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RIGHT×LIGHT4 ~哀叹的魔女与敲响起始之钟的野兽~[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2-8-19 14:11 编辑


RIGHT×LIGHT4
~哀叹的魔女与敲响起始之钟的野兽~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司
插画:近卫乙嗣
图源:阳子ようこ
录入:zbszsr
修图:mula3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体谅图源、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不可修改文本档,转载请务必保留资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轻小说文库
————————————————————





RIGHT×LIGHT
~哀叹的魔女与敲响起始之钟的野兽~
最近友月的模样有点奇怪。「是有一点事……不过因为那是《家》的事情,所以启介同学不用在意啦」——在大财团·友月家中,亲戚们针对下一任当家继承者的丑陋争斗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因为友月未由拥有嫡系血统,有人甚至想要她的命。「那个,启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对你来说,我和未由哪一个比较特别」……不知为何,爱莉莎拚命在学习恋爱为何物。我带着她前往友月家的宅邸,也因此得知友月家的传统,以及友月家与《群聚》间难以理解的联系。黑暗中,谜样的魔术师窃笑着……「我千年来的悲愿很快就要实现了——!」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初夏的阴影,压迫的视线
第二章  因习之馆,暴欲之默
第三章  被夺走的魔女,凶猛的魔默
第四章  饥渴的怪物,划开天空的剑
终章
后记

卷末附录
R×L 魔术师档案

人物介绍
远见启介………………………主角,高中二年级,可让物体凭空消失的魔术师。
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自《方舟》而来的飞行少女。
友月未由…………………………………以魔女之姿而受众人畏惧,启介的同班同学。
冬上雪绘…………………………………具有双面性格的优等学生,视友月为劲敌。
朝之宫阳名…………………………………自称为占卜师,跳级就读的转学生。
远见由衣……………………………启介的妹妹,在三年前的海难事故中行踪不明。
九棚裕也……………………………………侍奉于友月家的管家。
哈利·莱特………………………………附身在爱莉莎被夺走的肉体上的谜样人物。
鵺(吉梅拉)………………………………《群聚》的魔兽。
  ※卷末附有魔术师们的详细解说页!



序章
  梅雨季结束,灰色的季节终结,初夏的强烈阳光洒落在街道上。
  因夏天到来而喜悦的人们让整个街道热闹起来,性急的蝉在某处呜叫。
  从云之禁锢中获得解放的街道,显得非常明亮鲜艳。
  可是,当光线变得越强烈,影子也就变得越深。在淡淡的阳光下融于灰色之中的影子,现在也和光线之间拉出一条清晰的界线。
  在炎夏无法抵达的阴影之下,一名少女眺望着走在阳光下的人们。
  那名娇小的少女有着一头闪耀的金发,以及如宝石般的碧绿眼眸,身上穿的是描绘着几何图案的奇妙衣裳。照理来说,这位少女应该很显眼才对,但每个人的视线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这个世界改变了呢——人心却没有改变。」
  少女以不符合她外型的严肃口吻说道:
  「每个人活着,都拥有藏在心中的愿望——琐碎的愿望、殷切的愿望、毫无道理的愿望、邪恶的愿望,人们为了实现那些愿望而不断挣扎。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这一点都是相同的。人们都是为了愿望而生存,为了愿望而杀戮。」
  像是自人群中寻找着某人一样,少女眯细了眼睛。
  「魔女啊,汝之愿望为何?」
  她突然问了一句,声音非常微弱,应该没人听得到;但那并非自言自语,证据在于她的视线落向人潮的另一端——一位走在道路对面的黑发少女。
  对方及肩的发丝箪直滑顺,白皙的肌肤与纤细的身体犹如精致的人偶一般。
  少女的视线跟随着对方端丽的侧脸,怀念似地露出微笑。
  「真的——很像。血脉……吗?『血缘』或许也是不变的事物之一吧,即使混合了、变淡了,也绝对不会消失。可以说是一种因缘巧合……不对,是命运吧。」
  然而,此时少女的笑容为之丕变,散发出结冻似的冰冷气息。
  「可是,我的棋盘上并没有安置汝的场所。碎片聚集,时机已至,再过不久,横跨千年的悲愿即将实现。为以防万一,届时不能让有力量者在场。」
  这么说完后,少女脸上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并移开视线。
  「——唔唔,是孤独太久的关系吗,居然染上自言自语的习惯了。」
  少女背向向阳处,朝着阴影的更深处走去。
  「尽管挣扎吧!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汝亦是许多的『愿望之敌』啊。汝将被汹涌的欲望吞没,断气而亡。但是——」
  少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回头转向女孩。
  「若是汝加以拒绝,我仍会实现汝的愿望,然后——在我之所愿下杀了汝。」
  如此说完后,少女这次像是被吸进影子里般,消失无踪。
  无论是少女存在的事也好,消失无踪的事也好,完全没有任何人察觉。
  世界太过耀眼,但影子则显得——过于阴沉。


Chapter 1
第一章 初夏的阴影,压迫的视线
  1
  「好热……」
  摇摇晃晃地走着的我低声说。虽然我松开了因汗水而黏在身上的衣领,用手扇风,但完全没有效果。
  或许是还残留着梅雨留下的湿气吧,明明才刚进入七月时节,整个街道上却像是在蒸笼里一样炎热。再加上眼前的这片人潮所散发出来的热气……真是让人受不了。
  脑袋昏昏沉沉走着路的我,突然发现身旁没人,因此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找寻应该在身旁的同伴。只见她停在有点后面的地方,凝视着对面的道路。
  「友月,怎么啦?」
  我狐疑地出声寻问之后,她吓一了跳似地看着我。
  「欸……啊,对不起,启介同学,我总觉得好像有谁在看着我……」
  「有人在看着你?」
  我望向友月凝视的地方,那边全是喧闹的人群,根本没看到有人盯着我们这边。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呢?比起这点,我们如果不快点过去的话,就要赶不上集合的时间罗。」
  「说的……也是。」
  虽然友月仍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看着道路对面,不过她还是同意了我的意见,开始迈出步伐。
  今天是星期天。暑假就快到了,我和友月答应山崎和宫岛的邀约,准备在站前广场碰面——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假日找友月四个人一起去玩。当我想看看友月是不是很紧张而将视线落向她时,彼此的眼神正好对上了。
  「干、干么?」
  我慌张地问起目不转睛凝视着我的友月。
  「咦?那、那个……很少看到启介同学穿便服。」
  友月连忙这么回答。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的脸很红。
  「哦,这个啊,我是觉得穿制服比较轻松啦,但这次山崎他们很罗唆,一直要求我要穿便服,说什么如果有一个人穿制服就会很显眼。为什么就只有今天……」
  我一边俯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回答。穿便服总是容易被评头论足,所以穿搭十分耗心力。我翻箱倒柜找出T恤和牛仔裤,大概是很久没穿的关系,感觉穿起来有点紧;虽然是去年才买的,但在那之后我的个头也长高了,再加上从我们学会魔术以来,都一直在和爱莉莎进行训练,或许也让我练出了肌肉。
  「算了,别说我了,你穿这样很适合哦!我可以保证。」
  我这么对身穿露肩蓝色洋装的友月说,说的并非客套话。
  「……唔、唔嗯。」
  友月听了我的话后微微点头,然后垂下脸。奇怪,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尴尬的交谈中断之后,我们持续走了一阵子,接着终于看到目的地。只见许多人聚集在高耸的纪念钟塔附近。
  话说回来,欧鲁在那附近以《黑血之徒》的身分发表宣言,如今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前,我甚至被迫和欧鲁直接对战;至于欧鲁和美澄离开这个城市则是四天前的事。那天,从车站回来的路上,有一件大事发生了。爱莉莎她——
  「~~呃。」
  我回想起这几天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不由得甩了甩头。现在还是先维持在淡忘的状态比较好,不然我很有可能又要白白浪费一天了。在学校时,我经常陷入沉思的状态,每次回过神时,课都已经上完了。
  转念一想后,我在广场上搜寻着山崎他们的身影。说真的,根本没有环顾的必要,我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踪影,却同时也发现了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物,对方的身影让我表情僵硬。
  「回去吧,友月。」
  我停下脚下的步伐,一把抓住友月的手臂,以认真的口吻对她这么说。
  「啊,怎么了,启介同学?」
  友月像是吃了一惊似的,交互地看着我的脸庞和她被抓住的手臂。
  「先别问了,快一点!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在被对方发现之前——」
  我拉着头上浮现出问号的友月转过身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精神过于饱满的声音响起。
  「启介哥,你打算要去哪裎啊?」
  「吓——」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挺身挡在准备走回头路的我面前。她一边用手梳理淡色的发丝,一边满脸笑容地仰望着我。虽然身材乍看像是小学生,但她其实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我畏畏缩缩地喊出她的名字。
  「阳、阳名……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尽管是我在发问,但其实我已经完全掌握情况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要是我的预感正确,这个原本要用来好好休息的假日,将会变成一场炼狱般的试炼。
  但就像是在乘胜追击一样,山崎他们注意到阳名的大嗓门而走了过来。在那之中也有「她」的身影。
  「哎呀——远见同学,你好慢呢!『在约定时间的五分钟前就要先到集合地点』应该是常识吧?」
  柔顺有光泽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看似伶俐又标致的脸蛋正凑近我:短裙底下露出来的腿又长又纤细——对方是个连身材都无可挑剔的美少女。
  「……真奇怪,我应该没和跟冬上相约见面吧?」
  我心想「自己起码得做点反击才行」,于是一边露出抽搐的笑容,一边向她——冬上雪绘提出质问。旁边的友月脸上也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像是在同意我似地点了点头。
  「哎呀,是这样吗?可是我是被山崎同学邀来的哦!你们不是吗?」
  「呃……是那样没错啦。」
  我一边很不甘愿地承认,一边瞪起在冬上身后笑得一脸得意的山崎和宫岛,但他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有!我也是被山崎同学他们邀请过来的!」
  阳名也举手站了出来。冬上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吧?今天好像是我们六个人一起玩,真是让人期待呢。」
  我再也找不到话反驳面带微笑的冬上,于是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宫岛和阳名穿梭在人群之中,带头走在我们前面,两人身后则跟着一直相互瞪视的友月跟冬上,我和山崎则是走在最后面。起初,我被夹在友月和冬上之间,然而她们两人不知不觉就丢下了我,散发出迸溅激烈火花的气势,于是我便默默地往后退开了。我凝视着酝酿出危险气氛的友月等人,不禁叹了口气。
  「喂,山崎,你给我好好说明一下!为什么你要制造出这种修罗场?」
  我低声问着身旁的山崎。就算他很想约冬上来,可是让冬上和友月碰面是打算怎样啊?这个家伙应该也能顶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修罗场?你在说什么啊,远见,现在我们可是在乐园里哦!那三个女生不只是班花,甚至在整个学校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她们现在全都跟我们一起出来玩了耶,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你看,友月看起来不是也很开心吗?」
  「看起来……很开心?」
  在你眼里看到的情况居然是这样吗?我凝视着友月跟冬上的背影,两人似乎断断续续地在交谈,我试着听了一下。
  「——哎呀,友月同学,你的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臭耶,这样男生们是不会开心的哦?」
  友月露出更加锐利的眼神,把冬上的话顶了回去。
  「像你那样老是装出笑脸,才叫做——奇怪,感觉既不自然又很廉价。」
  言谈之间,彼此的杀气也随之高涨。这才不是什么乐园呢!这里绝对是阿修罗的炼狱世界。
  在因为红绿灯号而停下脚步的人潮之中,我束手无策地仰望上方,目光就这样停留在大楼墙面的电子看板上,视线自然而然地追逐起萤幕上的跑马灯文字。
  那是某个国家的首相遭到暗杀的快报。
  总觉得最近出现很多这一类的新闻。
  近来网路上也经常看见「暗杀」或「恐怖行动」这些词汇。因为全部都是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感觉距离很遥远的消息,所以我并没有涌现任何情感。不过,自己对于「某人杀死某人」这种事件已经感到司空见惯——我对这点倒是感触很深。照理说在现在这段和平的时光中,那些可怕的消息应该距离我非常遥远,然而我大概也已经一脚踏进那种不平静的世界了。
  「远见,绿灯罗。」
  被山崎一叫,我像是怕被那些急忙迈出步伐的人潮抛下一样,在斑马线上冲了起来。
  「对了,山崎,你们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干么了吗?」
  将思考拉回现实后,我如此开口问宫岛。先前宫岛只说了一句「跟我走」,然后开始带起了路,所以我根本还没问他目的地在哪里。
  「呵呵呵,放心吧,我全都安排好了。我们昨天可是花了一整天拟订计划呢,到晚上的行程全都安排好罗!万一我们玩得太晚,身上穿着制服将会引起注目,所以我才交代你要穿便服来。当然啦,其中也有用你来衬托我很会穿衣服的含意啦。」
  毫不介意地这么说完之后,山崎笑了起来。
  我敷衍地回应:「搞什么嘛。」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只能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做了。在完全放弃的心态之下,我衷心期盼今天可以早点结束。

  重低音「叩罗叩罗叩罗」地响起,底下的楼层传出尖锐的电子音。我们首先被带往市区里规模最大的综合型游乐设施,到处充满杂音。这里和室外完全不同,冷气强到让人觉得很冷。
  「嗯……算是不会被嫌弃的地方啦。」
  我不经意地说出这样的感想,突然有人轻轻地拉着我的袖子。
  「启介哥,我们待会儿要做什么?」
  「嗯?阳名你看了还不知道吗?」
  我指着许多条并排在眼前的球道,以及把球抛向前方球瓶的人们。
  「我问你哦……这个难道是——所谓的保、龄、球吗?」
  「是啊。可是,为什么你会用疑问句,而且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啊?」
  「啊,果、果然就是这个!我是第一次打……应该说,我很少有到外面玩的经验,所以没有亲眼看过。我真的好感动!」
  阳名因感动而浑身颤抖。仔细一看,我发现友月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些在打保龄球的人。然后山崎凑到我身旁,一脸满足地笑了起来。
  「呵呵,看来选择这里好像是正确的呢。不过,保龄球不是普通的游戏哦——它是一种竞技运动,要彼此竞争才会显得好玩嘛!而且大家都有输的风险,所以就会打起来就会很认真罗。」
  「喂、喂,你该不会要说『输的人必须接受惩罚』吧?阳名可是第一次打耶,友月多半也是。」
  「哦,关于这部分我已经想好啦!假如光靠个人无法决定胜负的话——」
  「就采团体赛吧。」
  冬上打断山崎的话,如此表示。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偷听起我们的谈话。
  「哦、哦哦,没错,就是团体赛。」
  「——真是个好点子呢,好像很有趣。」
  冬上说完之后,露出微笑凝视着友月。

  「——欸,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冬上以不悦的口吻说。
  「我才想问呢。」
  回答她的人是友月。她们两人现在正把我夹在中间对峙着。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但……她们就是我的队友。
  靠猜拳来分队的时候,确实有机会出现友月和冬上同队的组合,不过我仍然抱持乐观的态度。没想到居然真的会组成这种队伍……
  「听、听我说,现在你们就好好相处吧,毕竟我们同一队嘛。」
  我一边羡慕着以阳名为中心,和乐融融地选球的山崎队,一边劝告起她们两个。
  「远见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就算是启介同学说的,我也……做不到。」
  两人同时回答的内容,让我不由得垂下了肩膀。
  呃,我当然知道,只是说看看嘛……
  算了,虽然说比赛的形式是团体赛,不过保龄球毕竟还是属于个人的竞技,不需要团队合作。反正冬上应该有打过,对方还有个第一次看到保龄球的阳名,以战力来说,我们绝对不会比较差,总是会有办法的……吧?
  不周,我这种充满信心的自问自答,在比赛开始之后,立刻变得十分站不住脚。
  叩罗罗罗罗——喀啦……
  「太、太久没打了,所以感觉有点变迟钝了。」
  维持丢完球的姿势一阵子之后,冬上身体僵硬地转回我们这边,接着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叩罗——喀啦……
  「保龄球好难啊……」
  友月目送着缓缓滚去洗沟的保龄球,喃喃地说。
  相较之下,敌队的山崎打出好几次全倒;宫岛展现变化自如的球路,频频打出半倒;就连被我认为是对手唯一弱点的阳名也——
  「去吧!」
  叩罗罗罗罗罗……
  随着周围的加油声,她用双手扔出一颗沉甸甸的红色保龄球,以缓慢的速度滚了出去,朝着前方的十支保龄球瓶而去。
  只见保龄球笔直地在球道中央前进,然后缓缓地扫光球瓶。
  「成功了,全部都倒了!这就叫全倒,对吧!」
  阳名发出欢呼声,山崎跟宫岛则发出「哦哦!」的声音,用力鼓掌。
  看来或许已经没希望了……
  我在心中喃喃自语,肩膀也跟着垮下了来。
  叩罗叩罗叩罗叩罗……
  阳名的超慢保龄球,再度击倒所有球瓶。
  「太棒啦!」
  山崎跟宫岛发出欢呼声。
  我、友月、冬上三人则正好形成强烈的对比,遗憾地发出「唉……」的叹息声。
  「这样我们这队就要赢罗!」
  冲过来的阳名看着分数大声宣告。
  没错,我们现在已经输了。
  「我记得大家约好『输了的队伍要请喝果汁』,对吧?」
  阳名笑容满面地问着。

  「是是是,我知道了。没想到朝之宫同学的双手抛球居然那么精准,跟我们队上某个扯后腿的某人截然不同呢。」
  冬上一边说一边望向友月。
  「我是第一次打保龄球……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而且要说扯后腿的话,你也一样。」
  友月气呼呼地瞪着冬上。
  「我、我也很久没打保龄球了啊!一开始确实是打得很不顺没错,可是接下来我也有正常地击倒球瓶哦!至少在得分方面,我比友月同学更有贡献。哎呀,真是的,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同一队呀!如果你是我的对手,毫无疑问的将会是我获胜,真是令人遗憾。」
  冬上叹着气,感叹起来。
  「分队的方式很公平,是按照运气来决定的,事到如今抱怨也没用吧。」
  很早就完全放弃的我劝起了她们两个。
  「说得也是。那么,远见同学,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冬上也赞同我说的话。她硬是抓住我的手,然后往放置自动贩卖机的角落走了过去。
  「啊,我、我也去!」
  友月连忙打算追上来,然而她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将视线落向别的地方,然后停下脚步。我虽然暗想着「她到底怎么了」,不过问都还来不及问,冬上就硬把我给拖走了。
  「呵呵,虽然说必须请客,不过我们可是有选择果汁的权利呢!机会难得,来挑一些奇怪的东西吧。」
  来到自动贩卖机前面之后,冬上随口说幽了这些话,脸上露出坏心的笑容。
  「——真受不了你……你这个跌倒也要拖别人下水的家伙。」
  当我傻眼地说完之后,冬上立刻回了我一句「我不喜欢输的感觉」,然后投进了硬币,按下了罐装热红豆汤的按钮——那显然是冬天才会喝的饮料,为什么贩卖机里面还有……
  「你打算让谁喝那罐饮料啊?」
  「如果给朝之宫同学的话……不、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怕怕的,所以给山崎同学喝好了。」
  滴下冷汗的冬上露出苦笑。
  山崎……真是让人同情啊,他一定没想到赢了比赛居然还会碰到像惩罚一样的事吧。
  「可是,冬上……真亏你今天答应山崎的邀请耶,你不是基本上都会拒绝男生的邀请吗?」
  没错,冬上表面上是个品行端正的优等生,所以对于这方面的事情非常谨慎。平时她应该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所以「不习惯打保龄球」的这点也是能理解的。
  「是啊,毕竟说过一次OK,之后将会没完没了。不过今天例外,因为他们告诉我远见同学会来嘛。」
  冬上说完便瞟向我,可是我才不会上她的当。我摇了摇头。
  「——哎呀,够了,拜托你少来这一套。之前我们不是才承认讨厌对方吗?拜托你别找我,要找就去找山崎吧。那个家伙……不像我和友月有一些隐情,他很在乎当时你住院的事,是真的很担心你哦——他是认真的。」
  经我这么一说,冬上脸上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远见同学,你现在越来越擅长扮演朋友的角色了呢。」
  「什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我用恐怖的表情逼问对方后,冬上的唇瓣恢复了笑的形状。
  「呵呵,对不起,我这不是在贬低你哦,而是在称赞你。远见同学的『表』也充分展现出来了呢。」
  「表?」
  「对,表里的表,也就是指内部和外部。可是,不管在『表』方面有多拿手,远见同学还是以『里』为本质的人哦!跟我一样,对吧?山崎同学则是属于『表』的人。」  
  如此说完后,冬上的脸上浮现了残酷的表情。
  「我很清楚自己是那种性格乖僻的人,只要认识真正的我,无论是谁都会讨厌我。虽然有些抱歉,不过如果是个不讨厌我的人,对我来说就不算人类。在和友月同学的竞争过程中……我觉得自己总算了解到这一点。我的世界里没有人类,所以我很无聊,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会沉迷在毫无意义的游戏里,现在回想起来遗真是愚蠢透顶。」
  冬上耸了耸肩,脸上露出苦笑。
  「简单来说,我在取笑友月同学和远见同学时反而比较快乐……虽然这样说对山崎同学很抱歉就是了。」
  「既然如此,你把私底下的真面目展现给山崎看不就得了。」
  听到我的想法,冬上感到傻眼似地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吧?山崎同学是属于『表』的人,万一让他看见我的真面目,他当然也会讨厌我,却一定无法理解,结果反而会执着于对表的幻想哦。」
  冬上说完便转过身去。
  「啊——啊,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呢。远见同学,我先回去罗,毕竟要是红豆汤变温了就太浪费了。」
  「啊,喂,冬上。」
  我慌慌张张地把话抛向准备走开的冬上。
  「什么事?」
  「呃……山崎大概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吧。况且,无论是表或是里,我认为都会逐渐改变。我确实很不擅长应付你,不过现在的你——我倒是没有那么讨厌……我有这种感觉。」
  冬上听完我说的这段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远见同学,听到这种话会让人家喜欢上你哦?」
  「什……」
  她所说的这句话和脸上的微笑,让我瞬间把她和那家伙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不由得脸红了起来。见我变成这样,冬上笑得肩膀上下抖动,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接着,和她错身而过的友月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走了过来。
  我以为她在找我,但看起来似乎不是那样。她像是在警戒着什么似的……
  「友月,怎么啦?」
  「啊,启介同学。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朝友月走近,并出声呼唤她。视线依然环顾着四周的友月用紧张的口吻回答我。
  「难道你又觉得有人在偷看你吗?」
  被我这么一问,友月有些困惑地歪着头说:
  「不晓得耶……可是感觉和刚才不一样。」
  我凝视着一脸不安的友月,陷入沉思。我偶尔也感觉得到不明视线,不过,前提是当我很在意周围视线的时候,平时的我不会注意这种事。
  「欸,友月,你在担心什么吗?」
  「咦?」
  听见我的问题之后,友月的身体剧烈地颤了一下。
  「你为、为什么这么问?」
  「呃……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搔着头这么回答,友月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
  「是有点事……啊,但那是《家》里的事,所以启介同学不用太在意。」
  啊……对了,上周友月因为家中有事而离开城里。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回来以后,她的模样便似乎有点怪怪的。
  「这样啊……可是如果你一个人负荷不了,一定耍来找我商量哦!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
  不知为何,友月复述了这个词汇。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现在的我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我觉得《家》里的事大概只是小问题,不要紧的。」
  「怎么,你还有其他烦恼吗?」
  听到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友月神情有些哀伤地点了点头。
  「嗯,可是那件事——绝对没办法和启介同学商量。」
  「这、这样啊……」
  出乎预料的拒绝让我受到打击,友月却毫不在意地微笑着。
  「启介同学,我们快点买好果汁回去吧,刚才的视线大概是我多心了。」
  「啊、啊啊,对哦!我要买这罐饮料给宫岛,友月就买阳名的那份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指向红豆汤旁边的罐装玉米浓汤(当然是热的)。
  「咦,天气这么炎热,却选那种饮料吗?明明都七月了,居然还有这种饮料在啊……是卖剩的吗?启介同学真的很坏耶。」
  友月对着我露出苦笑。
  「我不喜欢输的感觉。」
  我学起冬上先前的说法,然后投下硬币、按下按钮。

  吵嚷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打完保龄球后,我们前往电玩中心。友月和冬上相中夹娃娃机里的同一个奖品,两个人都花掉了大把的百圆硬币,到最后却依然没有分出胜负。不过,从冬上很明显地展现与友月竞争的态度,看得出就算面对山崎,她似乎也已经放弃某种程度的掩饰。或许她真的稍微相信了我说的话。
  在那之后,我们配合女生们主导的血拚活动,然后在宫岛推荐的一家轻食屋吃晚餐,最后到KTV唱歌,结束了感觉很漫长,实际上却非常短的一天。
  「嗯——唱够本了、唱够本了。」
  山崎伸着懒腰,一脸满足地说。
  我们六人一起走在完全暗下来的街上。长时间待在音量很大的空间里,导致我现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觉得有些遥远。
  「没想到……我居然会输给红蜻蜒(注1)。」
  冬上笑容僵硬地发起牢骚。她找友月比唱歌,结果分数却反而输给对方,这大概让她特别有股挫折感吧。相对的,获胜的友月心情非常愉悦;虽然她在KTV里虽然只唱了那么一首歌,但似乎已经非常满足了。
  「话说圆来,宫岛同学好会唱歌哦——」
  走在我身旁边的阳名这么向我搭话。
  「哦,那家伙自称九官鸟啦,几乎所有的歌他都会唱。对吧,宫岛?」
  说完之后,我随口征求宫岛的同意。
  「啊、啊~~」
  没想到宫岛那家伙却用高亢的嗓音来回应我,声音像极了女高音歌手的嗓音。
  「怎么啦,你还在继续模仿当中吗?」
  「不……不是啦,我用了太多种声音,结果忘记我原本的声音了。」
  宫岛出乎预料的回答让所有人纷纷愣住。下一瞬间,大家一起捧腹大笑。
  「宫、宫岛……你、你也太扯了吧……」
  山崎一边捧着肚子,一边大笑说。原本一脸不悦的冬上也像是打从心底觉得很好笑一样,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注1 友月的手机铃声是红蜻蜓(日本著名童谣),故这里影射的对象是友月。
  「啊,可是,宫岛同学用这种声音唱歌真的很好听。」
  阳名轻笑着说。
  「啊——你说的是那一首吧……」
  我回想起来了,那首歌彷佛还在我耳边回荡。它的旋律非常独特,最重要的是歌词让人印象深刻;即使不刻意去回想,歌声仍在我的脑海深处持续回响着——

  雨要下了,
  雨要下了,
  我的伞破了,
  沿着伞骨裂开了,
  若是小雨就没关系,
  用这把伞也能继续走下去。

  可是,
  雨好大,
  这下伞根本派不上用场,
  雨一定会把我淋湿,
  衣服变沉重了,
  身体变沉重了,
  骨头变沉重了,
  于是我停了下来,
  无法离开这里。

  不过,
  小小的伞,
  某人的手拉住我的手,
  将伞叠上来替我开路,
  脚步变轻松了,
  身体变轻松了,
  心情变轻松了,
  一起前往下一个地方吧,
  只要我们肩并着肩,雨也会停。

  真是让人感动的歌词啊。不知道为什么,歌词里有着让人觉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人的温暖。
  「是啊,宫岛的唱功确实很强,但更重要的是歌曲本身很棒……呃,那是谁唱的歌啊……」
  当我表示赞同并如此发言后,山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我。
  「远见……你该不会……不知道珠洲里优耶吧?」
  「珠洲里……优耶?嗯……好像有听过耶。」
  「喂,真的假的啊?你和现实脱节也该有个限度吧!她可是现在超有名的歌姬耶,而且还是这个城市出身的。」
  「是、是吗?不,歌曲本身我有听过哦,只是不知道歌手的名字而已。」
  听完我的话,山崎感到傻眼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基本上,这几天教室里的同学全都在聊优耶的话题吧。她要在这个城市开慈善演唱会——凯旋演唱会哦!」
  就算他这么说,我依然没有任何印象。也是啦,毕竟我最近连上课都在放空,八卦之类的根本传不进我的耳里吧。
  「我都不晓得……可是,她要在哪里办演唱会啊?车站大楼的广场之类的?」
  「才不是那种小地方呢!欸,从站前大道一直往东走,有个图书馆、美术馆林立的区域吧,那里盖了新的音乐厅,这次的演唱会也可以说是它的开幕活动啦。先告诉你,门票早就在很久之前就销售一空罗!就算你想去也没办法了啦。」
  「哈哈……还真是受欢迎呢。」
  「废话。我话说在前头,不准把她视为普通的偶像歌手,优耶是歌姬哦!所谓的『音乐人』就是在说她那样的人啊。」
  面对流露出沉醉的眼神诉说的山崎,我敷衍地用「哦、哦哦」的声音表示同意。这家伙……完全是那个歌手的信徒嘛。
  「呵呵,珠洲里优耶有很多狂热的歌迷哦!拜此所赐,明明是开来回馈家乡的演唱会,却听说票几乎都被外县市的人们给买光了。」
  冬上凝视着山崎补充说道。
  「咦……这感觉很令人遗憾耶。」
  「毕竟人总是只想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若是目光狭窄的人,情况更会特别严重呢!由于太过渴求,根本不会考虑到给予者的心情。」
  冬上用轻松的口吻说出冷漠的想法。令人意外的,附和她这个说法的人居然是友月。
  「——的确,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弄到手呢?」
  友月看似加入了我们的对话,实际上却正看着遥远的某处。
  「友月同学?」
  冬上叫了她的名字。然而或许是沉浸在思绪中吧,友月没有任何回应,侧脸却蒙上了一层阴影。我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四处张望。
  关于友月今天所说的视线,我现在也没有特别的感觉。然而,在笼罩着街道和我们的黑暗之中,似乎有谁正隐藏着气息,让我紧张地咽下了口水。

  2
  「远见,明天见罗!」
  将友月她们送至女生宿舍后,跟山崎等人在男生宿舍大楼前分开的我,朝远去的两人挥挥手,进入了宿舍中。
  「唉……」
  我自然而然地叹起了气。之所以会叹气,并不只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很累,也是受回到宿舍所产生的忧郁影响。
  「嗯?」
  当我正打算走过位于入口的收信处前面时,却发现写着我房间号码的信箱里露出了一封信,是边缘颜色鲜艳的信封……航空信?
  我根本不用确认寄件者的姓名,就已经知道信是谁寄来的。我不由得露出微笑——拿这封信回去给那家伙看的话,她肯定会很高兴吧。
  没错,那家伙——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今天负责看家。若在平时,她总是会呈现半透明状地飘浮在我的头上,但现在她应该在房间里才对。尽管欧鲁的事件让我理解到分开行动很危险,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
  「我回来了!」
  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打开门之后,我朝里面呼唤着。
  「…………」
  不过房内无人回应。我一边心想「不会吧」,一边脱掉鞋子、走进房间。发现睡在床上的金发少女后,我不由得睁大眼睛。
  「难道说……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都在睡吗?」
  没错——眼前的情况跟今天早上一模一样。我醒过来之后,身旁的爱莉莎睡得正香甜,而且还维持着实体化的状态;对我来说,那是一件让我十分诧异的事。基本上,当她因为疲劳或睡眠等等因素而无法保持意识清醒时,应该就没办法维持实体才对……
  事实上,爱莉莎睡着而消失的情况我已经看过好几次。早上我曾试图把爱莉莎叫起来,她却不打算起床。出于无奈,我只好留下便条,直接出门。
  「喂,爱莉莎?」
  出门前我曾轻松地想过「这或许是爱莉莎的恶作剧」,现在的我却感到很着急。
  「唔……嗯……」
  不过,与今早不同,爱莉莎对我的呼唤有所反应。她翻了个身,说起咬字模糊不清的梦话。
  「——果然只是在睡觉啊。」
  爱莉莎那张睡得很舒适的脸庞,让我觉得自己白白担心而垂下肩膀。虽然眼前的确出现了一种异常状态,但问题似乎不是很严重。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也差不多该起床了吧。」
  我心想,如果光靠声音叫不醒爱莉莎,就直接把她摇醒,于是我把左手搭到她的肩上;然而她的纤瘦身躯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让我不由得停下动作。
  爱莉莎毫无防备……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呢。
  早上因为睡过头的关系,我当时的情绪十分焦急,所以没想太多;但现在看见她这样的睡姿,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会意识到她是个女孩。

