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文原名:輪環の魔導師7 疾風の革命
中文译名:轮环的魔导师7疾风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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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渡濑草一郎
插画:碧风羽
翻译:jdxy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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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完坑,没有仔细校对,不急的话等下载版吧。
说上几句。
这个系列共十卷,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前5卷是王都夺还篇,算是一个完整的局部故事,6、7卷算是第二部分,是从局部过渡到全局的章节,从第8卷开始故事终于将步入核心,展开也会极剧加速,毕竟要用3卷的版面包住这么大的一个主题,包括前几卷所有的伏线,敬请各位读者继续期待吧。
另外想说的是,碧老师的彩插真是越来越棒了,看到第10卷的那张彩插令我愧不守舍。不过另一方面黑白插确实有划水的嫌疑,唉,碧老师出名之后实在是太忙了(渡濑在博客中的辩解)。。。
那么,各位,期待下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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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3 开学略忙,貌似一坑就是2个月,继续吧,争取年内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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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更新序章
开学了时间紧张,难有时间翻译,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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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1 先把第七卷的坑开了,原因见第一张彩插(14岁应该还算是Loli吧 →_→)。。。第六卷的后两章已经校对的差不多了,大概明天或后天完坑~
由于LZ已经开学,后面的这几卷速度估计不会像之前那么快了,大家见谅吧
第四卷 哈伊亚德的龙使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440486-1-1.html
第三卷 龙骨迷宫与黑狼公主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431147-1-4.html
简介
由于“圣人”克拉尼恩的不安分举动,六贤人的关系逐渐崩坏,大国萨安托罗夫出现内乱的征兆。
在“乐人”雪莉露保护下的阿尔凯因等人离开浮游庭园前往调查,在那里再次发现了魔族的身影——
在此过程中,赛罗发现自己梦境中的内容和大罪战争中的英雄们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联,越来越为此感到困惑。
协助叛军的魔族,以及决定介入此次内乱的圣教会。
在各怀鬼胎的各个势力面前,阿尔凯因等人选择的道路是——!
古老战争的记忆和世界的关联初见端倪,激动的系列第七弹!
目录
序.大罪战争
一.云上的庭园
二.内忧之国,内乱之兆
三.贵族、魔族和凶贼的盛宴
四.聚集在僧院的人们
登场人物
赛罗 | 体内宿有环流的轮环的药剂师少年 |
阿尔凯因 | 拥有别号“暗语”的魔导师,现为黑猫的姿态 |
菲诺 | 喜欢赛罗的贵族千金 |
缇亚涅丝 | 寄宿于神珠的少女,可以操控树兵纳修雷 |
西兹可 | 憧憬阿尔凯因的魔导师新手,生于东方国度 |
霍克艾 | 通称“鹰目学士”,阿尔凯因的恶友 |
亚奈特 | 特拉福德药材批发商家的女儿。是赛罗在药草学上的师傅 |
梅露露西帕 | 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战斗的青年,操纵“裁决魔龙” |
露娜丝缇雅 | 梅露露西帕的师妹,天才工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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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人范达尔 | 阿尔凯因的老师,现在行踪不明 |
圣人克拉尼恩 | 统治圣教会的年轻野心家,受到圣神的加护 |
乐人雪莉露 | 庇护阿尔凯因等人的贤人,头脑比不上其心腹蕾妮 |
武人霍乔 | 住在东方的倔强贤人。大部分弟子志在武道 |
工人那波尔 | 将一生奉献于魔导具制作的工匠,和克拉尼恩联手 |
龙人加尔多拉 | 龙人族族长,几乎不关心人类之间的争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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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伦德 | 所属于圣教会的佣兵,伦德伦德骑士团团长 |
露易丝·伦德 | 爱丽丝的弟弟,担任伦德伦德骑士的副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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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法斯 | 魔族的北天将,拥有超出常识之外的强大实力 |
缪尔斯通 | 厌恶的情绪下充当鲁法副官的女孩 |
拉达娜 | 长瞬间移动的鲁达族舞娘 |
克利穆德 | 使用“萨贝里恩长枪”的豪爽魔族青年 |
巴尔玛兹 | 达娜的同伴,知道她的过去的老人 |
乌尔巴泽 | 仇恨鲁达族的纳克巴族青年,反政府组织的干部 |
德尔菲埃 | 从圣都逃出来的鲁达族祭司,持有“幽灵绅士录” |
序章 大罪战争
这个世界曾发生过一起旷日持久的战乱,被后世称为大罪战争。
数百年后的今天,当时的战争史部分已经被当成神话对待,但的的确确是现实中的战争。
绝大多数的国家都以某种形式牵连其中,从初期的小打小闹到最终的混杂局势,持续时间长达数十年。
其中,在战乱中盘的数年间有众多著名的英雄活跃登场,所以也有许多史学家将“大罪战争”定义为这段时间。
战乱的起源如今也没有弄清。
并非由于在某一个地区发生的混乱扩大化,在那个时代中大陆各地都燃起了动乱的火种。
某个国家贵族之间发生动乱,某个国家由于宗教对立开始争斗,还有的国家与邻国在国境处产生冲突。
像这样的小打小闹在许多时代都屡见不鲜,大罪战争期间也并不例外。
但是为什么这种小型的混乱会扩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呢?
史学家们各有各的见解,但大抵上认为,是各国情况的不安定以及各地的英雄们所采取的行动,在或好或坏的意义上助长了战乱。
这种认识与事实并无二致。
至少如果没有出现那些英雄们,名为大罪战争的混杂会局限在更小的范围内——说不定会在招来超乎世人想象的事态后终结。
本来那次“大罪战争”的本质就不是国家之间的争斗。
虽然国家之间的战斗在事实上助长了混乱的扩大,但这只是表层的见解,事态的背面还隐藏有许多连史学家都不曾了解到的真相。
被历史封印住的真实在一部分人当中作为秘密记录流传了下来,没有向世间公布。
如果这个真相被世人所知,大概这数百年前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的大罪战争。
大罪战争究竟意指何物——
将那次战乱起名为“大罪战争”的人非常清楚它的本质。
那个人正在位于战乱中心,被大部分英雄当作敌人的魔导师。
他的名字是,埃斯哈尔•冯秋纳(fontuner)•克拉姆克拉姆。
在神话中,克拉姆克拉姆是保护众神庭院的守门人的名字。
拥有如此傲慢名字的埃斯哈尔,其半生在如今来看也被重重谜团所包围。
为了封印他的名字,把他从历史的表面舞台抹杀,研究他真正身份的学都也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
研究禁术和禁制魔导具的人中也不是没有这位埃斯哈尔的信奉者,但毕竟只是相当的少数派。
“再生之王”、“酒神的赐物”、“天元的工匠”,英雄们对他没有通用的称呼。
不过,也有人如此称呼埃斯哈尔。
“神界的大罪人,埃斯哈尔”
这个称谓记载于被当成禁书的‘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
在这句话的前后,还记载着魔导师为何将那次战乱命名为“大罪战争”的原因,其中也混杂着一些作者的推测。
如今的世间,知道这段记载详细情况的人少之又少,但大罪战争这个称谓本身却随着英雄们口口相传被世人所知。
大部分的学者这样理解“大罪”的意思。
“违背国家之间以及人民之间的信义之人,犯有大罪,因此而引起的战争。”
在让大多数人都能‘原来如此’似的点头的程度上,这是很有说服力的解释。
战乱当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犯罪。
有王族强夺六贤人的神器。
有国家破坏了互不侵略条约攻击他国。
还有官员在宗教对立当中企图以武力使对方屈服,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不惜让战争陷入僵局。
许多的人犯下了许多的罪孽——
这才是大罪战争的本质,世间的人们如此理解。
但是亚加莫尼遗留下来的日记中却记载了完全不同的理由。
在这本日记中,“大罪战争”这个称谓的由来更加的奇妙,在某些场合中甚至会有人怀疑执笔人是不是认真的。
【大罪战争——埃斯哈尔如此命名这次战乱,大概是想讽刺神话吧。
众神曾经与这个世界立下了三个约定。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据说埃斯哈尔目的就是让众神自己逐条打破这三个约定。
他想要将众神的战争带到这个世界。
用这股强大的力量让这个世界振动。
然后从众神处得到更多的礼物。
大罪战争这个称谓指的不是人类犯下的罪行。
这个称谓的真意是让神明打破立下了三个约定,犯下“神明的大罪”。
愚蠢的埃斯哈尔想向神明企求,让他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等姑且战胜了他。
但是我们真的能阻止那个男人吗?
即使在现在,我偶也会做梦。
那位埃斯哈尔再次现身,在英雄都已经消失后的这个世界将会何去何从——这样的噩梦。
埃斯哈尔的身体被堵上性命的玛丽安努封印在了“虫笼”中。我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再次回来,但却无法消除心中的这种不安。
读到这本日记的人,请嘲笑我的胆怯吧。
但是,如果我的这份忧虑在遥远的将来,对你们来说已经是不可忽视之物——
到那时,聚集起本时代的英雄们。
仅凭个人之力不可能与埃斯哈尔正面为敌。需要更多的精锐。
波尔德鲁的臂力,弗兰西斯卡的意志,露提娅娜的勇气,芬达斯的气迫,玛丽安努的魔导具,罗维尼奥的剑术,斯特拉达的觉悟——只有聚集在这本日记中写不下的大量精锐,才最终能与埃斯哈尔一人相抗衡。
大罪战争被称为是将大部分国家卷入其中的国家之间的战争。
这个事实毫无疑问,但其背面还存在着另一个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同的争斗。
英雄们为了阻止埃斯哈尔的战争——
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没有流传后世的必要。
埃斯哈尔做过的事以及想做的事,如果将这些当作史实流传下去,肯定会出现模仿的蠢货。
以前,引发大罪战争的责任都归咎于埃斯哈尔一人身上,这是不对的。
这次战乱的首谋是埃斯哈尔无疑,但别有用心趁机扩大战乱的却是各国的领袖。
如果公开埃斯哈尔的存在,卑怯的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埃斯哈尔一人的身上,然后不再去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这种行为不能允许,也不应该被允许。
在这种意义上,埃斯哈尔给这次战乱起的名字——“大罪战争”,没想到反而是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所犯罪孽的好名字也说不定——】
现存的唯一一本‘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被严密的保存在圣教会书库的深处。
里面的记述难辨真伪。
说不定这本书本身都是后人所捏造的。
但是这本书被当成危险品,受到了长时间的封印。
只有六贤人以及得到贤人许可的弟子可以阅览。
普通的学者或研究者无法触及,而且本来这本书的存的也不为世人所知。
如果相信这本书中的记载,大罪战争指的是为了“让众神犯下大罪”的战争。
魔导师埃斯哈尔的企图被知晓这一事态的英雄们所阻止。
这不是飘渺的神话。
这是历史的真实。
第一章 云上的庭园
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受到了从属于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袭击。
用政治的观点来看待这个事件,这个世界的扭曲可见一斑。
一国的首都被某个宗教组织的私人武装袭击——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异常事态,埃鲁福尔王族仍然不能利用这件事向圣教会抗议。
有三条理由。
其一,如果其他国家知晓了“埃鲁福尔被圣教会当作敌人”,埃鲁福尔害怕被被目前的友好国家抛弃。
其二,如果明确的与圣教会为敌,国内的大量圣教会信徒会产生动摇,如若处理不当甚至会引发内乱。
最后的理由是,与圣教会产生正面的军事冲突时——埃鲁福尔没有胜算。
现在的圣教会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强大的军事力量成为圣教会的政治影响力的后盾。不论无能者再怎么乱吠,弱小就要受欺负已经是百般证实的真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圣教会方面用“指示传达中的失误产生的不幸事态”来为本次事件辩解。
大致的说辞是:伦德伦德参考的目的完全是为了“从魔族手中解放王族”,但指示的变更没有传达到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以才导致了这次的不幸事故。
这种方便的谎言,只要稍微了解事态内幕的人都能很容易的察觉到。
但是即使察觉到了,埃鲁福尔王族也只能顺其自然的接受这番虚假的“说辞”。
政治就是为了保护国家、引导国家所采取的行动。
咬紧嘴唇的同时绝对不能看错国家未来的方向,这是王族肩上的责任。
拥有这种认识的王女伊莉娅德•埃鲁福尔如今迎来了与赛罗等人分别的时刻。
被圣教会的“铁心圣骑士”破坏的街道一角——
救助伤者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赛罗等人告知伊莉娅德“马上就要和乐人一起离开王都了”。
西兹可去王城中接霍克艾,刚刚多次招出树兵的亚涅丝回到了神珠里。
伊莉娅德所在的街区一角,赛罗和菲诺以及师傅亚奈特对受伤的阿尔凯因进行了紧急救治。
被变成黑猫姿态的魔导师在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中受伤,如今终于解除了麻痹状态。
“马上离开王都”就是阿尔凯因做出的决定。
在共同作战中受伤的黑狼沙夏趴在伊莉娅德的背后,由于激烈的战斗,光润的黑色皮毛已经呼呼的冒出了蒸汽。
它比阿尔凯因的伤势更重,但由于是强大的野兽,所以并不致命。
结束对沙夏的治疗后,站在伊莉娅德身边的见习骑士维奥莱很惋惜似的开口说道。
「马上就要走吗?至少在此多休息一晚……」
维奥莱被赛罗解除魔族化后,在来到王都之前一直和赛罗等人共同旅行,并且一起经历了打倒西天将的入侵王城之战,彼此之间已经成为了战友。
虽然已经事先有所觉悟,但面对突然的告别而流露出来困惑表情肯定比伊莉娅德更加深吧。
阿尔凯因枕在亚奈特的膝盖上摇了摇头。
「如果是徒步旅行,为了止血我也想再停留一晚。如今乐人大人的“浮游庭园”从空中飞过来接我们了呢。乘坐那个就如同休息一样。」
阿尔凯因伸出爪子指向了覆盖住王都的低空云团。
那个看起来是巨大的可以在空中移动的堡垒。
这样的“浮游庭园”在世界中仅存三个,由于制作方法失传,利用现代的技术已经无法再现。
伦德伦德骑士团使用了同样的魔导具袭击了王都,但他们的浮游庭园已经向东边飞走,如今乐人所乘坐的浮游庭园就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正上方。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眺望着那个云团,说话的声音已经无法隐藏他的疲惫。
「如果继续留停在王都,假如伦德伦德骑士团今晚改变态度再次来袭……即使我的暗属性在夜间可以得到强化,但受到了这样的伤后也已经无法战斗了。本来如果我们不在,他们也不会来此袭击。恐怕他们是找准时机追寻而来的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推测和决定,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圣教会做出如此露骨的行径后,这座王都也已经不再安全。
理解到这点,即使是为了保护赛罗的安全,也应该让他们早些离开。
但是,虽然心里知晓这一切——但寂寞的感情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脱下铠甲,恢复普通姑娘打扮的伊莉娅德走到了赛罗身边。
跪坐在阿尔凯因旁边的药剂师少年很懊悔似的低着头。
看到他悔恨的眼神以及蓬乱的头发,伊莉娅德十分心痛。
他自己也参与了和伦德伦德的战斗,破坏了多个巨大的战斗用魔导具“铁心圣骑士”,立下大功。
但是他不仅没有炫耀自己的功劳,反而自责起来。
伦德伦德的目标正是这位少年——赛罗。
他把王都会受到袭击都当成自己的过错了吧。
但是站在伊莉娅德的立场上,本次的事件应该归咎于伦德伦德骑士以及圣教会的野蛮行径,至少绝不是赛罗的过错。
毕竟他和阿尔凯因等人不仅救出了伊莉娅德以及亲友维奥莱,而且更是从魔族的西天将手中解放了埃鲁福尔王国的大恩人。
所以伊莉娅德心怀所有的亲爱之情,紧紧的抱住了低着头的赛罗。
突然之间吓得赛罗混身僵硬起来。
「唉……伊莉娅德大人?」
「——要告别了,赛罗。我最后还想跟你说一句话。从魔族手中救出了我,真的十分感谢。由于眼下的局面,你们不得不离开王都……请一定要再回来。这个埃鲁福尔是你的祖国。我们会永远对你们敞开大门。请无论如何不要忘记这件点。」
耳边传来的温柔细语让赛罗满面通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伊莉娅德觉得这个少年需要归去之地。
如今的赛罗打算和阿尔凯因一起与魔族正面作战,同时赛罗也成为了六贤人之一的圣人的目标。
他比伊莉娅德年幼,身上稚气未脱,但身负与魔族战斗的贵重战斗力,同时也成为了六贤人之间的火药筒。
不管自己的恩人将来的命运如何曲折,伊莉娅德都想成为他们的同伴。
她的视线偶然间看向赛罗身后,手持纯水细剑的菲诺正面带笑容的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亚奈特也站起身来,一边注意伊莉娅德的动静一边用双手按住了菲诺的肩膀。
黑猫阿尔凯因在正前方张开双手,十分焦急的不停摇头,用小巧的身体拼命的挡在菲诺身前。
伊莉娅德看到这幅光景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不久后终于放开了赛罗,再次看向了阿尔凯因等人。
黑猫的身上又绑上了新的纯白色绷带。
由于黑色的皮毛,绷带十分的显眼。
他身上的伤势是败给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露易丝•伦德的证明。
解除毒素毕竟只是应急处理。
虽然眼前还是不要动比较好,但不知为何阿米尔凯因面对微笑的菲诺露出了害怕的样子,抬头仰望。
「那个,菲诺。这只是社交辞令,就像是普通的打招呼一样,所以我觉得不用那么再意……」
「……嗯,我知道。」
面带笑容的菲诺说出的话中不可思议的有些虚无之感。
伊莉娅德对此没有在意,用温柔的眼神看向了她们。
「菲诺,阿尔凯因,我虽然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你们也务必保重。阿尔凯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请联络我。还有菲诺,」
似乎是为了不让赛罗听到,伊莉娅德走到她身边耳语道。
「和赛罗的结婚典礼一定要来邀请我。我会和维奥莱一起去为你们祝福。」
听到这番话后,菲诺突然睁开了眼睛,接着满脸通红起来。
在她身后的亚奈特似乎也听到了,扑哧笑了起来。
「啊,那个……谢谢。」
「定好了呦?那么,大家——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伊莉娅德最后蹲下与阿尔凯因握了握手,然后悄悄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对伊莉娅德来说,最初的亲友是维奥莱和沙夏——但如今,赛罗等人也变成了可以用朋友相称的存在。
分别有些寂寞。
维奥莱也和赛罗握了握手,然后像骑士一样挺起了胸膛。
「赛罗,阿尔凯因,菲诺……受了你们很多的照顾,希望能与你们再次相逢。要是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能赶上就好了。」
维奥莱的父亲——史学官库洛加以及退役的骑士修盖尔还在伊莉娅德曾经藏身过的黛纳斯克。
已经向他们送出了王都解放的捷报,但黛纳斯克距离较远,书信的往来也需要花上一定时间。
如今他们说不定已经看过书信,正慌忙向王都赶来。
阿尔凯因站起身来,微笑得露出了牙齿。
「请代我向库洛加和修盖尔问好。还有,亚奈特——就此别过吧。」
药剂师姑娘点了点头。
面对自己的师傅,赛罗低头行了一礼。
「师傅,在许多事情上都要感谢你。怎么说呢,不管是在米斯特哈温德还是在这里,总是受到你的帮助……」
亚奈特寂寞的眼睛中盈满了泪水,露出了坚强的微笑。
「你在说些什么。师傅帮助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没有把你从大小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有些遗憾——多多保重吧。以后会面对圣教会和魔族,但主要还是要特别注意大小姐。」
「哈——?那个……说什么要注意,我会好好的保护菲诺,没问题的。」
亚奈特刚刚的话是不小心说错了吧,赛罗歪着脑袋如此理解道。
旁边的伊莉娅德也是听得不明不白。
被当成话题的菲诺笑嘻嘻的盯着亚奈特。
「亚奈特小姐,下次再会的时候我还想再和你慢慢聊聊呢。」
「啊,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你会用刃剑之类的来说话吧?」
「亚奈特才是,不能光想着下毒什么的呢。」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又不是大小姐。」
双方都满面笑容的说着不安份的话。
在旁边观望的伊莉娅德大概是这个场景理解成了两个人在离别时特有的玩笑吧,而脚边的阿尔凯因却慌慌张张的想要把两人拉开。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受了你们一个月的照顾呢。事件平息后我们会再来的。」
黑猫魔导师在绷带外面穿上了外套,深深的压下了插有羽毛的帽子。
小巧的手中握住了通信用的魔导具“共鸣石”。
阿尔凯因对像是圆形的蓝宝石般的石头说起话来。
「蕾妮,能听到吗?我们已经告完别,接我们上去吧。」
『了解,由于我要设定位置,不要来回移动。』
共鸣石中传来了姑娘十分冷静的声音。
而后,赛罗、阿尔凯因和菲诺的身体轻飘飘的浮到了空中。
菲诺不小心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旁边的赛罗慌张支撑住她的身体。
伊莉娅德、维奥莱和药剂师亚奈特目送着上升的他们,不停的挥手。
赛罗等人也同样的挥了挥手。
“保重”,“多加小心”,互相反复说着告别的话语。
如此普通的话中却包含着彼此的真心。
赛罗等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浮在低空处的云团中。
离开埃鲁福尔后他们会去往哪里,伊莉娅德并不清楚。更加准确的说,他们自己也尚未决定。
听说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行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魔人范达尔,同时调查魔族的动向。
算上这个目的,在经过了本次伦德伦德骑士对王都的袭击后,也有必要警戒圣教会的险恶举动。
他们大概会马上与乐人交流,然后在了解世界的局势后决定今后的行动方向吧。
世界各地已经遍布火种。
只要有人向某地浇油,当地的火种说不定马上就会引发大火。阿尔凯因他们的任务就是趁火势未起之前将其扑灭吧。
埃鲁福尔中,也还残留着火星。
伊莉娅德不想再依赖他们力量,凭借自己来扑灭。
她深深的吐了口气,再次转向了身旁的维奥莱。
「……维奥莱,我会向父皇进言,去国境线。」
伊莉娅德的声音中充满了决意。
药剂师亚奈特夸张的吸了口气,维奥莱则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绝不会仅有圣教会的部队袭击王都傅丽叶。
他们向邻国透露了这个情报。如果能够得手,埃鲁福尔王族被歼灭后,圣教会意图将此地置于自己的势力之下。
伊莉娅德能够推测出到了那个境地时圣教会的说辞。
“虽然伦德伦德将王都里的魔族一扫而光,但王族已经被歼灭。”
只要如此捏造事实就可以推脱责任。
阿尔凯因打倒西天将的事已经为其他贤人所知,但只要制造出“阿尔凯因等人也受到了魔族的控制,做出了虚假的报告”这样的理由,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阿尔凯因等人的抵抗以及乐人的介入让他们的意图以失败告终。
但是邻国预见到“王族的破灭”后,很有可能会出兵侵略。
如果伊莉娅德前往国境,就可以清楚的向世人展示王族尚在。
亚奈特捂住了嘴角。
「即使公主大人不亲身前往……」
「王族应该肩负起王族的责任。如果有出兵的必要,作为装饰性的指挥官我也可以胜任。明知自己有可做之事却无动于衷,我不想成为这样的王族。」
面对亚奈特的担心,伊莉娅德如此回应道。
王族出阵可以激发军队的士气,周围的贵族们也会为了抢夺功劳而更加卖命。
伊莉娅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可以有多大的作用,但总比不做要好。
伊莉娅德曾经有从魔族和西天将面前逃跑的经历。
即使当时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份懊悔却让她不能忘怀。
如果再找些理由的话,魔族的西天将只是夺取了王族,并且没直接危害国民——而邻国的军队肯定会破坏国内人民的生活。
对此放置不管的话,王族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至少伊莉娅德自身无法肯定这样的生存方式。
王族当中也有人会产生“保护王族是人民的义务”这样的误解。
但不是这样。
保护国家和人民是王族的义务,在实现了这个前提的基础上,王族才能得到人民拥护的资格。
所以,将人民看作榨取对象之日,就是该地王族灭亡之时。
在历史中,灭亡的王族数不胜数。
灭亡的理由不尽相同,但失去人民信赖后仍然得以延续的王族,至少就伊莉娅德所知没有一例。
伊莉娅德通过史学官库洛加的课程学习到了身为王族成员的责任。
亲友维奥莱也理解伊莉娅德的这份心情。
「伊莉娅德大人,我也会支持你。沙夏由于伤势,所以不能一起前去……」
她说出了黑狼的名字时,受伤的沙夏起身轻轻的发出了呻吟。
语言不通的沙夏似乎也从两个人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气氛。
面对温柔、可靠的“妹妹”,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我不会放下你不管,放心吧。若是乘坐马车,这种程度的伤势不到终点就能痊愈。咱们回城吧。」
伊莉娅德飒爽的转过身去。
在她旁边,亚奈特也安心的吐了口气。
「……公主大人真强呢。」
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看上去是这样吗?我其实没有那么强——但是,我有变强的愿望。不然的话,什么都无法守护。」
她如此回答的同时,想起了乘云而去的某位药剂师少年。
那个赛罗恐怕也坚信自己是“弱小”之人。
实际上,他无法使用任何魔导具,对剑术和体术也毫无心得。
但是同时,赛罗身上寄宿有“环流的轮环”这种强大的力量。
赛罗本应成为一名普通的药剂师,而这份让魔族害怕、同时圣教会也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得到的力量改变了他的命运。
不管他人的主观意愿如何,他以后会变得更加强大吧。不变强的话,就无法与魔族和圣教会为敌。转言之,在战斗过程中他会变成真正的强大。
当然,其中也包含精神意义上的强大。
但是强大容易产生扭曲。拥人强大力量的人,内心深处可能会转变为纯粹的暴力。
赛罗在之后的旅途中会变得多强大呢——
伴随着几份不安,伊莉娅德思考起这样的未来。
◎
在看到不踏脚处的空中,赛罗等人不断上升,不久后进入了纯白的云团当中。
这不是自然界的云。
这里充满了带有魔力的细小雾状粒子。
虽然可以认请近处的阿尔凯因和菲诺的样貌,但地面的情况却在云团的干扰下朦朦胧胧。
「阿尔凯因,这个吸进肺里没问题吗?」
听到赛罗的问话后,阿尔凯因像是横躺在力场中似的歪了下脑袋。
「大概吧。这个“浮游庭园”是很古老的魔导具,如今仍然有许多谜团。使用的方法似乎也是用试错法最终才得以确认,在这种意义上说不定是个可怕的魔导具。」
看起来他也不了解详细的情况。
就赛罗而言,他并非感到不安,而是由于单纯的好奇心才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就算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也并不感到在意。
在赛罗和阿尔凯因说话期间,云团突然中断,几人来到了浮游庭园的底面。
如同打磨过的白石般的底面毫无凹凸之感,像平板一样。
赛罗等人靠近之后,只有正上方的部位开出了圆筒型的入口,变成了通路。
白色的石头没有接缝,就像有生命一般轻轻的运动。
赛罗等人就像是从井底提起的水筒,垂直的被拉了上去。
脚下的洞口关闭后,抬头仰望可以看到远处的出口。
菲诺耸了耸肩膀。
「赛罗,你不觉得和想象中有所不同吗?」
「你本来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听到赛罗用问题回复了自己的问题,菲诺低下眼睛思考片刻后小声作答。
「你看,说到云上的庭园,入口应该有宽广的阶梯,还有拱门……」
阿尔凯因笑了出来。
「啊,正门就是这样的感觉。这个浮游庭园在不移动时可以最大限度的接近地面,那个时候会使用这样的阶梯,钻进拱门来到里面。现在的这条通路毕竟只是为了降落到地面或是从地面返回庭园所用。」
听到阿尔凯因的说明,她点了点头,赛罗向正上方的洞口仰望。
在洞口对面可以看到纯蓝色的天空。
眼看洞穴的出口越来越近,不久后赛罗等人来到了“庭园”之上。
到达之后,搭载赛罗等人的力场与周围铺成的石制路面化为一体。
刚刚的洞口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不过来到庭园后的赛罗,完全没有去注意到脚下的事情,意识全都集中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上。
这里是在空中建成的“农园”。
完全看不到与浮游庭园这个名称相附的观赏用花草。
整片的圆形农田中种植着高粱、南瓜、萝卜等蔬菜。
左右则是广阔的果树园,长满了苹果、葡萄、梨、无花果等色彩纷呈的水果。
这幅光景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季节的存在,收获时期不同的农作物似乎都可以在这个浮游庭园里栽培。
旁边的菲诺睁圆了眼睛。
「起名为浮游庭园,但这里不全都是用来吃的东西吗?」
「作为移动时的根据地,这样不是更加合理吗?这个魔导具在刚刚制作出来的时候似乎是真正的庭园,但如今已经变成“浮游农园”了吧。」
阿尔凯因若无其事的回答时,赛罗悄悄的将他抱了起来。由于败给露易丝•伦德时受伤,他很老实。
「阿尔凯因,朝那边的建筑物走就可以了吧?」
广阔的云上农园中,其中心位置有一个三层建的巨大洋馆。
「嗯。乐人大人应该就在那里。」
阿尔凯因听到赛罗的问题后点了点头,轻轻伸了个懒腰。止疼药已经起效,大概有些犯困了吧。
伫立在那里的洋馆像是贵族公馆,只有正面的玄关如同神殿一般,天花板高耸,而且宽阔的离谱。并列的四个粗壮石柱,上面的巨大雕刻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
雕刻的主题是拿着乐器的少女,她们分别在演奏横笛、竖琴、小号以及小太鼓。
玄关前甚至还有一处巨大的喷泉。
仅就景色来看,完全想不到这里位于云团上方。
「这里真的真是云的上方吗?好像感觉不到风……」
赛罗再次问道,阿尔凯因一边用手背蹭着脸一边回应。
「从下方看起来像是云团只是一种伪装而已,这当然不会是自然界中的云团。风都被周围张起的防风结界抵御住了。细部的结构我也并不清楚,这是一种用现代的技术无法再现的魔导具呢。」
的确,赛罗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魔导具。到底是多少工匠、花费了多少时间、用怎样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呢——无法想象。
赛罗来回望着没有人类气息的农园,向洋馆走去。
不久后穿过正面的广场,绕过喷泉,来到了玄关。
看到豪华的喷泉,菲诺发呆似的小声说道。
「居然有这样的喷泉,太厉害了。水是从哪里引来的呢?」
「啊?据说在浮游庭园的内部,有某个空间与其他的地方相连。虽然不能确定,大概是某处的湖相连吧。要是为了确认那个空间的位置,就要把这个贵重的庭园分解,也就是破坏掉才行,所以谁也没有做这样的工作。」
赛罗抱着做出解释的阿尔凯因,试着走到了喷泉的旁边。
盈溢的水面美丽清澈。
水面在一瞬间之间出现了不自然的摇晃。
难道还有鱼吗,赛罗正想向里面看的时候,阿尔凯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说道。
「啊,赛罗,还是不要靠近这个喷泉……」
他的提醒似乎有些晚了。
水在赛罗眼前变成了人类胳膊的形状,软绵绵的歪曲着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惊讶的赛罗来不及逃开,在意外的强大拉力下,他的身体和阿尔凯因一起被拽进了喷泉中。
「赛罗!」
菲诺慌张的喊声被水声所淹没。
扑通,一个人和一只猫落入了浅浅的水中。
与此相应,抓住赛罗的胳膊又增加了两、三只,然后除了手臂之外的全身也展露了出来。
普通的水变成了裸体的女孩形状,拥抱着被拉进水中的赛罗。
长长头发,均称的体型,还有绽放出优美微笑的表情,在拥有这些与人类相似的特征之余,她的身体则完全是无色透明的水。
接触时有冰冰凉凉的感觉,衣服吸水后被濡湿了。
突然之间又增加了三、四个,赛罗已经无法行动。
「哇!这是什么!」
赛罗在喷泉中惊慌的挣扎,阿尔凯因则是缓缓的叹了口气。
「报歉,赛罗,我提醒晚了。从很久以前这里的喷泉中就住着泉女。」
「唉?泉女……就是她们?」
还在为缠绕在身上的水感到为难的赛罗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泉女就像是住在水中的精灵。
虽然大部分模仿女性的形态出现,但其资态不定,由于语言不通也难以互相交流。
她们的生态不明,据说是近似精灵的存在。
「赛罗!赛罗!我马上就去帮你……」
菲诺眼神一变,踏上了喷泉的边沿。
赛罗马上阻止了她。
「别过来,要是菲诺也被抓住就麻烦了!还是去找别人过来比较好……」
阿尔凯因像是为了开解两个人似的,露出了苦笑。
「不用担心,她们很快就会玩腻的。普通的泉女会躲避人类,但此处的似乎习惯了与人类相处,才会像这样把咱们拽进来。对泉女来说,这就像是友好的打招呼一样,我觉得她们是在欢迎咱们呢。」
阿尔凯因悠闲的如此说道,但被异形的生态触碰对赛罗来说果然还是有些恐怖。
泉女们似乎对赛罗起了兴趣,露出微笑拥抱着他来回抚摸。
触觉和普通的水一样,闭上眼睛的话感觉就和在水中洗澡似的。但是抓住胳膊的力量不用尽全力就无法挥开,印证着她们并不是单纯的水。再加上双脚被拉离地面,赛罗几乎使不出力气。
「即使你说她们马上就会玩腻……你看!快离开赛罗!」
菲诺踏入了喷泉中。
随着一阵水声,她驱散了抱住赛罗的泉水,取而代之双手抱住了他。
被驱开了泉女一瞬之间消散变回了普通的水,但马上又在菲诺的身后涌起。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用困惑的声音喊道。
「菲诺,不能理睬她们。要是让她们觉得咱们是过来陪她们玩的就会多生事端。」
「但是——」
正想反驳的菲诺,水中的双足被轻轻举了起来。
菲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悲鸣,同时和赛罗摔倒在了水中。
面对全身湿透的两个人和一只猫,泉女们在周围很开心的露出了微笑,继续要求拥抱。
菲诺露出严肃的眼神想要保护赛罗,但赛罗完全没有感觉到危机感。
他在菲诺耳边小声低语。
「菲诺,就像阿尔凯因所说的那样,暂时老实一点吧。这样一来她们也会感到厌倦……」
「但是,我不想让这群家伙摸我的赛罗!赛罗也会觉得讨厌吧?」
「确实不是令人高兴的事……」
菲诺在话中若无其名的使用了所有格,赛罗感到了些许的奇怪,但还是暧昧的回应的她的话。
正直而言,这可是罕有的经验,赛罗多多少少感到有些稀奇。
菲诺没有理会回答含糊的赛罗,开始自顾自的抱怨起来。
「……魔族也好,圣教会也罢,还有泉女……都擅自对我的赛罗——即使不是人类,这种事情也不能允许……」
喃喃自语的菲诺瞪起了眼睛。
即使被泉女抓住也没有惊慌的阿尔凯因,从赛罗的怀中说道。
「啊,那个呢,菲诺。泉女不是生物,就像是风、雨那样的自然现象一样。她们虽然说对赛罗有些兴趣,但至少不会成为你敌视的对象,所以不是什么值得发火的事……」
「——嗯,我没有发火吧?」
被泉女们不断抚摸的菲诺突然露出了笑容。
「……但是呢,阿尔凯因。面对拥有像人类一样高智能的对手,我觉得有调教的必要。米斯特哈温德的大家都能好好的听从我的话,也能理解我和赛罗的事情……看起来必须好好教育一番这些水怪物们吧……?」
这番爽朗的声音让阿尔凯因全身凝固缩成了一团。
驱散泉女——也就是让她们消失的方法,阿尔凯因肯定知道吧。但是,如果要是说出来,他在心理上还是有些抵抗。
菲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一个女孩从洋馆中走了出来。
「喂!你们对客人做了什么!」
随着她的一声令喝,泉女们耸了耸肩膀,与周围的水化为了一体。
出现眼睛姑娘的正是蕾妮,在与伦德伦德骑士们的战斗中她也来前救助了赛罗等人。
大人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伶俐了笑容,大声叫喊的爽朗声音与她此时的形状不太相符。
「各位辛苦了。阿尔凯因,请不要突然被泉女们抓住。对这些孩子们示好马就上会登鼻子上脸。」
「不,一点都不有趣。帮大忙了,蕾妮。」
赛罗抱着阿尔凯因,和菲诺一起终于走出了喷泉。
由于超乎意料的事态,已经全身湿透。
跟在蕾妮身后,一个摇晃着粉色头发的人影从洋馆入口走了过来。
「阿尔凯因,好久水见。」
尖细的声音的主人来到赛罗身前伸出了手,很怀念的抱住了阿尔凯因。
用脸来回蹭着阿尔凯因软乎乎的毛发,完全没有给他逃跑的时间。
纤细的身体、端正的容颜宛如在画中一般的可爱,但不知为何散发出的气氛却有些闹腾。
「唉?有些瘦了吧?摸起来的手感比以前更加干爽了呢?」
面对她十分随意的语气,阿尔凯因歪起了鼻梁。
「因为换成了夏毛。另外,雪莉露大人,此处还有初次见面的人,稍微表现出些威严不是更好吗?」
「嗯……居然被猫教训要有威严什么的。」
听到阿尔凯因说出来的名字,赛罗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雪莉露大人……乐人雪莉露?难道就是这个孩子……?)
