个人几乎都要精神错乱了。

「出现了!谜样的组织……」

「没想到本人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小缘一边听着柚子和亚希儿以耳语交谈着,一边开口向身旁的露草提出疑问。在提问的同时目光仍紧盯着那群黑衣人不放。

「不是说商店街很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暂时不用担心的吗?」

「看样子他们已经豁出去了。」露草头也不回地应道。「这似乎是个大规模计划之下的行动。现在这个地区的电话线应该已经全部被切断,就连电子机器也受到了干扰。利用这种手段争取时间,好在外世界的警察机关赶到之前杀人灭口——这大概就是对方打的如意算盘吧。」


「所以说我们……」

露草点了点头。

「在警方的相关单位赶到之前,我们几个人务必要撑住才行。」

小缘看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她咬着嘴唇,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小缘刚刚才亲眼目睹到黑衣人对露草开枪的那一幕,因此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真的会杀了他们几个人。

要和这么一大群人对抗?

——恐怕没有办法吧?

怎么可能做到呢?

颤抖从脚尖开始一路袭上全身。一股寒意由体内窜出,小缘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会被杀耶?我就要在这里被杀了?怎么会这样呢?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铁平说,该做的事也还没有做。

一思及此,小缘不自觉更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嘴唇被她咬裂微微渗出血来。她因为疼痛而留下了眼泪——我绝不屈服。咚!小缘用力蹬了一下地板,无视于其它人不解地掉转过来的目光。

被杀?

开什么玩笑!

莫名其妙地失去记忆。

害得铁平因此而受苦。

现在生命又受到了威胁。

哪有这种事?天理何在!

——我真的要生气了。

愤怒可以抹消掉恐惧。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小缘突然转过头去望着柚子、亚希儿与文七。他们三个一看见小缘的表情,全都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几步。

「藤森同学。」

「呃?有。」

「请你保护泷本学妹和日向学妹的安全。」

「咦?这、这个……」

「快点回答!」

「是,遵命……」

「泷本学妹、日向学妹。」

两名学妹同时挺直了背立正站好。

「不要勉强,尽量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她们两个原本还一脸犹疑的表情,不过转瞬间就打起了精神——一起用地力点了点头回应。

露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发展。

「你们情侣俩……还真是一个样耶。」

情侣?小缘马上就知道对方话里指的是谁,她不禁羞红了脸颊。的确,自己现在的表现有点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

「……我完全不懂打斗,八成帮不上妳的忙。」

所以——小缘继续说道:

「我会尽自己所能,做我能做的。」

「这样就够了。」

真的,露草这么回道。

小缘屏住了气息。

露草微笑着说道:

「我会处理掉这些人。」

眼前的所有人——露草沉下了腰,补充说明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渐渐懂了——

露草朝着那道黑衣人墙奋发冲刺,她毫不犹豫地逼近,并瞄准了其中一名神色看来相当慌张的黑衣人……

接着纵身跃起。

一个空中扭腰的动作后,疾射而出的腿往那名黑衣人颜面一送,再顺势着地。

在她着地的同时,黑衣人已经趁此空隙全部蜂拥而上。他们纷纷伸出了手臂,企图封锁住露草的行动,露草接连闪过了几次身之后,先往正面敌人的腹部送上一拳,再一个后肘击往背后一送。

虽然背后的敌人胸口中了肘击。不过露草的左手腕同时也被身旁的敌人给抓住了,她以右手将对手挥开,行动一恢复自由后,低身就是一个回旋扫腿。黑衣人的包围网中了扫腿,如骨牌般跌坐在地,露草她几个闪身之后暂时突破了包围。

但她才刚从包围网中脱身,便被埋伏在一旁的黑衣人给踹中了腹部。露草硬是吞下了逆流至喉间的胃液,一脸痛苦地咽下难受的苦汁。接着双脚往地面一蹬,挥拳打落了还挂在她肚子上的那条腿,黑衣男的膝盖在这有如铁锤般重拳的招呼下,身体狼狈万分地摔到了地上。

露草还来不及喘口气,又有人从背后扑了上来。她先将脖子稍微往前倾,接着再一股作气地向后仰,后脑勺直往那名黑衣人的脸上猛撞。一次、二次,到了第三次,对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痛苦而松开了手,露草往对方的腋下补上一个后肘击之后,再度和黑衣人群拉开了距离。

——没问题。

原本还以为会因为差距过于悬殊而陷入苦战当中,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只要不被压制住行动就有机会和他们对抗。不要露出破绽、也不可以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尽全力应战。

有机会制服这群人。

耳边传来了哀号声,露草立即回过头去。

亚希儿和柚子双双跌倒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正在拉扯着她们的头发,其它黑衣人见状也围了上去,将两人包围住……

「混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七手持钝器冲上前去,劈头就朝黑衣人的头部猛敲,他手上拿的是一瓶还未开瓶的一公升清酒。那酒瓶在打人之后并没有碎裂,文七继续挥舞酒瓶,高声怒骂,威吓着黑衣人。

「你们这群人给我差不多一点!!」

他双眼充血,一脸愤慨地痛骂着:

「竟然对女孩子出手,你们还算是男人吗!?」

「学、学长……」

柚子轻抚着可能是被打到而略显红肿的脸颊。泪眼汪汪地望着文七。

「古都学姊!」

文七顺着亚希儿的叫声望去,只见小缘站在藤森居酒屋的店门口拼命朝黑衣人扔着酒瓶。那些被她扔出去的酒瓶全都落到了地面摔个粉碎。

「啊……啊啊啊!我家的酒啊!」

死、死定了啦!我一定会被老爸给宰了的!文七脸色发白地哀嚎着。「你负责将这两个人带过去那边!」露草一边命令文七,一边朝着小缘的方向快速跑去,途中还出掌击中一个袭身而来的敌人颜面,硬是将他逼退。接着她再纵身一跃,跳过了另一个挡住去路的对手,还顺势踩了对方肩膀一脚以作为跳台。黑衣人没料到她会来这招,一脸呆滞地看着露草远去的身影,随即被追随露草脚步的文七以一公升的酒瓶敲中了后脑勺,闷哼一声之后便倒地不起。

露草终于赶到了小缘的身边,两人肩并着肩与黑衣人对峙,文七和柚子他们则是慌慌张张地躲到了两人的身后。

不晓得为什么……好像开始有点懂了——


「喂、喂!这下子又被包围了耶!?」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没有用啊?催泪瓦斯事件发生时的男子气概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妳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露草似乎懂了。

「泷本学妹、日向学妹,这些酒瓶什么的,全都可以拿来当武器喔。」

「喔、好。」

「了解!」

「等、等等,小缘!?这可是我家卖的东西耶,等我老爸回来我就死定了啦!!」

「你真的很吵耶,等事情过后我就会请KOTO支付赔偿费的,这样可以了吧?」

「就、就算是这样——啊啊……青菜萝卜随便啦,反正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干脆豁出去算了!」

现在终于可以理解自己为什么想要保护他们了。

露草看着这几个面对这种逆境还能斗嘴的家伙叹了口气,一边想着。

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家伙给打动了。

自从在校庆那天……看到了藤森文七拼命保护一名少女的模样;看到了拼命想要相信情人的古都缘;更看到了将恋人古都缘看得比世界的存亡还要重要百倍的五十岚铁平。

每次一想到他们那副认真的模样,露草就忍不住想要放下拳头,也不知道到底该向谁出手了。反而开始对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充满了厌恶。此外,还有那句话……

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是为了自己心仪的人而拼命抵抗孤独的女孩泷本柚子,对自己说过的话。

真是的。

我一定是喜欢上他们了。

这就像是一场重感冒。

彼此都是真心的为对方着想,为了对方甚至不惜挺身而出——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不会轻易地就被困难给打倒,才更令人想要好好地守护。没错,露草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体认到了一件事。

不该为了防止《自毁》事件重演而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

自己想做的并不是这种事情,而是——

在《自毁》来临的那一天,保护这些人。

她发现到——

为了实现誓言而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然后再独自承受死伤者的怨恨与痛苦。虽然嘴里说着「不奢求受害者的原谅」,挺起胸说这是自己该承受的责罚,其实说穿了,不过是自己寻求救赎的一种方式罢了。

看着不停伤害他人、然后再受良心苛责的自己,心中某个角落总认为自己是「很可怜」的。露草一直苦撑着意志,不让自己被这份自怜自艾的心态给击倒,因为必须要这么做才能够贯彻当初所立下的誓言。

但是,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真心期盼的道路。

结果,她果然还是背叛了和妹妹一起许下的诺言。

『就算知道如此,也停止不了,不是吗?』

现在开始,不必再扼杀自己的情戚了不是吗?可以不必再玷污自己的双手了不是吗?从今以后这双手——可以很单纯地只是用来守护谁,不是吗?

一想到这里,露草的内心不禁充满了兴奋的悸动。

其实答案一直以来都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连接受这决定的心理建设也老早就打算好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会因为当过几天的同学就产生感情了吧?』

诘草,妳说的一点也没错。

就是因为被感动了,所以才无法忽视五十岚铁平他们一行人那种勇往直前的真挚态度。

在那一个月中,自己为了进行计划而假扮成高中生混入校园,当时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就是柚子。然后,她在校庆那天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谢谢妳和我做朋友。』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培养出来的戚情,居然轻易地便破坏了姐妹之间的誓言。

——但是我不想杀害他们。

我——『紫露草』,不想动手取他们的性命。

反而想要保护他们。

「抱歉……」

等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再找机会好好地跟诘草说明一下吧。虽然她恐怕会无法接受,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但这就是我的心情。

我想让妳知道。

「紫同学……妳在哭吗?」

露草听到小缘的声音而回过了头,只见她正一脸担心地皱着眉头望着自己。

——虽然我这双手早已经沾满了血腥。

但我想要用它来守护别人,一次也好。

就像柚子或是小缘你们一样——露草露出了微笑。

或许是露草那哭泣般的笑脸让小缘觉得很意外吧,她似乎还想再追问下去。不过露草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群黑衣人冲了过去。

——为什么呢?

为了保护你们。

用我这双沾满血腥的手!

3

这场对决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的蹂躏。

诘草打从一开始就锁定了『速水』的下盘,她算准了位置一脚用力踩下去,靴子的鞋跟就这么死死地踩住对方赤裸的脚丫。那一脚下去的撞击声相当大,被踩住的脚背骨哀鸣似的发出了喀喀声。接着,诘草再对『速水』的腹部送上一拳,顿时让对方的身子弯成了<字型。

——啊啊……烦死人了!

诘草伸手往『速水』屈身过来的眼前虚晃一招,趁他视线受阻之时往他脑门一个重拳,暴力的尖端就这么往『速水』的头应声落下。

——这种配角怎样都好啦。

咚!诘草继续往『速水』的胸前撞去。因为头部受创而一时失去平衡感的『速水』,只能毫无招架之力地踉舱着脚步,两人拉开了几个步伐的距离。诘草脚蹬了一下地板之后跃起,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身,强烈的回旋踢在瞬间击中了『速水』的侧头部,硬是将他整个人给踢飞出去。

——为什么总是这么地不顺利呢?

诘草想到这里才发现她的烦躁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在百合百合学园的时候,就被大目玉和日向亚希儿给阻挠了一次,接下来就是什么漫长的鬼观察期,好不容易机会就要来临,却又遭到了五十岚铁平的反击。再加上姊姊背叛了两人的誓言。如今奸不容易有机会找五十岚铁平奸好地报上次的一箭之仇,竟然又被『速水真事』这个家伙给挡在这里——

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我从老早以前就看你不顺眼了。」

诘草一副在迁怒似地对着『速水』如此说道。

『速水』靠在墙上痛苦地喘着气,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和着血的痰,稍微抬起头往诘草的方向看过去。

由那眼神看来对方尚未失去斗志,而这一点更加助长了诘草心头的烦躁。

「如果说五十岚铁平有可能是未来《自毁》的诱因的话。我看你根本就是企图引爆那个危机的大混蛋。」

『速水』之前曾经企图胁持外世界超级企业KOTO的能力,好达成他重现《自毁》的计画,而他的最终目标则是对内世界展开报复。

「虽然我和你同样都是『第二世界』的生命体,但我绝不会因此而原谅你。」

虽然另外一个手足已经背叛了自己。

就算这条路上只剩一个人——也要贯彻自己的誓言。

绝对要将任何可能会造成《自毁》的因素给抹煞掉。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那就是妳的个性吗?」

对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诘草诧异地眨动着眼眸。个性?什么?他怎么会突然扯到这个啊?

