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歌[第1本][岩井恭平]


虫之歌 1 肥王制作
序曲 O·OO THE OTHERS
每一个人都带著相同的眼神。
行人们在朝阳洒落的道路上,专注地前往彼此不同的目的地,这是城市中随处可见的景象。
一切就像是为数庞大的人偶们在走动般,缺乏真实感。而这全都是他们那如同玻璃珠般,毫无生气的瞳孔所造成的。
往旁边望去——
咖啡厅的玻璃窗上,映著彷如人工物品般眼神的少女。那是个约十来岁,留著一头剪齐了短发的少女。少女也不觉得玻璃上映著自己的这件事情是现实。
别过眼光,少女迈开步伐。不需要去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任何的自我意志,在「这里」都是不需要的.
擦身而过的墙壁上,写著斗大的涂鸦字——
「东—33 GARDEN』
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车站就在马路的另一头。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脚步…照理说,应该要在这里左转才对·
内心感受到微微的痛楚…她看着车站对侧——朝阳缓缓升起的天空。
少女虽然无法思考那个方向有些什么,她的视线却停驻在某一点上,无法动弹·
「这四年之间——」
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少女回过头去,看见一位高姚的女性。女性脸上的圆形墨镜.以及深红色的长大衣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着光芒.
心中又是一阵痛楚.
少女认识眼前这位女性,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或是何处见过她,也不打算想起来.
女性俯视着少女,微笑说道:
「你在这四年间,一直保持着这样吗?没有想起任何事,也没有任何愿望……]
她那双戴着红色皮手套的手,抚过少女的下巴·
「真是浪费,你的梦想很美味呢……不过没关系,你一定马上就会回想起来吧?」
「咚」的一声,少女身旁一阵轻响。
她瞥眼一看,一位穿着与众不同的人溷在路过的上班族与学生之间,站在那儿。对方头上戴着足以遮住整张脸的巨大防风眼镜,并且身穿漆黑色的长大衣。因为胸部鼓鼓的,大概可以推测出是一位女性。
「你在那里做什么?」
头戴防风眼镜的人逐渐走近少女,然而她的问题并非针对少女,而是针对少女身旁那位戴着墨镜的女性.
「你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监视员吧?这孩子是你负责的吗?」
「是我先提出问题的,请你立刻离开那位少女。如果不肯遵守的话……」
一只蝴蝶不晓得从哪里出现,飞落在戴着防风眼镜的人肩上,那是只有着雪白翅膀的蝴蝶。
「哎呀,你的(虫)也是这种型态呀?那还真是……恰巧呢!」
[...你说什么?」
女性将眼光从防风眼镜的女人身上移开,对着少女说道:
「你现在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随心所欲了。有朝一日,再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吧!」
少女眼中泛起一股情感的波流…她不晓得墨镜女子在说些什么,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推自己一把…
「你……到底是什么人?」
准备逼近的黑色大衣停止前进。
戴着圆形墨镜的女性笔直地伸出手来.而手臂的指尖上,停着一只色彩与花纹鲜艳的蝴蝶.
戴着防风墨眼镜的女人吓得全身僵直.
「那只(虫)是……难道你是(暴食)!]
「看来…你也拥有很好吃的梦想呢!」
停在女性指尖上的蝴蝶突然改变外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美丽的翅膀越张越大...
「——好啦,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吧!」

1.00 大助 PAET 1

十二月中的早晨,空气冷到足以刺痛肺部。
每次站在这座车站的月台上,都不禁觉得…迈入二十一世纪也已经好几年了,如果把月台改建成封闭式建筑物,然後再加装暖气,这样不是很好吗?至於月台这边的门,只要等列车停靠妥当之後,再像自动门那样开启就行了。
时间刚好是七点三十分。
药屋大助一如往常地穿过剪票口。
月台上还是老样子,满是通动人潮,以及准备去上学的大量乘客,显得热闹无比。而在这之中,有一群穿著西装外套,比其他人更加吵闹的少女们,站在最靠近剪票口,几乎已经变成她们固定位置的地方。
这四名十几岁的少女中,位於中心的女孩甚是引人注目。
她那头长约及肩的头发因为朝阳的反射,亮晶晶地闪耀著。脸上爽朗的笑容,就是比周遭的人耀眼许多。她的笑容看似有几分坏心眼的原因,想必是因为眼角像猫一样地微微往上扬之故。
不少男性会特地为了她回头,将视线落在其西装外套外,披著大衣与围巾的身影上.
少女叫做立花利菜,跟大助同为就读县立樱架东高中一年D班的同班同学。
大助从远处瞄了利菜一眼後,便走向月台後方。
立花利菜跟大助一样,常常在这个时间带搭车。虽然许多朋友都说,光是一大早能够看见立花利菜,一整天就可以过得很幸福,大助却不会这么想。事实上,对大助来说.话很多的利菜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对象之一。
为了不被同学们发现,大助今天早上也刻意地避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住.
「啊,那是药屋同学吗?」
「真的耶。喂——这里、这里。」
大助听到多名少女的呼声,不禁偷偷蹙起眉头·
「早…早啊…」
他一边苦笑,一边回过头去,只见立花利菜压根不打算掩饰.露骨地皱著眉头说道.
「喔,是药屋啊?不用管那家伙啦!」
「为什么?没关系啦!快,药屋,这里有空位喔!」
「原来药屋也是搭这班电车啊?」
除了利菜以外的三位同学,亲切地向不得已走过来的大助攀谈。
「恩,因为这班车的车厢比较多,所以比较不挤。」
「说是这么说,该不会是别有用意啊?如果目标是我的话该怎么办?呀--好可怕喔!]
同学们看到利菜用胡闹的语气一边说,一边扭动身体,都不禁笑了。
大助则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
「这点你大可放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喜欢文静一点的女生。」
月台的广播正通知乘客列车即将进站的消息,寂静的地鸣声微微震荡著铁轨。
利菜突然变得一脸不悦。大助冷静地心想:这个人还真忙碌於变化表情啊…
「什么态度嘛!我也最讨厌像你这种没有特色,一副人畜无害的男生了!」
其他同学也认同利菜的话。
[这說來也對,跟其他男生比起來,大助似乎比較不突出耶!不會想換個发型看看嗎?」
被她們一問,大肋用手指捏捏自己的頭髮。
已經長到眉毛附近的頭髮非常烏黑,沒有燙髮也沒有使用護髮劑,不過差不多該修剪了。就算回想起早上在洗臉台前看到的自己,除了臉上的0 K繃之外,實在沒有什麼特色可言。
「没关系,我这样就好.」
「你的脸颊怎么了?昨天跟人打架吗?」
「这个是…今天早上从床上摔下来时撞到的。」
「噗!连染头发都不敢的药屋同学怎么可能敢打架?]
大助对利菜刻意取笑的态度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过我觉得有点可惜耶,药屋同学的素质不差呢!]
「哎呀·哎呀?你难得会说出这种话呢,该不会…]
「咦——是这样吗?」
「不…不是啦!干嘛说到这里来啊?」
少女们吵闹了起来,只有利菜一个人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习惯这种话题的大助,只能假装听不见,栘开目光。
然後,他听见背後类似上班族女性之间的对话。
「喂,你有听说吗?昨天这附近好像出现附虫者了·
「咦——不会吧?附虫者真的存在吗?」
同班同学唤了唤呆呆看著著那些女性背影的大助:
「药屋同学,你怎么了?]
「没有,刚好听到她们讲到附虫者……]
「附虫者?不会吧?在哪里?」
听见少女大叫的声音,四周的人都惊讶地回过头来
「笨蛋,我们又没有说有附虫者!」
「可是大助同学他……」
「听说昨天这附近出现附虫者」
个少女则急忙捣住她的嘴。
大助说完,只见同学们面面相觑,立刻忘了方才聊天的话题,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我之前有看过一次……那个根本不是虫,是怪物啊!嗯心死了!」
「我也有听说过,奸像是附虫者们全部都聚集在一起,组织反抗军…之类的吧?总之就是建立了类似的组织。」
「我听说国家为了找出藏匿在城市里的附虫者,派出负责监视的人潜伏在我们周遭…」
在压低声音交谈的少女之中,不知为何,只有利菜默默不语。与其说她对这个话题感到兴致缺缺,更像是在生著什么闷气一样。
大助叹了口气.
现在不管到哪里都流传著同样的谣言,让人听到厌烦·
就是指会吞食人类的梦想与希望的神秘昆虫·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长什么样子。但是(虫)会寄生在青少年身上,一边侵蚀著宿主的梦想,一边成长。
另外,(虫)不只是会吞食梦想。
或许是作为吞食梦想的谢礼,也或许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虫会将自己的力量分给宿主服从主人的命令,解放自己的力量。而大助本身认为原因绝对是後者。
但是,当附虫者将梦想吞食殆尽的同时,宿主就会死亡。一旦成为附虫者就必须接受生命以(虫)为中心的命运。
以上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虫)之骚动·
虽然全部都是些没有根据的传言,但状况早已经超过传言的程度。
在这短短十年之间,日本国民对於(虫)的畏惧,与对附虫者的厌恶感及歧视已经根深柢固·国家虽然持续否定(虫)的存在,然而近几年来,态度也渐渐变得软弱下来。
「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啊?统统杀掉不就得了?」
大助对少女的这番话报以苦笑。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不过确实有人因此感到恐惧·」
「可是真的有啊,我还亲眼看过呢!」
「……蠢毙了。」
利菜小声地嘀咕著。
其他同学似乎没有听到。就算想看利菜的表情
电车进站了。
她也只是撇过头去,紧抿双唇。
大助等人穿过车门,在另一侧的窗户旁站定。
『上下车时请小心月台间隙,本列车即将开动--』
广播声响起,其他乘客也陆陆续续上车。
「那就继续刚刚的话题吧!你是不是喜欢大助啊?」
「咦——就说没有了嘛!别再说了啦!」
「还是别说了吧,像他这种人畜无害的男生才是最难搞的。啊
是会怀孕的喔!」
危险!要是再靠近他的话
利菜以平时的态度开著玩笑,好似方才的复杂神色是假的一般。除了大助以外的同学,似乎都没有发现利菜微妙的变化。
「这家伙挺阴沉的喔——每天早上为了不要让我们发现他.还偷偷躲到後段车厢去呢]
「咦?利菜,你知道药屋同学都搭这班车啊?」
「啊?就…就是偶然看到的嘛……」
大助不管一旁嬉闹著的少女们,以大衣袖子擦拭因车厢暖气而蒙上一层雾气的窗户。
他并不是厌倦跟同学聊天。
这个举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玻璃雾雾的,想擦一擦罢了。
『车门即将关闭,请小心——』