哑口无言之际,赛罗才想到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乐人的声音。不久之前,传遍城下的这个声音让伦德伦德骑士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看到“乐人”的样子和自己、菲诺年纪相仿后,赛罗仍然不禁感到惊讶。
菲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在旁边睁圆了眼睛。
「啊,你好。不知不觉就当上了乐人,我的名字是雪莉露•蕾迪安努•里德里乌斯。已经认识蕾妮了吧?那个……你是赛罗,你是菲诺吧?你们好!」
她爽快的想要握手,慌张的赛罗也因此重新回到了现实。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她毕竟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
说不定为了让同年纪赛罗等人安心,才故意做出这样的表现。
「初次见面,我是见习药剂师赛罗。刚刚受到了你们的帮助,十分感谢。」
不管对方再怎么年轻,也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站在赛罗的立场上,不能表现出轻率的态度。
听到握手的同时郑重的说出礼仪用的说辞,乐人雪莉露眨了眨眼睛。
「哇,很有礼貌……!喂,阿尔凯因!这个孩子太可爱了吧!这下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雪莉露大人不如也向他学习一下礼仪吧。」
阿尔凯因表现出了冷淡的态度,赛罗迟迟才理解到这就是乐人真正的性格。
看起来不是故作姿态,性格就像这样与年纪相应。
看到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赛罗也能推测出六贤人的弟子大多有些奇怪,看起来连贤人自身也有这种倾向。
事实上,“本领高强的魔导师中怪人居多”,经常有这种说法。
雪莉露身后,几名佣人从洋馆中走了出来。
全都戴着口罩,下身穿着宽敞的裤子,从胸口处可以隐约看到轻薄的内衣。
这身总会让人联想到旅行艺人的打扮在南方却是日常的着装,赛罗也知道这点。
说起来,对赛罗来说这也只是写在书本的知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他再次感受到乐人等人是从赛罗未曾去过的遥远国度前来。
这个浮游庭园中也有出身南方的人,但不是出身于埃鲁福尔。
在佣人之后,黑衣青年的白色衣装的少女走出了洋馆。
两个都是黑发,青年的脸上刻有不可思议的面纹。
「终于来了吗?曾经受你们照顾了。」
声音冷淡的青年是操纵“裁决魔族”的魔族,梅露露西帕。
半步之差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就是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
雅。
实际上担任西天将的是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露娜丝
雅本人由于被长时间催眠,完全没有身为魔族的记忆。
如今她有些发呆,盯着被雪莉露抱住的阿尔凯因。
露娜丝
雅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十分可爱,但脸上却几乎没有表情。
阿尔凯因朝他们两人举起了手。
「梅露露西帕。谢谢你刚才帮我们牵制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裁决魔龙”让他们心惊胆颤呢。」
「恭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有借有还而已。」
在赛罗眼中,梅露露西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自然了一些。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但以往散出来的敌意已经消失了。
原因当然就是师妹露娜丝
雅得救了吧。他刚刚所说的“有借”就是这件事。
在赛罗眼前,被雪莉露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和梅露露西帕轻轻的握了下手,然后他又向露娜丝
雅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也可以这么说吧,露娜丝缇雅?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如你所见,由于某种原因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姑且算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露娜丝
雅一言不发的看了阿尔凯因一会。
赛罗不理解这份沉默的意图,在他感觉到些许奇怪的同时,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阿尔凯因伸出的手,而是双手猛然抓住了他的侧腹。
她顺势将阿尔凯因从雪莉露的怀中举起,在胸口处紧紧抱住,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开始向洋馆走去。
「唉,不,稍等一下,露娜丝缇雅?」
被突然抱住的阿尔凯因露出了困惑的声音。
「唉,露娜。他姑且是恩人,放开他。」
梅露露西帕用冷静的声音责备道。
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歪着脑袋。
「这只猫是露娜的。」
「……不,不,不,不。稍等一下。这孩子怎么了。」
娜丝缇雅甚至没有想到有可以置疑的地方如此断定的说道,阿尔凯因少见的露出了狼狈之相。
说起来,对站在傍观者角度的赛罗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早以预料的事情。
被哈伊傀儡操纵的西天将娜丝缇雅总是想要得到阿尔凯因。
在人偶身上可以深刻的反映出被当成原形之人的个性。从西天将的言行中可以看出真正的娜丝缇雅喜欢猫,以及性格上还有些许的问题,不如说眼前的事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与赛罗冷静的分析相反,露娜丝
雅把怀里的阿尔凯因凑到脸旁,抬头看向担当自己监护人的师兄。
她的眼神善言之纯真无邪,恶言之充满了欲望,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这样啊,没办法了。」
「……你就是这种纵容娇惯的性格吧。」
在阿尔凯因面部抽动时,蕾妮突然伸出手,拎住黑猫的脖子从露娜丝缇雅手中把他提了起来。
「啊,蕾妮,还给我!」
「唉,露娜。这只猫姑且也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对待他稍微郑重一点。然后要是他愿意才和他亲妮的玩耍吧。」
和蕾妮约定好后,露娜丝
雅不得已的离开了。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被抓住脖子,四脚向下垂着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我自己并没能那种伟大,不过你对待“伟人”的态度就是这种感觉吗?」
被伟大的魔导师如此发问的蕾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
「是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说起来,你们全都湿透了。阿尔凯因把身体擦干换个绷带就可以了,那两个人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
「那么,就马上带赛罗和菲诺去洗澡吧。还有时间,所以先安顿下来再谈话吧。」
乐人雪莉露非常可爱的向同住的佣人使了一个眼神。
几位佣人立即回到了洋馆,另一部分来到了赛罗等人的周围。
虽然用薄布罩住了嘴,但她们全都是美丽的姑娘,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根据选美而来的。
南方的煽情衣装让赛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心里,几位佣人笑了出来。
困惑中的赛罗偶然间看向了菲诺,她的表情十分僵硬。
想起来,自从雪莉露等人出现后菲诺就变得比平时寡言。
「……菲诺?怎么了?」
「唉?……没什么。」
她如此回答道,但明显和平时的样子有所不同。
赛罗跟在雪莉露和佣人们后面走了起来,同时陷入了思考。
(……对了。仔细想来,之后不仅是米斯德哈德温,甚至要离开埃鲁福尔王国了。即使菲诺表现的很坚强,但去向未知的土地肯定会有所不安吧——)
稍长几岁,而且纤细温柔的菲诺,说不定为了不让赛罗担心而隐藏着这样的不安。
菲诺的嘴里似乎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像是在自言自语,赛罗听不清楚。
(怎么回家,这些人……用这样的服装和态度诱惑我的赛罗……赛罗是正派的人,所以没问题,不过在此必须特别戒备才行……)
这番话中实际说出口的只有只言片语,赛罗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赛罗是正派的人」这个短句。
即使是这句话听得也并不清楚,大概只是“听起来像是这样”的程度。
(……果然,她不想让我担心……?)
赛罗感到无地自容,突然用力握住了菲诺的手。
菲诺吓了一跳,看向了赛罗。
「菲诺,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安……没问题的,因为我会陪在菲诺的身边,虽然还有些靠不住,但我希望你能多依赖我。」
赛罗一边行走一边如此相告,菲诺听到过立刻展露出了笑容,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赛罗在她的带动下也自然的笑了起来。
阿尔凯因在前面领路的蕾妮的手中毛发倒立,混体颤抖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背后似乎有一场充满了误解的交谈。」
「那两个孩子吗?都是满脸笑容,关系似乎很好。」
「是,总感觉是那种互相扶持的状态。」
与蕾妮和雪莉露悠闲的声音相反,阿尔凯因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好在赛罗没有注意到。
菲诺对赛罗来说,既是从年幼时代就知根知底的异性好友,也是自己憧憬的存在。
所以赛罗看待菲诺的眼神中大抵都充满了肯定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混杂着和幻想相近的感觉。
他抓住了心情开朗起来的菲诺的手,稍微有些凉,湿润且柔软。
希望从今以后这只手会一直在自己身旁,赛罗向手中注入的力量如此祈祷着。
◎
赛罗和菲诺去洗澡期间,阿尔凯因等人聚集到了洋馆的大厅中。
霍克艾和西兹可也稍迟片刻从城中过来汇合,和久违的雪莉露再会欣喜万分。
「雪莉露大人,好久不见。这种过来帮助我们击退伦德伦德骑士团,十分感谢。」
西兹可按照东方的习惯,坐在地板上郑重的低下了头。
雪莉露害羞的直挥手。
「好了,好了,遇到麻烦时当然要互相帮助。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向范达尔大人交待。」
在西兹可身边闭着眼睛的阿尔凯因悄悄的对旁边的霍克艾说道。
「西兹可的礼节做得很不错。你也不说点什么吗?」
「是呢。那么——雪莉露大人,十分感谢。我诚心诚意的由衷对您表示感谢。」
雪莉露突然歪了下脑袋。
「……由霍克艾的嘴中说出这些话反而让我觉得恶心,不用太在意就好。」
「——也是。」
霍克艾笑嘻嘻的耸了耸肩,他的骨折已经痊愈,现在为了恢复落下的力量正在勤奋的训练。
性格暂且不提,阿尔凯因对他努力的态度有很高的评价。
「果然这不是他平时会做的事呢。」
说话的同时阿尔凯因再次看向了雪莉露等人。
有些事情必须和乐人商讨。
「那么——直到打倒西天将之前的事情,梅露露西帕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吧?」
坐在地板上的无腿靠椅,后背靠在椅背上,阿尔凯因用爪子翻起了手边的文件。
上面记载着乐人方面掌握到的最新情报。
过了一眼后,阿尔凯因开始向雪莉露等人说明至今为止的旅程。
不能通过地魔导师公会传达的事情——
比如,保护赛罗等人的经过和理由。
以及,包括和西天将有关系的等人在内的魔族的动向。
结束说明之后,乐人方面的蕾妮摘下了眼镜,用力按了按眼睛。
「环流的轮环——因为那个男孩子的身体中有这种吧?我从梅露露西帕嘴里也听说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小孩子。像那样的孩子居然会成为魔族和圣教会的目标,太残酷了。」
雪莉露也在旁边沉重的点了点头。
「甚至派出了伦德伦德骑士团……那个,阿尔凯因。大概一个月前,我通过魔导师公会向你发出了指示,内容是“等待三天,如果没有指示就回到乐人神殿”。但是传达到你那边的文字被篡改成了“等待三周,如果没有指示”?」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肯定她的问题。
「嗯。恐怕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中有圣教会的人介入了吧。偷看通信的内容并且篡改了关于停留时间的指示,实在出乎意料。」
看到反省中的阿尔凯因,蕾妮也用报歉的声音说道。
「我们也有疏忽。从梅露露西帕处了解到详细情况时,就应该注意到送出的通信被篡改了。不过,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魔族搞得鬼……无法再使用蠢的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我们利用这个浮游庭园直接过来迎接你们时才知道不是魔族,而是圣教会的伎俩。事态变得有些麻烦了。」
蕾妮的这番感想道出了全场所有人的心声。
在必乎团结起来对抗魔族的这个时期,六贤人之间不能再起内乱。
圣人也应该深知这一点,但即使破坏这种和平也要做出这种行径。对此阿尔凯因还有些疑惑。
「克拉尼恩大人似乎在为什么而感到焦急。不管“环流的轮环”是再怎么珍贵的魔导具,派出珍爱的浮游庭园和伦德伦德骑士团也绝不寻常。我想要得到圣教会内部的情报。」
雪莉露抱起纤细的胳膊,若有所思的压低了声音。
「呐,难道说可能不是克拉尼恩大人的指示呢。魔族混入了高位的神官中,然后伪造克拉尼恩大人的指令,操纵伦德伦德骑士团……」
听到乐人的这种顾虑,霍克艾点了点头。
「这也并非不可能。为了破坏六贤人之间的合纵,特意让咱们内乱。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克拉尼恩大人装作“魔族暗中捣乱”,然后袭击了我们……」
「真是的!话题不又绕回来了吗?」
交谈越来越复杂,西兹可终于不耐烦的大喊道。
在如今还无法进一步的确认。
不论如何,如果正面与敌人交锋,圣教会都过于强大。无法堂堂正正的与其匹敌,而且本次的事件也无法想象会是“圣教会的全体意见”。
巨大的组织当中会由于内部的权利斗争产生分裂。在圣教会这样的组织当中这点更加复杂。
「暴走的是圣人还是别的高位神官呢?——虽然我更希望是后者,但大概就是克拉尼恩大人吧。那个人似乎很可怕。」
阿尔凯因小声说道,蕾妮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唉,你很清楚吗?你们似乎没什么交集。」
「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克拉尼恩很聪明,但绝非善人,对此要特别留意。”这样的话。」
「……也就是“狡猾”的意思?」
考虑了一会后,西兹可说出了这个直解其意的词。
阿尔凯因沉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师傅的这番话当中有怎样的根据,但就现在发生的事态来看,应该对圣人克拉尼恩加以戒备。
霍克艾似乎很高兴拟的晃了晃肩膀。
「当前的问题是,对咱们来说本应是暂时同伴的圣教会和魔导师公会,因本次的事情变成了无法信任的对象。即使有乐人大人的保护,同时与这两个组织为敌也很困难。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言行来说,圣教会方面已经是近于黑色的灰色,而魔导师公会方面的情况还并不清楚。咱们应该再次访问一次魔导师公会的总部吗?还是说——去向“强大的同伴”寻求帮助?」
阿尔凯因用余光看向不知为何很高兴的霍克艾,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霍克艾所说的“强大的同伴”是阿尔凯因也熟识之人。
「……武人,霍乔大人吗?」
这个名字说出口时,出身东方的西兹可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尔凯因装作没有看到,看向了乐人雪莉露。
「六贤人之中,我们的师傅魔人范达尔目前下落不明,乐人大人就在这里,对手是圣教会的圣人克拉尼恩大人,龙人加尔多拉大人一贯保持中立,工人那波尔恐怕会靠到圣教会那边——」
龙人多尔加拉对人类之间的战争漠不关心,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圣教会与工人的工房之间由于存在魔导具的大量购买者和生产者的关系,比起其他贤人更加亲近,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这样一来,果然只能向最后一位——武人霍乔大空求助了。他和我师傅也很亲近,有向他寻求帮助的价值。」
西兹可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片刻。
「……但是,东方不是太远了吗?也没有理由把他牵扯进这边的斗争中——」
「即使不把他叫过来,武人大人在东主可以牵制住圣教会。另外由于东方少有圣教会的信徒,似乎不在圣人的影响范围中。遇到万一时,说不定还能将菲诺和赛罗藏到武人大人的身边。」
乐人雪莉露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终于点了点头露出可爱的微笑。
阿尔凯因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是过些时候再去联络为佳。圣教会没能击败我们,而且也没有得到“环流的轮环”,大概这段时间内会一直密切注意我们的动向。如果我们马上与武人大人接触,圣教会将会变得更加焦急,恐怕还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动。」
即使早晚会产生冲突,但现在还是要尽量避免。
阿尔凯因在和露易丝•伦德的战斗负伤,霍克艾的骨折也刚刚恢复,身体尚不灵活。在王都休息了三周时间,“暗之块”也储存了相应的魔力,不过还并不充分。
霍克艾随意的拍了拍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的脑袋。
「本来咱们也没有联系的手段了呢。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已经受到圣教会的监视。虽然可以使用“星天的箱庭”紧急招集可以见到武人,但这样会让圣人了解到咱们的行动。首先应该去查探圣教会的内部吧。他们为什么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说不定他们不知道这个物品已经无法从赛罗体内分离,只是单纯的打算抢夺魔导具。在如今,那个是只有赛罗才能使用的力量。如果了解到所有全要看他的心情,说不定反而会来帮助咱们呢。」
霍克艾得出这样的结论。
阿尔凯因轻轻的拍了拍手,与人类的手不同,肉球之间互相触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正式向圣教表示抗议,然后等待对方的态度如何?这样一来,赛罗在雪莉露大人的保护之下,对方就难以出手了。不惜篡改魔导师公会的通信也要奇袭咱们,肯定是想要在咱们和雪莉露大人汇合之前抢夺“环流的轮环”吧。」
面对六贤人之一的乐人,即使是圣教会也不能愚蠢的出手。伦德伦德骑士肯老实的撤退也是由于雪莉露来到了这里。
赛罗等人破坏了铁心圣骑士,西兹可战胜了爱丽丝•伦德,但阿尔凯因却败给了露易丝•伦德。
本来双方的战力就有差异,如果雪莉露大人没有前来救援,继续战斗下去恐怕赛罗等人会再次被抓走吧。
阿尔凯因的内心感到了羞愧。
对手并非不可战胜,而且自己也没有疏忽,只是对手技高一筹。
(如果师傅在这里,肯定会伸出手指嘲笑我吧——)
他甚至有这种想法。
「那么,关于之后的行动方针。」
重新振作起精神的阿尔凯因向乐人雪莉露提出想要商量这方面的事情。
「啊,阿尔凯因!眼前的方针已经决定了。虽然只是稍微顺道——」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
「顺路,要去哪里?」
「那个呢。实际上所属于我们的商队发来了情报,萨安托罗夫出现了奇妙的动静。现在还不清楚详细的状况,大致上反政府组织迅速强大了起来,各地的贵族似乎陷入了苦战……说不定与魔族有所关联,从空中难以探明情况。」
「还有,由于内乱那个商队被困在了当地,计划中要顺便帮助他们撤离,只是这边还没决定好人选。」
乐人雪莉露和蕾妮干脆的如此说道,对阿尔凯来说这番话可不能置若罔闻。
萨安托罗夫是位于埃鲁福尔东南方向上的大国。
国土面积极其广阔,国内分成了十五个自治领地,各个领地几乎完全独立。
那里从以前就持续内乱,如今已有调查的必要。若是“魔族越发的介入此地,之后就不能再放置不管。
「魔族大概会在萨安托罗夫吗——在埃鲁福尔的目标是“克拉姆克拉姆罗盘”,那么萨安托罗夫又存在什么呢?」
霍克艾笑了起来。
「说不定会是佯功。在萨安托罗夫引发大范围的骚动,然后其他在方暗中活动——许多大罪战争时期的遗物位于萨罗托罗夫,魔族去那里的理由也可能在此。」
寡言的西兹可也露出了不安的眼神。
「似乎又要与魔族开战了呢——赛罗和菲诺肯定会也同行,要让他们参加战斗吗?」
阿尔凯因摇了摇头。
「当然要尽量避免。但是魔族会来抓住赛罗吧。让他远离咱们也不能保证安全,同时咱们也不能对魔族放置不管……真是烦人。」
「还顺带着一个圣教会吗。实在是多难多灾的孩子。」
西兹的话中充满了同情。
蕾妮用更加开明的语气从旁插嘴道。
「这个多灾的孩子刚刚才来,有些报歉……有个人想请他帮助解除魔族化。阿尔凯因以前在雷扎兰德的某处曾经使用“覆夜的外套”将一名魔族化的圣教会官员送到了这里吧?」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啊,你是说克雷哈?她也在浮游庭园上?」
阿尔凯因还记得。
在和赛罗相遇之前,阿尔凯因曾经去雷扎兰德共和国的一处名叫迪亚尔哥的地方调查魔族的动向。
当地的领主受到了魔族的威胁,被要求制作禁制的魔导具,而神官克雷哈作为“魔族”的使者到访此地。
她是潜伏在圣教会内部的魔族间谍。
为了救助打倒的克雷哈,阿尔凯因通过“覆夜外套”将她送往了乐人神殿,之后就失去了消息。
「她现在怎么样?还精神吗?」
蕾妮露出了苦笑。
「虽然很老实,但毕竟是个魔族。心里到底在考虑些什么……还有解除魔族化是怎么样的现象,我们也想亲眼见识一下。」
「明白了。那么之后我会拜托赛罗的。」
阿尔凯因擦了擦脸,闭上了眼睛。
能够解除魔族化的人只有赛罗。
在这种意义上,他也能够理解魔族将赛罗当成危险品的理由,但关于圣教会想到得到赛罗的理由仍然一头雾水。
即使对魔族来说,他们想要得到赛罗持有的环流的轮环,其目的也不仅仅是有关魔族化的问题,似乎还有另外的意图。
西天将露娜丝
雅和北天将鲁法斯都没有想要杀死赛罗。
他们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
不是想将其从赛罗身上夺走,而是让赛罗成为同伴,然后借助他的力量。
比如无法破坏的封印,说不定想用赛罗的借力破解。
再次想起鲁法斯的话后,阿尔凯因觉得他是在暂时故意放纵赛罗。
(难道说魔族方……察觉到我们可能会与圣教会对立,所以姑且对我们放置不管?)
六贤人与魔族对立的局势如今已经崩塌,因为六贤人内部也出现的斗争。
换个角度来看,魔族也不想与六贤人正面冲突吧。
(我们被当成方便的佯功者吗?我觉得魔族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们,对赛罗来说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圣教会和魔族,被哪一方抓住比较好,不得不做此打算的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为了让赛罗不被任何一方抓住,保护赛罗正是自己的责任。
看到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雪莉露小声说道。
「阿尔凯因,忘了收舌了呢。」
(PS:猫的一种“卖萌”姿态,有人知道原因吗?请PS在下,多谢~)
「哦,在下失礼了。」
浮游庭园中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阿尔凯因用手擦了擦嘴角,把伸出来的舌头收回了嘴里。
在浮游庭园中的旅行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期待着能在空中一边休息一边旅行,阿尔凯因重新把后背沉入了无腿靠椅中。
◎
浮游庭园的浴室广阔到可以在其中游泳的程度,换衣间里还有叠好的新衣服。
濡湿的衣服已经被佣人拿去洗了。
胳膊伸进准备好的衣服的袖子里,赛罗再次眺望起周围。
家具齐全,空间广阔,比起贵族的宅邸,这里更像是王城一般。
与曾经的主人、菲诺的养父奥尔德巴的公馆相比,此处的规模要大上许多。
赛罗有些无法相信这里位于空中。
换衣服的同时,他向等着换衣间外面的佣人说道。
「那个——我听阿尔凯因说,这里的水是从别的地方引来的,是真的吗?」
佣人姑娘用充满笑意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听说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至少,此处不是定期的储蓄水源。由于某个地方与水源地相连,只要那里的水不干涸,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哈……真是厉害的技术。」
赛罗佩服的五体投地。
阿尔凯因说过,这样的浮游庭园在世间仅存三个。
对赛罗来说,反而难以相信这样的魔导具居然还有另外的两个。
「伦德伦德骑士团乘坐的浮游庭园也和这个相同吗?」
「基础大体上相同,但那个似乎经过了军事向的改造。而且似乎是在工人的工房中改造的,所以咱们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们,非常遗憾。」
虽然名称相同,但看起里内的构造却不一定完全一致。
「这个浮游庭园没有在移动的性能进做过改进,而搭载在上面的建筑物和设备,历代的乐人都进行了改装。虽然没能完全反映出雪莉露大人的兴趣——但是,给你们准备的衣服却出于雪莉露大人的趣味。」
「哈?」
说到这番话时,赛罗才感觉到自己穿上的衣服有些奇怪。
「……唉?裙子?为什么还有边饰……?」
「赛罗,我换好衣服了……」
菲诺没有敲门就开门走了进来。
她僵在了原地。
刚刚出浴的赛罗穿着南方风情的长裙和长袖衫。
明显是女性的衣服。
「唉?这个,弄错了吧……!」
赛罗惊慌失措,但菲诺身后的佣人却满面笑容往里面窥探。
「非常报歉。这是雪莉露大人的指示——雪莉露大人答应了阿尔凯因大人提出的“为了让赛罗更加方便的旅行,在名义上收他成为乐人的弟子”的要求。雪莉露大人说成为掌握技艺的乐人的弟子必须要掌握任何一门技艺。」
赛罗马上向佣人反问道。
「所以就要让我穿女装吗?」
「是啊,非常合适呢。」
赛罗有些困惑,但并没有感觉到十分的害羞。说是技艺,但感觉上更像是在戏弄自己,如果这是受了乐人的指使,那就无可奈何了。
不过僵在原地的菲诺一直在看向赛罗。
「吓了你一跳,报歉,菲诺。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菲诺突然跑了过来,像是要拉倒赛罗一般抓住了他的手。
「……不,没有问题。」
「嗯,在得到乐人大人认可之前姑且忍耐一会吧……」
「不是那样,真的完全没有问题——不如说太出色了。我绝对不会忘记,已经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菲诺?你在说什么?」
歪着脖子的赛罗在视线的一角看到了阿尔凯因的身影。
雪莉露没有理睬愣住的阿尔凯因,亲切的朝赛罗笑了起来。
在她身边,蕾妮有些苦恼的按住了额头,霍克艾是佩服似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至于西兹可则是奇妙的双眼放光。
雪莉露抱起胳膊,嗯,嗯,数度点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绝对很合适”,真是超出想象的人才呢。阿尔凯因,这下就没问题了,赛罗以后就是我的弟子了。」
阿尔凯因低声说道。
「……果然,关于这个话题我现在想重新考虑一下了。」
「别玩了,快点拿出正常的衣服!」
随着蕾妮的一声怒吼,佣人终于拿出了男性的服装。
迅速换好衣服好,赛罗再次与阿尔凯因汇合。
这次他穿的是南方风情的裤子和短上衣,很适合运动的轻便衣服。
赛罗走出换衣间,蕾妮向他道歉。
「真的很报歉,赛罗。这个人依仗贤人的立场总是兴风做浪。下次她再做出不合理的事情,随便的拒绝就好。」
「自己装好人太狡猾了,蕾妮!蕾妮也很喜欢刚刚的打扮吧?」
「那才不是对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应该做的事情!」
赛罗被蕾妮和雪莉露之间争吵的气势所压倒,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出去。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从旁边说道。
「那个呢,赛罗。这里有一个魔族俘虏。之前是圣教会的神官,但与魔族私通。我想让你帮助解除她的魔族化,能拜托你吗?」
「在圣教会的魔族……?总觉得很厉害呢……」
如今的赛罗,不仅对魔族,对圣教会也印象不佳。在除了米斯特哈温德以外的地方完全没有见到过有神官风范的神官,如今一听到圣教会,就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伦德伦德骑士团。
阿尔凯因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露出了苦笑。
「赛罗似乎对圣教会只有坏印象,但那毕竟是个很大的组织,里面也有许多好人呢。由于内部存在权利斗争,高层人士中有许多人变得扭曲了——」
听到阿尔凯因对圣教会的维护,赛罗歪了下脑袋。
「那么,那个身为神官的魔族也是好人吗?」
阿尔凯因悄悄的移开了视线。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嘛,性格暂且不提——是个很漂亮的人呢。只看外表的话很容易被骗。」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菲诺紧紧的抱住了走路的赛罗的胳膊。
虽然脸上一幅笑嘻嘻的样子,但却十分用力。
赛罗等人不久后被带到了洋馆的厨房。
数名佣人正在那里准备晚饭。
阿尔凯因歪了下眼角。
「……这里是厨房?怎么会——」
「克雷哈,在吗?」
雪莉露用欢快的声音喊道,一名佣人听到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黑色长发的美人,但眼神却有些严肃。
「怎么了?我正忙着削胡萝卜皮……」
小声回应的女性看到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后,脸上突然僵硬起来。
「……久疏问候了,阿尔凯因。」
「啊,好久不见……说起来,雪莉露大人,你居然让魔族在厨房工作?」
雪莉露像是听到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点了点头。
「是呢。毕竟这里没有地下牢房什么的。周围有许多佣人负责监视工作可以节约人力,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克雷哈做的饭很美味。」
名叫克雷哈的姑娘瞪着哑口无言的阿尔凯因,发出了叹息。
「阿尔凯因,事先声明,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作为魔族的任务失败了,而且已经被圣教会认定为背叛者,我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无处可逃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可没心情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情。」
似乎和阿尔凯因相识的魔族姑娘用苦闷的声音说道。
雪莉露走了过去,牵起了她的手。
「克雷哈,稍微过来一下。」
「雪莉露大人,我要对你表示感谢。我和这只黑猫不和……」
这个魔族姑娘似乎不知道赛罗是“环流的轮环”的持有者。
她没有露出戒备的样子,在雪莉露在的带领下走过了赛罗身边。
来到走廊时,霍克艾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克雷哈小姐吗?我想变个戏法,能把眼睛闭上一会吗?」
「哈?戏法……?」
「马上就能完成。这也是雪莉露大人的期望。」
困惑之余,克雷哈还是老实的原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赛罗注意不发出脚步声走了过来,把双手放到了姑娘的肩膀上。
微微颤抖的纤细肩膀显得无依无靠。
为了破坏将她变成魔族的“某物”,赛罗的意识集中到了手掌中。
突然这间,他的双臂发出了纯白色的光芒。
赛罗拥有的力量——“环流的轮环”,在埃鲁福尔为了解除被魔族化的一部分官员曾经使用过。
使用习惯后,赛罗如今已经不会感到紧张。
不久后,克雷哈察觉到了异常之处,身体跃动了起来。
赛罗的双臂上出现了和体型不相符的巨大“手甲”。
为了不让她的身体乱动,赛罗再次向手臂注入了力量。
「稍等一下……这是什么……」
克雷哈睁开了眼睛。
自己的身体被身后的巨大手甲按住,周围还充溢着光之粒子,她害怕的想要逃开。
但是她弱小的力量轻易的被赛罗压制住了。
「不要!你要什么……救救我!快停下!」
「请老实一点!马上就会结束。」
解除魔族化,大部分的魔族由于不知道会被做些什么,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只要之后解释清楚,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痛苦。
但只有这一个瞬间,似乎会体会到失去了“以前的自己”类似的感觉。
成为魔族会失去以前的自己,而解除魔族化也同样会失去身为魔族的自己——
克雷哈如今也因为这种危机感才大声叫喊吧。
充斥在赛罗和克雷哈周围的光之粒子让乐人雪莉露睁开了眼睛,作为亲身体验者的克雷哈更次发出了高亢的悲鸣。
而后,克雷哈体内的“某物”被破坏了。
「——不要!」
其他佣人听到悲鸣后,因不知发生何事奔到了走廊里。
几乎与此同时,赛罗结束了对她的处理。
手甲消失,光之粒子消散,赛罗移开了放在她肩膀上的双手。
克雷哈还不明原由的茫然若失,阿尔凯因没有理睬她,眯起了眼睛。
「嗯,已经很熟练了呢。若是对手有所疏忽,似乎在实战中也能使用。」
「我还没有这样的自信……那个,克雷哈小姐,还好吗?」
如今的赛罗已经对“环流的轮环”越来越熟练。习惯了解除魔族化的方法后,与第一次解放史学官库洛加时的情况相比,所需要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发呆的克雷哈不久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违和感,混身颤抖起来。
「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解除了你的魔族化。你现在已经变回普通人了。使用魔导具也只能达到和普通人相同的程度。」
听到阿尔凯因的通知,克雷哈露出了害怕的眼神,发出了咬牙的声音。
「但是,据说魔族化绝对无法解除——」
「虽然有这种说法,但我们找到了可以颠覆这种认识的力量。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一直当魔族比较好?」
这个问题让克雷哈的眼眶再次颤抖起来。
大概是思考陷入了混乱,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肩膀,就像是在忍耐寒冷一样。
「那,那个——」
与之前的态度一变,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弱气。
她的变化就像是依附物离去一样,周围的佣人也用惊讶的眼神注视着她。
雪莉露为了避开视线,把她带到了附近的空房间里。赛罗一行人也紧随其后,蕾妮命令佣人们解散。
克雷哈还在哆嗦。
让她坐到椅子上后,赛罗站到了她的正面。
阿尔凯因歪着脑袋。
「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呢?听说魔族化偶尔会使性格发生巨大的变化,但毕竟大分部的性格会延续下去吧?」
克雷哈抱着脑袋,一幅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我,是不同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她奇妙的态度让赛罗也感到不可思议。
雪莉露在她的耳边细语道。
「克雷哈,好了吗?冷静一点,慢慢说。你要是有话想法我们会认真听的……」
虽然想从她身上问出魔族的目的之类的许多情报,但就之前打倒过的魔族来分析对方的架构,他们不会把这样的情报传达给底端的魔族。
所以阿尔凯因等人从最初就没有期待能从克雷哈身上问出什么。
「我……我是圣教会的官员。曾为——奥尔巴斯工作。但是那天,奥尔巴斯司祭身边有一名叫做德尔菲埃的司祭来访——然后,我……我……」
克雷哈捂住了嘴。
她之后出说出来的话,完全出乎了赛罗等人的意料。
「都是由于那位德尔菲埃司祭……我,至今为止,一直“幽灵”附身……」
赛罗和阿尔凯互相对视了一眼。
眺望着混身颤抖、露出害怕表情的克雷哈,赛罗等人只能不住的困惑。
第二章 内忧之国,内乱之兆
这对幼小的姐弟眼中的世界十分的枯燥。
他们的身边经常伴随着死亡。
不论是谁对自己张牙舞爪都不奇怪。
对自己还在活着积累着年岁会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也就是说“人类是马上就会死去之物”这样的认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心灵的深处。
他们所住居的这个萨安托罗夫共和国中,白皮肤的那克巴族和黑色的鲁达族长期对立。
他们自身是那克巴族,面对支配此地的鲁达族处于被压榨的地位。
由于鲁达族单方面的独自尊大,那克巴族近年来持续受到压制,一部分反抗的同族转变为反政府组织。
由于反政府组织的活动,越来越多的鲁达族受到了那克巴族的袭击,将其视为问题的鲁达族也更开始了更加严酷的压制。
这样的负面链锁,毫不留情的将这对尚且年幼的姐弟卷入其中。
——现在。
他们坐在微暗的房间一角,母亲沾满鲜血的尸体横躺在面前,上面被随意的刻了许多字。
鲁达族的男人们站在周围,所有人手中都拿着柴刀或是棍棒,一边擦去反溅回来的血液一边检查钱包里的财物。
“这家伙肯定是告密的犯人。这里还有从反政府组织处得到的钱财。”
“真是不能对那克巴族的家伙们掉以轻心,稍微同情一下就会马上背叛。”
“这俩小鬼怎么办,要杀掉吗?”