  『我——喜欢启介,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回想起一直困扰着我的那句台词之后,我甩了甩头,目光却无法从睡着的爱莉莎脸庞上移开;她发出轻轻呼吸声的丰腴唇瓣,深深地吸引着我的视线。
  喜欢……吗?
  爱莉莎说的那句话算是告白吗?可是,在那之后,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陷入烦恼,无论是在家里或是训练时,爱莉莎的态度依然一如往常,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你心里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想法……才会说出那种话的啊?」
  我一不小心说出了面对面时说不出口的话。
  「——那种话是什么意思?」
  「咦,当然是……」
  回答到一半时,我突然惊觉不对——不知不觉之间,爱莉莎已经完全睁开眼睛了!
  「呜哇!」
  我慌慌张张地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从床边跳着往后退。
  「干么?你用不着那么惊讶吧。」
  爱莉莎一边眯细眼睛瞪我,一边伸起懒腰。
  「啊……睡得好饱。所以说,启介,那种话是指什么啊?」
  说完之后,爱莉莎下床靠近我。
  「那、那是……」
  无话可说的我只能别开视线。
  「——总觉得启介最近老是这样,为什么不敢看我?如果有话想说,你就尽管说啊!在训练的时候你也是一直怪怪的……我啊,可是为此越来越烦躁呢。」
  爱莉莎双手叉腰逼问着我。
  「唔……啊,可是现在有桩比它更重要的事啦。爱莉莎,你啊——刚才真的睡着了。」
  爱莉莎对我的话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
  「不,才不是废话。你是在维持实体的状态下睡着的哦!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是。」
  「……怎么可能!没办法保持意识清醒时,我就不可能维持实体啦;不仅如此,连精神体也无法维持住。所以我睡觉时才会附身在启介身上,避免自己被分解嘛。」
  大概是以为我在胡说吧,爱莉莎不悦地回答。
  「那些我都知道,但我说的是真的啦……不然你试着再睡一次看看啊。」
  「拜托,我才刚起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再度睡着啊!况且不用那么做,我也知道答案。你听清楚了,启介,呈现实体状态其实满辛苦的。如果像这样子稍微松懈下来,身体立刻就会透明——」
  爱莉莎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将力量从身体里抽除。
  「嗯?」
  然而,变化就只有这样而已。我很讶异地歪起了头。
  「奇、奇怪?」
  爱莉莎一脸慌张地俯视自己的身体,接着来回摸起附近的物品。
  「碰得到……怎么会……为、为什么?」
  「爱莉莎?」
  我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叫她,结果表情抽搐的爱莉莎用颤抖的声音如此表示:
  「我——没办法解除实体化了。」

  「那么……你不知道原因吗?」
  好不容易让情绪动摇的爱莉莎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口询问她。只见垂首坐在床上的爱莉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
  「嗯——那你身体的状况怎样?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有,这几天反而好得不得了,现在也是,精神非常好哦!」
  最近的爱莉莎确实是太有活力了,训练时动作也很灵活;虽然我的注意力不是那么集中,但总觉得她出招又快又猛。
  「既然如此,到底是为什么呢?算了.爱莉莎不清楚的事,我应该也不可能弄懂吧……」
  我放弃不管了。爱莉莎则是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心,低声说道:
  「可是,没错……我的状况很好,好过头了。」
  「这是什么意思?」
  被我一问,爱莉莎像是要斟酌说的话似的,缓缓地诉说起来:
  「塑造出我这个身体的是精神……也就是我的心,支撑它的则是精神力——意志之力。现在,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好像已经满到快溢出来了。或许就是因为精神力过剩,所以我在意识处于朦胧状态的时候,还是可以维持实体状态……」
  「那、那该不会是因为你从我身上吸取了许多力量的关系吧?」
  当我畏畏缩缩地一问,爱莉莎脸上便露出了苦笑。
  「不是啦,我从启介身上摄取的力量和平常一样。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会特别感到疲劳吧?」
  「哦,的确是。」
  我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可不愿意像先前那样,精神力被剥夺到危险边缘,导致浑身动弹不得。
  「可是,即使猜想得到大致上的原因,我也找不到关键在哪里。总之,直到精神力消耗完前,我大概都只能维持现在这样了。」
  爱莉莎投降似地说着,耸了耸肩。
  「这样啊……真是没办法。不过你不会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好,毕竟你在之前的战斗里真的很乱来。」
  被美澄的力量震飞时,爱莉莎的身体曾经变得怱明怱暗的。我甚至觉得她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剧烈冲击而让身体出了毛病。
  话说回来,美澄的情况不知道好不好?在友月的介绍之下,她似乎在外国的医院住院了……
  一个星期之前,以她——美澄透子为中心而掀起的战斗,就像是在走危险的钢索一样。我们调查出《群聚》的目的是要让世界守护者《天使》复活,爱莉莎原本打算斩草除根,直接对美澄下手,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打消念头。后来成功消灭了即将显现的天使,整个事件可说是暂时告一段落,却还是留下了不可解的谜团。
  其中之一是有某个人正在使用爱莉莎的身体。那位宣称自己是祈愿者的伙伴、泄漏出《群聚》的情报、唆使爱莉莎杀死美澄的人,是一位真正的魔术师。
  以及不知为何,做为天使复活之钥而遭到利用的爱莉莎。在跟爱莉莎接触的过程里,天使开始苏醒……
  「——啊,对了。」
  陷入沉思的我,因为美澄的事而回想起差点忘记的重要事情。
  「怎么啦,启介?」
  我把信箱里的航空信递给了爱莉莎。
  「这是?」
  「看看寄件者吧。」
  我催促着瞪大眼睛的爱莉莎。
  「咦——这不是透子寄的吗?」
  「哦,因为我告诉她住址啦。虽然收件者是我,但我觉得爱莉莎先看会比较好。」
  说完之后,我把剪刀递给了诧异地拉高嗓门的爱莉莎。
  「唔、唔嗯!那我打开罗。」
  爱莉莎一脸紧张地剪开信封,取出信纸。
  「……………………」
  她紧紧地盯着信纸。当爱莉莎移动视线、慢慢读到后面时,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看见她这样,我就知道信里写的不是坏消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美澄罹患只剩下半年寿命的疾病,由于阻止病情发展的天使因子消失,让她必须再次与病魔对抗。虽然三年前要治疗美澄身上的病很困难,不过现在尽管是实验性的,但至少已经找到治疗方法了。
  「——透子到了那边以后,就一直在做相关的检查,正式治疗似乎是从这个礼拜才开始的。不过比起其他病人的状况,她的状态似乎很不错。她说,一般来说,因为被迫要用药,所以有的人的身体会变差,有的人会罹患其他疾病。」
  爱莉莎把信件递给我,脸上露出了笑容。信上写着美澄的近况;一如爱莉莎所言,看来没引起并发症是她很大的优势……这似乎是个好兆头呢!生活方面也是,每当欧鲁用认真的表情拜托之后,无论是谁都会对她很亲切,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呃……被欧鲁那张脸瞪着看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很亲切啦……」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低声地说。
  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要写给爱莉莎看的——「跟他也要好好相处哦」。
  话说回来,美澄之前到底对爱莉莎说了些什么,所以她才会说出那种话?
  我瞄向爱莉莎,只见思绪或许正驰骋于遥远异国的她,怔怔地凝视着窗外。
  「欸,爱莉莎。」
  「嗯?」
  「那个……美澄跟你说了我——」
  当我打算问出「说了我什么」时,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不行,我果然还是没办法问得这么直接。
  「什么嘛!这算什么?启介,你的视线又转开了……我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啦!既然如此,我只能诉诸武力了。」
  爱莉莎高声大喊「喝呀」,飞身往我扑了过来。
  「喂、喂,呜哇!」
  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的我,很凄惨地被压倒在地面上。
  「好了,乖乖说给我听吧,你究竟在隐瞒我什么事?」
  爱莉莎整个人跨坐在我身上,脸蛋朝我凑近。
  「我、我才没有瞒你什么事。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这种姿势怎么说都很不雅观啦!」
  「哪里不雅观啊?」
  爱莉莎好像真的不明白的样子,歪了歪头。我逐渐对完全不打算起身的爱莉莎感到火大,大声地喊了出来:
  「因为,你不是说过『喜欢』了吗——你说你喜欢我;既然如此,就不要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难道你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爱莉莎听完我这段话后,愣愣地张大了嘴。
  「不好意思?」
  「啊——没错。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我就坦白承认了。如果你觉得我的态度很奇怪,那都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我的关系啦!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求求你把那句话收回去吧。因为你的关系,我最近一直都很烦恼。」
  虽然我的结论是「爱莉莎大概是在开我玩笑吧」,爱莉莎的反应却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觉得羞耻……很烦恼……启介,原来你这么抗拒啊……」
  爱莉莎突然压低说话的声调,那副沮丧的模样反而使我慌张起来。
  「咦、咦咦?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呃,被女孩子说了『喜欢』之后,就会想很多接下来的事情吧?所以,尽管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我绝对不是讨厌你……况且,因为是非常重大的选择,所以感到烦恼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我笨拙地打起圆场时,爱莉莎的脸上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多接下来的事情?被说了喜欢之后要做什么事吗?要选什么吗?」
  「咦……?那当然是——」
  尽管脑海中浮现各种思绪,我却不能把那些说出口。见到我这副困扰的模样,爱莉莎在一阵寻思之后「啪」一声地拍了拍手。
  「呃……换句话说,启介因为我说了喜欢而想要做些什么,然后觉得很羞耻,对吧?被我说了喜欢之后,就非得选择些什么才行,所以你很烦恼?」
  「对、对啊。」
  「原来是这样啊……如果喜欢的话,就有事情要做,要选择些什么……这些事透子都没有告诉我耶。」
  爱莉莎说的这句话,让我了解彼此之间的认知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搞什么嘛……绾果你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就直接把话说出口罗?」
  安心地叹了口气之后,我如此表示;爱莉莎却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喜欢的意思哦!它指的是很重要……很特别的意思。虽然最初透子对我说的时候,我完全无法理解,但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启介挺身挡在我前面——保护我的时候,我就莫名地理解了。」
  接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启介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哦!所以我觉得就像透子说的,我对你是『喜欢』的。」
  我知道自己的脸正在发烫。在这种面对面的状态下被这么说,我实在无话可回……不过我总觉得爱莉莎果然还是不太了解喜欢的意义。当然啦,「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我在唱独角戏?
  我真是想太多了。照这情况来看,爱莉莎大概也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那么,如果喜欢的话该做什么事?我用启介的电脑查查看好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为了守护安宁的生活,我连忙冲到电脑前更改密码,甚至拔掉网路线,将它藏到身后去。

  3
  「——不晓得会怎样耶,你觉得守在会场前能看到人吗?」
  「啊,如果看得到的话,我想拿到签名!」
  「笨蛋,歌迷人山人海,想要签名根本不可能吧!反正人一定会从后门进去,我们根本看不见。」
  翌日,星期一,放学后的教室。上课时睡得很熟的我,尽管因为下课铃声而清醒过来,却没有爬起来的力气,所以就这样趴在桌子上听着周围同学的交谈声。
  情况的确正如山崎所言,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教室里的同学始终都在聊关于珠洲里优耶的八卦。演唱会似乎是在这个周末的星期六举办,也难怪他们会如此躁动不安了;我也想听听看不是宫岛在KTV模仿的歌声,而是优耶真正的歌声。
  「啊,那我们就去后门埋伏,穿越其他歌迷进行突袭吧。」
  「——别闹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件,戒备应该会很森严吧,万一被当成可疑人物的话,可是会遭到逮捕的唷?」
  「饶、饶了我吧……」
  说话声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了—人大概都离开教室了吧。
  很多事件……吗?我昨天在街头电视看板上也看见了,世界各处都频频发生暗杀和恐怖事件,针对的对象不限于有权有势的人,似乎也有很多像演员之类的名人遇害。况且,这个城市才刚发生路边随机杀人事件没多久,猜想警备会变得很森严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启介冈学?」
  陷入沉思的我,突然被某人轻拍了几下肩膀。
  「嗯?」
  我抬起头之后,看见的人是拿着书包的友月。
  「你今天一直都在睡呢。山崎同学他们因为启介一直都没睡醒,所以已经先回去罗?」
  「不,我醒过来一阵子了……但想还想再眯一下……」
  我苦笑着回答。
  「怎么啦,你睡眠不足?」
  「对啊……在我以为自己把一件挂念的事情解决之后,又有别的问题出现……真希望老天爷饶过我啊。」
  昨晚到阻止爱莉莎上网之前都很顺利,然而因为把那家伙打发时间的工具夺走了,爱莉莎于是为此闹起别扭,无视她自己说过的那句「我才刚起床,哪里睡得着」,霸占住我的床不愿意起来。
  尽管我无可奈何地决定睡地板,却因在意仍处于实体化状态的爱莉莎而睡不着。每当我快进入梦乡时,意识就会被爱莉莎低声说梦话的声音或呼吸声给拉回来,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
  「这样啊……」
  友月虽然露出一脸欲书又止的表情,结果却只有简单地出声附和而已;不过我总觉得应该先把爱莉莎的异常状况解释给她听会比较好,于是说出了昨天发生的事。
  「——欸,爱莉莎……?所以她现在也不在这里罗……」
  听完我所说的话之后,友月一脸诧异地说着。
  「是啊,既然她没办法变成透明状态,也就没办法跟我在一起,所以今天只好看家罗。不过应该还是会进行训练吧,所以我们差不多该过去了。补完眠之后,我的精神似乎也好起来罗!」
  我迅速收拾好东西,和友月一起走出教室。
  「那么,今天我们要先绕到宿舍那边再过去训练罗?」
  「没错。不过从男生宿舍里很难把没办法隐形的爱莉莎带出来,所以必须请她从窗口跳出来就是了……」
  下了楼梯的我走在一楼走廊上,一边朝鞋柜方向前进,一边跟友月交谈;此时前方传来了砰咚砰咚的慌张声响。
  「奇怪,那是山崎同学他们……吧?」
  友月低声呢喃。
  往我们这边冲过来的人,的确是应该已经先回去的山崎和宫岛。
  「你们怎么啦,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经我这么一叫,两人便在我们面前紧急煞车,情绪亢奋地开口:
  「刚、刚才啊,我们在鞋柜那边听到一件超级大新闻哦。」
  山崎的双眼闪闪发亮。
  「新闻?」
  这次换成宫岛把手捣在嘴边.像是在讲秘密似地告诉我们:
  「对啊,好像是那些准备要回家的家伙传来的八卦——他们说图书室里出现了一位大家都没见过的美少女唷!」
  「大家都没见过的……美少女……?」
  我的内心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像是鹦鹉学舌般地追问下去。
  「哦,说是金发的苗条女生,不过这间学校里有留学生在吗……」
  山崎的回答让我的脸上淌下了冷汗。难道是——
  我跟友月面面相觑。当我们确认彼此想的是同一件事之后,便往图书室冲了过去。虽然我平常不太会去那里,不过图书室应该是在一楼的尽头才对。
  「喂、喂,等一下啦,远见!你先偷跑也未免也太狡猾了吧!啊,连友月同学也——」
  我无视后面传来的责备声,直接冲进图书室,里面聚集的学生比我想像的更多……不对,他们只是单纯地停在入口,多半是在进入图书室时发现了那个家伙吧?
  「——欸,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那么显眼的女孩竟然没人看过,实在很奇怪耶……难道是转学生吗?」
  我沿着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视线看过去,结果一如我的猜想,在那边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人——正是穿着制服的爱莉莎。
  「那家伙在做什么啊……」
  我捣着额头,低声说道。
  可是,该怎么办才好?直接把她带出去吗?但那样实在很引人注目……拜托友月叫她出来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不过,在我把这方法告诉友月之前,喧哗声便突然划破图书室的寂静气氛。
  「啊,启介!难道已经是下课时间了吗?」
  我顿时觉得全身僵硬。那些不知道我名字的学生们四处张望着,晚来的山崎与宫岛则将视线落向我。
  「——什么嘛,远见,难道又是你认识的人吗?最近你的女生缘很好嘛……」
  充满杀气的声音正在流窜着。但爱莉莎并没有理会这些,她把书放回书架上,走向我这边。
  「这里很不错耶,各种书籍都有,种类齐全得让人惊讶,有趣的书多到让我都忘记时间了。」
  我用左手牢牢抓住正在说话的爱莉莎手臂。
  「——准备逃走罗,爱莉莎。」
  「咦?呀啊!」
  为了逃离针刺般的视线地狱,我拔腿冲了出去。毕竟一旦他们发现爱莉莎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事情就大条了。
  「啊,等等我,启介同学!」
  友月连忙追在我们身后。
  为什么我完全没机会放松心情呢?我一边奔跑,一边想像起之后还要接受山崎他们的追问,不由得暗自在心里感叹着「明天真不想上学啊」。

  「你啊……为什么会待在那种地方啦!」
  我们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出校门,直到把爱莉莎拉进人迹稀少的小巷子之后,才总算停下了脚下的步伐。然后我一面调整呼吸,一面质问起爱莉莎;友月也是一边喘气,一边凝视着爱莉莎。
  「咦?因为就算我无法隐形,离你离得太远也不太好吧,所以我才决定在学校里等启介放学,况且我也找到能放松心情的地方啦!恰巧我想查一些事,所以可以说是刚刚好哦!」
  爱莉莎若无其事的回答让我觉得非常头痛。
  「就算是这样,你也未免太过招摇了。还好你没被当成可疑人物……你没有被老师抓过去问话吗?」
  「中午过后我一直都待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话哦?应该说那里根本没有人在嘛!气氛很安静,让我觉得很舒服哦。可是噪音突然变大了,当我正在想『到底怎么回事』时,就发现启介出现了。」
  「唉……那还真是幸运啊,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看见我松了口气,爱莉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呃……我做了什么很糟糕的事吗?按照规定,不是只要穿上这套衣服,就可以进入学校了吗?」
  爱莉莎凝视着拉起来的制服裙摆,偏着头表示不解。
  「那、那个啊,爱莉莎,学生确实一定要穿制服,但不是指穿上制服就会变成学生哦。」
  友月从旁指正爱莉莎的误解。
  「就是啊!就算你是学生,也不能在上课时间到图书室去,因为如果跷课的话,就必须受罚,接受生活辅导,所以你这样也算是违反规定哦。」
  「违、违反规定……」
  对「规定」这个词汇很没辙的爱莉莎,像是备受打击似地低下了头。
  「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再到那个房间去了呢……」
  爱莉莎一脸遗憾地说着。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但我再也受不了又有像今天这样的骚动发生,所以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算了,没关系,反正我还是达成目的了。」
  然而,爱莉莎像是在转换心情似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目的?」
  「对,我说过了吧?我有想知道的事。启介、小由,今天在做训练之前,我有点事要做,可以吗?」
  「是没什么关系啦……」
  尽管觉得很可疑,不过我还是同意了;友月也点头表示同意。

  这条从火车站前往东西向延伸的大道,若是往西走便会进入闹区;相对的,东边则是大学、美术馆等林立的文化区。
  爱莉莎想到闹区走走。虽然我不太清楚原因,不过这就是她的要求。
  因此,我们毫无目的地移动至火车站前,然后随意地往东走。
  走在我左边的爱莉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瞄着我看,却又不知为何一直保持沉默。她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啊?
  走在我右边的友月模样也非常奇怪,忐忑不安地环顾四周;不过她的情况和爱莉莎不一样。猜想得到理由何在的我,开口问起友月:
  「你又感觉到了……是吗?」
  「嗯……果然一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就会感觉到视线。对不起哦,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看见友月脸上紧张的表情,我开始觉得,就算是她《家》里的事,还是应该问问情况如何比较好。
  「欸,友月——」
  就在我打算开口询问友月的瞬间,发生一件远远超出我想像的事。
  「启、启介!今、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爱莉莎拉高嗓门说着很蠢的话题,同时勾住了我的左臂。
  「喂、喂,爱莉莎?」
  感受到压在手臂上的柔软感触,我的思考顿时短路,浑身僵硬起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斜眼瞄向停在道路中央的我们,然后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友月也停下了步伐,愣愣地凝视着我们两个。
  「~~~~~~~~~~呃!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爱莉莎就这么勾着我的左臂脸红。她先是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然后突然一阵大喊把我推开。
  「呜哇!」
  摇摇晃晃地跌坐到地面上的我,在完全无法理解的状态下,抬头仰望着满脸通红的爱莉莎。
  「为、为什么我一定要对你做这种事啊!」
  爱莉莎泛着泪光指着我说。
  「呃——这点我才想问呢……」
  我这么回应后,爱莉莎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绿。
  「因、因为上面是这么写的嘛——」
  「什么?」
  「果然还是算了!好了,我们去做训练吧!」
  爱莉莎背向我,开始走回刚才的路。我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到底在干么啊?」
  友月像是在窥探似的,从旁边仰望着一边搔头、一边这么说的我,然后怯怯地对我说:
  「那、那个,启介……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友月?嗯,问什么?」
  当我反问之后,友月的视线落向下方,如此问道:
  「就、就是……启介同学难道……已经在跟爱莉莎交往了吗?」
  「什——」
  这个从来没思考过的问题害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之前你……已经被她告白过了……刚才的行为也是——」
  「不、不对,不是啦!爱莉莎说的话不是你以为的告白啦!根本没有什么交往不交往的问题,她刚才的行为我也搞不懂……」
  「是、是这样子吗?」
  我为了让误会冰释而焦急解释之后,友月抬起了垂下的脸。
  「是啊,爱莉莎好像不太懂什么叫做交往。」
  不知为何,友月脸上的表情稍微开朗了一些。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她似乎有些愉悦地说着。
  眼前的红绿灯闪烁着,我们停了下来;然而大概是在交谈的关系,我们和爱莉莎拉开了距离,那家伙早就已经越过斑马线中央,走到路的另一头去了。或许是发现我们没跟上,只见爱莉莎朝我们大喊:「你们在做什么啊!」
  我挥手表示「马上会走过去」之后,便等着交通号志变成绿灯。在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排放出呛鼻的废气,让我不禁咳了起来。
  咚——

  「——咦?」

  事发突然。
  在拥挤的人群与汽车的引擎声中,我确实听见了友月的惊叫声。
  然而不知为何——我在前方瞥见了友月的背影。
  奇怪,我正站在等着过马路的人群最前方,眼前是车辆行驶的道路,友月不可能在那里才对。
  然而,彷佛要背叛我的认知一般,友月摇摇晃晃地走到车子来来往往的道路上。
  此时,我总算掌握住现实状况了。
  「友月!」
  我一边出声大喊,一边伸出左手;友月也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转过来,像是在求助似地朝我伸出手。
  快点抓到!
  我的左手触碰到友月的指尖。
  「可恶!」
  踏出一步、拉近了一点距离之后,我紧紧地抓住友月的手臂,使尽全力把她拉了回来。
  「呀啊!」
  虽然我们因为用力过猛而倒在人行道上,但我已经把友月紧紧地抱在怀中了。
  所幸路面非常宽广,当时的她似乎仍在车道边缘,还没有踩进马路中央;路上的车子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地从我们的眼前呼啸而过。
  交通号志变成绿灯了,周遭的人们尽管纷纷俯视我们,却还是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走了过去。
  「小由!启介!」
  此时,爱莉莎脸色苍白地越过斑马线而来。我脸上的表情一定也和她相同吧。
  心脏直到现在才开始狂跳起来,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事吧,友月?」
  「嗯——」
  友月一脸恍惚,机械式地点了点头,然后如此表示:
  「这样啊……那些人果然——想把我……」
  友月紧紧地抓住我的制服,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4
  在刚才的斑马线附近有个公车站牌,公车似乎才刚开走,候车处显得空荡荡的。
  我让露出害怕表情的友月坐在空板凳上,用认真的口吻问她:
  「欸——刚才的那个……难道你是从后面被推出去的?」
  友月笃定地点了点头。
  「喂、喂,那不就代表有人想杀死友月吗!」
  「嗯——好像是。没想到……居然采取这种手段。」
  这句话使爱莉莎面带怒气。
  「小由,你猜得出犯人是谁吗?快说出来,我会把那家伙抓起来的。」
  面对感觉快要冲出去似的爱莉莎,友月含糊地点了点头。
  「我猜得到幕后主使音是谁,可是刚才那个从背后推我的人,大概是我连名字跟长相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对方一定是某个被那些人雇用的人。因为感觉得到不明视线,所以我一直都在注意……结果稍微一松懈就被推了。对方或许是真正的杀手吧……」
  「你说杀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拜托你好好说明一下啦,友月。」
  被我这么一拜托之后,友月一脸犹豫地低下了头,随即轻轻地回了声「嗯」。
  「其实这是我个人的问题,照理说必须靠我自己才能解决……对不起,无端把你们都卷进来了。现在的我已经有施展魔术的能力,原本还以为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小由,毕竟魔术是靠精神使用的东西,要是被攻击心灵缝隙的话,就算是能够使用未定义魔术的小由,也会有无法应对的时候嘛!别担心那么多了,尽管依靠我们吧。」
  在爱莉莎这么说完并且催促后,友月点头说了「——好」,然后开始缓缓地诉说起来。

  「一个星期之前——当启介同学你们在跟欧鲁先生交战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对吧?」
  「哦,当时你听完电话后,确实说过家里有事……」
  我点了点头,友月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我不想让你们跟我的《家》——跟友月家牵扯太深,所以没把事情说清楚……那次是友月家的现任当家陷入病危的通知。」
  「病危……现任当家过世……了吗?」
  「没有,已经设法让现任当家的病情好转了,但已经撑不久倒是真的,所以才会召开决定继承者的家族会议。启介同学……都已经到这种紧要关头了,继承者却还没有决定好,实在很怪吧?」
  「就是啊……大家在吵些什么吗?」
  「嗯,现在友月家的情况很复杂,有好几个人都是下一任当家的候补。当然啦,因为每个人都互不相让,所以人选迟迟定不下来。然而不知为何,由于卧病在床的现任当家说了一句话,让我被卷入这场丑陋的争战之中。」
  「你?」
  「嗯……照理说我应该是被排除在外的才对……却被排到候补第一位去了。我获得告知:对友月家来说——『血缘』才是最重要的……」
  友月露出苦笑,凝视起自己白皙的手掌心。
  「我当然——在亲戚们的面前表达辞退的念头。我讨厌被卷入无聊的纷争,而且听到阳名传来的消息之后,我很想要早点回来。可是……对方似平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刚才所发生的事——就是证明。」
  说完之后,友月耸了耸肩。
  「简单来说,就是权力和财产的继承纷争吗……」
  和与魔术有关的事件不同,这种事件更能让人感受到真实浑浊的黑暗面。
  「没错,所以——如果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终究只能靠我自己去做些什么……才行。虽然我觉得不说出来只会让你们担心,所以才选择把事情说清楚,不过你们也帮不什么忙;况且……别跟友月家扯上关系比较好。」
  友月露出纤弱的笑容,给了我一种不该插手的感觉;但爱莉莎否定了她的说法。
  「的确,我们不太可能直接替小由解决问题,不过现在有很多我们帮得上忙的事哦!首先是抓住那个把小由推出去的犯人;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暂时让你不再陷入危险,或许还能掌握突破现况的线索。」
  我也同意爱莉莎的积极建议。
  「说得也是……总之,假使那个以友月为目标的家伙还在附近,就必须设法把那家伙解决掉。不过问题在于怎么把他揪出来……友月,你现在也感觉得到不明视线吗?」
  「嗯,我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人盯着看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找到犯人—歪刖我都没主动出手,犯人却攻击了我。启介同学,你忘了吗?我的魔术……很适合用来复仇。」
  友月抹去脸上纤弱的笑容,露出阴暗而伶俐的表情。
  「虽然被取得先机,但这次轮到我们抓人了。启介同学、爱莉莎,我就不客气了,请你们协助我。」
  「好、好啊。」
  我被友月这样的气势压倒,点了点头。
  是啊,友月不像以前那么脆弱了。我在友月的身上,感受到她跨越了许多难关后所获得的坚强勇气。

  「——掠夺就是幸福。在满是令人晕眩的血红深处中,其勇猛之姿因疼痛而颤抖。毁灭希望的悲伤之王。」
  在我们为了避人耳目而进入的后巷里,友月庄严的咏唱声响起。
  「承受之刃,贯穿的刀尖残影,恶意之虚。暂时起舞吧——」
  然后,她挥起单手,强而有力地吟诵:
  「疼痛碎蝶!」
  只见她高举的指尖产生红色光点,随即缓缓变大,化为轻轻飞舞的蝴蝶。
  「这是……怎样的魔术啊?」
  我一边仰望着红色蝴蝶,一边问着友月。
  「这只蝴蝶是由袭击我的恶意具体化后的产物,它能引导我们到攻击我的人的所在地点,和以前……我在无意识状态下用来复仇的未定义魔术非常类似。当时的那种魔术会让具体化的恶意给予敌人重大伤害,很强大却不受控制,所以这次我改用这个。」
  「这样啊,既然如此,我们只要追着这只蝴蝶走就可以了吧?」
  友月大大地点头。
  蝴蝶保持着一定的高度,准备往某处飞出去——想要友月的命的家伙就在那里。
  「要走罗,你们两个可别跟丢啦!」
  爱莉莎催促着我们,快步地冲了出去。
  「——小心点,假如对方真的是杀手,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友月跟在她的身后说。
  「我知道啦!可是在我们里面,启介是最让人不安的呢。」
  爱莉莎一边如此回答,一边看向了我。
  「……刚才我也做好『准备』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变成你们的累赘的啦。」
  我挥舞着右手,露出笑容。
  于是——追踪不明敌人的戏码开始上演了。

  躂躂躂躂——
  我们俐落地穿越狭窄小巷,以尽可能快速的脚步在充满行人的道路上追着蝴蝶。
  「启介,又转弯了!」
  这是第几次了呢?蝴蝶总在转角处消失。为了不要跟丢,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产生了某种不协调感。
  「——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哪里?」
  爱莉莎歪头对我的话表示不解。
  「我们已经追了超过十分钟,蝴蝶却一直在路上转弯……我们只是不断地绕着火车站前转圈圈而已。」
  「这样不就表示……对方也在逃跑吗?」
  我点头同意身旁的友月说的话。
  「嗯,应该是。可是还是很怪吧?从蝴蝶的行动来看,对方不是笔直地往前逃,而是拐了好几次弯,像是不打算离我们太远一样。」
  「——的确是那样呢。厌觉他不是在拉开趴离,而是要把我们引到死角……」
  「这代表……对方现在也一直在监视着我们吧。友月,你感觉得到不明视线吗?」
  「嗯,感觉像是被盯着一样……不过说到底也只有这种感觉就是了。」
  「假设是那样,如果对方正看着我们这边的话,我们应该也能看见对方;但我们追得这么急,在可见范围内却没有发现慌张逃走的可疑人物……对吧?」
  当我们转过弯、蝴蝶出现在视野之中后,我一面放慢步调,一面环顾四周;爱莉莎也棋仿起我的动作。
  「是啊,就跟启介说的一样,我们根本没发现可疑人物。」
  「对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但对方正单方面地观察着我们。如此一来,就算我们继续追踪蝴蝶,实际上也不会有进展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爱莉莎蹙起眉头。
  「那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用——那个作战了。」
  「作战?」
  我低声把作战内容告诉了睁大眼睛的友月和爱莉莎。