頭頂上傳出廣播聲,耳邊聽得到同學的聊天聲音。
窗戶玻璃恢復透明,大助看著窗外.
這一瞬間--
看著窗外的大助,不禁睜大眼睛。
一名少女看著這裡。
少女在反方向的列車裡面,用跟大助同樣的表情看著他。那是位年紀跟大助差不多,很適合短髮的可愛女孩。
大助的時間瞬間停止.
少女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眸,彷如雪花般白晰的臉龐、淺色的短髮,一切都深深經由大助雙眼,烙印在腦海中記憶的最深處。這份記憶讓他心裡異常亢奮,全身都熱了起來。
窗戶另一端的少女也望向這邊,微微睜開眼睛。
--大助的內心深處,有某種感覺開始在運轉。
“車門即將關閉。”
隨著「噗咻」一聲氣音,背後的車門關上。
大助回過神來。
在[喀噹」一下搖晃之後,大助與少女拉開了距離。儘管如此,少女的眼光還是跟著大助。
大助忽然行动了。
他推开其他乘客,跑到车门边。
「咦…喂,药屋!」
大助无视自己的行动惊吓到朋友,毫不犹豫地按下紧急按钮。
顿时间,警铃声大作,电车突然停下来·大助在乘客的尖叫与抱怨声中,硬是把紧闭的车门撬开,
他甚至等不及车门完全打开,便强行从门缝问钻了出去,跳到月台上。
「药屋!你…你这是干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助丢下困惑的利菜,迅速奔上楼梯,以全速冲过通路,奔下通往另一侧月台的楼梯.
但是,应该停在那儿的电车早已消失,驶离月台的电车车尾渐渐远离车站。
大助的心中涌起一阵绝望感,就在此时……
「呃,那个……」
略带压抑的声音在大助背後响起。
大助回过头,瞪大眼睛。
跟方才的面无表情不同,对方很明显地露出几分畏惧的神色。在电车里面看到的少女,正站在大助面前。
从电车里面看到的少女黑亮的大眼睛,正微微压低望向大助·而宽大的围巾,正好遮住她吐出白色气息的嘴角。
「你…你不是要搭乘刚才那班电车吗……」
少女看著一脸呆滞的大助,有点困扰地低下头。
「啊……那…那个……我……」
这时,大助发现一名车站人员从少女背後奔跑而来。
「糗了!抱歉,你跟我来一下!」
「咦?啊……」
大助强行抓住困惑的少女的手,冲向出口。
1.01 诗歌 Partl
那一瞬间,少女原本如同死人一样空虚的眼中,恢复了光泽。
少女在窗户的彼端望见少年的瞬间,便好似从漫长梦境中觉醒过来般,恢复了自我意识·
少女在没有任何自觉的情况下,迅速下车。
没有任何根据,也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充满奇异的期待感。
虽然说是期待,但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就算是这样,身体依然擅自动了起来。
脑袋一片混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车。
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搭乘电车。自己应该不可能再次离开「那里」,也不应该再度醒过来,因为在四年前,她便失去了一切……
只是,在看到那名少年的瞬间,她发现自己体内的许多事物苏醒了。或许是记忆、情感,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那都是诗歌曾经一度忘怀的事物。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後,现在的自己,正跟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来到住宅区的空地。少年抓著她的手,甩掉紧追在後的车站人员,来到这里。
眼前是一块宽阔的空地,或许是工程进行到一半,随处可见工程车停放在此。
刺眼的阳光洒落而下,这里是个空气澄净而透明的空间。
「呼……哈……」
少女拚命调整呼吸,接著环顾周遭。
早晨的阳光,风的气味、摇摆的树木,映在眼帘的所有事物,全都让她感受到自己身处此地的真实感。这感觉犹如事隔数百年般久远,让她无比怀念,甚至难以置信自己现在就在这里。
她脑中还残留著些许到昨天为止的记忆。那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喜悦,只是被空虚填满的每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生活像极了永无止境的地狱。
她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自己现在「活过来了」。
那么,「那个」呢……?
不是因为方才全力奔跑过,而是其他的理由
如果在的话,请快点出现吧……
诗歌在心中呼唤,畏畏缩缩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她紧紧闭上双眼,等待那个时刻。
——但是,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在……吗……?」
她睁开双眼,再度环顾四周。
一行冷汗滑过少女颈项。
完全没有看到她所惧怕的「东西」的影子。她心中虽然瞬间涌上期待之情,但却又立刻感受
到阵阵不安.
——我真的……?
当她正在怀疑这是否为梦境的时候,她发现一名穿著黑色大衣的少年,正靠在工程车上大口
喘气。那名少年就是把诗歌拖来这里的始作俑者。
少年看起来只是位普通的高中生。为什么这样看似乖巧的男生
诗歌凝视著少年的侧脸思考著。
这份感觉……是什么……
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无法从少年身上栘开视线·
会让车站人员紧追不舍呢?
只是看著他、只是待在他身边,内心情绪便高涨不已。那并不是因为自己一路狂奔到这里来的缘故,而是一种很温暖,甚至很奇妙的怀念情结。
「那…那个……」
诗歌战战兢兢地对少年说话。
少年如同惊醒一般抬起头来,他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说道:
「抱歉!我们才刚见面,就不小心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不…不会,我并不……」
少年看到诗歌摇摇头,明显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他仰头望著蔚蓝的天空.安心地吐出一口白色的气息。
「太好了,要是现在就被讨厌的话,那就没办法再跟你交谈了·」
「咦?」
「啊,不…没事,啊哈哈!」
少年用笑容蒙混了过去。
受到少年怪异举止的影响,诗歌的情绪也跟著舒缓许多,很自然地笑了出来。
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笑过了?
这真的是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甚至到让人觉得感动。
诗歌偷瞄少年的侧脸,他确实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说实话
「我…我说啊…」
「啊,是的·」
「我叫做药屋大助,呃…可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少女被大助问起之後,陷入一阵沉默·
他甚至过於普通了点。
原本应该已经丧失的记忆,不知为何竟然苏醒过来,这简直可称之为奇迹。
不,应该说,既然想起自己处於什么样的立场,就更不该跟多余的外人有所牵扯诗歌虽然这么觉得,嘴角却像方才在月台上一般,擅自动了起来。
「…我叫…杏本诗歌。」
声音虽小,却很肯定地回答出来。
「是杏本吗?」
少女——诗歌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那个……」
名叫药屋大助的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
「杏本!可…可不可以跟我做朋友?」
「咦……」
诗歌惊讶地拾起头·
挣扎了半天,他终於开口
「啊…我先声明,我不是在把妹喔!该怎么说
诗歌只是一脸呆茫地注视著眼前的少年。
想跟自己交朋友?
眼前的少年确实是这么说的。
朋友……
诗歌心中的困惑波纹,再度扩散开来。
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得…想跟你说话
大助面露既期待又不安的表情,等待诗歌回应。
诗歌知道有某种温暖的东西流入自己心中。还有另外件事,她觉得内心深处,在最深的地方.有一股感觉稍稍起了转变。
诗歌微微发烫的脸,绽放出笑容…
[...好的。」
轻轻地点头应允了。
方才的少年,药屋大助似乎很单纯地对诗歌的回应感到非常开心。
大助虽然问了诗歌的行动电话号码,诗歌却摇摇头。她不可能会有行动电话这种东西。
大助听到这件事,似乎显得相当惊讶。诗歌心想:难道,现在应该是人手一只行动电话吗?
诗歌探索回到这座城镇之前的记忆,她脑中也残留了些许昨天的记忆,不过说真的,她已经将近四年没有看过电视了。所以顶多记得四年前,刚奸是行动电话正流行起来的时候。
结果,诗歌在问过大肋的行动电话号码之後,两人就道别了。大助似乎还要上课,他只能相当遗憾地离去。诗歌也说自己要去上课。
道别的时候,大助问超诗歌放学後是否有事情。诗歌最初虽然觉得有些困惑,但还是老实地回答说「没有特别的事情。」
大助说他刚考完期末考,今天只要上半天课,两人约好中午要再碰面一次。
「……该怎么办?」
诗歌走在繁忙的街道上,喃喃自语。
难以置信的事情接连发生,使得她的思绪无法跟上。
为什么,我会——
视线前方,有著诗歌绝对逃避不了的场所,然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樱架市。
街上的人们并不在意驻足不前的诗歌,川流不息地前进著。
这座樱架市,是从十年前开始飞快发展的新都市,
政府似乎将这里定位成接近都心的卫星城市,明显表现出开发此地的意图。加上这里接近海水浴场,本身具备观光景点的机能,使得整个开发计画更加成功地落幕。再三天後就是圣诞夜,新都市里到处充满红、白,绿色的装饰品。
一条尚在开发中,地表参差不齐的街道,在诗歌眼前拓展开来。
过去曾经每天都看著这幅景象,现在却怀念到令人不禁想哭泣。
诗歌诞生的城市。
到四年前为止,诗歌毫无疑问是这座城市的一分子。跟现在走在街道上的少女们一样,是很普通的人类。
仰头遥望的天空彼端,有著绝对不想回去的恐怖场所·
现在,她则待在绝对不可以回来的地方。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那个场所的·
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回到这里。
她甚至迷惘於今後的打算——该去何方?
但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了,就更应该及早离开樱架市。对诗歌来说.这座城市太危险了。
诗歌转身,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可是——
「怎么…办?」
自己的双脚与意志相违背,很快便停了下来。她回头环顾城市,再度喃喃自语。她不经意地将双手交叠於胸前,并灌注力量握紧。
已经跟刚刚遇见的少年约好,中午要再次见面了。
诗歌当时虽然很迷惘,但一看到大助拚死请求的神情,就不禁答应了。
如果诗歌爽约的话,大助会觉得很遗憾吗?毕竟是大助说想跟诗歌交朋友的。
诗歌很开心,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想跟自己这种人交朋友。这或许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年纪还小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过於文静,个性又不擅於表现自我,所以从来没有交到朋友过。
然而自己现在正打算跟这样的人毁约---
[啊...]
小小的痛楚掠过胸口。
而这份痛楚非但没有减轻
「我得快点离开这里……」
诗歌咬紧嘴唇。
更在心中蠢动,逐渐扩散开来。
「只待到中午为止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这次要确实做一个了断……」
正当诗歌喃喃地说给自己听时,她偶然听见旁边两个疑似上班族青年的谈话。
「喂,那不是自卫队吗?难道附虫者又出现了?」
「哇,不会吧?那里刚好是我前辈家附近耶!」
诗歌吓了一跳。
她顺著青年们的视线望去,确实看见自卫队的车子.从马路的另一头开过去。
「搞不好,你前辈就是附虫者!」
「那就太好运啦!如果,他们把前辈带去那个叫做特别什么来著的隔离设施里面,我就不用再听前辈说教了!」
「呆子,如果真是这样才不好呢!要是公司里面出现附虫者的话,所有人都会因为觉得恶心,而纷纷辞职不干的!」
诗歌踩著小碎步穿过人潮,走进大楼的阴暗处後,才慢慢停下脚步。
「……」
她为了冷静情绪而深呼吸。
方才感受到的胸中痛楚,已经有如假象般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孤独与悲伤.紧紧束缚内心。
「我……」
诗歌隐隐怀抱不安的情绪,将一只手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
要是在的话,就现身——
她闭上眼睛,跟之前一样在心中用力呼唤。
指尖却依然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她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自己白晰的手上,还是空无一物。
因为安心而喘了口气的声音,自然而然地由诗歌的嘴角轻吐而出.她知道自己瞬间从紧张的状态下解脱了。
「这……不是梦吧?」
诗歌好似要抓住冰冷的空气一般,紧紧握住手。
「中午之前,先找个地方晃晃好了…」
小声呢喃後抬起头,她很自然地露出浅浅的微笑。