“当然。他们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同伴,总有一天会回来复仇。没有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顺便买给尸体爱好者吧?要是杀得干净一点,说不定还能赚点小钱。”
幼小的姐妹呆呆的听着他们淡然的对话。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比起他们的谈话内容,倒在眼前的母亲尸体更能吸引姐弟的注意力。
姐姐抱住弟弟,弟弟也搂住姐姐,两个人的都只是目
转眼的盯着尸体。
他们没有父亲。
为了让尸体不被发现,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掉吧,大人们刚刚说了。
这样的事件并不罕见。那克巴族的尸体会被收集起来拿去喂家畜。
今天母亲也被杀了。
母亲不是很温柔。由于贫困也有无可奈何之处,偶尔会用严肃的态度对待姐弟,但没有完全放弃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到讨厌的同时仍然在照顾他们。
面对这样的母亲突然死亡,幼小的姐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僵在原地。
母亲了得到薄弱的收入,帮助了反政府组织——从过来杀人的家伙嘴里听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但是由这对姐弟来看,这完全是栽赃陷害。
恐怕是同族的某人为了拿到这笔微薄的金钱,用这种无实之罪陷害了母亲。
在没有父亲的如今,他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挣钱。不过,被鲁达族怀疑是“敌人”然后杀害已经几乎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这种意义上,感觉就像是“按照顺序”一样。
自己也会同样被杀害,尚且幼小的姐弟也能理解。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不合道理的死亡突然降临,然后终结一生。
即使大声悲鸣,也没有任何人会前来相救。
或是听到某人发出悲鸣,他们也不会插手。
死亡很可怕,所以混身颤抖。
男人们的视线看向了姐弟。
他们举起武器,向姐弟的方向缓缓走来。
幼小的姐弟闭上眼睛,祈祷疼痛能在一瞬间结束,死死的相拥。
但是——他们的愿望没能实现。
男人们的刀剑在姐弟的头上一闪,但某人却撞入了中间。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声了男人的悲鸣。
「这个女人是谁?」
「突然出来要……!」
惊慌的声音还未说完就断绝了。
姐弟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女性的后背出现在眼前,露出了黑色光润的肌肤。
光滑的皮肤却处处隐约可见刀伤的痕迹。
身穿舞娘风格的暴露衣装,双手拿着细身的剑,她梳理了一下闪耀似的银色。
她站在了本应是同族的男人们面前,将姐弟保护在身后,轻轻砸了下舌头。
「——这个国家……真的什么都没改变。」
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了哀伤的感情。
在她的身边,三个男人已经变成尸体倒在了地上。全都是脑袋和心脏被贯穿,瞬间死亡。
女性的面前还有另外三个鲁达族男人。
「……你要做什么,女人!你和我们同样是鲁族吧!为什么会想要保护这些那克巴族?」
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女人仍然保持迎敌的架势,瞪着男人。
「民族不是问题。大男人居然想要对女人和孩子出手,太不知廉耻了——」
「他们是帮助反政府组织的动乱分子!」
另一个男人叫道。
女人均称的鼻子歪了起来。
「——你们总是这样呢。擅自冤枉无辜,打着审判的名号随意杀人。连这种不到年纪的小孩子都要出手,太说不过去了。你们,还有这个国家中的同伙——!」
女人回过头来。
她突然从姐弟的眼前消失,下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了男人们的身后。
丢失目标的男人们连惊慌都还不及,就从背后被女人的剑贯穿。
毫不犹豫杀掉六名同族的女人,用十分憔悴的眼睛看向了姐弟。
「……你们也很不走运呢。」
她把剑收回鞘中,确认了母亲的尸体后,转过头去。
看到局势的突然变化,姐弟迷茫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得救了”的感觉。
以后,失去监护人母亲的年幼姐妹还能生存下去,这个国家不是这样的天堂。
由于鲁达族的男人们死在了这个房间里,这对姐弟只要还在这个城市就会被当成“动乱分子”,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被其他的鲁达族杀害。
只是死期稍微推后几天。
准备离开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在原地按住了额头,思考了片刻。
而后她回过头来,向姐弟问道。
「你们的父亲呢?」
姐弟无法回答。
仅仅看到他们的这幅样子,女人似乎已经推测出了一切。
「那么,近处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吗——还是说,去求助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杀?」
她用苦闷的声音如此说道,但实际上姐弟想不到任何的亲戚。
不久后,她缓缓的走回到了姐弟的身边。
果然还是要被杀吧,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你们的名字?」
听到问题后,姐弟都没有报出名字。
面对鲁达族不能报上名字——对那克巴族来说,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可以识别身份就容易受到怀疑。仅仅受到怀疑就会因此引来杀人之祸。
在“没有取名的某人”这样的状态下,低声下气的生活——
这是他们学习到的正确的生存方式。
在即将死去的眼下,他们仍然下意识的遵守了这条准则。
看到姐弟没有回答,黑皮肤的女人叹了口气。
她从挂在腰间的道具袋中拿出了小块的蓝色石头。
「……缪尔斯通。能听到吗?不忙的话请回话。」
蓝色石头发出了光芒。坐在地下的姐弟看不清楚,但从石头上延伸出来的光线中浮现出了人脸似的映像。
『拉达娜大人,有何吩咐?』
从石头中传来了不认识的女性声音。
「缪尔斯通,报歉。我这边发生了预定之外的事情——那克巴族的两个孩子,我想让你帮忙保护起来。能拜托你吗?」
『孩子……吗?是什么重要的人质吗……?』
「不是,只是普通的孩子。」
女人向下俯视姐弟,露出了困惑似的笑容。
鲁达族的女人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姐弟为此感到迷茫。
难道是来“救自己”的吗,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拉达娜大人。我不太清楚你那边的事态,难道你的坏毛病又发作了?』
「拜托了,缪尔斯通。我会向鲁法斯大人取得许可。现在我还要在这边继续收集报——」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似乎现在无事可做,我会让其中的一人去接他们,之后请那边协商。还有,我会通知鲁法斯大人。』
「多谢。以会我会报答你的。」
被称作拉达娜的女人收起了石头,向姐弟伸出了纤细的手。
「一起来吧。在这里肯定活不下去——虽然和我一起去不知是否安全,但我会尽自己所能的。」
姐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沉默的仰视着她。
女人强行拉起了两个的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没法帮你们埋葬母亲,报歉了。要是被其他的鲁达族发现就麻烦了,最好快一点。」
姐弟在女人的牵引下,离开了此地。
他们还没有理解状况。
只是,眼前的这位鲁达族女人,似乎不知为何救了自己。
幼小的姐弟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在牵引下跟在了女人的后面。
◎
大国萨安托罗夫被分割成十五个区域,分别独立统治。
国家的方针由统治各自区域的十五名领主集体讨论决定,担任议长的“国王”由这十五个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
国王的在位时间是十年——简单来讲,就是一百五十年轮回一次,各自的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国王。
如果遇到国王在位期间驾崩,他的儿子会在剩余的任期内继续担任国王,所以一百五十年的周围不会发生变化。假如其他区域的领主为了王位,使用暗杀之类的手段杀害了现任国王,只要没有轮到他仍然不能踏上王位。
萨安托罗夫的国王只是充当议长的职责,虽然由于国内的特殊情况,和其他国家的王权相比有所差异,但国王仍然有若干权限。大部分是和贸易相关的权利,所以许多领主在任期的十年内积蓄了大量财产。
这个轮回的周期比人的寿命还要长,所以有些领主在一生当中都没有机会登上王位。
比如,统治萨安托罗夫西方的十五领主之一,尼斯罗夫•里贡。
三十岁上下的他自出生开始就与王位无缘。
双亲因流行病早逝,他二十过半就成为了领主,既称不上是名君,也不能说是昏君,在周围家臣们的支持下持续着无灾无难的统治。
由于他的父亲曾登上王位,所以当时积累了丰富的财产。
领土内民族纷争偶有发生,但与其他领地相比只是小打小闹,感觉不到特别的危机。
人种问题在这个国家中历史悠久。
黑色皮肤的鲁达族。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
主要人口属于这两个互相对立的人种,现在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压榨其他的民族。
回溯以往的时代,这个关系正好相比。
虽说历史会不断重演,面对只是立场逆转、但却还在发生同样灾难的现状,大多数人只能发出叹息。
不过,失去亲兄弟或友人,也就是被压制的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产生憎恶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
尼斯罗夫是在萨安托罗夫处于弱势的那克巴族的贵族。
白色皮肤,粗壮的骨骼,紧实的身躯散发出威严之感。
在十五个贵族当中有十一人都是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因此那克族的尼斯罗夫处于弱势的立场。
虽然与其他的贵族见面时不曾被差别对待,但在自己背口被说了什么,他大概上也有所了解。
萨安托罗夫的大部分的土地上鲁达族都处于优势地位,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首先是对待罪犯的差别。
只要是鲁达族的犯人就很容易得到减刑,而侵犯鲁达族的其他民族则会被施以酷刑。
就职时也是同样,鲁达族可以优先得到职业,所以其他民族只能从事苦力劳动或是就职于不适合自己的部门。
生活上的补贴以及税制上的优待基本上只有鲁达族才能享受,不公平的感受已经在此地根深蒂固。
而最让其他民族感到恼火的是,大部分的鲁达族已经将这种特权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虐待其他的民族。
近年来,一些不堪忍受鲁达族压制的人民决起,为了打破这种支配体制在各地引发动乱。
但是,在领主尼斯罗夫自身即是那克巴族的领土内,鲁达族也没有得到特权,所以与其他民族的对立并不明显。
尼斯罗夫的领土内从古至今都是那克巴族的居住地。
本地的鲁达族不断向待遇更好的其他领地迁移,新迁来此地的人口也很少。由于没有激化对立局势的基础,所以这片领土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
如果鲁达族的人数增加,他们开始在此地要求与其他领地相同的待遇,恐怕这个领地也会激发出民族对立问题。但由于如今这片领土内鲁达族人数不多,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平衡的态势。
证据就是,只要稍微走出尼斯罗夫的领地,就会受到内乱的波及。
虽然也有利用对立当作政治手段的做法,但在萨安托罗夫,这种差别意识已经超越了可以利用政治来制作的阶段,甚至形成了扭曲病态的社会。
内乱就是无法避免的憎恶感的暴发,后世的史学家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吧。在尼斯罗夫的眼中也是如此看待其他领地。
所以他至少希望可以让力所能及的自己的领地保持稳定。
他的这个愿望如今大体上是成功的。
但是,尼斯罗夫如此安稳的领主生活从这一天开始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导致这个变化的人如今就在尼斯罗夫面前。
倒在书房地板上、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仅能发愣的抬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身穿习祭的长衣。
黑色的皮肤是鲁达族吗,至少是和鲁达族血统相近之人。
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胡须使他看起来年老,但实际的年轻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眼光也相应的强势。
身高大概平均程度,十分魁梧,在尼斯罗夫眼中他的身形比实际的还要高大。
他仅凭单人闯入了这座城市,短时间内就让包围过来的警备人员全部昏倒,追击领主尼斯罗夫来到了这个书房。
尼罗斯夫的领地与其他区域相比相对安稳,因此士兵们多多少少会有些疏忽大意,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即使有这方面的考虑,单身闯入城中却毫发无伤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寻常的魔导师。
入侵的敌人只有一人——
在这个男人面前,如今的尼斯罗夫颤抖不已。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
司祭打扮的黑色皮肤男人用不像袭击者的冷静声音回答道。
「突然来访,失礼了。我的名字是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姑且算是圣教会所属的司祭。」
从他的声音听不出面对败者的嘲讽以及身为胜利者的优越感,只是淡然的叙述。
「……司祭?圣教会的司祭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尼斯罗夫有些困惑。
萨安托罗夫的国内也有许多圣教会的信徒。
尼斯罗夫自身虽说不上虔诚,但算也是信徒,他对这次袭击的原因一头雾水。
「我不曾记得和圣教会为敌。」
听到尼斯罗夫的话后,名叫德尔菲埃的司祭用粗鲁的声音回答道。
「应该是那样吧。我也不是按照圣教会的指示行动。今天我只是按照个人意愿,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才来到这里。」
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无法站起。
不是由于害怕,而是腰和手足处有种被看不见的手绑住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活动而控制了关节。
恐怕家臣们也被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封锁了行动吧。
「想得到我的帮助……?你们这是向人求助的态度吗?」
「这一点毋须担心。你马上就会想要协助我了。」
德尔菲埃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本子。
本子的外面是金属制成的封面,相当厚实,散发出的强大魔力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尼斯罗夫感到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咬紧了牙齿。
「……你要做什么?那个本子——」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不想让你感到心情不畅。」
淡淡的话完后,德尔菲埃用双手打开了本子。
用手指抚摸着打开页面的一角,他像是祈祷般的自语起来。
「寄宿于书中的英灵,觉醒吧——」
从德尔菲埃的手指抚摸的地方出现了白色的云气。
双眼圆睁的尼斯罗夫面前,云气化作一团流淌起来。
团块宛如人脸一般。
云气变形而成的眼窝凹陷下去,裂开的嘴歪成了嘲笑的样子。
一股腐朽的味道漂进了鼻孔,这个“幽灵”张开大口吞进了尼斯罗夫的脑袋。
「啊……!」
尼斯罗夫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团。
冷气舔面覆盖住到了脖子,进而浸入到了鼻子和眼睛的深处。
脑袋和心脏感觉到了冰冷的痛感后,尼斯罗夫的意识发生了变化。
「啊……哇……」
自然漏出来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是别人发出来的一样。
幽灵消失之后,尼斯罗夫不禁感到自己的思考也随着那个幽灵一同消散了。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实际上尼斯罗夫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建立在这种认识上,如今他的心里不可思议的一片平静。
德尔菲埃用充满力量的眼睛盯住尼斯罗夫。
「那么,尼斯罗夫殿下,我会暂时只在这里,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当然,家臣们醒来说马上就会为你准备房间。」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意志下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这是理所应当的做法,如今的他对此无可厚非。面对眼前的司祭,直到刚刚为止的敌意已经一丝不剩。
这个司祭德尔菲埃悠闲的坐到了房间里的椅子上。
站起身来的尼斯罗夫隔着桌子坐到了他的正面。
「那么,德尔菲埃殿下,我想请教你此行的用意。不可能只是来随便呆上几天吧。到这里想做什么?」
听到尼斯罗夫郑重的问题,德尔菲埃也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嗯。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以这个城市为根据地,统一这个国家。也就是说我想帮你成为萨安托罗夫的国王。」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毛。
萨安托罗夫虽然内部情况混乱,但姑算也算是大国。
「你是认真的吗?本来我也没有当国王的想法——」
德尔菲埃用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想当就麻烦了。不,你应该当。只要有我们全力的协助,战斗力完全没有问题。你要成为国王,纠正这个国家的扭曲。这就是我的愿望。若是外部人员随意出手会被当成侵略,反而会助长混乱的局面吧。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国内的人当作象征。」
尼斯罗夫陷入了思考。
但是他的思考没有入更深的层次,而是转向了肯定德尔菲埃观点的方向。
「……这个提案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你们为什么向我寻求这种事情?从肤皮来你,你本身不就是鲁达族的吗?」
尼斯罗夫老实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德尔菲埃没有笑,立即做出了回答。
「首先是关于为什么选择你这个问题——正直而言,即使不是你也没关系。没有非你不可的理由。但在我调查的范围内,考虑到领地的地理条件和状况,以及当事人的资质,我觉得很适合。」
德尔菲埃没有一丝停顿,迅速的回答道。
「另外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确是鲁达族。但是我觉得如今鲁达族的支配体制有问题。即使被同伴骂成背叛者,我也想要达成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所以有必要首先终于如今鲁达族的统治。」
这番世故的言辞听起来不像是撒谎。
「这就是你的目的?就是说,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存在方式——」
「正是如此。但是作为次要目的,我要将此地建成我们的根据地,调查附近的遗迹。如果成功,我还想这个国家当成防备圣教会的壁垒。」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头。
「防备圣教会的壁垒……?你是圣教会的司祭吧。为什么会敌视圣教会?」
德尔菲埃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圣教会的司祭。但是我反对如今圣人的方针。现在的圣教会利用名为“信仰”的枷锁,以维持世界秩序的名义对世界施加束缚,形成对圣教会有利的局势。有一部分神官无法允许这种蛮横的做法——但没有后盾,也没有实权。」
豁达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了热忱。
「我希望萨安托罗夫能够成为这群人的后盾,也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地方。」
尼斯罗夫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怀疑“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但没有说出口。
门旁突然传来了动静。
本以为是醒来的家臣冲了过来,尼斯罗夫向那边看去。
但那里却站着一名初次见面的壮年男性。
身上穿着像是魔导具的质地良好的外套,用理性的眼神看向房间里的德尔菲埃。
注意到的男人出现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是北天将鲁法斯吗?在此处相见真是奇遇。」
声音并不友好,但也没有感觉出敌意。
被称为鲁法斯的壮年男人混杂着叹息露出了亲近的微笑。
「我也很惊讶。本想在萨安托罗夫调查一下有没有适合拉入同伴的贵族,突然发现了这边的骚动。你还平安就好,司祭。还有——尼斯罗夫,初次见面。」
尼斯罗夫老实的回应了素未谋面的男人伸出的手。
「啊,初次见面。你是德尔菲埃司祭的熟人?」
「姑且算是同志。」
鲁法斯的态度十分自然从容,坐到了空余的椅子上。
然后他看向了德尔菲埃。
「古代魔导具“幽灵绅士录”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还是再次感觉到了它可怕的威力。哈伊亚德傀儡只能单纯的操纵人偶和人类的身体,但在操纵人心方面,你的魔导具使用起来更加顺手。被操纵的人甚至没有这样的自觉——是吧,尼斯罗夫?」
「……真是失礼的人。我是按照自身的意志决定协助他,绝对没有被操纵。」
被问到的尼斯罗夫由衷的回答道。
尼斯罗夫自身对接受德尔菲埃的要求没有任何的怀疑。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是根本不值得思考的事情。
德尔菲埃文雅的闭上了眼睛。
「……鲁法斯大人似乎还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的本质。」
「本质?召唤出寄宿于书中的多个“寄生精神”,依附在对方身上,然后将其变成自己的伙伴——我认为就是这样的魔导具,有错吗?」
尼斯罗夫不太能够理解两个人对话的意思,只是在侧耳倾听。
双肘拄在桌子上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关于效果的解释是正确的。但是这个魔导具的本质并非如此简单。“操纵人心”只是表层的理解。这个魔导具在本质是上加深我和对象之间互相理解能力的魔导具。我如今正在不断理解尼斯罗夫,而尼斯罗夫也在不断的理解我。利用寄生精神连接而产生的这个效果不是操纵人心这样肤浅的现象,而应该被称为以互相理解为前提的“羁绊”。」
他的声音十分死板。
鲁法斯轻轻的耸了耸肩。
「——在能说会道方面,真是敌不过习惯言谈的司祭殿下。但不管再怎么用语言修饰,这个幽灵绅士录看上去就都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呢。」
「这就足够了。如果是仅仅认为如此的对手,反而更容易控制。」
听到德尔菲埃的这番话,尼斯罗夫也点了点头。
实际上被施加魔导具效果的他,自身也对德尔菲埃的话有所感触。
自己的情况和被随意的操纵有所不同。
如今的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产生了共鸣,他所肩负的使命自己也想要完成。
按照这种观点来看,应该和洗脑,或是说盲目崇拜更加接近吧。尼斯罗夫相信他的行动会产生正确的结果。
想到可以产生正确结果的行动,就没有犹豫的理由。
「鲁法斯殿下,之前你说和德尔菲埃司祭是同志。就是说你也会协助我们?」
「嗯……我有此意。不过我们也不是赤手空拳呢。」
鲁法斯向走廊处喊道。
「乌尔巴泽,你也过来吧。比预想中更容易就结束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听到招呼声走进书房里的青年和尼斯罗夫同为那克巴族。
他坐在魔导具的长椅上,作为代步工具。
左眼上罩着绷带,右臂失去了手肘以下的部分。
短发染成了紫色,剩下的一只眼睛似乎摇曳着平静的火焰。
看上去像是不能行动的伤员,尼斯罗夫似乎对“乌尔巴泽”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像是在某处听到过的名字,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鲁法斯似乎看穿了他的这种暧昧的感觉,马上介绍了乌泽巴泽的出身。
「我来向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司祭介绍吧。他的名字是乌尔巴泽,活动于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干部。如你们所见,他和尼斯罗夫同属那克巴族。我希望尼斯罗夫正式将他保护起来,然后他会向各地的反抗组织发表战斗檄文,然后组织成共同战线打破现有体制。」
在尼斯罗夫做出反应前,德尔菲埃哼了一声。
「连北天将也有参战的打算吗?政府军也太可怜了。」
「把我抬得过高可就麻烦了。我毕竟只是一介魔导师而已。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他们。」
被提及的乌尔巴泽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救了我和同伴们的性命。死过一次的这条性格,我会不惜于再次奉献给改变同族命运的斗争。受到虐待的同胞们的长年积恨,一定要让鲁达族的所有贵族们品尝一番——」
这份压抑的声音让尼斯罗夫毛骨悚然。
(乌尔巴泽……对了,这家伙就是那个——)
他终于想起来了通缉令上的面容和名字。
他是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副官,受到了贵族们的追击。
袭击了刑务所、救出政治犯等等活跃表现为那克巴族的人民带来了一线曙光。
但是他最终在相邻的领地被逮捕,听说已经执行了死刑。
另一方面,还有传闻说是在临死之际被同伴救了出来。
关于其他领地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正确的情报传达到尼斯罗夫耳中,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在执行死刑前得救了。
虽说是同族,但对身为贵族的尼斯罗夫来说,他也是应该保护警戒的对象。
因为乌尔巴泽失去了右手,所以尼斯罗夫善解人意的伸出了左手。
「你好,乌尔巴泽。咱们彼此虽然生活在不同的立场上——为了这个国家,共同协手吧。」
「……啊。我正是为了那克巴族的未来而战。至今为止都是如此,未来也是如此打算。」
言语上虽有若干龃龉,两人仍然简短的握了手。
尼斯罗夫明确的体会到,这个名叫乌尔巴泽的青年战斗的动机就是“对鲁达族的愤怒”。
就现状而言,心怀憎恶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是过度的憎恶会遮蔽双眼,扭曲心灵。
独自战斗的话暂且不提,尼斯罗夫无法欢迎心术不正的干部。
(这个青年的器量——最终只有这种程度吗?)