嘶……『速水』站直身子,不再靠着墙。不过虽然是勉强站住了,双腿却仍旧抖个不停,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坐到地上,他低垂着双眼说道:

「我一直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

「……?」

「之所以会发生《自毁》事件,是因为我们同胞各自所产生的个性发生了冲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感觉不到自己的个性,在被一本钓救起来之前,我甚至连个固定的形体也没有,勉强要说的话,只能算是一个躯壳罢了。」

诘草感到困惑不已。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就算我学到了『拟态』能力,情况还是一样。不管我变成了谁。都只是借用那人的型体与行为——就连现在的名字和长相也是,只是模仿一个叫作速水真事的外界人而已,一直到那时候为止,我都在为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成为谁而绝望不已……」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速水』抬起原本低垂着的双眼往诘草所站的方向直视着,诘草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那是出乎意料的坚决眼神。

「现在的我就是我。」

就连独白都带着一股热气。

「我以这副模样、这个名字去犯了罪。然后,五十岚铁平对着这个名字大声怒骂、对着这张脸孔挥拳痛殴。所以,我决定要用这副模样来赎罪——同时,把自己欠他的都还给他。」

『速水』说到这里……

「这就是『速水真事』的个性。」

他接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妳听不懂吧?听不懂也无所谓,只要我自己懂就好了。妳无法接受也无妨,更欢迎妳恨我,因为那就是妳的个性。」

遗真是说了一堆废话啊。『速水』自嘲似的说道:

「开始吧,同样是《自毁》悲剧的受害者,就让我们的个性好好地交流一下吧。」

——这些家伙真是有够讨厌的。

总是自以为是地炫耀他们之间的感情给我看。

简直是气死人了。

——我和姊姊可不一样。

「……那就试试看吧。」

「够屌。」

两人以伸手便可触及对方的距离对峙着。

诘草踢出了右脚,

『速水』则是拿出了手枪。

枪声响起。

「——唔!」

诘草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身闪过。『速水』射出的子弹穿过她的腋下,诘草的身体因此而失去了平衡,不过她依旧不甘示弱地伸腿踢掉了对方手里的枪。接着鞋跟往下——再度瞄准速水的赤脚落下。

但这次她的鞋跟只是踢中了地面。诘草立即跃起身向往后跳开的『速水』追去。不过,对方这时候已经伸手由腰际拔出另一把预备好的枪,并扣下扳机。子弹急射而出,那强烈的冲击力道击中诘草腹部,让她娇小的身子在空中转了几圈。

——才这种程度而已!

身上所穿的夹克具有防弹功能。诘草忍住哀鸣落地,她以四肢着地的姿势趴在地上,撑住了落地时的冲击,在还来不及感到麻痹的状态下又是一个弹身冲击。诘草超乎常人的反应让『速水』一时来不及反应,扣下扳机的时机已经迟了。

连续三发子弹划过诘草的脸颊。

她猛力以一记正拳打中了『速水』的胸口。接着再来一个宛如重槌般的冲撞。『速水』忍不住翻了白眼。

赢了——诘草很确定。

这念头让她露出了破绽。

诘草攻击『速水』胸口的手腕被抓住了。

「咦?」

『速水』抓住了诘草的手腕——同时以极快的速度翻起上半身。

他狠狠地往诘草额头施以一个头锤。

咚,这股振动引发强烈的脑震荡,诘草只觉得整个视觉都为之歪斜。

——啊啊……又来了。

我又要输了吗?结果我谁也赢不了——歪斜的视线中,似乎还飙出了眼泪。

「啊、啊啊啊啊……」

气死人了。

我不想输啊。

——我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这双手早已沾满了污秽,我也只能继续屠杀下去啊。

「我赢了。」

『速水』的宣告声飘进了耳朵里。

在连续枪响的冲击下,诘草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

『速水』将子弹悉数用尽,全身虚脱地跌坐在地板上,手枪被他当作是垃圾一般地扔到了一旁。

全身关节痛到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就连走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错了吗?」

倒在一旁的诘草忽然开口说道。她的防弹夹克上满布了子弹撞击过的痕迹,同样也是一副筋疲力尽地倒在那里动弹不得。

『速水』瞄了她一眼之后回道:

「什么意思?」

「结果我谁也赢不了,就连姊姊都背叛了我。」

「为什么妳会认为她背叛了妳?」

「……我不知道。」

「那我又怎么会知道。」

对方说的十分决绝,诘草忍不住反唇相讥:

「我真的很讨厌你。」

「谢啦。」

烦死了,这几个小鬼都一样烦。

尤其是那个叫作五十岚铁平的小鬼。

「我……停下来了。」一切都完了。诘草闭上眼睛说道:「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如今全部都白费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诘草哭着说道,泪水滴到了脚上。

不能让这一切白费——诘草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才能支撑到现在的。

和姊姊一起发过的誓。姐妹俩为了实践誓言而让双手沾满了血腥。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姊姊是痛苦的,而且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很痛苦。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停下来。

现在停下来的话,那之前为什么要如此杀害那些生命呢?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所以诘草才会一直面带笑容,以笑容来蒙蔽心灵、避免让自己去面对内心的挣扎,才能不断地进行杀戮。

但是却被五十岚铁平给看穿了。

『那妳为什么笑?为什么哭?又为什么要——』

『为什么妳们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如此地痛苦!?』

输给了五十岚铁平,真的让自己觉得很不甘心。

没想到现在还成了『速水』的手下败将。诘草完全停了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速水』看着诘草……

——真是麻烦。

光看就觉得心烦。

每个小鬼都是这副德性。你们到底想要怎样啊?『速水』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着,不过终究还是开口了:

「妳到底想怎样,自己好好地想清楚,不要问我。」

「……真冷淡。」

「我过去也曾经一度徘徊过,所以……」真气自己老是被这些小鬼给打动。「我知道不管从什么地方开始,一定都有机会可以重新出发。」

就像自己选择以『速水真事』这个身分活下去一样。

「如果妳还是坚持要贯彻自己之前的个性,就去找那个小鬼再打一架吧。」

『速水』感觉诘草正盯着自己看,不过他毫不理会地继续说道:

「……只要我赢了五十岚铁平就行,是这个意思吗?这样我就能继续前进了是吗?」

「不是。」

那小子才没有这么了不起,只是——

「揍了他妳会感觉爽一点。」

「……什么啊?我又不是笨蛋。」

『速水』对着诘草的抗议啧了一声。

顺便瞄了她一眼。

诘草此时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内心又有怎样的纠葛与挣扎。『速水』当然也不打算向对方追问。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时的诘草脸上表情虽然略带苦涩,但却露出了微笑。

4

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一小时、半小时、或者连十分钟都不到……?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人可以正确地掌握住时间的感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十分地疲惫不堪。

如今的小缘只能选择当个旁观者。

紫露草正专心一意地应付着黑衣人毫不问歇的攻击。由于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她无法彻底地将一个人打倒,只能反复地将不断逼上前来的敌人一一击退。拳打、脚踢、摔掷,周而复始,不停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小缘等一行人一开始的时候还会甩着酒瓶穿插攻击,不过最后全部都退到了一旁,看着露草一个人专心地对付敌人。

那一连串的动作宛如舞蹈般充满了美感。露草就像武术表演般地将那些逼近自己身边的黑衣人一一击退,她以最小幅度的动作确实地和敌人迎战——那利落的身影着实有如跳舞般地赏心悦目。

事件结束得非常突兀,警方的巡逻车总算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警笛声顿时响彻了商店街上方的夜空,之后的结局就好像退潮般地快速。那群黑衣人一发现骚动已经引起了注意,显得焦急异常,立即进行撤退行动——不消片刻的功夫,商店街的中央就只剩下露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结束了……吗?」

站在居酒屋门口的亚希儿浑身瘫软地坐倒在地上,柚子则是在文七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步。

本来还一脸茫然站着的小缘,一下回过了神往露草的方向跑去。

「紫同学!」

露草转过了身,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古都缘。」

露草看到小缘过来,膝盖一弯就要跪坐下去。「哇!」小缘见状连忙伸手抱住了她。接着只觉触手所及都是湿的,这才发现露草全身上下布满了汗水。

露草将头靠在小缘的肩膀,整个人都瘫倒在她身上。

「我……保护了大家对吧?」

「当然!」

太好了。她小声说着,随即肩头微颤啜泣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诘草。」

刚才的奋勇迎战仿佛是一场幻觉似的,浑身虚脱的露草边叫着妹妹的名字、边迭声地道着歉,她不停地哭着,小缘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谢谢妳。

看样子,露草似乎是不惜背叛了很重要的事物来保护我们。虽然她是夺定我们这群人记忆的团体中的一份子,可是如今她确实是保护了我们,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不过我还是……

「紫同学。」

……要提出这个请求。

「可以请妳——恢复我们的记忆吗?」

露草闻言全身震了一下,她不停地摇着靠在小缘肩膀上的头。

「不行、不行啊……虽然我很想要这么做……可是这么一来,我就真的……」

真的会变成孤单一个人了。露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并不是因为觉得不妥,而是有其它的原因。

因为她听到了小缘的笑声由耳边传来。

「那就算了,没有关系。」

咦?露草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疑惑。

小缘更用力地抱紧了露草,她温柔地说道:

「我就不再为难妳了。」

「为什么……」

「因为妳不是泷本的朋友吗?」

而且妳不是还尽心尽力地保护了我们?

「妳都已经付出这么多了,我怎么可以再继续强求呢?更何况就算没有妳的帮助,我的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当中。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取回全部的记忆,连藤森还有其它人的记忆也包括在内。」

对吧?泷本学妹。小缘回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文七和亚希儿。以及柚子说道。

露草的脸上涕泪纵横,她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来,看到柚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露草妳一定也很痛苦吧。」柚子走到小缘的面前说道:「不只是今天,就连校庆时,还有在那之前也是,我一直都没察觉到妳的心情——真的很抱歉。」

明明是朋友却没有发现,我真是太迟钝了。她边说边抱住了露草,随即哭了起来。

「对不起,露草……」

「妳、妳不要跟我道歉啦……」

露草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啜泣声和远处的警笛声在安静的商店街里回荡着。

「——哈啰!」

全部的人被这一声喊叫吓得纷纷回过了头。

啊……小缘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

亚希儿则是讶异地抬起了一只脚,一只玩偶站在那里。那是只看起来一脸爱困表情的猫型玩偶。小缘记得牠的名字。

「小目玉……?」

呼!呼!呼!在小目玉的背后,一名女性正以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对方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戴了一副黑色的上框眼镜,嘴角有颗痣,不知为什么,怀里竟然还抱着超市的购物袋。

「大目玉姊姊?」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让小缘和铁平吵架的元凶——宠物饲主二人组,听铁平说,前者是叫作哪麻猫的动物,奸像是别的世界的宠物。

「大目玉姊姊!?原来妳没事啊?」

亚希儿似乎认识那名女性,只见她大叫一声快步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玩偶吗?」啊!玩偶动了!」「什么!还会哪麻哪麻地叫?」「天啊!今晚简直就是恐怖悬疑片的大惊奇嘛!」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的文七,则是不停地对着那玩偶发出意义不明且惊奇的赞叹。

「你跑来这里干嘛啊?」

呼!呼!仍然喘不过气来的大目玉对着小目玉问道,小目玉则是像在回应这句话般往露草的方向走去。

「妳就是紫露草吧?」

牠开口讲话了。

……咦?

牠讲话了?