1.02 大助 Part2
神也会有做好事的时候嘛!
大助一边想著这种事,一边愉快地将包包往肩膀上提。
「大助,你在笑什么?你从早上开始就怪怪的!」
隔壁座位的同学在放学铃声响起时,丢了这句话过来。
「没事啦!」
「少装蒜了,快招吧!你以为今天早上是谁帮你的啊?」
不光是朋友,连今天早上搭乘同一班电车的女生们也跑来质问大助。
虽然被这些女生们紧紧逼问早上停住电车的事情,大助还是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不
若非这些女生们当时假装不认识大助,大助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这个问题了。不過,若非這些女生們當時假裝不認識大助,大助可就沒有那麼容易解決這個問題了。
「啊呀,真是可怜啊…药屋大助其实是个危险人物吧?各位,不可以靠近他喔!会被传染破坏脑细胞的细菌的!」
一边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一边说出这些酸不溜丢话语的,就是不知几时跑过来的立花利菜。就算穿著西裝外套,也可以看出她纖細的體型.明显地发散出与其他女生不同色彩的利菜.大夥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大助认为立花利菜毫无疑问地具备这项特质。利菜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吸引著周遭的人们。
大助叹了口气,转头面向利菜。
「什么叫做危险人物啊?」
「像你这种平常看起来过得很低——调的人,实际上就会在背後干著危险勾当啊!好比滥用毒品之类的。啊!难道说你其实是个是杀手?呀——杀人凶手!」
「……是、是,我就是嗑著危险药物的杀手。对不起,过去隐瞒著各位。」
「呜哇——好无趣的反应喔!逊毙了!」
相对於利菜明显挂著厌恶的神色,大助則是滿不在乎地一笑帶過,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重新背好包包.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还挺悠哉的嘛!」
「很抱歉,今天的我不是平常的我,不管立花同学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
「什么嘛,你今天果然遇到好事了,对吧?快跟我说!」
朋友探出身子来询问。而利菜虽然假装漠不关心的态度.却隐约能发现她不经意地留意这边的对话…似乎相当介意。
「既然都这么说了…没办法,我就告诉你吧
「……喂,这种说法让人听了还真不爽。」
「……他根本就一副很想讲的嘴脸。」
大肋回报一个笑容,给面露险峻表情的朋友们。
「其实,我今天早上在车站认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还跟她成为朋友了!]
「咦?真的吗?你是会去把妹的人喔?」
「……喔——嘿——……」
周遭的朋友虽然都很吃惊,利菜的反应却比想像中平淡得多。
不过大助并不在意同学们的反应。
光是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整個人的情緒都飛揚起來。只要能夠再與今天早上遇見的少女--杏本诗歌见面,就让他兴趣一股独占全世界所有幸福的感觉,幸福到很想当场跳起舞来。
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虽然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想这种事情。内心深处炽热到难以忍受。
只明白一件事。
还想再见一次面--
大助很想立刻再见到诗歌,想跟她见面,然後跟她说说话,而且是非聊不可。
「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是怎么样的女生啊?真的很可爱吗?」
「废话!不过——你问我她是怎么样的女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
「用一句话形容的话?」
「就是跟立花同学完全相反的人。」
「……认为可以打他的人,举手,」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举手回应利菜的发言。
得到大夥支持的利菜,虽然一度举起书包.但是马上就颓丧地垂下手臂。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转身背对大助.
「你就好好享受吧!反正像药屋这种一点也不风趣的人,肯定马上就会被甩的啦.]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嘛!」
就在此时,班级导师从教室门口探头进来。
「刚刚忘了说了,立花。」
「什么事?」
「你的画作在本市举办的艺术竞赛中获得冠军了.真是了不起啊!]
教室内响起赞佩的感叹声。
利菜不知为何板起一张脸,她很难得地对除了大助以外的人,露出不悦的表情。
「我不记得我有投稿参赛啊?」
「好像是美术老师看到你放在美术教室的画之後,偷偷帮你投稿的。明天朝会有颁奖典礼,要记得出席喔!」
对於班导师的一番话,利菜无言地栘开视线。
[立花同学,你好厉害喔!是艺术竞赛的冠军耶!」
大助对利菜说出这番话之後,利菜凶狠地瞪了过来。她的眼神跟刚才不一样,明显散发著怒气。周遭同学也都因此安静下来·
「你明明这么会画图,为什么不加入美术社?啊!我知道了,你有跑画室,对吧?可是这一带好像又没有画室……」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利菜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无比·或许是因为她平常总是面带开朗笑容的关系,所以一旦正经起来,吐露过於冷静的声音时,就会让人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上美术大学吧?」
「喔,原来你认为考上大学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啊!」
但是大助却不高兴地继续回答:
「我并不认为考上大学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既然是很会画图的人,会有继续就读美术大学的想法也很自然…还是说,利菜同学并不想上大学?」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谈论这种事情啊?」
或许是气过头了吧,只见利菜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懒得跟你说了,再见啦,未经世事的小少爷。」
大助呆然地看著掉头离去的利菜背影,其他同学也对利菜异於往常的行为感到困惑。
大助不禁目视主人已经离去的利菜的座位。
桌子表面上,布满无数细小的刮伤痕迹。
放学後,大助在樱架车站前面的广场等著诗歌。
时间刚过正午没多久,他比约定时间提早到了不少。
大助紧张地环顾四周。
广场上的人潮繁多而热闹,不少情侣或携家带眷的人们,满面笑容地来往不断。打扮成圣诞老人的男子,背著广告看板到处走动。注视这幅景象,让人不得不承认圣诞节的脚步逐渐逼近。
「那…那个……」
背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大助猛然回头
「啊,是杏本!」
「午…午安。」
诗歌一脸紧张地向前走近。
大助则是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看见一位身著蓝色大衣的短发女孩。
他总以为诗歌不会再出现了…说不定,连早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南柯一梦。
他不自觉地注视著诗歌的脸庞,想确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与诗歌再会,并且交谈著。
「那…那个……」
大助看到诗歌露出困惑的表情,急忙挥了挥手。
「啊…抱歉。对了,你吃过午饭了吗?」
看见少女摇摇头後,大助左右张望了一会儿。
「那么,呃……」
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助才发现自己拚命安排的行程表中.虽然有计画一起吃中饭的部分.没有想过用餐的地点·
「不如…去那里吃吧……反正也很近……」
似乎是看出大助慌张的态度,诗歌手指著一个方向说道,那是大助很熟悉的速食店·
「去那里吃就可以了吗?」
诗歌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快乐的表情,悄悄地透露了出来。
将盛著汉堡餐点的拖盘放在桌上後.脱下外套的诗歌看起来更是小了一圈。大助到现在才发诗歌跟自己有一个头高的差距。
大助烦恼著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几经思考後,挤出来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真的很抱歉,才刚见面就拉著你到处跑。」
诗歌听到大助这番话,放开原本叼著的吸管…
「不…不会啊,其实还满有趣的……」
「那样子跑……满有趣的?」
「是…是啊!」
应该是顾虑大助的心情吧?诗歌一边释放浅浅的笑容,一边回答著。
「有件事情让我有些介意,杏本……你几岁呢?应该不会比还我大吧?
「果然,那你讲话可以不用这么客气,我也跟你一样是一年级啊!不过,我在这里没有看过你身上穿的那种制服,你是从哪里……」
话才脱口,大助便发现自己问错话了,因为诗歌的表情是那样地僵硬。
正当他急忙想将话题带过时,诗歌也在此时反问:
「啊,叫我大助就好!我习惯让跟我比较熟的人这样叫我。对不起,都是我一直在问话。」
「不…不会的,那么大助……你呢?」
「我就读樱架东高中。你知道是哪一间吗?就是离这里再两站车程的地方,是前几年才盖起来的新学校——」
彼此间的对话虽然带有几分稚嫩感,却毫无窒碍地进行著·
诗歌要大助称呼自己为「诗歌」。大助虽然觉得直接叫名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聊著聊著,也就很自然地以名字称呼她了。
诗歌住在附近的城镇,似乎就读离家很近的高中。因为一聊到家人和学校相关的话题,她的表情就会变得忧郁,所以大助刻意不碰触这方面的事。
只是,她的个性比想像中更加文静,偶尔露出来的笑容也很腼腆,也从来没有笑出声音过。
这举动紧紧揪住大助的心。
诗歌放开吸管,一脸惊讶地看著大助。
「大助,你一个人住?」
「嗯…因为家里的一些问题,我独自住在外面的公寓。这件事,我没有跟班上的人说过。」
大助一边暍著装在容器里面的咖啡,语气轻松地答道。
「为什么呢?那……大助的家人呢……」 ·
「总而言之,我叔叔现在算是我的监护人。」
「对…对不起。」
「没…没关系啦,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也不介意这件事情,叔叔、婶婶和堂姊妹都跟我处得很好。我之所以没有跟朋友讲,也只是因为刚好没有聊到这类的话题……」
大助看到低著头的诗歌,心里一阵懊悔。跟她说这些,只会让她更有所顾虑而已啊…
「你曾经……想过要见家人吗?」
「咦?」
大助抬起头。这问题虽然让他感到困惑,但还是在思考一下後轻松地回答
「恩——这个嘛,说没有是骗人的啦!」
「是喔……」
诗歌再度低下头。
大助把咖啡放在桌上,笑著说道:
「不过,我倒是很想好好地说声再见呢!」
「我是在连交谈都来不及的状况下跟他们分开的。毕竟是生下我、养育我、并且一直住在一起的人。说真的,很想能够跟他们好好地道别。」
大助说完,露出腼腆的微笑。为了掩饰自己略微泛红的脸颊,还伸手拿起手边的咖啡。
诗歌静静地看著大助的脸一会儿後,也跟著微微笑起来。
「恩,说得也是……呢…」
「真是不好意思,跟诗歌说这些无可奈何的事情,还害得你情绪低落下来。」
「不…不会的!该怎么说,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了不起?你是说我吗?」
「思…你确实有认真地思考过去的事情,还有将来的事情……我觉得,这样很帅。」
诗歌一脸正经地说道,大助不禁抓抓头。
「是…是这样吗?」
大助看看行动电话上面显示的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差…差不多该走了吧?前面有一家电影院,在上演一部很有趣的电影,要不要去看看?」
「嗯!」
轻轻点头的诗歌,露出至今为止,看来最开心的表情。
十二月的空气一到了傍晚,就会变成刺骨的寒气。
吃完午饭後欣赏的电影,是一部现在正流行的动作片。大助原本是打算看文艺爱情片,却临时更改计画·不过,既然诗歌看起来很开心,那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吧?
看完电影之後,两个人来到游乐场,刚刚还买了可丽饼吃·虽然是了无新意的行程,大助却玩得很高兴,旁边的诗歌看起来也很开心。
「冷不冷?」
「恩,不会,谢谢你。」
回到车站前广场的两人,坐在板凳上,看著即将隐没於大楼後方的夕阳。冷冽的寒风,似乎
也被夕阳鲜艳的余晖,渲染成美丽的橘色色调。
有好一阵子,两人就这么宁静地凝望著广场。
夕阳俯照在来往人潮的笑脸上,而在这些人潮眼中看到的自己
吧?想到这点,就让大助觉得满心愉悦。
大助瞄了瞄在他身旁,诗歌的侧脸。想必也是露出同样的表情
眼望铺成一片橘色的道路,短发少女虽然面带微笑,神色中却夹带几分羡慕与哀愁的伤感·
看见诗歌这样的表情,大助胸口又是一阵痛楚掠过。
这位总是压抑著笑容,流露些许远离尘世气息的少女,好像一不在其身边,就再也无法寻觅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在诗歌的心中,似乎因为什么烦恼,让她有时会显露出特别忧郁的神情……
即使如此,大助还是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想要两个人一起肩并肩地看著夕阳。
并且希望…她也有同样的想法…
——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
彷佛老早在等待这一刻来临似的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大助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
诗歌很快地站起身子,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诗歌微笑说道,笑容却略带几分寂寥。
[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少女道谢时的表情,看来是真心觉得很快乐,
「别这么说,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毕竟是我突然约你的.]
「如果…还能有机会再一起玩就好了……」
忧愁再次从诗歌的脸庞中显现。光是今天一天,大助就已经看过好几回这样的表情了。
一种厌恶的感觉莫名升起,大助立刻点头答应:
「再一起玩吧!随时都可以的……我明天也很早就放学了!啊,约明天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太过突然?」
诗歌似乎对大助的提议感到惊讶。她虽然想再次开心地微笑.却转为更复杂的情绪。
「明天……我想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对不起,我……」
诗歌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她咬著嘴唇低下头。
「是喔……」
大助的声音虽然也沉了下去,但是他马上便露出笑容:
「那么,你若是有空的时候,就打给我吧!我随时都可以接电话。
诗歌又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当然!我会等你打给我的!」
诗歌困惑地沉默片刻之後,又开心地微笑说道
「谢谢!」
那是今天最直率的笑容。
一股热流往大助的脸上逼近·
「那么……我真的该走了。」
突然,大助叫住正准备走进车站人潮中的诗歌·
「诗歌!」
少女回过头来。
「如果碰到什么难过的事情
大助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记得要随时找我喔.
虽然没有机会问清楚诗歌,她偶尔露出忧郁表情的原因,大助却不希望她再有那样的情绪。
诗歌虽然很想微笑,却仅是咬著嘴唇,沉默不语。
又来了。只要诗歌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助就心痛得不得了。
「我想待在诗歌身边,这样应该可以吧?」
诗歌很高兴地微笑。
[...谢。」
诗歌的回答语不成声,大助只能勉强听见细微的话语。
留下微笑,诗歌转身离去了。
——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逗你笑的。
大助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
他一直凝视少女娇小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1.03 诗歌 Part2
好高兴--