握手之余,尼斯罗夫对此稍感不安。
了解到对方的程度之后,尼斯罗夫再次思考起自己的职责。
「但是,打倒在萨安托罗夫执牛耳的鲁达族,为了创造新的秩序而战——说的到是轻松,萨安托罗夫的军队很强大,咱们有胜算吗?」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当然是正常的疑问,德尔菲埃听到后却夸张的叹的口气。
「萨安托罗夫拥有强大的军队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的萨安托罗夫已经变成只是国土广阔的弱小国家。连内乱都无法镇压,遇到危机时也不能团结一致,非鲁达族的低端士兵更是毫无爱国之心。不足忧虑。」
「但是即使如此,仅凭鲁达族就能达到相当数量的兵力……」
尼斯罗夫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各领地的兵力完全则各自的贵族自行裁量。
恐怕仅仅常备兵力就有数万,再行征兵的话应该可以有数十万之众,这个数量绝非不足忧虑。
但是德尔菲埃和鲁法斯对这方面似乎都很乐观。
连鲁法斯也露出苦笑。
「关于战斗方面毋须担心。憎恨鲁达族的人都是咱们的同伴,即使是我独自一人,遇到数千甚至数万程度的部队也可以一扫而空。」
听起来只是自信过剩似的玩笑。
尼斯罗夫紧锁眉头,鲁法刚刚所说的话就算他在梦中也不会相信。
驱散这股不信任感的正是德尔菲埃。
「不用担心,尼斯罗夫。我之前已经在这个城塞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的部下虽说不过,但已经潜伏在了各地。在战乱当中,十四名贵族和他们的心腹大部分都会战死或是病死,也就是神奇的死掉吧。即使是鲁达族,底端的士兵大部分也很穷困。将失去头领的士兵招入反叛军中,只要能形成人数的逆转,对手也并不可怕。」
「暗杀吗?这种卑怯的手段,我实在不敢苟同……」
下意识吐出了感想引来了旁边乌尔巴泽的回应。
「卑怯的手段——吗?就我所知,那帮贵族们的做法更加卑怯,更加阴险,更加不可原谅。他们杀害我们的罪孽暂且不谈,对这种无法的举动,我们连反驳都不被允许——在这样的状况下,只不过是暗杀就故作清高的说是卑怯的手段,真是附合贵族身份的妄言。」
平静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寻常的怒气和压迫感,让尼斯罗夫哑口无言。
这番在平时即使发怒也合乎情节的无礼之辞,在得知其他领地中的那克巴族受到压榨的事实后,尼斯罗夫也断绝了发怒的想法。
尼斯罗夫也对自己安稳的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深感自卑。
乌尔巴泽没有任何后盾,孤身一人成为了反政府组织的干部,他就是如此的杰出人才。
他表现出来的怒火渗透出不能无视的力量。
「冷静一点,乌尔巴泽。你也看到尼斯罗夫大人的领地了吧。这里和你所在的领地不同。他拥有相应的良知,经常着自己的领土。把即将成为同伴的男人与其他贵族归为一类太失礼了。毕竟你们也是同族。」
听到鲁法斯劝告的青年沉默了下来。
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的年纪都还算得上年轻。
应该多听年长的鲁法斯和德尔菲埃的建议。
在这位奇妙来访者面前,尼斯罗夫感到此时此刻将,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就在数分钟前,他和与萨安托罗夫的王位无缘,不去理睬其他领地的状况,打算只考虑自己领土安稳的悠闲度日。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件事拥有奉献自己一生的价值,他自己完全没有去考虑自己还会有除此以外的生存方式。
一瞬间的境界,眼见的世界改变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
即使这是因魔导具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他如今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寻找到了斩新的人生。
鲁法斯所言极是,如今的自己肯定受到了德尔菲埃的魔导具的影响吧。
理解到这样的状况后,他仍然找到了一个希望。
(他们是来改变这个国家的吗?)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胸中感受到了“某个”没有受到魔导具影响的东西。
德尔菲埃说要让尼斯罗夫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当然,那毫无疑问只是傀儡国王。尼斯罗夫还没有愚蠢到会做那种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但是不惜将乌尔巴泽拉进来,他们的意图——在某种程度上,有可能和沉睡在尼斯罗夫心底的理想十分接近。
「我还要向你们确认一件事。」
尼斯罗夫在鲁法斯、德尔菲埃和乌泽巴泽面前舒畅的说道。
谈到重要的事情时,他就会用这种不急不慢的语气。
「你们打算做和鲁达族同样的事情吗?比如,破坏现在的体制后,让我们那克巴族复仇,反过来支配鲁达族——你们希望建立这样的体制吗?」
尼斯罗夫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我声明在先。我会帮助你们。即使获得成功也会让许多人丧生,失败的话当然我也会丢掉性命。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希望你们不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成为你们的“方便”之地,而是帮助萨安托罗夫选择正确的道路。我不希望那克巴族受到特殊的优待。当然,让鲁达族继续受到特别待遇也免谈。我所希望的是,面对“犯罪的轻重根据所属民族定量,或是税务的负担和工作的前途因人种不同而有所差异”这样的不合理事态,大家都不会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国家。」
尼斯罗夫自知这只是番迂腐的说辞。
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帮助嘲笑这种理想的人。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也不认为这样的体制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但是,我至少殷切希望我的子孙们,不管是一百年后还是二百年后,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稍微好些。我参考到你们的计划中,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为了我的理想,即使被你们当作傀儡也再所不惜。」
尼斯罗夫轮番看向了德尔菲埃、鲁法斯和乌尔巴泽三人。
德尔菲埃和鲁法斯一言不发。
乌尔巴泽歪着眼角,没有嗤笑尼斯罗夫的愿望,但也没有肯定,只是像咬到了一只苦虫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静待片刻后,鲁法斯有些怀疑的说道。
「……德尔菲埃司祭。“幽灵绅士录”对尼斯罗夫大人真的起效了吗?实话实说,他的反应超乎了我的预料。」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你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的本质。」
如此回应之余,德尔菲埃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惊讶之色。
德尔菲埃合起了桌子上双手,看向了尼斯罗夫。
「那么就此约定,尼斯罗夫大人。我们会帮助将这个国家引导向更好方向。我们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位于萨安托罗夫内的数个遗迹。还有为了阻止圣教会继续的暴行,希望能使这个国家成为对圣教会的抑制力量。不论如何,我们和你的愿望都不冲突。德尔菲埃——」
德尔菲埃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南天将德尔菲埃”用自身的信义约定。关于萨安托罗夫的未来,我会竭尽全力支持你。这不是名义的约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反悔。」
德尔菲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充满热忱。
尼斯罗夫也因此安心下来。
不知鲁法斯和乌尔巴泽做何想法。尼斯罗夫看向乌尔巴泽的眼神中还略带敌意。
但是他由衷的感到应该相信这位“德尔菲埃”司祭。
他淡淡的认识到这种依赖感主要来源于魔导具的影响。
即使有这样的认识——
尼斯罗夫仍然信任了德尔菲埃。
好不容易让统治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之一、尼斯罗夫•里贡与魔族产生了关系,他的生存方式也因此发生了巨变。
被后世称为“疾风革命”的萨安托罗夫动乱,就在数人的念头之下,如此安静的开始了。
◎
来到乐人雪莉露身边的赛罗等人乘坐飞在空中的浮游庭园,向萨安托国夫靠近。
不用自己动脚赶路而且衣食无忧的旅行,比起旅行更像是单纯的休假,即使如此他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再次想来,这个浮游庭园真是非常便利的魔导具。」
在苹果已经压弯枝条的果树园里。
赛罗一边抚摸着抱在怀中的
亚涅丝的脑袋,一边对旁边的阿尔凯因如此说道。
终于解开绷带的阿尔凯因露出黑色的后背沐浴在阳光之中,休闲的在长椅上圈成一团。
「的确呢。这个浮游庭园可以控制高度自由在空中飞行,同时还能一次次运送大量人员。而且这里的土壤还有促进成长的效果,很容易达到食物的自给自足。居然能制作出如此便宜的大规模魔导具呢。」
阿尔凯迷迷糊糊的打着盹,但似乎没有真的睡着,清楚的做出了回答。
赛罗和他为了逃出露娜丝
雅的视线,躲藏在这个果树园中。
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总是想要得到黑猫阿尔凯因。
这个爱好即使在如今的露娜丝缇雅身上也丝毫不改,她一有机会就会抱住阿尔凯因,然后带到别的地方去。
由于露娜丝雅的魔族化已经解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但是取而代之,她恢复了曾经作为天才工匠的本领,在浮游庭园里的简易工房中制作出了捕捉阿尔凯因的魔导具。
几天前,睡着的阿尔凯因醒来后,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露娜丝雅的床上,似乎在为睡在玩偶之中的露娜丝缇雅陪睡。
只是如此的话还有些许可爱的成份,但阿尔凯因的魔导具不在身边,而且被圆筒状的锁束缚住,更糟糕的是还被戴上了项圈,绳子的另一头就在握在露娜丝雅的手中。
起床后被监禁了两个小时,其间阿尔凯因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赛罗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是阿尔凯因的徒弟西兹可拼命的寻找,监禁时间可能还会更长。
在这个不必担心敌袭的浮游庭园里,只有阿尔凯因陷入了赛罗和西兹可不在身边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状况。
阿尔凯因觉得赛罗也有些可怜,但赛罗反而因此同情起了阿尔凯因,时常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他。
“比我来说,还是你……不,没什么。”
赛罗没有听清阿尔凯因含糊的话,歪起了脑袋。
他从手边的树上摘了个苹果,坐到了阿尔凯因身边。
「霍克艾先生今天还在图书室里?」
「他似乎在那里赖着不走了。由于乘坐浮游庭园旅行,他也不能随意的去搜索沿路附近的遗迹。」
阿尔凯因话音未落,从洋馆中传来了轻快的小号声。
紧随之后,又传来大声的雪莉露的美妙声音。
『我回来了,本庭园穿过了萨安托罗夫的国境线!眼前是纯白的米古罗特山脉。真雄壮!蕾妮,稍微下降一些吧?』
『山上的温度可是以零度以下。』
『……继续全速前进!』
由于这个浮游庭园的周围设有防风结果,所以强风无法波及内部。气温也常年保持恒定,雪莉露她们虽然在控制室可以看到周围的风景,却无法了解附近的气候。
两个人的报站结束后,赛罗再次看向了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
「雪莉露大人,为什么是那种性格?」
「说起六贤人,就是被神器选中的人……实际上,很多情况下都会选中奇怪的人。与性格以及是否优势都没关系,“被神器选中”只是可以“使用神器”而已。可以运用强大神器的贤人,当然会很强。就连雪莉露大人也不例外。」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阿尔凯因所说的应该就是事实吧。
「雪莉露大人拥有“乐神的竖琴”吧。阿尔凯因知道那是怎样的魔导具吗?」
「嗯。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听说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人听到它的声音就会接受并服从乐人的意志——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赛罗瞠目结舌。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魔导具,那么遇到怎样的敌人也不会畏惧了吧。
「那个对魔族也适用吗?」
「嗯……我之前也说过,对魔导具来说有“耐性”这一概念。神器是相当强大的魔导具,所以事实上很少有魔导师可以抵抗,但对强大的魔导师来说果然还是无法起效吧。」
说完这番建立在暧昧的推测上的话后,阿尔凯因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像这样做用于精神的魔导具由于难以制作所以数量极少,再加上十分强大,因而广为人知。比如……之前克雷哈所说的就是那个呢。使用在她身上的肯定是名为“幽灵绅士录”的魔导具。」
赛罗在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魔导具的名字,以「被诅咒的魔导具」的形式记载在祖父的笔记本里,对幼小的心灵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克雷哈还是普通神官时受到了这个魔导具的作用,成为了魔族的同伴。
现在她的魔族化已经平安解除,在这个庭园作为佣人生活。
但是,如果没有“环流的轮环”,这种诅咒本来难以解除。
「我也在书里看到过那个呢。书本形的魔导具中住有幽灵,召唤出其中的幽灵依附在人的身上——」
「嗯。不过克雷哈也弄错了,正确而言那不是幽灵,而是工匠制作出来的意识,被称为“寄生精神”。举个例子的话,就像缇亚涅丝一样。」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亚涅丝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了下脑袋。
「和我一样?」
「当然,缇亚涅丝是特例,在严谨的意义上不能说是相同——目的在于将寄宿于魔导具当中的人造意识“依附到人的身上”,这样的一系列魔导具统称为寄生精神。大多用于遗迹的警备之类,但也有应用于魔导具之中,不过比起普通的魔导具更难运用。如果控制寄生精神失败,大概使用者和制作都会都悲剧。」
赛罗想起了记载在书中的关于幽灵绅士录的说明。
这个物品被称为「受诅咒的魔导具」是因为大部分的使用都非自然的死去。
幽灵绅士录制作于何时尚不得而知,一种说法是在大罪战争时期。
某个工匠为了替被当权者杀害的同伴报仇,将这份怨恨制作成寄生精神封印在书形的魔导具中。
由于制作的同时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不断被削弱,完成的同时这们工匠就殒命身亡,但重要的魔导具却通过士兵的手被当权者收缴。
之后,领主每天晚上都为幽灵一般的寄生精神而苦恼,不久后他得知原因就在于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所以意图将其封印。
他没有尝试破坏这个魔导具,是由于破坏之后寄生精神就会得以解释,他害怕这些幽灵还会依附在自己身边。
魔导具被封印后,附身的寄生精神仍然没有放开领主,最后领主发疯,搭上家人和家臣,一把火烧了宅邸。
据说从火灾遗迹中找到的“幽灵绅士录”,页数增加了和当晚死去之人相同的数量。
这个魔导具是否真实存在还尚不确定,不过如果落魔族手人就麻烦了。
「乐神的竖琴没有像幽灵绅士录一样,有这样的被诅咒或是里面寄宿有寄生精神之类传闻,但在“操纵人心”这点上还是能闻出危险的气味。雪莉露大人也不怎么想去使用吧。」
阿尔凯因说话的同时伸了个懒腰,而后闭上了眼睛。
赛罗望向万里无云的清澈天空,思考起来。
亚涅丝是古代之民制作出来的存在。
但是她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感想,不是单纯的魔导具。
同样,在埃鲁福尔打败的“哈伊亚德傀儡”也扔有和人相近的意识。
据说魔导具当中怀有工匠的心灵。
就
亚涅丝和哈伊亚德傀儡这样的例子来看,说不定魔导具中也有可能寄宿“工匠以外的心灵”。
想到这里,赛罗突然联想到了“神器”。
根据神话传说,神器是众神的馈赠。
但是这毕竟只是名义上的说辞,实际上也有人认为是古时代的优秀工匠制作出来的。
(如果“神器”真的是由神明制作出来的——寄宿在神器中的意识就是神明意识吧……?还是说,并非神明的某种寄生精神住在里面呢……)
神器似乎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主人。
考虑到这一点,赛罗觉得自己刚刚的思考大概只是在原地转圈。
「阿尔凯因。那个神器能让我看看吗?」
「大概不行吧。即使是相关人员也难以轻易见到,特别是你,你可是拥有“环流的轮环”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糟糕了。」
「我当然不会破坏。只要不接触就没问题吧。」
「即使你有这个打算,力量也有可能暴走。」
听到暴走这个词后,赛罗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尔凯因仍然躺在椅上子,抬头看向了赛罗。
力量的暴走——
滞留在埃鲁福尔期因,赛罗曾怀疑这样的理由,做了好几次噩梦。
与西天将的战斗当中,魔族的拉达娜表露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由于赛罗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他想到自己可能做出了某种“暴走”的行为。
但也由于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他无法得知自己当时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看穿了赛罗的心理活动。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赛罗,最近你一直在强颜欢笑吧。我本打算尽量隐瞒起来,但要是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
赛罗点了点头。
他理解阿尔凯因的担心,为此而苦恼,所以才迟迟没有告诉赛罗吧。
不过,埃鲁福尔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赛罗自身也微微的察觉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冷静的整理一下思绪。
「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不过做了好几次相同的噩梦——在王都和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我果然做了什么很残酷的事情吧?」
阿尔凯因像人类一样坐起了身体。
「首先,打倒“敌人”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事情。对方也是为了打倒咱们而战斗,只是彼此彼此而已。但是,你的强大有些超出常识之外,战斗方式阴森恐怖也是事实。」
阿尔凯因为了斟酌合适的话语,缓缓的继续说道。
「露娜丝缇雅的侍者斩断了你的一只胳膊。在那之后——我认为是由于环流的轮环的效果,周围的魔导具完全失去了效果。因此魔族失去了正面的战斗能力,他们只是单方面的在被你攻击。」
赛罗吞了口唾沫。
即使没有这样的记忆,从阿尔凯因听到这些后,赛罗也能理解到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力量似乎在你身受重伤时才会发动,按照霍克艾的分析,你大概被施加了名为“狂战士的代价”的特殊诅咒……这种诅咒和“环流的轮环”在效果上互相促进,才使魔族的拉达娜露出了怯意,发挥出了无可匹敌的战斗力。不久后你就力尽倒下了——」
黑猫在此停顿了一下。
「……正直而方,之后的事情就连我也弄不清楚。你一度陷入了假死状态。最后在霍克艾的身边复生,原因仍然不明——这就是真相。有些扫兴吧?」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
阿尔凯因应该不会说谎,但结局的地方,由于失忆毫无现实之感。
阿尔凯固似乎是从赛罗暧昧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我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吧?」
「不,谢谢你能告诉我。」
行了一礼后,赛罗深深的吸了口气。
「拉达娜曾对我说过,“没有自觉的杀人者最差劲了”——阿尔凯因,我之前也提及过,我想要和魔族战斗。如若战斗的话,我想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和觉悟。怎么说呢——我讨厌杀人,但如果遇到必须这么做的情况,我觉得一定要将当自己做过的事情铭记于心。我在埃鲁福尔时没能做到这点吧。」
赛罗觉得自己有些“狡诈”。
虽说是敌人,杀死对方却没有相应的自觉是对死者的不敬。
听到赛罗的这番话后,阿尔凯因感到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呢,虽说失去了当时的记忆,我本以为你还会更加动摇一些。」
「我确实动摇了。不过在此之上,总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在如今的赛罗心中,思绪迷迷糊糊无法开解。
在埃鲁福尔,对方是“敌人”。在种意义上还能想得明白。
但是下次若是引发同样的事态,说不定会将敌人之外的无关人员卷入其中。
在赛罗的噩梦中最甚的是——
亲切杀死菲诺的梦。
赛罗的肩膀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我有一个请救。」
「什么?」
「如果我再次做出同样的事情……那时,我万一对菲诺或是大人出手——我希望你即使杀掉我也要加以阻止。」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怀中的亚涅丝像是害怕似的紧紧的抱住了赛罗。
赛罗为了哄她,继续说道。
「当然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会小心注意的。不过,到了战场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报歉——我大概做不到吧?」
阿尔凯因用笑容回应。
意想不到的轻快声音让赛罗有些不解。
「那个呢,你没有相应的自觉也是办法的事情,正直而言,那个时候的赛罗根本无法靠近。如同我刚刚所说,在赛罗的周围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我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猫。再加上赛罗的身体能力也会飞跃达到异常的程度,大概谁都无法战胜。就连那位北天将鲁法斯估计在你面前也绵软无力了吧。」
听到这番话后,赛罗才终于注意到一件事。
阿尔凯因很强——在这种先入观念下之余,他也是名魔导师。不论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呢,赛罗。在你变成那样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帮你保护重视的东西。菲诺,缇亚涅丝,还有与战斗无关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如此不安。而且你是我们最后的王牌,所以最好不要经常去前线,我希望只在『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借用你的力量。」
黑猫温柔的话语让赛罗的双眼涌出了泪意。
怀中的缇亚涅丝也对赛罗细语道。
「没问题的,赛罗。因为我是魔导具,在赛罗变成那个状态时什么都做不到……但我不会让赛罗变成那种状态。为了不让赛罗再次受伤,我和纳修雷会好好守护着你。」
精灵般的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有抑扬顿错的声音充满了真情。
「……谢谢你们,缇亚涅丝,还有阿尔凯因。」
胸中的千万言语最终汇成了这一句话。
站在阿尔凯因等人的角度上,身体被塞入麻烦魔导具的赛罗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由赛罗来看,与其哀叹自己的命运,反而是因此能与阿尔凯因等人相遇更加值得高兴。
自己可以帮上他们的忙,在这种意义上,还要稍微感谢一下“环流的轮环”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将成为对抗魔族的“王牌”,赛罗拥有这样的自觉。
此时赛罗的心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既视感。
(……唉?)
不知何时——除了阿尔凯因以外的人,曾经将自己说成是“王牌”。
思考片刻后,赛罗终于想起来是在“梦境”之中。
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
梦中的人物和他们拥有相同的名字,而且称呼赛罗为“斯特拉达”。
“好好干吧,斯特拉克!因为你可是我们王牌。”
女豪杰露提娅娜如此激励自己的记忆突然复苏。
但是这种感觉宛如梦中的记忆一般生活,很有现实感。
赛罗因此感到一阵恶赛。
与西天将的战斗中,自己杀了人——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混杂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究竟是什么呢,赛罗弄不清楚。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至今为止总是这样……)
看到赛罗的脸色突然苍白,阿尔凯因歪了下眼角。
「赛罗,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你的脸色不好。」
「不,没关系……但还是稍微躺会吧。」
赛罗躺到了长椅上,
亚涅丝陪在旁边,阿尔凯因也在他的脑袋处缩成了一团。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情景就像悠闲的午休一般。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笼罩着不安的阴影。
即使在平稳的日子里身处长满果实的果树园员,赛罗仍然不由得感到心中如同雾霭一样。
◎
浮游庭园的洋馆内,菲诺正在寻找赛罗。
「呐,露娜丝缇雅。你知道赛罗在哪吗?」
「不知道。另外,请告诉我黑猫去哪了。」
菲诺在走廊里遇到到了露娜丝
雅,她抱着白色的兔子玩偶,和菲诺同样在找人。
同样在找人的菲诺和露娜丝
雅彼此对视了一眼,意义不明的互相点了点头。
这是确认对手“不是敌人”。
菲诺虽然对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雅心怀怨恨,但现在的露娜丝雅看起来应该不会再对赛罗出手了。
因此,对菲诺来说她不是当面的敌人。
露娜丝雅与当西天将时有所改变,头发扎到脑袋后方,穿着极富少女趣味的可爱纯白衣服。
但是不知为何,只有她散发出来的氛围与担任魔族西天将时一成不变。
她怀中的兔子玩偶大概是缝制的吧,给人某种奇怪的感觉。
可爱是很可爱,但眼神有些可怕,似乎在张着嘴角,也不能单纯的用“可爱”来形容。
「……那个玩偶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哥哥给我做的。」
那个带刺的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做针线活,想象着这幅光景的菲诺不知该做何反应。
「……嘛,好吧。露娜丝缇雅,如果看到赛罗记得告诉我。」
「好。同样的,如果你发现黑猫也要告诉我。」
露娜丝
雅抱着兔子玩偶,走过菲诺身边开始去其他房间寻找。
菲诺也继续在宅邸寻找起来。
但是洋馆内房间众多,想要隐藏的话确实难以寻找。
不久后,菲诺来到了洋馆的食堂。
由于乐人的佣人全都会在此进餐,桌子和椅子的数量看起来如同城市中的饭店一样。
通常在贵族的生活中,主人和侍者不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乐人神殿中似乎有“吃饭要大一起”的规矩。即使在这个浮游庭园的旅途中,所有人也遵守着这个规矩。
现在还没有饭点,菲诺本以为这里空无一人,却看到西兹可在角落的桌子上看书。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看上去也可能是在苦恼着什么。
「你好,西兹可小姐,在看什么书?」
「啊,菲诺——」
西兹可抬起了头,菲诺从他身后窥探起书的内容。
“吸引男性的基础讲座•第十八项,磨练的话,比起外表更要重视内涵。”
菲诺似乎看过这本书。
「……我读过这本书,没什么参考价值。」
「唉?」
西兹可大喊了出来。
「不、不行吗?我本以为好容易找到了一本好书,所以特意从图书馆中借了出来!」
由于洋馆内的图书室已经被霍克艾占据,在里面读书会很不方便吧。
菲诺露出了微笑。
「因为,对方是阿尔凯因吧?看上去不会是因这种小伎俩而感到高兴的人……不对,是感到高兴的猫。我觉得这本解读书大概也不适合西兹可。」
菲诺似乎一语中的,西兹可说道。
「……就是这样呢。读了之后也没有想到任何灵感——本以为是救命的稻草,但却看不出写作的含义……」
菲诺点了点头。
这本书中的大道理条条是道,却难有可以实践的内容。
「比如这里的“偶尔用小差错刺激对方的保护欲”,我虽然有这方面的自信,但似乎对阿尔凯因大人没什么效果……」
「啊,那个难道是故意的吗?」
「不,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但我觉得效果应该是同样的吧?」
她的声音中流露出若干自嘲的味道。
菲诺坐到了西兹可的身边,目
转眼的看向她。
素材不差。由于不知道阿尔凯因的喜好所以难以断言,但她的性格不错,面容对大部分的男性来说也算得上“可爱”。
不过气迫稍显不足。
「怎么说呢……西兹可小姐大概气势不足。」
「气势……吗?」
西兹可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抓住的实际上是“刀刃”,探出了身体。
「嗯。就阿尔凯因来看,西兹可小姐的好意已经传达给了他,但总觉得他还是把你当成小孩子对待。实际上,你们的关系就像是指导教会和学生一样,这样就无可奈何了……所以,只要西兹可小姐表露出更加“认真”的态度,他的应对也会有些许的改变。」
西北可陷入了思考。
「但是,要如何表露才好呢?修毛,梳毛之类的我如今也在做……我打算和他一直洗澡的时候却被他逃掉了。」
对方是猫似乎有些麻烦。
「好意已经传达了出去,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合适了吧?关于之后的认真程度,用话语难以表达,应该用更简单的、不能无视的诉情什么的——」
西兹可思考了片刻。
「那个……我之前就想问菲诺,你和赛罗交往之后,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地方吗,或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菲诺也想了一会。
很多情况下都是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但说的留意的地方,或是在西兹可身上也可以应用的方法,转眼间能想到的只有一件单纯的事情。
「不能让其他女性靠近,吧?」
「我学到了!」
看到年长的西兹可尊敬的眼神,菲诺露出了害羞的微笑。
菲诺觉得这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西兹可的占有欲还远远不足,仍然允许露娜丝
雅靠近阿尔凯因。
「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露娜丝缇雅抢走呢。必须要加以提防。」
「哈……阿尔凯因变成猫时,我本以为“这样对手就会减少了”……没想到反会吸引来了喜欢猫的的人,感觉上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了。」
「啊,这种事情也会有呢。我和赛罗一起旅行时,本以为没有必要警戒路过的当地人,但魔族,缇亚涅丝,公主大人,圣教会的人,敌人反而增加了。」
「这还真是可悲呢。明明你如此的一心一意……」
意气相合的两人背后,不知是谁发出了深重的叹息。
「……你们谈论的太恐怖了,拜托不要继续兴风作浪了好吗?」
回过头来,戴着眼睛的女生正是这个浮游庭远的影子主人,一幅疲惫的样子站在那里。
蕾妮作为一行人中唯一拥有良的人,受到了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的尊敬。
菲诺还在为这份尊敬会不会转变成爱情而处于警戒当中。
当然,从现的态度中还看不出这样的痕迹。
蕾妮坐到了桌子边,轮番看到菲诺等人一眼。
「但是,你们还真有出息呢。在如今的状况下还在为恋爱而烦恼,这份从容值得我来学习。」
看起来蕾妮不像是在说风凉话,她的声音十分开朗。
西兹可用认真的表情盯着蕾妮。
「不。哪里说得上是从容,我已经烦恼的要死了。比起打倒魔族,我觉得攻略阿尔凯因大人是更困难的问题。」
「正直而言,只要赛罗在身边,之后魔族还是圣教会怎么都好。」
「……报歉,看起来是我弄错了。」
老实的承认错误的蕾妮,不知为何像是很累似的背过头去。
从这三个人的头顶传来了雪莉露的声音。
『阿尔凯因,蕾妮,请回来一下!远方有某个村落着火了!』
蕾妮的表情突然一变。
菲诺也和西兹可对视了一眼。
此地究竟混乱到了什么程度,就连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掌握相关的情况,菲诺就更不用说了。
越过国境线后立即传来的噩耗让所有人都感到萨安托罗夫国内的动乱可能超乎了想象。
雪莉露所在的控制室位于这个洋馆的地下,虽然没有窗户,但地板和墙壁可以全方位的映照出外面的情景,操作浮游庭园也在那里进行。
「回到控制室吧,你们也一起过来。」
菲诺和西兹可跟在了快步离开的蕾妮身后。
赛罗大概又要在这里做危险的事情了吧。
(我必须要死死的看住赛罗——)
再次立下决定后,菲诺紧紧的闭上了嘴唇。
◎
「这里已经——完全被烧光了呢。」
听到背后传来霍克艾发愣似的声音,赛罗也呆然的站在了原地。
蕾妮和乐人雪莉露留在浮游庭园中,赛罗等人来到了久违的土地上,然后在此等待他们的确是一幅火灾后的废墟。
这个村落不算大,四处还残留有烧焦的柱子,几乎没有能辨认出来的房间。
周围还在冒着烟。
脚边的阿尔凯因眺望着这幅由灰烬和焦炭组成的画面,叹了口气。
「如此规模的村落,却没有发现尸体或是生活者呢。是去哪里避难,还是被抓走了?」
虽然有几个像是尸体的黑块,但数量太少了。
赛罗用胳膊紧紧抱住旁边的菲诺。
两人虽一同从浮游庭园降下,但菲诺一直依偎在赛罗怀中,所以没能仔细的欣赏周围的风景。
她对火灾后的现场抱有很强的恐惧感。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很可怕的经历,连赛罗也不知道她的这段历史。在伊莉娅德潜曾经伏过的黛纳斯克酒馆中,菲诺也在火灾后的遗迹面前表露出与平时迥异的胆怯。
「菲诺,你先回到浮游庭园吧。」
赛罗很照顾的如此说道,但菲诺却轻轻摇了摇头。
「……报歉。虽然有些难受,但只要赛罗在身边,我就能安心下来——」
声音有些嘶哑。
缇亚涅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回到了神珠中。
「看过搜索生存者已经没有必要了,至少要弄清楚是谁搞的鬼,他们又离开多久了。」
霍克艾回答了阿尔凯因的上述疑问。
「火灾大概是在六小时到半天前发生的吧。火中充满了魔力,所以如今还在燃烧,但袭击者已经早就离开了。」
「是魔族干的么?」
「这个么——话说烧毁位于边境位置处如此小的村落,我不知道究竟有何意义。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里是那克巴族的村落,鲁达族袭击了这里。」
听完霍克艾的说明,赛罗想到了一个疑问。
「也有相反的可能吧?这里是鲁达族的村子,那克巴族袭击了这里——」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在萨安托罗夫中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赛罗对这些都有所耳闻。
霍克艾耸了耸肩膀。
「有这样的可能性。但鲁达族的村子应该会更大一些,萨安托罗夫中,像这样贫穷的村子大抵上都属于那克巴族。而在更大的城市中,两个民族也会住在不同的区域内。」
赛罗能够理解霍克艾的见解,同时也感到一阵心中郁结。
他不清楚居于此地的人们的故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不能说是毫无责任,但如今赛罗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能理解到他们的不幸。
巨大的“裁决魔龙”从空中落了下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和龙背上走下地面,来到赛罗面前。
「就从空中侦察所知,周围没有人类的动静。但是似乎有若干个隐匿处。」
一如往常的冷静声音中听不出特别的动摇。露娜丝缇雅表情平静,看到火灾遗迹后也没有皱眉,淡然视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光景并不罕见。
「森林周围的岩石山上有数个洞窟,说不定会有人逃到那边,更远处还有个贵族的城市。」
「难道是十五贵族的某位?」
西兹可假装无所事事的把提问的阿尔凯因抱在怀中,似乎害怕他又被露娜丝缇雅抢走。
露娜丝缇雅的表情突然失落了下来,梅露露西帕摸了摸她的脑袋,回答道。
「不,不是十五贵族之中,大概是他们的属下吧。估计是附近的领主,硬闯进去问个明白么?」
「嗯……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你们回到浮游庭园,与雪莉露大人和蕾妮商量一下吧。我们在稍微调查一会再回去。」
「明白了。露娜,回去吧。」
梅露露西帕操纵起裁决魔龙,将龙爪伸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一直注视着阿尔凯因,估且遵从了指示。
「再见猫先生,回来再陪你玩吧。」
「……报歉,我现在很忙。」
露娜丝缇雅仍然很遗憾的挥着手,阿尔凯因迅速移开了视线,用肉球叩了下西兹可的胳膊。
「西兹可,已经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不,再让我抱一会。」
阿尔凯因僵住了。
她是受了菲诺的影响么,即使在赛罗的眼中,眼下的西兹可也比以前更加积极了。
目送着回到上空中的裁决魔龙,赛罗再次摸抚了菲诺的后背。
虽然已经不再颤抖,但果然与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无法明言的不安让她的身体僵硬不堪。
霍克艾指向了还有些许火星的方向。
「阿尔凯因,暂且先在周围转一圈吧?虽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但说不定还能捡到些小钱。」
正在他开玩笑似的提出这个建议的同时,远方的一角有一个纤细的人影闪过。
霍克艾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阿尔凯因了动了动耳朵。
有生者么,赛罗也慌忙的看向了那边。
但位于那里的明显不是这个村里的村民。
黑色的皮肤,舞娘似的衣装打扮,银发的舞姬——
「拉达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罗下意识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在埃鲁福尔时她曾是露娜丝缇雅的魔族部下。
此时的她正用严厉的表情注视着赛罗等人。
虽然消除了脚步声,但却没有隐藏自己的人影,他从远方缓缓的靠近。
缇亚涅丝也出现在了赛罗脚下。
「赛罗,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召出纳修雷。」
「嗯,缇亚涅丝也多加小心。」
拉达娜十分不谨慎的走了过来,让人感到似乎有陷阱。
在离赛罗等人一定距离处,她停下了脚步。
「……久违了,阿尔凯因。我看到了不断靠近的浮游庭园,想着难道会——能在这里见面真是奇遇呢。」
拉达娜用比以前更加认真了几份的声音打了招呼。
看到赛罗在场后,一瞬之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她马上就看向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提高警惕,用绅士般的声音回答道。
「啊,好久不见,拉达娜。这个村子的惨剧……难道是你们搞的鬼?」
「——是呢。虽然不是我们亲手所做,但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导致的。」
她的指尖轻轻撩起了银色的长发,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赛罗戒备着她的周围是否有同伴埋伏。
拉达娜似乎是看出了赛罗的用心,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担心,这里没有伏兵,只有我一个人。这里我不打算和你们战斗。」
「仅仅一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么?这还真是值得赞赏的勇气。」
「是,是呢。如果是像你这样的绅士,如果我没有表现出敌意,应该会听我说几句话吧?」
她已经看穿了阿尔凯因对敌人的天真。
虽说被看出了弱点,但拉达娜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赛罗与其说是恼火更加觉得有些奇怪。
其他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沉默的等待着拉达娜的后续动作。
从她的肤皮来看,大概出身于鲁达族。
「……果然会听我说话呢,故且通知几件你们在意的事情。学士先生的推断正确,这个村子是那克巴族的。」
看起来拉达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偷听赛罗等人的谈话。
她用手揉了揉黑色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但是前来袭击的不是我们,而是附近领主率领的鲁达族军队——如今在这里,以那克巴族为中心的反政府组织正与领主率领的鲁达族进行内战。这个村子被认作反政府组织的一处据点,因此受到了袭击。」
西兹可皱起了眉头。
「那么,村里的人去哪了?」
「被袭击前,在反政府组织的带领下去避难了。现在,魔族正在帮助这个国家的反政府组织。从外表就能看出我是鲁达族,所以没有与以那克巴族为中心的组织汇合,所以为了收集情报正在独自工作——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像这样放置不管了。看到鲁达族对那克巴族的压榨,鲁法斯大人做出这样的判断。」
拉达娜的声音十分僵硬。
像这样的民族问题,赛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赛罗所居住的埃鲁福尔既没有鲁达族也没有那克巴族,全部由没有特定名称的单一民族构成。
硬是要起个名字的话也就是“埃鲁福尔人”这种程度,所以他对民族对立这样的问题没有切身的感受。
即使如此,在旅途中、在浮游庭园中,霍克艾也教给了他一些。
“两民族对立的原因,根结在于什么呢?”