  「成——功了吗?」
  友月一边仰望着飞舞在距离我们上空两公尺处的红色蝴蝶,一边轻声说道。
  「没问题的。假使对方掌握了我们的行动,现在应该相当慌张才对……」
  我们两人正走在大道隔壁那条各种店铺整齐排列的路上……没错,只有两个人,爱莉莎不在我们身边。
  换句话说,所谓的作战就是单纯的兵分两路;不过只要这么做,效果应该会很好。
  「爱莉莎和我大致上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位置,所以即使没有蝴蝶,她也能预测到我们的前进路线,然后从反方向绕过来。我想对方差不多快露出狐狸尾巴了——」
  就在我这么说时,我看见对面的人群当中出现一名形迹可疑的男人。他像是从前方的小巷被逼出来似的,一边后退一边现身,并在环顾四周后迅速进入反方向的巷子里。
  红色蝴蝶改变行进方向,往男人消失的小路飞了过去。
  「友月,看到了吗?」
  「——好像是那个人呢。」
  我们朝彼此点了点头,冲着追了过去。我寻找着爱莉莎的气息,发现她似乎察觉到我们改变行进方向,于是绕了个大圈往目的地移动。
  「很好,我们要把他逼入绝境了。」
  或许是双方距离变近的缘故,速度变快的蝴蝶精确地锁定那名男人。我们毫不犹疑地冲过微暗而窄小的道路,然后——
  「再怎么逃都没用了!」
  在一条似乎不会有人进入的脏乱暗巷深处,我们终于与男人对上了:爱莉莎则充满气势地伫立在道路的另一端,对方已经无路可逃。
  「…………」
  男人无言地露出恐怖的表情,交互看着我们跟爱莉莎——他是个戴着毛帽的青年,身上穿的是那种随处可见、很没有个性的服装;脸庞也是,就算在街上擦肩而过,肯定也不会让人留下印象吧。只见蝴蝶在男人的头上不停回旋着。
  「攻击小由的人就是你吧!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你就有苦头吃罗。」
  放完话之后,爱莉莎便缩短彼此的距离;我们也配合着她,小心翼翼地朝男人走近。
  「………………啧。」
  完全被我们包围的男人啧了一声后,往爱莉莎的方向冲了出去,选择只有一个女生的地方当突破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很可惜,他那么做反而是错的。
  「哦——你要抵抗啊?算了,无所谓,其实我很想给你苦头吃呢。」
  或许是打算用身体把她撞开吧,男人准备整个人撞到爱莉莎身上去。以一般的情况来说,由于两人体格相差太大,根本没什么好比的……不过爱莉莎并不是普通人。
  砰咚!伴随钝重声音响起,爱莉莎把男人揍飞了。
  男人迅速跌落在我们的脚边,捣着脸呻吟起来,他大概还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呼——舒服多了。」
  松开揍人的拳头之后,爱莉莎吐了一口气,臼齿被她打断的对方正满地找牙。我虽然觉得爱莉莎做得有点过火,不过这样一来,对方也一定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你是谁派来的?」
  友月伫立在倒地男人的前方,用冰冷的声音质问。
  「………………」
  男人以锐利的视线仰望友月,一句话也没回答。
  「果然还是不肯回答吗?既然如此,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用这个方法——」
  当友月这么说并且打算蹲下时,男人动了起来。
  男人敏捷地起身,把手伸进怀里,只见闪耀着黑色光芒的铁块指向友月的额头。
  是枪!
  我立刻将右手挡到枪口前。
  大概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吧?只听见「啪嘶」的干燥声响在巷子里回荡着。
  「什……?」
  男人发出了惊愕之声——子弹停住了,停在我的手掌心里。
  我握紧右手之后,子弹就像是变戏法似地消失了。我把枪从男人的手上打掉,丢到很远的地方,然后用右手扭转那男人的手臂。
  「呜啊啊啊!」
  男人发出惨叫声后伏跪在地……是我太用力了吗?可是,当我一想到要是再慢一步,友月或许就会死了,便有种想折断他手臂的心情。
  真的是——幸好我事先准备好了。
  是的,现在《贪食魔狼》显现在我的右臂之上。这种魔术是借用寄宿在我的右臂、具有吞噬魔术能力的世界看门犬——《魔狼》之力,重现了过去差点觉醒变为狼头的阳炎之臂。
  我在欧鲁出手奇袭我的那场战役里,学会了如何将这只阳炎之臂化为隐形,以便用来应付紧急状况。
  因为原本就是只看得见淡淡影子的魔术,所以一旦灌注力量,应该就完全看不见了吧——多亏爱莉莎给了我这个建议。由于精神力的消耗量也相对降低,所以我还能轻易维持住三十分钟左右。
  「你、你们是什么人啊!」
  男人初次怯怯地说出了正经的话语。
  「谁知道呢?所以该怎么办呢,友月?现在他好像肯老实说话了。」
  「谢谢你——启介同学,我差点又陷入险境了……真没用。啊,关于这个人的事,我会用影子直接问的,因为那样才能追问出实情。」
  「影子?」
  「嗯,那是一种我不太想用,而且不用比较好的魔术……不过对于会若无其事地夺走别人性命的凶手,我想就不用客气了。」
  友月以尖锐的口吻如此说道。她蹲了下去,用手指碰触出现在男人底下的淡淡影子。
  「掠夺就是幸福。在满是令人晕眩的血红深处中,其勇猛之姿因疼痛而颤抖。毁灭希望的悲伤之王——刻画于大地的黑暗轮廓,属于他者的领域。让鲜红的愤怒侵蚀殆尽吧。」
  因为动弹不得的男人位于视线死角,所以看不见友月打算做什么—令人颤栗的咏唱声在小巷子里回荡着,让他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侵蚀红影。」
  从友月碰触的地方开始,男人的影子突然染成血红色。
  「这是——」
  我认得这幅光景。
  「嗯……这是曾用在冬上同学她们身上过的魔术。就算是远距离,只要把它加入对方的影子里,就能让对方处在我的支配之下。影子等于是当事人本身,所以只要这么做——就能追问出任何事情。」
  滋咚!友月的手臂沉入红色的影子之中,男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你的——名字是?是谁派你来的?」
  友月静静问道。
  「………………」
  男人当然没有回答,友月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
  「小由,怎么啦?」
  爱莉莎询问起友月惊愕的原因。
  「他的名字是梨谷英汰,背后指使者果然是我的亲戚……可是,这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叫做《鸢》的《鸟》之名。」
  「什么?这家伙难道是……《群聚》的刺客?」
  爱莉莎的喊叫声让男人的表情抽搐起来。
  「嗯……好像是。据说他能够使用透视、千里眼这些内部魔术。」
  尽管很吃惊,我还是理解了。内部魔术——引出人类原本拥有的力量,使其强化的魔术。虽然不会引发爱莉莎或友月那样的奇迹,但在某种意义层面上也可说是一种超能力,一种特殊的力量。
  「透视吗?怪不得我们看不见他。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正被锁定的人是我跟爱莉莎吗?」
  然而,手臂沉入在影子中的友月摇了摇头。
  「不对,他好像不知道启介同学你们的事,只是受组织之命来攻击我的。」
  「咦……所以只是偶然?」
  「应该是这样。这个人在《群众》里的身分很低微哦!关于阳名告诉启介同学的情报,他都不知道;换句话说……连暗杀任务都接的《群聚》接下了我亲戚的委托,暗杀对象碰巧是你们身边的人……好像是这样的。」
  「什么嘛——那么,应该不会有像欧鲁那么强的家伙……潜伏在我们附近吧?」
  友月肯定地说:
  「嗯,执行任务的人只有他而已,因为这件工作似乎被认为是很简单的任务。可是,我真没想到友月家居然会和《群众》扯上关系……」
  友月表情灰暗地说;然而不知为何,爱莉莎脸上的表情亮了起来。
  「太好了!如果小由的《家》拥有可以联系《群聚》高层的管道的话,就能成为我们主动去瓦解他们的线索了!启介,如此一来,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就不是毫无关系罗。」
  「啊……的确是。」
  至今为止,我们都只能等待对方的行动而已,这次或许会成为大好机会也说不定。
  「……这样啊。我如果好好加油的话,就能帮到启介同学你们了呢!嗯——毕竟我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会设法采取行动的。可是,首先得先把这个人给解决才行——」
  友月用空着的手取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打给某人。
  「——喂,九棚?我有事要麻烦你处理,请你现在立刻过来。地点是——」
  她只说完这些便关上手机。
  「你找了谁啊?」
  「嗯——我的秘书。他是现在我在友月家唯一能够信赖的人,所以你放心吧!总之,在他过来前,先把这个人绑起来吧?」
  「哦、哦哦。」
  我虽然点了点头,但友月那种巽于平常的信赖表情,不知为何竟使我的心沙沙作响。
  九棚……称作「他」,代表对方是男的吧?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世上有一些我们只能靠想像去理解的人种。
  飞至天空尽头的太空人、靠一句话就能影响国家的总理大臣等等,都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至于现在站在我眼前、年约三十五岁的男人,也是那一类的人。
  「——初次见面,我是担任未由小姐秘书的九棚裕也,很荣幸认识两位。」
  身着管家服的男人不到十分钟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以恭敬的口吻打着招呼,轻轻地鞠了个躬。没错——是管家服。虽然友月说对方是秘书,但在我眼前的,却是只有连续剧或故事中才看得到的管家。
  「啊,你、你好,我叫远见启介。」
  「呃……我是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
  当我们回打招呼后,九棚先生答了句「请多多指教」,并眯细了他细长的眼睛。
  「您——就是远见少爷吗……」
  九棚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彷佛在评头论足的眼神让我感到不知所措。由于他有着中性而工整、干净的五官,所以给人一种个性冷淡的印象。
  「嗯,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因为未由小姐多少有跟我谈起您的事……抱歉,我失礼了。」
  对我道歉之后,九棚先生转往友月的方向。
  「那么,未由小姐,这位男人是?」
  他的视线瞄向手脚都被捆起来的男人,是我用制服的领带跟腰带粗略地绑起来的。
  「这个人是来要我的命的,在那边也有枪。」
  「什么——您没有受伤吧?」
  他初次脸色大变,展现出焦急的情绪。
  「启介同学他们救了我,所以没事。现在重要的是,这个人大概是某个亲戚派来的刺客,日后再把他交给警方。我想把他当成一张牌,用来逼出他们。九棚,可以拜托你吗?」
  「——是,我知道了。」
  简短回答后的九棚先生点了点头,把男人扛到肩上;虽然身体看起来很纤细,但他似乎还满有力气的。
  「我会把他带回宅邸去,未由小姐你们呢?」
  「我们会回宿舍去。这个人大概什么也不会说吧……不过如果知道了些什么,记得通知我。」
  他点了点头,用戴着手套的手拾起了枪,随后迅速地离开巷子。

  「那,我们也走吧。啊……爱莉莎,今天的训练要怎么办?」
  「今天不做训练也没关系啦,小由累了吧?启介好像也累瘫了,所以我们就回去吧。」
  如此说完后,爱莉莎便和友月走了出去。我一边跟在她们后面,一边眺望着友月的背影。
  我又看见友月的另一面了。尽管她不太想提起《家》的事,但这次的事件或许能成为让我知道那些事的契机。
  可是我——知道它们……甚至介入它们,这样真的好吗?
  回想起九棚裕也俯视着我的锐利眼眸,不知为何,我的胸口闪过一丝不安。


  *
  与极东岛国隔着遥远大海的异国。
  在那块日夜完全颠倒的遥远大地上——正进行着一场杀戮。
  舞台是宽广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奢华宅邸,现在却遭到火焰笼罩,正逐渐崩坏。枪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四处充满硝烟与血的味道。
  不过,枪声中途中断,不久后便完全听不见了。
  砰嚓!
  取而代之响起的——是人被破坏的声音。失去人类应有模样的物体被摔在地上丢掉,高价的绒毯吸进好几十人的鲜血,染透成腥红色。
  「——这是最后的吗?根本不够嘛。」
  在熊熊燃烧的宅邸中,伫立在数不尽的尸体上的男人如此说。
  他上半身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火光照耀着他那裸露的浅黑色皮肤以及如肉食动物般结实的肌肉。
  「喂,《鹦鹉》!工作结束了,快点告诉我下一个猎场!」
  「……辛苦你了,不过这还真是大干了一场啊,照理说你应该可以更简单地只杀死目标而已吧。」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所有人理应都已经命丧黄泉的空间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然而,从门口进来的说话者不是人类,而是一条杜宾犬。
  「哼——因为说是黑手党的老大,我还以为会很有搞头呢。毕竟纯粹的杀伐可以解除我的烦闷心情,既然是黑社会,无论我用怎样的方法杀人,都没什么好抱怨的吧?不过这种情况真是让我失望啊……有没有像之前那种以整支军队为对手的工作?」
  杜宾犬用人类的语言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遗憾的,在你的贡献之下,棘手人物大致上都解决了,名单应该很快就清空了吧。只要其他人都照着计划行事的话,下一个目标就是最后一个了,请你前往名单上的编号第七十号的人那里。」
  男人从裤子口袋中取出皱巴巴的纸张,确认上面的情报。
  「编号七十……哦,嗯,日本吗?那个国家温温吞吞的,我很不喜欢。对象跟一般人没什么差别,戒备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有必要叫本大爷去执行吗?」
  「是的,这是党首亲自指名的,据说还有其他工作要交给你。况且那地方现在是变革的中心,应该也能得到你期望的战场吧。」
  「哦,这样啊……那我就尽情期待罗!」
  在成为一片火海的宅邸里,脸上浮现狰狞笑容的男人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但是,一旦让我感到无聊时,你们就要有所觉悟了。本大爷可不是《鸟》。我是野兽——是肉食动物的《集合体》哦!一旦饥饿起来,找可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好事唷?」
  男人冰冷至极的嗓音,让杜宾犬像是畏惧似地垂下了头。
  「是……我明白了,《鵺》大人——」


Chapter 2
第二章 因习之馆,暴欲之兽
  0
  眼前是满天星斗的夜空。
  繁星绽放出冷冽的光芒;然而不知为何,我感受到暖和的温度。
  这让我清楚自己在梦境里。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待在这么温柔祥和的世界里了。
  「欸,妈妈,之前你说外公和天使战了三天三夜,为什么他们会打那么久呢?」
  年幼少女的声音响起,那是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话。
  原来如此——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总觉得自己作过同样的梦,却无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当然跟对方实力很强有关罗,再加上天使的《名》数也数不清。」
  把我抱在温暖怀里的对方如此回答。
  「名?是名字的意思吗?」
  「嗯,而且名字本身也有灵魂哦!即使被打倒了,天使也会立刻让别的因子觉醒,获得更多的力量而完全复原;那是因为原本天使的灵魂被分为许多碎片,一直不断地重生,所以每当天使被打倒,就会跟其他灵魂合而为一,逐渐接近原始的姿态。」
  「那么,外公就要一直不断地打倒天使罗……」
  少女诧异地问道。
  「没错——于是到了最后,对方化身为《天使王》而显现。那是守护《物质界》的天使的《真名》,你外公封印的就是那个《名》和灵魂哦。」
  「哦,天使失去了真正的名字啊……」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寂寞。
  「是啊,一旦失去本质的话,其他的碎片也就不会觉醒了;毕竟名字被夺走代表忘掉其应有的型态。」
  「我——不想失去哦。」
  「咦?」
  「我不想失去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妈妈替我取的珍贵名字嘛。」
  我随即感受到身体被紧紧抱住的感触;我——不对,是少女直接感受到对方把她拥入怀里时的心跳。
  「对——没错,爱莉莎就是你的名字,要好好珍惜哦!」
  「嗯!」
  在舒适温暖的怀抱里,我的意识逐渐远去。
  啊,梦境要结束了——我理解到了这点。
  醒过来之后,感受到的温度一定会逐渐消失吧……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可惜,想要紧抓住梦境不放;但抵抗是没有用的,我的意识完全变成一片空白……

  1
  我的意识从睡眠状态中离开,回到了现实中的所在之处。
  可是——不知为何,围绕着我的温暖没有消失,我甚至感受得到柔软的感触。
  「嗯……妈妈——」
  耳边响起呢喃细语,让我的血液瞬间冲到脑部。我以飞快的速度分析起目前的状况。
  我想要睁开眼睛,脸上却被某种柔软物体压住而办不到;而且我的头还被牢牢地架着,导致身体动弹不得。
  难道说,这是……
  奇怪,昨天我明明把床让给那个家伙,自己睡到地板上了啊。
  「呜咳咳!」
  总之,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从各种意义层面上来看都很不妙,所以尽管嘴巴被捣住,我还是发出了呻吟声。
  「唔唔——吵死了……」
  耳边再次响起细语,呼出的气息吹得我的耳朵好痒。
  不,这样子真的很危险啦!在各方面都是……
  「呜呃————!」
  我用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结果勾住我的手臂颤动了一下。

  「嗯……什么啦,真是……咦——?」
  啊,终于起来了吗?这下我总算可以从这里脱身了。
  为了让她把我放开,我左右摇晃着脸庞。
  「殷、启介?等等!你在做什么啦!」
  「呼哈!咦?」
  咚啪!
  不知为何,她的手臂在松开我的同时,也挥出了一记猛烈的上钩拳,再度让我陷入沉睡的世界…

  「话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突然被揍不可啊?钻进来的人是你吧?」
  我一边搓揉自己的下巴,一边眯细眼睛瞪视爱莉莎。拜她所赐,我昏迷了数十秒,总觉得自己的头还在不停摇晃。
  「因、因为启介你做了很奇怪的事嘛!你这变态!」
  「什、什么叫变态啊?我才想问你呢!你明明应该待在床上才对,为什么会跑来我这里?」
  「那是——上面写说『跟喜欢的人这么做是很正常的』嘛……」
  爱莉莎低声呢喃。
  「等一下,你昨天也说了这种话,说什么『上面写着什么什么』的……那到底是指什么?」
  当我提心吊胆地询问之后,爱莉莎以正合我意的态度点了点头。
  「啊,是这样的,我昨天好好调查过罗——『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要做些什么』。因为那些都是书上写的,所以我做的一定没错!」
  「书……难道你昨天说『在图书室查资料』指的就是……」
  「没错,就是这件事。」
  因为电脑没得用了,所以就改查实体资料吗?
  「那么……你参考了什么书啊?」
  「我记得书名应该是《脸红心跳,小花的疑问,什么叫喜欢》。」
  因为书名太没劲了,我不由得垮下了肩膀。
  那是给小学生看的书吗?大概有很多事都被描写得很模糊不清吧……拜这本书之赐,我避开了决定性的危机。话说回来,为何高中部的图书室会有这种书呢?
  「我跟你说……书上写的东西未必都是对的,现实的情况要来得更复杂啦!况且,爱莉莎——你根本就把前提搞错了,无论是昨天发生的事,或是今天发生的事,严格说起来,那些都是恋人们做的事啊。」
  「恋人?」
  「正在交往……我这样说你也不懂吧。换句话说就是指『相互喜欢对方的人们』。」
  当我这么说明后,爱莉莎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陷入沉思。
  「呃……意思是只有我喜欢的话,就不能做这些事情?」
  「没错……嗯,算是违反规定吧。」
  我以为用这句话就能让爱莉莎罢手,没想到她却露出了大受打击的表情。
  「所以说——欧介你不喜欢我啊……那倒也是啦,我对启介做了很多粗鲁的举动;在透子的事件里,我甚至还背叛过启介呢……就算被你讨厌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预料之外的解读让我慌张起来。
  「咦?不是啦,我根本就没提到『讨厌』这个词啊。我以前曾经说过不讨厌像你这样的家伙吧?我只是没办法用暧昧的心态,回应你说的那种特别的『喜欢』啦,毕竟那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况且,爱莉莎……你还没有真正理解那句话啦。」
  「咦?」
  「所谓的『特别』指的是真正的特别,在世界上——茫茫人海里,你只能选出唯一的一个,这是一件无常理可循的事情。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看看,在你心中,我有重要到赢过任何人和事物吗?」
  「这、这个嘛……」
  爱莉莎一脸困惑,说话支支吾吾的;她大概是想起美澄和《方舟》上的家人吧。
  真是谬论啊……
  我不由得如此自嘲。虽然说是「从世界上选出一人」,实际上却只是一刹那的感觉,也不可能跟对家人的爱相比——这些话都是我用来蒙骗爱莉莎的诡辩。
  可是,现在的我希望她能因此而理解,原因在于我知道爱莉莎恋爱时的表情。
  浮现在我脑海的是令人憎恨的长发魁梧男子——阵。他是过去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抢走我的船板,从《方舟》里偷出魔术的恶徒。
  不过,对爱莉莎来说,他并非只是那样的存在。
  只要我们谈起过去的阵,她的脸上就会露出少见的哀伤神情;即使对阵有所憎恨和绝望,那种神情依然不会消失。她未曾向我露出那种对以前的阵的温柔笑餍。
  我的胸口感到微微刺痛。
  「——懂了吗?你之所以会感到我是特别的,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站在同一边吧。你再重新慢慢思考比较好。」
  我把手搭在爱莉莎的肩膀上,平缓而宁静地告诉她这些话语——同时也是对我自己的告诫。
  「……嗯。」
  爱莉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可是,启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对你来说,我跟小由哪一个比较特别?」
  我从未思考过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什么……?哪、哪一个?这种事——」
  「你不知道吗?那么,加上雪绘和阳名也可以,在我们之中,谁对你是最特别的?」
  「呃……这、这个嘛……」
  尽管爱莉莎的视线逐渐变得冰冷,但是这种问题我根本答不出来。
  「是吗——我知道了,这代表至少现在的我并不是排在第一位罗。」
  爱莉莎甩开我的手,站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啦。」
  「爱莉莎……」
  虽然我绞尽脑汁要打圆场,不过爱莉莎倒是比我先开口了:
  「所以我必须调查的内容不是『喜欢一个人该做什么』,而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心情』吧;还有『要做什么才能被人喜欢』——好像也得查一下呢。」
  说完,爱莉莎露出微笑,让我一时之间不由得看得着迷。

  虽说时节已经进入夏季,破晓时的冷冽空气仍让热度缓和了不少。
  因为爱莉莎而在大清早清醒的我,无可奈何地比平时提早离开宿舍、前往学校。四周看不见任何要去上学的学生——除了在我身旁哼着歌的少女之外。
  「……为什么你要跟着来啊?而且还穿着制服。」
  「当然是为了在启介的学校里查东西罗。」
  爱莉莎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我明明把她留在房间里,却在离开宿舍时发现她早已先绕到我的前面。
  「那个啊,我昨天说过了吧,你使用图书室是违反规定的。」
  「可是……我想过啦,你的房间不是也不能让女孩子进去吗?我现在却每天都待在那里。这件事之所以变得可行,是因为我没被抓到吧?」
  「嗯,是没错啦……」
  「那么,在图书室也一样,只要我没被人发现,就算使用也没关系嘛!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
  爱莉莎一脸狡猾地仰视着我。
  「这么说是没错啦,但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没事的!万一有什么状况时,我还可以施展利用光折射原理让人体透明化的魔术。由于这种魔术的能量消耗率很高,再加上我以前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成透明体,所以没必要施展它;现在因为我的力量过剩,所以用起来很轻松!」
  「呃……总之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就是了……我知道了,随便你吧,可是绝对不要被抓到哦?被其他学生看到倒还好,要是被老师抓到,想找藉口也没用了。」
  因为爱莉莎的态度十分坚决,我陷入了被迫同意的处境。
  「嗯,那当然,我才不会犯那种错呢!啊,午休要在顶楼和小由开作战会议哦!我们难得抓到了《群众》的尾巴,放学后一定要立刻行动才行。」
  干劲十足的爱莉莎站到我前面,一边倒着走路,一边这么告诉我。
  然而,她突然「叩哐」一声,失去了平衡。
  「呀啊!」
  爱莉莎向后倒了下去,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
  「没事吧?都是因为你没有注意看前面啦。」
  「还、还好……好奇怪哦,我有踢到什么吗。」
  爱莉莎歪着头表示不解,握住了我向她伸出的手。
  嗯……爱莉莎的手未免也太烫了吧?
  可是,在我说出这件事之前,她就放掉我的手,继续走起了路。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不过,我还是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我俯视着爱莉莎跌倒的附近地面——
  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会把人绊倒的小石头。

  2
  午休时间,昨天在图书室看见爱莉莎的山崎与宫岛,一直不死心地追问我关于她的事情;我躲掉了他们执拗的追问,独自来到了顶楼,然后看见已经在那里等着的爱莉莎与友月。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甩掉山崎他们很花时间。话说回来,这种季节的顶楼实在很热耶。」
  我抬头仰望热力四射的太阳,不由得发起牢骚。在铁丝网附近的她们似乎在聊些什么,发现我来了之后,两人便慌慌张张地转向我这边。
  「嗯,怎么了吗?」
  友月的脸尤其显得特别红。
  「没事,启介同学……天气确实是有点热呢,我们去水塔的阴影下面好了。」
  她飞快地走向位于顶楼角落的水塔。
  「——爱莉莎,你跟友月聊了些什么啊?」
  我问起留在原地的爱莉莎。
  「嗯,一点小事啦!我有点在意的事,所以随口问问她而已,就这样。」
  爱莉莎的模样也不太自然,她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事。
  「现在重要的是,启介,你有一起买小由的份吧?」
  「哦,那当然。」
  我去合作社买东西也是迟到的原因之一—由于午休结束后想买到东西需要经过一番激战,所以我接下替友月跑腿买东西的任务。
  「那么,我们就一边吃午餐一边讨论吧。」
  爱莉莎狠狠瞪视着我手上拿的面包袋子,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这样跟在友月的身后移动。

  我们三个人在水塔的方形阴影底下吃午餐……对,爱莉莎也在其中。
  「果然变成这样了……」
  被爱莉莎抢走猪排三明治的我一边吃着红豆面包,一边喃喃自语。
  自从尝过美澄的便当后,爱莉莎不时会回忆起吃东西时的喜悦,总是爱抢我的食物去吃。她明明不需要摄取营养的……
  「干么啦?启介!」
  当我将充满怨恨的视线落向爱莉莎之后,被她给瞪了回来。
  「没事……我放弃了。对了,友月,昨天那男人后来怎样了?」
  我避开一定会辩输的争论,转而找友月搭话。
  「现在把他留在宅邸里,只是那个房间没有窗户,而且还上了锁。」
  「那、那样……不会触犯妨害自由之类的罪吗?」
  「没问题的。对方是背景见不得光的人,面对的则是我们友月家,日后无论他说了什么话,警方都不会听的。」
  友月一脸正经地回答,让我再次理解到她的《家》势力有多么庞大。
  「那就好……那么,问题就在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罗?」
  友月点了点头。她的手上紧握着不能称为炒面面包的野菇义大利面面包,对我们显露充满决心的眼神。
  「我——想直接把犯人叫出来。」
  听见友月的话之后,爱莉莎狡诈地笑了。
  「也对……既然知道犯人的话.这么做是最省事的呢!就算对方佯装不知情,小由也可以窥视他内心的想法嘛。」
  「啊,不是的,直接施展魔术窥视对方的内心确实很快,不过那最多只能问出对方已知的情报,所以我只是打算先把他们叫来城里而已,毕竟有藉口可以用。」
  「藉口?」
  当我反问之后,友月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就是山崎同学先前说的,有一座刚落成的音乐厅,那座音乐厅其实也是友月家出资设立的。在珠洲里优耶开唱的开幕活动上,我们原本就计划要招待友月家族的人,因为亲戚们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再加上上次的家族会议以谈判破裂告终,所以我打算再召开一次,也会请亲戚他们提早出发。然后……我会尝试让他们内心动摇。」
  「内心动摇吗……具体上是指?」
  友月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们:
  「我会告诉亲戚们——我想继承友月家。要是我这么做的话,对方一急起来,必定会再联系《群聚》。只要查到联系的人是谁,将会比单纯抓到下手的犯人获得更多的情报……」
  「这个作战还不赖,但你真的没关系吗?你根本没有继承当家的意愿吧?」
  我觉得友月肩上扛的负担似乎太大,忍不住插嘴问她。
  「没关系,反正大概会有许多阻碍吧……万一有什么状况,我只要屈服在那些威胁之下辞退就可以了。况且……如果真的没办法退出,站到最顶端改变《家》或许也不错。在生命真的受到威胁后,我仔细思考过了,就算自己逃跑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样子啊——只要你别想牺牲自己就OK罗。」
  说真的,其实我仍然有所不安,不过基于尊重友月的个人意愿,我还是点头赞成。
  「其实,昨天九棚已经替我都联络好了。明天晚上,友月家的亲戚们都会来到宅邸,我觉得其中应该有人会迟到,不过幕后主使者一定会来,因为我已经暗示抓到了出手袭击我的暴徒。」
  换句话说,友月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不好意思,全部都丢给你处理。」
  「不会啦,毕竟这也是友月家的问题。」
  面对反而露出愧疚表情的友月,爱莉莎问道:
  「意思是明天就要一决胜负罗!小由,我们要做什么才好?」
  「我会邀请启介同学和爱莉莎到家里来作答,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暂时住下来吗?犯人展开行动时,希望你们可以助找一臂之力。」
  住下来……吗?伞阳学园采取全体学生住宿的制度,基本上禁止外宿;友月因为家中的势力,或许还能得到校方的许可,不过我就很难了吧?算了,反正男生宿舍的门禁有跟没有一样,只要社监不要突袭点名,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早上早点回去,就能在不被拆穿的情况下蒙混过去。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今天就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了耶……怎么办?」
  听见我的话之后,爱莉莎「啪」一声地弹起响指。
  「事先勘查一下小由的家如何?是之前我们跟阵战斗的那间房屋吧?我觉得它实在很宽广,所以事先掌握好屋内的隔间状况比较有利哦!如果明天会有很多人来,就不方便走来走去了吧。」
  「说得也是……友月,今天到你家去会不会不方便?」
  「嗯,我想没关系的。」
  既然徵得了友月的同意,我也就没什么理由反对。
  「好,放学后我们就到友月家去吧。」
  说完,我将红豆面包塞进嘴里,并随即迅速地把手伸向最后一个面包,因为爱莉莎的猪排三明治快吃完了。
  「呜~~……鸡蛋三明治~~」
  爱莉莎一脸怨恨地瞪视着我,我刻意装作没看到,并把鸡蛋三明治送到嘴边。

  放学后,我们来到了一座豪宅前面;即使在高级住宅区里,它依然是首屈一指的。
  「造访这里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我仰望着巨大门扉说道。
  「对啊,我们当时一路追着被抓走的雪绘来到这里,然后也和阵做了一个了断——」
  对爱莉莎来说,这里大概是个特别的地方;只见她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凝视着刻有《友月》二字的门牌。
  「……对不起,当时的我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友月一脸苦涩地鞠躬道歉。
  「哎呀,就跟你说没关系啦,友月,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重要的是先替我们带路吧!自己一个人走会怕怕的,我实在不敢随便走进这种豪宅的门。」
  当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表示之后,友月展露了笑靥。
  「嗯,我知道了。九棚,是我,把门打开。」
  友月对着架在门上的监视摄影机这么说。数秒过后,紧闭的大门便发出机械式的声响,缓缓开启。
  「请进,欢迎光临。」
  「打、打扰了。」
  虽然我们先前曾经偷偷摸摸地从便门进去友月家,不过像这样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走进去,所感受到的威严感是截然不同的。
  我们穿越宽敞的前庭,伫立在宅邸的前方。之前因为《悲叹魔王》的咆哮而崩毁的天花板,如今已经完全修复,连被破坏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突然,我发现玄关门旁边也有门牌,那块门牌比大门的门牌屦史更悠久,外形更气派,不过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刻在上面的文字。
  「『朋月』?」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低声呢喃,友月的视线也跟着放到门牌上,然后苦笑了起来。
  「啊,那是……友月家的旧姓哦,以前似乎是使用『朋』那个汉字的;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称变成只在家族里秘密使用。启介同学,你知道这个姓氏的意义吗?」
  「意义……?不,我只觉得月字边的汉字真多。」
  「呵呵——真像是启介同学的风格,你猜对了一半。『朋月』这个姓氏的意义是『月之友』。在传说中,友月家的祖先来自月亮。我不晓得亲戚们是否相信这个传说,但友月家的人确实都认为自己很特别……每个人的自尊心都高到了滑稽的程度,是一群只懂得睥睨他人,却不晓得什么叫尊敬他人的人们。」
  友月自嘲地笑着说。
  「别说得像是在说你自己一样啦,你不同。」
  「——是那样吗?我是倒觉得自己也快堕落到跟友月家族的人一样的程度罗。」
  友月说得很坦然。尽管我想说出否定的话语,此时门扉却从里面开启了。
  「欢迎您回来,未由小姐。」
  我们昨天也见过伫立在门扉内侧的人,男人名叫九棚裕也。看见站在友月后面的我们时,他很恭敬地说出「欢迎两位光临,远见少爷,爱莉莎小姐」,并且鞠了个躬。
  然而,彼此的眼神相接时,他的视线还是让我觉得冰冷。我回以一个客套的笑容。
  「我的妈妈帮过九棚很大的忙,所以他从以前开始便经常帮我的忙,为了让我从医院……不,是从舅舅的手里逃出来。安排我进入伞阳学园就读的人也是九棚,舅舅因此觉得他很碍眼,于是把他调到远方工作。不过自从发生了阳名那起事件后,我就可以把他叫回来了。」
  大厅完全没有留下丝毫激战过后的痕迹。友月走在我们前方,详细地介绍起九棚先生的来历。
  「没错,九棚家是友月家的分家。年幼的时候,我和未由小姐的母亲大人——未世小姐很亲近;由于在亲戚之中也没有其他年龄相仿的人,所以我们常常像姊弟一般玩耍。因此,为了让未世小姐的女儿未由小姐能获得幸福,我用尽所有可能的方法……却还是力有未逮。」
  九棚先生的脸上浮现出悔恨的表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但他实际上或许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所以,我很感谢远见少爷,因为之前我原本希望末由小姐不要受到孤立,这样的卑微愿望却遭到剥夺,是您替她拔回了笑容。」
  「咦,啊,不,我并没有……」
  突如其来的道谢话语让我连忙摇头,九棚先生的眼神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冰冷,而是确实地充满了感激之意。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的眼神随即又恢复原本的冰冷。
  「不过——要是介入得太深,无论是对未由小姐或是远见少爷,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处,这一点请您千万要记住。我不希望那种事又再次重演——」
  「九棚!」
  友月尖声喊了他的名字。
  「……很抱歉,我太多嘴了。」
  九棚先生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就此闭上了嘴。「那种事」?我虽然有兴趣知道,却不觉得那是一件可以随口问问的事。
  不过,友月的妈妈啊……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只要一谈到有关《家》的事,友月的口风就变得很紧;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告诉我吗?
  「啊,你看、你看!那么大的壶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啊?」
  端详着宅邸的豪华装潢和古董的爱莉莎,正亢奋地大声嚷嚷。
  我叹着气敷衍地回答:「可能是在腌酱菜吧?」
  「呜哇——里面也有庭院耶!」
  爱莉莎发出感叹声。
  我们被带往宽敞的接待室。屋内四面都是玻璃窗,可以眺望百花盛开的中庭;打开窗似乎可以直接走进庭院。
  「那么,请好好休息。」
  将端来的饮料放在桌上之后,九棚先生从房间离开,原本有些紧绷的空气也因此缓和下来。
  「呼……这栋屋子比想像中来得更宽敞呢!房间实在太多间了。如果从这里离开,我大概会迷路,没有自信回得来。」
  我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这么说。友月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接待室也有好几间,这里是最里面的地方哦!如果我一个人走,或许也会迷路。」
  「咦?这里明明是你家耶?」
  我的这句话让友月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虽说是自己家……可是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其实十分短暂。记得之前曾提到我住院的事吧?因为我一出院就直接住进宿舍,所以实际上在这间宅邸居住的时间相当短。对我来说,庭院——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宽敞。」
  眼前五颜六色的庭园,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用花田来形容比较恰当。凝视着庭园的友月,似乎沉浸在遥远过去的回忆之中。
  「好厉害的家哦!跟我家的城堡不相上下。」
  然而爱莉莎的自言自语突然传进耳里,让我和友月面面相觑。
  「城堡?」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因此试着反问。
  「对啊,我没说过吗?我们家有一麈城堡,相对于方舟来说是很小啦,我就住在那里面哦!」
  「是、是哦……」
  继豪宅之后是城堡吗?总觉得遇到的事越来越诡异。
  「欸,小由,我可以在这间宅邸里探险吗?」
  爱莉莎的眼神像小孩一样闪闪发亮,让友月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本来打算先稍微休息一下再替你们介绍……不过你如果想先看看也行哦;毕竟我自己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只知道比较主要的地方。我想,你随心所欲地绕一绕,说不定对调查来说还比较有效果呢。」
  「真的吗?那我就去晃一晃罗!」
  爱莉莎冲出了房间,真是所谓的来去如风。
  「……我可不负责哦?那家伙虽然嘴巴上说要探险,但实际上可能很没分寸。」
  「没、没关系啦,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九棚会出手制止她的。」
  或许友月也觉得刚才轻易答应爱莉莎实在很危险,只见她回答的时候像是在冒冷汗一样。