诗歌打从心底如此觉得。
进入车站之後,她便暂时倚靠在柱子上等待·
她抬头看看吊在天花板上的时钟。
跟大助道别以来,已经过了几十分钟。
诗歌从车站入口探出头,偷偷瞄向站前广场。
没问题,没有看到大助,他似乎已经回去了。
诗歌确认大助不在之後,回到广场上。冷冽的空气依旧吹抚著脸庞
不在乎这种事情。
忽然,脸颊感受到冰冷的触感。
是雪…
仰头望向天空,黑暗的夜空中,纯白的雪花一片接著
[...]
在染成一片白色的视野中,诗歌向前跨出了步伐。
脑中浮现出疑问——
为什么大助会对她说那些话?对她这位只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说这么多……
抑或一般跟朋友相处时的态度就是这样?诗歌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体贴地善待很困惑。所谓的朋友就是这么体贴吗?都是光只是想想到对方,胸口就会涌起一阵炙热?
然而,卻也覺得悲傷..
如果大助知道詩歌的「真面目」後,他依然會說出相同的話嗎?詩歌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四年前的记忆,於脑海中苏醒过来。
——因为我们光是活著,就会伤害到周遭的人。
说这句话的,是一位跟当时的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少年。对方脸上戴著一具大防风眼镜.以至于无法看清楚表情。不过,当他为诗歌做出最後的宣告前,表情看来非常的忧伤。
「可是,我已經無法恢復..」
詩歌好似說給自己聽一般地喃喃自語,卻又闔上嘴唇,將話止住。
真的是這樣嗎?
不安的情緒,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而且,对追杀诗歌的「组织」来说,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自己不应该留在樱架市。
更不应该再跟大助见面。
诗歌很清楚,必须尽早离开这块她所生长的地方。当自己「复苏」之後,最应该警戒的地點,毫無疑問地就是櫻架市。

然而,原先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诗歌,现在有了一个目的。
——不过,我倒是很想奸好地说声再见呢!
大助的一番话在诗歌脑中响起。
诗歌觉得,他一定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吧?他那害臊地说著话的身影,让诗歌留下强烈的印象。
「谢谢你,大助……」
只要一想起大助,诗歌就会很自然地露出笑容·即使是现在这样无人依靠、孤单无助的情况下,她还是可以笑得出来。
「多亏有你,让我鼓起了一点点勇气喔..]
诗歌走在不断飘落而下的白雪之中。
她前进的方向是樱架市的住宅区·
——那是诗歌诞生的家的所在地。
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能够往那里前进,
不,其实是忘记了…自从四年前忘掉自己的「梦想」开始,就什么都忘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搭乘那班电车……
或许……不,如果照那样下去,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来到这里的·她会忘了梦想、忘了家在何处,也忘了自己是谁,然後被关在那个地方,过著了无生趣的生活,
但是,自己却遇到大助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为何,但相遇这件事情,似乎成了契机,让她想起所有的事情。
不只是这样,大助更给了诗歌前来这里的勇气。
大助非常温柔地接纳了她,仅仅如此,已经足以让诗歌来到这个地方,鼓起拜访的勇气。
天空飘落的雪,不自觉中越下越大,在诗歌穿著的大衣上,生出一层薄薄的白花。
脚下的道路也已染成一片雪白。纯白的少女在路灯的映照下,成为一幅好似梦中居民般的虚幻景象。
诗歌走近一户人家,偷偷躲在电线杆後面。
她摒住气息,窥视著周遭的状态。 .
目前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影。诗歌觉得,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或许还没有被察觉到吧?
那户人家的大门,在吐露白色气息的诗歌眼前打开。
里面走出一家三口。
一家人应该是正要出门吃饭吧?
双亲的容貌依旧。
女儿却变了许多。除了外表上的转变外.表情似乎不太开心·可能是因为高中三年级了,还
被父母带著到处跑,才高兴不起来吧?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她身上有著些许叛逆的气息。
一家三口看到诗歌从电线杆後面走出来,就如字面意义上所说地瞪大眼睛。
「诗…诗歌……?」
「爸爸、妈妈,好久不见了·」
诗歌静静地微笑说道。
那名少女,则像是看到无法置信的事情般惊讶地说道:
「你真的是……诗歌吗?」
「姊姊……」
诗歌凝视著眼前的长发少女。给人的感觉虽然有些不同了,但漂亮的外貌、温柔的气质却始终如一,自己的眼角跟姊姊有点相似这点,是诗歌从小就暗自得意的事情。
双亲一步步远离诗歌,姊姊却逐步走近。
诗歌有如哀求一般呢喃说道:
「不要动。」
家人们完全相反的举动,都在此时突然停住。
「拜托,留在那里一下下就好,我马上……就走.]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四年前…]
「你…你逃出来了吗?」
「你是……来报仇的吗?」
母亲听到父亲的这番话,短促尖叫了一声後.躲到丈夫的背後。
「诗歌……过去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
姊姊眼角含著泪水,诗歌知道,即使感到疑惑.姊姊还是想靠近自己。
惧怕著自己的双亲…
以及态度与双亲完全相反的姊姊。
诗歌看见两者的模样,在心中下了决定。
能不能恢复成普通人类其实并不重要,何况很明显地,自己马上又会遭到追捕。
已经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了——
[...不,我只是来说,我一直想对你们说的话而已。」
像是要下定某种决心般,诗歌闭上双眼、深呼吸,将冷空气满满地吸进肺部。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再度睁开眼睛,视野因泪水而歪斜。
直视自己的家人,她露出微笑。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生下我…谢谢你们养育我……对不起,四年前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股热流从双颊滑落,泪水终於忍不住宣泄而下。
「姊姊……谢谢你总是对我这么体贴……你的头发还是这么漂亮呢!」
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溃堤。
「我可以生在这个家庭……很幸福……」
诗歌後半段的话语,已经被哽咽声盖过,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诗歌……你不是要回来吗?」
姊姊的问题,让诗歌顿时感到深沉刺痛。
她再次调整呼吸,直视家人後,绽放自己所能展现出的最棒的笑容…
话才说完,诗歌便转身背对曾是自己家人的人们。
她一边哭、一边走,白色地毯上留下她一步步的脚印;脚印旁,也留下泪水滴落的痕迹。
已经无法回头,家人一定会将情报通知给「那个组织]
今後只能不断地逃亡。从遇见戴著圆形墨镜的女性开始,她就被用防风眼镜遮住脸的男生追捕,让意识坠入黑暗深渊……而这样的体验,她又得再次面临了。
回到车站前的广场,公用电话亭映人眼帘。
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漉著,
诗歌走进玻璃电话亭里,拿出钱包。
是个上面绣有刺绣的红色小钱包。
那是诗歌小学六年级——当她知道自己非得离开家里不可的时候,特地带出来的心爱钱包。
也幸亏她把所有的财产塞进钱包里面,今天才能跟大助到处游玩,
钱包里面,只剩下几枚铜板而已。
诗歌把铜板投进电话里面,拨出号码。
若真的要为对方著想的话,就不应该再有所牵扯。即使只是一个不小心的接触,也显然地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诗歌明明很清楚这点,身体却在冲动的驱使之下擅自行动。
对方马上接起电话。
诗歌听到电话另一头,对方有点惊讶的声音後,感到放心不少。她两手紧紧抓著电话听筒…
听著今天才刚见面的少年的声音,说道:
「……大助……对不起,虽然才刚刚道别……我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肥王制作


2·OO 大助 Part3
大助在校内东奔西跑一大圈之俊,总算在美术教室找到他要找的人。
寂静的美术教室里,一位少女坐在中央的椅子上·
那是立花利菜.
利菜与雪白的画布相互对望。原本就有著独特美感的她,这样做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她似乎在想些什么,脸上露出平常在教室不常看到的神情。
大助静静打开门定进室内,一阵强烈的油味扑鼻而来。
[利花同学。」
大助唤了唤长发少女,对方比预期中更夸张地吓了一跳。
「什…什么啊?原来是药屋!」
转过头来望向这里的利菜,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高中生。既不是乎常很有活力、受欢迎的人物,也不是昨天偶然瞥见的愤怒少女。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要你管,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当利菜把视线移回眼前的画布时,她的侧脸已经恢复一如往常,多变的表情。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大助将自己带来的一张纸递给利菜。
「老师叫我把这个交给你,因为我是今天的值日生。」
「那是什么?」
「奖状啊,昨天不是有跟你提过?」
利菜似乎只是兴趣缺缺地看著大助递给她的奖状,丝毫没有伸手收下的打算。
「你能不能快点收下?我还有事情。」
相对於大助急著想把奖状递出去的态度
「该怎么办呢——我实在不很想收下呢]
「饶了我吧,我跟人有约耶!」
大助把奖状递到利菜眼前。
利菜则是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他察觉到利菜一脸不悦的模样,且依然坐在椅子上,目光冷漠地仰望著自己·
「是你说的那个可爱女友?你还没有被甩啊?」
「这跟立花同学无关吧?……如果你不想收下的话,我就放在旁边罗!」
大助看得出利菜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感到生气,且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撇过头去。
「非常抱歉啊,跟你无关还耽误到你的时间……唉唉,你用那种态度给我的奖状,我可是收得一点也不高兴呢——没差啦!就随便放著吧!不然直接丢进垃圾桶里面也行,比较省事·」
大助看著再度面向画布的利菜,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大助真的有点想把奖状丢进垃圾桶,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轻咳两声後,大助在寂静的教室内大喊:
「呃——冠军,立花利菜同学!」
利菜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
「这位同学在樱架市主办的第三届风景绘画比赛,以优越的才能与感性获得优秀的成绩,在此加以表扬。樱架市市长……呃,这名字该怎么念啊?算了,不管他。」
利菜的表情已经超越惊讶,变成无力了。
「恭喜你!」
大助满脸笑容递出奖状。
利菜一脸不可置信地仰头注视大助,然後才反应过来,伸手接下大助手上的奖状。
「你……你是白痴啊?不会觉得很丢脸吗?」
大助半自暴自弃地笑著回答:
「看立花同学害臊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呢!」
「……糟…糟透了……」
「能够获颁奖状,就代表那个人拥有值得赞赏的部分。如果不收下的话,会对给予你评价的人很失礼的。我从来没有收过奖状,所以很羡慕立花同学呢!」
大助说完之後,利菜满脸通红地别过视线·
[这种东西,真的丢掉也无妨啊!」
达成任务,准备离开美术教室的大助.瞄到一脸复杂地注视奖状的利菜,不禁停下脚步。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後,开口对利菜说:
「……我其实看过立花同学的画。」
利菜的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
「在刚入学就读的时候,我偶然看见一张放在美术教室的画。虽然那张画还没有完成..却很动人。当我听说你得奖的时候,立刻想起那幅画.」
「……我知道。」
「咦?」
利菜像是瞪人一般,仰头看著不自觉出声的大助。
「什…什么啊!既然发现我了,干嘛不叫我一声?」
[因为当我想起忘记把画收起来,而折返美术室的时候,就看见你对着我的画傻笑,真是恶心死了!恶心到让人会做噩梦!]
[什..什么啊!既然发现我了,干吗不叫我一声?]
「因为我最讨厌像你这种人了!生长在幸福的家庭里,完全没有体验过任何辛苦.却只会用差别待遇看待附虫者这种尚未明确的对象,真是无聊透顶!」
利菜的声音内充满难以压抑的愤恨,大助不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突然扯到附虫者啊?」
「你不是常跟班上同学聊到吗?比方说附虫者出现了,或者如果附虫者都消失了就好…之类的话题。这种是否实际存在都还未知的对象,你们还拿来说三道四,我听了实在很厌烦!」
「会怕附虫者是理所当然的吧?谁都会怕怪物啊!」
大助瞄了无视他的利菜一眼,转身走向美术教室门口。
「我要回去了,立花同学也早点回家比较好,警卫下午一点会来这里锁门。」
利菜没有回应大助的话。