面对这个纯粹的问题,霍克艾苦笑一声,如此回答道。
“是由历史本身造成的。”
最开始是由哪方先攻击哪方,现在已经无法辨别。
黑色皮肤的鲁达族曾经是被镇压的一方,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
“反动与历史随行。民族受到镇压与优待,过度的话,总有一天会受到反作用。嘛,没有受到反作用而是直接灭亡,也会有这样的例子——让后代承受这样的痛苦,若说是可怜的话也确实有些可怜。但是实际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吧。”
霍克艾说到这里,夸张的叹了口气。
“安易的生活会让人变得软弱,一旦立场转换,后世当中压制者和被压制者很可能会颠倒。久而久之,双方的关系会愈加恶化,当事人就会被由历史编织出的仇恨锁链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一来,只能举手投降了。”
如今的那克巴族与鲁达族的关系,就是一个范例。
但是阿尔凯因听到霍克艾这番混杂着他的人生观的讲义后,像是开玩笑似的如此说道。
“我弄不明白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是观察眼下的状况,与让人讨厌的家伙战斗。”
在这样时代中,反复无常的人类会让事态更加恶化,当时的霍克艾呆呆的如此说道。
不过赛罗在心情上与阿尔凯因比较接近。
如果受到压榨而不做任何抵抗,确实不会产生叛乱,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永远承受着痛苦的生活。
在这种意义上,那克巴族在萨安托罗夫起义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从历史的观点发出,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只能由后世来判断,行为的善恶另当别论,他们至少敢于对自己受到的“压榨”说不。
如果他们失败,肯定会受到更加严酷的镇压吧。对希望维持现状的人来说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但若是他们得胜,就可以从被压榨一方的立场中解放出来。
包含拉达娜在内的魔族似乎正在为“解放那克巴族”而行动着。
对赛罗来说有些意外。
赛罗对眼前的拉达娜问出了这个问题。
「拉达娜,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像对待埃鲁福尔一样准备窃取这个国家么?」
「不是——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也无法让你们信服。不过,我想让你们明白一点,我是鲁达族,但不认为如今的鲁达族将这个国家当作私有财物的做法是正确的。正义感或是使命感,不是这样伟大的道义——明白说出来的话,就是看到这个国家的特权阶级突然想到的。」
不屑的言语中却充满了强大的感情。
「埃鲁福尔比这里要好得多,所以我们本打算取回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就将国家还给王族,所以尽可能的减少人员死亡。直到阿尔凯因出现前任务一直很轻松,我也有一半玩耍的态度。但是这个国家,只要不改变鲁达族的支配体制,事态就会越来越坏。这个国家变得怎么我觉得都无所谓……但鲁法斯大人决定帮助反政府组织。所以从此以后,我也会竭尽全力。」
她真挚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热忱。
阿尔凯因有些怀疑的眯起了眼睛。
「你从之前开始就如此认真么?还是说因为这里是你的祖国?无论如何,我觉得不太像你的作风。」
她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移开了视线。
「……看着这个国家的状况发展,我的性格也变化了吧。你们要是想掺上一脚就要做好觉悟。」
拉达娜还很年轻,虽然比赛罗等人年长几岁,但还足以称得上是小姑娘。
阿尔凯因似乎是理解了她的回答,用爪子在耳后挠了挠,再次回头看向了火灾遗迹。
「我们在埃鲁福尔休养的一个月内,似乎发生了许多事呢。对你们来说是同伴的这个村子变成了这种境况,……北天将鲁法斯不在这里么?」
拉达娜哑口无言。
没有关系,阿尔凯因逐渐看穿了魔族所处的状况。
「如果鲁法斯在,击退边境领主率领的小部队简直轻而易举。而且除你以外的魔族也不在这里。难道是在别的地方作战,所以来不及救援这里么?」
这番分析似乎一语中的,拉达娜咬紧了牙齿。
阿尔凯因露出了牙齿,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拉达娜。
「那么你为何故意甘冒危险,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说只是为了提供情报就来向我们搭话么?」
拉达娜按顺序巡视了众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赛罗身上。
「作为敌人,我是来确认你们的方针的。继圣教会后,你们也打算介入这片混乱之地么——能告诉我么?」
赛罗吃了一惊。
「圣教会也介入了这个国家的内乱?明明刚对埃鲁福尔出过手——」
经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那件事后,他如今对圣教会只有坏印象。
「似乎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请来的,同时送上了大量的献金。」
就是说他们是请来佣兵。
打着信仰的名义,除士兵以外的信徒们也会成为同伴,在这种意义上他们是比普通的佣兵更加麻烦的存在。
与他们对立,就会被当成异端处理。
阿尔凯因用手指压了压帽檐。
「……做得有些过头了呢,克拉尼恩大人。圣教会中没有人阻止他么?还是说某个高位神官暴走,克拉尼恩大人无法阻止他呢?」
「我从圣教会内部的探子听说,是克拉尼恩亲自下的命令。我不清楚六贤人那边的情况,你们会如何行动,以后何去何从?」
听到拉达娜的问题后,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我们刚刚进入这个国家,之后也要收集情报,现在还没有决定具体的计划。」
赛罗清楚阿尔凯因的真心想法。
虽然不想对这个国家放手不管,但要尽可能的避免胡乱介入。
作为贤人的弟子,不论是谁支持某一方面,之后都会留下祸根。
但是,如果“魔族”介入了这片混杂之地,就无法对此放置不理。
拉达娜似乎也看穿了阿尔凯因此时的迷茫,暂时闭口不言。
不久后,拉达娜四脚僵硬的说道。
「……一直处于完全对立的立场,我也知道现在没有任何道理拜托你们……」
这番懊悔的声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出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阿尔凯因,还有赛罗,你们敌视魔族,我们也以你们为敌。总有一天咱们会决一胜负,那时不用顾及的杀死我也没有关系。但是,如今——只是现在,拜托了。」
拉达娜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不会要求你们成为我们或反政府组织的同伴。不过,不过拜托了,也不要帮助这个国家的政府。打破由十五贵族构成的支配体制大概还要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希望你们能保持旁观的立场。」
听到这个要求,霍克艾露出了苦笑。
「这真是……自私自利的要求呢。从你的口中说这样话真是让我意外,似乎把这番话当成是“陷阱”更加合情合理。」
拉达娜闭紧了嘴角。
霍克艾扶正了眼镜的位置,笑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这是自私的要求,那有什么回报么?总不能空着手提要求吧。与你们做出这样的约定,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坏心眼的声音明显是刻意为之。
引对手发火,然后再诱导出她的真实想法。但拉达娜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有……好处。这个国家大概会稍微走上正轨。」
这个回答让霍克艾笑得晃起了肩膀。
「这句话不应该由你们这帮破坏埃鲁福尔和平的家伙来说吧?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束之高阁,说出这样的漂亮话。如果魔族将这个国家的内乱扩大化,做为魔族的弟子我们不能不理不管。阿尔凯因,怎么办?虽然对这位舞姬小姐有些报歉,咱们似乎站到政府那一方比较好呢。」
「等、等下!」
拉达娜的态度转变了。
霍克艾突然收起了笑签,斜眼瞪向了她。
极其罕见的严厉态度让赛罗的后脊一阵抽冷。
「……拉达娜。我认同你一个人前来的诚意。但是要想和我们交涉,请首先表述出你的本意。手里的“蛇身剑”——请交给我们。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听你多说几句。」
对魔导师来说,自己擅长的魔导具就是生命线。霍克艾所言如同“把你的命交给我”一样。
拉达娜吸了口气,懊悔的低下了头。
赛罗也觉得,即使是试一下对方的真意,霍克艾刚刚所言也是白费。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沉默的在旁边观望事态的发展。
迷茫的拉达娜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叹了口气。
「……交给你们的话,就能和我约定吧?」
在旁边默而不言的阿尔凯因睁圆了双眼。
她从纤细的腰要解开了蛇身剑的剑鞘。
赛罗也哑口无言的看着她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不小心问了出来。
蛇身剑似乎不是十分珍贵的魔导具,只要能够逃离这里,之后还可能得到另外的相同物品吧。
但即使如此,将惯用武器交给敌方的行为也需要相当的觉悟。
拉达娜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如果用我的武器就可以达成交流,十分便宜呢。你们明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却还没有认请自己的立场有多重要。」
赛罗歪了下脑袋。
周围的情况还没有看清,不如说正因为没有把握周围的状况,所以己方在萨安托罗夫才会像这样开展调查。
关于己方的立场,像这样小的势力,在现实情况下不仅无法逼迫魔族,也无法阻止圣教会的暴走。赛罗在心中辩解道。
而拉达娜居然用“重要的立场”来形容自己的位置,赛罗觉得她的真实意图难以理解。
看起来,她的认识与赛罗等人有所差异。
「我听说你们在埃鲁福尔受到了圣教会的袭击。但是,为什么圣教会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能够理解么?」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价值吧,赛罗困惑起来。
「当然是……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吧?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目标是我。」
解下剑鞘的拉达娜摇了摇头。
她就此将两把魔导具“蛇身剑”扔向了霍克艾。
霍克艾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
「当然,目标是环流的轮环——但是故意袭击埃鲁福尔的理由并不仅仅是想要夺取魔导具。圣教害怕“你们”。你们人数虽少,但不仅对圣教会还是对魔族来说都是相当麻烦的存在。」
话题颠倒了过来。
对赛罗来说,圣教会和魔族才是极其恐怖的。自己、阿尔凯因以及其他同伴居然会为人所惧,实在是难以相信。
「圣教会的暴走,一部分神官已经有所自觉。但是如今由于恐惧没有人敢反抗。对圣教会来说,明明白白的举起反旗,就是由于身为魔人弟子的阿尔凯因和年轻的乐人雪莉露——即使眼下只是一个小势力,但若让圣教会的暴为世人所知,不久后就很可能成为获得广泛支持的存在。所以克拉尼恩将在眼下就将你们击败。」
阿尔凯因歪起了眼角。
收到拉达娜的蛇身剑的霍克艾也饶有兴趣的倾听。
「明白了么?伦德伦德骑士的任务不仅是夺取环流的轮环,还要在众人的面前“打倒阿尔凯因和魔人的弟子”。实际上,阿尔凯因不是也败了么?圣人要用自己的部下打倒阿尔凯因,然后以此向内部的神官们展示“没有魔导师可以战胜圣教会”。」
阿尔凯因伸出了爪子,咯吱咯吱的挠起了肚皮。
「不过是以一只猫为对手,成不了什么大人气的故事吧?把我高看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诚惶恐呢。」
拉达娜露出了微笑。虽然解除了武器,但看起来更加的镇定沉着。
「你果然不明白呢。“不过是一只猫”却拥有打倒西天将的力量,而且还有可以惊动乐人的人脉,更甚的是背后还有魔人范达尔的影子——而这次,连拥有“环流的轮环”这样王牌的同伴也招在身边。迟早不仅是贤人们,各国中对圣教会不满的人们都可能在你们的穿针引线下联合起来。圣教会认真到派出伦德伦德骑士团以及重要的浮游庭园,其背景就在于此。」
听完拉达娜条理清楚的分析后,霍克艾露出了坏笑,轻轻的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圣教会故意在人目聚焦的王都袭击我们的原因终于明白了。他们想到得到“战胜阿尔凯因”这样的成绩,然后众口相传,将这个事实扩散开来,那次袭击很出色呢。阿尔凯因你被算计了呢。」
霍克艾轻轻的叩了叩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的脑袋。
阿尔凯因表情依然。
拉达娜冷眼看着两人互动,继续说道。
「圣教会害怕你们之后的表现。总有一天,你们会成长为推翻他们的存在。在圣教会想要扼杀于未然时挺身而出的乐人真不愧是贤人之一。」
虽然她这么说,但就连赛罗也知道她想多了。雪莉露预想到的是“魔族的袭击”,而不是“圣教会的背叛”。
细微之处有些于误判,但拉达娜的分析大致上正确。
拉达娜踩在了火灾遗迹的灰上,似乎有些冷的抱住了双臂。
「如果你们继圣教会之后也站在了政府一方,仅仅如此政府方就有了大义名份。受过你们恩情的埃鲁福尔王国军队也有可能会前来援助。所以拜托了,我不会要求你们成为我们的同伴,但也不要站到政府那边去。」
阿尔凯因闭上双眼,手背来回蹭着脸颊。
「……拉达娜,非常遗憾,我不能做出这个约定。我们还没有把握这个国家的情况。」
拉达娜咬紧了牙齿。
放弃武器时她出了会得到这样回复的觉悟,但对她来说也实为冒失之举。
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怀中跳下,拔出了黑色切糕刀。
「——我们眼下的任务是追击魔族。如果魔族在此地暗中活动,我们会调查状况,选择己方认为正确的道路。然后——我们如今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打算。」
拉达娜的眼眶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的这份天真让旁边的霍克艾发出了叹息。
「你还真是不懂得交涉的方法。这样的结论我本来打算要尽能卖个高价。」
「我不明白你施恩的方法,欲望过高,反受其累。从她嘴里也得到了不少情况,这样就足够了吧。」
拉达娜转过身去。
「对敌人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有些愚蠢——谢谢。」
阿尔凯因把切糕刀收回鞘内,重新戴好了帽子。
「我有言在先,下次与魔族为敌时我不会手下留情。不过,如今我也没有帮助政府军的打算。」
「这样就足够了——多谢。」
拉达娜回过头时已经双目含泪。
这份安心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演技。
赛罗一时间得到时重新理解了她的本性。
魔族化会改变本人的性格。但是另一方面,虽然变成了魔族,也是名副其实的本人。
在埃鲁福尔被魔族化的骑士维奥莱和史学官库洛加,他们的性格就完全没有改变。
另一方面,圣教会的神官克雷哈等人在解除魔族化后就像失去了附身似的恢复了令人赞赏的本性。
关于拉达娜的本性还了解不多。
一段时间内,从拉达娜的部下维奥莱的话中可以得知,作为魔族中的小队长似乎很得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欢心。
虽有些许狡猾,她也有堂堂正正之处。在与阿尔凯因的敌对中,也没有将毫无关系的第三者卷入其中。身为魔族执行任务看起来了忠实可靠。
「啊,稍等一下。」
霍克艾将两把“蛇身剑”扔给了正欲离去的拉达娜。
拉达娜吃惊的接了回去。
「唉?这个……?」
「最终,阿尔凯因也没有做出承诺呢。顺势拿走的话就太自私了。看在你觉悟尚可的份上,就姑且还给你吧。」
听到像是施恩般的言语,拉达娜扑哧一笑,重新别在腰间就此离去。
被赛罗抱着的菲诺说道。
「那个人……总觉得和以前的氛围有些不同呢。」
「嗯,说不定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清楚拉达娜的本性,但至少以前她的身上看不出将自己的武器交给对方的品德。
也曾怀疑是否有陷阱,但她离开的干净利落。
西兹可也歪起了脑袋。
「拉达娜似乎是刻意而来呢。前辈,那么做不好么?顺势收缴了她的武器,下次战斗时也能轻松一些。」
霍克艾笑了出来。
「这样就好。和爱丽丝•伦德、露易丝•伦德的战斗时,那是她必要的魔导具吧。这样一来,圣教会和魔族之间互相火并可就帮大忙了。」
赛罗哑口无言。
看来起他在有某有打算的前提下,才把魔导具还给了拉达娜。
听到霍克艾的话后,阿尔凯因也似有所懂的眯起了眼睛。
「与擅长接近作战的露易丝•伦德对阵有些困难,但在中距离战斗中面对爱丽丝•伦德也有胜算。虽然是敌人,但也希望她在和圣教会的作战中武运昌隆呢。」
「与伦德伦德骑士团想比,拉达娜更容易处理。呀,本以为咱们这样下去同时与魔族和圣教会为敌累的要死,但敌方势力之间互相攻击真是太好了。暂时咱们就在云上看热闹吧。」
「稍、稍等一下。这样好么?我不想说毫无责任感之类的话,总觉得有些狡猾,过分——」
似乎是对两名前辈观望主义的发言有些在意,西兹可慌张起来。
但是阿尔凯因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是眼下的最佳选择。情况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变,首先要调查现状。回到浮游庭园吧。」
阿尔凯因通过共鸣石向上空发出了信号。
在特殊的力场作用下回到空中,赛罗再次注视起眼下的风景。
大片被烧毁的村落,毫无村民的踪迹。
不久之前还有人居住的这片地方被烟雾所覆盖,然后渐渐腐朽。
赛罗的肩膀颤抖起来。
遥远的过去——
在非常遥远的过去,似乎在某处看到过类似的影像。
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时代。
感觉上那是比赛罗出生更加遥远的过去。
「……萨安托罗夫……不对。弗兰克多尔……?」
突然在脑袋中浮现的这个地名,赛罗随口说了出来。
「哦?对这么古老的地名知道的很清楚嘛。对,正好就是这里。」
转过头来,霍克艾的表情十分高兴。
阿尔凯因似乎也不知道,扭着肥胖的脖子。
「怎么了?提到弗兰克多尔。」
「萨尔托罗夫成立之前,大罪战争时期位于此处的小国。当时的情况正与现在相反,那克巴压制着鲁达族。而后鲁达族叛乱,这里也被鲁达族的贵族占领,两族的立场转完逆转。历史虽说不断重要,呀,历史的轮环真是罪孽沉重呢——」
听到他的话后,赛罗后背的恶赛甚至产生了疼痛之感。
本不该短简的词语与史实相符,新的词语又在脑海中浮现。
「那么……那么,夏亚鲁尔这个地名……?」
霍克艾的眼睛在眼镜的内侧眨了又眨。
「是说夏亚鲁尔僧院吧?听说那里在两、三年前被毁。那里似乎违逆领主的意志,藏匿了那克巴族的反政府组织——对了,魔族的“巴尔玛兹”曾被那里雇佣过。」
拉达娜的同伴,肥胖的老人。
在王都傅丽叶附近的特拉福德,阿尔凯因打败了他和名叫克利穆德的魔族。
当时的阿尔凯因使用了名为“暗黑神的圣谭曲”的技能,不巧的时赛罗和菲诺被拉达娜所捕,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之后被收容进医院的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被鲁法斯带走,赶来王都的师傅亚奈特如此告诉赛罗。
对赛罗来说,这是几乎快被忘的名字。
「巴尔玛兹在魔族化之前,也是相当知名的魔导师,即使称他为夏亚鲁尔防备的中枢也不为过。但是,历史可以上溯到大罪战争时期的僧院如此已经化为废墟——赛罗?赛罗,怎么了?」
听到霍克艾的问题后,赛罗注意到自己身上冒出了非同导常的大量汗水。
「说到夏亚鲁尔僧院……对了,亚加莫尼大概……」
「亚加莫尼?你是说大罪战争的英雄、亚加莫尼•拉兹?赛罗,到底是怎么了?」
阿尔凯因很担心的碰了下赛罗的膝盖。
被问到的赛罗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片断般的“某种”知识埋藏在脑海中。地名、曾经的英雄姓名在大脑中来回旋转。
想要把这些知识挖掘出来,身上的恶寒也变得更加严重。
菲诺和缇亚涅丝抱住了他的左右。
「赛罗……赛罗,振作一点!」
菲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回响在耳边的是她的声音,但回响在赛罗大脑中的声音却是别人。
“那个藏在夏亚鲁尔。为防万一,必要之时去取回。是你的话,我施加的封印可以毫无问题的解开吧。”
“粗鲁的声音像是十分疲惫,同时也伴随着几分安心。”
“……说起来,我也希望不会再次出现需要拿用那个的事态。”
赛罗听不到担心的呼唤着自己的菲诺和阿尔凯因的声音,取而代之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却十分让他怀念。
在这个声音的牵引下,赛罗的意识也坠入了黑暗。
“那么,斯特拉达——再见。”
这是在陷入沉睡之前,赛罗想起来的话语。
◎
眼中的视界全都染成了黑与红。
「斯特拉达,快下来!」
红黑色的火焰之柱位于青年面前,后面传来了激动的声音。
被灼热的劫火所覆盖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无可解救的状态。
站在街道上的青年,衣襟被马上的姑娘抓住,顺势被她拖行后退。
她向列队整齐的部下们喊出了指示。
「过来!一人不留全都杀掉!」
从被火焰包围的城市中,“某物”的群体向外面逃去。
被称为斯特拉达的青年在姬骑士露提娅娜的拖拽下看着他们。
眼中只能看到十几个人——
身上缠绕着火焰,张牙舞爪的面容明显如同野兽一般。
但是,四肢的长度与人类相似,并且双足步行。
脚上、手上都长着比人类更长的五个指头。
纯黑色的眼球,赤黑色的皮肤,鼻子和耳朵像是被削过似的平坦。
头发各有差异,既有长发也有秃头。
没有穿衣服,但取而代之外混身覆盖着火焰。火没有烧焦他们的皮肤,简直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似的熊熊燃烧,反而保护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在数刻之前还是“人类”。
与斯特拉达等人毫无差异,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普通人民。
明知这点的斯特拉达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中断了思考。
身边的骑士们遵从露提娅娜的指示,举起魔导具的弓朝向了他们。
这种弓被称为辉线的豪弓(shiningray),是玛丽安努工房为这个部队刚刚量产出来的新型兵器。
从马上同时放出的光矢凭借人眼无法知觉的速度贯穿敌人,连背后燃烧着的民居墙也随之崩塌。
不断靠近的怪物之中,受到箭矢直击的,身体开了一个圆洞然后倒下。
失去胳膊和腿的怪物还在继续前进。
没有胳膊的怪物摇晃着身体,没有腿的就不断爬行,毫无感情的朝向城市之外移动。
「亚加莫尼大人!斯特拉达就拜托了!」
露提娅娜抓着斯特拉达的衣襟,抡圆了胳膊将他扔向了高大的男人。
蛮勇的神官亚加莫尼•拉兹单手拿着战斧,接过了他的身体。
「啊……啊……」
「振作点,斯特拉达!这里已经是战场了!」
既使被亚加莫尼大声叱喝,斯特拉达也无法从已经变为怪物的人们身上移开视线。
城市中到底都是涌起的火柱,简直如同拥有自主的意志一般。
红莲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
仅仅是接近城市中心的空中张开了纯红色的空间。
从与异世界相联的那个门中,虽然眼不能及,似乎有某些异形之物正不断涌出。
「第二次射击,准备!」
露提娅娜喊道。
强力的弓无法连续射击。数秒之间,骑士们再次拉紧了弓弦。
「露、露提娅娜!不行!这些人们,这个城市……!」
「发射!」
露提娅娜没有理睬斯特拉达的声音,发出了指挥的命令。
忠诚于她的骑士们在瞬间的犹豫过后,遵从了露提娅娜的指示。
更加接近的怪物们再次被箭矢的齐射所贯穿。
「不行,露提娅娜!」
亚加莫尼用粗壮的胳膊押住了想要挣脱的斯特拉达。
「放弃吧,斯特拉达!即使凭借你的力量也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毕竟,毕竟,刚刚他们明明还是普通的人……!」
呆然的斯特拉达向混杂在骑士们中的温和青年说道。
「帮我阻止露提娅娜,芬达斯!由你来说,就算是露提娅娜……!」
埃鲁福尔的军师芬达斯与露提娅娜既是主仆关系,同时还是她的恋人。
冷静的军师平时总是抑制住容易暴走的露提娅娜,但现在连他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歪着眼角。
「……报歉,斯特拉达。既然公主大人决心背负这份罪孽,那我就替她分担一半。毕竟我也和公主持相同意见——继续攻击。」
面对混身火焰想要离开城市的怪物们,箭矢再次射出。
似乎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味前进的他们没有对箭矢感到恐惧,甚至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
其中还有大量混杂着像是小孩子的怪物。
亚加莫尼用力握住了还想大喊的斯特拉达。
「斯特拉达,在人道的意义上你是正确的。但是,面对面实露提娅娜是正确的。即使考虑到未来——只能认同露提娅娜的行动。」
亚加莫尼•拉兹的声音仍然在顾及天真的斯特拉达。
注意到这份心意的斯特拉达闭上了嘴巴呆站在原地。
痛苦之情,众人相同。
做出这个决断时的心情绝不轻松。
「他们想要从这里扩散到世界各地。如果在此优先考虑一时的感情,就会有更多的不幸遍布世界。所以,必须阻止在这里。即使我等会变成屠杀者。
斯特拉达明白。
他真的明白,露提娅娜是正确的。
被他们的火焰所卷入的人也会变成和他们同样的怪物。
城市被火焰包围时斯特拉达等人能平安无事,只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在城市外围驻守。
在弗兰克多尔国内的这个城市中,魔导师埃斯哈尔的部下正在进行打开“神界之门”的研究——得到这样的情报后,斯特拉达等人包围了这个城市。
城市的居民们并不知道埃斯哈尔的部下,却被无辜的卷入其中。
本来是想让他们顺利避难才如此布阵——
但埃斯哈尔的部下研究失败,引发了暴动,慌忙间将道路堵住形成了包围网。
斯特拉达咬紧了嘴唇。
同伴们在痛苦的煎熬下才做出了这个决断。
无法明确这种态度只是由于自己的软弱。
负责通信工作的骑士冲到了指挥官露提娅娜的身边。
「神鹰旅团赶到城市南侧了!东边是罗维尼奥大人,西边是波鲁德尔大人和玛丽安努大人。虽称不上万全,但一时之间不会有漏洞。」
「知道了。不能让任何一个城内居民逃掉。全部在此地解决。歼灭战结束后,到那中央——」
露提娅娜看向了位于城市上空张开的红色空间。
「派少量精锐去那个正下方。不知道还会出来什么东西……异界之门打开后,将其关闭就是咱们的任务。斯特拉达,你还能战斗么?」
随着她凛然的声音,斯特拉达利落的点了点头。
那个不是埃斯哈尔所寻求的神界之门。
与神界不同,那个门连接的只是普通的“异世界”。
从里面出现的火神、恶魔,或是怪物——不论如何,在将人类变成异形似的存在后,就可以判断他们并无善意。
每当辉线之弓闪耀,逃向城外的怪物就会倒下一片,道路上尸体成山。
活的时候身上缠满火焰安稳无事,但在死后就会烧成灰烬。
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城内居民逐个死去,只留下人肉烧焦的臭味。
斯特拉达握紧拳头,凝视着眼前的情景。
只到将城内居民全部“处决”,才会停止对他们的包围。
——在弗兰克多尔国某城内发生的这次虐杀,没有引起世人的怀疑,被埋葬于历史的暗面中。
参加那次战斗的人们还留有当时的记忆,却几乎没有任何书面记录留存现世。
残存的少量文件也混杂于贬低英雄们的其余伪书之中,真实性受到了质疑。时代就这样不断向前。
同时名为赛罗的少年仍然不知道这份力量的本体,被卷入到了战争当中。
他和斯特拉达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通过环流的轮环,在记忆和性格上受到了影响。
达观的思考方式以及药草学的一部分知识也是从斯特拉达身上继承而来,当事人赛罗对此却没有自觉。
如今的他,还完全没有把握自己看到的“梦境”与遥远过去发生的“史实”之间的关系。
第三章 贵族、魔族和凶贼的盛宴
十五贵族之一,弗雷迪里克•迪安是鲁达族的掌权人物。
他的领土论面积在十五贵族中名列第三,拥有相当顺位的权利。
同时,在他的领土内理所当然的欺压那克巴族,他自身也讨厌白色皮肤的人种。
“那些家伙就像家畜一样。当成只知道吃的动物对待。”
公开发表这幅言论,就可以看清他的性格和想法。
在鲁达族现有的大形势下,这样的思考方式毫无问题,因此受到了有力的支持。
与此相反,在那克巴族的厌恶和忌讳下,他也因为了反政府组织的目标之一。
他对待同胞十分温柔。
身躯高大健壮,举止彬彬有礼,温柔的笑容常浮现于黑色的皮肤上。
但面对那克巴族时,他的态度却竭然不同。
脸上变得冷酷没有表情,随着流露出来的憎恶,表现出就连家臣们也会觉得恐怖的嗜虐。
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双亲都死于那克巴族反政府组织的暗杀。
由他来看,那克巴族“本来就是应该消灭的存在”,仅仅是让他们在领土在生存就是最为宽大的处置。
位于领土内的夏亚鲁尔僧院以曾经压倒性的军事力量为背景,成为了反政府组织据点。他讨伐了这个僧院,并且当里面的大部分那克巴族屠杀殆尽,并以此为自己的业绩。
一部分那克巴族称呼他为“削耳公”,这个别号的由来也不难推测。
近几年来,他领土内的反政府组织活动愈演愈烈。
特别是由于那位名叫乌尔巴泽的年轻干部,袭击越来越凶狠,不久前破坏了收容政治犯的刑务所,许多囚犯因此逃脱。
因为指挥守备队的军官是鲁达族的同胞,所以弗雷迪里克原谅了他。如果责任在那克巴族人的身上,肯定会被判处死罪。
退一步来讲,在弗雷迪里克的领土内,也几乎没有那克巴族的人能爬到如此高位。
身为袭击刑务所的首犯乌尔巴泽,之后在奇袭中被逮捕,但在处刑期间再次逃跑。
真是运气强盛的男人。
不过弗雷迪里克只是觉得他有些碍眼,并没有当成大威胁。
如今,在他的领土内发生了足以颠覆他的这一认识的事态。
治理毗邻领地的十五贵族之一、尼斯罗夫•里贡与这个反政府组织联合,发起了文字意义上的“反叛”。
尼斯罗夫是那克巴族的男人,因此受到弗雷迪里克的轻视。
虽然两人还不至于当面互相咒骂,但背后却看扁对方。
由于他的加入,叛乱攻势前所未有,弗雷迪里克的领地迎来了大混乱。
他在执务室中收到的消息全都是不好的报告。
“继鲁索南德城之后不足一日,梅尔德里亚城和克雷特要塞相继陷落。”
“敌兵不多,但仅凭咱们的部队无法抗衡。”
“死亡人数不久,但大部分都负伤,不能战斗。”
“讨伐队败退,物资被抢夺,军粮供应不足。”
“敌军的速度快得惊人,街道已经被控制。”
只能说情况惨淡。
由于黑色皮肤的皮肤看不出明显的脸色变化,如果他是白种人,脸色肯定早已一片苍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敌方的指挥官真的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么?」
听到主人的问题,秘书官像呻吟般的回答道。
「是的。两个人的联合部队几乎笔直的向这个城市前进。即使被周围的包围也不停止前进的攻势,目前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弗雷迪里克大吼了一声。
尼斯罗夫叛乱之后,他马上与其他地区的领主们联合,打算共同讨伐鲁莽的尼斯罗夫。
他本以为和圣教会派来的援军共同合作,轻而易举的就能击溃他们。
其他区域的领主们也开始在各自的领地中狩猎反政府组织。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有弗雷迪里克领土内的敌方战斗力异常强大。
弗雷迪里克的士兵并不弱。在不久之前,他还能很稳定的镇压反政府组织。
尼斯罗夫•里贡背叛了其余十四名领主后,状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又来了难以相信的报告。城的外城墙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在一瞬间切裂,然后下一个瞬间所有的建筑物全部崩塌——士兵也是同样。须臾之间胳膊和腿都受到了重创,无法继续战斗。」
「说什么糊涂话,士兵暂且不谈,外城墙可是石头。」
弗雷迪里克痛苦的回应道,秘书官也不明实情,只是收到了这样难以置信的报道。
虽然存在可以切开石头用于土木工程的魔导具,但都规模巨大,而且范围很小。
引外,足以切开石头的强大刀剑极其稀有,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切开巨大的外城墙。
「难是也可用于对人战斗中的攻城兵器……?这样的话也不用感到耻辱。向其他领主们请求增援吧。怎么能让那群像畜生一般的那克巴族在这片土地上自由横行!」
弗雷迪里克的掌头叩在桌子上,大喊道。
此时,又有部下冲到了他的身边。
「弗雷迪里克大人,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从西边的空中赶来了。团长爱丽丝•伦德请求与您会面。」
「……终于到了么,那群充满欲望的拥兵。」
他听说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传闻。
他们拥有白色的皮肤,不是那克巴族。但即使是这一点也会让弗雷迪里克产生些许不快。
虽说如此,毕竟他们是圣教会正式派来的精锐部队,在表面上必须郑重对待。
目前这个消息还没有得以确认,他们在昨天从圣教会的补给部队处领到了新的武器。
「马上安排会面。不,不用招呼他们过来,我去迎接。」
弗雷迪里克站起身,但没有友好欢迎对方的心情。
任职于城市的鲁达族中,大部分人都和弗雷迪里克一样讨厌白色皮肤的人。
他们与拥有强大自制力且演技出色的弗雷迪里克不同,很有可能用令人不快的视线看向从圣教会前来的客人。
为了避免多生枝节,更是为了向对方示好,由自己主动迎接更加妥当。
弗雷迪里克离开执务室后,向城内中庭走去。
空中很低的位置处飘来一个厚实的云团。
这个“浮游庭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不久之前,他们从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出发向某地前进,曾路过这个城市,并且补给了日用品和酒等物。
当时由于涉及机密没有告知目的地,但不久后他就收到了埃鲁福尔的王都受到袭击的消息。
他们与魔人的弟子、操纵暗属性魔导具的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一战,传闻中取得了胜利。
战斗力不可小视,而且从拥有“浮游庭园”这点来看如虎添翼。
在夜间悄无声息的靠近敌阵,还可以用作从上空偷袭的手段。
秘书官从旁边问道。
「弗雷迪里克大人,可以信任伦德伦德骑士团么?圣教会的兵……」
「啊。他们是出于某种意图才介入这点显而易见。即使不然,肯定也不会对咱们国家有什么深情厚意。」
在目前的状况下,还无法看出他们的意图。
有可能索取大量的金钱,但弗雷迪里克知道圣教会不是用金钱就可以买通的组织,但为了隐藏其他的目的,感觉最终还是会以金钱相要挟。
即使无法看出他们的动机,可以帮助战局的就只能加以依靠。圣教会的部队大概很强,即使失败也不会让弗雷迪里克心疼。
在庭院等待的弗雷迪里克脚下产生了由浮游庭园发出的力场。
他和秘书官被逐渐拉向了上空。
秘书官似乎有些恐高,绷紧腰部向下看去。
「意外的很高呢,弗雷克里克大人。」
余光看向城内钟楼的弗雷克里克哼了一声。
像是别人在向自己显摆珍贵的魔导具似的,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舒畅。
不久后两个人穿过云层,上升到铺设在庭园的地基部分上的圆筒形通路,到达了上部。
位于此处宽敞空间与“庭园”名不副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兵舍以及整齐的野菜园。
周围还有魔导具的修理工房和创库,弓术、剑术的训练场,构成了庸俗的实用性空间,让人想到了巨大的要塞内部的情景。
作为移动用的要塞,这里的一切都精简实用。
弗雷迪里克到来后,前来迎接的是史属于圣教会妹弟佣兵,都穿着白色的军队。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团长——爱丽丝•伦德,以及她的弟弟兼副手——露易丝•伦德。
「弗雷迪里克大人,好久不见。按照圣教会的命令,我们前来增援。」
爱丽丝平谈却不失礼数的问候。
弗兰迪里克也于礼仪回应道。
「欢迎。你们似乎在埃鲁福尔很活跃呢。听说打倒了那位“暗语”——?」
「可以说是胜利,但却不足到说是打倒——袭击也是由于圣教会在传达指示中的失误。」
爱丽丝似乎想装傻到底。
弗雷迪里克也没有打算亲口说破圣教会的方针。
「是这样么?说起来,我会马上吩咐部下准备好你们的补给品。在与圣教会的联系中得知,你们不想听从我的指挥,希望独自判断该如何行动么……?」
「是的,失礼了,我们听说战场十分的混乱,在现场观察敌兵的战斗力和战法后,我们会采取有效的对策。」
弗雷迪里克点了点头。
通常的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但就事实而言,反政府组织的本次攻击已经超出了战略的范畴。
与之正面交锋,一击就被打败,将其包围,全部的包围部队都会被击破。
就连敌人使用了怎样的魔导具也弄不清楚。
在无法阻止敌方部队前进的如今,只能依靠伦德伦德骑士团独自的战斗创造战果了。
「即使把战斗方式交给你们,也需要我方部队的配合吧。有什么要求么。」
圣教会还派来了其他的援军,那些部队在形式上归弗雷迪里克指挥。
爱丽丝•伦德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恐怕在敌方中混有强大的“魔族”。比起冒然战斗,应该用少数精锐封住魔族的行动,然后再派大部队进攻。」
「……魔族?」
在传闻中听到了这个信息。
能够极其娴熟使用魔导具的人们,与种族和立场无关在各国暗中活跃。
但是他们的目的和规模都不明不白,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在可无之间,传闻仅限于这个次元。
也是由于在至今为止萨安托罗夫国内魔族没有引起特别的问题,弗雷迪里克对他们不以为意。
「那么,你是说反政府组织与魔族勾结在了一起?」
「或是说反政府组织的所有人都魔族化了么——弗雷迪里克大人,魔族这个组织确实存在,是以前由于“魔族化”这种现象的产物。接受了成为魔族的洗礼,就无法再制作魔导具,但取而之代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会大幅提高。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就是另外的事了。比如也有在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对立的例子。」
弗雷迪里克低叹了一声。
若是在平常,此事实确令人怀疑。现实中弗雷迪里克的军队持续败走,他们的话应该值得相信。
「你说使用魔导具的力量会大幅提高,具体是多大的程度?」
「会因个人的资质而不同。即使变成魔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得强大。」
「那么,比如说——瞬间让石制的城墙全部崩塌,须臾之间让数千人的部队毁灭,可能达到如此的强大么?」
听到弗雷迪里克的问题,爱丽丝•伦德眯起了眼睛。
旁边的露易丝•伦德也向肩膀注入了力量。
「……露易丝。能获胜么?」
「不行,姐姐。撤退吧。」
「那么,因此撤退吧。」
爱丽丝一礼。
如此简单的做出决断把弗雷迪里克惊呆了。
「你——你在说什么?你们不是按照圣教会的指示派来的援军么?」
爱丽丝面不改色,只是轻耸了下肩膀。
「我们无法战胜那个对手。你真是不走运呢,弗雷迪里克大人。要是“他”出面的话,不达目的绝不会收手。我们会去其他的地方参战,那么,祝您好运。」
「喂!你们也算是佣兵么?」
听到弗雷迪里克的怒吼,爱丽丝报以哀怜的视线。
「正因为是佣兵,所以才会重视自己的性命。我们的雇主是圣教会,而不是无法摆脱人种偏见的某位可怜贵族——」
「什么……!」
这番极其无礼的话让弗雷迪里克哑口无言。
脚下立刻出现了洞口,力场再次产生。
弗雷迪里克被当作麻烦似的送回了地面,在下降的过程中爱丽丝悠然的注视着。
「……你们,别以为这就算完。镇压完内乱兵,你们会为这番无礼的话而后悔的。」
爱丽丝露出了微笑。
「镇压后?你们以为能打败“北天将鲁法斯”?我觉得还尽快收拾东西逃跑才是聪明之举。」
北天将鲁法斯似乎就是击败政府军的敌方将领。