  喀哒喀哒喀哒,石造地板上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座宅邸以中庭为界,分为四栋大楼……唔嗯,因为大楼与大楼相互连接,或许想像成正中央挖出一个正方体会比较好懂。」
  在那之后,我很快地出了房间,友月正带着我在面对中庭的一楼走廊上走着。不知道爱莉莎自己一个人探险会不会有些不安…
  「有玄关的大楼是南馆,正如我们刚才看到的,中央的部分是大厅;另外,在二楼和三楼分别有用来接待客人的设施;东馆和西馆主要是客房和佣人的房间;剩下来的北馆则有寝室、书房等等,私人房间都在那边。」
  我听着友月的介绍,在脑海里描绘出整座宅邸的剖面图。
  「呃,我们现在是在东馆吗?」
  回想先前走过的路线之后,我这么问友月。透过窗户看过去,那栋在中庭对面的建筑物大概就是西馆;只见一道黄色的人影在二楼的走廊奔跑,一定是爱莉莎。
  「嗯,可是这里没有特别值得介绍的地方,所以我们直接到北馆去吧。在那里或许可以和爱莉莎会合。」
  似乎发现爱莉莎的友月露出微笑,这么告诉我。
  从南馆来到东馆时,只是在走廊上转弯而已;但在通往北馆的交界有一扇门,为了防止外来者进入,这里或许还会上锁。
  「启介同学,你们虽然是客人,但明天要睡在北馆哦。因为和那些友月家的亲戚们待在一起,我想你们应该会觉得很不自在。房间随你们挑,反正多得是空房间。」
  「谢啦,我觉得这样比较轻松。友月的房间也在这一栋吧?」
  「应该算是吧……我的房间在二楼,不过因为我几乎没住在这里,所以那间房间感觉像是置物间。」
  进入北馆之后,她一边带我参观一楼的书库、餐厅,一边聊着天;不久,我们来到了楼梯前,不仅可以通往二楼,也往楼下持续延伸。
  「难道有地下室?」
  因为其他地方没有地下室,产生了一种不协调感的我于是向友月提出问题。
  「啊,嗯,这座楼梯通往地下某个特殊的房间,昨天抓到的那个《群聚》的人大概也在这底下。可是……很抱歉,我不太想进去那里,因为那个地方很容易让我回想起我的舅舅……」
  友月的舅舅——或许友月恨他比冬上来得更深。我以前曾听说他精神崩溃,现在跟废人没有两样……原来如此,与其说这里是友月的家,倒不如说是她那位舅舅的家……
  「没关系,无所谓,我也有种恶心的预感,所以就不用特地过去看了。我们上楼吧。」
  「谢谢你。虽然舅舅原本使用的三楼房间大致上都清理过了,不过……地下室的情况会让我想起舅舅……」
  我催促着一脸歉意的友月走上二楼。相较于其他楼层,这里的门扉数量显然比较少,每个房间想必都很宽敞吧。
  「——这里就是我被分到的房间。」
  说完之后,友月在双开式的豪华门扉前停了下来。
  「进去没关系吗?」
  「嗯,我不是说它像是一间置物间吗?因为没有自己房间的感觉,所以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好了——请进。」
  「打、打扰了……」
  友月轻轻地推了我的背,我踏进了敞开的门内:然而眼前的空间跟所谓的置物间相差甚远。
  空间大概是我宿舍房间的十倍大,放在窗边的桌子或是置于角落处的床看起来显得特别小;朝向南方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中庭。
  「如果把这种房间说成是置物间,可是会遭到天谴的唷……」
  我一边低声抱怨,一边环顾房间。不过,随意地走近桌子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好低……?」
  桌椅都是小学生能够长期使用的类型,高度却调得很低,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在的友月可以使用的,而且以这座宅邸来说,感觉上也是很廉价的桌椅。
  「那个——从我被带来这里开始,就一直让桌椅维持原貌了。」
  友月走了过来,轻轻地触摸着桌子——在那上面有着以平假名书写的某些字。我原本以为足涂鸦,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平假名。
  「笹代……未由?」
  是名字啊……难道说这个「未由」是——
  「这是我的名字哦,启介同学,我的母亲虽然是友月家的人,但结婚后就改姓了。不过因为我被当成养女带回这里,于是又改姓友月……所以我一开始很不习惯人家叫我友月。」
  友月用手指摸着潦草的字迹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现在也是一样,即使被人家直接叫姓……我还是有种对方不是在叫我的感觉。所以,启介同学,明天的事也是原因之一,如果可以的话——」
  在停留于往日时光的桌椅前,友月以真挚的眼神凝视着我;我们彷佛真的处于时光静止的状态,四周充满着寂静的氛围。

  「啊——你们在这里啊!」
  不过,在友月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一阵爽朗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爱莉莎从敞开的门扉后方探头窥视我们。
  「呃,难道这里是小由的房间?」
  爱莉莎一脸好奇地环顾房间,走到房内。
  「对,勉强算是吧……爱莉莎,你结束探险了吗?」
  友月似乎不打算继续刚才的对话,转而询问爱莉莎。
  「嗯,大部分的地方我都去看过罗!虽然有很多房间进不去,不过最后我还是施展魔术窥探过了,连里面的构造也记得很清楚哦。」
  「魔术……你应该没把门打烂吧?」
  「你真的很失礼耶,我才不会那么乱来呢!我只是让风吹进去而已。」
  这么说来,第一次来这间宅邸时,爱莉莎也是利用风之魔术调查里面的情况,这次用的魔术应该跟那次一样吧。
  「那就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友月?我们还没有看过三楼呢。」
  「因为已经把舅舅的私人物品都处理掉了,三楼现在都是些空房间,看了也不会觉得有趣。总之,挑好明天要住的房间之后,先回去接待室如何呢?因为我觉得九棚差不多在为我们准备晚餐了。」
  「晚餐!」
  爱莉莎完全被这一点吸引了。
  「我们快回去吧!万一饭冷了就不好吃啦!」
  面对出言催促的爱莉莎,我不禁苦笑起来,叮咛她说:
  「我说啊……这里是别人的家,你也稍微客气一点嘛;不能因为没吃饱就一直要再来一豌,这是大家默认的一种规定。」
  我说的话让爱莉莎面露不悦神色,不过她随即又坏心地笑着说:
  「——如果不能再来一碗,不知道会害谁的食物变少哦?」

  用过晚餐、离开宅邸后,外面天色已经昏暗。送了今天不想住在宅邸、想回宿舍去的友月之后,我和爱莉莎并肩走在夜路上,踏上回男生宿舍的归途。
  「好好吃哦!都是一些没吃过的料理耶。」
  爱莉莎一脸满足地说。
  「对啊,我想大概比一般餐厅的菜色高级许多吧。」
  虽然我的菜被爱莉莎抢去不少,不过幸好分量还很够。
  「可是——感觉小由吃得不是很开心呢。」
  「友月吗?」
  我当时整副心思都放在料理上,根本没注意到友月的状况。
  「她感觉很紧张哦!与其说她讨厌料理,倒不如说是那个地方让她坐立不安吧。」
  「这样啊,也是啦……那间宅邸似乎让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况且她对明天的事情也要鼓起干劲啊。」
  「或许……是吧……」
  爱莉莎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在偷瞄我一样。
  「欸,启介,对不起哦。」
  「咦?如果你指的是抢走我的菜去吃,因为我也吃到八分饱了,所以可以原谅你。」
  「……不是啦!那个,启介你们在小由的房间里说话说到一半时,我打断了你们吧?所以……对不起。」
  「哦、哦哦!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的确有那么回事呢。可是,为什么你到现在才突然提起这件事?我觉得那只是你来的时间点不好而已。」
  不过,怪了,为什么爱莉莎知道我和友月正聊到一半呢?
  「不是的,那是我不对……施展魔术探寻宅邸时,我知道启介你们在哪里,于是动身前往你们所在的地方。房间的门是开的,所以我听得见启介和小由在认真交谈。因为不好意思进去,我于是先暂时躲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逐渐忍不下去,所以装成刚刚才到的样子去喊你们。」
  爱莉莎尴尬地搔着脸蛋。
  「我明明知道她准备要说一些很重要的话……我真是做了件坏事。」
  「你有时候会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呢。既然如此,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友月吧?」
  「是那样没错啦……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开口对小由说这件事。」
  爱莉莎偏着头,露出一脸困惑的模样。
  「算了,就算再怎么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啊,对了,启介,回去之后替我放热水哦。」
  「热、热水?」
  话题突然一转,让我顿时不知所措……不,更重要的是,爱莉莎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对啊,总觉得身上都是灰尘。以前只要身体恢复成透明体时,我就能把身体重新调整到最佳状态,但我现在一直都是实体嘛……虽然衣服还能清干净,身体却一直维持这样,都有臭味了啦!所以我今天要泡澡。」
  「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我知道了。」
  心跳莫名加速的我对着她点了点头。
  「我先警告你——」
  如果敢偷看的话,我就杀了你……我以为后面会接这句话,爱莉莎却露出突然想到某事的表情,话说到一半的她直直地盯着我看。
  「那、那个……启介,你想和我一起洗吗?」
  「什么?」
  我完全愣住了。见到我出现这种反应,爱莉莎的脸蛋瞬间涨红起来。
  「想、想也知道是开玩笑的嘛!」
  啪呕!我莫名其妙地被她揍了。
  明明是爱莉莎你自己说的耶……真是满不讲理。

  3
  翌日,我们约好放学后碰面,再直接前往友月家。我在导师时间结束的同时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并于再度被追问与爱莉莎之间的关系前急着离开教室,友月却拉住我制服的袖子,让我停了下来;我转身一看,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担心,还用手指着宫岛。
  仔细一瞧,我发现宫岛一脸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这么说起来……他今天真的很安静。
  「宫岛那家伙怎么啦?」
  这下连我也担心起来了,于是我走近围在宫岛身旁的山崎和阳名,向他们搭话。
  「啊,启介哥……其实宫岛同学的心情好像很沮丧呢。」
  「沮丧?」
  我对阳名的话感到困惑,山崎详细地开始说明:
  「虽然我知道得不是那么清楚啦……不过听说宫岛很尊敬的外国喜剧演员过世了,所以这家伙就心情不好啦!而且听说对方还是遭人暗杀的哦。」
  「暗杀……」
  「对啊,最近这样的事真的很多耶!我是看电视上统计的啦,在这个星期当中,有很多被称之为伟人、天才、教主之类的人物被暗杀,大概已经死了超过五十个人……唔,名人会被选上或许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发生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一点,希望优耶别被选上……」
  山崎一脸严肃地表示不安。
  超过五十人……虽然我的确觉得这类事件经常发生,却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尽管是一些和自己扯不上关系的事件,却让我产生莫名的危机感。
  在我们与欧鲁的战斗结束之后,事件频频发生。
  这其中有什么关连性吗——

  「启介,怎么啦?你在想什么事?」
  当我们穿越昨天也造访过的友月家大门、走在通往宅邸的路上时,爱莉莎出声呼唤我。
  「没有,我在教室里听到有点在意的传言——世界各地发生各种诡异的暗杀。仔细想想,友月也差点被暗杀了吧?我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然而,和我们一起走的友月听到这段话之后,只露出了苦笑。
  「我听说被选上的都是些非常有名的人哦!所以这两件事应该无关才对。」
  「嗯,那倒也是啦……可是,说不定只是因为那些名人比较惹人注意,实际上被暗杀的人或许比想像中的更多。」
  我如此喃喃自语后,只见爱莉莎露出傻眼的表情。
  「我说你啊,那种事根本没办法确认是不是真的嘛!现在先处理小由的事啦。如果你一直在发呆,万一小由遇到袭击就动不了吧?给我好好集中精神,毕竟想杀掉小由的人会来这里耶。」
  「——说得也是。」
  这个地方和昨天造访的宅邸已截然不同——它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化为战场。
  「啊,有车子!好像已经有人来了。」
  友月指着宅邸旁边的停车场,如此表示。仔细一瞧,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进口的黑色高级轿车。
  「我不太想让你们跟友月家的亲戚们碰面……所以你们可以直接到北馆去吗?」
  「咦?连招呼都不用打吗?」
  「嗯,一定只会留下讨厌的回忆……」
  虽然友月的想法很体贴,然而实际情况好像在跟她唱反调一样。当我们走进玄关时,正好与一对正在和九棚先生交谈的男女撞个正着。
  「——好巧、真的好巧!这不是未由吗?你现在才刚回来?今天谢谢你的邀请。」
  比九棚先生更早发现友月的那名男性,用夸张的方式打起招呼。他的身材高大,小腹微凸,不过或许是因为身上穿的衣服十分高级,反而让他显得很魁梧。男子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
  「世一舅舅,欢迎您来,您愿意莅临真的很让人开心;还有静江舅妈也是,您好。」
  友月分别向这对男女打招呼。那名女性和叫做世一的男性应该是同年龄的人,身上戴着好几颗硕大的宝石。轻轻点头之后,女子便将目光从友月的身上移开。
  「那么,在你后面的人是你在学校的朋友吧?不过今天是召开家族会议的重要场合,居然让外面的人进来,我实在不太苟同呢。」
  尽管那名男性的表情相当和善,视线却非常严苛。果然不出所料,我们似乎不受欢迎。
  「是的,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他们是外人,不过今天如果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间宅邸,我会感到局促不安……您应该知道有人想杀了我吧?」
  友月也露出客套的笑容,以别具含意的眼神抬头望向那名男性。
  「哦、哦哦!是啊,我听说了,真是让人无法原谅呢!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当时是他们救了我哦!所以我今天才会请他们也一起过来这里。我会招待他们住在北馆,所以应该不会跟世一舅舅或是其他亲戚们碰面,这样您应该可以接受吧?」
  遭到友月如此质问,男子虽然一脸不悦地凝视着我们,却还是不甘愿地点点了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话说了……话说回来,我也只是在表达个人意见而已。」
  不过,先前一直沉默不语、名叫静江的女性在此时放话似地说:
  「真是太随便了……你完全以这座宅邸的主人自居嘛!把滩世不在当成好机会——」
  「别再说了,静江。」
  被男子责备而闭上嘴的女子狠狠地瞪了友月一眼,接着转身走向大厅深处;男性为她的无礼行为向友月道歉,随即追在女性身后走了。
  「这算什么啊,感觉好差。」
  爱莉莎愕然说道。
  「这对夫妻是友月世一和静江;我的母亲有三个哥哥,世一舅舅是长男……刚才他们提到了『滩世』这个名字吧,那是次男,也是我的舅舅兼养父。」
  友月淡淡地说明,最后以不让九棚先生听见的音量低声地附加了一句:
  「委托别人来杀害我的——就是这位世一舅舅。」

  之后,友月将我们带到北馆二楼的房间。昨天我挑好的时候,里面空无一物,连床也没有,现在却整理得像饭店套房一样豪华。友月的房间就在隔壁,要是有什么万一,我立刻可以冲过去救她。
  「不过,现在还真是没事做呢……友月在讨论完事情之前应该也不会过来这里吧。」
  我躺在柔软得惊人的床铺上,凝视着挑高的天花板,发起牢骚。
  「就是啊,的确很无聊。」
  坐在窗框上的爱莉莎也同意我的意见。
  「不对,爱莉莎,你为什么在这里啊?人家明明替我们各自准备房间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都很无聊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就更没事做了。」
  「呃,那倒也是啦……」
  在宿舍房间里,我们总是一直在聊天;不过或许是因为待在不习惯的地方,导致浑身不自在,我们讲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最后终于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
  「……………………」
  过了三十秒左右之后,爱莉莎忍不出大叫起来:
  「啊,烦死了,这么待着只是在浪费时间嘛!启介,我们走吧。」
  「去哪里?」
  「小由那里。」
  「现在人家正在开家族会议耶,你会被轰出去哦。」
  爱莉莎却摇晃着手指头说:「你太弱罗。」
  「放心,跟潜入图书室是相同的道理,这次一样不要被人发现就可以啦!」
  其实我应该阻止她才对,可是友月的状况确实很令人担心,所以尽管我嘴里说着「你最近老是搬出这套理论耶」,最后还是点头赞成。

  「——你再靠近我一点啦,这种魔术的有效范围很窄耶!」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我和爱莉莎几乎是在勾着手臂的近距离之下并肩而行,总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现在来到了南馆的大厅。友月曾经表示「开会的地方位于走上大楼梯后的二楼」,但我们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
  虽然在超近距离下感受到的爱莉莎体温不断地扰乱着我的思绪,但我还是仔细环顾四周的情况。
  「施展这种魔术之后,真的不会被人看见吧?」
  「嗯,这招魔术叫《虚饰光衣》,可以让光线折射,人类的视觉是完全无法察觉的;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对谈或是脚步声没办法消除,所以你要安静一点哦。」
  「哦、哦哦。」
  ……这样就算找得到房间,不是也没办法开门吗?再怎么说,如果门突然自行开启了,里面的人应该会觉得很可疑吧。
  「启介,有人来罗。」
  爱莉莎的耳语让我提高警戒。结果出现的人是推着手推车的九棚先生,车上摆放了很多的玻璃杯。
  「……这下刚好,他一定是去送饮料的。」
  我们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脚步声,紧紧跟茌九棚先生的后面,然后抵达了位于二楼尽头一扇显眼的巨大门扉前。
  叩叩敲了两声之后,九棚先生把门打开,我们则从推入手推车的缝隙偷偷溜进房间。
  只见大约十多人围坐在椭圆形的宽广桌子旁,很有会议室该有的气氛;参与会议的多为中老年的男性,友月在他们之中有点显眼。
  或许是九棚先生进来让大家的话题暂时中断,房间内顿时充满沉默的氛围;然而就在九棚先生收走空杯、从房间里走出去的同时,先前在玄关处曾经见过面的那位名叫静江的女性,便开始用尖锐的嗓音开始大喊:
  「未由,你刚才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吧?你居然说你不打算退出友月家当家的竞争行列?」
  虽然那些话并不是冲着我说的,却害我吓到差点叫出声音。爱莉莎连忙捣住我的嘴、拉住我的手臂,然后把我带到房间的角落去。
  满怀歉意的我双手合十向她道歉,然后我们隐藏起气息,静静地看着家族会议讨论的情况。
  「您没听错,我确实是那么说的。」
  友月以沉稳的口吻回答。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动摇,不过真正的心情我就不清楚了。
  「真没想到你这么不知羞耻……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你以为这样行得通吗?」
  然而,回答的人是位坐在比友月更上位处的老年男性。
  「静江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友月家的当家本来就还没同意未由小姐退出,所以根本没有『失去资格』的问题;因此,未由小姐现在有意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身为友月第一秘书的我,今天有幸担任友月家的当家代理人,我会负责把这个讯息转达给未永夫人知道。」
  静江脸上露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狠狠地瞪视着友月。
  「太可恨了……为什么是这种女孩……我们的儿子一哉明明更才华洋溢——」
  「关于这一点,我们上次应该就已经讨论过了——友月家代代都由嫡系血统的女子继承『未永』之名及当家之位,虽然未由小姐是已和友月家断绝关系的未世小姐之女,但她的血统确实是友月家一脉相传的嫡系血统;在未由小姐成为滩世少爷的养女之后,她也取回了友月这个姓氏,因此当然有资格继承。我们也预料到会遭遇强烈的反对,虽然现在才告诉大家这件事有点晚,但滩世少爷也强力推荐未由小姐,所以这是一件早就决定好的事了。」
  静江的丈夫——世一聪完这段话之后,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呵……呵哈哈哈,原来如此,滩世是为了这件事,才……一切都按照那家伙的意思在走嘛!虽然他本人现在没办法感到高兴就是了。」
  「没办法改一改吗?这种老掉牙的习俗——」
  静江似乎还是不愿放弃,大声咆哮起来;不过,当那位第一秘书瞪视着她之后,她随即闭上了嘴。
  「静江夫人,即使您出身自二崩家,在分家之中地位很高,我们却也不容许您批判友月家的决定,况且「当家是女性」有很大的好处存在——世界各地的掌权者大多是男性,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从那些人当中挑选出一位成为友月家的乘龙快婿,友月家的势力将会更加壮大。我们家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也因此存续超过千年,未由小姐的结婚对象当然也挑好了。这次正是个好机会,如果对方的行程可以配合,不如招待他来参加音乐厅的落成典礼,让双方先见一次面吧。」
  「咦——?」
  友月的脸上露出愣住的表情,我也跟她一样。
  他说什么?乘龙快婿……?
  「您怎么了,未由小姐?」
  「我、我完全没听过这件事……」
  「哦,之前由于您很早就先离开了,所以还来不及告诉您这件事呢;不过,这可是下一任当家的义务,事到如今,可不容许您再反悔罗。」
  「…………呃。」
  受到那位男性的气势所迫,友月把想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然而,发现友月的内心动摇后,静江的脸上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
  「哎呀,未由,你这么不愿意吗?既然如此,想逃走也可以哦!就像你妈妈一样,你不如去诱惑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让他带着你离开不就得了?」
  友月的肩膀发颤抖,散发出来的气势为之丕变。她用锐利的眼神瞪视着静江。
  「请您别说我父母的坏话。」
  在那一瞬间,我见到放在静江前方的玻璃杯「啪啦」一声地碎裂了。
  「吓……呀啊!」
  或许是害怕友月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静江连人带着椅子往后跌落。
  会议现场一阵骚动,跌倒时撞到手臂的静江被世一扶了出去。于是今天的会议就在这种情况宣布散会,友月家的亲戚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房间。
  脚步声和嘈杂声逐渐远去……
  看准只剩下友月一个人后,我跟爱莉莎现出身影。
  「咦……启介同学?」
  她果然吃惊地睁大双眼。
  「对不起,其实我们从会议中段就开始听了。」
  「这样啊……那么,刚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吧?我无意识地施展出未定义魔术,看来我的训练还不够。」
  「不,小由,我觉得你控制得很好哦!你能够即时踩煞车,已经算是做得很完美了;要是换成我,一定直接痛扁对方。」
  爱莉莎说的话便友月笑了出来,不过我有一伴更加在意的事。
  「欸……怎么办啊?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不就得跟没见过的家伙结婚了吗?」
  连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声调拉高了。
  「嗯……好像是呢。我是不怎么期待自己的婚姻能有自由啦,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被人安排好了,而且竟然还得在演唱会时和对方见面……简直就是以结婚做为前提的相亲呢。他们似乎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成为友月家的当家。」
  友月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她的态度让我感到相当焦急。
  「喂,现在不是冷静分析的时候吧!你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罗。可是,直到找出与《群众》的关联性之前,我都不能拒绝啊……而且在刚刚那种情况之下,就算我亲口说出『还是算了』应该也没用吧,毕竟他们好像不在乎我个人的意愿。」
  「可是——」
  我紧咬牙根。
  「谢谢你替我担心,可是没问题的。这是我决定的事,我会自己设法解决。」
  这么说完之后,友月静静地露出微笑。

  4
  夜晚,吃完晚餐、回到房间后,我依然冷静不下来。
  「你怎么啦,启介?怎么这么心神不宁?」
  爱莉莎问起在房里毫无意义地走来走去的我。
  「我没办法坐着不动啦!因为我们拘泥在《群众》上,友月才会拟出这次的计划啊;可是这害得她……」
  「是啊……害小由的负担变得比原本想像的更沉重了;可是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我知道,所以才让人着急啊!啊,烦死了……我去外面透透气。」
  打算让脑袋稍微冷静下来的我留下爱莉莎,走出房间,试着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友月和她的亲戚前往南馆用餐,现在大概还没回来吧。
  我就这样在走廊上晃荡着,然后来到楼梯前方。三楼昨天没上去过,感觉好像不太方便上去,于是我到了一楼,前往中庭。
  昏暗的花田里充满虫鸣声。我大口地吸着夜晚的空气,做起了深呼吸。
  「是远见少爷吗?」
  然而,在我以为没有任何人在的中庭里,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害我的心脏狂跳了一下。
  「是的。啊……九棚先生。」
  回头发现穿着管家服的细瘦身影之后,我轻轻地抚着胸口。
  「您怎么了,为什么待在这种地方?」
  「没什么,我稍微出来透透气……九棚先生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答案很简单,我正在替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浇水。由于今天忙到没畴间顾及这些,所以只能在晚餐后浇水。」
  「啊,用餐结束了吗?友月人呢?」
  「我想未由小姐应该回房间去了。」
  说不定刚好错开了吧。当我道完谢并准备回去时,九棚先生却说了声「请等一下」把我叫住。
  「远见少爷从未由小姐那边听说了吗?」
  「……如果是指友月家当家候选和她要结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这样啊……我不清楚未由小姐为什么突然决定不退出竞争当家之位,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演变至此,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告诉您才行。」
  九棚先生以硬邦邦的声音告诉我:
  「——从今以后,请您不要再蛊惑未由小姐;如果未由小姐再改变心意而激怒了现任当家,她有可能会遭到友月家除名,就和未世小姐一样……」
  「除名……也就是断绝亲子关系的意思吗?可是他们明明就不是亲子,那种事……」
  「不是户籍上的问题,只是不再被当成友月家的人看待……就只是这样而已;不过那样与整个社会为敌无异,我不想让未由小姐落到那种凄惨的下场。」
  「刚才我稍微有听到一些……听说友月的母亲逃走了——」
  我这么说之后,九棚先生露出沉痛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未世小姐的身体打从一出生就很虚弱。当时因为有现任当家在,所以血统上虽然属于友月家的嫡系,不过她并没有被当成继承者;即使如此,友月家还是把未世小姐当成手中的一张王牌,逼迫她接受策略性婚姻。于是当时身为大学生的未世小姐,就和一个名叫笹代由纪斗的男人一起私奔了——」
  「笹代……」
  这是我昨天在友月的桌子上看到的姓氏……如此看来,对方就是友月的父亲吧?
  「他们好像活得很辛苦,忍耐到最后居然还因为意外事故……我会把这种事告诉远见少爷,是因为我不希望旧事重演。虽然我不是很清楚未由小姐和您的关系如何,不过您一定要记住,友月家的势力比您想像中来得庞大许多。」
  如此说完之后,九棚先生便穿过庭院,走向南馆。
  或许我按下了无法重新来过的开关也说不定?我心里怀着再也无法回头的不安,直直地仰望被宅邸屋檐切割成方形的夏季夜空。

  「对方今天会有怎样的行动呢。」
  爱莉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声呢喃。
  在那之后,我们回到房间,和友月一起讨论今后的计划。刚刚从九棚先生那边听到的话让我产生了一股很沉重的负担,但我尽可能不表露出内心的情绪。
  「谁知道呢……嗯,那位叫做静江的人好像很火大就是了。」
  「我也跟九棚说了——那些人很可疑,请他暗中严密监视。这座宅邸的安全系统很厉害哦!尤其是宅邸内部……所以对每个人的行动都能了若指掌,不会有所遗漏。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九棚会通知我的。」
  我一边听着友月别具含意的说明,一边环顾房间四周。
  简单来说,这些房间都装了监视摄影机之类的设备。要是再夸张一点,甚至可能装设有监听器材。如果这里没装的话就好了。
  「那么,直到对方通报消息之前,我们就先等着罗。启介,我会和小由一起睡,万一又有谁要来袭击小由的话,那可不行。」
  「说得也是,这么做比较好……啊,可是爱莉莎的实体化应该快要解除了吧?」
  万一发生那种情况,爱莉莎在离开我的状态之下失去意识,这次就会就此消失了。
  「呃,应该没问题。我今天虽然施展了魔术,感觉却完全没消耗到能量……《虚饰光衣》照理说能量消耗率很高,我的力量却多到感觉快溢出来了。既然如此,应该不用担心我会变回透明体。」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罗。」
  说完后,我便把两人送出门外,却在此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虽然爱莉莎能以实体存在对我们很有利,但这毕竟属于异常状态;从星期日算起,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尽管这种情况俨然成为常态,却不能把它视为理所当然地接受——我有这种感觉。