这里是樱架市有名的地点之一 ---樱架市海滨公园。
这座面积达数平方公里的广大公园,已经成为在地居民休闲的场所。可以从杂木丛生的山丘上一览海洋,公园内吹拂著充满潮水香气的海风·
大助在公园中央的广场,抬头望向静静地刻划时间的时钟塔·因为放学後就直接跑过来这里,所以大衣底下还穿著制服。
——诗歌哭了……
昨晚,大概是在樱架车站道别後的几个小时,他接到诗歌的来电。
大助因为担心一边讲话,一边压抑声音的诗歌,所以约她今天再碰一次面。电话对头的诗歌不断重复著「那个……我……」并奸像想表达什么似的。虽然诗歌对大助的提议感到困惑,却还是答应再次见面。
以长春藤装饰的时钟塔时针,指出下午一点半的时间。
现在是距离约定时间的半个小时之前。
首先,得先问清楚诗歌的状况。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只要诗歌愿意笑,大助什么都肯做。而且他不希望,诗歌只是露出那种偶尔才会看到的腼腆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微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为诗歌著想。
为什么想的不是别人,而是诗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
但是大助却非常肯定一件事情。
只要是自己做得到的,管他什么事情都——
他很自然地加诸力量於紧握的拳头上。
背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助回过神来。他一转头,便看见一位不知几时来到这里的娇小少女站在那儿…是诗歌。
「诗歌,你来了!对不起,我刚好在想一些事情……」
大助走过去,才发现诗歌微微低下的脸部,表情竟是一阵铁青。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昨天很抱歉,那么晚了还打给你。」
虽然笑了,诗歌却笑得非常勉强。
「诗歌……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耶,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关系的……那个……呃……就是……」
诗歌像昨晚在电话里一样,欲言又止。
这位少女露出急迫的表情。大助一想到昨晚,当她讲电话时或许也是这样就觉得整个胸口被紧紧揪住。
果然当时就算勉强自己,还是应该马上赶去才对--大助心中充满悔恨,紧晈著嘴唇。
昨晚在电话里,大助便察觉到诗歌怪怪的。原本想要要马上过去找她,诗歌却说:
对不起……我跟大助已经……
听到这句话,大助只好赶忙在电话里约了明天,也就是今天再碰一次面.
诗歌虽然烦恼了一会儿,却被大助的态度逼到只能让步答应。
然而到了现在,昨天才见过面的诗歌,却似乎被某种事物逼迫著。
大助心中很确定一件事情——不能丢下诗歌。
「总之,先散散步,让情绪稳定一下吧!」
「可…可是,我……」
「没关系啦!就走到那边的板凳为止,应该可以吧?」
诗歌虽然很犹豫,却没有反抗地从大助身边慢慢走过去。
带著狗儿出来的老人,还有推著婴儿车的女性,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
两人朝向板凳走过去的途中,诗歌一直低著头没有说话。她有时候会瞄向大助.想开口却又马上低下头去·
就算坐在板凳上,也还是一样的情形。
过了几分钟之後,大助边看著从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们.边说道:
[..总觉得这里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诗歌抬超头来。
「这里总是很安静,一切都是徐徐地进行着。最近不管到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都会因为施工,或者人们交谈的声音而显得特别吵闹,只有这里不会那样·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才很想待在这里。班上同学部形容我是个『朴素』的人,不过我确实挺喜欢这样的地方。」
说著说著,大助已经是一边笑、一边讲话了,而诗歌也看著视野中来往不断的人们。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
大助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听到诗歌清楚明白地讲出一句话过了.然而好不容易听到的声音.却又显得相当阴郁·
「光只是这样,就让我觉得……我不能待在这里……」
胸口的痛楚再次袭击大助,而且比刚刚更剧烈,整颗心就像是被用力捏住一般。
「诗歌,到底是怎么……」
虽然很想问,大助仍旧停止追问。
大助看到诗歌紧紧咬住牙根,一脸痛苦的模样。
好像自己一开口,就会让诗歌的心情变得更黯淡一般.这样一来,他根本没办法知道诗歌究竟是为何而痛苦.
[...抱歉,我问你这么多也很奇怪吧..毕竟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我好象因为你肯跟我
交朋友,就得寸进尺了……」
「不…不是的!」
诗歌脸上露出很焦虑的表情。
「可以跟大助交朋友,我真的很开心。现在也还是一样开心,只是我……」
彼此互望一阵子後,诗歌心酸地垂下双肩,大助则露出搞不懂诗歌真正想法的困惑表情
突然,公园内的喇叭响起事务性的广播声音:
『通告公园内各位市民,由於要临时检查各项设施,虽然还未到关闭时间.但是本公园即将关闭。非常抱歉给各位造成困扰,请各位从最邻近的出口离开公园。重复一次.本公园由於要临时检查各项设施——』
周遭响起骚动声,大助来过这里好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旁边的几名家庭主妇,手指著远方大声说道:
「那不是自卫队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助也跟著往她们手指的方向望去·
确实,可以在散步步道上看到好几名穿著迷彩服的人影。
「……是附虫者。」
不知是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周遭的人们脸色大变。嘈杂的人声有如波纹一般扩散,回荡着越来越大的声响.
[是附虫者..没错,临时检查一定是骗人的!]
「快…快点逃吧……要是不快逃的话,我们都会被附虫者吃掉的
「不…不要!我绝对不要遇到那种事!」
大助皱起眉头。
「附虫者?」
大助发现身旁的少女脸色大变,她一脸惊恐地看著疑似自卫队的人影.
「诗歌,别担心·马上离开的话,就不会有事了。」
就算听到大助的话,诗歌依旧铁青著脸、动弹不得。
看见如此害怕的诗歌,大助莫名涌出一股怒气。她原本看起来就相当烦恼了.这么一来,不就更加无法好好谈话了?
「真希望他们可以收敛一点。都是因为附虫者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害得我们这种毫无关连的人受到困扰·光是最近的传言,就已经闹得鸡犬不宁了。」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我可不想跟那些家伙有所牵扯。」
大助的话才刚脱口,诗歌便睁大眼睛望向他。
「诗歌,你怎么了?」
大助问道。然而诗歌的视线却如同逃避似地低下头去·
「我要回去了。」
诗歌留下简短的一句话後,起身准备离开,
「诗歌,你等等……」
大助急忙抓住少女的手臂·
诗歌转过头来,露出惊愕的神情。
[...怎……么会……」
「咦?」
「不要!」
少女甩开大助的手,并推开他的肩膀。
看到目瞪口呆的大助,诗歌才及时回过神来·
[...不…不是……刚刚是……」
虽然好像想说什么,诗歌却又马上闭口。一脸悲伤地看了一下大助後.迅速转身跑开。
大助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茫然地目送诗歌的背影离去。

2.01 THE OTHERS

(郭公)在听到公园内突如其来的广播时,就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他遵循广播的指示来到出口的同时,怀中的行动电话铃声响起。那是最近以国、高中生为中心,大受欢迎的(爬行人生)乐团的曲子。
「啧……」
虽然很想装作没听到铃声.但(郭公)知道即使这么做也於事无补,只好打消念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是我——」
[唷,(郭公),你好吗?』
(郭公)对於对方连「是我啦」这句话都不肯听完,便迳自以轻佻语调说话的态度,打从心里感到不高兴。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突然肚子痛了,头好像也开始痛了起来。说真的,症状相当严重。」
[那可得好好保重啊!你现在在哪里啊?]
对于自己刻意的消遣,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郭公)不禁对这个人厚脸皮的程度叹口气.

「在最糟的地方,你要知道吗?」
『重复一次,本公园由於要临时检查各项设施——』
公园的喇叭播送著事务性的广播声音。广播才开始不到十分钟,(郭公)视野可及之处已经看不到半个一般市民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在迷彩服上面穿著防护装备的强悍男人们。
[非常抱歉,本公园即将关闭,能否请您离开呢?]
男人的语气虽然客气,话中却充满执着的魄力,此时.另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喂,你這小子..他可是特環的..」
「滾。」
(郭公)说完之後,男人们脸色苍白地离去。反正自卫队的工作,不过就是驱离群众罢了·
若以他们的立场来说,应该只是想以眼还眼,用怪物对付怪物才对·
(郭公)再度对著行动电话说道:
「听到了吧?」
『棒极了!你那种像老头子的散步嗜好,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嘛!省得我去接你了。』
「我先声明我不干啊!这可不是「监视者」的工作,之前也……(兜)不在吗?啊,对喔!去帮西南分部做事了·那(蝉蝉)呢?」
『等一下,这可是你的工作喔!]
[---这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意思啊!]
[..?]
(郭公)皱起眉头,完全听不懂对方的意思。(郭公)非常清楚,现在正在跟他讲电话的人有多么聪明,反正对方这次一定又是有所企图了。
[我简单说明一下状况。总之,这次的对手是那些既英勇又可悲的反抗军——(虫羽)的成员们,而且还是他们的头领亲自登场。没错,就是你正在「监视」的对象。光就这点,就足以显示这次的案子是你的工作啦!』
(郭公)听到对方的话,不悦地抱怨起来:
「啧,又是那个笨女人……」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这次的任务是你的工作……关於这点我待会再向你详细说明。你的配属位置在北侧入口处,装备也已经送到那里去了·为了守住你自己的梦想,这次的工作就好好加油吧!]
「这段话怎么听都是在消遗我吧?」
丢下这句话,(郭公)切断行动电话的通话,一边叹气,一边走了出去——
「……!]

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连忙扶住身旁的树木·意识瞬间混浊,让他呆站在原地。.
「可惡..我也快要不行了嗎..」
不知是何处飞来的绿色昆虫,停在低声呢喃的(郭公)肩上。(郭公)瞪著悠哉地甩甩长触角的虫子,抱怨道:
「真是被你的食欲打败了……到底要吃掉我多少的梦想才甘愿啊?」
虽然还没有完全消除晕眩,但毕竟仍有一丝余力,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倒下。
「等著瞧吧……总有一天……」
(郭公)紧咬住牙根,往公园的入口走去。

为了进行战斗而准备的装备,已经放在自卫队的军用卡车里面·
但是,周围却没有半个自卫队成员。或许是为了布下防止一般人或媒体进入的戒严体制.才没有多余的人力可看守…也或许是刻意不靠近这里。
(郭公)心想:应该是後者吧…谁会在知道对方是怪物的情况下,还乐意接近呢?
他穿上位於关节部分,用合成树脂黏上强化纤维的战斗服,并在双脚套上长度及膝的软金属制长靴,更在这些衣服外面,披上与外表不符,意外轻盈的漆黑色长大衣·听说这件大衣可以承受数百度的高温,不过,处在这么高温的环境下,估计不论大衣会不会有事,里面的人应该会先完蛋吧?
在桌脚与地面焊接在一起的桌子上,放著一个格外牢固的黑块。(郭公)随意地拿起那玩意儿,将之戴上。
那是以金属与橡胶制造的大型防风眼镜。那个防风眼镜除了眼睛部分以外,连额头和耳朵都可以完全遮蔽,并且装置了遮光镜片,导致从外面看不见(郭公)的眼睛。虽然具备有高性能摄影机与无线电功能,但它最主要的功用,是不让一般民众看见(附虫者)这些怪物的容貌.
(郭公)将放在桌上的另一个装备--收纳於枪套里面的一把自动手枪装配在大衣底下.最后套上皮制手套,便准备完毕。一个全身上下打扮得乌漆抹黑的人就这么现身了。
……为了隐瞒我的存在,非得作到这种地步吗?不过,是该隐瞒没错啦!
(郭公)每次在穿著装备的时候都会想到这点。他很清楚自己身上这堆严密的配备,与其说是降低来自外界造成的伤害,更重要的目的是隐匿情报!如此一来,相关单位在面对媒体的询问时,只要回答:「全身打扮得乌漆抹黑的人?才没有这种人存在呢!」就可以了。
(郭公)叹了口气,走出卡车。
冬天的乾燥冷风,吹拂著(郭公)身上的大衣,以及因穿戴防风眼镜而倒竖起来的头发。
他并不讨厌冬天·