换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打败这个人,就可以阻止反叛军的脚步。
「我和你们这种未战先逃的丧家之犬不同。」
弗雷迪里克控制着声音中的情绪。
名为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佣兵部队,以及想要稍微依靠他们的自己都令人气愤。
很快爱丽丝和露易丝的身影就消失了。
还在迷茫的秘书官不安的向弗雷迪里克耳语道。
「弗雷迪里克大人,听到他们的话我也很生气……如今暂且转移到其他领土,与其他贵族共同联合部队收拾书面不也是个良策么?」
从浮游庭园下降到地面的过程中,弗雷迪里克一直皱着眉头。
秘书官所言在理。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嘲弄暂且不提,如今军队不断败北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这样下去等待敌人毫无胜算。
从敌方的进军速度来看,最多只能在犹豫数日。
「但是……但是,怎么能够逃跑。要是我等离去,在反乱军的带动下,各地的那克巴族的反叛会愈越愈烈。我作为领主肩负着责任。」
当然,弗雷迪里克所感到的责任只对作为同胞的鲁达族,在他的思想中没有顾及到那克巴族。
本来正是由于弗雷迪里克在民族问题上的差别政策过于激烈,眼下的城市中几乎看不到那克巴族。
听说居住在其他的城市中的那克巴族相继投靠了反叛军。
与以前发生的暴动明显不同。
落到地面的弗雷迪里克再次向秘书官下达了指示。
「快去邀请援军。在反叛军到达之前我们也要重整旗鼓。命令部队出击,反复奇袭和撤退尽量让对手疲惫,拖延敌人的进军速度。」
收到指示的秘书官冲回了城中。
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乘坐的浮游庭园从弗雷迪里克头上开始移动了。
他苦闷的看着头顶上的云团状物体,从怀中取出了烟草。
(魔族是什么。即使有一、两个人拥有突出的能力,但在士兵总数以及装备质量上应该——反叛军只能在现在威风一时。)
弗雷迪里克的真实想法并非如此。
这种想法大概一半以上只是逞强。
回溯历史,仅凭一位魔导师或是一个强大的魔导具改变战局的例子绝不少见。
比如一件传说中的魔导具就足以左右整个国家的防御力量。
六贤人所持有的神器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被这个世界推上神坛也是由于神器在军事上发挥出来的威力。
曾经的大罪战争中,互相争取神器极大的助长了当时的混乱。
弗雷迪里克焦急的吸起了烟,粗鲁的解开了衬衣的领口。
(还不清楚反叛军拥有怎样的魔导具——如果能将其拿到我方手中,就可以逆转局势。如果使用者是北天将鲁法斯,比起乌尔巴泽,更应该先击败他吧。)
伦德伦德骑士团以“无法战胜”为由迅速的放弃了战斗,他们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
做好了丧命的准备,应该就能找出活路。弗里迪里克如此认为。
他吐着烟圈目送浮游庭园离去。
如果能够夺取敌方的新武器,说不定就能让伦德伦德骑士团那帮高傲的骑士们付出非礼的代价。
(依靠可以在空中飞行的便利道具,就如此嚣张……可不要小觑了萨安托罗夫的战斗力。即使是我们,为防止紧急情况也在不断开始新武器呢。)
弗雷迪里克的这番孩子般的逞强,在伦德伦德骑士团眼中显得非常滑稽,不过他自己却毫无自觉。
这是弗雷迪里克的不幸,也是他的极限。
◎
出动的浮游庭园上,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姐弟向部下们交待了今后的指示。
「——当然加入援军,预定会得到少量的军用资金,但看起来对手太麻烦了呢。我们改变原计划,现在马上向夏亚鲁尔僧院的遗迹前进。反叛军可能会将那里做为据点,大家都各自做好准备。」
听到年轻的爱丽丝的指示,骑士们全都老实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也毫无看轻的样子。
他们一直着迷于爱丽丝•伦德这位指挥官。
伦德伦德骑士团曾经是圣教会用保护过的孤儿为主力组建的部队。
由于没有神官,立场上只是佣兵的身份,团员们的个人遭遇大体类似。
爱丽丝和露易丝弟姐从普通的小兵开始不断立功,凭借实力被委以骑士团的重任,让所有的部下心生敬畏之情。
指示严酷,战斗激烈,但报酬公平,绝无偏袒。
对敌人来说显得严酷无情,但对部下并不是利用完就舍弃,遇到危险的场所她和弟弟露易丝总是身先士卒。
部下骑士问爱丽丝。
「在夏亚鲁尔僧院的遗迹到底有什么?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找什么——」
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让爱丽丝发出了在敌人面前也没有展露过的苦笑。
「我并非故意隐瞒,圣教会方也没有掌握到底有“什么”。似乎是那里隐藏着某个强大的魔导具……如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如此报道就好。我们的任务就是去现场调查。」
答复后,骑士们各自散去。
身为指挥官的爱丽丝与弟弟露易丝一同走向了宿舍。
「姐姐,刚刚那样做好么?」
关于和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之一、弗雷迪里克的交谈。
实际上那番无礼的话是多余的。
但爱丽丝冷酷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讨厌那个人。」
「我也是,但会给克拉尼恩大人添麻烦。」
「不用担心。那个人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若是残存了下来,就由咱们送他上路吧。」
这个回答让认真的露易丝皱起了眉毛。
「别开这样的玩笑了,咱们差不多也必须要考虑对付北天将鲁法斯的方法了。仅凭昨天领到的新武器无法战胜他。」
露易丝心中的担心也是爱丽丝的苦恼。
就在昨天,爱丽丝等人在附近的城市从圣教会领到了物资和人员的补给。
一个其他的强袭部队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失去了指挥官,将其成员收编的伦德伦德骑士团拥有了更加大的战力。
还以试用的形式得到了“工人的工房”开发出来的新武器。
与新武器一起,还有负责修理调试的工匠们同行,这个浮游庭园聚集了更多的人,因此显得有些狭窄。
同行的人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盛名工匠。
从弗雷迪里克那里听说之后,现在似乎正在考虑对付“北天将鲁法斯”的方法。
「现在工人的工房中,似乎正在开始特别强化对风防御的个人用铠甲。如果能量达到量产,至少可以让那个夸张的风刃失效。要打架的话就在完后之后吧。」
「完成之后,终于能够胜负各半了么——不,咱们仍然处于不利的局面。」
露易丝的感叹情有可原。
伦德伦德骑士团认识北天将鲁法斯。
准确来讲,曾经在和他的战斗中勉强的保住性命逃跑。
不清楚鲁法斯使用的魔导具名称,他可以在广阔的范围内自由的操纵风,可以变成黄金狮子或鸟的姿态,切身的体会到了他是可以轻易击败大军的魔导师。
与鲁法斯相比,就连那个阿尔凯因作为对手也轻松的多
「但是呢,露易丝。此行去夏亚鲁尔僧院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好东西。虽然具体是什么就连圣教会也没有把握,但有很大的可能性那是在很久之前就被封印的强大魔导具。」
翻查禁书记录的圣教会研究人员最近发现了这样的情报。
收藏于圣教会的原版“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有几页似乎被某人弄破了。
从思索日记被发现到现在,那里到底写了什么一直是个迷团,最近某位研究人员终于成功解读了“破损书页”。
留下线索的是数年前曾到圣教哈尔玛尼奥斯短期留学的魔人弟子——名叫霍克艾的青年。
“破损的这几页感觉像是某种暗号——”
他满足了自己身的求知欲后,再次回到了魔人之城,那位研究者听到他的话后,继续了这项研究。
就结论而言,“破损书页”被做了特殊处理。
从装订线到破损处的狭窄空隙处,有对特殊药液产生反应的墨水,用极小的线书写着什么。
解读这些线的意思让研究者煞费苦心。
结果,这些线与亚加莫尼时代布兰黛尔皇国使用的机密文暗号表对应上了。
上面浮现出来的地名就是“夏亚鲁尔”。
圣教会判断亚加莫尼在那里隐藏了“什么”。
破损的书面前后刚好记录着亚加莫尼对「作为兵器的魔导具」相关的考证。
隐藏于暗号之物极有可能与这份记载相关。
是亚加莫尼考证过的魔导具么,或是与制作方法相关的记录,还是别的什么?——虽然还处于云雾之中,但有确认的价值。
「要是那里沉睡着足以打败北天将鲁法斯的魔导具就好了呢。你曾经打败过阿尔凯因,但也想在下次战斗时得到新的力量吧?」
露易丝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不爱说话的弟弟除必要之外几乎不会开口。正因为如此不适合担任指挥官,但在战斗方面他比爱丽丝更强。
打败阿尔凯因之后,他的名字更加广为人知,可本人觉得那次战斗只是险胜。
他似乎要想变得更强,在这段时间内拿出了更足的气势来锻炼。
和弟弟分开后,爱丽丝•伦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刹风景的狭小房间里没有任何大型家具,壁上装饰着圣人赐给的短剑。
用羽毛装饰的华美短剑也是护身用的魔导具。
看着那柄短剑,爱丽丝坐到了老旧的长椅上。
她对圣人克拉尼恩宣誓了忠诚。
他重用了爱丽丝等这样没有靠山的人。
与血统和人种无关,他提供了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发挥相应实力的环境。
爱丽丝理解这是由于他自身的野心,但毫无疑问他是部下愿意侍奉的主人。
能够回报这份信任,爱丽丝等人就能得到报酬。
利益一致的关系让人心情舒畅。
根据圣人克拉尼恩的指示,爱丽丝等人要寻找机会去位于萨安托罗夫的夏亚鲁尔僧院调查。
本来计划中要作为援军加入弗雷迪里克的部队,然后会得到大量的报酬,但知道北天将也参战后,她感到计划被打乱了。
(如果对手只是普通的魔族,弗雷迪里克的部队至少还能再拖上一段时间……对手是北天将的话,到达此地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胜负显而易见。
之后在这片领土内,反政府军摇身一变就成了新政府军,各地的那克巴族和鲁达族间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激烈。
趁乱摸鱼也是一个策略,但是调查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夏亚鲁尔到底变成了哪方的据点很麻烦。
北天将鲁法斯在这个国家内,所以动作要越快越好。从今往后,事态的发展还会加速吧。
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乘坐的浮游庭园离开了弗雷迪里克所在的城下町,开始朝米格洛特山脉的山脚下前进。
那个地方到底沉睡着什么,她当然尚未知晓。
但是不知为何胸中一阵骚动。
想着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爱丽丝•伦德从窗户眺望起外面的苍空。
◎
在萨安托罗夫北部,有一处被称为夏亚鲁尔僧院的山脚要塞。
打穿山岳地带的岩石而建成的这个僧院,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足足需要一个小时,但与其说是一个普通的僧院,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宗教都市。
由于数年前被政府军所毁灭,但在到处都已经崩塌,已经化为一片没有人烟的废墟。
聚集在僧院的人们,信仰的不是圣教会的圣神伊斯卡,也不是龙神多拉乌克拉斯或乐人蕾迪安努。
他们的信仰不是特定的某一位神明,而是以“克拉姆克拉姆庭园”这个众神所居之处为对象。
作为宗派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例子。
没有用于奉上祈祷的神像,他们在夜晚时,对着天上的星星祈祷。
本来在那克巴族的信仰中就根植有将星星神圣化的思想,这个宗派由此而生。
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此处的信徒多是那克巴族,不知何时起,这里成为对政府不满的那克巴族人的藏身处。
「——因此夏亚鲁尔僧院在萨安托罗夫国内成为民族间对立的象征一般的地方。鲁达族的弗雷迪里克率领政府军突袭并毁灭了那里,因此短时间内反政府组织也潜藏起来,结果在其余各地都招致报复行为,成为如今内乱的一个契机。这是我的看法。」
在地板上听着霍克艾滔滔不绝的演讲,阿尔凯因等人都在和自己的睡意做斗争。
浮游庭园的某铺有绒毯的宽敞房间里,他们横躺在垫子或躺椅上,各自摆出倦怠的姿势。
按照南方的风俗本来不怎么使用椅子或桌子。由于近年来其他地方文化的流入,在食堂等地摆放了桌椅,但平常的卧室内仍然是在地面放置躺椅或低矮的沙发。
对阿尔凯因来说这样当然更加轻松,但其他人就觉得难以入睡了。
身体陷入垫子中的西兹可一边抚摸着阿尔凯因的后背,一边擦了擦自己的睡眼。
「……嘛,原来是这样的地方啊,我理解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赛罗会知道这种地方吧?听起来不像是非常有名的地方。」
赛罗在从烧毁的村落返回途中昏迷,正在其他的房间沉睡。
如今菲诺和缇亚涅丝如影随行的陪在他的身边。
听到西兹可的疑问,阿尔凯因也点点头。
「赛罗精于草药学,但应该对历史并不熟悉。他居然知道大罪战争中某些不为大众所知的人,感觉知识有些偏门。特别是——之前当“大魔导师埃斯哈尔”从他的口中说出时,实在吓了我一跳。」
这个名字是大罪战争时的黑幕,被人们所忌讳的魔导师。
他被当时的英雄所打倒,详细的记录却没有流传至今。
「等他本人醒来后再向他确认吧。回答恐怕还是“大概从祖父那听来的”。也就是说赛罗自身对这份记忆的来源也无法确认,他也在困惑。」
乐人雪莉露想要发言,举起了手。
「霍克艾先生,提问,提问!」
「好的,雪莉露大人,怎么了?」
雪莉露歪着小巧的脑袋,用优秀的声音问道。
「听说赛罗曾在一段时间内被西天将抓走了?那段时间内赛罗被授以某种暗示,也有这种可能性吧?就是说,为了将咱们诱导过去,故意让他记住了奇怪的地名——」
霍克艾瞪圆了眼睛。
「……太精彩了!在谋略上完全的笨蛋、脑袋中只有一片花田的雪莉露大人居然说出了如此虽说单纯但又合理的解释——太让我吃惊了。雪莉露大人,你成长了呢。」
「唉?哈啊啊,是这样么?」
「……不,不,那只是绕着弯子骂你是笨蛋而已。你现在应该发怒才对。」
露出笑脸害羞着的雪莉露大人旁边,蕾妮悄悄说道。
突然又绷起脸的雪莉露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但是这份直率对阿尔凯因来说值得依靠。乐人雪莉露拥有“这个人的话值得依赖”这样的资质。
这是其他的贤人都不具备的资质。
圣人克拉尼恩一直是个谋略家,魔人范达尔也是个扭曲的人,工人那波尔更是狡诈。
武人霍乔虽然值得依赖之人,但远在东方,在中央地区影响力薄弱。
说到龙人加尔多拉,就连他在想些什么都搞不懂。
阿尔凯因会依靠雪莉露,一方面是由于她是范达尔在失踪着就已经相识之人,另一方面也是对雪莉露的资质有所期待。
在这种意义上,阿尔凯因和霍克艾都对乐人雪莉露有很高的期待。
大概只是由于尚且年幼吧,她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想捉弄一番。
霍克艾看向了阿尔凯因。
「玩笑话到此为止,我想到一个完全没有根据的推论……如果“环流的轮环”不是近年所造的魔导具,而是从大罪战争时期开始就存在的古老之物,那在某种程度上就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唉?快说。」
阿尔凯因催促总喜欢把话说一半的霍克艾。
霍克艾突然指手画脚的饶舌起来。
「毕竟只是我的一个假说……首先,在大罪战争的时代,众英雄当中也有人拥有“环流的轮环”吧。这个人的记忆片段寄宿到了“环流的轮环”中,让如今的赛罗受到了些许的影响——这样想来,埃斯哈尔的名字和亚夏鲁尔这个地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就可以理解了。而且连精于药草学这一点,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知识基础——」
阿尔凯因动了动耳朵。
赛罗的师傅亚奈特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赛罗在药草学上的才能太出色了。”
“理解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将以前的记忆回想起来似的——”
霍克艾的分析印证了亚奈特的主观印象。
赛罗老练的性格也似乎潜在的像是继承了“大人”的记忆。
「用魔导具传承人类的记忆……有可能么?」
西兹可不可思议的问道。
阿尔凯因看向了她。
「这是有可能的。魔导具不是普通的道具。有的工匠明确表示魔导具拥有生命,特别是在传说中出现的古老魔导具……看到缇亚涅丝就不难理解,魔导具中有可以称为疑似生命的存在。至于神器,更是会自己选择主人。」
霍克艾用开心的眼神看向了抱着胳膊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
「我的假说合你的心意么?」
「嘛。但是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了那些记忆。似乎之前完全没有类似的事情。」
霍克艾悄悄的扶正了眼镜的位置。
「这个怎么说呢……就我来看,恐怕是在与西天将的战斗中“赛罗一度死去”成为了某种导火索吧。这种力量如何运作还尚未可知,我觉得以那件事为分界线,赛罗的样子有所变化……」
阿尔凯因呻吟了一声。
被露娜丝缇雅的侍者切断胳膊,由于“狂战士的代价”暴走之后——赛罗确实曾经一度死去。
之后他再次复生,所以也不是准确意义上的死亡,大概可以算是假死状态,但当时心脏停止了跳动也是事实。
「由于当时的死亡,残留在“环流的轮环”中的记忆侵入了赛罗的精神中,由于这个变化导致他做了奇怪的梦,像刚才一样出现意识不稳定的情况。这毕竟只是我的推测。」
阿尔凯因陷入了思考。确实根据不足,但也有其合理之处。
蕾妮很佩服似的轻抚着自己的下巴。
「嗯,很奇怪的假设。如果在大罪战争的英雄中有“环流的轮环”的使用者,到底是谁呢?从那时就开始使用“环流的轮环”这种称谓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霍克艾洋洋得意的点点头。
「嗯,“环流的轮环”的概念自古有之,在大罪战争时,无法确认这个名称是否已经渗透进了英雄之间。就是说,即使众英雄当中有人使用了它的力量,也有可能没有使用“环流的轮环”这样的名称。在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记述了一段关于“轮环之力”的事情,轮环形状的魔导具在世界上多如牛毛,也不能因此就断定那是与“环流的轮环”类似或相同的物品。但在了解这些可能性的基础上,就我所见——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是“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也不奇怪吧。」
雪莉露夸张的歪了下脑袋。
「那是谁?我不认识。」
并非史学家的雪莉露所表露出来的无知在某种程度上也无可奈何。他在大罪战争的英雄之中默默无名。
「斯特拉达是当时的英雄之一,被称为“无力的英雄”。“无力的英雄”这个称号会让人感到在意吧,指的是他本身没有能力,还是说——」
察觉到霍在艾想要说些什么的阿尔凯因下意识的竖起了尾巴。
「……难道说,他的能力是“让敌人无力化”么……?」
霍克艾沉默的笑了笑,阿尔凯因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如果他的分析切中事实,足以称的上是历史重大发现。
不论是什么样的魔导师,没有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这是世界的真理。
关于名为斯特拉达的英雄在大罪战争中的角色,如今也没有分辨清楚,能够支持霍克艾推论的要素虽然不多,但反言之也没有足以否定的论据。
霍克艾再次窥探阿尔凯因的神色。
「那么,怎么办?夏亚鲁尔僧院离这里不远,要过去看看么?」
阿尔凯因在数秒之后就做出了决断。
确实很近。
但是刻意迎合霍克艾的兴趣就太愚蠢了。
「暂且没有去的必要。赛罗记忆的主体怎么说也是数百年前的事情,现在再去那个失去功能的废墟太异想天开了。我和你不同呢。」
鹰目学士笑了出来。
「喂,喂。很多情况下废墟当中都会沉睡着有用的物品吧?缇亚涅丝和树兵都是最好的例证。」
「也会引来和魔族无关的危险。缇亚涅丝和树兵也是好例子。」
面对只是想探索遗迹的霍克艾,阿尔凯因如此讽刺道。
在黛纳斯克的那个龙骨迷宫中,赛罗等人遭遇了危机。古老的遗迹中难以判明到底会有怎样的机关。
这时,睡醒的赛罗在菲诺和缇亚涅丝的陪同下刚好出现。
他在倒下后就陷入了沉睡,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在此期间,阿尔凯因等人一直在听霍克艾延绵不绝的演讲。
也是为了转换氛围,阿尔凯因努力用明朗的声音说道。
「呀,赛罗,身体怎么样了?」
「嗯,已经没事了。报歉让你担心了。」
赛罗已经变回了平时的脸色,但旁边的菲诺却气色不佳。
一目了然,这不是由于自身的身体原因,而是在为赛罗担心。就连平时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缇亚涅丝看上去也无意间心情沉重。
「我劝他还是多休息一会比较好……但不管怎么劝,他都有话想跟阿尔凯因说。」
「唉,想说什么?看起来很重要呢。」
阿尔凯因用视线催促,赛罗点点头开始说道。
「如果在途中方便,我想亲眼看一下那个名叫夏亚鲁尔僧院的地方,有想确认的事情。」
感受到霍克艾在背后浮现出了满脸笑容,阿尔凯因气得鼻子都歪了。
刚刚才在此决定“不去”。
「赛罗,虽然你这么说,但对面的那位肯定会蹬鼻子上脸,所以这次尽可能——」
赛罗蹲到了阿尔凯因身边,笔直的盯向了他。
「稍微……从上空经过就可以了。怎么说呢,我非常在意。想到以后几乎没有再来的机会,我就想尽量去看一下。不行么?」
阿尔凯因看到他真挚的样子感到有些为难,咯吱呼吱的挠了挠了耳朵。
关于旅行的方向,不懂地理的赛罗很少像这样恳求。
「听说现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那里还会有什么吗?」
「我也不太清楚……」
赛罗似乎有所隐瞒。
阿尔凯因轻轻的敲了下他的胳膊。
「赛罗,不要觉得奇怪,你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在可以理解的范围能告诉我么?你看的东西很可能不是梦或是错觉,而是寄宿说“环流的轮环”之中、过去的某人的记忆。」
赛罗注视着阿尔凯因的双眼,混身僵硬。
他本人也微微察觉到把那些“当做是梦境有些奇怪”了吧。过去的历史事实与普通的梦,虽然也不能说没有偶然符合的例子,但毕竟有个限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赛罗终于结结巴巴了说了出来。
「……偶尔的梦境中会出现大罪战争时间的英雄们。亚加莫尼,罗维尼奥,露提娅娜——埃斯哈尔这个名字也是由此听说。阿尔凯因,之前骗了你,报歉。」
阿尔凯因摇了摇头。赛罗曾经对他说埃斯哈尔这个名字是“从祖父那听说的”。
他肯定认为这是符合情理、没有矛盾的最好回答吧,而不是带有其他意图的谎言。
「在梦中,你的视角是谁?」
霍克艾很有气势的从旁边问道。
赛罗之后的回答与他的期待如出一致。
「“斯特拉达”……被这样称呼。我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啊,和我一样。果然是不太有名的人呢。」
旁边的蕾妮用手掌按住了雪莉露还在喝着茶的嘴。
乐人雪莉露眨了眨眼,老实的闭上了嘴。
另一方面,霍克艾满足的点点头,向阿尔凯因使了个眼色。
「听到了么?看起来猜中了呢。」
「我还以为你又要来劲了呢。就是说“环流的轮环”不是泽尔德那特先生开发的魔导具么?到底是经由怎样的过程才来到赛罗的体内,如今还是毫无所知……赛罗,关于你想去夏亚鲁尔僧院的理由,能告诉我么?」
赛罗有些困惑的歪了下脑袋。
「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亚加莫尼的声音说道“那个藏于夏亚鲁尔,必要之时去取回”——若是名叫斯特拉达的人前去,似乎就可以解开封印。那里到底有什么,我想尽自己所能去确认一下。」
他的声音中不知为何流露出些许的危机感。
与表情沉重的赛罗想法相反,霍克艾的双眼闪现出了光辉。
「嗯,关于夏亚鲁尔僧院中,我不曾听说那里曾经出土过什么强大的魔导具或是财宝。也不曾耳闻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这样想来,很有可能某物依然沉睡在那里。阿尔凯因,在魔族找到之前有必要去调查一番吧?」
旁边的西兹可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到前辈非常高兴的样子,总觉得会变得十分不幸。我能够理解阿尔凯因大人的心情。」
即使受到她的同情,阿尔凯因在听到赛罗的话后,也不能无视夏亚鲁尔僧院了。
在这个夏亚鲁尔僧院附近,赛罗体内的“环流的轮环”唤醒了遥远过去的记忆——这个情况本身似乎就拥有某种重大的意义。
换个角度来看,可以认为“环流的轮环”的意志想要引导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前去。
「蕾妮,被阻挡的商队平安了么?」
「啊,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们巧妙的避开了发生混乱的地区,似乎正在向国境处移动。这样下去,即使不和咱们汇合也能正功脱离。」
如果商队的状况陷入了危机,阿尔凯因本打算以那边的事情优先,看来那个选项已经被排除了。
「……要是遇到危险,马上就撤退。」
阿尔凯因如此决断后,霍克艾露出了比赛罗更加灿烂的笑容。
「呀,太英明了。我很期待呢。说不定还会有像黛纳斯克那样的地下迷宫,我这就去做探险的准备。」
看到了迅速离开房间的背影,西兹可呆呆的嘟囔道。
「……要是骨折还没恢复就好了。」
「唉。从什么时候你也会说出这种话了呢。刚成为魔人弟子的时候,明明总是在辛苦的照顾别人。」
蕾妮感慨的说道。
硬要说的话,她也是拥有研究者气质的人,似乎也在期待可以顺便路过夏亚鲁尔僧院,表情比平时更加柔和了。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
「地下迷宫暂且不提,要真有什么的话我也想见识一下。为防万一,向最近的城市出发收集情报购入补给物资吧。雪莉露大人,变更前进方向,回到控制室吧。」
「啊,嗯。那么,阿尔凯因,再见。还有,露娜丝缇雅已经在工房里改良了捕捉用的陷阱,小心一点。」
「……多谢,我会全力注意的。」
看到突然疲惫不堪的阿尔凯因,赛罗轻轻一笑。
「阿尔凯因也有害怕的东西呢,真意外。」
顺便一提,阿尔凯因对就在身边的菲诺的恐惧似乎还没有传达给赛罗。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逐次看向了赛罗和陪在身边的菲诺、缇亚涅丝。
他们的关系在微笑背面,存在某种危机。
阿尔凯因知道自己爱操心,但也为赛罗过于单纯而感到同情。
「我基本上是个胆小鬼呢。由于害怕露娜丝缇雅,在达到夏亚鲁尔僧院之前就陪西兹可一直修行吧。那么,再见。特别是赛罗,一定要好好休息。」
阿尔凯因挥着手走了出去,西兹可也开心的跟在后面。
「……阿尔凯因大人,我太高兴了!短时间内可以两人独处了。」
阿尔凯因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自己提出可能稍显过分,但这边也有这边的恐怖。
不过磨练西兹可的技能在今后的战斗中应该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败给了露易丝•伦德——但西兹可战胜了爱丽丝•伦德。这个孩子身上还有潜在的才能。必须要好好培养。)
师傅魔人范达尔把西兹可托付给了阿尔凯因。
她是否能成为一流的魔导师,阿尔凯因的教育有着重要的作用。
虽然他的身体变成了猫的样子,但责任感没有改变。
离开赛罗后,阿尔凯因来到了洋馆外面。
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
现在的浮游庭园本来就飞行在云层上面。
眺望着湛蓝的天空,阿尔凯因回想起了“魔人之城”。
位于灵峰贝尔兹山山顶附近的魔人之城处于云层方向,与下界相隔绝。
连山道也不存在的陡峭山中,来往只能依靠扭曲空间产生的特殊道路。
在那里看到的清澈天空与从这个浮游庭园上看到的广阔天色理所当然的有些相似。
(魔人之城……真想回去一次呢。)
城内还留有数名平安的弟子。如果有什么进展,预定中他们会通过魔导师公会发来联络,但在埃鲁福尔时公式的通信曾经受到篡改。
没有收到任何联络,即使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尔凯因等人也无法得知。
西兹可注意到了阿尔凯因望着天空,悄悄叹了口气。
「在怀念魔人之城吧?」
「嗯。我是在那里和达克菲尔德(darkfield)神殿来回奔波之间长大的呢。旅行时的天空也不坏,若是没有战事就更好了。」
如此说出真心想法后,阿尔凯因重新戴好了帽子。
让学生担心是作为教官耻辱。
「那么,开始吧,西兹可。今天是提高“四重奏战轮”速度的练习,做给我看吧。」
「是!」
干脆的回答响声时,西兹可放出了四个棒状的魔导具。
在空中开始高速回转的这些棒变成了发光的圆盘状,自由回转破坏目标。
看起来效果单一,但控制起来并不简单,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驾驭。作为魔导具还没有达到极限,尚处于发展当中。
根据西兹可的努力程度,很可能发挥出连阿尔凯因也想象不到的威力。
在些许的期待之下,阿尔凯因认真的观看着她的训练。
不久后浮游庭园改变了前进方向。
在前方附近的城内收集完情报后,以夏亚鲁尔僧院为目,明早就能抵达。
那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阿尔凯因尚不可知。
并非神明的他,当然无法知晓先行一步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也在朝向那里前进。
而且,还有另一个势力——
由于和阿尔凯因、伦德伦德骑士团完全不同的理由,与现在的夏亚鲁尔僧院有所关联的人。
◎
坐落在山脚的要塞,夏亚鲁尔僧院——
如今此地已变为一片废墟,一部分损坏的天花板下再次迎来大量人群。
当然不是来游览遗迹的观光客。
岩石建造的要塞中,到处都响起了全力的怒吼。
「喂,给我绑带!没有的话布也行!」
「别慢吞吴的!快把用来给器具消毒的热水拿来!」
「拿着“睡魔之铃”的家伙,这边也拜托了!让他沉睡代替麻醉!」
为了救助伤兵,反政府军也顺路来到了这里。
不久之前毫无人烟的遗迹,现在已经变成了野战医院。
许多人受伤。
军队指挥官尼斯罗夫•里贡、副官乌尔巴泽和数位魔族人在走廊的角落处眺望着这里的情况。
仅听声音的话宛如苦境一般,但除了受伤的人以外大家都表情明朗。
究其原因,这个部分正在以压倒性的优势不断前进。
由政府军来看,他们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军队吧。
这是全都是“北天将鲁法斯”一人带来的胜利,反政府军的其他士兵并不强大。
看到这个势头,附近的村落中长年积怨的那克巴族也发起叛乱,与鲁达族的士兵开始交战。
没有鲁法斯的地方罕见胜利,失败受到追击的人为了依赖这个部队都擅自过来汇合。
即使是在胜利前进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大量的伤兵,才会出现眼下的情景。就算主力部队完好无损,从周围也会有伤病不断聚集过来,真是奇妙的进军风景。
最初派来的军队只有尼斯罗夫领地内的四百人左右——一方面是为了控制本就不多的军粮消耗,另一方面真正作战的只有鲁法斯而已,连这四百名士兵也大致上成为了装饰。
事件上,他们当中还没有一名士兵牺牲。
但仅凭鲁法斯一个无法在多方面取得。
「即使在鲁法斯大人所在的局部区域获胜——其他的地方就不行了么。如今政府军只关注这里真是帮了大忙,但周围稳固防守的话就麻烦了。」
听到尼斯罗夫下意识的叹息,单眼单臂的乌尔巴泽回应道。
「其他的部队无法取胜是必然的。受过正规训练的部长和看到咱们的势头才随意起兵的人们,胜败自不必多言。正因为如此,咱们才以领主所在的地方为目标。击败头脑,以金钱雇佣的士兵就失业了。」
尼斯罗夫点了点头。
打倒领主的话,正规军会迅速瓦解。之后一部分流落到其他领地,一部分会叛逃向尼斯罗夫,一部会退伍寻找其他工作,还有一部分会成为像山贼一样的匪徒吧。
至今为止的鲁达族军队重复着对那克巴族的掠夺行为。只要鲁达族军队的数量减少,这个势头也会削弱,如果尼斯罗夫能够掌握这片地域,就可以取缔他们的行径。
今后要如何维持治安是尼斯罗夫最头痛的问题,但他相信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另一方面,他还有所担心。
「以前备受欺凌的那克巴族同胞们可能以此为机会反过来虐待鲁达族。为了阻止这种趋势,必须分出一部分士兵。」
在尼斯罗夫领地内,还有许多置留的士兵待命,以备万一之时可以征招过来。
但是,即使委托他们来维持治安,也不能保证可以在此地能够抑制住民族感情的沸腾。
关于这点,乌尔巴泽似乎看得很开。
「现在的事态已经无法阻止。以前的扭曲越大,反作用也会越大。要是能够让鲁达族明白是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才导致如今的状况就好了。是吧,鲁法斯?」
乌尔巴泽向围在同一个桌子旁的北天将鲁法斯问道。
此处还有一位神官德尔菲埃在场,但他从以前开始就很少说话。
黑色皮肤的脸上充满了哀伤的威严,仅仅位于此地就释放出强大的存在感。
另一方面,鲁法斯还是平时的模样,淡然的回答道。
「关于反作用这方面的分析,由于我这个非本国人无法判断——但也存在这样的看到。在某种程度上至今为止的过程中没有防备。当然,关于咱们需要防备的东西也应该防备吧。」
大概是在顾及乌尔巴泽与尼斯罗夫双方吧,鲁法斯只是陈述了常性的意见。
之后他又加上了这样的感想。
「这样说可能有些不谨慎,如今的状况我已经有些放心了。这群伤兵暂且不说,此地的那克巴族还有站起来的勇气。反作用没有到来就灭亡的民族并不少见,但位于此地的那克巴族的诸位,想要打破现状的结果就是像这样负伤。如果我等是在没有任何人呼应的国家内采取行动,肯定无法取得改变吧——这样的话,就有希望。」
鲁法斯露出了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连续战斗疲惫的微笑。
尼斯罗夫再次对这个极其超然的男人心怀畏惧起来。
部队连战连胜毫无疑问是由于这位鲁法斯的力量。
就是说,以一个国家的军队为对手,他仅凭一人不断得胜。
鲁法斯站在最前线。
前方的敌人,军势如同云霞一般。
当他开始挥起“风斩的指挥捧”,随着风声奏起的美妙旋律,单方面的屠杀也随之开始。
敌方骑士在靠近之前既被横扫,弓兵的弓被风所阻隔,枪兵在原地几乎不能行动。
盾牌像纸一样被切碎,要塞的城墙如同积木般崩塌,就连选拔出来的魔导师部队也在没有搞清状况的时候就被打倒。
费尽千辛万苦,也会有前来抵抗的将领。
有的魔导师用魔力之盾抵御风之刃,用尽全力来到跟前,但他们毫无报仇的机会。
各位守护在鲁法斯周围的魔族——红色的克利穆德,肥胖老人巴尔玛兹将他们打倒,然后对看中的人施以魔族化的洗礼,最终拉入了同伴。
这些人由于伤势目前还无法成为战力,但今后可以在维持治安上成为有所作为的人材。
他们全都被鲁法斯的强大所折服,一部分在魔族化之前就已对他迷醉,自己主动要求成为魔族的同伴。
他的身上不仅有纯粹的强大力量,还有吸引别人的魅力。
(不可能……不论是多优秀的魔导师,他的强大……果然太异常了。)
北天将鲁法斯不是人,说不定是属于“神明”一方的存在。就连六贤人的力量似乎也不及他。
同时,如果尼斯罗夫建立国家不合他的心意,他肯定会再变成敌人吧。
(雇佣刺客暗杀行不通吧……毒杀的话到有几分可能,但看到这个男人就觉得他百毒不侵。)
下意识做出这番思考的尼斯罗夫本来没有与鲁法斯为敌的打算。
鲁法斯提出的前提条件是“将那克巴族与鲁族同等对待”。
乌尔泽巴似乎不能理解这个方针,但尼斯罗夫却打算坚持这个政策。
这确实是句漂亮话,但也是现实的选择。改变立场轻而易举,但这样一来,以后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在绝对人数上,鲁达族占据上风。对尼斯罗夫来说,当鲁法斯等魔族离开后,他有必要制订可以保证国家形态的体制。
恐怕鲁法斯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才没有把起义军交给乌尔泽巴一人,而把拥有领主经验的尼斯罗夫也拉了进来。
就是说,他们是真心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
所以这样一来,尼斯罗夫必须成为那克巴族和鲁达族双方的良心。
考虑到今后艰难的执政,连战连胜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
「闷闷不乐呢,尼斯罗夫大人。」
鲁法斯从他的脸色中读懂了他的心声,尼斯罗夫报以苦笑。
「……怎么了,鲁法斯大人。差不多也该呼吁鲁达族也加入这个反政府军了吧?」
尼斯罗夫的这个提案让乌尔巴泽的脸色突然一变。
「还太早吧。至少在打败弗雷迪里克之前,没有人会真心反叛吧?」
「不,在现在这个时候,即使没有人参加也没关系。但是,表明态度还是越早越好。我们并不只是为了“那克巴族”的未来,而是为了“全体国民”的未来而前进——表现出这个姿态说不定可能避免无谓的屠杀。即使面对同族,只要坚持不允许不合理的屠杀这种方针,也可以对其他国家宣扬我们的正确性。」
涉及到外交的事务时,乌尔巴泽就无话可说了。
年轻的他闭口不谈,催促尼斯罗夫继续说下去。
尼斯罗夫冲他微笑起来。
乌泽巴泽虽然傲慢,但不愚蠢。虽然行动的根本动机是对鲁达族的仇恨,但这份仇恨是朝向现在的体制。
比较而言,在鲁达族的幼童面前,他的体内没有毫不意外的凶暴气息。
这种不分民族的凶暴性情对尼斯罗夫来说是大忌。
「起义的人提出这种主张,就能够在反政府军和鲁达族之间的鸿沟变深之前,表明未来国家的存在意义。之前我也说过,我的理想中的国家——不论是鲁达族还是那克巴族,不会仅仅因为所属人种的问题就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或全部。」
说是大道理也无所谓。尼斯罗夫认为如今广泛的表明目的极为重要。
即使是在那克巴族同伴当中,也必须要对虐杀鲁达族的人给予处罚。尼斯罗夫的目的与至今为止两个种族的仇恨毫无关联,而是要让两者的立场近于公平。
确定以强烈的差别主义者弗雷迪里克为首要目标,也是为了明确表示这种态度。
恐怕战乱的进程会越来越快。
打倒若干贵族,并且不断提倡这种理由的话,十五贵族当中肯定会也出现同盟者吧。
除去同样是那克巴族的贵族,鲁达族的贵族中说不定也会有害怕状况逆转而成为同伴的人。虽然这份希望还很渺茫,但可能性绝不会是零。
如果遇到万一——还有德尔菲埃的“幽灵绅士录”。
鲁法斯似乎察觉到了尼斯罗夫的觉悟,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等决定委任你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所以应该由你来决定。我们觉得你做错的时候会出面干涉……我们赞同对这个意见。身为鲁达族的德尔菲埃祭司也在这里,这样就证明了你的意见呢。」
当事人德尔菲埃没有做出反应。
现在的反政府军中,几乎没有黑色皮肤的鲁达族人。
虽然有德尔菲埃和后来作为魔族加入进来的数名敌方魔导师,但此时的部队仍然只能称为“那克巴族的单独部队”。
在此之后,必须将鲁达族中没有种族差异观念的人拉进队伍。
方针达成了一致,乌尔巴泽用义手轻敲了下桌子。
「当前的问题是这里的伤兵吧?身为同族不能舍弃他们,带他们共同行军的话又是部队的累赘,还需要额外的粮草。怎么办?」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答案吧。这次提问更多只是为了确认意见一致。
一直沉默的德尔菲埃举起了一只手。
「那么,我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鲁法斯大人是攻击敌军的核心力量,乌尔巴泽和尼斯罗夫是起义军的象征。你们继续进军就好。当然,我的那些负责保护尼斯罗夫的部下也会与你们同行。」
南天将德尔菲埃的部下大部分散落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地方,在收集情报的同时牵制鲁达族的部队。其中内有数人与这个大部队同行,主要回负责重要人物的保护和杂务。
「打倒弗雷迪里克后,再把这些伤员带进城市吧。万幸的是,用我的“幽灵绅士录”可以欺骗这个地方的贵族,得到必要的粮草。」
「……真是方便的力量呢。和鲁法斯不同,在另一种意义上让人畏惧。」
听到乌尔巴泽的这番感想,德尔菲埃意外的做出了回应。
「过高估计我就麻烦了。比如北天将鲁法斯,或是像敌视我方的阿尔凯因那样拥有耐性的魔导师,这个幽灵绅士录恐怕毫无作用。对强大对手没有效果的力量,在遇到万一时就派不上用场。我知道自己是四天将当中最弱小的男人。」
这是谦虚之词,他拥有其他魔族无法比拟的力量。对尼斯罗夫来说,他毫无疑问是恐怖的存在,由鲁斯来看,也需要对德尔菲埃多加戒备。
恐怕德尔菲埃还隐藏着真正的实力。他到底拥有怎样的真实能力,大概就连身边的魔族也尚未知晓吧。
“拥有这样的实力,你不如暗杀掉十五贵族,或是控制他们,不就能达成目的了么?为何故意引发这样的起义?”