  咚咚咚咚咚……
  一阵彷佛在远处发生火山爆发的重低音响起,让我睁开了眼睛。
  奇怪,这里是哪里啊?而且还在摇晃……难道是地震?
  我凝视着高高的天花板,以刚睡醒的脑袋愣愣地思考着。
  啊,说起来,我今天来到了友月家……因为我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于是在灯亮着的情况之下倒头继续睡;然而在不知不觉之间——
  叩叩叩!我的房门被用力敲击,没上锁的门扉就这么开启了,有人走了进来。
  「喂,启介!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吧!你没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声……音?」
  脸上露出严肃表情的爱莉莎,窥探起我的脸。原本涣散的意识顿时集中了起来,我总算了解刚才的声音有多么巨大了。
  「友月呢?」
  我连忙起身问爱莉莎。
  「她没事哦,你看。」
  我连找都不用找,因为友月就伫立在爱莉莎的身后。我安心地叹了口气。
  「我一直都跟爱莉莎在一起,刚才的声音大概是从底下的楼层传过来的。」
  「底下的楼层……」
  如此一来,我能想刭的唯有关着《群众》那名刺客的地下室了。
  咚咚咚咚咚,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情况非比寻常。
  她们两人的论点似乎也一样,我们在不忘注意周遭的情况,冲过黑暗的走廊、跑下楼梯,只见通往地下的楼梯前方已经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那里。我瞬间摆出防御姿势,却发现对方是穿着管家服的男性。
  「九棚,发生了什么事?」
  友月唤着他的名字问道。
  「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才过来的。未由小姐以及两位客人,因为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九棚先生打算要我们回去,但这次我不能遵从他的意思,毕竟附近或许有重获自由的《群众》魔术师。我们朝彼此点了点头,随后冲下楼梯。
  「请等一下!」
  我们无视九棚先生出言制止,直接冲到地下室,眼前出现了一扇铁制大门……不对,正确来说是曾经有一扇门……
  「这……是——」
  后方传来九棚先生的惊愕声。这也难怪,毕竟眼前那扇厚重的铁门已经被某种惊人力量从中央部位贯穿。
  没错——不是被锯开,也不是被撬开,而是遭到贯穿。
  在门扉关着的状态下,正中央开了一个大洞;我们茫然地凝视它一会儿后之后,最先回神的爱莉莎冲了进去。
  「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连忙从门中央的大洞钻过去,只见里面被红色灯光笼罩;然而环顾过周围后,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好几扇在窗户处装着栏杆的门正并列在一起。
  「很糟糕的嗜好吧……舅舅把这个地方称之为惩罚室,似乎是用来教育佣人们的。」
  紧接着进来的友月一脸唾弃似地诉说着。
  「的确是呢……那么,关着那个《群聚》的男人的是哪一间——」
  问到一半时,我发现在许多的房间中只有一间门扉敞开……不对,是根本没有门存在;先行进入的爱莉莎伫立在那个房间的前方。
  「爱莉莎!怎么了?」
  冲过去看见房间里面的状况后,我和友月都说不出话了。门扉——是存在的,它深深地陷入对面墙壁里;然而那扇门扉凹凸不平的状况极为异常,血红色液体则从边框部分汩汩流下。
  彷佛是从外侧飞入的门扉压扁了那个人。
  然后……我发现这样的形容并非比喻,而是事实。
  被关在这里的人,正是被称之为《鸢》的《群众》刺客——
  「呜……」
  由于眼前的情况惨不忍睹,友月不由得捣住嘴;可是我没空关心她,因为我回想起某件事。
  门扉再怎么看都是被强大的外力破坏的。仔细观察入口的铁门,可以发现门上有着由外往内贯穿的痕迹。这表示——
  「小心点!这里或许还有人在!」
  爱莉莎跟我注意到同一件事,于是出声提醒。
  最晚进来的九棚先生停下脚下步伐,环顾周围状况。没错!如果凶手没在九棚先生进来之前逃走,那就一定遗在这里。
  然而,在我们采取下一步行动前,接近入口的门扉就被轰飞了,只见一道影子从那方向冲了出去。由于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我只看得见残影而已。
  「啧……去外面——」
  我们追着消失在洞穴另一端的影子,冲上楼梯,结果发现友月的亲戚们全都聚集在一楼的地方。
  那些不认识我们的友月家亲戚们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在看到九棚先生后,大家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目前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重要的是,刚才有没有人爬上这道楼梯呢?」
  「哦、哦哦!总觉得好像有像风一样快的老鹰飞过了我们,那是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总之这边很危险,请各位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一边看着规劝亲戚们的九棚先生,一边注意到人群中没有那对夫妻。
  「喂,友月,世一夫妻的房间在哪里?」
  我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这么问。
  「我想想……分给他们的应该是东馆三楼最好的房间——」
  「去看看吧!他们没来这里很令人在意。」
  爱莉莎也同意了,于是我们从人群之中钻出来,前往东馆;只见连接着北馆与东馆的门只有锁的部分被弄坏而打开。
  一口气冲上三楼果然会让人喘不过气,但我还是紧跟着友月,直接来到世一夫妻住下的房间前方。
  「世一舅舅、静江舅妈,您们在吗?」
  友月用力地敲门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当爱莉莎焦急地转动门把后,门很顺畅地朝外侧开启了。
  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便飘散而出。
  「这是……」
  房内没有「人类」存在,白墙上却绽放了两朵腥红的花朵——那是人类皮开肉绽之后的结果。那两朵花大概是被惊人的力量活活压扁在墙上,因而绽出血之花瓣的——友月世一和友月静江。
  窗户碎裂、玻璃散落一地,从阳台吹进来的风带有一股血腥的气味。
  「可恶——启介,我们必须追!对方应该还没走远才对。」
  从阳台环视过外围后,爱莉莎如此说道。
  「欸,可是外面一片漆黑……」
  「现在的话我还有办法!小由留在这里,一来我实在没办法同时带着两个人高速飞行,再加上如果连小由也突然不见,一定会引发大骚动。至于我们的事,你就视情况敷衍过去就好。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偷偷从自己房间的阳台进去的。」
  「留下友月一个人没问题吗?」
  「明明做得这么夸张,小由却没有遭到袭击,既然如此,目标不是小由的可能性应该很高……不过,小由,万一发生什么危险,请你记得要毫不犹豫地施展魔术哦!」
  「我、我知道了。」
  友月点点头。
  「不要掉以轻心哦!你就说我们身体不舒服,所以回房间去就好。」
  补充这段话之后,我便随着爱莉莎高喊「远扬之风!」的声音,从窗户跟她一起飞了出去。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啊?」
  搂着她的腰的我这么问。爱莉莎露出骄傲的笑容,暂时降落在宅邸的屋顶上,然后把双手举在前方,静静地说:
  「吹抚之风!」
  一阵轻柔的风以爱莉莎为中心吹抚而过。
  「——!找到啦!」
  爱莉莎喊完之后,再次念出飞行咒语,飞向空中。
  「你刚才做了什么?」
  「刚才是我在探查友月家时曾经施展过的探查魔术哦!透过风的感觉调查周围的状况,本来不是用来寻找特定人物的方法,不过刚才对方逃走的速度很快,所以我施展这招魔术来寻找那个高速移动的对象。」
  爱莉莎一边笔直地往目标飞过去,一边回答我。速度逐渐加快后,我的耳边不时有声音呼啸而过;为了不被甩落地面,我紧紧地抓住爱莉莎,却浮现一股不协调感。
  我不知道已经像这样飞在空中几次了。平时我总是拚命地紧紧抓住她,几乎不会产生害羞的感觉,可是这次好像有点不同。
  ……好热?
  没错,隔着衣服感受到的爱莉莎体温感觉特别高。
  「启介,只要对方的行进方向没变,我们很快就要追上他罗!」
  不过,气势比平常更高昂的她这么对我说,看来爱莉莎的身体似乎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样子;话说回来,精神体应该是不会感冒的吧?
  「知道了,我也会做好准备的。」
  总之,现在先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吧!我为了在落地之后能立刻发动《贪食魔狼》,于是开始咏唱咒文。
  俯视地上后,我发现该处是位于高级住宅区后方山头的一座墓园。在整齐并列的墓碑旁边,一名男人正抬头仰望着我们。
  「……贪食魔狼!」
  与爱莉莎一起降落在地面的同时,我低声喊了出来,并且让阳炎之臂在不被男人发现的状态下显现。
  「——没想到会有人从空中追过来,连本大爷都吓了一跳。在工作之外被交代顺便做杂事时,我差点就要发飙了,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居然真的能在这个国家碰上如此愉快的事,跟那家伙说的一样呢。」
  露出犬齿笑着的男人,外表看起来年约二十五岁,身上穿着坦克背心搭配迷彩裤,皮肤微黑,体态均匀;虽然长了肌肉,却远远比不上欧鲁,看不出他的臂力强大到足以毁坏门扉或是把人类压成肉酱。
  「你是什么人?果然是《群聚》的刺客吗?」
  爱莉莎的尖锐质问让男人露出了冷笑。
  「哈,你的这种说法我很不喜欢,不过基本上类似吧?本大爷是被养来专门杀人的家犬,不过我可没有戴项圈!你们也可以叫我《鵺》(吉梅拉),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久,不过还是请你们多多指教啦!」
  男人毫不隐瞒地点头,甚至满不在乎地把名字报出来。我询问男人:
  「人是你杀的吗?无论是你自己的同伙,还是世一夫妇……为什么?他们不是委托人吗?」
  「哦,对啊,那是无聊的杂事。理由我是不知道啦,大概是要杀人灭口,或是出现了顺位排在更前面的委托吧?顺带一提——我记得你们的长相,因为那又是另一件杂事罗!」
  吉梅拉的这句话让我们摆出了备战架势,不过他耸了耸肩。
  「你们不用备战了,『时间点』和『顺序』似乎都很重要,现在还没轮到你们啦!所以我还没打算出手杀你们;虽然对本大爷而言,像你们这么美味的猎物,我倒是很想现在就吞噬殆尽……」
  「话别说得那么了不起,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爱莉莎的发言让吉梅拉的脸上浮现狰狞的表情。

  「哦,这样啊?那我就陪你们玩一下吧!让我看看你们能让本大爷满足到什么程度——」
  在吉梅拉如此大喊的瞬间,我感到背脊发凉;那与杀气不同,是一股想把我们当成饲料般的……欲望。
  「群集雷弹!」
  爱莉莎首先开启战端。当《启动语言》在冷清的墓地里回响的同时,许多闪耀的光弹出现在她的四周。
  「好猛烈!这就是所谓真正的魔术?太好了,这下子变得有趣啦!」
  别说是畏惧了,吉梅拉脸上的表情根本是喜悦至极。他朝着我们疾远突进,爱莉莎在瞄准他后放出所有子弹。
  然而,吉梅拉轻易地穿越令人眼花撩乱的弹雨,笔直地往我们的方向前进。他的速度非常快,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动作。
  「什么!」
  爱莉莎脸上的神情显得很焦虑。所谓的「攻击就是防御」这句话是以「攻击」做为前提,如果争取不到时间,就没机会咏唱下一个魔术。
  「爱莉莎!」
  我冲到爱莉莎的前面,为了挡下吉梅拉的攻击而摆出右臂。判断出对方不是我能斟酌使力的对象之后,我便把力量用在最低限度的《贪食魔狼》之上,巨大的手臂轮廓朦胧地显现出来。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赶走心中的些许犹豫,我大喊出声挥动右臂。完全闪过弹雨的吉梅拉,看着我笑了出来,同时像是在回应我一般地伸出了拳头。
  不过,找在彼此就快接触到的时候展开右手。开启了可以吞噬一切的「口」。
  吞噬进去吧!
  「……?啧!」
  吉梅拉的表情一瞬间为之丕变,他咂舌啧了一声,同时在快触碰到我之前,把拳头收了回去,飞身往后方抽退,并在慎重地拉开距离后低声地说:
  「喂,刚刚那招……害我吓了一跳,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啦!本大爷一瞬间嗅到你身上也有跟我一样的『野兽』气味……很好,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普通的猎物,真没想到你也是肉食动物啊?看来我不但可以享受狩猎的乐趣,还可以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罗!」
  吉梅拉放声大笑,眼神发亮。我努力阻止自己的身体发颤,和他对峙;可是——
  后方传来「咚!」的声响。我回头一看,发现爱莉莎倒在那里。
  「啊?」
  吉梅拉露出傻眼的表情,停下动作。
  「爱莉莎?」
  我一面留意着吉梅拉的行动,一面抱起爱莉莎、呼唤她。
  「呼、呼、呼……启……介,我的身、身体突然……」
  爱莉莎激烈地喘着气,诉说她身体的异常。我碰触到的身体比起刚才更烫了。
  「你做了什么?」
  我护住爱莉莎,起身质问吉梅拉。
  「什么?本大爷什么都没做。啧……真扫兴耶!算了,今天就不打了……况且再这样继续打下去,我好像会停不下手呢!我先离开了,等轮到你的时候再来厮杀一场吧。」
  说完之后,吉梅拉以怪物般的跳跃力越过环绕墓园的栅栏,消失在黑夜之中。
  即使想追上去,眼下处于这种状态的爱莉莎也让我没办法继续追击。
  「等、等一下……」
  摇摇晃晃的爱莉莎打算起身,却立刻脚步不稳地倒在我身上。
  我抱住爱莉莎发烫的轻盈身体,思考起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常状况,这或许象征着某种崩坏的开始。

  *
  「——又有一道灵魂归还了吗?《鹦鹉》,这么一来还剩下多少道?」
  金发碧眼的少女背对月亮,从高耸的树木上俯视墓地。她问起在一旁飞舞的蝙蝠。
  『刚才接获杀了第六十九人的报告,在名单上的人只剩下一个。』
  不晓得是从哪里发声的,蝙蝠以粗嘎的声音回答。
  「哦,这样啊……再一次就时机成熟了。我的女儿真是个有能力的人,她的能耐似乎比我想像得更强……终于要开始了吗?不过在那之前还有该做的事,毕竟同于我之所愿的欲望已经完全断绝。」
  『您说的是那女孩吗?交给《鵺》去办应该就没问题了。就算与他的家之间关系深厚,不过凡是您的委托,主人就会列为最优先事项。对《鵺》发出的指示,一向都是由我负责穿针引线。』
  「呵呵,这真是太感谢了……那么,烦请配合我演出一出闹剧。不过,你应该已经听见了吧?『时间点』与『顺序』很重要哦。这次交给《鵺》的只有闹剧部分,要他执行任务的时间点还太早,毕竟那些家伙和《鵺》在最后都肩负着重要的任务,这部分我将自行出手。不过,我乃愿望实现者,若只是掠夺,在做法上是不可原谅的:因此,我将支付对价。」
  『……您又要自己行动了呢。明明还有其他方法——』
  「别这么说,我终于知道了那女孩的心愿,我想亲手替她实现——做为将她引向死亡之路的对价。」
  说完之后,金发少女的唇边浮现深深的笑容。


  哥哥,很快就会结束了哦。
  不——或许只是开始。


Chapter 3
第三章  被夺走的魔女,凶猛的魔默
  0
  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是一片冷冽的黑暗,身体无法自由活动。
  只剩下右手还有触感,还有温度,也有着痛楚。
  绝对不能放手——我的脑海中只剩这句话。
  「哥……」
  应该听不见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黑暗之中抓着我的人往上浮起。对了,我落海了——
  「由……衣」
  我拚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呼唤年幼妹妹的名字,黑暗却再次吞噬了她的身影。
  「由衣!」
  右手使劲不放的我大声呼喊。
  「启介……」
  然而,从黑暗中出现的脸孔并不是妹妹的脸孔。
  「友……月?」
  当我脱口说出这个名字时,周围的黑暗便开始蠢动,变得狂乱起来。
  「咕!」
  紧握对方的手承受了沉重的负荷,右手充斥着痛楚感。
  「呀——!」
  我虽然打算绝不放手,右手的触戚却消失了,友月的身影也随之远去。
  「友月——!」
  尽管我伸长了手,黑暗漩涡却硬是把我们分开,并吞噬了友月的身影。
  「啊、啊啊……」
  在突然恢复平静的黑暗之中,我绝望地浑身颤抖,也知道自己沉重的身体正逐渐沉入黑暗深渊。
  然而,金色的光芒逼退黑暗,朝我逼近——那是爱莉莎!我朝着那道光芒伸出了手。
  「启——介!」
  化为人形的光芒呼唤我的名字,然而那道光芒非常微弱,逐渐在黑暗侵蚀之下缩小。
  「爱、爱莉莎?」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在碰到我的手的前一刻,爱莉莎便被黑暗完全笼罩住。
  「启……介……」
  甚至连轮廓都不见了,爱莉莎就此消失。
  尽管我想要再次叫她的名字,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回神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黑暗侵蚀。
  我的身体再也动弹不得,融入一片闇黑之中……

  1
  我在胸口充满失落感的情况下恢复意识。
  「……没事了,启介,我在这里。」
  然而,彷佛要抚平那股疼痛似的轻声细语,在我耳畔轻轻响起。
  轻抚头发的触感让我睁开双眼。
  躺在床上的爱莉莎脸部离我非常近……我发现自己坐在床铺旁,似乎是把头靠在棉被上睡着了。
  对了……我昨天照顾身体不适的爱莉莎,然后就直接……
  昨天跟吉梅拉短暂交手之后,尽管露出痛苦的模样,但爱莉莎还是施展了转移魔术,回到友月的房间,接着却当场昏倒。因为友月要去处理一些事,所以直到天亮才回到宿舍。
  「启介,你作恶梦了吧。」
  爱莉莎浅笑着说,抚摸我头发的那只手仍然火烫。
  「咦?为什么你知道……」
  「我也梦到了,梦到你的梦。」
  我虽然经常梦见爱莉莎的梦,但这或许是第一次反过来的情况。
  「是吗?抱歉,你明明不舒服,还让你梦见那样的梦——」
  「没关系,一个人作恶梦会很痛苦吧。」
  看见笑着这么说的爱莉莎,让我觉得恶梦的毒瘤彷佛从胸口消失无踪。
  「……谢谢你,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再说我才比较担心你呢!你的身体还很不舒服吗?」
  爱莉莎一脸痛苦似地点了点头。
  「嗯嗯……我的身体又热又重,脑袋空荡荡的,胸口附近一直抽痛。我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觉得这和典型的感冒症状很像……不过你是精神体,应该不会感冒吧?」
  「那是当然的,大概是更不一样的原因造成的吧。」
  「果然跟没办法解除实体化有关系吗?」
  听了我的问题,爱莉莎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精神力增强就是原因所在。或许是力量太过强大,造成精神体无法负荷……话说回来,那股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涌现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啊——这样的话就施展魔术,快点释放那股力量……」
  稍微想了想之后,爱莉莎将双臂往天花板展开。
  「光辉雷球……」
  劈哩啪啦四散火花的光弹在半空中出现,随即啪一声地消失。
  「果然——还是一样……」
  「咦?」
  爱莉莎失望的轻声呢喃让我不太能理解。
  「这几天,我不是有很多机会施展魔术吗?当时我就已经有感觉了……无论怎么施展魔术,我都不觉得累,好像得到一股没有极限的力量似的——」
  「完全不会累?」
  「没错,完全不累,所以如果原因如同你所说的,那就无计可施了。」
  若是如此,除了找出根本解决的方法以外,便无从改善这种状态了。
  「可恶……那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这是我的身体,我得更努力想想才行。你先去上学吧,快迟到了哦!」
  我看了看时钟,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可是——」
  「我没事。比起这点,我比较担心小由,说不定她又会被袭击,你去待在她身边吧。」
  听见爱莉莎认真的口吻,我只能点点头,并在换了衣服之后走向玄关。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听见这句话之后,我惊觉今天爱莉莎不会来图书室了。
  本来打算忘记的恶梦情景——消失的爱莉莎和友月,又在我的脑海里重新浮现,让我深受震撼。

  午休时间,在最适合密谈的屋顶上,我打算把昨天发生的事,以及爱莉莎的状态告诉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当然是友月,至于取代爱莉莎坐在水塔阴影下的人则是阳名。因为昨夜身为《群聚》刺客的《鸢》也遭到杀害,所以我认为或许连阳名都会有生命危险。
  「杀人灭口……吗?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会首当其冲,遭到对方攻击。况且,我不懂『消灭还没背叛的伙伴』理由何在;我们低阶成员所知有限,就算有情报流出也会被处理掉,或是没人肯相信。」
  偏着头的阳名一脸讶异地说,她似乎不太能接受「杀人灭口」这个理由。
  「这么说来,那个叫做吉梅拉的男人好像说他有更优先的委托……」
  我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让阳名恍然大悟地击掌。
  「啊——那就有可能了哦!例入原本对《群众》有影响力的委托人,委托对方去杀掉盯上未由的人……任务失败甚至被监禁的《鸢》因此被舍弃也不足为奇。」
  委托对方去杀掉盯上友月的人……?
  听了这个假设之后,我才发现还可以用另一种角度看。
  「等等……如果你刚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会认为有必要做出这种委托的人——」
  「……是想让我成为当家的人,也就是现任当家的派系。」
  友月接着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啊……这样就不奇怪了。与《群聚》扯上关系的不是世一夫妇,而是友月家本身,这倒是很有可能……话说回来,这么想才是正常的。」
  「嗯,看来《群众》的根似乎比想像中扎得更深。昨天的事件也是很快就被处理掉了,甚至连警方做的笔录都很敷衍,明明死了三个人……而且,所有的监视摄影机都被没收,没办法进一步确认。」
  「那么,难道现在的友月不但没被《群聚》追杀,甚至还受到保护?」
  阳名对此却是一脸狐疑。
  「谁知道……未由的《家》如果不是很团结的话,说不定委托又会反过来,毕竟我们不知道所谓的优先顺位层级到底有多高。再说如果这次的任务只是消灭未由的敌人,那么任务已经完成了,因为任务只能执行一次;如果对方再被委托狙杀未由,只要同时间没有任何相反的委托,他就会直接执行吧?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不能大意。」
  我点了点头。眼前的问题可说是堆积如山,吉梅拉昨天说他做的事只是「杂事」,那么他原本的任务是什么?而且,我更在意的是爱莉莎的异常状况,以及友月的……
  「欸,友月,那个所谓的见面……也就是相亲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友月忧郁地叹了口气。
  「似乎会依照计划进行。明明发生了那样的凶杀案,他们却好像还是一步步地在准备。带头反对的世一舅舅现在又已经过世,我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是这样啊……」
  无论如何,九棚先生曾经说过,只要友月一拒绝相亲,就会遭到家族方面很重的惩罚;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我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至少能让友月避开相亲就好。
  突然问,屋顶上响起了「喀铿」一声。
  开门的……声音?糟糕,这里本来就禁止进入,如果是老师来了,我们一定免不了一顿责骂。
  我畏畏缩缩地从水塔后方探出头——站在楼梯门前方的人是个蓄着胡须,身穿黑色西装,一副绅士打扮的男人。
  那个人是谁?看起来似乎不像老师……?
  「启介同学,怎么了?」
  友月也从一旁探头窥看,但她一见到那男人便发出一声短短的哀号,男人也因为她的声音而发现了我们。
  「哎呀呀,原来你在这里啊。职员室里的人告诉我你在教室,但你不在那里,害我找了半天。不过未由从以前就很喜欢屋顶嘛,所以我猜想说不定你会在这里,于是就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舅、舅舅……」
  友月颤抖着声音说道。
  舅舅?可是这个人在昨天友月家的家族聚会上没有露脸过……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我没遇到的「舅舅」,可是那个人照理说——
  「被你称呼为『舅舅』真是令人伤心,你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没错,这个人就是友月那位丧失心智、住院疗养的舅舅,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滩世。
  「为……什么?你应该……还在医院……」
  「哎呀,我似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早上虽然醒了过来,却因为长期的睡眠,连站起来都很辛苦。如果没有他的协助,我根本爬不上楼梯呀。」
  如此说道的男人凝视着楼梯出口,只见从该处走出一位熟悉的人物。
  「九棚……」
  友月怔怔地低声呢喃。
  「滩世大人今天早上突然清醒过来;了解现状之后,他无论如何都想和未由小姐见面……」
  九棚先生回答的时候,情绪似乎也有些动摇。

  「哦哦,对了,未由,你总算可以宣告自己是下一任当家了!身为你的爸爸,我感到很高兴哦!再加上后天你还要跟未来的夫婿见上一面,如果履行婚约的话,你下任当家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那么,因为重要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你必须先去做准备才行,今天和明天不用来学校上课了,赶快回家,我已经向校方申请了。」
  如此说着的男子抓住友月的手,往他的方向拉了过去。
  「咦……啊……」
  友月现在已经呈现半呆滞状态了。
  「喂!」
  因为对方的强硬手段,我不由得粗声喝止,九棚先生却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远见少爷,请住手,至少不要在现在出手。」
  尽管眼光闪烁不定,九棚先生依然低下头。我无法再采取强硬的态度,只能咬着牙跟忍耐。
  「那么,快点回去吧。九棚,再扶我一下。」
  我无能为力地目送走下楼梯的三人。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从我身后靠近的阳名这么说着,一脸担忧地抬头凝视着我。

  2
  该怎么办……
  放学后,尽管心里还挂念着爱莉莎而知道必须早点回去,但我还是将交握的双手抵住额头、陷入沉思。
  「——咦,远见,你还在啊?」
  我抬起原本一直落在桌子上的视线,只见冬上沐浴在夕阳余晖中。不知不觉间,教室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让我觉得某段时间彷佛又重现在眼前。
  「中午友月同学早退后,你就一直是这种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我别过头去,表示这不是一件可以告诉冬上的事。
  「哼……不告诉我啊?算了,反正我都知道了。」
  「啊?」
  「虽然只讲了个大概,不过朝之宫同学还是告诉我罗。她说,友月同学遇到困难而让远见同学情绪低落,所以希望我也来给你鼓励。你不觉得她拜托我完全是找错了人吗?」
  冬上脸上露出苦笑。
  「可是因为你太扭扭捏捏,连我都受不了。喂,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是友月同学自己能解决的事吗?」
  「那……」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友月跟过去不太一样,她现在具有施展魔术的能力,也让人感到她更坚强了;可是,正因如此,她会被自己的正直个性束缚住。假设让她的舅舅再次变成废人,强行破坏友月家的陋习,应该就能解决眼前的事态;然而现在的友月不会选择这种做法,一定不会。
  「说不定……可能——办不到。」
  当我小心翼翼地这么说完的瞬间,「砰」的巨响在教室里响起。
  「咦——」
  我的双颊被冬上用手夹住了。她用双手固定住我的脸,迅速把脸蛋贴了过来。
  「我说啊,那你现在应该想点办法吧!我可不允许友月同学为了这种事情脱离战线!」
  「可是方法——」
  「谁管你用什么方法啊!反正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对吧?你也只能这么做了。况且,你一直待在这里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好不容易开始在反省了,希望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冬上一边说着,一边松开双手,放过我的脸颊,接着一甩长发转过身去。
  「那么远见同学,明天见了。」
  我目送她离开教室的身影,低声地回答:「明天见……」
  被冬上顺势用手夹住的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那样的疼痛却也让我的迷惘阴霾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我来到了友月家宅邸前。被夕阳染红的高耸大门,总觉得比以前更具压迫感。
  当我下定决心按了门铃之后,九棚先生讨来开门,领我进入屋里。原本以为在门口就会被打发走,不过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可是,我不是被带到友月的房间……要前往的似乎是先前被招待的接待室。
  「很抱歉,您不能够和……未由小姐见面;可是——滩世先生似乎有话要跟远见少爷说。我告诉他您是未由小姐的朋友,他似乎很感兴趣……」
  事情果然没办法全部如我所愿,不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我点点头。
  「这样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有话想和滩世先生说。」
  我干脆地这么回答,让九棚先生稍感诧异地望着我。
  「远见少爷有什么打算吗?」
  「谁知道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能放任不管……没问题的,我不会给友月找麻烦。」
  「——是……吗?」
  九棚先生露出似乎有些不甘愿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带远见少爷来了。」
  我们两人接着来到可以透过中庭看到的接待室,我和友月滩世面对面坐下。当九棚离开房间之后,友月滩世便对我露出笑容。
  「哦,你就是远见同学啊?我们在学校也见过面了呢!我是未由的养父滩世,请多多指教。」
  「我是远见……启介。」
  跟在屋顶上给人的印象一样,对方的态度非常和善,乍看之下看不出他会是友月讨厌的人,但那种过于虚伪的笑容让人觉得非常可疑。
  「我对未由在学校的情况也很有兴趣,不过还是先问你有什么事吧?」
  「是。我要提的是友月……关于友月未由同学相亲的事。」
  我开门见山地说。
  「哦,未由确实打算在后天和可能是她未来夫婿的对象见面,有什么问题吗?」
  尽管滩世脸上表情没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我不想屈服在压力之下,因此和对方四目相交。
  「我听说这算是策略联姻,希望您不要忽略友月的想法来决定这件事,我也是为此而来拜托您。」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我已经有被赶出友月家的觉悟了,不过对方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这是用心良苦哦!况且相亲也是和异性邂逅的一种方式嘛。以未来伴侣的角度来看,男女之间总是会日久生情的,所以我才准备了这场对友月家而言同样很有利的会面——为了让女儿和《家》都能获得幸福。况且我的支儿如果真的爱上了别人,将会过得很辛苦,所以透过选任当家这件事来早日决定对象,我也可以比较放心,你能理解吗?」
  出乎意料的,对方采取说之以理的方式,让我无法开口反驳。
  我心想「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就可能要被对方说服了」,于是针对方才那段话唯一的破绽做出回击。
  「那、那么如果……如果友月已经恋爱了……您打算怎么办?」
  「这样啊……尽管《家》也很重要,但我不能破坏女儿的幸福,到时候就不得不另做考量了吧,即使要跟现任当家谈判也在所不辞。」
  他拍了拍胸口,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他这样表现算不算是演技,但是刚才对方说的话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只是为了利用这一点,我不得不说谎。
  不……无论如何,如果我现在不说谎的话,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暗自在心中向友月道歉,然后如此说道:
  「友月她……真的在恋爱哦!她和我正在交往。」
  为了不让对方看穿我在说谎,我在说话的时候,特地用笃定的眼神直盯他的双眼。滩世敛起脸上的笑容,眯细双眼凝视着我。
  「哦……你和未由在交往?尽管如此,你刚才似乎没有直接叫她的名字吧?」
  被对方踩到痛脚之后,我拚命地想藉口。
  「那是……我们习惯在别人面前叫对方的姓,毕竟我们并没有告诉学校同学我们正在交往的事。」
  「唔嗯,是这样子啊?既然你都特地跑到这里来,我想你或许真的和她不只是单纯的朋友……」
  「所以,关于这次的相亲——」
  当我想乘胜追击而开口时,他却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
  「不可能,我们已经跟对方约好了,事到如今,相亲不可能说停办就停办。」
  「怎么……」
  看着我低下头的模样,他再度扬起嘴角,露出微笑——那是内心毫无动摇的客套笑容,霎时之间让我有种恐惧感。
  我想他正是打算用这些正当理由让我毫无招架之力吧?当我觉得就算再谈下去也无法解决问题、准备要放弃时,他却又这么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也不想让我女儿难过。那么,如果你的心意是真的,有相当的觉悟,无论如何也想阻止这场相亲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建议?」
  「对,就是由你在相亲地点直接把未由带走。」
  「啊……?如果那么做,到最后只会给友月带来麻烦吧……」
  我摸不清他心里的盘算,感到非常疑惑。
  「没问题的,因为这是远见同学单方面决定的事,所以我们虽然在面子上会有些挂不住,但倒下会有什么严重的损失。场面会很混乱,我会把你和未由的事加油添醋地向大家说明,然后收拾场面。反正也有过最糟糕的前例——也就是未由母亲的状况,所以即使这场相亲最后泡汤,友月家的当家也不至于太刁难。当然,我也会帮忙说话。」
  怎么搞的……这家伙?
  这个提议未免也太周详了吧,他到底有什么打算?这男人不是也想让友月当上友月家的当家吗?难道他不是个为了自身利益而利用友月的男人吗?他真的是让友月那么厌恶和恐惧的男人吗?
  尽管心里不断冒出问号,但我也只能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我会把友月……不,把未由救出来。」
  「就拜托你了,远见同学。不过那是友月家齐众一堂的地方,戒备当然也会很森严。我想你要走进我们所在的VIP室非常困难,所以才会希望你有所觉悟,因为我实在没办法直接出手帮你。」
  「没问题,我会自己设法解决的。」
  我以笃定的语气表示,对此感到满意的他于是点了点头,详细地告诉我VIP室的位置,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票。票券上印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名身穿羽衣服饰的美丽女性。
  「这是……」
  「这是珠洲里优耶的演唱会门票哦!如果没有这张门票,你就进不了会场了。」
  我向他道了谢、收下票,但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消失。
  一切实在过于顺利。当然,对方的建议对我来说风险很高,但是只要有解决之道就已经很足够了。
  简直像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似的。
  我完全不清楚眼前这个名叫友月滩世的男人,心里到底有何盘算;不过,就算真的是陷阱,我也必须跨越才行。
  我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对他脸上那不变的微笑回以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容。