(郭公)甚至喜欢寒冷的感觉。因为能感觉到温度,就能证明自己还活著;会想抵抗寒冷,便代表自己有想要活下去的意愿。他觉得,只要稍微…真的只要稍微重新看待周遭的事物,就意外地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挺多的。
[(郭公),辛苦啦!」
(郭公)的视线追踪著突如其来的开朗声音。
毫无人烟的公园入口处,站著一位不知何时来到现场的人。
对方虽然穿著跟(郭公)一样的装备,但从腰部束紧的大衣,以及将长发系在耳朵上方,并绑成兔子般造型的打扮看来,可以知道是名少女。而从声音跟身高,可以判断出比(郭公)稍微年长一点点,大约十七、八岁左右。
「我是第一次跟你搭档,对吧?请多多指教啦,传说中的火种一号附虫者!」
(郭公)听著对方欢乐的声音,不禁在眼镜底下皱起眉头。
——现在,只有在日本发现会啃食人类梦想的(虫)
虽然說是发现,詳細的真相卻不得而知.至少,(郭公)所隶属的特別环境保全事務局是這样说明的。
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這所簡稱特環的組織,實際上並不存在。不論官員或民眾,在身為普通「人類」的局長之下的幹部或提供情報者,分別都混在其他組織裡面過著生活。他們一旦接获附虫者出现的情报,就会以“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的身份行使各种特权,并为了捕捉附带虫着而出动,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让政府从未公开承认的附虫者,继续维持其不被公开的立场.
然後,实际上捕捉附虫者的,是原本就是附虫者,但以在政府的统括管理之下为条件,允许获得某种程度自由的人们所扮演的角色。
成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局员的附虫者,会因其能力与性质被区分开来.
随著(虫)的型态不同,可以分类成同化型、分离型、特殊型三种。另外,纯粹论战斗能力的话,相当优秀的附虫者被归类为「火」种;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则是「异」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拥有重要性或隐匿性的叫做「秘」种。这些种类分别会依其危险度,划分成一号到十号等十种阶级。
现阶段几乎所有的附虫者都是火种,但是在这之中,可以被区分阶级的附虫者则算是少数。
登记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局员的附虫者,又被登记上火种一号到十号的,仅有十个人而已。其中,能发现身为火种一号的附虫者(郭公)这件事情,本身就可以算是一个奇迹。
「……哎呀,不想理我吗?你还是这么木讷啊…还是说,强悍的(郭公)大人,根本不屑跟火种五号的我说话?」
相对於(郭公)爱理不理的态度,戴著防风眼镜的少女——(蝉蝉)以欢乐的语气说著。
(蝉蝉)足负责东中央分部的局员,也是少数有登录上号码的附虫者之一·她所隶属的(战斗班),其主要任務是負責捕捉,以及消滅尚未登記在政府名冊上的附蟲者。
而(郭公)则从春天开始,被调派到主要任务是监视特定附虫者动向的(监视班)。
[....]
(郭公)无视少女,环视四周寂静的公园。
他并不讨厌(蝉蝉)
而是正好相反,
(郭公)知道(蝉蝉)讨厌自己,也大概知道她讨厌自己的原因
蕴含潮水香气的空气里面,混杂了少许硝烟的臭味。公园内的某处,似乎已经开始战斗了·
(蝉蝉)完全不在意自己明显受到忽视的事情,以轻快的脚步走进(郭公)的视线之内。少女柔软的嘴唇,微微扬起一角。
「我说(郭公)啊,你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郭公)对少女的这番话依旧毫无反应,他似乎以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话题。想不到(蝉蝉)所透露的,竟是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听说四年前变成缺陷者的异种一号附虫者——(冬萤),昨天从隔离设施逃走了。」
「!」
(郭公)知道自己的心脏差点像破裂似地狂跳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看(蝉蝉),那个绑著兔子头的少女开心地笑道:
「啊哈哈,你果然吓到了!我想也是,四年前把(冬萤)变成缺陷者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郭公)呢!我当时还不是附虫者,所以不太清楚。不过资料上面有提到,那件案子是让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大半局员都变成缺陷者的大骚动,对吧?」
少女的声音带著几分嘲讽·
——(冬萤)竟然逃走了……?
四年前的记忆,像闪光一般苏醒。
越过完全无法相信是现实的枯槁大地,穿过无数趴在地上的同伴身躯之後.才抵達的場所。
那里是个梦幻到简直让人以为…过去所有景象全部都是假象的地方。
在那个寂静的住宅区里,光是微弱如积雪滑落的声音,便足以造成震耳欲聋的声响.他在那里对著那名幼小的少女说话。
而转头过来的少女眼眸,已经渐渐失去光泽了——
「正确一点来说,不是她自己逃跑,而是某个人让(冬萤)逃出去的样子。」
下意识握紧拳头的(郭公),再次听到兔子头少女的声音之後,才回神过来。
「啊哈,看来(郭公)挺有兴趣的嘛!毕竟是连同你在内,只有五个人的一号附虫者·如果再度交手的话,也无法保证(郭公)会获胜,搞不好(冬萤)可以扳回一城喔?」
[....]
(郭公)无言地瞪向(蝉蝉)
「哇--好可怕,(郭公)生气了呢!怎么办--我会被杀的--」
(郭公)将视线从刻意摇摆头部、状似反抗的少女身上移开。
目前尚未确定(蝉蝉)消息的正确度,但这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来说,肯定是一件大事。
独自在一旁吵闹的(蝉蝉)突然安静下来,一改过去的态度,露出试采性的低沉口吻:
「不过,从你的反应看来,让(冬萤)逃走的,应该不是你吧?」
(郭公)静静地与(蝉蝉)的视线交错,他很清楚,打从提到(冬萤)逃走的消息时,自己就已经遭到怀疑了。
「监视(冬萤)的,是跟我同为火种五号的(波江)就现阶段确认到的附虫者里面,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摆脱(波江)的监视。你本来就跟(冬萤)有所牵扯,所以被中央本部怀疑了喔!最坏的情况,可能还会下达反省命令呢……至於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昨天才跟土师先生一起去了中央一趟。你也知道土师先生有很多敌人的,所以需要有保镖跟随。」
(蝉蝉)完全不管从刚才就不发一语的(郭公),很开心地自言自语·
附在防风眼镜上的小型喇叭,冒出熟悉的声音·
[特环局员,都到达配属位置了吗?』
那是一道冷静,甚至含有几分笑意的声音·跟没多久前和(郭公)讲手机的是同一个人物·
他就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分部的部长——土师圭吾。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这次的对手是由附虫者所组织的反抗军,俗称(虫羽)的成员们。如果是过去常出现的杂碎对手的话,靠(蝉蝉)一个人就可以处理。不过,今天因为(虫羽)的女王和亲卫队出现,所以临时请(郭公)出动。(郭公)和(蝉蝉)以外的非指定局员,请彻底贯彻将目标引导至(郭公)所在位置的工作。要是不小心刺激到(虫羽),让他们的头领认真闹起来的话……你们会很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喔!]
土师的口气跟他讲话的内容相反,相当轻佻。
为了对抗政府隐匿、压制附虫者的做法,在这短短一年内,发生了全国附虫者联合起来组织黨羽的事件。
那是名叫(蟲羽)的附蟲者集團。他們的目的是--在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捕捉到新發現的附蟲者之前,搶先一步予以保護。據說現在不單只有附蟲者,也有贊同他們想法,並加以協助的一般民眾存在。
相对於拥有数名强力号码指定附虫者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虫羽)们之所以可以扩展到现在的规模,全都是他们头领的功劳。拥有压倒性战斗能力的(虫羽)头领,已经葬送掉许多特环局员的生命。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认为其存在乃是一大忧患,最後决定将(虫羽)的头领登记为最重要的危险因子。
(火种一号)——
(郭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王牌·而特环不得不承认(虫羽)的头领与(郭公)是相同等级的附虫者。在相隔数年後又发现的一号指定附虫者,当然让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干部们感到惶恐。他们赶忙将(郭公)从战斗班调派到监视班,让(郭公)一边监视、一边牵制对方。
『好了,既然开始执行任务,这边就有一件事情得跟公园内所有局员们交代清楚。不过世界上就是有太多口风不紧的人,我想或许有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而这样下去,会在统率方面招致混乱。负责各区布属的人,请将那份资料交给在场所有的人。]
「好——」
(蝉蝉)将手仲进自己的大衣里面,取出一份像是薄薄的手册般的东西。
「锵——这就是那份资料!来,这是(郭公)的份!」
(郭公)接下手册後,看了看封面。封面上印著黑色的「局外秘」三个大字,以及对违反规定者的惩处方式等。
[(冬萤)——]
土师这句话,让正打算翻阅内页的(郭公)停下动作。
[在场知道这个代号的局员,我想应该是屈指可数吧?对方是因为四年前,被(郭公)杀害了(虫),而变成缺陷者的异种一号附虫者。如果我说,这桩案件是赔上我们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半数局员的案件,大家应该就会比较容易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了吧?那个(冬萤),昨天从收容她的隔离设施「东—33」地区逃脱了。』
土师的语气淡泊,没有任何紧张感·但是,公园内的局员们应该相当动摇…就像刚刚听到(蝉蝉)带来消息的(郭公)一样。
四年前——
发现一位极为特殊,而且强大的附虫者。
以(冬萤)之名登记为异种一号的附虫者.在被发现的几天之後,就因自己的(虫)遭到杀害而被捕捉起来。
成功捕捉到(冬萤)的,是当时才刚加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没多久的年幼附虫者——
代号是(郭公)
(郭公)因为完成这项重大任务,而获得火种一号这个最强附虫者的称号。
『依照负责监视(冬萤)的局员(波江)所说,似乎是有某人协助(冬萤)逃脱。受伤的(波江),虽然无法确认主要嫌犯是何等人物……我却从继续监视的(波江)那儿,获得几个很有意思的情报·那位(冬萤)似乎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活,并且再度回到这座樱架市了]
[....!]