「讲、讲话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玩偶刚刚是不是开口讲话啦!?」

小缘将目光转向大目玉试图寻求答案,不过对方只是一边喘着气、一边摇了摇头而已。

小目玉仰起脸看着一脸茫然的露草,继续说道:

「我的名字叫作小目玉,工作是那边那位大目玉小姐的宠物。」

「啊、喔……?」

露草也只能作此反应了。

「虽然我的工作是大目玉小姐的宠物,不过其实我曾经被枪之岳小姐改造过。」

露草听到这句话睁大了双眼,小缘虽然不懂牠在说什么,不过一听到「改造」两个字还是颇为诧异。

「我的说话机能平常时是处于受制约的状态,必须在满足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枪之岳小姐的改造才会启动。因此,之前接触到未达必要条件的五十岚哥哥与古都姊姊时,并无法启动我的说话机能。」

小缘等一行人简直是听得目瞪口呆。

「枪之岳小姐为了保护大目玉小姐的记忆,曾经给了她一个能够防止记忆遭到控制的装置,那是一个戒指形状的物品。」

柚子和亚希儿互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

「而我被改造的理由……则是建立在大目玉小姐最终仍旧是不幸失去了记忆,或者是生命受到了威胁之上。因此。我的机能还不到足以恢复大目玉小姐的记忆,或是解救她的生命那么高的层次。我唯一被赐与的机能,只能将我的主人带到像露草姊姊妳这种人的面前而已,在这之前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像妳这样的人出现。」

不只是小缘,全部的人都张大嘴巴听着小目玉说话,其中也包括大目玉在内。看样子,就连宠物的主人都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

「啊……顺带一提,我在内世界一般是被当作宠物来饲养的。由于本身就是机械构造的机器宠物,因此改造起来完全没有生命伦理上的问题,请不要担心。况且在内世界中,『会动的物体』=『生物』,在这样的认知之下,我就一直被当作生物来看待了。」

小目玉并未特别针对谁,只是若无其事地淡淡补充说明着。

「所、所以说……?」

现场唯一知道所有事情的露草开口询问了。原本受到感动而涌出的泪水,在面对这个突发状况后硬是吞了回去。

「你现在和我接触的用意到底是……?」

「很简单,请妳解开我的主人,大目玉小姐遭到《封印》的记忆。遇到『能解除遭到《封印》记忆』的人,正是启动我说话机能的必要条件。」

听到这里,大家全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刚才的眼泪都白流了!


「够了,不要再逼露草了!」柚子用力地抱住了露草,她瞪着小目玉说道:「我们会靠自己的力量找回记忆的,大家都会一起努力,这样子就够了。」

小目玉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可是这么一来,我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了……身为大目玉小姐宠物的股价就整个都下跌了。」

「听不懂啦,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

「咦?不是……那我的存在意义……」

站在一旁的小缘忽然开始同情起小目玉了,柚子原本还打算继续抗议下去——不过却被露草给阻止。

「咦……」

露草将手放在柚子的肩膀上,微笑着对她说道:

「没关系,我来吧。」

「可是……唔。」

没关系,柚子听到露草那平静的口吻后便不再坚持。

「妳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

「可是……」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有一个妹妹。她虽然很爱逞强、头脑又不知道变通,但对我而言却是最重要的妹妹……有机会的话。我想带她和大家认识,希望你们能和她当好朋友。」

柚子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不过随即便拼命地用力点着头。

露草笑了,她环顾了周围众人的脸之后,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来恢复你们的记忆吧。」

声音里已经不再有一丝丝的迷惘。

5

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交战了。铁平以随身携带的武器与残存的体力一一应付着敌人,而枪之岳也不时地举枪应战。铁平边忍受着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晕眩厌、边击退接踵而来的敌人,终于——

来到了机构之中的最深处。

「这就是目标的那个房间了吗?」

「虽然还无法断定,不过就这个机构的规模来说,可能性非常地高。」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两人并肩进出都还绰绰有余的门。门上镶着一个小小的名牌,上头刻着『管制室』三个简素的文字。

把手搭在铁平肩上的枪之岳,来到这里之后,不知怎么地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铁平虽然早已经不知道明示、暗示地劝过她多少次,不过枪之岳就是异常顽固地听不进去。

「……我还是要再说一次。」

「没有用的,我也要进去。」

还是老样子。

没办法,真要有个万一,也只好边保护她、边战斗了——铁平在心里如此盘算着,他大略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仍旧十分疲惫,不过身体目前并没有什么大碍,经过了长时间的激烈运动之后,还是可以行动自如,武器与子弹的数量也还算是充足。

他作着深呼吸,试图让心跳平稳一点。

——上吧。『决战』了。

之前为了让身体有休息的机会,而采取且战且走的策略,以致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来到这里。虽然不知道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不过现在绝对不是犹豫的时候,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