  离开屋子的时候,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等我回到宿舍时,夜空已是满天星斗。
  「…………」
  嘟噜噜噜、嘟噜噜噜——通话铃声从话筒里传来。
  回到房间之前,我先用宿舍的公共电话拨打友月的手机号码,可是没有接通。尽管我得到「从相亲会场带走友月」的允许,对方却不知为何不让我见友月一面。对方说,因为友月今天已经在休息了,但原因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友月目前处于电话被没收的软禁状态。由于她具有施展魔术的能力,因此不太可能真的陷入危险;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担心她。最后,我放弃拨电话给友月,「喀」一声地挂回话筒。
  我担心友月会采取不择手段的方式自行解决,因此,在我打算先回宿舍再说时,曾经简单地向九棚先主说明我和那位大叔的决定,并且拜托他向友月转达,告诉友月我会去接她,要她等我。
  尽管九棚先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过他还是答应我会好好转达。这件事我只要相信他就好,接下来则是做我该做的事。
  如此一来,友月的事就有了解决之道,剩下的是解决爱莉莎的问题;但这部分即使我想解决,却连原因都还找不出来。因为今天回来的时间太晚了,我于是快步冲上四楼,打开房门。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在玄关说话的我听见回应,总算安下心来。我进入房内、看向床铺,只见爱莉莎跟我离开房间时的模样相同,依然躺在床上。
  「爱莉莎,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如你所见……要活动有点辛苦呢!从早上到现在,没有特别好转或恶化。」
  「是吗……」
  我摸了摸爱莉莎的额头。
  「呀!」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爱莉莎大声惊叫。
  「啊,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果然……额头还是很烫啊。」
  「我觉得启介的手凉凉的,感觉还满舒服的……你先暂时保持这样。对了,未由怎么样了?」
  「啊,那个啊——」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上说了一遍。
  「这样啊……也就是看我们怎么做罗?」
  「我们?你说错了,是看我怎么做吧?」
  「不对,这是未由的大事,我也要去!我不放心让启介一个人去,有我的魔术也比较方便吧?」
  「我说你啊,好歹也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吧?当然,如果有爱莉莎在,事情照理说会很顺利,可是你现在连走路都有困难吧。而且……如果你也一起来的话,从各方面来说,事情都会变得比较棘手。」
  「什么意思?」
  我避开爱莉莎狐疑的视线,有点犹豫不决地说:
  「就是……因为我是友月的男朋友,所以才会去破坏相亲哦!这样的话,如果我还带另一个女生去,就不太适合了……」
  「男……朋友?」
  爱莉莎愣愣地低声说道。接着,她把滚烫的手按在我放在她额头的手上,颤声说了下去:
  「启介……已经变成……未由的男朋友了?」
  「咦——?啊、不、不是的!我们是假装成男女朋友啦,是假装的!当时该说是顺着话题说出口呢?还是视情况虑变才会那么说的,之后也必须向友月道歉才行。」
  「是……这样子啊。」
  听了我的说明后,爱莉莎点了点头,但眼神依然显得局促不安。
  「爱莉莎?」
  「那就没办法了……可是——」
  「嗯?」
  虽然爱莉莎好像遗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没什么……嗯……毕竟启介也不得不做嘛,要振作一点哦!不管是假装还是什么的,因为后天你就是未由的男朋友——」
  「我知道,我绝对会带她出来的。」
  当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后,爱莉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情随即和缓下来。
  「既然是启介,我觉得一定会有办法的……可是你能使用的魔术只有一种,所以我有点担心呢!虽然因为单纯,所以用途广泛,但并不是万能。由于明天一整天都很有空,看你是要预习遗是训练,一定要好好地熟练魔术哦。」
  「嗯,毕竟我觉得那是陷阱的可能性很高,会尽量准备周全的。」
  然而,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思索——假设这真的是陷阱,设下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太多不合常理的部分了。应该说,可疑到这种程度,设下陷阱反而更不自然。
  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总觉得被什么操纵着似的……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3
  星期五,校内同学的聊天话题都绕着隔天要举办的珠洲里优耶演唱会打转。
  原本因为自己喜爱的喜剧演员遭到暗杀而心情低落的宫岛,也在众人亢奋情绪的感染之下振作起来。
  可是我并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一到放学时间,我便离开座位,离开教室前还跟冬上四目交接。冬上探询般的视线落向了我,于是我朝着她点了点头;只见她露出满意的表情,轻轻挥了挥手。
  离开校园之后,我朝着即将成为明日战场的演唱会会场大厅走去。在施工完峻之后,我还是第一次造访它,音乐厅的外观非常具有现代感,外墙使用许多玻璃做为装饰。里面当然还没开放进入,入口前方放着很大的直立看板,上面贴着珠洲里优耶的海报。
  友月滩世曾告诉我举办相亲的房间位置,我昨天也向九棚确认其真宾性了。总之,调查完毕的我,就这么直接前往平日进行训练的自然公园。
  虽说平日都在进行训练,但这星期我只来过这里一次,也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来了。
  我坐在山丘上唯一一棵的大树底下,听着风吹过草丛的声音。
  原来这里如此安静啊……心里这么想着的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
  「——吞食一切的心,世界的夹缝,阻挡了星辰的牙之门,禁闭了青空的天之牢——饥饿的、凶猛的、狂暴的,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魔性之狼——尖锐的牙啊,撕裂这世界!以那无底之口将一切全部一口吞下吧——」
  最后,我举起右手,说出《启动语言》。
  「贪食魔狼!」
  我睁开双眼,右手缠绕着一圈薄薄的阳炎。我挥舞着感到有点膨胀的右手,陷入沉思。
  现在的我只有这项武器,战斗方式必须跟爱莉莎配合才能有所发挥;如果在一般状况下战斗的话,我只要面对三名成人就无计可施了,所以非得更熟练地使用这只手不可。
  「好——开始吧!」
  与欧鲁一战之后,我持续训练自己的右手,希望它在所有状况之下都能有效运用,抑制它的力量让人无法察觉也是其中之一;此外,把右手运用到「移动」上则是另一项训练项目。
  只靠右手的力量就可以一跃而起,只靠右手就可以翩然着地……虽然身体很难平衡,但只要右手的臂力能提升至很强的境界,我的行动也能超越人类的极限。我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贪食魔狼》消失之后,才倒下来躺在草皮上。
  好累……不过已经比之前还习惯了,如果能在明天派上用场就好。
  我抬起阳炎已经消失的右臂,思考着——若是自己还有其他能施展的魔术就好了。
  爱莉莎说,只要性质符合高次元存在,似乎也能施展其他魔术。然而我能想像出来的只有「化为獠牙的手臂」而已。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性质,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魔术了。
  『——哥哥,你觉得狼怎么样?』
  这时,有个声音随风而来。该不会是——
  「是由衣吗?」
  我连忙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年幼妹妹的踪影,大概是我太多心了吧。因为自从与欧鲁一战之后,我就算施展魔术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可是……
  ——你觉得狼怎么样?
  方才的声音仍在脑海里回荡,一定是由衣的声音没错……狼吗?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鲜明的意象——那是巨大又漆黑的一匹狼。原来如此,除了手臂之外,还可以往这个方向着手。
  「——吞食一切的心,世界的夹缝,阻挡了星辰的牙之门,禁闭了青空的天之牢——饥饿的、凶猛的、狂暴的,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魔性之狼——」
  我自然而然地咏唱起来,这样或许行得通。
  『——野狼拥有项圈——』
  啊啊——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
  伴随着响亮又虚幻的声响,黑狼的意象已然套上银亮的项圈。尽管我没有继续思考其他词汇,但言语不知为何已经在脑海成形。
  「接受银色的约束,从这里出来吧。从黑夜分离,成形吧——」
  愿望集结成影像,接下来只剩下扣下扳机了。没错,你的名字就叫……
  「银锁黑狼!」
  一道黑暗从被遮蔽的右手顺势窜出。
  「呜哇!」
  四周被黑雾笼罩,让我感到非常诧异。我一边咳嗽,一边察觉到眼前的雾逐渐收拢。
  顺利完成了吗?
  若按照意象,应该会出现一匹巨大的黑狼才对。我屏气凝神,注视着一切。
  逐渐凝聚的黑暗慢慢产生重量。凝结、凝结、再凝结!
  咦?是要缩小到什么程度啊?
  「汪!」
  宁静的小山丘上响起了这么一声,在我眼前的是一匹狼……我原本以为是,如果眼前这只吐出舌头喘气,抬头用圆滚滚的眼睛凝视着我的小动物就叫做狼的话。
  它用力地对着我摇尾巴,然后犹如黑色毛球般朝我的方向飞身扑上来。
  「喂、喂!」
  它在我的脸上舔个不停……这算什么,眼前出现的可不是狼那种等级的动物啊!完全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走、走开~~!」
  我用双手把这只异常黏人的小狗拉开,它真的小到可以整只放在手掌里。虽然它的脖子上确实如我所想地戴着闪亮的银色项圈,但应该是算是失败品吧。
  「呜……」
  小狗的眼神彷佛浮现失望之色,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我。我把它放到地面上,只要用手去摸摸它的头,它就会满足地摇起尾巴。
  「不过我好歹已经找到了方法,再试一次吧。」
  口中喃喃说着的我准备解除魔术,可是——
  「奇怪?」
  平时如果要解除《贪食魔狼》这种恒常型的魔术,只要断绝持续流入的精神力即可。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没了持续施展魔术的感觉。
  「汪?」
  小狗转过头来看着我。该不会……没办法解除吧?
  我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眼前的小黑「狼」。

  「你啊~~别一直缠在我脚边啦,这样我很难走路。」
  我一边应付着调皮的小黑狗,一边走到自然公园出口,无奈地这么说着。
  「汪呜……」
  「别、别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啦!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对着停下来抬头看若我的小狗这么说,只见它开心似地摇着尾巴。
  咚……咚……
  「嗯?」
  突然,远方响起了钟声。是……教堂吗?
  这么说起来,我回想起以前只要听到钟声就知道是正午了——那是和爱莉莎与美澄相约的时刻。
  我不由得停下脚下步伐,转身面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这里我明明常来,竟然一直没注意到……」
  不过,教堂似乎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钟声也只是隐约听得见而已,大概是我一直都没仔细去听吧。
  「哼哼,那当然,因为最近傍晚都不敲钟了嘛。」
  「咦?」
  突然从旁传来的说话声吓了我一大跳。我转头一看,只见一位戴着太阳眼镜、身材姣好的女性,正坐在入口处刻着公园名称的石柱上。由于石柱有点高度,所以我到现在才发现她;再说她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干么啊?
  「那个钟平时只会在正午的时候响起,可是今天……大概是为了让我听见才敲的吧?修女们还真是了不起呢!」
  「呃……那个……你是?」
  我对这个主动向我搭话的女生感到疑惑,于是开口问道。
  「啊,抱歉,突然对你说话,我只是因为听见你大声的自言自语才回答你的。」
  「那、那还真是谢了。」
  当我自然地道谢之后,女子笑了出来。
  「你真有趣,连对那只狗说话都那么认真。你是这镇上的人?」
  「我才来这里住了一年半左右而已……不过也算是吧。」
  「唔嗯,那我赢了!我在这镇上住过十五年罗。」
  尽管我觉得这没什么好争输赢的,但是继续聊下去也不会让人觉得不愉快,于是我又问道:
  「住过这里……所以你已经搬家了吗?不过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五岁的样子呢。」
  「哎呀,竟然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么失礼的话!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曾住在那个响起钟声的教会里。」

  「教会?」
  「嗯,你或许不知道,不过那间教会也兼设孤儿院哦!我是从那里出来的,相隔五年之后又回来了。」
  「是这样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孤儿院的话题,只好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呵呵,别在意,有些事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看见的。虽然只剩孤伶伶的一个人,却不是真正的孤独,也会因此而有所收获,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丢脸的。」
  女子坦率地说完之后,我忽然觉得产生多余顾忌的自己实在太过可耻,于是怀着歉意对她说:「不好意思……」
  「你干么要道歉呀~~?真是怪孩子。」
  女子轻轻地从石柱上一跃而下,脸上露出苦笑说。
  「怀念的地方我都绕过一圈了,钟声也响完了,所以我差不多该回去罗。排演快开始了,大家都在等我回去唱歌呢!」
  「唱歌?」
  「对啊,我是为了唱歌才回到这座小镇来的。修女们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我真心希望献唱的人们——都听过了,我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就算是一把坏掉的伞,还是有办法拿着在雨中走』,我想这个意念应该已经传递给他们了吧。」
  女子笑着摘下太阳眼镜,眺望着远处的夕阳。
  「啊——」
  她的侧脸……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遗有,刚才她说的那段话……
  但在我拚命搜寻脑海里的记忆时,她已重新了戴上眼镜,挥挥手说了声「掰掰」,离去了,
  我在哪里见过啊……唱歌?该不会是——
  我拿出放在钱包里的演唱会门票,凝视着印在门票上的美丽女子。
  化妆后的脸庞多少和原本的模样有点出入,但照片上的人物跟刚才的那名女子真的非常相似。
  「汪汪!」
  小狗大概是对一直伫立在原地的我感到不耐烦,于是咬住我的裤管扯了几下。
  「喂喂,会咬破的!别咬了,我马上走。」
  我安抚着小狗,再度跨出脚下的步伐。
  刚才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珠洲里优耶?
  明天的我一定没有空闲时间去听歌吧?现在也不是为了看到明星而开心的气氛。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存有一些遗憾,因为我很想在现场听听她的歌声。

  「我回来了~~」
  「那是……什么?」
  与疑似珠洲里优耶的女性分离之后,我回到宿舍。爱莉莎一见到我,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问句。她躺在床上,凝视着我怀中抱着的一团黑色毛球。
  「你该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捡了一只小狗回来吧?」
  「怎么可能啊……好啦,你先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我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次。
  「魔术失败啊……」
  爱莉莎看着乖乖坐在枕头旁边的小狗。
  「对啊,应该不可能这么小,而且也不能解除。不论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哪里出错——」
  「可是状态很稳定呢。你看——过来。」
  爱莉莎坐起上半身,展开双臂。
  「汪!」
  小狗开心地跳进她的怀里。
  「呵呵,很可爱嘛!说不定这是自律型的哦,它似乎也拥有自我意志。我的阿姨有办法施展能创造出自动人偶的魔术——只需要施展魔力使其成形,人偶接着就会自己行动了,或许这也是同样的型态。」
  「咦?也就是说,即使是我个人的意志也拿它没办法了?」
  「你要进行物理性的破坏吗?我不认为它在短时间内会自行消失哦。」
  「那怎么行……」
  我失望地垂下头。
  「启介,我们来替它取名字吧?」
  虽然看起来还是昏昏沉沉的,但爱莉莎依然久违地打起精神,如此建议。
  「取名字?它可是魔术哦。」
  「有什么关系?反正它适么可爱,我想替它取名字嘛!取什么名字好呢……既然是狼,虽然是启介的魔狼,「魔狼」却又不太合适呢。啊,对了,取最后的发音《莉露》(注2)怎么样?你看,它是母的嘛。」
  说着说着,爱莉莎打开了小狗的双腿之间。小狗虽然不是害羞,却仍然拚命挣扎。
  「莉露啊……也好啦。」
  我本来想说直接以魔术名称《银锁黑狼》做为它的名字,不过就算我说了,一定也会被爱莉莎嫌不可爱而遭受否决。
  「那就这么决定罗!启介,你得叫它莉露了哦。」
  注2 莉露(Riru),同魔狼(Fenrir)的日文字尾发音。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随意地点点头,小狗——莉露同时也从爱莉莎那里逃进我的怀里。
  我轻抚着它膨松柔软的毛发,低声说道:「总之请多指教啦,莉露,拜托你在房里一定要安静啊。」

  当晚,我很快地睡着了,由于隔天的演唱会是下午五点开场,没必要早起,再加上我实在是很疲倦……爱莉莎和莉露大概也因为玩得太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我感觉腹部附近有一股暖意,大概是那团黑色毛球——莉露吧?我觉得它刚才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们彼此分享着体温,我的意识也逐渐朦胧——

  『哥,很快就会结束了哦……不,或许只是开始。』

  我觉得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轻喃;对于飘浮在梦中世界的我来说,总觉得那是自己应该听过的声音。霎时,我的脑海里闪过甩着长发辫、穿着洋装奔跑的女孩身影,我却想不起来那女孩是谁。
  『那个人在笑,那个人很开心,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相连的我知道这点,再这样下去不行……』
  对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的情绪。
  『可是,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哥哥,不会让枷锁被破坏。那个人还在玩耍,所以没有发现我可以保护哥哥。』
  声音突然转变音调,强而有力地继续说道:
  『别忘了——有我在,就算结束了,也不是真正的结束,别忘了——』
  声音逐渐远去。
  最后,那道声音只是不断重复「不要忘记」,接着戛然而止。

  4
  翌日,时间过得特别快。我本来以为莉露很听话,没想到它会突然撒娇,把我耍得团团转,中午时分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同样躺在床上跟莉露玩的爱莉莎,整天都在笑。
  「那么——我出门了。」
  当时针指向下午四点时,这么说着的我站了起来。
  「嗯,启介……未由就拜托你了。」
  「汪!」
  虽然看上去很不舒服,但爱莉莎仍然从床上坐起来目送我离开。莉露虽然摇着尾巴想要跟上来,爱莉莎却一把将它抱在怀里。
  「谢谢,爱莉莎,莉露也麻烦你了。」
  「嗯,我知道了,一路小心。」
  不知为何,我们向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浓浓的惜别之感。
  ——很快就会结束了。
  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话,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不能因此停下脚下的步伐。
  我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挥了挥手离开房间。
  还不到黄昏时刻,天空依然湛蓝。
  由于今天是假日的缘故,从宿舍沿着河岸延伸出去的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毕竟这条路原本几乎就只有学生会走。然而,平日很少有车子经过的路边,停了一辆大型黑色轿车。
  当我靠近的时候,车门突然开启,数名黑衣男子与一名身穿管家服的眼熟男人出现了。
  「九棚先生……」
  堵住了道路的黑衣男子们排排站,往前向我走来的男子叫了我的名字。
  「远见少爷——您真的要去吗?」

  「是的。九棚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尽管察觉到飘散着一股危险的气氛,我还是这样反问。
  「……因为有事要求远见少爷,我才会来到这里。我想请您——就此打道回府。」
  「什……九棚先生,你不是站在友月那一边的吗?」
  「的确,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未由小姐能获得幸福,所以才会……因为如果我就这么让远见少爷前去,只会让未由小姐伤心而已。」
  九棚先生细长的眼眸散发出决不退让的光芒,直直地凝视着我。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滩世先生为什么要给您那样的建议。但我能肯定的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放弃当下一任当家父亲的身分……他对未由小姐做了什么,您知道吗?为了让未由小姐成为日后可以任意操纵的人偶,他把她软禁在医院里,使用药剥夺她的自由。或许——让未世小姐他们死亡的意外事件,都跟他脱不了关系……那个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的权势已经唾手可得,他不可能就此放弃。我敢断定,您……一定到不了未由小姐的身边,或许是永远都到不了。」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我倒吞了一口口水。我到现在才具体了解到友月之前的悲惨遭遇,如果考量到这一点,滩世之前说的话确实不能相信。
  「——可是我不能不去。」
  我当然知道会有危险,却没有其他选择。
  「是吗……那就没有办法了。虽煞可能会有点粗暴,但还请您见谅。我不想让因为顾虑心情而导致的不幸……再度重演!」
  就在九棚先生大喊并举起手的同时,在他身后等待的黑衣人们随即一拥而上。
  三个人——我放低姿态,右手按着地面。我的右手已不再是普通的手臂了,因为我一离开宿舍,就让《贪食魔狼》进入隐形状态,并不断蓄积手臂上的阳炎,准备运用在战斗上。我右手握拳,不想让对方受到致命伤。
  只见一名黑衣男子站在正中央,另外两名则分别从左右围攻而上。我先瞄准位于正面的家伙。
  「喝!」
  然后,我用右拳往柏油路面一击,并往前方一跃而起,左手肘则弯曲摆出备战架式。
  感觉全身窜过一股冲击的我,转眼间移动到了男子身前。
  「咕……啊……」
  黑衣男翻着白眼、发出呻吟,惊人的加速度以及倾注全身重量的肘击正中他的心窝。
  另外两人大概是以为我刚才突然消失了,一脸诧异地看着这里。我并未错过这个机会,再度挥舞右拳往地面一击,接着使出肘击,打倒另一名黑衣人。不过,最后一名黑衣男终究还是恢复冷静,充满戒心地缓缓接近我。只要不是攻其不备,即使我的速度再快,对方都有可能避开。我将右手朝向前方,等待男子过来。
  然后,当对方走进我的攻击范围时,我举起右手。
  「!」
  黑衣男子虽然充满戒心,却仍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因为在他眼中,我们之间的距离还在攻击范围外,我的右手却比他预测的更长。
  砰!我的拳头直接往黑衣男脸上挥了下去。倒在地上滚了几圈的黑衣男子流出鼻血,昏了过去。
  「远见少爷……你到底做了什……」
  我本来想用看不见的拳头在九棚先生的视觉死角使出一击,不过果然还是很不自然。九棚先生目瞪口呆地喃喃念道。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是——有点狡猾的魔术师哦。」
  我说起想蒙混过去的玩笑话。
  「可是,正因为我是会使出狡猾手段的魔术师,若是面对棘手的敌人,或许有可能获胜。现在可以请您让开了吗?」
  听见我说的话之后,九棚先生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狡猾……吗?您还真是卑鄙呢!不过如果您不那么做,或许真的也就拿不出办法了吧。」
  九棚先生说话的语气似乎带着愉悦感,让我期待他或许被我说服了。然而,他只是退了半步,接着便摆出了攻击架势。
  「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还没办法完全制止你,我自己也没办法接受!」
  九棚先生似乎学过武,只见他以流畅的动作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随即踢出犀利的一脚。不过,相较于能力超乎常人的爱莉莎,以及怪物般的欧鲁——他的动作太慢了。
  我抓准他即将踢中我的前一刻,在右拳轻击地面后,从他的腰侧避开攻击,并运用右手急停止。转身过去后,我看见九棚的背部——抓到破绽了!
  ——咚!
  我往九棚先生的脖子上挥下一记手刀。尽管对于他是否会因此昏厥过去没什么自信,不过只见他身体一瘫,直接趴倒在地面上。
  「抱歉……」
  我对着昏厥过去的九棚先生深深鞠躬道歉,然后趁有人从附近经过之前,先把那些倒地的男人和九棚先生搬进车子里,接着离开现场。
  九棚先生那么想要阻止我前去,看来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定凶险异常。
  「不过……我绝对不会让友月遇到难过的事。」
  我低声地如此表示,并加快脚下的步伐前往演唱会会场。

  来到车站之后,我看见大量人潮正往演唱会会场移动,尤其是从车站出来的人,绝大多数的目标都是那里。
  在歌迷期待珠洲里优耶的热切情绪和骚动气氛包围下,我站在会场前方等待开场。越是看四周张贴的海报上的优耶,就越觉得她和昨天那名女性长得很像。
  演唱会似乎是按照票券上的等级和号码依序进场。我拿的票上写着「S席」,而且是最高等级的票……这方面该说果然很像友月家的风格吗?
  被叫到号码之后,我立刻进入会场里,走在一尘不染的通道上,四周都有带位的工作人员,让我不太容易从通道离开。我的目标是一般来宾无法进入的VIP室,所以必须找地方躲起来。
  于是我刻意放慢脚步,混入后方蜂拥而至的人潮当中,接着刚好看到指示前进方向的路标处有条岔路。于是我在小心翼翼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独自往箭头反方向的地方转进去。
  成功过关了——吧?
  听到嘈杂声逐渐远离之后,我在安静的通道上缓缓前进,一边祈祷着不要遇到会场的工作人员,一边寻找楼梯在哪里。
  我被告知的VIP室位于二楼和三楼的座位之间,那里似乎准备了一间视野最棒的宽敞房间,因此得先上楼才行。
  然而,前方转角处有脚步声传来,让我停下脚步……糟糕,我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我四处张望,刚好看到一扇有着安全门标示的门。我在非常慌张的情况下,不发出声音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内部之后才进入。
  适里与刚才的通道那种干净整洁的氛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任何漂亮的装潢设计,只有水泥墙裸露的空间……我大概是进入表演厅内部了吧?不过,碰巧的是,眼前正好有道安全梯。我一边留意脚步声,一边走了上去。
  依据友月滩世的说法,通往VIP室的楼梯无法从外面进入,必须从内部搭乘专用电梯才能直达。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没有安全梯。
  一如我的预想,眼前出现了一个标示着2.5楼的楼梯口。很好,我抵达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容易了一点?
  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侵入,真的没问题吗?在全世界频频发生暗杀事件的现在,珠洲里优耶应该也会加强戒备才对。老实说,我已经有了必须撂倒所有警卫人员的觉悟。
  或许这也是陷阱……这倒是无所谓,若是不用跟无关的人起冲突,我倒是求之不得。
  我轻轻开启2.5楼的门,窥探着走廊的情况——完全没有人。老实说,我很怀疑友月家族的人到底有没有来。
  可是,如果我不实际去一探究竟,便不会知道事情的真假。我用力地深呼吸,心想「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妨一鼓作气地结束这件事吧」。
  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我来到走廊上。不过,要是这时的我关着门深呼吸,一定可以发现什么吧——发现从安全梯上方传来的微微铁锈味,以及汩汩流下的红色液体……
  大概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不上不下的楼层,所以几乎找不到任何门扉,只有洗手间、刚刚看到的那种安全门,以及从后门直达的电梯而已。
  由走廊的设计研判,VIP室应该就在前方,我却不得不在电梯间的前方停下来。
  「唷,又见面啦。」
  因为路的正中央伫立着一名面目狰狞的男子……不,正确来说是当我看见男人闪耀着红色光辉的眼睛之后,便感到动弹不得。
  「——吉……梅拉?」
  我喊出男子的名字。虽然他身上不像先前一样穿着迷彩服搭短背心,而是一袭笔挺的西装,不过我不会认错人。原来如此……友月滩世果然根本不打算让我到相亲会场去。
  「哈哈哈,你还记得我啊!真是让人开心。」
  我凝视着露出犬齿而笑的吉梅拉问道:
  「……让我身体麻痹……是你下的手?」
  没错,我浑身动弹不得——不是因为受到对方的杀气震慑,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无法前进——来到这里的我原本打算无论谁出手阻止,都要强行突破;然而,我的身体违背我的意志,完全不听使唤。
  「啊,因为你直视了本大爷的《麻痹魔眼》嘛!毕竟今天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只好请你乖乖受死了。虽然用《石化》的效果会比较好,不过如果你连话都不能说,本大爷就很无聊了。」
  他说魔眼……麻痹还有石化?再加上上次我看到的惊人运动能力,以及打破铁门的谜样力量……这家伙到底是……
  「你是人类吗?」
  没错,我怎样都无法认为他只是个施展内化魔术的《群众》刺客,因为太非比寻常了!以人类来说——他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人类?不,才不是,本大爷是《块》,就算在肉食动物中也是最凶狠的,可以说是怪物的综合体。」
  「什么……意思?」
  「啊,你很在意?算了,我在收拾你之前就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嘴角上扬的吉梅拉缓缓地向我逼近。
  「人类里面有与生俱来就拥有神奇力量的家伙,《群众》里面出现了很多那样的人;但是话说回来,你想,为什么人类会拥有没必要的能力呢?那是因为混入了多余的『血』。」
  「血……?」
  我焦急地看着逐渐逼近的吉梅拉,反问道。
  「就是非人类的血,超越人类的物种的血——神、恶魔、鬼或妖怪的血。这种情况到千年之前似乎都还非常频繁,在『混血』下自然而然地承继父母的血脉,一生下来就拥有超越人类的能力。然而自从《壁》完成之后,就没有新的血混入了,那些半神、半妖的家伙死光光,血脉也逐渐稀薄;不过本大爷的家族不认为这是好事。」
  吉梅拉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拚命地让同是混血者的人不断交配,本大爷就是这样被生下来的,同时也承继了全世界所有怪物血液,魔眼只不过是我所拥有的其中一项能力罢了。」
  原来如此,所以是合成兽(吉梅拉)……
  尽管我内心的疑问解开了,危机却也迫在眉梢。
  我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但我记得这种无法自由行动的感觉——比起身体,不如说是精神层面的部分越来越不自由。
  这种体验非常类似被爱莉莎完全夺走精神力时的感觉。
  那么——
  我将意识集中在持续发动《贪食魔狼》的右臂上,透过该物提升自身力量,准备驱赶入侵精神层面的异物。
  「那么,差不多该跟你说再见了。」
  吉梅拉终于来到我面前,从他的上衣内侧掏出手枪。
  「你很很意外吗?无论我拥有多特殊的力量,唯有这个方法才能让确实你停止呼吸……真是讽刺。」
  那把枪大概装了灭音器,粗大的枪管抵住了我的额头。吉梅拉笑着如此表示。
  不过,此时我已经——摆脱魔眼的支配了。
  「…………!」
  就在吉梅拉的手指扣下扳机之前,我用左手弹开了他拿着枪的那只手。随着「砰!」声响起,天花板上出现了弹孔。
  「什么!」
  吉梅拉吓了一跳,但当他打算闪躲时已经太迟了,我的右手已经来到吉梅拉胸前。
  「喝呀啊啊啊啊啊!」
  我没有手下留情。解除阳炎之手的隐形状态后,我用尽全力以右拳击中他的心窝。
  「咕哦!」
  他笔直地往走廊后方弹飞出去,接着猛力撞上十几公尺前方的墙壁。我缓缓地走近卡在陷落的墙壁中动也不动的吉梅拉。
  昏过去了……?
  尽管这是用尽全力的一击,我却觉得对方被击倒得太过轻易,于是很谨慎地站在吉梅拉前方;不过他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了……我得尽快才行,刚才的声音或许会引起骚动。
  我再度冲了出去,冲向目的地的房间。
  等我,友月!
  「在那里!」
  转角前方有一扇木制门扉。肯定是那里没错,而且果然没有警卫人员。
  我先停在门外调整呼吸,决定进入里面后要说的台词。
  因为我现在必须假扮友月的男朋友。
  砰!我顺势推开房门。
  房间比我想像的来得更加宽敞,里面有很多男男女女,也有不少人是我在家族会议上见过的,与其说这里是观赏席,倒不如说比较像宴会厅:一整面墙上都是玻璃窗,使宽广的表演厅可以尽收眼底。
  「你、你是谁啊!」
  靠近入口的中年男性大喊,但我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我的眼底只有一个人——在那些成年人当中,伫立着一名穿着鲜红礼服的少女。

  「我来接你了,未由。」

  我凝视着友月,这样告诉她。
  「启介……同学?」
  目瞪口呆的友月眼角泛起泪光。
  友月滩世就站在她身旁。无论那家伙打算怎么样,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便只能照约定让事情进展下去了吧。
  「启介同学!」
  友月朝我的方向奔了过来,我则对她伸出了手。然而就在我们碰到彼此手指的瞬间,房中的灯光突然变暗,我们瞬间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怎、怎么了!」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当下,耳边响起了某人朗朗的说话声。

  「现在,汝的愿望实现了,我替汝实现了;所以现在,我便取走相对的代价——《刻印黑伤》!」

  ——咚!
  钝重的声音在我身前响起。
  「啊、啊……」
  还有友月微弱的呻吟声。
  「友月?」
  尽管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我还是喊了她的名字。
  「哼,又恢复原来的称呼了吗?不过,这么一来,这女孩也没什么遗憾了。」
  随着这句话响起,室内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是一群戴面具的人把我团团围住,还有——被黑色利刃贯穿胸口的友月。

  *
  眼前出现了一个身体嵌进墙壁里、眼睛闭上的男人。一般来说,呈现这种状态,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可是男人甚至没昏过去。
  男人睁开双眼,摇晃身体,任何人都无法想像那是因为他在笑。
  「哈……哈哈哈,就像那家伙说的,魔眼根本没用。这一击还真是不错!我还以为一切只是一场闹剧,所以没什么兴趣呢!这么一来,我更期待正式上场了。那么——我差不多该去完成我的任务了。」
  墙壁碎片纷纷掉落,男子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似乎毫发无伤的男人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接着往前迈步。
  「把这些事做完的话,接下来总算就要轮到你们了。到时候就是——专属于怪物的时间了。」
  男人露出如獠牙般的犬齿纵声大笑——如同一匹野兽。


  友月死了?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我——


Chapter 4
第四章  饥渴的怪物,划破天空的剑
  1
  我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景。
  像是先前还在房间里的友月家亲戚全都戴上了图案复杂的面具,以及友月的胸前插了一把黑色利刃;另外,从她身后刺进黑色利刃的人——居然是友月滩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
  「友……月?」
  「唔……啊……」
  然而,看着一脸痛苦的友月,就算无法理解,我也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毫不迟疑,完全不留情地直接将右臂上的《贪食魔狼》往友月滩世挥过去。
  「哼,别着急,朱尔军神的右手。」
  可是,友月滩世拔出黑色刀刃,纵身往后一跃,拉开跟我之间的距离。我接住身子瘫软的友月,呼唤她的名字。
  「启……介同学……」
  友月捣着胸口,轻轻睁开眼眸,身体却彷佛到达极限般地失去意识。
  「友月!」
  「汝别紧张,她还没死哦。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因此我无法直接给予跟她愿望相反的『死亡』。不过,如果这个女孩自己希望缩短性命,就能够实现了呢。」