德尔菲埃和鲁法斯对这个问题分别如此回答。
“仅仅改变领主的方针政策,也不能改变全体国民的意识。”
“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即使是名义上也好,要依靠本国国民的力量。”
“人民站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政府的不人道行径,不这样做的话周边国家无法将这次的起义军认定为新政府。”
这番狂妄之言,似乎真的是想将“那克巴族自己奋起,打破鲁达族的支配统治”做成既定事实。
鲁法斯之后又补充道。
“战斗的过程中,可以挤出这个国家的脓疮,还可以发掘出有为的人材。结果不是一切。从这个过程中重生之物将成为治理下一个国家的力量。”
在此基础上,他们魔族似乎要将萨安托罗夫当成自己的据点。
以萨安托罗夫的力量为背景,德尔菲埃的目标是让圣教会健全化。
面对这些巨大的存在,尼斯罗夫有太多值得学习的东西。
乌尔巴泽大概不打算老实的遵从吧。虽有救命之恩,但他不是仅靠这点就能驯服的青年。
鲁法斯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我也相信南天将的实力,但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他们无法在正面取胜,有可能会从背后狙击。」
「感到不放心的话,就把你的部下也留在这里。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而且巴尔玛兹原来就是这个僧院的护法,对保护这个僧院以及此地的弱点了如指掌吧。」
「原来如此——明白了,我让他们留下。」
鲁法斯当机立断。
减少了进军的战力,尼斯罗夫却不以为意。就现状来看,鲁法斯一人的实力就远远超出了对方。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已经非常熟悉了新魔导具。那两个人的话不会输给对方的魔导师。你随意指挥他们吧。」
「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弗雷迪里克仅与你一人作战就已经筋疲力尽,大概没有多余的手段了。」
正如德尔菲埃所言,政府军的士兵不是无穷不尽。因害怕强大的鲁法斯而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
到达战场,直到最后都没有正面交战的机会,只是被刮来的风不断切割,逃跑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鲁达族的残兵为了报仇可能擅自迂回过来,这里——」
鲁法斯没有再说下去。
一个有点脏的球从走廊的角落里滚了过来。
那克巴族的年幼姐弟站在稍远的位置处。
拉达娜偶然间救回来的孩子们已经失去了双亲。
鲁法斯捡起了球,露出笑容扔向了他们。
「玩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打到受伤的人。」
幼小的姐弟安心的点了点,拿到球过转身离开。
鲁法斯看着他们离去的眼神十分温柔。
「这里还有女人和孩子,为防万一必须要好好防备。」
如他所言,如今的夏亚鲁尔僧院中不仅有受伤的人,还有害怕受到迫害而逃出来的女人和孩子。
人数一直在不断增长,为了保护这些人民,也要尽快打倒弗雷迪里克,让这个区域重新恢复安宁。
「这样决定的话,我也要尽快出发了。就算是提前一天也要尽快到达弗雷迪里克的所在地。乌尔泽巴和尼斯罗夫压制城市,之后以这片领地为根据地,继续讨伐其余的十三贵族。」
进军部队已经结束了休养。
跟在准备离开的鲁法斯身后,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也站了起来。
「那么,德尔菲埃祭司,暂别一段时间。」
尼斯罗夫郑重的说道。
德尔菲埃也大方的点点头,伸出了手。
「尼斯罗夫。对你的期待有一半是出于偶然……我觉得这是意外的幸运。你大概会成为一个好国王吧。充满自行的前进,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说这番话的口气就像是真正的圣教会祭司一样。
离开之后,尼斯罗夫再次想到。
自己大概还处于德尔菲埃的操纵中吧。
德尔菲埃对自己寄与的依赖有某些扭曲,日复一日,竟然对此已经有所自觉。
即使如此,尼斯罗夫仍然信任德尔菲埃。
走了几步后,尼斯罗夫回头看向了德尔菲埃。
「祭司,我也要感谢你。这次起义的成功与否就在不久的将来……名为“希望”之物究竟有多么重要,我不会忘记。以前我害怕鲁达族,不说希望,就连现实也一直在逃避。让我的这双眼睛觉醒的正是你。即使这是受到操纵的结果——我也对你毫无怨言。」
德尔菲埃皱起了眉毛。
「……看来你我的“幽灵绅士录”对你没有起作用呢。这样南天将的地位可要危险了。」
听到这番回答,尼斯罗夫露出了苦笑,追上了前面的鲁法斯和乌尔巴泽。
如今的他为可以朝眼前的理想前进而感到喜悦。
即使这是建立在借助魔族力量的基础上,但他在早已因绝望放弃的这个国家的未来中看到了希望。
为了让这份希望不再重复不幸的历史——
尼斯罗夫•里贡大步向前。
第四章 聚集在僧院的人们
魔导具工匠缪尔斯通,这名少女总是闭着眼睛。
拉达娜觉得这样不就看不到看面了么,但她还是很少睁眼去看外面的事物。
她不是盲人,睁开眼睛就能视物。
但是她刻意戴上名为“读风的触觉”的发饰形魔导具,感觉着周围的动静来行动。
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做出表情。
由于拉达娜擅自的行动,缪尔斯通正在生气之中。
「拉达娜大人,孤单一人与阿尔凯因他们接触,不是太儿戏了么?」
冷静平淡的口气,却掩藏不住里面的怒气。
她受到鲁法斯的指示,前来迎接拉达娜。
如今两个人来到了夏亚鲁尔僧院附近。
黎明前的昏暗城市中,没有其他的旅人。
两个人乘坐着货车似的移动工具,操纵八条腿敏捷的运动,前进的速度如同怪兽一样。
这个移动工具是从缪尔斯通的魔导具“巴维里的人偶游戏”中召唤出来的巴车。
这个如同游戏盘形状的魔导具中包含国王巴维里、左侍者哈维、右侍者拉尼、持盾步兵沃里、小丑西尔比、军师克罗维里、还有车马法拉,这七种用途不同共二十个魔导人偶。
可以自由操纵他们的缪尔斯通不是魔族。
魔族可以极大提高使用魔导具能力的代价就是,不能制作魔导具。
但是她拥有工匠的才能。
为了修理和改造如今魔族拥有的魔导具,她没有被魔族化,完成自身的工作。
她处理情报的能力也极为优秀,魔族间的联络,有时还负责制定作定方案。
由她来看,拉达娜随意的举动难以让人保持冷静。
「如果那只黑猫不容分说的袭击拉达娜大人,说不定会有万一。我觉得拉达娜大人应该是位更加冷静的人。」
拉达娜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没有明确回答。
看来一时之间,不能对她说“魔导具也交给了对方”这个话题。如果说了出来,缪尔斯通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否在撒谎。
毕竟拉达娜对自己的那个举动也觉得有些不像自己。
平时的自己不可能做出那种行动。就连请求阿尔凯因“不要站到政府一方”也不像拉达娜以往的风格。
阿尔凯因他们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也大吃一惊吧。
他们指出自己性格变化的时候,拉达娜用“看到了这个国家的惨状”做出了回应。
这个答案毫无疑问。
帮助被捕的乌尔巴泽和他的同伴时,他们受到拷问后的惨状让她下意识的背过头去。
经过的所有城市,都能看到被鲁达族当奴隶般对待的那克巴族人,看不下去贸然出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看到呆然站在被玩耍般杀害的母亲遗体前的姐弟时,还在执行任务中的拉达娜出手保护了他们。
请求了上司鲁法斯后,这对姐弟被安置在了反政府军的阵营中,如今大概就在夏亚鲁尔僧院里。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自己是不会这么做的。
拉达娜对自己的变化有所察觉是在进入了萨安托罗夫之后。
由肤色来看,她是鲁达族人。
她没有魔族化之前的记,但从同伴巴尔玛兹那里听说,拉达娜的确是出身于这个国家。
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曲折才变成“魔族”了呢——记不得了。
但是正要赶往的夏亚鲁尔僧院对现在的拉达娜来说是印象极为深刻的地方。
拉达娜曾经在这里救助了被政府军追击的巴尔玛兹。
当时她已经是魔族的一员,得到帮助的巴尔玛兹看到拉达娜后说了这样的话。
「……居然第二次被你拯救……!」
只要他不是年老昏聩,拉达娜就是出身于鲁达族,并且曾经帮助过反政府组织的同伴巴尔玛兹。
(以前的我,难道说——背叛了鲁达族,成为了那克巴族的同伴么……?)
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这个国家里也有这样的人。
背叛了同伴的人也因此受到忌讳,做出显眼的举动就会被杀害。
完全失去过去记忆的拉达娜看到这个国家将要发生改变的现状,不知为何心中无法平静。
站在互相敌对的立场上请求阿尔凯因等人的事情也受到这种心情的影响。
「……拉达娜大人。拉达娜大人,你在听么?」
缪尔斯通的声音让拉达娜回过神儿来。
「报歉,刚才发呆了。什么?」
「——出身于这个国家的拉达娜大人,有些奇怪呢。要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请告诉我吧。」
闭着眼睛的姑娘用比平时多了几分担心的声音如此问道。
想要回答,但拉达娜还无法处理好自己的感想,没有什么可以和缪尔斯通商量的事情。
「谢谢,缪尔斯通。我没关系。只是稍微——对这个国家感到在意。」
拉达娜抱着膝盖,整理了下搭在肩膀上的毛毯。
「萨安托罗夫似乎是我的故乡。成为魔族时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这里肯定沉睡着我不想回忆起来的过去……只是如此而已。」
缪尔斯通回过头来。
她仍然闭着眼睛看向拉达娜,歪了下脑袋。
「拉达娜大人意外的纤细呢。在埃鲁福尔也是没有杀死一个人吧?比起其他魔族让人觉得有些天真。」
缪尔斯通直言不讳的评价,拉达娜并不讨厌。
「那只是偶然,因为没有必要。如果露娜丝缇雅大人命令,不论多少人我都会弄脏自己的手。」
「……是这样么?比如说,拉达娜大人,假如抓住了阿尔凯因,收到命令的话就会杀掉他么?」
「当然。他是敌人。」
拉达娜若无其事的露出了苦笑。
缪尔斯通突然睁开了眼睛,确认起拉达娜此时的表情。
拉达娜吓了一跳,一瞬之间僵住了。
缪尔斯通迅速闭上了眼睛,再次朝向了前方。
「——拉达娜大人能够得到北天将的欣赏,我大概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唉?什么?」
「你在说谎,就是这么回事。」
拉达娜困惑起来。自己确实撒过谎,但关才刚才的话并不是谎言。
在拉达娜如此反驳之前,缪尔斯通就像是读出了她的心声似的继续说道。
「你是在自欺欺人。」
被抢到先机的拉达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缪尔斯通比拉达娜年幼,说话却很冷淡。在这个方面,她比真正的魔族更像魔族。
「但是,拉达娜很漂亮所以可以原谅。鲁法斯大人的谎言更加炉火纯青——即使是这次的内乱中也煞费苦心几乎没有杀害政府军的士兵,而是残酷的让他们受到足以记忆一生的伤害。即使没有受到致命伤,我觉得还是杀掉他们对双方都更轻松一些。」
拉达娜反驳了她的话。
「你弄错了,缪尔斯通。死人的话放置不管就好,但受伤的人就必须收养。身受重伤仍残活下来的士兵就会成为军队的累赘。消耗粮食却不能成为战力。不论是怎么样的部队,让他们承担起大量这样的士兵都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舍弃受伤者,这种行为就会影响其他士兵的士气。这片领地的军部此时正为此而抱头苦恼吧。
缪尔斯通听到这番分析后叹了口气。
「确实,这样的作战行得通。但鲁法斯大人没有宣传这种战法的有效性,而是声称因为“不想随意杀人”才采取这种策略。这种煞有介事的理由就是谎言。」
缪尔斯通干脆利落的断言道。
「比如,如果陷入必须杀害无罪之人的状况,北天将大人可以用这种莫棱两可的理由糊弄过去,直到最后都可以避免做出这种选择。拉达娜大人也——恕我失礼,也有相同的思考方式。鲁法斯大人会欣赏你大概也是感到你的这个性别和自己很像吧。」
听到有些不高兴的缪尔斯通的分析,拉达娜陷入了思考。
无法反驳。但是缪尔斯通的话太极端了。
还没有想出明确的答复但姑且想开口辩解时,她们从山道来到了山崖下,眼前的视野宽广起来。
在远方的山坡上可以看到细长连结起来的城塞。
经过数百年的时光,挖开岩石表面来四处修补的这些要塞,内部就如像蚂蚁巢一样复杂。
气氛和遗迹别无二致,但在数年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真正的僧院。
像遗迹一般宁和的上空漂来了一片低矮的云团。
黎明前昏暗的天空似乎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拉达娜凝视着云团不寻常的高度和浓重的颜色。
就在昨天——拉达娜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个……难道是浮游庭园?难道说乐人他们也知道这里了?」
「不对。那个是——」
缪尔斯通停下了巴车法利。
某物从云中落向了要塞中,而要塞里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要塞里应该有守护,但脑袋正上方确是死角。
拉达娜取出了“共鸣石”,马上充入了魔力。
「克利穆德,巴尔玛兹!快起来,有敌袭!」
不待缪尔斯通多说,拉达娜也注意到了。
世界当中现存的浮游庭园只有三个。
其中的两个都来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阿尔凯因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马上就会从头顶上袭击!准备迎击!」
她大声叫喊,但共鸣石的对面却看不到克利穆德等人的身影。黎明时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就在这段时间内,落下的骑士们开始冲进了内部。
随着爆炸声,僧院的一角冒出了烟。
拉达娜焦急起来。
鲁法斯昨天开始进军,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已经在别的地方击败了政府军。
如今残留在僧院中的只有伤者和女人孩子,还有少数的魔族充当护卫。
「缪尔斯通,快点!」
「太危险了,应该舍弃暂且后撤吧?」
「缪尔斯通!」
听到拉达娜的训斥,缪尔斯通叹着气操纵起马车法利,开始向僧院赶去。
「僧院里还有南天将德尔菲埃。有他对付伦德伦德骑士团,不会如此轻松的失败。」
拉达娜咬紧了嘴唇。
即使与伦德伦德骑士团作战,德尔菲埃也不会输吧。
不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作战方式是瞄准“弱点”。对周围无法行动的伤兵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缪尔斯通似乎看穿了拉达娜的顾虑,悄悄说道。
「拉达娜大人。想要保护没有战力的人们,是自取灭亡。」
「我也不是想充当善人。但是,伦德伦德骑士团不知道下手的轻重——奥德布雷伊幽的惨状你也是知道的吧?」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的奥德布雷伊幽村落,村民和想要保护他们一部分魔族几乎全被屠杀殆尽。
拉达娜当时刚好不在现场,但从传闻中听说,不难和眼前的状况结合在一起。
同时,在附近城市救下的年幼姐妹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她的脑袋中。
「……真是的。明明面对贵族和王族的相关人员冷酷无情,遇到一般人马上就慌慌张张,都是拉达娜大人的错。不过,确实作为魔族应该憎恨伦德伦德骑士团。要是能一雪前耻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缪尔斯通说完后,加快了法利的速度。
八条腿的双眼皮车以像在空中滑行般的速度,笔直的朝僧院冲去。
仰望着从上空不断落下的骑士们,拉达娜紧紧的握住了剑柄。
◎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的时候——
魔族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刚刚换班,各自小睡片刻。
一开始从睡眠醒来是由于“共鸣石”的光线和震动。
但还没有确认联络是由谁发来之前,爆炸声就麻痹了克利穆德的耳机。
「敌袭?」
跳起来的克利穆德的眼睛已经被冲击波卷起的尘土所覆盖。
爆炸物再次、第三次的爆炸没能破坏建筑物。僧院的石壁上都施加了魔力的防御措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破坏的。
爆炸只是为了利用尘土和声音干扰内部士兵的视野和听觉,让场面混乱起来。
克利穆德压住耳机,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魔导具“萨贝里恩长枪”跑了出去。
同个房间的巴尔玛兹也用肩膀担起“紫电炮”跟在后后面,但由于爆声的干扰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巴尔玛兹!你去让受伤的人离开!这帮混蛋交给我对付!」
声音吼得嘶哑的克利穆德脚下,被某人的手紧紧抓住。
不是伤兵。
脚下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人手。
不是真正的人手,而是由魔力制作出来,握力很强。
「混蛋!这些是什么——!」
想要挣脱被握住的脚,但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充满走廊的伤兵也被这些手所压制住,身体不能移动分毫。
这种镇压暴徒用的魔导具“地缚手”可以随着声音和闪光暴发封锁对象的行动,同时像这样在地面散播更多的魔力之手。
只要被抓住,凭借人类的力量在数分钟内都无法挣脱。
而后眼前的窗户被踢波,两个穿着白色铠甲的骑士冲了进来。
克利穆德的脚还被抓着,向其中一人刺出了长枪。
骑士巧妙的用剑格挡,枪尖从身边旁边擦过,躲过了刺击。
(这些家伙……是高手!)
与单个的士兵明显不同。
另一个骑士朝向脚被封锁住的克利穆德,立刻射出了弩箭。
似乎是由春雷之弓改造而成,射出的箭是没有实体的光矢。
被不可思议的手抓住双脚的克利穆德已经无法后撤。
他已经做好觉悟的时候,另外的雷光从旁边闪过了克利穆德面前。
光矢被雷击所吞没,在击中克利穆德之前。
「巴尔玛兹!」
「克利穆德,这些家伙似乎也身经百战。」
鼓膜还残留有受到麻痹时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听清是老人的声音。
克利穆德再次向前方刺出长枪。
这次他充入了魔力解放了“萨贝里恩长枪”的力量,打算击破前方的石壁。
锐利的枪尖放出了兽形的力量块体。
野兽咬住了两名骑士,顺势击破石壁将他们撞到外面。
骑士们被埋在了瓦砾中,但周围立刻又有后续的骑士落下。
克利穆德终于察觉到他们是从上空袭击而来。
他们没有打算救助同伴,举起剑向克利穆德冲来。
克利穆德没有积蓄魔力的机会,在脚不能行动的情况下只得用枪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敌方行动很快。
即使在此地压制住他们,周围的其他骑士们也已经开始突入,一时间从左右的通路都传来了悲鸣和怒吼。
(居然偷袭——至少我的脚能行动的话!)