(郭公)这回可真是哑口无言了。
「……这是真的吗?」
(蝉蝉)也以质疑的口吻嘀咕著,看来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本身的(虫)曾遭到杀害,再从缺陷者的状态中重生的例子.可说是前所未闻。至少(郭公)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又发生相当麻烦的事情了…
(郭公)在心中喃喃说道。
如果从缺陷者状态中重新站起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么,附虫者们肯定会争先恐後镇定(冬萤)。毕竞,每个人都想摆脱自己可能变成缺陷者的恐惧,也想获得能够从(附虫者)这种不寻常状态之中解脱的线索……
[关於她回到自己诞生,同时也是四年前被打成缺陷者的这块土地的原因不明。因为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才刚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过来,还处於混乱状态所致。』
「啧……」
(郭公)昨舌·
他听到(冬萤)的消息,首先产生的是不耐烦的情绪。
如果只论逃走的话,她可能是被「某人」给带走的也说不定。但是,如果讲到从缺陷者的状态重新站起来,可就没有这么单纯了。她很有可能是在自己的意志驱使下,回到这座城市的。
——那个笨蛋回来做什么?既然都重生了,就更应该赶快逃到远方去啊……!
(郭公)在心中抱怨的同时,对土师的行动产生一些疑惑。
他全然不解这个担任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分部长的男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不管怎么想,刚刚土师讲到的内容,都不是现在应该提起的事。这么一来,别说统率了,反而会造成反效果。现在的局员们,肯定满脑子都想著(冬萤)的事情吧?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专注於眼前的敌人身上。
但是土师却违背(郭公)心中的忧虑,继续以轻佻的语气说道:
[值得惊讶的,目前尚未接获(冬萤)的(虫)也复活的报告。我打算暂时让(波江)继续监视,观察(冬萤)的状况。这也是为了察看隔离设施「东—33」地区,俗称「GARDEN」的研究成果呢!』
(郭公)在防风眼镜後方皱了一下眉头·
「研究?那是什么?在那边做了什么事情吗?真了——不起。」
(蝉蝉)虽然一副很佩服地喧闹起来,(郭公)却无法像她那般单纯地相信。土师所说的内容实在太过唐突,时机也过於恰巧。
(蝉蝉)看到(郭公)的样子,马上变了表情。
「如果是愚笨的小杂兵,就会像我刚刚那样子想吧?」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著(郭公)说道:
「不愧是(郭公),看起来挺冷静的呢!不过,我的脑筋似乎比较灵光,我已经大概猜到土师的目的了。」
[....]
(郭公)看了那个似乎很开心的兔子头少女一眼,又开始读起手上的资料。
他紧盯著写著「局外秘」的那份资料,随後用两手抓住册子。
[..啊!」
(蝉蝉)发出惊讶的叫声。
(郭公)当著少女的面,用双手把连看都没看的资料撕碎,并且将碎纸屑随意扔掉。
「喔——你是想表示『与我无关』吗?原来你会表示出这种态度啊,嗯——」
(蝉蝉)冷冷地盯著(郭公),顺势将手放在自己被防风眼镜遮住的耳朵上面,轻咳一声。
「呃——(蝉蝉)向分部长紧急报告、紧急报告!(郭公)连看都没看,就把交给他的资料撕烂了,这算不算是反叛特环的行为呢?」
她故意假装慌张的语气说著·少女报告完毕後,「嘻嘻」地笑了一声,转头望向(郭公).
(郭公)一脸悠哉地无视少女。
『0K,我会找别的机会再给他一份的!下次要不要顺便献上花圈啊?』
土师回应的声音,甚至可说带著几分奸笑。而对土师的回答感到惊讶的是兔子头少女。
「怎……!为什么……」
[(郭公)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现在应该做什么。没错,关於(冬萤)的事情,只要(波江)继续监视,我们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我想说的是,比起那件事情,现在更应该专注於眼前的敌人——也就是(虫羽)上面。毕竟,对手可是跟(冬萤)一样,同为一号指定的附虫者--(瓢虫)呢!』
「那么,昨天开会的结果怎样了?(波江)稍微瞄到那个带走(冬萤)的犯人,其实很像(郭公)的报告……那不就足以对(郭公)下达反省命令了吗?」
(郭公)皱起眉头。
[--火种五号局员(蝉蝉)。]
兔子頭少女聽到土師沉靜的一句話,立刻端正姿勢。
「是..是的!」
[请注意不要说出扰乱统率的发言..坦白说,本部的命令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他们也很清楚,只有(郭公)能够对抗(冬萤)(瓢虫)(HARUKIYO)等一号指定的附虫者们。』
「可…可是……是,很抱歉。」
(蝉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默默忍下来。她将怒气转移方向,狠狠地怒视(郭公)…
(郭公)当然依旧无视於她…
然而,(郭公)也不能假装自己没听到,关於始终监视(冬萤)的(波江)所提出的证词·
火种五号局员(波江)——(郭公)有听说对方是一位女性,看来有必要见个面,了解一下实际的状况,
土师继续以一如往常的轻佻语气说道:
[对了,说到HARUKIYO就让我想到,他的同夥好像也出现在这座公园了。虽然不确定,不过有目击情报传到我这边来。』
「咦咦?讨厌啦——」
(蝉蝉)露骨地摆出一脸不悦的表情。
(郭公)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他的心情却跟(蝉蝉)一样。光是(虫羽)就够难处理了,现在又跑出其他棘手的对象。
所谓的HARUKIYO,是除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虫羽)之外的第三势力附虫者集团。
除了知道他们的头领被其伙伴称为(HARUKIYO),以及局内相当少数伙伴的(虫)曾目击过以外,此集团的一切都是谜。与拥有压倒性人数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和(虫羽)相反,他们可说是贯彻极少数精锐成员的团体。身为头领的HARUKIYO,也是指定为异种一号的附虫者。
(郭公)咬紧嘴唇,下意识地在大衣中握紧拳头。
过去以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虫羽)(HARUKIYO)等拥有一号等级附虫者的三个组织们互相牵制,形成一股抗衡的局势。虽然彼此之间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和平,但确实维持著微妙的平衡关系。
现在,另外一位异种一号(冬萤)出现了·
一切状况正在快速地改变中·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意思啊!
土师的台词在脑中响起。
土师圭吾肯定在策划著什么计画。从他的样子看来,目前的事态正照他的打算进展著。
呵按照以往惯例,(HARUKIYO)包含在我们要歼灭的对象之中,但这一次可以不管他们。请各位好好记住优先顺序——最重要的任务是歼灭(虫羽)(冬萤)的事情,只要我们有意愿,随时都可以处理掉。关於她的情报,我想对各位附虫者来说,应该不单单只是颇具吸引力的话题而已,但还是希望各位能先耐住性子。至於(HARUKIYO)嘛……他们这回应该只是来观望的.好了,祝各位作战顺利!』.
原本以为土师的话到此为止,不过他的声音又立刻出现。
[对了、对了!刚刚忘记说,这次我也有来到现场。所以请各位别让敌人靠近我所在的公园南门啊!另外老调重谈,别忘了录影,结束!』
说完这些话之後,这次总算是真的切断通讯了。
(郭公)皱皱眉。土师来了?专司指挥工作的他,为什么要特地跑到前线来?
「这么一来,(冬萤)她可成了当红炸子鸡呢!」
(蝉蝉)用甜美的声音丢出这番话。
(郭公)依然将视线放在公园上,没有回答。
「你差不多可以开口说句话了吧?如果你不喜欢(冬萤)的话题,那我们可以换一个啊!」
就算完全不被理会,(蝉蝉)似乎也不太介意。该说她是少根筋吗?还是说,她原本就不指望(郭公)回应她的话。
「姑且不论总是偷偷摸摸的(HARUKIYO)那帮人,为什么(虫羽)要和我们对抗?你不觉得附虫者很厉害吗?根本就是超能力者嘛!其中,我们特环局员又算是万中选一的菁英分子,他们为什么不肯成为我们的伙伴呢?」
(郭公)无言地撇开脸,望向生长著杂树林的山丘…(蝉蝉)的兔子头却闯入他的视线中·
「你一定认为自己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吧?」
防风眼镜下的(郭公)皱了皱眉。
「别以为你是土师的爱将,就这么得意!」
(郭公)与(蝉蝉)眼神交错。她虽然满脸笑容
声音却充满敌意…看来,她总算显露真正的情绪了·
「我马上就会踢掉你,然後成为特环的头号附虫者,这就是我的梦想.
(蝉蝉)露出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郭公),你的梦想是什么?」
(郭公)被问到之後,抬头看看天空。在无比澄净的长空尽头,飘著好似抹过水泥的云层。
看来快要下雨了…
这个时期,一般人都会希望下一场雪吧?期待几天後的圣诞夜会是个白色圣诞节·
[...总之,希望圣诞节能下一场雪。」
少女听到总算肯开口的(郭公)如此说道,歪了歪脑袋。
就在此时,远方响起爆炸声。声音断断续续爆发,渐渐远离(郭公)等人所在的北侧入口。
[...?]
如果依照上师的作战安排,应该会将战斗行为往这边诱导过来才对。但是照现况看来,与北门处於相反位置的南门会变成战场。
(郭公)想到这里时,突然回想起方才少女的一番话——我会踢掉你。
不管怎么想,这都不足身为伙伴的人所该讲的话·
(郭公)回过头的动作,与(蝉蝉)叫出自己的(虫)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
「不愧是(郭公),你已经发现啦?不过,还是迟了点喔!」
(虫)在少女的脚边出现。
虽然是约两只手就可以抓住的大小,但光是它身上暗褐色外壳、四只闪烁著的复眼,便充分显示出它是异形。外型有点像蝉,不过六枚巨大的翅膀与身体相比之下,实在是大到相当突兀。
蝉高速摩擦背上的翅膀。
场中回响起尖锐的鸣声。
激烈的气压在变化後袭向(郭公),远超过人类听力范围的超音波风暴包围(郭公)全身。
以(蝉蝉)为中心,周遭的所有事物都像是从内侧膨胀一般爆炸开来。巨大的树木、步道上的长凳、头顶上方的路灯,全部都在惨烈地震动之後碎成粉末。
受到破坏性超音波的影响,(郭公)的视野扭曲,并承受有如翮搅整个脑袋般的激烈痛楚。
[呜...!]
(郭公)强忍住意识,用力蹬了一下地面跳开。
面对(郭公)拉开距离的动作,发出巨大声响的蝉依然静静地待在原地。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而蝉的身躯也随著声音渐渐晃动起来·
(郭公)将手伸向自己的背後,从藏在大衣底下的枪套中取出一把自动手枪。
「啧!(郭公)!」
一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绿色昆虫回应呼唤,飘降在手枪前端,那是一只拥有异常长度触角,特徵与名为「郭公虫」的昆虫很相像的(虫)。(注:郭公虫,外观近似虎甲虫的昆虫,触角多呈短棍棒状。成虫的上翅会特化成硬鞘,叫做「鞘翅」,膜质的下翅则收在鞘翅下。)
郭公虫的身体没入手枪之中·
之後,枪身冒出数只触手,缠住(郭公)全身。触手跟(郭公)的身体同化,项颈与臂膀部位的大衣已破裂,底下浮现出鲜艳的绿色与黑色花纹.
瞬间与(虫)同化的(郭公),朝褐色的蝉扣下扳机。
沉重的枪声响起。
褐色的蝉迅速往旁边跳跃,以千钧一发的间隙躲过枪弹.走道对面的木制长凳被打成碎片。
[(蝉蝉),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
「你没想过会有局员叛离到(虫羽)那边去吗?不过,我一直很想会会你呢!」
蝉停在露出扭曲笑容的(蝉蝉)脚边。不光是翅膀,连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地振动起来。
当(郭公)再度举起手枪的同时,蝉鸣声忽然静止下来。
「在储存过力量之後,我的(虫)可不会输给你的手枪!」
[...!」
(郭公)扣下扳机。
但下一瞬间,蝉便突然消失踪影。手枪击出的子弹,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爆出大洞。
接著,一边旋转、一边高速贴近而来的影子出现在(郭公)眼前。(郭公)急忙一蹬地面躲开影子,一声巨响在他背後响超。
蝉在挖开地面、扬起尘土之後现身。
——身为火种五号附虫者的(蝉蝉),她的(虫)有两种能力。
一种是摩擦翅膀产生超音波,一种是储备力量之後,使出高速冲撞。其中,後者拥有足以匹敌(郭公)手枪的强大威力。
[(蝉蝉)!你是认真的吗?」
(郭公)重整体势、举起手枪後,再度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响。声音听起来比刚才的更远。
当(郭公)与(蝉蝉)在对峙的同时,敌人似乎也朝公园的反方向前进著。
[....可恶!]
「不——行!你再陪我玩一下嘛!」
(蝉蝉)悠哉的语气,从正打算朝南边冲去的(郭公)背後传来。
超音波风暴又再度卷起。
(郭公)迅速躲进树木後面。高大的杉树从内侧爆开,碎成粉末。
(郭公)背向(蝉蝉),全力往南方奔驰。他离开路面铺设平坦的散步步道.冲进森林。
每当背後传出巨大声响时,周围的树木就逐一从内侧遭到破坏。
(蝉蝉)是火种五号的附虫者,尽管她整体战斗能力不及(郭公),但依然是一位强大的附虫者。现在这种状况之下,(蝉蝉)的背叛举动,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来说,是一大打击.
「光是要应付(虫羽)跟(HARUKIYO)就够辛苦了,居然还闹起内部分裂……土师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啊?」
(郭公)一面抱怨,一面穿过树林。就在他冲到一座小池塘前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那是抓著自己(虫)的脚部的少女。
「你的脸色居然如此铁青,一点都不像总是很酷的(郭公)呢!你这么担心土师吗?」
异形蝉开始振动翅膀·
(郭公)在被超音波漩涡直接命中的前一瞬间,向前奋力跳跃。在与(虫)融合之後,他便成为拥有远超越常人运动能力的少年,轻松地飞越少女头顶。
「骗人的吧……」
(郭公)无视惊讶不已的少女,再度飞奔而出·他横越过池塘,接著从位在公园中央的草皮正中间穿过去。
如果在这里正面迎战(蝉蝉)的话.应该就不会打输了。但在那之前,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郭公)一边全力奔跑,一边思考著…
——那家伙真的有可能反叛吗?
就算看到少女方才的表现,(郭公)还是有点难以相信。
这名叫做(蝉蝉)的少女,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里面颇有名气。她仰慕东中央分部部长土师圭吾,仰慕到曾经被调查是否跟土师有特殊关系。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伪,但是她竟然叛离到反抗军去?而且还是摆脱了那个在谋略和小把戏方面,可谓天才的土师的掌控之下?
更遑论(蝉蝉)自己刚刚才说过,她的梦想是成为特环第一的附虫者。(郭公)直觉认为这番话应该是真心的。
(郭公)在公园里狂奔,并顺手按下耳边的无线电开关,却只有吵杂的噪音传进耳里,完全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他通过散步步道後,瞥见前方有无数人影来回奔波著。
那是数十个人,以及相同数量的(虫)的影子,而在集团最角落位置的是——
「真的来了吗?那个笨蛋!」
(郭公)掀起大衣,直接冲进化为战场的广场中央。
一只亮眼的绿色大(虫)像是要挡住去路一般,从他眼前冒出。
「少碍事!」
(郭公)大吼一声,挥舞著没有握枪的手臂。绿色的(虫)被这超乎常人的怪力打飞,整个头部粉碎。
[...!]
就在广场的人们察觉到(郭公)出现,并同时回过头时,他趁这个机会,一口气移动到与广场相反的另一边去·
「难得你会发出这么大的叫声,你就这么担心我吗?」
戴著无框眼镜的青年,以不合时宜的轻佻口吻说道。
那是名个子高姚的男人,五官虽然还算挺端正的,脸色却苍白地犹如病人。一身商务西装的身影,在这净是些外观奇特的人群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他就是土师圭吾,仅以二十八岁的年纪,便担任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分部部长。
(郭公)站到上师旁边抱怨:
「听你的口气,你应该已经知道变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了吧?还是说,你是为了找出背叛者,而特地制造出这种情况的?」
「真可惜,你只答对了一半喔!我其实已经知道(蝉蝉)跟(虫羽)之间有所串通了。正确来说,好像是我甩了她这件事情,成了她背叛的契机。虽然失去贵重的战力很可惜,但以我们的立场来说,最好是能让他们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才在最後稍微利用她一下。」
(郭公)看到青年露出轻浮的笑容,防风眼镜後方的眉头不禁皱起。
也就是说,他明知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当诱饵,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却仍旧特地把(蝉蝉)交给敌人,好让她成为聚集所有敌人到同一个地点上的材料。该说他大胆?还是狡桧?总之,这策略真的相当了得。以他的实力来说,早就能够担任中央分部干部的职位·看来中央分部的人对他多少有些警惕,才会刻意将他隔离在外。
或者,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来说,反而比较希望跟(虫羽)之间,能够维持如此胶著的状态——(郭公)在心中暗自付度。
「土师……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刚刚那番与(冬萤)有关的事情也是如此,我真的完全搞不懂哪些是你的真心话,更别说那些什么研究之类的话题……」
「没有你需要担心的事情。至少到目前为止,事情都照我的计画进展著。虽然还是有些事情让我有点介意啦!」
「有点介意?」
[(波江)的状况有点……也罢,反正这很快就可以查个清楚。你无须想太多.既然(蝉蝉)脱队了,就请你多花过去两、三倍的力气弥补这个空缺吧!」
「……我也想叛离了。」
「你不会的啦!你应该还没有实现与(冬萤)之间的约定吧?」
(郭公)被这么一说,也只能闷不吭声。
因为(郭公)登场,而成为互相对视的戏码的广场上,响起一股冷静的声音。
[(郭公)……又是你吗?」
虽然是压抑过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很清楚,(郭公)重新面对眼前的敌人·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成员们所包围的,是一群身材完全不统一的人们·唯一共通的,就是他们全部都戴着模仿狼,或者狐狸等动物形状的白色面具.用以遮住自己的眼睛与鼻子等部位,好几个几个面具站在斜阳底下的光景,让人有超脱现实的感觉。
站在白面具集团中心的,是一位戴著狗面具的人。在面具集团们因为(郭公)的中途闯入,而陷入困惑的情况之中,只有那个人依然抬头挺胸地站在原地。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从声音和体型看来,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吧?长及肩膀的艳丽黑发,以及清楚明亮的声音,就算本人不愿意,还是很容易引人注目。
「正好,我就连你跟那个眼镜男一起收拾掉吧!」
面具集团开始聚集到位於中央的少女周围。
「喂,瓢虫……那是谁啊?他跟(虫)融合了吗……?」
叫做瓢虫的少女被白面具的同伴问到,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态度回答:
「他就是(郭公),大家应该都有听说过吧?他的(虫)跟我们的分离型不同,是屬於同化型,很特別的。」
「郭..郭公?就是他嗎..?」
白面具們突然騷動了起來.
「瓢蟲,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妳應該先行撤退。讓我們親衛隊引開(郭公)的注意力吧!」
瓢虫身边的的茶色头发男子低声说道,那是个戴著狐狸面具的青年。
少女瞪了青年一眼。
「你认为我会输给他吗,百足?)注:百足,蜈蚣的别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也说过,(虫羽)的目的不在於战斗
,而是去拯救更多的附蟲者吗?]
「沒錯。但是(郭公)不一樣,你不知道,過去有多少伙伴被他害成缺陷者..」
(郭公)將視線從持續爭執的瓢蟲身上移開,掃到站在狗面具少女身旁的小女孩。她是在白面具集团中唯一露脸的人.