  友月穿着红色礼服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中央部位应该有方才刺入的利刃才对,然而我仔细一看,发现完全没有出血的现象,反倒是显现出一条又细又黑的痕迹,而且还出现了裂缝。
  「这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对友月……为什么?滩世!」
  「那是诅咒哦,一种能会随着精神力耗弱而扩大的烙印,你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我话说先在前头,烙印本身不是魔术,最多只是『伤口』,没办法透过魔狼解除。不过……呵、呵呵,你现在满脑子充血,还没发现吗?你看看我是谁?」
  听到他说的话,我沸腾的大脑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恢复思考能力,
  的确,这种说话的方式——我知道是谁,而且刚才这家伙还叫我《朱尔军神的右手》,会这么叫我的人只有一个。
  「难道说——你就是利用爱莉莎身体的……」
  没错,对方是在与欧鲁一战时协助我,把《群众》的目的是「让天使复活」的情报透露给爱莉莎知道,教唆她杀害美澄的……谜样人物。
  「当然啦,朱尔军神的右手。虽然这副身体连内脏都坏光光了,不过为了这次可以玩得尽兴,我还是借来一用。虽然残缺不全,但仍有记忆存在,所以用起来很方便哦!如何,对汝而言,这应该也是场可以玩得尽兴的游戏吧?」
  「你说『游戏』?」
  这个字眼完全不符合现在的状况。
  「没错,我这次的目的就是『实现这女孩的心愿』。不过光是实现她的愿望就不好玩了,所以我试着安排了一些节目。让汝跨越《鵺》的难关,救出遭到囚禁的公主……如何,故事情节让人兴奋吧?」
  「别开……玩笑了!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吗?」
  「不是全部哦。这场相亲是原本就决定好的,只是状况稍微有点复杂,所以我把它变得好懂。如果没有我的提议,汝应该也不会想到闯进这里、带走这女孩就能解决一切吧?」
  「呃……」
  确实是这样没错。因为他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解决方式,所以即使认为可能是陷阱,我还是来了。
  「放心吧,我不会违反约定。我很欣赏汝能漂亮地抵达此地,这件事就由我来收尾吧!等这些人清醒过来之后,与婚约有关的所有记忆都会消失。」
  他指着那些受到面具支配的友月家亲戚们说。面具大概就是阵在友月邸一战时所使用的「狂信者之面」……这么说来,友月曾经说过,在那次事件过后,大家都失去了那段时间前后的记忆,或许那是一种可以在某种程度下介入精神层面的魔术。
  「本来那女孩很快就要没命了,所以这件事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她最由衷的愿望实现了,想定会比直接死去还要幸福嗯。」
  「愿望?你到底实现了友月的什么愿望啊?」
  友月被迫违背自己心意结婚,在这种情况下哪会许什么愿?
  「呵呵,其实是很小很小的心愿哦!可是她由衷地祈求,绽放出强烈光芒……这个女孩呀,希望你能叫她的名字。」
  「叫名字……?」
  我不太明白地追问。
  「不是姓,而是名字——」
  「名……名字?」
  的确我刚刚是用「未由」来称呼友月,可是,那为什么是她由衷的心愿?
  「汝无法理解这份心意吗?真是笨啊!不过那也是……这女孩自己盼望的,我没办法左右。尽管这女孩还有许多愿望,却几乎在同时放弃了,毕竟她明白自己背负的责任。我一开始也看不出来该替她实现哪个愿望才对,不过最后终于找到了——很微小的……她本人也能接受的小小心愿。」
  那的确是友月的内心诉求吧,尽管我能理解的只有一点点。
  直呼其名吗?话说回来,友月曾说过我用姓氏叫她有点怪怪的,当时的她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或许是想要我直呼她的名字也说不定。既然如此——
  「那不是你这家伙可以替她实现的愿望!那是她可以靠自己实现的愿望!只要友月向我开口,我立刻就能回应她的要求。」
  「哼……说得也是,那只是我的藉口。」
  对方这么轻易就同意我说的话,让我感到很疑惑。
  「我想让这女孩退出舞台。无论如何,结束与开贻的时刻即将到来,如果有个可以唤出《悲叹魔王》的魔女存在,会让我很伤脑筋呢!在我拟定的计划当中,这女孩是不能存在的异端分子。」
  「结束……与开始?」
  「嗯嗯,没错,倒数计时即将结束。朱尔军神的右手啊,你要不要一起看看呢。」
  他弹了个响指之后,那些戴着面具把我们团团包围着的人们便纷纷往左右退开,玻璃墙面外的舞台随即映入眼帘。
  表演厅里座无虚席,这间房间的灯光也逐渐减弱;接着,全部的灯光都变暗,就在会场的喧闹声响静下来的瞬间,舞台灯光亮起,票券上的美丽女性身影出现了,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珠洲里——优耶。
  不会错的!看到她之后,我确定她就是昨天跟我聊天的那名女子。
  音乐声缓缓响起,聚光灯照耀下的优耶拿起麦克风,开始唱歌。
  声音很有层次,歌词发人深省,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再度感受到昨日感受过的坚强。
  一起前往下一个地方去吧,只要我们肩并着肩,雨也会停——歌词的内容萦绕在我的耳边。
  「你知道天使有几个名字吗?」
  他看着舞台上的优耶,轻声说道。
  「天使的……名字……?」
  总觉得我似乎曾在哪里听过这些话……是——看见爱莉莎的梦的时候吗?
  「嗯,守护这个《物质界》的天使拥有许多名字——一共有七十二个,这同时也是他灵魂的数量。」
  在优耶澄澈透明的歌声当中,响起了他静静的说话声。
  「灵魂以因子的形式潜藏在人类的体内,如果世界发生扭曲的话就会发芽,成为《片天使》。可是,若是世界扭曲的程度太大,天使反而被打倒的时候,他便会与其他因子结合,再度显现;也就是说,名字与灵魂数量就像是阶级一般的存在。然后,当全部的七十二个灵魂合而为一时,出现的天使王名叫密特隆。」
  「天使王……密特隆。可是——」
  我低声说着,并从刚哪的那席话中感受到一股异样氛围。先前因为那是梦境,所以我并没有深入思考。不过,我们和从美澄身上诞生的天使作战,并且将其毁灭;如果他刚刚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么其他的因子有可能会在某个地方苏醒……还是说,当时的片天使因为还没完全成形,所以没问题呢?
  「呵呵,你发现先前现象的矛盾之处了吗?不过因为顺序是倒过来的,所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倒过来?」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再说,我们这么悠闲地交谈,真的好呜?可是,四周都被戴面具的人团团包围,想抱着友月从这里离开并不容易。
  「没错,倒过来了,《天使王》早已显现。」
  「啊……?」
  闻书,原本正在察看怀中友月状况的我诧异地抬起了头。
  他在说什么?如此一来,《群聚》的目的不就已经达成了?
  「——可是,那是不完全的型态,存在的只有被称为《真名》的容器而已。因此,如果其他因子遭到毁灭,为了让一切合理运作,它们就会进入《天使王》的容器中,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我已经完全听不进优耶的歌声了,一股非常糟糕的预感油然而生。如果事实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们等于是被宣告死刑。
  「除了《真名》以外,当其余的七十一个因子拥有者生命结束时,那些因子就会在《天使王》体内转生。唯一的障碍《停滞因子》——美澄透子也被你们处理完了,倒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回想起来了,暗杀事件是从那之后才开始频繁发生的。
  「因子保有者均是受命运之神眷顾的人,大部分的人名气都不小,因此也让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骚动。」
  我也想起来了,一直发生的暗杀事件、爱莉莎身体的异常状况——还有美澄的天使也因为爱莉莎的碰触苏醒过来。
  「让我告知汝吧,容器的名字,还有剩余的人数。」
  不知不觉间,珠洲里优耶已经唱完一首歌,会场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只见一名像是工作人员的男子往弯身鞠躬的优耶走近。
  不会吧——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容器的名字是——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剩下的人数则是……」

  那名男人没有去调整麦克风,只是停在优耶身边。优耶一脸狐疑地面向那名男子。男子嘴角扬起,以非常自然的动作从怀里掏出黑色铁块——他的眼眸闪烁着红色光芒。

  「一人。」

  ——我没听见枪声。可是珠洲里优耶的额头被打穿,鲜血飞溅散在舞台上……随后倒落而下。
  刚才明明是另一张脸孔,但是现在手拿着枪露出狰狞笑容的人,确实是——吉梅拉。
  「什……」
  我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光景,来不及跟上情况的发展……这怎么可能?应该不会发生的!
  我想表演厅中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现场顿时陷入鸦雀无声的气氛。
  不过,当大脑纷纷回到现实、开始思考之后,众人随即一齐失声尖叫。
  我低头看着尖叫不断、陷入恐惧的现场,并把方才发生的事和眼前谜样人物所说的话连结起来。
  「优、优耶……该不会就是……」
  昨天我们相遇时,她脸上的笑靥和交谈的内容,现在正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打转。
  「嗯,包含美澄透子在内,刚刚死掉的那名女歌手,正是第七十一号因子拥有者,如此一来就万事俱备了。」
  只为了……为了这种事,这些混蛋就杀了专心聆听教会钟声,并因为能唱歌给孤儿院的孩子听,脸上就露出满足笑容的她?
  但谜样人物毫不在意我的想法,感触良深般地颤抖着。
  「所有的灵魂都聚集到《天使王》身边了,接下来就是把暂时借用的容器——封印破坏掉;如此一来,七十二条灵魂就会形成该有的样子。这比创造那女孩还要多花上许多岁月,犹如走钢索般的漫长日子呢。」
  ——破坏……容器?
  原本因为优耶的死亡而愤慨不已的我,在听到这句话时意识瞬间冻结。这家伙方才说的容器就是指——爱莉莎。
  「你说……什么?破坏?创造?你在说——」
  「也就是说,终于轮到你们了哦!从现在开始,《鵺》的行动将专门针对容器的破坏和抹杀你们。所谓的『创造』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因为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正是我的女儿。」
  「女……儿……?」
  他低头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脸,然后笑了出来。
  「没错,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叫——哈利·莱特,是所有愚昧愿望的肯定、赞美者。我的女儿同样也姓『莱特』,汝记清楚了。」
  ——哈利·莱特……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爱莉莎确实提过一次,他是爱莉莎的爸爸……是现在代理《方舟》之长职务的赫斯,史特林的徒弟兼好友。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再怎么想,他都是《方舟》的人,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帮《群聚》达成目的;而且,为什么爱莉莎又会是《天使王》的容器呢?
  「为、为什么……」
  「唔嗯,看起来汝的问题有一大堆呢!要我全部都回答也可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可是——汝还有时间听吗?吉梅拉已经……开始行动了哦?」
  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刚才这家伙说了,吉梅拉是来杀我们和——破坏容器的。
  爱莉莎——!
  「可恶!」
  我咒骂了一声后站了起来,举起右手。爱莉莎现在芜法动弹,如果就这样被杀的话,一切就完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逃离这里,赶到爱莉莎身边才行——
  然而,哈利·莱特见状,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友月家亲戚们脸上的面具便随之消失,全部的人纷纷倒落在地上。
  「你去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什……!」
  尽管搞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不过我还是抱起了友月,没再看哈利·莱特一眼便走了出去。
  我身体的恶寒并未消散。
  那家伙之所以会放我们走,似乎是认为无论我们如何抵抗都毫无意义可言。

  2
  『——请不要慌张,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
  整座大厅仍陷在混乱当中,我背着友月快步在走廊前进,只听到馆内从刚刚开始就不断重复同样的广播。我考量到必定很难直接到外面去,于是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准备从那里出去。一路上没有任何警卫……不对,有个像是警卫的人,现在却倒落在阴暗的地方……
  这一定是吉梅拉干的。我一路到VIP室都没看见警卫,看来也是他布下的局。
  演场会现场发生的事件似乎还没传开,对于从停车场出来的我们,来往于路上的车辆并不怎么关注。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天空一半染着红霞,一半呈现深蓝色。
  庆幸还没产生骚动的我急着赶路。我经过火车站前,然后混入大马路上的人潮之中。
  「唔……这里……是?」
  当我来到桥上时,在背上的友月动了起来,发出声音。
  「友月,你醒过来了吗?」
  「我……为什么……」
  我把先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还没弄清状况的友月。当我说完之后,宿舍也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怎么会……舅舅竟然是——」
  友月掩不住自身惊讶,因为没人能想像到爱莉莎的父亲隐藏在她舅舅的身体里。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爱莉莎。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启介同学,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
  「咦……可是你胸口的伤不要紧吗?」
  「嗯,身体直到刚才都麻麻的,不过现在只有伤口稍微有点刺痛而已。」
  友月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一般,稳稳地伫立着。虽然她用手去摸胸口上的黑色线条与裂缝,但看上去似乎真的没问题了。
  不过,回想起哈利·莱特说过的话,我实在不太放心。
  「你千万别逞强哦。」
  「嗯。」
  听了我的话后,友月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两人开始奔跑起来。
  到了宿舍之后,我们直接往我的寝室前进。尽管男生宿舍禁止女生进入,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管这种规则了!幸运的是,我们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来到我的寝室,我焦急地打开门锁。
  「爱莉莎!」
  「汪汪!」
  回答我的是一见到我进玄关便跑到我脚边的莉露。它咬住我的裤管,打算把我带进房间里面。
  「这、这只小狗是?」
  「它叫莉露,算是我的魔术。」
  我简单地向诧异的友月解释,然后在莉露的带领下来到床前。
  眼前的爱莉莎全身绽放出光芒。
  「咕……唔……」
  「喂、喂、爱莉莎!」
  我冲到痛苦呻吟的爱莉莎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跟早上的热度比起来更严重了。
  果然是因为优耶死了吗……
  哈利·莱特称爱莉莎为「容器」,所以爱莉莎的这种痛苦,或许是因为体内所拥有的转生天使因子的巨大能量,正在侵蚀她的精神体。
  「总之,在吉梅拉过来之前,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背起全身无力的爱莉莎,如此告诉友月。
  「唔、嗯!」
  然而,当我们正准备离开房间时,只见莉露汪汪叫着,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
  「——莉露,你留在这里。」
  「汪汪!」
  莉露抗议似地吠叫。
  「抱歉,如果莉露有什么万一,爱莉莎会很难过的。虽然你是我的魔术,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变出相同的你……别担心,如果有恐怖的家伙来,只要你乖乖的,对方就不会理你,你听懂了吗?」
  我凝视着莉露那双圆滚滚的黑眼珠,这么说道。不知道是否因为它是我变出来的魔术,所以总觉得我说的话它似乎可以听得懂。
  「……呜。」
  莉露当场坐了下来,目送我们似地叫了一声……看来它确实听懂了。
  「好乖,等我们回来吧。」
  摸了摸它的头之后,我离开房间。
  「——启介同学,接下来要往哪边逃?」
  当我们走下宿舍楼梯时,友月这么问道。
  「……如果随意依赖别人的话,只会拖累对方。吉梅拉——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对象,所以我们必须去可以全力作战的地点,到那里等待他的到来。」
  「嗯——说得对,毕竟不论我们躲到哪里去,一定都会被找出来。他就是在屋里杀了舅舅他们的人吧?我想躲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一边拟定作战计划,一边走出宿舍。
  沿着宿舍前方那条靠着河边的道路往下游走去,可以到达学校;往上游走则可以抵达自然公园。
  不过,我们没有选择往上游方向去的权利,因为在往学校的那条路上——有一头野兽。
  「唷,我等好久了呢!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吉梅拉!
  果然,这家伙不可能比我们更晚到;显然他也觉得在宿舍房间里交战并不方便,所以应该是在等我们带爱莉莎出来。
  吉梅拉穿的裤子跟刚才相同,不过已经脱掉上衣,只剩下背心。他顺势把手上拿着的枪扔进旁边的河里。
  「在这里就不需要用这种玩具了,本大爷就用牙齿和爪子宰了你们吧。」
  难道要在这里交战?
  糟糕,现在虽然没人经过,可是在这种地方,我们根本没办法专心交战。
  「启……介,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比较好。」
  就在此时,从我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爱莉莎!你醒过来了吗?」
  「嗯嗯……刚刚,不久前。我还不是……很清楚状况……总之,我们要《跳》了哦。」
  爱莉莎以发烫的手抓住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发现她的盘算后,我也抓住友月的手。
  「——迅疾光辉!」
  就在耳畔传来爱莉莎咒语的同时,四周的景色开始移动。
  「什么!」
  吉梅拉惊愕的表情消失在我们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树木与青绿的树丛。
  「这里是——自然公园吗?」
  我确切地掌握了我们的所在地——这里距离男生宿舍有几百公尺之遥。
  「远扬……之风。」
  爱莉莎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时一阵和缓的微风也随之吹起。
  「——启介、未由,你们没时间……发呆了哦!那家伙已经往这里来了。」
  尽管看上去十分难受,爱莉莎还是向找们提出了警告。
  「什么?我们是瞬间移动到这里来的,他已经发现了吗?」
  「好像是。启介,能不能尽量改到里面一点的地方?这个山丘……我不想因为战斗弄脏……这里。」
  听见她的话,我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日子——爱莉莎在这里让我们听风的声音、跟友月交换承诺,还有每天重复的训练。
  这座山丘的确是特别的地方,
  「说得也……是。」
  「谢谢……」
  爱莉莎回答完之后,又再度失去了意识。
  我跟友月彼此点了点头,往自然公园的深处走了进去。走下山丘再往前一点就是公园的尽头,后方则是森林,我们打算在那里迎击吉梅拉。
  我的背上因为爱莉莎的热度而沁出汗水。我全速奔驰,友月紧跟在我身后,充满戒心地四处张望。
  当我们抵达终点,也就是有着矮篱笆的自然公园时,友月高声喊叫:
  「启介同学!他来了!」
  怎么可能——未免也太快了!
  不过,当我抬起头之后,视线范围内便出现一道丛山丘上面直奔而下的身影。我们花了几十秒狂奔的移动距离,那道身影才纵身一跃就超过了;对方迅速地来到我们眼前。
  「追上罗!谁叫你们移动到上风处,本大爷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
  对方是透过气味追上来的吗?真的是越来越不像人类了。而且,现在吉梅拉的腿比先前看到的粗上一倍,裤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
  「友月,你别直接看那家伙的眼睛,那样会让你浑身动弹不得。」
  我在提醒友月的同时,也让爱莉莎靠在栏杆旁,并且挺身把她护在身后。
  我不能让对方碰到爱莉莎一根汗毛。
  我口里念念有词,咏唱起今天一直在发动的《姿态语言》——《贪食魔狼》。
  「哈!我才不会再施展魔眼那种无聊的能力。那一招对你不管用,而且一旦使用魔眼,其他的《变化》能力还会受限。」
  变化……?
  心里感到疑惑的我依然持续咏唱着咒文。
  「已经隔了好几年,这次我可以使出全力了!本大爷会让你见识我的『血』!本大爷可是进行各种混血的《块》,所以什么都不是;相对的,我什么都能做到!」
  如此大喊的吉梅拉随即举起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肌肉銮得强壮……不——应该说是变得很巨大,而且似乎正变形成某种物体:肩膀部位像是如骨头即将穿出般突起,黝黑的肌肤彷佛有鳞片覆盖似的,手指化为锐利的钩爪。
  就好像是……恐龙的肢体……原来如此,这家伙的能力是《变身》啊!所以当时他枪杀优耶时看上去像是另外一个人——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变身,也能藉此施展各种能力,简直就是可怕的怪物。
  「如何,你似乎是用右手当武器嘛?所以本大爷也配合你了,我们就先用这个来决胜负吧!」
  吉梅拉脚下一蹬,如疾风般奔驰而来;然而我被他的变身引开注意力,口中的咏唱因此还没结束。
  「怒火之焰!」
  就在此时,友月的声音响起,释放出阻挡吉梅拉去路的红色火焰弹。
  「啧——」
  吉梅拉不禁咂舌,随即高高跃起,闪过红色火焰,尽管他直逼我而来,但时间已经争取到了。
  「贪食魔狼!」
  我大声喊出《启动语言》,让右臂出现阳炎之牙;我松开了握拳的手,张开五指,让利牙释放出去,迎击吉梅拉直逼而来的龙之臂。
  利牙与利爪的交会。
  「咕呜!」
  吉梅拉发出呻吟声,往后抽退,他手肘以下的部位消失无踪,鲜血从伤口喷溅而出——他的前臂被我的右臂夺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会颤抖了!正面冲突就会变成这样啊……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吉梅拉明明身负重伤,却很有精神地放声大笑。看到眼前的情况,我虽然感到不太舒服,不过还是小心戒备,同时也发现一旁友月的样子不太对劲。
  「唔……」
  友月捣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友月,你怎么了?」
  「启、启介同学,我胸口的伤……」
  友月说话的同时移开了胸前的手。
  「什——」
  我大吃一惊。哈利·莱特在友月胸前留下的黑色伤口正在扩大,周围的裂痕也逐渐扩张。
  一旦消耗精神力,伤口就会随之扩大……我的脑海里响起那家伙说过的话,万一他指的就是——
  「友月,你别再施展魔术了!越是消耗精神力,你的伤口可能就会越来越大!」
  「怎么会……」
  友月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喂喂,竟然无视我的存在,那么亲昵地在聊天?我话说在前头,战斗现在才要开始哦!」
  吉梅拉对着我大喊,并缓缓地在我眼前举起他那只缩小的右手。
  「这种程度是杀不死本大爷的!」
  此时吉梅拉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止了,新肉从伤口开始长出来,手臂上的肌肉以惊人的速度增生;才不到五秒,钩爪之手已经再生完成。
  就算受伤,也能透过《变身》疗愈伤口吗……
  这样太棘手了!如此一来,我就不能采取剥夺战斗力的方式交战了。
  「友月,帮我把爱莉莎带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我独自跟他交战就可以了。」
  「可是——」
  「你的伤口是哈利·莱特的诅咒!一旦伤口扩大,你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再施展魔术了!」
  虽然友月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背起爱莉莎,从我的身边离开。
  「——我要上了,吉梅拉!」
  为了把他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来,我这么大喊,并往吉梅拉的方向奔驰而去。
  「哼,来吧!不过这次是双手哦。」
  吉梅拉嘴角扬起,左手与右手同样化为龙之臂。
  「喝啊啊啊啊啊!」
  我再度使出已经消失的牙。然而眼前的吉梅拉毫无惧色,从正面举起右手钩爪朝我挥下。
  碰!
  结果一样,吉梅拉的右手又被我的牙削下……可是他还有另一只爪。
  随着一阵风声响起,致命的一击往左边而来,速度快得几乎让我躲不开。
  「咕!」
  不过,我的右手击向地面,透过加速度躲开钩爪的攻击;我的前发随之飞散。
  「真不错,你不这样反而不好玩!」
  唇角扭曲的吉梅拉迅速在双腿上使劲,他那异样粗壮的双腿现在又膨胀得更夸张了。
  在下一个瞬间,原本应该与我拉开距离的吉梅拉——居然来到我的面前。
  「什——!」
  强化双腿之后的吉梅拉,轻易追上透过右手增加移动速度的我。因为我采取的姿态不对,所以无法再迎击紧追而至的左爪。
  我别无他法,于是不假思索地以右拳击向地面,尘土随之飞扬,我的身体也跟着弹至半空中。森林里的树木都在我的下方,我低头看向地面,发现尘土中的吉梅拉正在环顾四周。
  我正好跃至他的正上方,只能直接落在他的头上。
  为了落地攻击,我的右手朝下。吉梅拉吓了一跳似地抬头向上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吉梅拉让原本被削下的右爪重生,等待我往下掉落……糟糕,我在空中没有任何抵挡他双手攻势的方法。
  准备——不够,不够……牙——狼嘴的数量不够。
  就在此时,我脑海中出现了某种想像。
  对啊,如果不足的话,祈求就可以了!这个想像与魔狼的本质非常接近。昨天也是,尽管不够完整,我的愿望却还是实现了,我的《魔术》也因此诞生。既然如此——
  我决定放手一搏,于是解除了《贪食魔狼》。毕竟,如果就这么直接往下降落,一定必死无疑。
  「吞食一切的心,世界的夹缝,阻挡了星辰的牙之门,禁闭了青空的天之牢——饥饿的、凶猛的、狂暴的——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魔性之狼——」
  我在脑海里设法牢牢抓住幻视中牙之门的《通道》,创造出咒文——《姿态语言》。
  「看守深邃地狱大门的三颗头颅,显现你的模样,以无底之口制裁罪人吧!」
  我祈求的是牙——不是只有一个,而是三张嘴。那是看守地狱的三头犬,名称一如对「它」的想像,我根本想都不用想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用右手挡住袭击而来的吉梅拉,大吼:
  「——三头狱牙!」
  我的右臂剧烈振动,那种感觉逐渐扩大——手臂周围产生犹如阳炎般的模糊轮廓。直到这里一切都和《贪食魔狼》一样;然而,我右手前方摇晃的影像轮廓分成了三道影像。
  成功了——!
  眼前是朝我逼近的两只龙之臂;不过,因为手上有三张《嘴》,使我得以从容不迫的应对。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三颗狼头就像我手指的延长一般,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它们如鞭子般弹射而出。
  我用其中两个牙咬掉吉梅拉的双手,剩下的一个牙则往他的头部而去。
  「咕!」
  吉梅拉转开了头,千钧一发地躲开牙的攻击,却无法完全闪躲,身体还是遭受到攻击。
  虽然失去双臂,身体中央也开了个大洞,吉梅拉还是往地上一蹬,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哼,你还真有一套……」
  然而,吉梅拉脸上狰狞的笑容并未消失,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那就是你的绝招吗?了不起……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呢!我很久没有感觉到生命受威胁了……哈哈,真是有趣,你不觉得吗?」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有趣……」
  我因为紧张过度而全身冒出冷汗,怎么可能有心情享受乐趣。
  「啊?有点觉悟吧!你啊——可是真正的肉食性野兽,现在你满脑子应该都是要怎么杀我吧?」
  「……我只是没空想其他的事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那就是野兽的思考。那么,本大爷也差不多该变身成《真正的怪物》了。」
  「真正的……怪物?」
  「嗯,对啊,这是为了……为了更享受这场战斗嘛!让你拜见一下吧,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怪物!」
  如此说完之后,吉梅拉让全身充满气力。只见他的伤口瞬间痊愈,双手也恢复了原状……不,非但如此,鳞片不只覆盖住双手,更覆满全身上下,他的脸孔开始扭曲,犬齿有如尖牙一般,嘴巴裂到耳际,双肩突起之后又长出双臂,体格也随着肌肉膨胀更加巨大,身上的衣物已经四分五裂,鳞片般的肌肤裸露而出。
  「啊、啊……」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在我面前的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掠食者,绝对不是人类。
  吉梅拉的模样很像友月先前召唤的红色的龙头人身巨人《悲叹魔王》,但眼前的他更像是爬虫类生物,简直就是霸王龙和人类混种之后的生物。
  超过三公尺高的躯体,拥有尖锐爪子的四只手臂,以及满口锐利的尖牙。如果要给对方取个名字的话,可称其为——龙人。
  「哈,你别那么害怕!本大爷是把你当成同类,所以才会展现这样的姿态哦!来吧,怪物同类,彼此贪求自己的欲望吧!」
  吉梅拉使用人类的声带,以粗嘎的声音大喊。
  「喝!」
  没错,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爱莉莎和友月目前都没办法作战,现在只有我能阻止这家伙。
  我以《三头狱牙》摆出架势,面对撼地直奔而来的吉梅拉。
  吉梅拉伸出四只龙之臂,数量比我的手臂更多;不过,我可以使用的手臂是一只或是三只,在攻击范围上将会造成很大的差异。
  「哈!」
  我用其中两个牙咬断吉梅拉的手臂,不过当然还有其他的爪子;我让剩余的一个「牙」击向地面,透过反作用力躲开吉梅拉的攻击。
  没错,如果有多只手臂,攻击与防御就能同时进行;如此一来,即使吉梅拉的手臂数量再增加,我也可以应付。
  「哈哈,不错哦!」
  然而,吉梅拉立刻让手臂重生,随即直逼我而来。
  我们开始你追我跑——我一边反击、一边逃走,吉梅拉则是一边让手臂复原、一边立刻攻击。
  「可恶!」
  我确实能够应付;虽然如此,却变得无法转守为攻。
  吉梅拉的体能似乎源源不绝,无论肢体重生几次都完全没有疲态。相较之下,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
  「你已经到极限了吗?」
  吉梅拉朝着我大叫,我则是因为闪避的速度稍迟,导致胸口被割裂。然后,他不再穷追不舍,而是张开血盆大口,只见他喉咙深处彷佛有火苗在燃烧。
  「什么?」
  我迅速地举起右手,挡在身体前方。
  吉梅拉的口中喷出火焰。
  惊人的热气流窜而过,让我瞬间无法呼吸。尽管我的右手可以避免遭到火焰直击,不过全身还是痛得像是受到了轻微灼伤,身体无法顺利移动。
  居然还能喷火……
  「——再来一次!」
  吉梅拉鼓起双颊,面对着膝盖着地的我,喉咙深处的火焰再度蠢动。
  我必须避开才行——!
  我准备施展《三头狱牙》,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导致精神紊乱,无法随心所欲。
  火焰毫不留情地持着惊疑不定的我而来。
  「啊……」
  来不……及了——

  「燃烧黄昏!」

  一阵轰然巨响让连空气为之震动。
  吉梅拉的火焰被更强的业火吞噬。
  火红的——
  我瞬间受到那色彩的吸引。
  夕阳西沉,夜幕低垂的世界,再次恢复红霞满天的色彩。
  以吉梅拉为中心的直径十公尺左右升起了巨大的火柱。
  得救了——可是这招难道是……
  我连忙转过身去,只见友月尽管面露痛苦神情,却还是向吉梅拉举起了手。
  「友月!你施展魔术了吗?」
  我冲向了友月,撑住她感觉随时都要倒下的身子。
  「启介……同学,你一个人……打不赢那个人,我……也要战斗。」
  「你别逞强了!你的伤口——又扩大了啊!」
  「可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大家只会被杀。要打倒那个人,慢慢攻击他——是没用的,如果只靠启介同学一个人,无法给他致命一击……」
  「那……」
  友月说的确实没错,可是……
  「没关系,只是再施展一次的话……我还是有办法的。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还——死不了的。」
  虽然友月额头上冒出冷汗,语气却依然笃走。
  「等一下……」
  然而,此时有一阵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来……想想……办法。」
  「爱莉莎!」
  爱莉莎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她正倚着公园栏杆撑起身体,直盯着我们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此时,被火焰笼罩住的吉梅拉发出咆哮声。只见吉梅拉在火焰中挣扎着,准备往我们这里爬过来。
  「已经——没时间了。未由……先退开,你不能……施展魔术吧?」
  「可是,爱莉莎也一样!」
  「我——是力量太多了,只要意识能维持清醒的话……呜!」
  然而,就在她手放开栏杆打算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瘫倒在地面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打算抱起爱莉莎,她却微微睁开眼睛轻声说:「我、我没事……」
  不过我不这么认为,爱莉莎的体温似乎变得更烫了,而且体内似乎有股脉动般不停跳动。
  「果然——」
  不行。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周围风势突然出现转变。

  「呜哦哦哦哦哦哦!」

  火柱之中传来诡异的声响,那是吉梅拉发出的声音。
  只见火焰与风一齐被吸进同一个点。没过几秒,红色火焰就全部在吉梅拉口中消失。
  吉梅拉的全身被烧到溃烂,连手臂都炭化了;尽管如此,我似乎仍见到他的笑容。
  「糟了——」
  当我领悟到他打算做什么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眼前的视野一片赤红。
  吉梅拉吐出来的——是他刚才所吸入的火焰。
  「负伤之铠!」
  友月迅速咏唱魔术的声音传了过来,眼前出现了犹如红色车轮的盾牌,阻挡吉梅拉的攻击;可是盾牌似乎抵挡不住自身的魔术火焰,产生了龟裂痕迹。
  「呜!」
  我判断已经盾牌承受不下去了,于是一把拉住友月,一把抱起爱莉莎,然后让三只狼头在我眼前交错。
  随着盾牌清脆的碎裂声,我们也被红色波浪席卷进去——

  3
  我大概是暂时失去了意识。一阵焦臭味让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看来我应该是以仰躺的方式倒落在地面上,头非常痛。我知道这种疼痛是什么——这是豁出全力施展魔术之后却遭到破坏的反作用力。
  我——怎么了?
  我感觉全身剧烈疼痛,不过也因此知道身体目前仍是完好无缺的;然而,虽然身体有感觉,但依然动弹不得,唯有视线能环顾四周。我的周围只有被烧成焦炭的树木,大概是方才火焰窜进森林里造成的。爱莉莎则倒在我身旁。
  爱莉莎身体发光的情况又更厉害了。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看起来应该平安无事。
  友月呢?
  光是转头就要耗费我全部的精神和体力,不过我还是继续找寻她的身影。
  咚——咚——
  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由远处慢慢地接近了,是吉梅拉……吗?
  「启介同学,我没事……」
  我听到声音了。
  「友……月?」
  我缓缓地转动头部,视线落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友月的大红色洋装被火烧得破烂不堪,她双手捣着已经扩大至脖子附近的黑色裂痕。友月只是在我视线的死角,其实距离离我很近。
  吉梅拉的身影从对面那片成为焦土的森林出现。
  「我……会想办法的。」
  友月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如此说道。
  「喂……你该不会……」
  「启介同学……可以答应我……一个任性的愿望吗?」
  「友月你快住手……你剐才的魔术……让伤——」
  可是友月无视于我说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再叫一次就好——叫我的名字。」
  「友月……不要……」
  「拜托你,启介同学。」
  凝视着我的眼睛这么要求之后,友月随即转过身去,缓缓地往吉梅拉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别……去……」
  然而,我阻止不了他。
  「别去……友月。」
  她完全不愿停下脚下的步伐。
  「别去,未由!」
  「——谢谢。」
  回头看了我一眼的友月露出了微笑,如此说道;可是她脚下的步伐——依然没有停下来。
  「——掠夺就是幸福。在满是令人晕眩的血红深处中,其勇猛之姿因疼痛而颤抖。毁灭希望的悲伤之王。」
  友月用轻柔的声音咏唱起咒文。
  「忘却迟疑、彷徨与停止,不断徘徊于永劫之人——无止尽的叹息。泪水干涸,内心染上鲜红的愤怒……」
  无论我怎么叫喊,她已经不会再回头了。
  「叹息带来新的叹息。愤怒衍生新的愤怒。王者只能绝望吼叫——」
  冗长的咏唱……这一定是高阶魔术。友月如果现在施展这种魔术的话——
  吉梅拉似乎察觉到友月的举动,于是加快了逼近我们的速度。不过他因为身体尚未重生完成,动作似乎显得有些迟缓。
  友月举起双手对着吉梅拉。
  「住手—————!」