好!铁平伸手碰触了眼前这扇门,滑动式的门板立刻向旁滑开。

门打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

「——咦?」

举着枪口对准两人的五寸钉。

铁平因为这突发状况而一时楞住,他赶紧奋力往旁边跳开。虽然不至于摔倒却也踉呛了好几步——接着枪声响起。

铁平经由眼角余光捕捉到有个人呆若木鸡地弹飞了出去,接下来又轻轻松松地摔落下来。

「啊?」

他连忙回过头一看……

枪之岳的身体已经摔落在地……

她横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啊……咦?」

铁平一脸茫然地说道: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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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话·樱花开吧万岁!】
In"THE THIRD" "THE SECOND"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
露草一脸微笑地点点头。
为了避开巡逻警察的职务盘查,一行人从商店街转移阵地来到了附近的小公园,准备进行《封印》记忆的解除作业。公园里面除了昏黄的照明街灯之外,几乎没有半个人烟。小缘、露草、柚子、亚希儿、文七、大目玉、小目玉各自选了秋千或是长板凳坐了下来。
那么由谁开始解除呢?大家就这么互相推让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先由年长者开始,一一恢复众人的记忆。
「——呜喔?」
露草的手直接伸进被推出来当先锋的大目玉口中,一把抓住了她的舌头。
大目玉一脸痛苦相地翻着白眼。她不停地甩动双手挣扎着,身体一阵一阵抽动痉挛的模样令人不忍卒睹。虽然不知道露草究竟在她的嘴里做些什么,不过光是看那个画面,便给人一种正在看恐怖片的错觉。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结束了——不过对本人来说,恐怕是有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露草将手从她嘴里抽了出来。
「恶……」
大目玉张大嘴巴眨着眼睛,一脸茫然地轮流看着众人,身体似乎还有点重心不稳地左右摇晃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她,想知道她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大目玉的目光落到了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主人的小目玉身上,随即气愤难耐地变了个脸色。
「混帐枪之岳……」她握起拳头槌着板凳骂道:「竟然在我可爱的宠物身上装那什么奇怪的机能……!」
别在意、别在意。小目玉举起手(前脚)晃了晃。大目玉看到后表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每个人都一脸呆滞的望着这一幕,最后是柚子率先跳了出来。
「接、接下来可以先恢复藤森学长的吗?露草?可以吗?古都学姊!?」
「等、等一下!拜托妳不要擅自作主好吗?很、很可怕!,你们都看到刚才那个姊姊了!她全身都在痉挛耶!?」
「没有办法。」露草说道:「因为必须要动到黏膜部位,况且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快的办法。」
「麻烦各位帮我压住藤森学长!」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七的四肢分别被大家给抓住。「恶噗!」露草的手就这么直接往被拉着仰躺在长板凳上的文七嘴里伸了进去。
文七上半身仰躺在板凳上没办法抵抗,身体像虾子似的不停抽搐着——过了一会之后才停下来。
「学长……?」
文七缓缓地睁开眼睛,柚子紧张的脸孔立刻出现在他眼前,他先是以虚弱的眼神看了看柚子,随即脸色一变——将脸转了过去。
「学、学长?怎么样?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抱歉。」
「咦?」柚子无法理解他的反应。文七心虚地小声说道:
「我实在没有脸见妳……」
我竟然让柚子那么伤心——文七只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学长——」
柚子冲上前抱住了文七。
被搂住脖子的文七慌张地挥着手,但是柚子已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学长……呜……学长……学长——」
文七为了安抚柚子,一副有点勉强地抱了抱她,然后表情就柔和了许多。他伸手轻轻地拍着柚子的头,不知道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柚子的哭声停了几秒,接着又以更高的分贝响了起来。
小缘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身旁传来了亚希儿的声音:
「古都学姊换妳了。」
亚希儿虽然力图镇静,不过眼神却很明显地动摇了,看到柚子高兴的模样,现在的她应该也很希望那个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帮对方恢复记忆吧。虽然嘴里催着小缘,但她的心思却早已飞到其它地方去了。
小缘点了点头。
「紫同学,那就麻烦妳了。」
露草边点头回应着、边伸出了手。她将手伸入小缘张大的嘴巴中,接着手指滑过她的舌头表面,剎那间,小缘张大了双眼。
脑海里面——庞大的情报与信息顿时有如爆炸般地涌了出来。
记忆彷佛拼图一样在脑海里不停地拼凑着,涌出来的情报依序各自回到了原本空下来的位置上。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许多记忆真的在不自觉中就这么莫名遗失了,在所有的声音和影像复活的那一瞬间,炫目的感觉几乎要令人意识模糊、为之晕眩。
碰!在最后一片记忆拼图重击脑门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啊。」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泪流满面。泪水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除了些微的麻痹感之外,脑海已经逐渐恢复了清醒。在确定自己找回了珍贵的记忆之后,古都缘的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着——然后理解了。
小缘用力地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
「咦?——古都学姊!?」
亚希儿慌慌张张地阻止她,其它人也面露惊讶神色地往这边看过来。
小缘低着头,嘴唇被她用力咬到都渗出血来了。
『我——不会再忘记了。』
『这次,你要相信我喔。』
「好差劲……」
「咦?」
「为什么我会这么差劲呢?」
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在去年校庆的前一天自己失去了记忆,最后是靠自己的力量恢复了记忆,当时自己就已经发过誓。
今后绝对不会再度忘了铁平的事。
但是就在发过誓之后——小缘便再度失去了记忆。
——什么嘛。
说什么「不会再忘记了」、说什么「相信我」。
「真的是差劲透顶……」
「啊……不、不要这样子啦,真是的!学姊和那个五十岚学长都一样,为什么你们老是动不动就打自己呢?」
小缘并没有将亚希儿的声音听进去,她只是拼命地骂自己很没用:心中充满了悔恨。自己到底要伤害铁平到什么地步才甘愿呢?
——铁平。
铁平。铁平。
小缘再也想不出任何道歉的话了,她只是在心里不停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
「——啊!」
忽然之间,啪一声……小缘的脑海里闪过一阵令她为之麻痹的火花。
「古、古都学姊!?」
接着,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在失去意识之前,小缘无意识地小声说着:
我好想你——
2
枪之岳此时就像个破碎的人偶一般仰躺在地上。
左边的眼镜片摔碎了,镜片下的眼眸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四肢扭曲成奇怪的样子瘫软在地板上,侧腹部的衣物被迅速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胸口微弱地上下起伏着。
咳咳。
鲜血随着咳声涌出,血丝由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啊……」
彷佛被那鲜红的血液给染色般——铁平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尽是一片血红。
「啊——」
他的视线移动到仍旧缓缓飘着硝烟的枪口。
在那上方的是面无表情的五寸钉。
她动了动嘴唇:
「失败了啊?」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冲口而出。
情绪急速沸腾。
铁平举起了手枪疯狂地扣着扳机。不过由于他根本就还没有站稳的关系,因此在后座力的作用下,身体不稳地摇晃着。
但五寸钉在铁平开枪的那一瞬间便消失了踪影。子弹划破无人的空气。然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铁平厌到背后的空气产生了不稳的波动。
空间跳跃——
一股恶寒突然由背后袭来——铁平连忙纵身往前面一跳。脑海里丝毫没有考虑到受身的姿势,唯一的念头便是先将身体弹出去再说,于是便很自然而然地从走廊跃进了室内。
身子才刚跃至空中,爆炸声便从头部上方的某处响起,可以说是千钧一发。
他以四肢撑住了摔到地板上的身体,接着全凭一股直觉地立刻往旁边滚动,好几发子弹接连从他脚边的地板擦过。铁平一个蹬地,转身撑起了身子,举起手枪。
但此时管制室的入口已经空无一人了。铁平连忙环顾了一下室内,只见几名白衣男子——靠在墙上远远地观看这一头的战斗——不过在那里头并没有五寸钉的身影。
「这里还真窄啊。」
身旁突然传来这句嘟哝声——他才刚意识到而已,随即便发现左手不知被缠上了什么东西,这种似曾相似的触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喀啊!」
平衡感剎时遭到剥夺,接着身体便狠狠地摔到了一片湿原上,同时还被迫吞下了好几口黏稠的液体。铁平挣扎着抬起了头。
此时的景象和身边的气氛已经全然不同了。
「开什么玩笑啊……」
铁平一边在湿地上挣扎着、一边愤愤不平地碎碎念着。
这里是研究机构的外头——『第二世界』那片血染的诅咒大地。机构里的照明微微照亮了这片广大黑暗空间的一角,腐败的臭味无情地刺激着鼻腔,严寒的空气则是刺痛了肌肤。
铁平低头看了左手一眼,和诘草那时缠在自己手上的手表相同——上面果然也是四根指针,看样子,自己八成又是被这个玩意给抛出来吧。
「管制室里的精密机械太多了。」
啪嚓,铁平连忙转身往溅起水声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五寸钉一派悠闲地站在距离十公尺之外的前方。
「让你在那里大闹可不得了。」
仍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这样的态度更加煽动着铁平的怒火。
铁平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双眼冒出了愤怒的火花。
「妳竟然……杀了枪之岳……」
侧腹中弹、流着血倒在地上的枪之岳——
「看她那副模样,八成是没救了吧。」五寸钉语气淡漠地说道:「本来是瞄准你的,我没想到那个枪之岳居然会冲过来替你挡子弹。」
这么一来,整个计划就全毁了,五寸钉说完叹了口气。
「我原本是打算让她以意外的方式死亡,然后再留下影像记录,好在内世界一举公开,让内世界的人知道二度和其它世界进行交流的下场就是如此……但照目前这情形看来……情况变得更棘手了。」
铁平愤怒地反驳着淡然述说这一切的五寸钉:
「妳杀了一个人还敢说这种话!?」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一路走来,靠的就是这样的信念啊。」
五寸钉一副无所谓地往前走近。
铁平反射性地警戒起来,狼狈的反应连自己都觉得有点难堪。
「我会清除掉所有妨碍自己理想的人——五十岚铁平,你也是其中之一。」
在行进间,五寸钉已经举起了手枪。
「我要彻底抹消掉你曾经存在过的这个事实。关于五十岚铁平的人生、过去、人格、记忆、户籍、居住所在地等等,全部都要彻底地清除掉。从今以后,你便是一个不曾存在过的人——」
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只剩不到二、三公尺了——
「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去死吧。」
她扣下了扳机。
比她的动作更快,铁平踢起脚边的液体喷向五寸钉的脸上。
「唔!」
五寸钉立刻伸手遮住了脸,铁平虽然重心不稳还是奋力拿稳手里的枪——扣下了扳机。他在心里强力祈祷着:「一定要打中目标啊」。
在超近距离下射出的子弹,果真如愿地打掉了五寸钉手里的枪枝。
「太好……」
「也罢。」
铁平一听浑身颤栗着僵住,先前那耳语般的嘟哝声又再度响起。
先是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将他拿在手上的枪给用力击落,枪枝掉下来后立刻又被一脚踢得老远。
「可恶——」
铁平企图要转身反击,不料却被五寸钉一手抓住了头,将他往前一堆。接着又抬起靴子的鞋跟对准铁平的小腿肚用力一踹。铁平一时只觉得世界完全颠倒过来,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地被轻松撂倒在地。
「动作太迟钝了,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累积了相当的疲惫吧。」
铁平痛苦地呻吟着。他以一只眼睛看着五寸钉背后衬着白色建筑物的灯光、睥睨着自己的冷漠面容。
「你如果想要这样子玩,我也可以用拳头来奉陪。」
说完就往铁平的脸打了下去,他的左脸颊就这么硬生生地连吃了好几拳。
铁平咬着牙,往上瞪着五寸钉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那对已几近疯狂、泯灭人性的眼睛。然后,他听见对方对自己抛出了这句话——
「我要把你折磨到死。」
铁平的喉咙还来不及出声反应,头上的拳头便再度无情地痛殴下来。
***
在五寸钉和铁平相继消失了踪影之后,那几个留在管制室的白衣人便立刻通知警卫人员前来处理枪之岳的遗体,而警卫人员的回答则是:五分钟后便会抵达。
接着,几名白衣人便将计算机画面转到了机构外头。五寸钉和五十岚铁平两人的战斗正在进行着,三名白衣人全都屏气凝神地盯着画面看。
战况可说是呈现一面倒的局势。五十岚铁平只能无助地承受着五寸钉的暴行,三人看着看着,也不禁有点不忍卒睹地皱起了眉头。
「五寸钉小姐为什么不一口气将他除掉呢?」
「……她的心情应该也是十分地复杂吧。」其中一名白衣人叹了口气说道:「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就连一旁的我们看到她那个样子也觉得很难受,也会不时会产生动摇。她当然也有所谓的情绪,或许是残酷了点,但这便是她彻头彻尾地用来警惕自己的手段吧。」
她身上背负着不惜让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也非得完成不可的使命,而我们大家就是因为认同她的理想才决定跟随她的。
「我们会追随妳到天涯海角的。」
一名白衣人如此嘟哝道,其它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着。内世界曾经犯过错,而如今是到了摊在阳光下检视的时候了。
那几个具有共同信念的白衣人一脸关注地盯着屏幕看,自己追随的主子如今亲自出征了,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看到最后一刻才行,没有人愿意错过任何一幕。
……也因此……
他们才会全都没有注意到。
他们以为早已经气绝身亡的枪之岳此时竟然又站了起来,这件事完全没有人注意到。
「……」
然后一语不发地执行接下来的动作。
枪之岳举起那只拿着手枪的左手,连续扣了三次扳机。子弹从几名白衣人的大腿后方贯穿,白衣人除了痛苦哀号之外,更因为现在才看到了枪之岳站起身来而发出惊愕的呼喊。
枪之岳一手压着侧腹部,一边以枪口指着那三个人步步进逼,其中一名白衣人虽然试图想要抽出怀里的枪来反抗,却在有机会开枪之前就被击落,枪枝弹了出去。
大腿中枪的三个人眼见无法逃走,每个人都苍白着一张脸,带着绝望眼神,一脸茫然地看着枪之岳慢慢逼近。
「妳、妳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说废话。」枪之岳以手枪顶住其中一名白衣人,呼吸急促地说道:「就你吧,利用这边的计算机帮我解除被《封印》的记忆。」
「那是不可——」
枪声打断接下来的话。
一旁的同伴脚上瞬间溅出了红色的液体——被枪之岳指定的那名白衣人听见伙伴的哀号,脸色顿时刷白。
「如果不想失去同伴的话。」枪之岳的枪口又转回原来的位置。「就乖乖地照我说的去做吧。」
妳这个卑鄙小人!枪之岳对叫骂声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将枪口抵在白衣人的额头上。
白衣人在枪口下又骂了几声后,才伸手操作面前的计算机,不久屏幕停格在某个画面。他以下巴示意就是这个了。
枪之岳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说道:
「……如果这不是我真正的记忆档案,而是其它东西的话……」
吓,白衣人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呼!呼!枪之岳的呼吸依旧很急促,她沉声威胁道:
「我一定会用尽我最后的力气,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举歼灭。」
白衣人咬了咬嘴唇,在一阵犹豫之后,又伸出手指头换了另一个画面,肩头似乎是因为屈辱而颤抖着。
枪之岳往白衣人的大腿处——之前中弹的部位踹了一脚逼他退开,她以眼角余光瞄着对方哀号着在地上爬动的影像,同时走到了计算机屏幕前,伸出了原本压着侧腹、此时已满是鲜血的手轻触电脑画面。
「——唔!!」
手指宛如接触到强烈的电流一般——枪之岳的身体大幅度地向后仰,眼睛张得大大地瞪着天花板,双唇像是要压抑住呐喊似的用力紧闭。
仰起的头就这么毫无动静,静止的时间长达五秒之久,这段期间她整个人几乎纹风不动。
接着,下一秒——身体开始抖动。
「呵……呵呵。」
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枪之岳笑得全身上下不停地颤动。
「让各位久等了——!」
看到枪之岳整个人的变化,白衣人不禁面面相觑。
那简直可以称之为惊人的遽变。原本因为不堪疲惫而弯曲着的背脊如今已经完全伸得直挺挺的,双脚笔直地站在地面上不说,就连苍白的双颊也恢复了血色,浑身上下充满了精力。
仿佛侧腹部的伤口不存在似的——枪之岳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近距离目睹一切的白衣人只觉得眼前发生的变化诡异到近乎恐怖。
「好,接下来……」
枪之岳开始操作起屏幕上的画面,她打开目标档案,用声音和画面上的某个房间进行连线。
「各位有听到吗?哈啰!」
计算机传来另一头惊讶的叫声,枪之岳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待会就要把你们从这里放出去。」她的嘴唇因为喜悦而扭曲,脸颊更是泛着兴奋的潮红。「接下来请依照我说的话作逃脱的准备。」
枪之岳下了几个指示,在结束预计的步骤之后便切断了联机。
她回头转向白衣人。
「好了——现在就请你们交出手上那个有着手表外型的空间移动装置吧。」
几名白衣人闱言脸色为之一变。
「就算是抵抗也没有用喔,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的。对我来说,要让你们说出实话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带着妖艳的微笑,宣布着:
「因为本人枪之岳已经完全复活啰。」
***
感觉已经痛殴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靴子的鞋跟有如雨点般不间歇地落在铁平的身上,全身上下各处要害,所有的肉体机能都被施以强烈的重击。铁平一度挣扎着爬起身准备要应战,不过却被五寸钉利用空间跳跃再度痛击。最后铁平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尽量护住自己的头部,连思考该怎么摆脱眼前困境的闲暇都没有。
——怎么办?
对方的鞋跟又狠狠地往他护着的头部攻击,铁平只觉得头骨嘎滋作响,整个人陷入一片混乱中,完全无法脱身,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马上被打倒,自己的拳头也打不到对方。呼吸在痛楚下更显紊乱,缺氧的状态迟迟无法获得改善。在这种情况下,铁平的视线和意识终于逐渐模糊了起来。
该怎么办才好?现在的铁平已经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好不容易如雨点般的殴打总算是停下来了。铁平只觉得浑身发热、意识一片朦胧,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连动动手指头都没有办法。光是维持意识、不至于昏过去就已经用尽他所有的气力了。
——呃……?
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思考,只剩疼痛与热意在全身各处流窜着。
五寸钉一脸冷冰冰地垂下眼眸望着铁平,铁平看到了她背后的景象,胸口一紧,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了。
飘流在她周围的空气粒子开始旋转,化为无数的人形脸孔,仿佛是五寸钉聚集而来,又或是附身在五寸钉身上一样,出现在五寸钉身后,这些或许该称为亡灵的脸孔,张大了嘴空洞地吶喊着,才刚化成烟雾消散而已,便又再度旋流成型——就这么不停地重复着。铁平盯着这幕景象,只觉一阵寒意窜上了背脊。
眼神如亡灵般冷酷的五寸钉开口说道:
「差不多该解决掉你了。」
「啊、呃……」
「古都缘现在应该也被抹杀掉了吧,这么一来,整起事件也算是完全落幕了。」
铁平在意识模糊中,一时无法理解五寸钉话里的意思——他只有将一个单字确实地听了进去。
古都缘。
——啊啊、对啊……对喔。
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小缘了,小缘也会被杀掉的。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就一阵绞痛,这种痛和身体被殴打的疼痛完全不一样,它让铁平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
看不到小缘了,小缘会死……不要,我绝对不要事情变成这样。
不要——快动啊!
快点动啊!
「呜……喔!」
肺部一阵抽搐,他挣扎着喘了一口气,随即吐出了痛苦的哀鸣。喉咙好痛。好痛苦。头痛欲裂。还有永无止尽的晕眩……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无论如何都要动。
动啊、动啊、动啊。
「……动啊。」快动啊。「快动啊。」
快动啊,铁平呻吟着,拼命想将力气传送到指尖——不久,手指抽动了一下——终于微微地动了。
——不能放弃。
否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撑到现在?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和小缘的未来,那些细节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考虑小缘的事情就好、只要专心一意地想着小缘就好。我不是一路这样子拼命过来的吗?所以快点动!
快点给我动啊!
「……没有用的。」五寸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冷冷地吐出这句话之后,抬起了一只脚。「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接着鞋跟便毫不在意地往铁平的额头落下——
「——手下留情!啊哈!!」
那是响彻『第二世界』的一阵清澈响亮的声音。音波畅快地灌进两人的耳膜,那些原本围绕在五寸钉身边的亡灵顿时被震得烟消云散。
五寸钉的动作停了下来。
「……为、为什么?」
铁平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将目光栘往声音的来源。
——真是的……搞什么啊。
还真是令人怀念耶。这是铁平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在视线的彼端……
出现在那里的是……
一个穿着红色套装、留着娃娃头,满脸堆着笑意的女人,直挺挺地站着。
3
铁平感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一幕应该不是梦吧。
清一色鲜红的长裤套装、染成淡红色的娃娃头发型、涂着鲜红唇膏的嘴唇。那女人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将脸上的红色下框眼镜轻轻往上推了一下,全身上下部是新颖的装扮,只除了那副缺了左边镜片的眼镜之外。
女人一身红色的装扮,仿佛是要以身上的颜色和『第二世界』的阴沉挑战似的站在那里。这种突如其来的登场方式,几乎已经算是她的注册商标之一了。
「真是令人怀念啊……」一想到从去年夏天以来的那些日子,铁平忍不住这么想着。
她是OTV的专属主持人。
名字就叫作——
「大家好,我是枪之岳。」
枪之岳高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一副没神经的模样。
刚才明明还虚弱到需要铁平在一旁扶着才能走路的枪之岳,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不曾受过伤一样。
「妳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样子枪之岳已经想办法取回了记忆。
五寸钉因为她的突然现身而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率先提出的问题,却和枪之岳的生存或是记忆毫无任何的关联:
「妳……究竟是从哪里弄来那套衣服的?」
呵呵,枪之岳笑着回答:
「我拜托制作人帮我从OTV带过来的。毕竟本人枪之岳还是要这穿上这套装扮才适合啊!不好意思啦!对了,五十岚,你刚才似乎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喔!?」
……吵死了,铁平皱着眉头望向了别处,只见五寸钉瞪大了双眼。
「妳究竟是如何……」
枪之岳已经利落地卷起袖子,秀出了自己的手腕。
上面戴着一支有着四根指针的手表。