巴尔玛兹应该没有读出克利穆德的这番想法吧,他把担在肩膀上的紫电炮朝向了他的脚下。
从炮身中射出的雷光以放射状在地面传播开来。
放出的雷光迅速毁掉了抓住脚的手,克利穆德终于恢复了自由。
克利穆德摆好姿势回转长枪,骑士们被暂时击飞。
「帮大忙了,巴尔玛兹!这些家伙不是政府军么?」
「身穿白甲,从空而降的部队——是圣教会吧。但是为什么会刻意来袭击这个全是伤兵的据点……」
巴尔玛兹也没有仔细思考的时间,数名骑士并排袭击了过来。
他们的联合作战极其熟练。
「巴尔玛兹,咱们出去吧!在这里无法发挥实力!」
不远处还有无法行动的伤者。
克利穆德用长枪释放出来的怪兽压迫骑士们后退,从室内突破到了外面。
那里已经降下了十余名骑士。
巴尔玛兹慌忙喊道。
「不行,克利穆德,那是陷阱!」
前方的岩石表明浮现出网状的光芒。
骑士们离开克利穆德迅速的后撤。
「确认!」
不及小队长的命令,抓捕克利穆德的陷阱发动了。
光网从四方升起,以他为中心包了过来。
「啊……!」
克利穆德被窒息盘的热气所包围,接触到皮肤的网冒起了薄烟。
拥有高热的魔力捕捉网“灼热蜘蛛之巢”以人道的主义的态度应该谨慎使用,是魔导师公会发出文件规定的准禁制品。
虽然是没能法律约束力的宽松指令,可以安然使用的部队也绝不寻常。
「好,抓住了!烧死你也没关系,所以不要动!」
大声喊到的小队长走过克利穆德身边,向内部冲了进去。
被网抓住不断灼烧的克利穆德似乎已经被判断失去了战斗力。
克利穆德被网包裹住——
嘴角却笑了出来。
「……喂,喂,别看不起人呢。你就打算用这个困住我么。」
皮肤已经开始发焦。
看到没有倒下的克利穆德,骑士们停下了脚步。
通上被这个灼热的网困住的人会被痛苦所击倒,然后在地面不住打滚。只要无法集中精神,就不能运用手里的魔导具。
但是对克利穆德来说,这种热量与以前使用的魔导具“凶炎护手”大致类似,早已习惯。
用余光看向瞠目结舌的骑士们,克利穆德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皮肤被灼烧也没有减弱他的集中力。
萨贝里恩长枪的枪头发出了光之怪兽。
自己的身体被魔力之网所吞噬时仍然高声大笑。
「你们居然敢找我打架,做好觉悟吧!」
从枪中溢出的怪兽击破了魔力之网。
身体虽然已经四处烧伤,但克利穆德挥舞长枪将附近的一名骑士击飞到山坡处。
骑士们再次摆好架势。
「巴尔玛兹!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快去帮助伤者和女人孩子脱离!不能让他们死掉!」
「……真是的。对老人居然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苦笑着的巴尔玛兹摇晃着便便大腹跑向了僧院通路。
骑士们已经入侵了前方,与奋起的魔族护卫挑起了战端。
可以战斗的人数明显少于对方。结局还要看“魔族”能够发挥几分力量。
克利穆德饶有余裕的露出了笑容,但心中却在冷静的计算战斗力的差距。
(有点不妙呢……不过我们这边有南天将,还不知道那位大将能有几分战力,如果能和鲁法斯差不多——也不算弱吧。)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尽快击败眼前的骑士,必须要去支持其他的同伴。
克利穆德举起萨贝里恩长枪,瞪向了警戒的骑士们。
「——那么,开始吧。我比不上鲁法斯,但至少比你要强吧。」
举起剑的骑士们杀向了咆哮的克利穆德。
爽快的剑刃交加之中,克利穆德以怪兽般的动作纵横战场。
夜晚还没有过去。
已有模糊光亮的阴天下,夏亚鲁尔僧院自毁灭以后迎来了久违的混乱。
◎
“北天将鲁法斯正在和政府军交战。残留在夏亚鲁尔僧院的只有伤兵和少数魔族护卫——”
向僧院发动奇袭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从位于前线的其余圣教会部队处得到了这样的情报。
本以为僧院空无一人算是预测失误,但伦德伦德骑士们在此又有一个误解。
“魔族得到了和圣教会同样的情报,为了详细调查夏亚鲁尔僧院内部才停留在那里。”
由于这个误解,他们害怕被魔族抢先,决定了黎明时的袭击。
「为了拖延他们向鲁法斯报告,包含伤者在内,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收到爱丽丝•伦德的这个指示,他们迅速的开始行动。
在突袭的同时,用“地缚手”封锁对手的行动,对身边的敌人毫不留情的挥下刀刃。
还来不及发出悲鸣,位于走廊的那克巴族伤员就逐个丧命,好不容易起身抵抗的只有像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这样的魔族护卫。
其中的一人——
在这名酝酿着奇怪动静的鲁达族男人面前,伦德伦德骑士们经历了意想不到的事态。
黑色皮肤、穿着神官衣服的这个男人没有做出战斗的架势,信步出现在入侵骑士们的面前。
淡定的动作,以及神官的装束,一部分骑士甚至错把他当成“被毁灭僧院的幽灵”。
但是指挥官爱丽丝•伦德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没有实际见过面,只在通缉令上看到过。
「这位不就是——“背叛者”德尔菲埃祭司么?圣教会一直在悬赏你的人头。看来是与魔族的勾结被人发觉,从圣教逃出来了呢。」
伦德伦德骑士团平时就在从事类似获得悬赏的工作。为了拿到有赏金的人头得到丰厚的副收入,一直没有疏忽牢记通缉令。
德尔菲埃是许久之前的大人物。作为普通祭司的赏金额度十分厚重。
德尔菲埃眯起眼睛,看向了入侵的骑士们。
「原来如此,是“伦德伦德骑士团”么?你们是来这里追击我的么?」
「不,这是偶然。会在这里见面真是意外呢。那么快点——」
爱丽丝灵巧的举起惯用的武器“雾雨的突刺剑”朝向了他。
释放出的刺突分裂成雨滴一般的细小,不给对方闪避的空隙。
不过德尔菲埃甚至没有做出闪避的动作。
刺突然穿过了他的身体,德尔菲埃向爱丽丝走了过去。
对手宛如幽灵一般,完全没有打中的感觉。
「——小姑娘,我很弱。不过——你们更弱。」
在德尔菲埃说话的同时,爱丽丝背筋一阵恶寒,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之后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处,空间扭曲,旁边的骑士都被吸入其中。
他们的身体血沫飞舞被空间吞食,只留下骨折的声音和绝叫。
爱丽丝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此退去。
「撤退!」
快速的判断来自她丰富的战斗经验,但对这里的部下们来说还是迟了一些。
「啊——!」
随着连续的悲鸣,骑士旁边的空间张牙舞爪起来。
“看不到的某物”正在咬碎同伴的身体,这副光景让身经百战的强者们也恐慌起来。
这份恐慌没有变成“撤退”,而是想要与其“对抗”,这是他们的特性。
「哇!」
三名骑士无视爱丽丝束的撤退命令,射出弩箭想要射刹德尔菲埃。
不论是怎样正体不明的强大魔导具,只要打倒拥有者就会失效。
箭矢从德尔菲埃的脑袋、胸口和腹部穿过。
——只是单纯穿过,向对面飞去。
德尔菲埃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取而代之的是,射出弩箭的三个骑士再次被“某物”所吞噬。
首先是上半身突然消失,之后喷出鲜血的下半身也被吸了进去。
「快撤退!」
听到部下的悲鸣声,爱丽丝率先退去。
其他的部下终于跟在了她的后面,但德尔菲埃宛如滑行一般追了上来。
幽灵似的动作,头发和衣服随风摆舞,看上去根本没有实体。
对他的攻击都不奏效。
爱丽丝悲痛的感到低估了这个僧院的实力。本以为鲁法斯不在好歹可以成功,但对手却没有这么弱小。
「——想进攻就进攻,感到不妙就撤退么?有点太自说自话了吧。」
祭司用威严的声音说道,德尔菲埃迂回到了爱丽丝的前方。
出口被堵住,爱丽丝咋了下舌头。
但是出口的另一面,弟弟露易丝•伦德率骑士赶到。
他察觉到了爱丽丝等人遇到了异常事态,暂时中止屠杀赶了过来。
偶然间德尔菲埃陷入了被夹击的态势,但爱丽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成为有利的一方。
「露易丝!小心!这个魔族可以在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吞噬人类!」
露易丝•伦德似乎注意到了部下的减员,平时就很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厉了。
被伦德伦德骑士团前后夹击,德尔菲埃仍然淡定从容。
「我的名字是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正如你们所知,不久前还是圣教哈尔玛尼奥斯的祭司。但是你们和圣人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职位。」
德尔菲埃悠然的挺起了胸膛。
「“南天将”德尔菲埃。这是我真正的职业。四天将中,最弱小,最虔诚,最胆小的伪善者。不过你们没必要记住——因为没人能从这里逃跑。」
攻守逆转。
在屏气凝神的爱丽丝等人面前,德尔菲埃从衣服内侧拿出了铁制的书。
(一直不为人所知的魔族“南天将”……!就是这个男人——)
在魔族中,被称为主人的谜之存在周围聚集了四名将领。
其中之一、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已经被阿尔凯因打倒。
剩下的三位当中,有两个前来萨安托罗夫协助。
「……原来如此,是个大人物呢。你作为祭司挂出的悬赏额完全不够。居然又有四天将出现——你果然是作为间谍潜入圣教会的吧?」
德尔菲埃伤感的歪起了眼角。
「如今我仍然作为圣教会的祭司牢牢守护教义。嘛,虽然为达目的打破了几条戒律——克拉尼恩的方针错了。他为了圣教会而想要得到神明的力量。但圣教会的教义本来是为了保护没有关系的人民。只保护信徒,迫害异教之人,如此的圣教会失去了存在意义。更何况现在——连信徒也变成了用完就扔的道具。」
德尔菲埃的声音如同规劝一般。
爱丽丝不能行动。
她确定在行动的一瞬间就会殒命。
「一开始,我也要想成为圣教会的救赎,自己坐到权力的宝座上防止圣教会的暴走。不过,圣神之石选择了克拉尼恩——我离开了权力宝座,成为了无可做为的普通的祭司。这样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对自己的“弱点”深有自觉。」
自嘲般的言语过后,德尔菲埃打开了铁制的书。
爱丽丝确实看到书页表面似乎有某种黑色的物体快速的蠢蠢欲动。
「——我不是善人。所以可做恶事。杀人也毫不犹豫。为了自己的理想擅自的前行——怎么样?我和你们实际上很像。我是你们,你们也是我。理解我吧,伦德伦德骑士团。然后——“和我共生。”」
这是伪装成祝福的诅咒。
德尔菲埃话音刚落,从铁书中涌出了大量黑色泥水般的块体。
缠住了无法行动的骑士们的脚下,放出光芒的同时就爬到了膝盖处。
骑士们大声悲鸣。
爱丽丝也全身僵硬,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液体像是爬行一样,流入了铠甲的缝隙。
与皮肤接触时有些温热,让人感到恶心。
「祭司,你到底要做什么?」
爱丽丝的问话声中充满了敌意。
德尔菲埃大方的点了点头。
「不须担心。只是把你们迎入我的“幽灵绅士录”里——这本书会吃人。然后被吃的人类会化为寄生精神,在操纵别人时使用——」
爱丽丝瞪圆了眼睛。
她听说过魔导具“幽灵绅士录”,但是不知其详,当然也没有与其敌对过。
德尔菲埃发出了叹息。
「但是从书中附体到别人身上的寄生精神使用完就要舍弃,这样一来必须经常补充人命。嘛,虽然已经积蓄了数千人的份量——」
爱丽丝•伦德扔出了攻击不到德尔菲埃的刺突剑。
攻击穿过了德尔菲埃的身体,当然没有命中。
如今已经没有抵抗的手段。
弟弟露易丝•伦德和部下们与爱丽丝同样,下半身被黑色的液体覆盖,后悔的站在原地。
「那么,再会——不,在书中再见……」
德尔菲埃想要做最后告别的时候。
僧院的石壁崩塌,随着轰鸣声从云团的间隙射来了晨间的阳光。
睁圆眼睛的爱丽丝等人看到了墩实的深灰色巨体,和坐在其肩膀上蜷着腿的小个老人。
「哈。小家伙都靠不住呢。连魔族的小喽罗都搞不定——」
头发在脑后扎结,下巴留着胡须的老人,露出的肩膀上担着巨大的锤头。
锤把儿比老人的身高还长。
搭乘他的灰色巨兵明显比不是人类的大小,本身就是模仿巨人形态的魔导具。
破坏墙壁后现身的老人笑嘻嘻的看着站在中心的德尔菲埃和他手中的“幽灵绅士录”,从巨人的肩膀跳下。
「让我把你的本性敲正!」
气势汹汹的一声大喝,老人的锤头砸在了地面上。
地动山摇。
这不是比喻,地面产生了让人站不稳的震动,不是单纯的打击所产生,如同让地之精度颤抖而引发的局部地震。
德尔菲埃脚下的土地龟裂,他后退躲闪。
袭向爱丽丝等人的黑色液体侧对晃动产生了反应变回了普通的液体,向下方落去。
出现在此的老人是爱丽丝等人获得补给物资时一起跟来的魔导具工匠。
名字是“工人那波尔”。
关于新开出的人型魔导具“银雪守护骑士”,他说要“在实战使用中再次调整”,强行跟了过来。
在自己的工房制作出来的大型魔导具“铁心圣骑士”被环流的轮环所击败,似乎因此感到了懊悔。
同时他对“夏亚鲁尔僧院到底有什么”也有兴趣,担当起协助调查的工作。
瘦小的老人手中的神器“工神的铁锤”是锤系的魔导具中极品。
那波尔粗鲁的把神器之锤担在肩上,露出歪斜的牙齿笑了起来。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小家伙们,看看你们可怜的样子。但作为统率不能见死不救。德尔菲埃,这里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德尔菲埃气的鼻子都歪了。
「工人那波尔,亲自上场么——你为什么要袭击夏亚鲁尔僧院?攻击伤兵的话也太夸张了吧?」
「你要是还没察觉到,我也没必要回答吧。」
那波尔空挥了一下铁锤。
突然产生的冲击波瞬间穿过了德尔菲埃的身体。
工神的铁锤可以重新锻造使用者期待的一切,还可以制压一切,连“空气”也不例外。
但这样的攻击对德尔菲埃也没有效果。
那波尔眼睛闪亮起来。
「哦!真不愧是南天将,使用如此奇怪的魔导具。你使用的是什么呢,我有些在意。」
「能够直接领教工人的铁锤,我也意外的幸运。一直想把贤人持有的神器抢到手,就在这里交给我吧。」
听到那波尔高亢的声音,德尔菲埃用低沉的声音回复。
在两位不寻常的魔导师面前,爱丽丝、露易丝和他们的部下没有介入的空间。
「说起来你们不是想获得神器么?“魔族之杖”到手了么?另外,魔人范达尔消失到哪去了?」
那波尔问出了突然想到的问题。
德尔菲埃哼了一声。
「关于这些,正是我们想问的。」
「原来如此。确认了这点,你已经没用了。」
那波尔歪着嘴唇举起了铁锤。
「小家伙们,你们别去管那些病号,去攻击旁边的魔族。银雪守护骑士也拿走吧。对付这个人,老巧一人就很轻松了——毕竟很容易把周围的人也卷进来呢。」
爱丽丝•伦德老实的退去。由他来对付强敌也不是自己主动拜托的。
穿过那波尔毁坏的墙壁,爱丽丝来到了僧院外侧。
德尔菲埃的兴趣已经被工人吸引了过去。
就是说他的力量与工人就在伯仲之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爱丽丝和露易丝等人。
德尔菲埃打开了钢铁之书,正面对工人对峙。
工人的攻击对他没有效果。但是,德尔菲埃的攻击恐怕也难以伤到工人那波尔。
是工人先察觉到德尔菲埃的魔导具的特性,还是德尔菲埃抓住工人的空隙——还有可能两人难分胜负。
贤人与天将的战斗中充满了险恶的氛围,与黎明共同到来。
◎
在夏亚鲁尔僧院的隐密小路上,女人孩子和伤兵的队伍相继前进。
道路狭窄,但队伍还在流动。
这条通往山脚的隐密小路在以前僧院陷落之际,政府军曾封堵了出口。
这次在此停留为防万一,巴尔玛兹再次打通了这条道路。
虽然能不使用是最好的结果,熟知僧院构造的他还是做出了这个预防措施。
巴尔玛兹如今与其他数名魔族正在为伤兵逃离争取时间。
面对伦德伦德骑士团,紫电炮放出的炫光大多用于威慑,偶尔给出致命一击,年迈的他还在奋力战斗。
(真是的——这次可要命了——?)
肥胖的身体在空中来回跳跃,他如此思考着。
巴尔玛兹之前本应该死掉四次了。
第一次是在父母死去之时。
路过的僧侣帮助了幼小挨饿的他。
第二次、第三次,救命恩人是拉达娜。
最初的一次是在拉达娜失去记忆之前。
之后的一次是她变成魔族出现时——
还有最近败给暗语阿尔凯因时,他本来应该死了。
但是巴尔玛兹从死掉也不奇怪的状态不知为何活了过来。
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帮助自己的僧侣、拉达娜还有败给阿尔凯因后前来救助的鲁法斯,要是没有他们,他毫无疑问在当时就已经死了。
巴尔玛兹本是一名佣兵,不是僧侣,也不是慈祥的老人。
作为佣兵应该自己守护自己的性命,尽可能的如此。
只要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也要做好抛弃同伴的觉悟。
但是如今,他没有逃跑,站在了这里。
没有特别重大的理由。硬要说的话,经历了四次死亡,如今他已经到了对死亡无所畏惧的境界。
对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有些好感,对“魔族”这种同伴意识也不讨厌。
比起为讨厌的主人工作的佣兵生涯,为此而战斗之今的人生要快乐的多。
一名骑士躲开巴尔玛兹的紫电炮冲来近身肉搏。巴尔玛兹从紫电炮射出了网状的电击,包住了他的身体。
但是在力量发动时的一瞬之前,骑士手上的箭矢射出,刺入了旁边魔族的胸口。
两人一起发出呻吟倒下。
巴尔玛兹迅速抱起了同伴的身体,回到了隐密小路。
那里的魔族弓箭手慌忙接过了同伴的身体。
附近刚好没有骑士。巴尔玛兹察觉到远方克利穆德和其他魔族战斗的迹象,终于可以小歇片刻。
「汝等带他离开。这里交给拙僧一人既可。」
「不,但是,巴尔玛兹大人——!」
年轻的弓箭手也受了伤。
腿上无事,但胳膊被涂有毒素的刀浅浅的斩伤。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逃跑,继续战斗下去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至于伤者和女人孩子,大部分都已经得救,但被杀的也不在少数。
恐怕留在僧院战斗的魔族只剩下数人了。
「去吧。逃跑的人也需要保护。逃跑还是留下,都不轻松。拙僧在此等候克利穆德,然后会追上你们。」
巴尔玛兹露出了无畏的笑容,把年轻的魔族推入了隐密小路。
他充满决意的点了点头,担起同伴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远离后,巴尔玛兹再次担起了紫电炮。
(德尔菲埃大人应该引走了爱丽丝和露易丝……能打败他们么……)
巴尔玛兹还没有认识的德尔菲埃的真正实力。
同时坐在石台阶上的他也不知道又有新的强敌到来。
年纪的原因,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调整好呼吸后,他就打算去支援克利穆德。
但是刚好此时,这个男人从走廊对面用枪代替拐杖走了过来。
「……哦。巴尔玛兹,还好么?」
「你也还活着,好极了,好极了。」
红色头发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魔族克利穆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腹部和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难想象当时战斗的激烈。
精练的伦德伦德骑士团果然与政府军有着云泥之别。
「其他的家伙还在战斗么?」
「没看到德尔菲埃祭司,他应该阻挡住了爱丽丝和露易丝,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生存者……」
由于克利穆德必死的抵抗,伦德伦德骑士团一方也受到意想不到的损失。尸体山上明显骑士更多一些。
由于指挥官爱丽丝和露易丝被绊住,错误了撤退的时机。
「这样就算报了在奥德布雷伊幽村落的仇么?」
「因为击败了爱丽丝和露易丝呢。」
巴尔玛兹挺起腰板。
但他的膝盖突然脱力,克利穆德急忙撑住了他。
「啊,真是失态……」
「别勉强,巴尔玛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
克利穆德呆然的说道。
差不多该撤退了。
仔细注意的话,僧院中又恢复了寂静。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们应该还在某处,大概是看到魔族和反政府组织已经撤退完毕,暂时离开了周围。
就是说很有可能德尔菲埃为了争取撤退的时间把敌人引走了。
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的魔力已经消耗殆尽。
再继续参战只是累赘而已。
「……咱们差不多也撤退吧?」
「嗯——」
话音未落,巴尔玛兹突然看到了活物。
在晨间模糊光线的映照下看到的是伤兵的尸体。
失去脑袋的尸体已经彻底死去,但身体却蠕动起来。
「……喂,巴尔玛兹。」
「啊,那个是……」
两个人冲了过去。
在尸体下面看到了孩子小巧的脚。
克利穆德推开尸体,看到了俯卧的年幼姐弟。
姐姐似乎失去了意识,没有动静。弟弟忍住不发出声音,全力的用身上的尸体隐藏自己。
他们是拉达娜捡回来的那克巴族姐弟。
克利穆德咋了下舌头。
「喂……还能动么?你们快点逃吧。」
克利穆德轻轻的把姐姐担在肩上,又抱住了弟弟,向隐密小路走去。
弟弟还在颤抖。突然受到袭击被压到尸体下的恐惧感让他还站不起来吧。
「喂,起来,脑袋被打了么?」
轻轻摇晃之后,姐姐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沉默的趴在克利穆德的肩膀上。
巴尔玛兹笑了笑。
「没受什么大伤。汝等要是受伤,我们会被拉达娜大人训斥的,必须要小心呢。」
「嘛,他们这么老实真是谢天谢地,比较容易保护。」
抱着不知姓名的孩子们,克利穆德走进了昏暗的小路。
跟在后面的巴尔玛兹在空气中感受到人类的气味,关上了隐密小路的门。
门被关上后就和僧院入口的墙壁融为一体,从表面看不出任何区别,即使伦德伦德骑士团之后尝试追踪也不容易察觉到。
小路有些昏暗,但墙壁上点缀着萤火虫般的光亮。
这是注入魔力的紧急用灯。
穿过这条小路就可逃离到山脚。
平缓的石路上有点点血迹,肯定是在战斗中负任的人们留下的吧。有多少人被杀、又有多少人生还还无法确认,但至少没有全灭。
现在这样就好。
追在先行人们的后面,带着年幼两姐弟的两位魔族在微暗笔直的地下通道前行。
「……呐,巴尔玛兹。圣教会的家伙为什么会袭击这里?」
「应该是出于某种目的……搞不清楚呢。」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满身创伤,疲惫不堪。
虽然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但如果什么都不说反而会失去力气。
不久后,前方出现了出口的光亮。
射来明亮阳光的地方与外面相连。由于山脚下有片森林,应该更容易隐藏身形。
「好的,到出口了。」
克利穆德停下脚步。
巴尔玛兹也只到了刀剑的声音。
「喂,难道说……!」
「克利穆德,把这俩孩子——」
巴尔玛兹本想说「说下」,却没说出来。
在此放下的话恐怕一旦被发现就会遇害。伦德伦德骑士团对小孩子也绝不手下留情。
如果带上他们,即使被卷入战斗十分危险,但至少还有生存的可能。
克利穆德似乎看出了巴尔玛兹的想法,哼了一声。
「……突破吧,巴尔玛兹。前方的战斗是在阻挡某人。说不定还有机会。」
巴尔玛兹点了点头,重新担起了紫电炮。
不知道之后还能再发射几炮电击,如果不是魔族,刚刚连续不断的使用魔力足以让他气绝。
「……孩子们,保护安静,就这样老实呆着。」
被克利穆德抱着的姐弟都吞了口唾沫。
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他们谨慎的走向外面。
在背对陡峭的岩壁无处可逃的地方——两个奇妙的物体像是在比试力气般互相冲击。
一方是覆盖着深灰色装甲的巨大人型魔导具——
另一方是模仿巨盾形状的粗糙人偶、从游戏盘中的“巴维里”和“持盾步兵”组合而成的魔导具。
双方互不相让,抓着对方的躯体比拼力气。
在它们脚下,巴尔玛兹熟识的黑色皮肤姑娘和身穿白色铠甲的骑士们打斗得不可开交。
双手拿着像蛇一样弯曲的蛇身剑,舞蹈般来回穿梭,时而消失,一瞬后又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看起来幻像一般的动作让骑士们迷茫起来。
「……那是拉达娜!喂!巴尔玛兹,他们就交给你了!」
克利穆德大喝一声,放下年幼的姐弟后冲了出去。
拉达娜和缪尔斯通挡在没来得及逃跑的众人面前,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追击部队拼死作战。
前有敌人,后有绝壁。
无法逃跑,但还没有被迫于绝境。
拉达娜无愧于她的外号,用迅速的行动玩弄敌人,压制敌方核心战力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
在她周围,缪尔斯通操纵起人偶们也在战斗。转变成左右侍者哈维和拉尼的西尔比可以同时和多人战斗,虽然与骑士相比人数不战优势,但还不致于被动挨打。
两架“持盾的沃里”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深灰色巨人手中保护着聚集在岩壁附近的难民,那里成为了战斗的要点。
防御强化的人偶臂力强劲,仅凭单体就抵挡住了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新兵器,另一架如同字面意思的“盾”一样保护在岩壁前的众人面前。
巴维里的人偶游戏里的大部分战斗用人偶如今都已经被缪尔斯通派上了战场。
她操纵人偶的能力绝不输给魔族,但负担还是太大了。站着打开游戏盘的缪尔斯通少见的歪起了脸。
不久后从隐密小路出现的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马上就被包围的骑士们所察觉。
「爱丽丝团长!又有敌人出现!」
巴尔玛兹瞪了一眼粗鲁大叫的男人,用一发紫电炮向他打了声招呼。
克利穆德在奔跑中举起萨贝里恩长枪,积蓄魔力释放攻击。
刚刚还觉得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看到拉达娜的危机后巴尔玛兹再度焕发出了活力。
不对,不是焕发活力,而是勉强为之。
就像用力绞紧干巴巴的布一样,开裂的手上几近涌血,眼下成为了消耗生命力的战斗。
把孩子保护在背后,巴尔玛兹又放出了几次紫电炮。
◎
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来到山脚时,刚刚逃出来的人们刚好停在那里。
先逃出来的人数不多,神情恐慌。
从狭小的密道还在不断有难民逃出。
不知该逃到何处的情绪感染了民众,再加上刚醒来时的混乱,所有人都在同心中的不安战斗。
乘坐马车法利的拉达娜和缪尔斯通来到了那里。
身为鲁达族的拉达娜出现时,人们刹时间恐慌起来,缪尔斯通急忙阻止。
“这位和德尔菲埃祭司一样是来帮助你们平安逃跑的,不要担心。”
她极为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此时仍然发挥了效果。
拉达娜开始引导众民逃跑时,注意到了一群从僧院而来的骑士。
冷酷的爱丽丝•伦德绝不会放走残兵败将。
他们以歼灭为目的一哄而上,拉达娜和缪尔斯通又被卷入了不利的战斗。
背靠岩壁并非本意,但在只用集中精力对付前方这一点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无路可逃这方面就没办法了。
拉达娜集中攻击指挥官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
只要利用告死鸟之靴反复瞬间移动,同时应付两名指挥官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阻止两人前进已经拼尽全力,难以决出胜负。
「缪尔斯通,还好么?」
拉达娜向大概已经超出最大控制人数的缪尔斯通喊道。
缪尔斯通没有回答,沉默的向游戏盘注入着魔力。
以她的性格来看,若不是被强行牵址进来,她绝不会投身于这样的战斗。
拉达娜在内心中对她说了声报歉,没有后退继续战斗。
驱使起“告死鸟之靴”的话,她一个大概可以逃离战场。
但如今拉达娜的心中没有这样的选择。
她对这样的自己毫无疑惑。
现在的拉达娜并不仅仅是为了背后的众人而战斗。
“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奥德布雷伊幽村的仇就在现在——”
她的心充满了仇恨的火焰。
若是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以后肯定还会发生同样的悲剧。
连续的苦战中,只是消灭了普通的骑士,拉达娜全力寻找着爱丽丝和露易丝的空隙。
爱丽丝•伦德的雾雨刺突剑攻击范围很广,正面对战会被瞬间击败,而应该是空隙的背后不知为何总是有露易丝防守。
露易丝•伦德的双枪术与其说是魔导具,不如说是作为武术的纯粹强大。两把极轻的枪在左右手中操纵自如。
阿尔凯因看到的话大概也会放弃,拉达娜在反射神经和纯粹的武艺上还不及那只黑猫。
更何况爱丽丝•伦德还拥有名为“弗兰西斯卡之盾”的可以自动防御攻击的盾牌。
她戴在左腕上的圆形盾牌可以对物理攻击做出反应,分裂保护爱丽丝的身体。
如果没有足以打破盾牌的强力攻击,或是超出盾牌反应速度的快速攻击,又或是是无法攻防的魔力攻击,就难以伤到爱丽丝•伦德分毫。
凭借拉达娜的魔导具蛇身剑,就只有以速度取胜。
(我……能战胜他们两人么?)
她刚刚冒出这种想法时,就听到了同伴的声音。
「拉达娜!爱丽丝和露易丝就由我来对付!」
随着声势轰鸣的大喝,克利穆德单手持枪冲了过来。
巴尔玛兹从后面加以援护,用紫电炮依次放射出雷球。
骑士们动摇起来。
他们无法击败拉达娜和缪尔斯通,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到来又增添了额外的麻烦。
不过就拉达娜来看,不是魔族的缪尔斯通已经快到极限了。
哈维和拉尼逐个被破坏。
「缪尔斯通,防守!」
指示话音未落,人偶们的活动就迟缓了起来。
躲开拉达娜斩击的爱丽丝露出了微笑。
「人偶使小姐离开后——仅凭筋疲力尽的两个魔族和你很艰难吧。差不多投降怎么样?我会留下你的性命。」
这番对拉达娜所说的话可能并非虚言。
爱丽丝也应该想拷问捕捉到的魔族,问出各种各样的情报。
当然这样的境况对拉达娜来说比死还难以忍受。
露易丝•伦德朝向克利穆德。
他精妙的操纵双枪,挑开萨贝里恩长枪的枪尖,冲向了克利穆德的怀中。
通常双方都使用长枪的战斗到此时就已经决出了雌雄,但萨贝里恩长枪的要诀是从枪尖射出的光之怪兽的攻击。
出现空隙的克利穆德像是看穿了露易丝的行动,猛然向露易丝身后退去,同时从枪尖放出了怪兽。
怪兽突然冲向了露易丝•伦德的背后。
「……无聊的小伎俩。」
露易丝嘟囔了一句后,同时把双枪回转到了背后。
萨贝里恩长枪被露易丝的左手枪弹开后剧烈的上挑,其右手枪又同时刺向了怪兽的正面。
纯粹的物理攻击对魔力怪兽没有效果。
但是露易丝的枪从斩击到的位置吸收了萨贝里恩长枪放出的怪兽。
他顺势敏捷的回转枪头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克利穆德斜肩砍下。
「克利穆德!」
拉达娜发出了大声悲鸣。
「你觉得我手中的只是普通的枪?这把“四精短枪”可以从枪尖暂时吸收和地水火风等属性相应的魔力。平时没有使用的必要,此时才能发挥作用。」
露易丝用枪尖指向了倒在地下的克利穆德。
枪尖朝克利穆德的身体放出了光之怪兽。
周围响起了克利穆德的绝叫。
比从萨贝里恩长枪放出来的怪兽要小上几分,但威力足以打倒已经受伤的克利穆德。
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样子,焦急不安的人不止拉达娜一个。
将年幼的姐弟保护在身后、远距离发射雷球援护攻击的巴尔玛兹此时也停下了动作。
「……克利穆德……!」
发呆的一瞬间成为了他的可乘之机。
不断躲避雷球的骑士们重整姿势,向巴尔玛兹肥胖的身体射出了弩箭。
巴尔玛兹就在弩箭的飞行轨迹上,但他的背后还有呆站着的姐姐和支撑着姐姐的弟弟。
巴尔玛兹——此时不能躲开。
圆滚滚的腹部深深的扎入了四根箭矢。
「巴尔玛兹!」
拉达娜的悲鸣。
巴尔玛兹抱着紫电炮像破了的气球似的倒在地上。
前来救援的两名魔族倒下,缪尔斯通耗尽了魔力,拉达娜自身也疲惫不堪。
那一群受伤者和女性孩子们想到自己面临的残酷命运后,在持盾沃里的另一边屏住了呼吸。
爱丽丝和露易丝缓缓的看向了拉达娜。
「……投降吧,拉达娜。在魔族当中你也算是被西天将和北天将所宠爱之人……应该知道许多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吧?」
爱丽丝的脸上浮现了和缓的笑容。
拉达娜用力的耸了下肩。
「……放掉后面的人们。」
「办不到。我要歼灭他们。」
「你这个异端。」
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深处回响。比起这句话本身,爱丽丝那幅像是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嘛”的表情更加让人恼火。
拉达娜举起蛇身剑,愤怒的挥下。
走上前去的露易丝•伦德轻松闪过,瞄准拉达娜的胸口深深的刺出了枪柄。
随着一声闷响,拉达娜膝盖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做好被刃物刺穿觉悟的拉达娜无法忍耐意想不到的钝器冲击,倒在了原地。
她鼓起脸颊忍住呕吐的冲动,爱丽丝轻轻踏在了她的头上。
「……你身为鲁达族为什么如此拼命帮助那克巴族?而且还是以魔族的身份。」
「……你一辈子都无法明白。」
拉达娜想要咬舌自禁。
察觉到这一举动的露易丝从旁边猛踢她的侧腹。
被踢飞的拉达娜不堪入目的在地上翻滚。
血液、汗水和泥土沾满了她的身体,身为舞姬的优美已经丝毫不在。
爱丽丝用冰冷的视线向下看着拉达娜的惨状。
既不是嗜虐的喜悦也不是同情的目光,只是面对现实的冰冷。
「为防止她逃跑,还是把腿折断比较好吧。露易丝,拜托了……」
收到姐姐指示的露易丝刚要行动……
两个小巧的影子来到了拉达娜面前。
白色皮肤的幼小姐弟双腿颤抖的张开胳膊,站在拉达娜面前。
两个人一言不发,向上瞪着爱丽丝和露易丝。
爱丽丝和露易丝,这对骑士姐弟也以冰冷的向下俯视。
失去双亲的那克巴族姐弟,他们的眼睛中充满了强大、甚至愚直的勇气。
「……你们,退开。」
凝聚起因痛苦而模糊的视线,拉达娜嘶哑的说道。
「没有必要对我报恩……救你们只是我一直兴起……所以说,从那里退开……」
那克巴族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持盾沃里的背后走了出来。
无法战斗的老人和女人。
还有不知世事的年幼孩子,以及负责照顾他们的少年少女。
受伤无法走路的男人搭在旁人的肩膀上,注视着伦德伦德骑士团。
没有人说话。
不论说什么,自己的命运都不会改变。大家心知肚明。
即使如此,他们从盾的后面走了出来,向倒在地上的拉达娜靠近。
「停住。」
爱丽丝发出了指示。
人们没有停下脚步。
「……不停下的话,只是会死得更早。」
爱丽丝举起一只胳膊向骑士们示意。
所有骑士都举起了剑。
即使如此,人们没有停下脚步。
行走速度缓慢,但的的确确是在前进。
爱丽丝闭上了眼睛。
拉达娜也闭上了眼睛。
——不想看。她由衷的感到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没关系。虽然我觉得不会逃的对手有些无聊,但……」
爱丽丝话音未落,突然肩膀颤抖着向后远远跳去。
之后,她的上方落下了黑色的圆球。
不停旋转、毫无声息落下来的圆球用纯黑色的切糕刀斩向了爱丽丝刚才的位置,而后优雅的站在了地上。
拉达娜瞠目结舌,然后又有些疑惑。
在场的其余人也有和她同样的疑问。
发出黑色光泽的毛发。
耸立的耳朵,线条柔顺的尾巴。
金色的眼眸充满了意志,这位黑色的捣乱者单手押住帽子用清凉的声音喊道。
「这里看来很不安分呢?」
这句平静的话却让爱丽丝和露易丝哑口无言。
拉达娜也感觉到了他与平时不同的气氛,身上汗毛倒立。
小巧的身体、可爱的姿态与平时并无二致。
但如今在拉达娜眼中的他比以往所见更加令人眩目,更加威风凛凛。
「——我们魔人的弟人不会插手萨安托罗夫的内乱。」
黑色立起了一根指头,缓缓的宣布。
一片静寂之中,只有回响着他的声音。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指尖。
「圣教会与魔族的争斗也与我等无关。」
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拉达娜,然后迅速的看向了爱丽丝和露易丝。
「当然——被“这帮坏透了的山贼”袭击的难民,我绝不会放手不管!」
伸出了第三根尖锐的爪子,黑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在他说话的同时,几位熟识的面孔逐个落到了周围。
戴着圆眼睛的白色学者霍克艾。
身穿东方装束的战轮使用者西兹可。
乘坐天球木马的贵族千金菲诺和被抱在前面的神球少女缇亚涅丝,两个互相睁亮了眼睛。
在空中的另一处,巨大的龙形人偶搭载着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意图闯入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
还有一个人——
稍迟片刻后,身怀“环流的轮环”的少年赛罗也脸带真挚的愤怒降临此地。
药剂少年瞪向爱丽丝和露易丝,紧紧的握住拳头。
拉达娜无法直视他们。
眼前发生的“奇迹”简直无法置信。
悠然站在同伴面前的黑猫向空中举起黑色切糕刀,朗朗的喊道。
「我等魔人弟子自由而行,不知善恶为何物,帮助应为同伴之人,惩罚应为敌方之众。
所以,伦德伦德骑士团——现在就由我们来阻止你们的暴行。」
即将迎来黎明的天空下。
在魔族拉达娜的守望下,“暗语阿尔凯因”以锐利的气势如此宣言。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渡赖,久疏问候。
唐突一言,前几天我终开始饲养脑内猫,就是在第六卷后记中碧老师提到的那个。
「饲养生物的话就必须负责任到底」,从这个观点以至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迷茫了好久——
到底是否应该将脑内猫定义为“生物”,我为此迷茫了周围。之后又要饲养的猫的种类烦恼了两个月,直到决定好名字和性格已经过了半年,回想迟交原稿的原因花了三个月,沉迷不断恶魔合体的某个DS上有名RPG150小时,在这半年时哮喘又有些严重,至今为止仍然在为此烦恼,经过这样种种的纡回曲折(脑内)终于开始饲养了。
……姑且为防万一说明一下,这本第七卷推迟发售既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脑内猫,单独是因为我自己的写作缓慢。正直而言,哮喘有所影响,但这也是我自己在症状初期不管不理导致恶化的错。
不论如何,请不要责备“skydon”(雄性,四岁,虎斑猫,非常大)。不用明言,这是我开始在脑内饲养的猫的名字。
(PS:skydon为特摄片中出现的怪兽名。)
命名的由来是我喜欢的怪兽,备选方案还有“si和尚”,由于“不喜欢动”这样的脑内设定,就此决定是skydon。
面容和品行有些不良,但skydon什么都能吃,比如月亮什么的。
照片的话可以参看卷末的著作近影,但那是缩尺版,即使除去尾巴全长也越过了15000公里。
地球的直径约为12000公里,卷起来比地球要小一些。
在脑内即使如此大的猫也可以自由饲养,高兴之余也有些遗憾,想要抚摸却怎么也够不着。一根毛也比此地的河更粗,而且比北海道更长。
靠近地球时会引发像行星碰撞似的巨大惨剧,即使在脑内饲养也非常难以处理。在数次模拟中人类都最终灭亡,是要地球还是要skydon呢,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现在,skyon以六比四稍占优势,古代的伟大是不是说过「猫是远观的存在」这样的话呢……
大能兼小也要有个限度,「小失败!」,我刚刚才注意到,关于脑内猫的饲养方法似乎能成为以后的连载话题。
再次声明,skydon无罪,错的是无法承载巨大质量的地球。
这般关系到人类存亡的混乱现状就说到这里,『轮环的魔导师』迎来了第七卷,本卷中插画家碧老师也描绘了精良的插画,十分感谢。
说起来本卷的卷首彩插中貌似有位可爱得不行的家伙,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么可爱不可能是女孩子」这句有名的格言(?),碧老师goodjob。
实际上直到这个场景被画出来之前,我与责任编辑之间发生了一场辛苦的攻防战。
草一郎「我迫切的希望这个场景有张插画」。
责任编辑「不,我和碧老师也商量过了,不如放到封面如何?」
草一郎「封面……!原来如此,英明的决定。」
……
忠实的再现了当时的过程后,我发觉当时一点也没有攻防战的感觉,不论如何,可以达成一致意见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最后的闲谈,我国的女装文化历史休久,那位日本武尊在少年时,就有女装征讨熊袭的传说。虽然期待赛罗做到这种程度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他能加油更像女主角一些。
眼前的下一卷,从卷首开始故事就会变得十分激烈。
作者一方也想拿出更多的气势。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初春
渡濑草一郎
其实对菲诺来说,只要是“赛罗”,怎样都可以~(误)
这系列小说不是单纯的以主角的视角来叙述故事,更像是一部“群像剧”,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目标,只是有人站在正面,有人站在了反面。
说到底,不过一段旅程。
感谢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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