  「——叹息咆哮!」

  然而,《启动语言》已经开始了。
  红色闪光大放光芒,占领视线范围的强烈光辉笼罩四周,非常类似友月先前施展《悲叹魔王》时绽放出来的红光。
  因为双眼睁不开,我只好闭上眼睛。
  然后——我眼前见到的景色又为之丕变。
  友月已经伏趴在地上,在她前方的地面出现放射状坑洞,彷佛连大气都燃烧殆尽似的,吹拂起一股温暖的和风。
  「啊……啊……」
  那是绝对性的破坏,根源性的消灭,在我眼前出现的就是这种末日光景。
  在光源前方的吉梅拉,如今已消失无踪——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真可惜,如果本大爷是一头只能在地上爬的猛兽,刚才那一招就可以结束一切。」

  让人不敢置信的声音让夜色为之动摇。
  吉梅拉还在。他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半空中。
  吉梅拉的背上长出巨大的翅膀,腹部以下的部位如凭空消失般一直淌血,肌肉却迅速地在复原中。
  「气力耗尽了吗?算了,既然就这样结束了,我就让你痛快地去死吧。」
  这么说着的吉梅拉,在友月面前翩然降落。
  「友……月……快逃!」
  尽管我大声叫喊,友月却一动也不动;不过她的背部还在微弱地起伏着,她还活着!
  「未由!」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苏醒过来;然而,现实是无情的,友月完全没有反应。
  「去死吧。」
  吉梅拉举起他的钩爪。
  别开玩笑了!友月会死?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

  「绝不允许!」

  那……并不是我的声音。只见爱莉莎的全身绽放出驱赶黑夜似的光芒,她起身站了起来。
  「你想杀未由……我——不准!」
  爱莉莎脚步踉呛,嘴里说着强悍的话语;她的脸上炙热发烫,感觉不太妙,彷佛再走几步路就会跌倒。
  「哈,你凭什么这么说?」
  「罗……唆!如果你想杀未由……就得先打倒我!」
  「哼嗯——这么说起来,我接到的最优先任务就是要把你碎尸万段。好啊,那我就拿你先开刀吧!」
  尽管爱莉莎把吉梅拉的注意力从友月身上栘开,但她在那种状态之下根本无法和对方交战。
  吉梅拉踹了一下地面,往爱莉莎的方向逼近。
  「横扫……」
  爱莉莎见状抬起摇晃不稳的双手,念出咒文——
  「太慢了!」
  然而,吉梅拉的动作迅如疾风,在爱莉莎念完咒语之前就已经逼近她,并迅速抬腿踹飞她。
  爱莉莎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哀号声,整个人就以极快的速度被踹飞到树林里,一路上连续撞断数十棵树,埋进树木残骸之后,好不容勖才停了下来。
  「咕呜!」
  我透过《通道》感受到爱莉莎身上受的伤,那是让人几欲昏厥的痛楚。
  「爱莉……莎……」
  噗通——噗通——
  随着痛楚一起感觉到心跳似的节奏,与爱莉莎身体光芒的明灭周期同调。
  『——我一定要保护未由,也绝对不让他杀启介!』
  我的脑海有声音响起。
  『未由死了的话……我会很难过;如果不能再触碰到启介——我会很心痛。』
  这该不会……是爱莉莎的心声吧?连这都可以透过《通道》——
  『我才不要让那种家伙夺走一切!夺走我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人……绝对、绝对不行!』
  爱莉莎的思考如浊流般流了进来,情绪如闪电般炸裂。
  突然,金色光芒迸射,爱莉莎身陷的树干也随之弹飞。
  「什么!」
  吉梅拉诧异地眯细了双眼。
  绽放出耀眼光芒的爱莉莎,在没施展魔术的情况下往上飘浮。她就这么迅速地升空,然后停在半空中。
  已经听不见爱莉莎的心声了,我现在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何事。
  噫噫噫噫噫噫噫——
  随着一阵耳呜般的尖锐声响,爱莉莎的四周产生许多光点。那些光点彷佛绘画般留下轨迹,开始回旋飞行。
  轨迹之间彼此交缠,显现出某种轮廓。
  「什……」
  那是体型巨大、大到不得了的人形;而且不只是轮廓,它缓缓现出实体,将爱莉莎包覆在其中。
  结束绘画的光点聚集在巨人的背上,姿态随之一变,化为绽放金色光芒的羽翼。
  我脑中因此出现「天使」这个词汇。
  「这该不会就是……天使王?」
  怎么会这样……爱莉莎明明就还没被杀。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啊……」
  吉梅拉抬头凝视着眼前的巨人,发出干笑。拥有三公尺巨大躯体的化,相形之下只不过像只老鼠。
  然后,巨人的表面逐一地覆上铠甲,手上现出一把直指天际的大剑。
  他的头盔上有一道十字形的凹洞,在其中的爱莉莎犹如被钉在十字架般束缚住。
  接着,巨人突然面向我的眼睛……不,方向有点偏了,他正在凝视的人是——吉梅拉?
  哦哦哦哦哦哦哦——
  那是巨人的声音吗?如地震般的声音响起。然后,眼前的巨人缓缓举起手上的剑,动作彷佛要刺穿天上的月亮似的,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没错——他之所以举剑,是为了往下挥舞。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太棒了!」
  不过,吉梅拉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更愉悦地放声大笑。

  「我要上了,大怪物!」
  吉梅拉从口中向巨人喷出火焰弹。尽管火焰弹命中巨人的铠甲,进而产生剧烈的爆炸,但巨人纹风未动。
  「看我这一招!好好品尝滋味吧!」
  不过,吉梅拉完全不在意,持续喷出火焰。
  哦哦哦哦哦哦哦——
  巨人再次发出声音,那大概不是因为吉梅拉的攻击所发出的哀号声——而是向吉梅拉发出死亡宣告。
  咕哦哦哦哦!
  大气为之震动。长剑划破夜空,朝着地面直斩而下。
  「别小看本大爷————!」
  吉梅拉高举右手,似乎想挡住那把剑。他似乎还有力气,拥有钩爪的龙之臂膨胀了数十倍;相对的,其他三只龙之臂则随之萎缩,身体也跟着缩小。他恐怕把《变身》的力量全部灌注在右臂上。
  一头凶猛的野兽挑战一把将破空长剑,眼前的光景实在太超现实,我只能怔怔地抬头凝视。
  剑——落下了。
  虽然攻击不是针对我或友月,但那股庞大的力量,让我有种剑彷佛往自己头上落下的错觉,因而反射性地闭上双眼。
  「嘎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间,我体会到了吉梅拉咆哮的声音,还有全身遭受的冲击——是我在意识逐渐远去之前所感受到的……

  4
  在不知不觉之间——我正从非常高的地方俯瞰地面。
  但眼前的景色,彷佛不知发生什么天地变异似的,呈现出惨烈的样貌。
  林木被烧焦、地面上有个巨大的洞穴、地上的制缝则彷佛斩断山脉般直至远方。
  裂痕的两侧有一具被劈成两半的恐龙尸骸,再稍远一点的地方则倒卧着一名少年和少女。
  那是吉梅拉——友月和……我?
  为什么我自己会低头看着我自己呢?这里……这个视点难道是——

  『杜绝扭曲……消灭扭曲……』

  一阵低沉而让人不悦的声音从我脑内响起,那是什么?
  自己手上拿的巨大之剑映入我的眼帘,这果然是《天使王》的……是爱莉莎眼中的世界。
  『不对……我是——』
  然后,我听到爱莉莎的声音——彷佛正在抵抗什么似的痛苦声音。

  『斩杀扭曲……讨伐扭曲……』

  剑刃尖端指向友月。
  『住手——我不要那么做……!』
  『我名为天使王,要守护世上的真理——』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
  爱莉莎大声喊叫,声音泫然欲泣。
  『可是——我是谁?我回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谁来叫我……叫我的名字……快告诉我!』

  「——莎……」

  我打算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却只听见轻微的声响。
  『咦——是谁?』
  尽管如此,爱莉莎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出声反问。
  那么我就再叫一次……不,不管要我叫几次都行——
  「爱……莎——你的名字是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啊!」
  果然是非常细微的声音,但这次不再模糊不清了。我的声音响起——
  『爱莉莎……对,我是爱莉莎!』

  『将扭曲……扭曲……』

  令人不悦的声音逐渐远离。
  『谢谢你——启介!』
  当爱莉莎认识到「自己」与「我」的瞬间,我有种意识突然恢复的感觉,往下俯瞰的光景也随之改变。
  我在地面上抬头看着以夜空为背景,如高山一样耸立的巨人。
  可是,我的视线模糊不清。再度感受到身体疼痛的我,意识就这样被拉进深沉的黑暗之中。
  我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气力了;可是,就在我与世界即将中断联系的前一刻,我的双眼确实看到——巨人的身体化为金色光芒之后崩解的景象。

  *
  激战过后只留下爪痕的大地。
  眼前有着倒落在地上的三个孩子和一具尸体,旁边还有个面带讽刺、看着这一切的金发碧眼少女,她的头上有只蝙蝠正在挥舞翅膀。
  「哼,辛苦了,《鵺》,汝与魔女交战所产生的扭曲,开启了最后的关键。」
  少女对着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说道。
  『也罢,以失败品来说,他算是漂亮地完成任务了。』
  蝙蝠附和着那名少女所说的话。
  「——《鹦鹉》啊,不要说什么失败品,你们努力了千年的结晶也是其中之一啊。」
  『《鵺》的确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作品当中,最不像人类的成果,然而他不过是混合物罢了,还无法达到我们想要的目标,只是一头被创造出的棘手怪物罢了。到了这个阶段,让不符需求的《鵺》做为未来新时代的垫脚石,确实让人非常感激。』
  「不用了,我只是逐一实现愿望而已;不管是你们,还是想与强大敌人对战的《鵺》的愿望。《血》一旦遭到律法之剑的砍杀,很快就会化为灰烬,祈求他安息吧。」
  『是……可是这种结局还真是不上不下呢。』
  「呵呵,魔女残存下来,还可以取回容器的形状?对这些人来说,这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们心愿的强烈值得赞赏。」
  低声说话的少女,走近了失去意识的少年身边。
  「不过,他们还是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魔女差点就丢了性命,《天使王》也一样,只要有更强大的扭曲在眼前出现,就会显现出吞噬容器的强烈意志。结果什么也没变,没错吧?」
  『……您说得是。』
  「那么,朱尔军神的右手啊。该是汝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少女走到少年身前伫立着,露出笑容指着他。
  「现在才要解除戒律。以此终结——同时开始。具现化吧,『魔银之锁』。」
  少女厉声说道。
  然而,声音的残响随风而逝,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什……么……?」
  少女脸上的从容不迫初次消失。
  『怎么了呢?』
  「这是——为什么?竟然……没有?」
  『您是指……什么?』
  因为蝙蝠的问话而沉默数秒的少女精简地说道。
  「——锁。」
  『怎么可能!除了您以外,没有人有办法干涉啊!』
  「的确不可能。如果是的话,代表朱尔军神的右手已经……还是媒介?可是那个意志已经……」
  喃喃自语着的少女表情突然变得险峻,抬头凝视着天空。
  「呵……呵呵呵呵呵……不过,除此之外实在不作他想。」
  『——怎么回事呢?』
  「《鹦鹉》,笑吧!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却被自己的法术将了一军。呵、呵呵……明明不该犹豫的——到达方舟之前,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事情成功的啊!』
  少女的脸部扭曲,语气里带着怒意。
  「《魔银之锁》——别以为汝能逃离我!」
  树林里骚动不已。
  彷佛全世界都因为这名少女的吼叫而感到恐惧似的。


终章
  我睁开眼睛,只见到白色的天花板——不是我看惯了的自己房间,也不是友月家挑高的天花板,是没见过的地方。
  「——启介哥,你醒了吗?」
  我的视线往说话者的方向移动。
  「阳名……?」
  见到熟悉的脸孔,我不由得喊出她的名字。
  「太好了!我赶到的时候,启介哥感觉是受伤最重的,我好担心啊……不过经过实际检查之后,似乎只有轻微灼伤和刀伤而已,伤势出人意料地轻微。」
  「赶……到?」
  「是,我感觉到街上的气息有变,便往出现不祥之色的方向过去;等我来到自然公园时,巨人现身——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当我我试着找到巨人刚刚出现的地方,发现启介哥和爱莉莎倒在那里,至于未由她……」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一口气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慌张地抓住阳名的肩膀问道:
  「爱莉莎和友月怎么了?」
  「——没事哦!不过她们两人虽然都清醒过来了,却还不能乱动……未由已经住进这间医院,但我想让医生看到爱莉莎可能不太好,所以就把她送到未由家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九棚先生处理的。」
  原来如此,太好了……我现在总算知道这里是医院,于是向阳名道谢:
  「谢谢你,阳名,谢谢你救了我。我到底睡了多久?」
  「还差一点就一整天了……因为现在是星期日刚过中午的时间,街上也引起一点小骚动。看下到精神体存在的普通人虽然看不清楚那个巨人……不过再怎么说,整座山都裂成两半了哦。」
  总之,时间并没有经过太久,让我安下心来;不过那场战斗造成的灾情果然很严重。
  「之后我再跟你解释这一切……现在请你先告诉我友月的病房在哪里。」

  我在走廊上朝着目标病房走了过去。
  我全身上下贴满OK绷、缠满绷带,光是移动身体就疼痛不已,不过那些只是皮肉伤;就像阳名说的,我的伤势并不严重。
  不过,痛还是会痛,所以我缓缓行走,尽量不去刺激伤口。
  然后,我到慢慢地走到病房,病房前方伫立着一名身穿管家服的男子。
  「啊……九棚先生。」
  当我叫了对方的名字之后,他也发现了我,发出脚步声音朝我走近。
  对方脸上表情非常严峻。这也难怪……我大言不惭地说要把友月接回来,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即使被他痛扁一顿,我也无话可说。
  我咬紧牙关,等待九棚先生的下一步行动,结果他所采取的行动却大出我意料之外。
  「远见少爷——非常感激您。」
  说完之后,九棚先生深深地鞠了个躬。
  「咦?为什么……我明明——」
  没能保护好友月……
  「我听说了演唱会场上的暗杀事件……友月家——以及未由小姐同样都是目标。远见少爷在那场混乱之中救了未由小姐……我真的非常感激您。」
  「到底是谁说的——」
  「是未由小姐说的哦。今早她清醒过一次,跟我说了这些,不过现在又再次陷入昏睡状态,只能谢绝访客。她胸口上的那道诡异伤痕,目前依然不清楚原因何在……」
  「这、这样啊……」
  又被友月包庇的我,觉得自己又悲哀又悔恨;结果我还是让她施展魔术了——
  医生应该对那个诅咒无计可施吧?哈利·莱特说过,那个诅咒连《魔狼》都无法消除,难道必须断除诅咒的源头吗……或是有某种治疗方法,这些我完全不晓得……
  「——我会……想办法……」
  我用连九棚先生都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如果有办法重新来过,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您说什么?」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九棚先生以有些诧异的神情凝视着我。
  「是吗?那就好。不过,远见少爷,从您的样子来看,您似乎可以办出院了呢。我现在打算回家一趟……您要跟我一起走吗?在朝之宫同学的强烈要求下,爱莉莎小姐正在我们家休息。」
  听了他的语之后,我点点头。
  「好的——麻烦您了。」

  爱莉莎躺在先前留宿时被分配到的寝室床上。
  「启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你一直在昏睡,好担心哦!」
  看见敲门后进来的我之后,爱莉莎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我说你啊……应该不是你担心别人,而是别人担心你吧。身体怎么样了?」
  「又重又热……胸口很难受,不过我已经稍微习惯一点了,相较于和吉梅拉交战时——现在好太多了。」
  「呃,你还记得吗?当时的事……」
  我回想起幻化为巨人——《天使王》的爱莉莎,于是这么问她。
  「不是……很清楚,我到半途就变得不是我自己了——却又想起来我就是我——结果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这样啊……」
  我心里很疑惑,不知是否该告诉爱莉莎天使的事,以及哈利·莱特说过的那些话。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要告诉爱莉莎;不过,爱莉莎是天使的《容器》,而且敌人是自己的父亲……让她在这种状态下听到这些事实,未免也太过残酷。
  「启介。」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爱莉莎呼唤我。
  「怎、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地反问。只见爱莉莎从床上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摆。
  「回家吧。」
  「咦?」
  「我们——回家,莉露在等我们。」
  爱莉莎认真地凝视着我说。
  啊,没错!我们把它留在宿舍了……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毕竟就算爱莉莎在这里静养,她也不可能因此痊愈。
  「——我知道了,我们回家去。」

  我一边感受着背上传来爱莉莎的热度,一边走在通往宿舍的归途。因为穿着法衣太引人注目,所以她穿了一件洋装。

  「名字真的很重要呢。」
  爱莉莎突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
  「名字?」
  「当我……变得不是我的时候——我非常、非常不安,好像完全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恐惧,爱莉莎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
  「可是……所以当我回想起自己的名字时——我开心得都快哭了!还有,我听见启介叫我名字的声音,那是……我在作梦吗?」
  「谁知道——是怎么样呢。」
  连我自己都无法判断那到底是梦境或是现实。
  「呵呵,这个回答是怎样啊?」
  爱莉莎突然以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紧贴在我背上。
  「喂、喂!」
  吓了一跳的我大喊,却发现她的双手正在颤抖。
  「别忘记哦,启介,别忘了我的名字。」
  「……嗯,你也别忘了我的名字。」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回答,让爱莉莎笑了出来。
  「废话,我怎么可能忘记呀。」
  听了她的话,我莫名地感到安心,彷佛有股预感——总有一天,我不会再是我自己似的…,
  「哦,看得到宿舍了,可是现在我们的这副模样万一被发现就惨了。」
  「放心,我会让你不被发现的。」
  说着说着,爱莉莎施展了透明化的魔术。尽管不必担心被别人发现,但背着爱莉莎爬上四楼还是让我气喘吁吁,身上的伤口也刺痛着。总算回到房间的我,打开门扉进入玄关。
  「我回来了!」
  「莉露,我们回来罗!」
  我们在房中这么喊着——却没有任何回应,没看见黑色毛球奔跑过来。
  「莉露?」
  我又叫了一次,但依然没听见它的叫声。
  房中彷佛空无一物,充满着寂静的氛围。
  *
  尽管现在仍是日正当中的时分,阳光却照不进这条阴暗的小巷。
  自从先前道路杀人魔事件频传之后,小巷弄就很少有人通过,现在却有一名少女正在奔跑。
  她不断地回头,喘着气拚命往前跑,彷佛要逃离什么似的。
  少女还很年幼,大约是国小或国中的年龄,打扮却会让人忘了在意她的年龄。
  她的头部彷佛野兽般长着一对耳朵,蓝色洋装裙摆下露出一条尾巴,脖子上则戴着附着锁的银色项圈;不过,以流行咸来说似乎有点过时了。
  尽管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少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然而——
  咚!
  「呀!」
  少女与突然从转角走出来的人撞个正着,跌倒在地。她大概没想到会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与人撞个正着。
  「唉唷……」
  与少女相撞的人尽管身形不稳,却仍然站着——那是一名拥有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
  「啊——抱歉,小姐……不过你的样子真是奇怪啊……算了,你还好吗?」
  女子的打扮也非常奇特,身上的服饰非常接近中国旗袍,花纹却又很不同,全身都布满几何图案。
  「抱、抱歉……阿姨。」
  抓住对方伸出的手站起来后,少女如此说道。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女子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
  「——阿姨?你在说谁?这里只有一个大姊姊哦!」
  「啊,抱、抱歉,大姊姊。」
  少女害怕地重新更正,换来了那名女子的微笑。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也没注意;不过会老实道歉,臭是个好孩子呢,跟某个践得要命的女孩完全不同。我是乌尔特·柯朗诺·史特林。你好啊。」
  「啊,您、您好。」
  尽管少女对那名女子突然自报姓名感到疑惑,不过还是回应了;结果只见女性有些不悦地用手指戳了戳少女的额头。
  「不对吧?我都已经报上姓名了,你也要报上名来。」
  再度道歉之后,少女说道:
  「我的名字叫——远见由衣。」


后记
  嗨,我是司。
  从第一集数来,这是第四次跟大家打招呼了。初次见面、好久不见、大家好……过去就是从这样的打招呼开始。我思考着这次又要怎么开头,结果就是这样了。
  照顺序来看,这也很像从陌生人开始变熟悉的过程,可能也没有什么不对。包括这一集在内,已经看了四集的人,或许比想像中更了解我,我也在很多地方听到对本书的感想。至少,比起第一集时,我和大家之间的距离要更近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下次打招呼又会怎样呢?
  按照这样的进展,万一下次打招呼变成「嘿」也未免太可怕了。就算亲昵也要有限度,所以到此为止,我不自重不行……

  那么,话题差不多该要继续下去罗。
  事实上,这次的后记有四页之多,所以我已经在开始凑行数了。
  因为上一次的后记真的非常简短,所以让我觉得离四页的结尾好像还非常遥远。先不管这些,总之,终于来到第四集了。这次以友月为主轴,从第三集开始,故事情节便急转直下,现在节奏又更加快了。
  第四集是目前为止出场人物最多的一集,光是初登场的角色,一只手都数不完。
  原因在于我想将之前一直想写的故事收录进来——绝大部分都是友月的故事,然后与爱莉莎方面的故事作连结,让内容变得非常充实。同时对主角们面吾也是混乱的开始。
  下一集RIGHT×LIGHT的故事,预计是精彩的高潮,遗请各位继续支持。

  平时到这里应该就要开始致谢词了……不过剩下的篇幅还很多。那么,我想稍微写一些关于我自己的事。
  事实上,我的责编M先生前阵子把以前读者寄的卡片透过电话念给我听了。刚好那天又是我的生日,那真的是最棒的礼物。不过那张读者卡片上也写了「想要知道你工作时的步调」的意见。
  所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当成参考,总之先为各位说明……
  以我「完成的小说」来说,总共不到十本。投稿GAGAGA的第一集原稿是短篇作品加上原本被束之高阁的稿子。即使算上它,现在的作品也只不过是我人生中的第四本作品,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虽然算是刚起步,但我最近也稍微找到自己的步调了。
  首先,当前一份原稿结束、跟责编与插画家进行讨论完毕后,我便会开始构思下一次的故事。
  我会先粗略地写下角色跟故事方向送出去,只要编辑OK的话,我就要构思详细的故事。当细节部分也构思完之后,下笔写原稿时就不太会迷惘。我需要用二星期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仔细地去构思细节。
  构思完成之后,如果获得编辑认同,我就要开始动笔了。这么一来,每一本书大概要花一至两个月的时间完成。我是属于引擎慢热型的,所以会在写前半部的两个章节花费比较多的时间。
  然后,原稿总要修改好几次后才能宣告完成,之后还有校对与这个「后记」的难关要克服,但那是在构思下一本故事时可以同时进行的工作。

  大概就是以上的情况。很抱歉,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不过我倒是很顺利地凑了不少行数。
  接下来真的要来写致谢词了。
  近卫乙嗣先生,感谢您每次都画出美丽的插画,服装设计总是超乎我想像,我光看一眼天使的外型就被迷倒了。另外,诸如关吉梅拉等新角色的设计,就连细部也都能反映出我的构想,真是太感谢您了!未来也还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责编M先生,尽管我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但真的一直都承蒙您的照顾。无论是词藻或是表达方式不好的地方,总是麻烦您修改,真是抱歉。因为M先生的润稿,我才知道写出小说内容并且让它问世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还有阅读本书直到最后的各位读者,我由衷地感谢各位。
  那么,下次见。





R×L魔术师档案
Ver.1
1.《方舟》的魔术师们
所谓的《方舟》,就是区隔高次元存在所居住的《形成界》,以及地上《物质界》的壁垒《天牢》的基点。居住在此处的一族,与外界拥有的时差超过一百倍,他们透过外在魔术,也就是透过《通道》唤出《流星之龙》、《探求愚者》、《悲叹魔王》三具高次元存在之后,便可随心所欲地施展魔术。

赫斯·史特林
.外在魔术通道/?????
.代表魔术/?????
据说是世上最强的魔术师,也是一千年前,透过神秘魔术唤出《天牢》,让物质界无法再施展魔术的《篡夺者》。后来,失去力量的地面魔术师都想杀了他的族人,他因此隐居到《方舟》的《箱庭》之中。他曾经留下一段话:「若是有一天地上的人能再施展魔术,魔狼会将其吞噬殆尽。」

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
.外在魔术通道/流星之龙
.代表魔术/终极闪电、远扬之风
赫斯`史特林的孙女。追着从《方舟》偷出魔术的《鸦》来到地上。但是在追讨的过程中,肉体遭到禁锢,只剩下半透明的精神体成功逃出。后来依附在远见启介的肉体上击败了《鸦》,为了阻止魔术复活,在美伞市与《群众》展开全面战争。现在因为还没夺回实体,所以魔力也受到了限制。


2.《群众》的魔术师们
因为赫斯`史特林的缘故,外在魔术的方注从《形成界》被夺走之后,在全世界各地衰退的魔术团体统合了起来,建立「最后的魔术团体」。表面的目的是从自己体内引导出魔力=内在魔术的实践,但其千年以来一直在追求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让破坏《天牢》唯一的《代界存在》——《天使》复活。

《鸦》
.本名/阵·海道·洛姆威尔
.外在魔术通道/探求愚者
.代表魔术/漆黑弹丸、狩猎魔女面具
集结因单独行动而弱化的《形成界》魔力后举办仪式,掌握《方舟》的位置进而潜入其中。他是欺骗爱莉莎、偷出被封印的外在魔术体系的魔术师,在网路上散布魔法药物的谣言,利用《路特之仪》操纵摄取药物的普通人,想让自己拥有更强大的魔力,不过他的野心因为启介的魔狼而遭到粉碎。

《枭》
.本名/?????
.外在魔术通道/探求愚者
.内在魔术倾向/肉体强化
.代表魔术/震音刚拳
《群聚》的干部,《黑血之徒》集团的首领,认为能集合《鸦》的残众,再度让高次元存在具现化。他透过《路特之仪》增加信徒,策划复活仪式;《黑血之徒》解散之后,他向哈利·莱特提出要求,表示想拯救《片天使》的复活关键——因子保持者·美澄透子,同时也采取了行动。哈利夺走了将阻碍他的《群聚》时期记忆。


《鵺》
.本名/?????
.内在魔术倾向/变身
.代表魔术/麻痹的魔眼、龙人化
《群聚》的魔兽,人类与所有妖怪不断混种之后产生的合成怪兽。

《鸢》
.本名/梨谷英汰
.内在魔术倾向/感应扩大
.代表魔术/透视、千里眼
《群众》接受某人暗杀友月未由的委托后所派出的刺客,在《群聚》里属于最低阶的成员。

哈利·莱特
.外在魔术通道/?????
.代表魔术/闇黑咒缚、影步
《群众》夺走爱莉莎的肉体之后,附身在其中藉以行动的精神体。这位神秘的魔术师和《群聚》划清界线,暗中单独行动,目的是让《大天使》复活。《群众》首领、同时也是他的亲信的《鹦鹉》,对他也敬畏三分。他称呼启介为《朱尔军神的右手》,并且宣称自己是《探求愚者》。但是他的真面目究竟是……


《美伞市伞阳学园》的魔术师们
伞阳学园是一所拥有国中和高中部,并且采取男女全体住宿制的学校。校舍位于流过山中小镇的美伞川畔,女生宿舍是保全系统严密的新式公寓。在校舍的另一端有四楝男生宿舍,属于旧式钢筋四层楼建筑。男学生们忍着明显的差别待遇,每天依然勤勉向学。

远见启介
.外在魔术通道/天牢
.代表魔术/贪食魔狼高中部二年级。
被成为精神体逃过障追杀的爱莉莎碰巧当作肉体附身利用的少年,两人的相遇却不是偶然。右掌上的《魔狼》可以吸收所有魔术、也是反魔术媒介者的他,认为手掌是因为无法拯救遭逢海难事故的妹妹远见由衣,才会遭此「惩罚」,曾经自嘲自己是「行尸走肉的魔术师」。

友月未由
.外在魔术通道/悲叹魔王
.代表魔术/叹息炎剑、怒火之焰
高中部二年级。被班上同学谣传为《魔女》的少女。因为阵的《路特之仪》的缘故,导致她体内的魔力觉醒,并且出人意料地与高次元存在同调。她曾经随着阵的死亡而暂时失去魔力,不过后来又靠着自己让力量觉醒;现在在爱莉莎的指导之下,每天都和启介一起在放学后努力修行魔法。她是大财团友月家族的下一任当家候选人,因为拥有继承权,所以很多友月家的亲戚都想要她的命。


冬上雪绘
.使用通道/阵·海道·洛姆威尔的残渣.
代表魔术/冻结标本、侵略冰原
高中部二年级,在启介班上的地位犹如女神一般。对网路上流传的《魔法》很有兴趣,藉机接近启介与友月,并常常恶意刁难他们。虽然遭到友月的报复而导致精神崩溃,却因为成为《黑血之徒》的一员而复原。后来再度与友月对决,在《黑血之徒》解散的同时失去魔力。不过对现在的友月来说,她仍是一名劲敌。

朝之宫阳名
.使用通道/阵·海道·洛姆威尔的残渣
.代表魔术/驱逐绝望
以高中部二年级生的身分转到启介班上,身高不到130公分,外表像是小学生的「小占卜师」。原本是隶属于《群聚》的魔术师,小时候被《鸦》,也就是阵·海道·洛姆威尔捡到。她称呼阵为「哥哥」,对他有仰慕之情。其《鸟之名》为《雀》,计画让《枭》与阵复活,最后却以失败告终,后来也退出《群聚》,现在以普通高中生身分过着正常生活。
19
10

請選擇投幣數量

3

全部評論 32

  • 1
  • 2
前往
10000
Godofraid 騎士
期待後續發展,看5卷去

12 年前 0 回復

zhang_tianh 子爵
最近没粮草吃,先把这个当干草充饥吧

12 年前 0 回復

暗夜不懂丿入梦 平民
好吧,我承认是我无知了.....

12 年前 0 回復

暗夜不懂丿入梦 平民
诶,好像没听说过啊.....

12 年前 0 回復

zjj00520 公爵
录入 辛苦了。表示感谢,有下载版是最好的了。

12 年前 0 回復

香蕉 平民
感謝樓主!
終於出了第四本了!
等得真的好辛苦!

12 年前 0 回復

gelade1 勳爵
出了第四本..前三本劇情差不多也忘光了 =__=

12 年前 0 回復

sakuraljb 騎士
以后需再关注,现在先帮你顶一下

12 年前 0 回復

ykhzh 伯爵
非常感谢录入~时隔一年半呢,刚刚补完前三卷才记起剧情的伤不起……

12 年前 0 回復

冥土的六文钱 勳爵
本帖最后由 冥土的六文钱 于 2012-8-21 09:28 编辑


等这个更新很久了,看完第三卷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台版坑了呢。LZ录入辛苦了,非常感谢。

12 年前 0 回復

x20a7896 騎士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 台版好像已經出第5集了
不過還是感謝錄入組 辛苦了~~~

12 年前 0 回復

530952083 子爵
我上轻国搜,前三本找不到。是怎么回事?

12 年前 0 回復

xiaoy 平民
感谢翻译,谢谢楼主啦!

12 年前 0 回復

mark20hk 王爵
此作真是十分強大!
令在下十分佩服其中的畫面!
真的希望快些看見下一期!
謝謝了閣下的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671 伯爵
' haibara 发表于 2012-8-19 19:3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有同感,应该是负犬 5应该7月就发售 '


话说负犬的网站也挂了。。。
5已经出来无误,见贴吧有人已经订购了(可惜是高三党录入无望)

剧情嘛。。我觉得的确不出彩,但看下去也还可以。在这么多滥商业化、服务向的不入眼的东西里算是很正常向主线明显的了。。

12 年前 0 回復

13796132 平民
这名字好有深意。。。貌似很难理解。
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12 年前 0 回復

xushenghai1992 子爵
不错的一本小说,插画也很好看!
感谢楼主录入,辛苦了。

12 年前 0 回復

vb00021 騎士
为什么总感觉插图怪怪的啊= =

12 年前 0 回復

housekeeper 侯爵
转载和录入是不同类的,转载的不好整理,需要取得授权。这是LK自己录入的版本,整理合集时有用的。

12 年前 0 回復

420860535 王爵
嗳~看起来不错额.挺和我胃口的小说,从第一卷开始补吧

12 年前 0 回復

  • 1
  • 2
前往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456 粉絲
0 關注
1.5k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