「抢来的吗……?」
「请抢答!」枪之岳接着笑瞇瞇地将双手伸到了背后。「猜猜看这是什么呢!?」
那个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是怎么藏到背后去的庞大物体便是——其实就连怀疑都很愚蠢——摄影机。「嘿咻~」枪之岳晃着身子将摄影机扛上了肩膀。
「妳、妳想干嘛……?」
「是的!这是现场直播!请各位保持笑容!」
五寸钉一脸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现在的画面,正透过各家电视台的通力合作,在内世界全区直播中,同时还加上了副声道与强调标语说明至今的一切情况。其实OTV本来是打算要独家直播的!可是因为考虑到要让更多的人都能够观赏到这盛大的一幕。所以决定来个联合大放送,彻底狂欢一次!」
枪之岳对着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五寸钉说道:
「当然,我想内世界确实有许多人赞同五寸钉的主张,可是也有不少人是站在我们OTV这边的喔。我看从明天开始,内世界又将展开一连串的激辩了吧,那绝对是无庸置疑的事情!」
碰,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五寸钉讶异地低下头一看——只见铁平握着某个棒状的物体敲破了戴在她手上的腕表。
那是铁平一直插在腰间备用,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枪。
他以枪管敲碎了腕表的玻璃,将它的机能完全破坏。
「五十岚……!」
铁平目光扫过愤怒的五寸钉,笑着对枪之岳说道:
「果然真有妳的耶,枪之岳。」
「可恶——开什么玩笑,」五寸钉情绪激动地大叫着。那副狂乱的模样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现场直播?好啊!那我也借机在这里郑重主张!为了防止《自毁》情况再度发生,今后必须断绝世界间的一切交流——」
「五寸钉。」
枪之岳的声音忽然问变得十分沉稳。
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重新向妳说明我之前也跟妳提过的想法吧……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其它世界存在的事实。既然知道了,那么再怎么限制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不管怎么限制,一定都会出现破坏规则的人,毕竟这是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在知道其它世界存在的前提下,如何保持安全的距离,同时加深理解。妳说是吧?我认为我们OTV电视台正是在这方面多作努力的推手。」
「妳那种说法——」
「——说好听是这样子啦!」
全盘否定。
枪之岳反反复覆的说词,让铁平和五寸钉呆若木鸡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前一秒的说词现在就被她自己一脸笑嘻嘻地全盘否定了。
「我有个梦想。」她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就是制作出一个能够深深打动观众的综艺节目。那个节目希望是由我自己一手包办企划、制作与主持,最好还能为观众带来一些些的勇气,像是点燃他们人生希望的那种——最棒而且最有趣的节目!」
她伸手指着哑口无言的五寸钉。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也和妳一样不择手段。我不惜利用所有的人与任何的状况,不管是内世界、『第二世界』、外世界、妳或者五十岚铁平,只要是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我都会彻底地善加利用。妳可以说这样的我差劲透顶,也可以尽情地骂我、批判我,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妳懂吧?」
枪之岳边一脸笑嘻嘻地说着,边直视着那些东西。
那些围绕在五寸钉周围、有着亡灵般脸孔的空气粒子。失去左边镜片的眼睛,毫不畏缩地直视着它们。亡灵?诅咒?哈,那又怎样?在我看来,这些不过是空气粒子的波动而已不是吗?那是再单纯不过的自然现象不是吗?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瞇起了眼睛,像是要表达这样的想法似的开口说道:
「——这就是我,枪之岳这个内界人的信念。」
铁平听着枪之岳任性的说词,不禁露出了苦笑。
果然如此。
不过就是理念的冲撞罢了。
从事件的一开始到最后,都是每个人个性上的冲突而已。
五寸钉的信念,紫式姐妹的信念,枪之岳的信念,以及铁平的信念。这些各自的信念交会,然后产生了冲突——说穿了其实再简单不过。
就如同『速水』所说的,最后获得胜利的是互相冲突之后还能站着的那个人。
这一切并没有所谓的对错。
不过是贯彻自我,如此而已。
——轮到你了,五十岚铁平。
铁平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休息够了吧?再继续躺下去的话绝对会被枪之岳嘲笑的。他奋力撑起了上半身,脊椎传来一阵刺痛,不过硬是咬紧牙关忍住了。接着屏住呼吸,用力地以手时撑起身体,再从趴着的姿势慢慢地站起来。
「……我也有我的梦想。」
铁平嘟哝着,摇晃着身体试图站起来,那模样看在五寸钉的眼里,简直和一个半死的强尸没两样。
「首先是考上大学,和小缘一起享受着校园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照理说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如今却能动了,一股力量自体内深处涌出。呼吸还是一样急促没错,但这次却不是因为这个被诅咒的世界氧气浓度太低的缘故,纯粹是兴奋的颤抖罢了。
一定是因为枪之岳的关系。
看她一副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梦想的模样,怎么能够让她专美于前呢。铁平槌了槌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脚,硬是站了起来。如今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感觉:
——本大爷是天下无敌的。
身体虽然不稳地往前倾,但眼神却闪烁着光芒,铁平开口说道:
「大学毕业后我要一口气通过KOTO的就职测验。然后和小缘分发在同一个单位,继续我们的办公室之恋。当然,因为我绝对会很能干的关系,所以一定是一路受到拔擢升迁,接着我开始受到源之助社长的肯定。就连结婚的事情也列入了计划。不过,也许这时就该直接结婚了比较好喔?还是说仍然太早了?可是其实就算要我现在就结婚我也无所谓。不过话说回来,毕竟还要顾及到世俗的眼光吧?可是光是想到就……嘿嘿、嘿嘿嘿嘿,我、我是说假如啦,假如说结婚的话……还是要那个吧?要生个小孩对吧?如果真的要生,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小缘和我的女儿耶,一定会超级可爱的啦,名字就叫……对了,因为妈妈叫作『小缘』(YUKARI)的关系,所以女儿就取名为『小光』(HIKARI)吧?五十岚光,呜喔喔!真、真是太棒了,啊……可是我到时候应该是会被招赘到古都家吧?那么女儿就叫作——古都光?喔、拜托……我这样子会不会太幸福了啊?」
「好恶!」
枪之岳笑着叫道。
「你简直是思春期典型妄想症的模范生耶!」
少啰唆!铁平嘟着嘴回道。
「还有很多很多,保证精采到妳绝对无法想象的地步啦!」
「……你想说什么?」
「我会全部实现的。」
刚刚说的那些,有关自己和小缘未来幸福的约定。
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亲手将它全部实现的。
「我要实现这一切——因此,胆敢妨碍我的家伙,我会把他们全部击退。」
内世界与『第二世界』之间的鸿沟,一定是很深吧。
两边各自怀抱着铁平完全无法想象的怨恨与后悔。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因此五寸钉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紫式姐妹宁可压抑自己的情绪也要不停地大开杀戒。
但是不管悲剧会重演几次——
——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他们谁也没有资格夺走我和小缘的未来,就算搬出了整个世界存亡这套理论,我也毫不在乎。
对铁平而言,离开小缘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所以铁平想要保护自己的世界,即使那样做——
「枪之岳,就算敌人换成是妳也一样。」
被指名道姓的枪之岳只是无所谓地笑着回道:
「那就请便啰。」
「真是够了!」
五寸钉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她大声地吼着:
「为什么你们总是只有想到自己而已呢?为什么老爱拿世界和个人相提并论?五十岚铁平,你的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已经看到这个『第二世界』的景象、也看到他们残留的痕迹了,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喔,有啊。」
「什……?」
五寸钉被铁平这么一回嘴,声音忽然消了下去。
「……什么感觉?」
「其实我从之前就一直很想问了。」
铁平搔着后脑勺,不知道是对着五寸钉还是枪之岳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恢复『第二世界』的生机呢?」
现场忽然一阵静默。
铁平略为不安地继续说道:
「咦?难道不是吗?既然毁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重建,让它恢复原貌呢?这样子才叫作负责不是吗?」
「你认为……有可能吗?」五寸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看到这个被诅咒的毁灭世界,你认为它还有可能恢复生机吗?」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才问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我们内界人一直以来只知道想方设法地逃避这个过错,所以才会弄出这种眼镜来。」
枪之岳在一旁补充道。然后又「呵呵呵」地笑开了。
「不过五十岚,你还真的很不赖耶,呵呵……我猜现在内世界的人一定全因为五十岚你这句话而面面相觑吧!」
铁平再度向五寸钉提议:
「不试试看吗?在阻止什么世界间的交流之前,先试着勇敢地正视这个被你们破坏的世界吧,莫非你们打算要以『做不到』这类没用的借口来推托?」
五寸钉答道:
「……你刚才所提到的确实是个盲点。重建这个毁灭的世界、让它恢复生机这个观点——的确是我们之前从没想过的课题。」但她边说着,眼神却又再度严厉了起来。「不过,我仍然坚决反对和其它世界进行任何交流,总之,我做的事情绝对是正确的。」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铁平伸出拳头面向五寸钉。
「——让我们为各自的信念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五寸钉的决断和行动十分迅速。
她的双眼霎时燃起了杀意,接着扬起了右脚,脚尖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后往铁平的左侧头部踢去——
「喀!」
铁平举起左手肘,顺势便往对方踢过来的胫骨撞去。五寸钉在自己踢腿的离心力和铁平手肘的反作用力交错下,整个五官都扭曲了。她打算收脚,不过——
铁平一个扭身,高声大吼着,将全身力气都灌进拳头,再度往前方挥了出去。
五寸钉立即反射性地触摸自己腕上的手表——这才想起来表面的装置刚才就已经被破坏掉了,这个动作让她错失了闪避的先机,铁平的拳头扎扎实实地打中了她的脸。
铁平乘胜追击直往五寸钉的脖子伸出手。她将对方的手向下拨开,接着腹部又遭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她硬是吞下了迅速涌上喉头的胃液。不料喉咙却在这时候被铁平给勒住了。
剎——五寸钉发出尖锐的声响,同时由下往上挥出有如鞭子般疾速的拳,打掉了铁平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接着再顺着拳锋,由拳转掌——五寸钉的手掌往铁平胸口上方的心脏处猛力一送。有那么一瞬间,铁平的呼吸嘎然止息。
——啊。
原本已经遗忘的晕眩与头痛,在那受了那一掌之后,又全部冲回了铁平的脑子里。身体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线绑住似的,全身的运动剎那间停滞了,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五寸钉逐渐逼近的身影——
别忘了。
我是谁?
哼,铁平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五寸钉的拳头动向。一切又变成像是慢动作般地缓缓进行着。铁平头向一旁撇开,闪过了往颜面直劈过来的手刀,接着模仿五寸钉刚才的手法,由下往上一拳拨掉了削过自己脸颊的手刀。五寸钉以惊愕的眼神望着自己被拨开的手腕。铁平紧追不舍,朝对方下巴挥出了左拳,然后再扭身往她的太阳穴送上一记右拳。五寸钉一时只觉头昏眼花,踉呛地往后退开。
头部中招让五寸钉失去了行动力。
在这段期间,铁平的呼吸完全呈现停止的状态,不过他仍然硬是挤出了体内仅存的氧气。接着沉下腰,一个短暂的预备动作后霎时挥出了正拳,宛如箭矢般疾射的拳头一直线朝着五寸钉的鼻梁击去——
剎那间,就像是要保护五寸钉似的——四周的粒子忽然卷动了起来。那愤怒狞猛的巨大面孔好似带着极大的愤怒无声地怒吼。
『第二世界』毁灭后的诅咒徘徊在这片大地上,有如亡灵般的空气粒子挡住了铁平的去路。那些怨灵的悲伤、紫式姐妹与五寸钉的执念,种种画面在此时又闪过了铁平的脑海——
不过,铁平毫不迟疑。
因为——
我是五十岚铁平。
五十岚铁平还有很多非实现不可的梦想。
突破一切难关吧。
——有什么不对?
铁平的拳头贯穿了有如厚重帘幕般的巨大亡灵粒子……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狠狠地击中了五寸钉颜面的正中央——
胜负已定。
4
送上最后一拳,将五寸钉整个打飞出去之后……
「——唔!」
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还勉强运动,铁平只觉双腿发软就要跪坐下去。
「喔。」
枪之岳从后面抱住让他不致跌倒,她以双手伸进铁平腋下,将铁平的身体撑了起来。
另外一头,五寸钉则是呈现大字型地倒在地面上,在她倒下时溅起的水花仍旧余波荡漾着。
看情形,她暂时还不会起来吧。
「辛苦你了,五十岚。」
枪之岳很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疲劳、头痛、晕眩、虚脱、盗汗——所有的症状侵袭着身体。铁平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枪之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地悦耳。
「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枪之岳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铁平的额头。还很细心地为他拭去满头的汗水,冰凉的手部触感让铁平急促的呼吸稍微缓和了下来。
铁平将身子靠在枪之岳身上问道:
「接下来,我们应该不会再遭到袭击了吧?还有,小缘和文七他们的记忆也能够顺利地恢复吧?」
当然,耳边传来肯定的答复声。
「我们一定会负起责任恢复你们的记忆,并且绝对保障各位的生命安全。」
「前面那句话我相信……后面那一句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了。」
后方传来了笑声。
「就交给我们来善后吧,不过话说回来,五十岚,现在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磨蹭的时候喔。」
「嗯?」
「换算外世界的时间的话,第二次考试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唰,铁平立即站直身子回过了头。
「真的假的!?」
「真的,我刚才已经向OTV的工作人员确认过了。」
天啊啊啊啊……铁平垮着肩膀说道:「我好想睡喔……真的困死了……」
「你的毅力呢?五十岚。」
铁平抬起了头,只见枪之岳带着一脸让人觉得恶心的快活笑容说道: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胜负喔。」
「……说得也是。」
铁平咬着牙点点头,枪之岳说的一点也没错。
铁平的手腕上就一直装着刚刚五寸钉装上的手表,枪之岳教他如何使用,可以藉由调整四根指针来决定移动的坐标。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所以决定直接将他送到考场去。
接下来只剩按下按钮就行了,铁平看了枪之岳一眼。
枪之岳仍旧是一脸笑瞇瞇地看着铁平。
怎么搞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了吗?」
「……我觉得妳……好像有点怪怪的耶?」
枪之岳还是维持着笑脸,她抬起一道眉毛说道:
「哪里奇怪了?没礼貌,我明明就很正常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怎么说呢……」
不太对劲,她的笑容不晓得为什么让铁平觉得很不安。
「你再这样磨蹭下去就真的没时间了喔?」枪之岳开始出声催促着。「快点回去吧,小子。」
虽然很担心,却又无法可想。
「真是的……那我要走了。」
「好的,一路顺风。」
枪之岳挥了挥手。铁平的胸口虽然仍旧盘踞着一股不安,不过考试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因此他决定不再多想了。
他有点紧张地按下了按钮,眼前的视野开始产生变化——就在这时侯……
离开『第二世界』的最后一眼,铁平看到了意外的景象。
枪之岳的笑容。
那笑容意外的祥和,祥和到令铁平产生了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联想。
那简直就像是……慈母目送儿子启程时的表情——
在铁平的身影消失之后,四周只剩下枪之岳一人独自站着。
「阿枪姊!」
她顺着声音回过头,刚好看到越后屋、一太郎、一本钓三人从建筑物里跑了出来。
「妳没事吧啊啊啊啊!?」
跑在最前面的越后屋整张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枪之岳带着微笑响应他们,一手摸着自己的侧腹部。
那里有一大片就连红色的套装也遮掩不了的鲜红血迹。
「看样子,真的有点太逞强了。」
语气虽平静,但其实视力已经开始减弱,双脚更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到了后辈张开双臂往自己这边急奔过来的影像——枪之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回想起来,自己过了很开心的一生。
制作过了最棒的节目,自从到OTV就职之后,自己就一直很想要做这样的节目。虽然在制作的过程遭到不少人士的非议与指责,不过到今天为止,她从来不曾感到后悔。
已经很满足了。
在制作这个最棒的节目之前,自己一直过着毫无目标可言的无聊人生,如今总算是知道了。在自己失去OTV记忆的这几个月,为什么会忽然间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因为在失去记忆的同时,也跟着遗失了整个人生的重心。
如今终于又找回自我,枪之岳回顾着自己的前半生。
——我做到了吧?
像刚才高声宣布的那样,创作出最棒的综艺节目了吗?
梦想实现了吧?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了无遗慨了。
心情还算不错。
「……接下来要交给妳了。」
交棒给妳——她喃喃地说着。
枪之岳浑身瘫软地倒了下去,视野沉入了地面的液体之中。
恍惚中,听到有人发出了悲伤的呼喊。
***
「好刺眼……」
回到外世界之后,强烈的阳光让人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空气中的氧含量浓得教人意外,竟然还因此产生了晕眩厌,铁平连忙调整起自己的呼吸。
他现身的地方是这次考试会场的大学正门口。还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突然出现这件事,每个人都一脸漠然匆匆忙忙地走进校门。
校门一旁还立着『二次测验前期日程会场←』的广告牌。铁平正打算加快脚步赶往考场——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缘?」
小缘此时就站在广告牌的前方。铁平的低语声引起了小缘的注意,她随即迈开步伐跑了过来。
小缘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抬起了头说道:
「欢迎你回来。」
听到这一声问候,铁平就知道了。
「记忆……恢复了吗?」
她点点头,将手里的一个小包包塞到铁平的怀中。
「文具和准考证都在里面。」
「咦——啊!」铁平一听连忙打开了小包包,里头是铅笔盒和贴着自己照片的准考证,在铅笔盒中则是放着五枝六角铅笔和橡皮擦。「呜哇!谢啦!这下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说得也是,应该没有人空手来参加考试的吧。」
哈哈、哈哈哈……铁平苦笑着。小缘在一旁细如蚊声地加了句:「因为铁平你平常总是少根筋嘛。」
「是、是吗?」
「嗯……啊。」小缘好像忽然注意到什么,她一脸担心地摸着铁平的脸颊,「你又伤成这个样子了。」
指尖柔软的触戚让铁平的心跳加速。看着情人不安地皱起眉头的模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感油然而生,铁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我、我在干嘛啊?
铁平心中自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小缘诉说。其中还包括憋了好久、一直无法说出口的绵绵情话,以及满满的感情,如今彷佛全要爆发似的呼之欲出。
可是,却不知道这些情感要怎么传达给对方才好,只知道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却空在脑海里打转——无法顺利地以言语表达出来。
思绪一阵混乱,让铁平忍不住畏缩了。
「如果……」
接下来想说的话实在很没有用,铁平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还是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如果我没有考上的话……」
这是一直以来深藏在心里的不安。
虽然嘴里不停地强调自己一定会考上,在小缘面前也不知道逞强了多少次。可是这个『如果』却一直存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次想到总是心头一紧。
如果在这里遇到挫折的话……
小缘真的会等我吗?
「如果说,我落榜的话……」
「我才不等你。」
不等他说完,小缘便肯定地回道。
「我会先走的。」
然后眨着眼,身子往前一倾——
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铁平的。
「……所以,你一定要追上来喔。」
轻触上来的唇直接传达了这番轻声细语后,才缓缓退开。
铁平愣住了,不过随即便在小缘的眼里看见了泪水,压在胸口的那股不安不知为何全都一扫而空了,他开始在心里自我反省着。
——喂,五十岚。你刚才该不会说了什么『如果考不上——』这一类的话吧?
有没有搞错啊?
我该说的台词才不是这个。
铁平以食指拭去了小缘的泪水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赶上的。」
小缘脸上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因为恢复记忆的冲击而一时失去意识的小缘,清醒后马上就跑到铁平家去帮他准备必要的文具用品。然后来到了大学校门口。她相信只要一直在这里等着,铁平就一定会出现,两人会见到面的。
——不必道歉。
小缘目送铁平的背影离去,心里这么想着。
对于因为失去记忆而伤了铁平这件事,小缘并不打算道歉。
因为铁平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虽然这么想很不应该,但小缘很清楚,不论如何铁平一定都会原谅自己的,因此,客套地向他说句「对不起」反而显得多余了。
古都缘再度下定了决心。
——只要爱着你就好。
之前伤你有多深——今后就爱你有多深。
「所以……」她在心中恳切地祈祷着。「加油喔。」
古都缘衷心地祈祷着情人能够成功。
***
那天出现在教室的男孩,在考场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身上穿着一点也不像是要来参加考试的轻便T恤和牛仔裤。而且脸上不知为何还鼻青脸肿的,触目所及的肌肤上带着无数的伤痕,让人忍不住猜想着他此时还能站着已经算是某种奇迹了吧。
「我没事。」面对监考官惊讶的询问语调,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轻松带过。「刚刚过来考场的途中被车子撞到,因为外套破掉,所以我就把它给丢了。」他不理会监考官的再三追问,仍是以这种莫名其妙的答案应付着。
监考官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少年终于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我穿这样有问题的话,就请扣我分数吧。随便你要扣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请让我参加考试——拜托你了。」
最后钟声响起,监考官也只好让铁平以那副模样参加二次测验了。
在拿到答案卷之前,铁平再度作了个深呼吸。他将周遭那些考生的关心目光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考试卷上头。
全身仍旧厌到疼痛不已,每道伤口都带着强烈的烧灼厌。虽然表情看来似乎很平静,但其实他只是在硬撑着而已,说真的,实在很想就这么直接趴下去睡觉,现在的他光是要保持意识就已经十分辛苦了。
但铁平在这种状况中。往往最为顽强。
撑过所有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不利因素。
这正是自己一路定来的标准行事风格。
自己一向都是这样子冲破逆境、奋斗过来的,他默默地宣示着:
二次测验?大学入学考试?
哈!
「——放马过来吧!」
监考官宣布考试开始。
【intermission3】
「唉,好无聊啊……」
叶山光利坐在某个大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大厅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穿着西装或套装的男男女女。其中也不乏群众在一起谈笑着的团体,就只有叶山是独自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真无聊啊……」
已经不知道叹了几十次的气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接着,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开始小声地倒数计时了起来:「五、四、三……」
「二、一
。」
零……钟声随着这一声零响起。
原本还算寂静的大厅陆陆续续涌进了许多穿着不同制服的女学生,她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老师,报告着刚才的考试状况。
一名穿着水手服的女学生朝着叶山跑过来。
「老师,抱歉——你等很久了吧?」
叶山对着双手合十道歉着的女生噢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就快点让它结束,来,我们走吧。」
「呜哇。一点干劲也没有……」
「笨蛋,总比让妳紧张来得好吧。」
是没错啦……女学生嘟起了嘴回道。
「老师你可别出糗喔?」
「交给我吧。」
「拜托你了。」
县立羽原羽高中的男老师叶山光利,今天是陪同报考学园的女学生一起来参加面试的。
这间从中学到大学采取一贯制的学园,其实就是所谓的千金贵族学校。不只是入学,就连转学的审查也十分严谨,甚至到了连原本就读学校的老师都要一起参加面试的程度,由于叶山教的这名女学生报考该学园的大学部,因此他必须陪同她前来参加面试,回答监考官的问题才可以。
「还记得为了参加面试而练习的那些吧?」
「当然,为了拥有一个粉红色的大学校园生活,我现在已经完全切换成千金小姐模式了喔——呵呵。啊……老师,你的领带歪掉了喔?」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叶山刻意不去理会这个念头。
叶山和女学生来到准备室等待,很快地就轮到他们,两人一起进入了充当面试考场的教室。
打扰了,两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进了教室,师生俩各自坐在准备奸的位子上。自从自己的就职面试之后,叶山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种面试的场景了,因此一向吊儿郎当的他如今也难免有点紧张了起来。当然,他尽量做到不让对面的人看出来。
女学生看来颇为紧张地报出自己的学校名称和姓名,接着,换叶山开始作简单的自我介绍。
坐在对面的面试官一共有三个人,而且全都是女性,她们也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教授的科目与职务。
「咦?」
叶山在第三名面试官作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叫出声来。其它面试官一脸纳闷地看着他。「老、老师。」坐隔壁的女学生也小声地提醒他。
但叶山却完全不为所动,他直接问第三名面试官:
「请问我们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面?」
那名被问到的面试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随即也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在哪里……」
「对吧?」叶山明显松了一口气。「唉呀,还真是奇遇呢。」
「啊……可是……很抱歉,我并不记得我们是在哪里见过面的。」
「咦?对喔。」
叶山边回答、边歪着头想着。
奇怪了?
到底……是在哪里啊?虽然很努力地想要思索,但脑海里的记忆却朦朦胧胧地摸不着一个头绪。面对这种奇妙的感觉,叶山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咳咳。」
请问还有别的问题吗?其它面试官开口问道,叶山这才连忙重新端坐好。
「……笨老师。」
不要在这种地方搭讪啦,女学生羞红着一张脸小声地抱怨着。
那名面试官也在说了句「抱歉」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过依旧是有点在意吧。只见她垂着眼眸偷偷地往叶山的方向瞄过来。
两人的视线相会,女面试官看到他的苦笑后也笑了。
真是好看的笑容啊,叶山忍不住神游了起来。
那名面试官的名字就叫新城括。
【epilogue—Sakura-Saku—】
两人走在种满樱花树的街道上。
「……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
「咦?妳在说什么,当然可以啊。」
「可是我和他不熟耶,直接说到话也只有问话那一次而已。」
「妳怎么这么说呢?况且铁平自己都说了:如果柚子妳和那个——她叫亚希儿对吧?如果不是妳们去找他的话,现在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怎样呢,所以他想要好好地谢谢妳们。」
「可、可是,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啊?」
「如果不是柚子妳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学长?」
「如果柚子没有那么努力地想要帮我找回记忆的话,我也不会像这样和妳走在一起了。不是吗?」
「……嗯。」
「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话了,我会一辈子感谢妳的,妳就干脆一点接受吧。」
「……嗯。」
「……」
「……」
「……」
「……学长?」
「嗯?」
「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啊,大概是这辈子最车福的时候吧。」
「太夸张了啦。」
「喔,那妳呢?」
「你问我?当然也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啦,而且……」
「而且……?」
「而且这个『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今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藤森文七和泷本柚子看着彼此的脸——带着微笑互相凝视着。
接着伸出双手缓缓地牵住。
「春天到了。」
「春天来啦。」
樱花开得异常茂盛,阳光暖烘烘地洒在身上。
文七和柚子抵达大学校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
「什么时候出发?」
「有点赶耶,等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就要赶去机场了。」
「啊……那我要去送机!」
雾岛曜子和那个应该是叫作日向亚希儿的女孩正开心地交谈着。
文七之前曾听曜子提到,她从学园毕业之后不打算直升大学,而是要去中国留学。继续学习古筝,两人此时所聊的应该就是那件事吧。
——我也要接下家里的酒店啊。
非得加油不可。文七想着,不可以输给曜子。
曜子首先注意到文七他们两人,她挥了挥手。
「啊——好久不见了!」
亚希儿立刻往柚子的方向跑去,两人一脸笑嘻嘻地牵起了手。
「妳最近好吗?」
「当然啊,U子妳呢?」
亚希儿很自然地用「一声」叫着柚子的名字,文七和柚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笑也。
「啊……什么?你们两个刚才在打什么暗号啊?」
柚子面对亚希儿的追问,只是笑着说了句「秘密」。
U子为了保护柚子的记忆而牺牲了——其实这种说法并不算正确。
U子确实是帮助柚子保住了记忆没有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完全断定『U子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内界人处理记忆的方式——正确的说法是将记忆《封印》在脑海的最深处。
也就是说U子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封印》在柚子的脑海里,所以它等于是代替柚子的记忆牺牲了自己。
在紫露草解除了记忆的《封印》之后,U子就回来了。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周遭的人又再度用一声的「U子」来称呼柚子了。
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文七和柚子,柚子原本就打算向亚希儿说明的,不过现在她决定晚一点再告诉她。
暂时就先——当作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吧。
「啊。」
文七往旁边一看,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套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女人。
「这不是大目玉吗?妳怎么会在这里?」
黑色套装女——大目玉带着一脸不屑的表情,而那只猫型玩偶小目玉也学着主人的模样,交叉着手腕(前脚)站在她脚边。不过还是一脸爱困的表情。
小目玉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看样子,那个动手改造牠的家伙当初就是这么设定的,可是实在很难保证牠不会在哪一天又突然开口说话。
「……是小缘叫我来的。」大目玉态度忸怩地回答着。「还说什么之后大家都要一起去庆祝之类的。」
小缘和大目玉的感情果然是很要好呢,文七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却这么想着。两人在事件之后似乎还保持着连络。
「啊……对了,我都听说了,大目玉妳现在在自制电影是吧?」
「……你怎么会知道?」
「小缘说的。」
真是多嘴——大目玉喃喃嘟哝着,不过文七并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要拍电影?」
「……反正我会的也只有在BTV学过的摄影、制片等技能而已。再加上新工作一直迟迟没着落,所以我也只好自己拍电影来卖了。」
大目玉边叹气边作说明,两颊微微泛红,似乎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柚子站在文七的身旁,以手指戳着小目玉的头作弄牠,小目玉哪麻哪麻地抗议着。
对了,最重要的主角呢?文七开始移动视线找人。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找到了。
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集合,就是为了这个文七的损友——五十岚铁平。他此时背对着大家躲在正门的角落,抱着膝盖浑身颤抖,看起来一脸病态的碎碎念个不停。「一、一定没问题的啦。」站他身旁的古都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喂!铁平!」
铁平一看到文七,马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为什么你们全都跑来看我发榜啊……?」
是的。
今天是铁平大学入学考试的发榜日。
百合百合学园虽然还没有,不过羽原羽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已经毕业了,每个人将来的出路已经大致抵定,只剩铁平还在等待结果。
「你们八成是来看我好戏的吧!」
铁平哭丧着脸,不过其实今天是小缘将大家找来的。她打算等看完榜之后,连同这次失去记忆事件圆满结束,约大伙一起去庆祝庆祝。
文七用疑问的视线望向小缘,她则是在铁平没注意到的情况下用食指押住嘴唇比了个动作,看来铁平还不知道这件事,也许是因为怕到时候落榜,所以暂时保密吧。
「哎呀,小茜老师没有来吗?那个传说中的铁血家教。」
文七向小缘提出疑问。
「小茜老师现在在上班,等晚一点再去跟她报告结果。」
「啊、啊啊啊啊,万一没上的话……我一定会被小茜杀掉的……会被踹死……会死……」
「铁平,拜托你争气一点好不好?考试老早就结束了,今天只是来看结果而已。」
对啊,亚希儿和曜子也在一旁附和着。
「重点是考试当时的情形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啊,」
铁平吶喊着:
「究竟出了些什么考题,我又是怎么回答的——完全想不起来,连想要预测自己的分数都没办法,总之脑子里一片空白啊!」
「唉……可能是前一天太认真了吧?」
「哈!这该不会又是——内界人的记忆操作吧!?」
「不要动不动就怪到内界人的头上好吗?」
什么?
一个穿着粉红色套装,留着娃娃头的女人突然插进铁平他们的对话中。和铁平绝望的表情形成明显的对比,现身的女人可说是带着满面的笑容。
不带着特别惊讶的表情——铁平只是茫然地看着对方。
「是越后屋啊……」
「是的!在下就是OTV的新人主持人,越后屋是也!」
啪!越后屋敬礼著作自我介绍。
「今天起就由在下代替阿枪姊,担任本节目的主持人!」
「……喔,这样啊。」
已经不是枪之岳了啊。铁平小声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全场陷入了一阵静默,他一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紧张地看着大家,问道:
「咦?怎、怎么了吗?干、干嘛全都不讲话啊?等等——我有说错什么吗?」
「五十岚你真的很无情耶,落榜吧你。」
「你实在是差劲透顶耶,铁平!」
啊啊啊啊我不想落榜啊啊啊啊啊,铁平再度抱着头大叫了起来。文七不再理他,直接转过头问去越后屋:
「对了,内世界后来怎么样了?」
「现在还很难说耶!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吧。」
照越后屋所说的,关于和其它世界交流的事,至今尚未有个定论,今后可能还会持续议论下去。至于恢复『第二世界』的生机这件事,内世界已经组成一个研究团队认真地在研议相关的可能性。
「不过,五寸钉和紫氏姐妹已经确认曾经做过一些违法的行为,因此目前被警察机关无限期地拘留中。要等到定论出来之后,才会对她们进行相关的详细审判。」
「还有机会……见面吗?」
问话的人是柚子。
「我们约好了,我答应要和露草以及她妹妹诘草——当好朋友。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
柚子听了这句直截了当的回答,显得有点难过。
「不过你们不是已经相互约定好了吗?」
越后屋微笑着补充道:
「因此今后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如果紫氏姐妹真的想要见你们、和你们做朋友的话——就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柚子听了越后屋的话,点了点头。
「如果忍不住的话,我想自己去找她们,到时候妳要帮我喔。」
越后屋只是不置可否地苦笑着。
「啊……对了,五十岚,五寸钉要我转告一句话给你。」
铁平拾起了忧郁的脸孔。
「……什么?」
「好像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样子。」
铁平一脸茫然地回道:
「……那我也可以请妳传话吗?」
「请便。」
「『不管几次我都会奉还的。』」
越后屋微笑着收下这句留方后,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
今后的内世界还有许多课题得面对。
『第二世界』的问题该怎么解决,结论还在摸索之中。
既然有过错,当然就得赎罪。
「OTV的活动也暂时受到了限制。」
「……少来,妳还不是出现了。」
「我是来接任阿枪姊的工作,这可是一件很神圣的使命。」
「重点不是这个吧?既然受到了限制,妳为什么还会……」算了。铁平决定不再追问,他转而问道:「所以说,妳今天来这里果然是……?」
「是的!我是来收录五十岚发榜的镜头滴!」
受不了,铁平无奈地垂下了头。
「随便你们吧……」
「是随便我们没错啊。」
越后屋弹了声手指。沙沙沙,四周再度出现熟悉的摄影阵容。摄影师、灯光师、收音小组,以及拿着大字报的工作人员全都来了。「大家好,好久不见了。」一群人一齐挥若手打招呼,铁平他们也反射性地举起手响应:「喔,好久不见啦。」
越后屋面向摄影机。
「电视机屏幕前的各位观众,大家好。在相隔了好几个月之后,我们《THE·外界视野》终于又跟大家见面了!这次的企划名称叫作『发榜追追追!五十岚铁平,樱花绽放落榜时!?』是也!」
「落榜是你们这次企划的主题啊!?」
「主持人是小女子我——和OTV工作伙伴一起狂押铁平会落榜的越后屋是也!为了庆祝樱花盛开,今天还特地穿了粉红色套装来镜头前报到喔!」
「和情人节那次的企划重复了啦。」
「请不要作这种无谓的挑剔,啊……抱歉,忘了放音乐。」
「……咦?」
越后屋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录音卡带。
这下铁平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喂……等一下,妳该不会现在就打算给我放那首熟悉的终场音乐了吧……?我还没有去看发榜的结果耶?……你们今天过来不就是要拍我看到榜单的那一刻吗?……我应该是没有说错吧?」
「反正结果一定是落榜啦,干脆先放终场音乐算了。」
「你们这些人啊啊啊!」
越后屋趁着OTV的工作人员压住准备暴动的铁平时,押下了收音机按钮。
等了好一阵子,那首廉价的终场音乐才——
「……奇怪?」
没有声音。
「咦?真奇怪?」越后屋又试着按了几次按钮,但仍旧是没有声音。「咦?奇怪?怎么会这样?」
难得看到越后屋一脸着急的样子,就连铁平他们也觉得很纳闷。
「……嗯?」
终场音乐忽然响起,不过是从其它地方。而不是由越后屋的收音机传出来的。
那音乐声乐来越近,铁平等人一起回过了头。
「喔喔?」
一个人影肩头扛着收音机,漫步在樱花盛开的路上。
对方穿着一身红色的套装、红色的娃娃头、红色的下框眼镜。
还带着一副狡黠的笑容。
「什么啊?妳不是在住院吗?」
她耸了耸肩。
「已经好了啊。」
「妳是怪物啊。」
「还比不上五十岚你啦。」
红衣女子——枪之岳若无其事地反唇相讥。
「阿、阿枪姊!?妳怎么来了?」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擅自做节目。」
枪之岳笑着说道,推开了冲上前去的越后屋。
「这可是我的节目耶。」
我还没有打算要拱手让人喔,她补充说明后,高举着双手。
「让各位久等了——」
高声地宣布:
「伟大的结局终于要揭晓了——!!」
听到那声音——
望着远方的大目玉摇了摇头,伸手摸着额头。
小目玉也模仿主人的动作哪麻哪麻地用手(前脚)摸着额头。
越后屋虽然被踢下了主持人的位子,不过仍以尊敬的眼神望着枪之岳
亚希儿勾着曜子的手臂一脸笑瞇瞇地。
被她勾着手臂的曜子也面露微笑。
柚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文七将手插在口袋里呵呵笑着。
小缘只能满脸无奈地伸出手扶起意中人。
铁平则是抓着情人的手站了起来——
「哎呀,这一刻真是久违了呢,电视机屏幕前的各位观众,枪之岳姊姊不在的这段期间,你们过得如何啊?」
「暂时平静了好一段日子。」
「到今天为止,真的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上次的紧急直播相信各位也都看到了,所以在此就省略啰!」
「还是一样,随便乱报一通啊……」
「我们今天的企划主题,关系到五十岚铁平今后的命运,相信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一定也是十分地紧张吧!」
「……喂,结果又要这样结束了吗?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去看发榜结果耶?」
「那就快点去看啊。」
「唔……!妳真的是……」
「算了,先不管企划的事,五十岚你一直很在意结果吧?那就不要客气,尽管去看个究竟吧,记得要在终场结束前赶回来啊。」
「……啊……等、等等。我、我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
「都到最后一刻了你还是这副老样子,一副窝囊样的青涩男孩耶……啊,抱歉抱歉,至少在肉体方面已经不再青涩了,对吧?」
「「!!」」
「咦——等、等一下?铁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喂!为什么把脸转过去?看着我的眼睛!快用你的眼神证明你的清白!!咦?小、小缘?妳为什么满脸通红?为什么连妳也把脸转过去了?不会吧!等等!可恶!没想到竟然被超前了……真是让人想不到,竟然会被铁平这家伙把我给抛——!?」
「把我给抛下了——!?」
「曜、曜子!?」
「喔!发榜的时间到了!我去看榜了!」
「看什么榜,对我来说,有比你看榜还要重要的事——啊啊!这家伙竟然给我跑掉了!」
「时间是二次测验结束的当天晚上。」
「枪、枪之岳姊姊!?」
「好激烈啊。」
「不、不要说!不准乱说啦啊啊啊啊啊!!」
「小缘心虚了!啊、啊啊啊……真、真的发生了吗?这是真的吗!?混帐啊……铁平你这畜牲!!」
「好样的,五十岚……」
「……抱歉,我有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曜子学姊一副心碎的模样啊?」
「呃?啊、没有啦!」
「现场的情况好像陷入一片混乱了呢。不过雾岛就算了,藤森你应该没有必要这么懊悔吧?对不对啊?泷本小妹妹?」
「咦?」
「呃!?啊……讨厌……什么啦。干嘛扯到我们俩……啊……哎呀?柚子?妳不要走啊……?」
「……回来了喔。」
经由大目玉提醒,大家一起回过了头。「啊啊啊啊啊啊!」只见铁平正一脸激动地往这头跑来。全部的人跟着紧张了起来。铁平的表情用正面的角度来看是喜极而泣,但以反面的角度来看则是悲痛欲绝,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奇怪。
就在大家的关注中。铁平他——
「呀啊?」
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小缘将她抱了起来。
在小缘惊叫着的同时,铁平也大声地宣布发榜的结果——
樱花开了。

——"Let you bloom CHERRY BLOSSOMS!!!!!!!"
is completely over.

Cast:
枪之缶
速水真事
一本钓
藤森文七
雾岛曜子
大目玉
小目玉
日向亚希儿
泷本柚子
紫露草
紫诘草
五寸钉
古都源之助
灰原一太郎
远山茜
古都善一
古都青
五十岚桔平
五十岚凉子
新城括
叶山光利
&
五十岚铁平
  古都缘


  
  后记
出道前,姊姊曾经这么对我说:
「你快点去投保啦,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啊……对了,记得受益人那一栏……一定要写我啊!知道吧?」
没有(发觉任何被人追杀的)意外,得以四肢健全地写完完结篇还真是可喜可贺呢。[注:括号内的文字原文打上了删除标志。Flywind]
大家好。
我是三浦。
本书《樱花盛开万岁》是《万岁》系列的第八本作品,也是本系列在连载一年半之后的最终回。一开始还是高中二年级学生的铁平等人,如今也毕业了,屡那特地为本完结篇制作了很漂亮的封面,各位读者可以将上一集《樱花万岁》的封面和本集并列,一同分享皆大欢喜的喜悦。
关于本集内容的设定,我先在这边作个说明。
铁平报考的大学是「采计学测分数的私立大学」。至于该大学「第二次测验的前期日程为二月二十五日」。请不要问我若是采计学测分数的私立大学,为什么考试日程会和国立大学考试的日程重复呢?【其实我在写《樱花盛开万岁》的时候,确实是以报考国立大学的设定为前提写的,结果自己在回头读《短篇万岁》时,才发现那时就已经言明要报考「私立大学」了。】以上推论纯属虚构喔。
……真是……「都最后一集了还自打嘴巴。」我知错了……请原谅我吧……
不管如何,真的出了八集呢!(转移话题中)
两年前,我开始撰写《万岁》系列第一集《圣诞节万岁》时,才刚从大学毕业。《圣诞节万岁》很荣幸地获选为MF文库J新人奖第一回第三次预备审查奖。其实在该作品得奖之前,我还有另一部作品在第一回第二次审查中遭到淘汰,但之后却接到编辑阿K的电话。
K:「你现在有没有构思中的故事?」
我:「嗯……圣诞节的时候异世界的人~《以下省略》~的故事。」
我:(可是现在还有毕业论文要写耶,应该不是写小说的时候吧。)
K:「原来如此,好像很有趣耶,那就期待你早日完成啰。」
我:「咦?啊……没有……毕业论……好的,我会加油的。」
于是《圣诞节万岁》就在牺牲毕业论文的情况下诞生了(还好有顺利毕业……)。接着《万岁》系列便持续连载,一直到今天能有个完美的结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心中充满了厌激,毕业论文总算没有白白牺牲了。(以下省略)
终于顺利完结了。
老实说,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无法走到这一步的,一路上一直有人帮助我、鼓励我、支持着我,因此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大家和我一起完成的,在此要由衷厌谢所有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谢谢不时激励我、训斥我、并提供不少好点子给我的编辑阿K儿玉先生——没有你的话,本系列不会顺利完结。谢谢帮这篇热血蠢故事雪中送炭的插画家屡那——我在写故事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你所画的生动人物。谢谢为本系列小说设计风格的石松望先生,谢谢在创造古都缘这个少女角色时,给了我明确方向的编辑长。谢谢诸位让我有机会出道的负责审查新人奖的老师,谢谢总是不辞辛劳修改我文笔不通顺处(完全不行)的校正团队。谢谢包容我不仅无法在期限内完成、甚至还拖稿的印刷厂人员。谢谢强力推销《万岁》系列的业务团队。谢谢将《万岁》系列上架,让读者可以认识到这部作品的各地书店。谢谢支持毫无自信的我的T坂、S、T、K、作Y、W。谢谢写信给我的青森县后辈K和S·T、德岛县的H·Y、堉玉县的T。S、东京都的K·M。谢谢冒充女高中生书迷写信给我的熊谷雅人老师@领带少女(我生平收到的第一封书迷信件竟然是这个……)。谢谢提供我《情人节万岁》点子的某BL部落格格主早矢冢老师@悠久展望台的凯伊(恭喜你高中毕业),谢谢填读者回函的各位。谢谢打工一年半的セ〇マ的各位。谢谢同样获得新人奖并一起努力奋斗的伙伴们。谢谢总是默默地支持着我的家人。要戚谢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谢谢愿意阅读我生涩故事的所有读者。
我在此衷心的感谢你们。
铁平他们的故事,有没有在各位的心中留下些什么呢?
已经尾声了。
出道后,总是带着有如走钢索般戒慎恐惧的心情在写着,也不知道躲在棉被里抱头呻吟着「救命啊啊啊啊啊已经撑不下去了……」发抖着躲过几次了。不过,最后总还是乖乖地爬出被窝,咬紧牙关撑了下来。这么没用的我,今后还需要大家多多的支持与鼓励。
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能够很快地再见面,哪麻哪麻。
平成十九年三月 三浦勇雄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8-4-13 11:27 编辑 ]


沙发自己坐了
从去年11月11日录入第一部《圣诞节万岁》到今年4月刚好半年的时间,终于迎来了万岁系列的终结,再次感谢ozzIe的扫图,希望大家都喜爱万岁系列。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8-4-12 16: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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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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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uboishero 平民
最后一本啊,谢谢楼主

14 年前 0 回復

cxcse 勳爵
终于最后章了,希望以后还有什么短篇的出来. 也希望能动画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虽然战斗很辛苦,铁平的毅力意志真是强,不愧是男主。作者老是安排出奇不经意的话让男主说,搞得他有时很白有时很帅。结局果然不负“万岁”这个名字,大欢喜结局。本以为枪之岳会挂,不过命倒挺硬的跟男主有得拼。

14 年前 0 回復

s0465012 騎士
好搞笑的一部小说,如果动画化就好了

14 年前 0 回復

池天辰 公爵
虽然个人感觉最后两卷写得有点败笔,不过是自己一路看过来的作品,祝贺其完结

15 年前 0 回復

HAKKAI 平民
真的很热血,不过让我更高兴的是终于有一部完结的小说了。

15 年前 0 回復

uranus79 騎士
这部热血小说没想到也要结束了
不知最后是喜是悲

16 年前 0 回復

jenyu 侯爵
這系列終於結束了........
作者也蠻厲害的....
拜託不要再出短篇集了!!

16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终于完了,最后一卷啊,整个系列看了超有感觉啊!!!

16 年前 0 回復

yexiangzh 侯爵
看过这个感觉男主角真是太倒霉了
被人骗的到处跑。。。。。。。。

16 年前 0 回復

summer0000 公爵
最近在看這個萬歲系列
終於把他看完了~
結局果然是很圓滿的阿

16 年前 0 回復

kcnegima 騎士
終於到了最後一集 看著他持續成長
有莫名的感動

16 年前 0 回復

corgen 伯爵
终于把这个系列看到最后一章了...
感谢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wahy1989 子爵
大团圆结局呵 最喜欢了 如果能有个几年后生活的描写会更有趣把

16 年前 0 回復

pew662 平民
终于最后一本了...期待录入啊~ 加油啊

16 年前 0 回復

sevenstar 伯爵
这套终于完结了啊, 到后面的几本都越来越扯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楼主

16 年前 0 回復

myarms 騎士
很好……铁平同学为爱向前冲,一往无返,所向无敌……

16 年前 0 回復

l880215wei 騎士
终于迎来最终卷的说!大大们辛苦了!谢谢!

16 年前 0 回復

幸福的雪人 勳爵
终于都看完了,谢谢录入的大大了,没让这套书成为大坑,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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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wind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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