「那家伙就是这次战斗的起因吗?」
面对吐露简洁疑问的(郭公),瓢虫将小女孩藏到背後。
「没错。这孩子为了拯救差点从广场楼梯摔下去的母亲,而使用了自己的(虫)。但是的母亲却逃走了。一边说自己的小孩是怪物,一边比谁都迅速地逃开。」
瓢虫咬了咬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非得遭遇这么悲惨的事情?就因为她是附虫者吗?她可是那位母亲的亲生小孩!这种事情不会太过分了吗…?」
「哈哈!」
土师的笑声回响在广场上·
「以国家的立场来看,附虫者本身就是碍事的存在,是拥有可怕战斗力的怪物啊……虽然现在还没有被国外知道有附虫者存在,但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承认这种怪物的存在的话,将无法估量国内外会产生多大的动荡。最坏的情况,就是其他国家会断定附虫者为生物兵器,进而侵略本国。」
少女提高声音吼道:
「竟然说是生物兵器……!」
「说是生物兵器还算可爱的了.你们比生物兵器还要可怕。因为你们不是任何人的伙伴.不知道你们何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们迟早会找出生出你们的(原始三只),让(郭公)消灭他们。接著只要消灭你们这些残存的附虫者,国家就可以恢复平稳了。瓢虫,为了保障世界和平,还请你协助我们一下,如何?]
少女明显地点燃怒气,她身边的白面具们也全都散发著愤怒的气息。
「也就是叫我们去死吗?」
「我可没这么说。只要将(虫)杀掉,让你们成为缺陷者的话,就可以饶你们一命。所以我和(郭公)都只会攻击(虫)而已。不过,特环里面有很多人不听我的命令就是了。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要感谢遇到我……」
「土师。」
(郭公)打断土师的话,青年轻浮地耸耸肩膀·
「什么叫做只攻击(虫)……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吧?你知不知道你和(郭公)到底害多少人失去容身之处?」
少女紧紧咬住牙根的声音传到(郭公)耳里。
「就算我们是附虫者,也应该要有个归宿……!你却将这些归宿一个个摧毁掉!我们也是很努力地活著……我们也是很普通的人……!为什么得因为『为了国家』这种理由而非死不可啊!我们只是靠著自己的力量,要找出自己的容身之处而已!]
[……所以才组织这种反抗军吗?」
(郭公)问道·瓢虫忿忿然地说:
「就是这样!要是能消灭你们特环的话,附虫者就能找到容身之处了!我也可以找到容身之处!这是我的梦想!」
「啊啊,拥有相同梦想的同志,竟然得互相对抗、彼此受伤,真是悲惨的命运啊……」
土师小声低语。(郭公)瞪了他一眼之後,青年也不觉得有任何愧疚,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郭公),我只告诉你。没必要在这里和瓢虫一决胜负,过招几次之後就放她走吧·
「……你说什么?」
「我应该说过,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她还有别的角色该扮演。」
(郭公)看著嘴角泛起微笑的青年,静静地不说话。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已经预测到哪一步了?或许连这次成为战斗原因的小女孩,逃进这座公园里的这件事也都——
「……我会服从命令。」
「你真可靠。人啊,该拥有的就是理解自己的朋友和优秀的部下。而你当然是前者。」
这时候,兔子头的少女从白面具集团的後方出现,
「终於追到了。(郭公)跑步真是超快的,要是我的(虫)可以飞长距离就好了。」
是前任特环局员(蝉蝉)瓢虫问她:
[(蝉蝉),你没事吗?当那家伙的对手很辛苦吧?」
「0K、0K啦!没问题的。」
「什么嘛!原来你还没有把她打成缺陷者?我还以为你已经处理掉了!」
(郭公)没有漏掉(蝉蝉)在听到土师这番话时,一瞬间变脸的表情。兔子头少女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立刻作罢。
土师的声音回响在广场中。
「演员似乎都到齐了……那就请你们互相残杀吧!各位附虫者们。」
公园的天空在不知不觉间,被黑色云层覆盖住了。
戴著防风眼镜跟白色面具,隐藏住面孔的附虫者们,一口气散开。
(虫)的吵闹声响彻广场。
瓢虫、(蝉蝉),还有戴著狐狸面具的茶色头发青年,冲向土师跟(郭公)
[(七星)!」(注:瓢虫的(虫)是瓢虫科的七星瓢虫,故以(七星)称之。)
瓢虫大叫之後,从她背後出现一团巨大的甲壳团块。半球状的体表上长著无数像是肿瘤一般的突起物,上面浮现七顆紅色斑點。
這就是讓瓢蟲可以與《郭公》同屬火種一號的《蟲》--《七星》。
那半球形軀體聳立於大地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座小山丘。《七星》揮動比瓢蟲身高還長兩倍,有如岩石一般的翅膀,並咆哮著。
--《郭公》的視野被衝擊波形成的大浪填滿。
從水泥地面上掀起,足以吞沒所有事物的狂風也隨之吹起。
《郭公》和土師連忙猛蹬地面,往旁邊一跳,以便躲開大浪,卻因為衝擊波巨浪的攻擊範圍太寬廣,導致兩人無法完全避開,跌倒在地面上.
一匹《蟲》被衝擊波直接命中,全身噴出體液,粉碎得無影無蹤.在遠處的一名特環局員,當場全身無力倒在地面。
僅只一次攻擊,就讓入口廣場四分之一的面積化為荒地。不論敵我,都對這離譜的破壞力感到吃驚而呆立不動。
《郭公》一邊迅速地站起來,一邊對身旁的土師說道:
「圭吾,你趕快走開好不好?你在旁邊我會分心.」
「別這樣說嘛!你以為是誰教你使用手槍的?雖然我無法對抗瓢蟲,至少還可以派上一點用場啊..話說你啊,應該沒忘記錄影吧?」
《郭公》被提醒之後,伸手摸摸防風眼鏡,按下太陽穴附近的開關。硬化鏡片的畫面上顯示出「REC]三個文字。
「拜託你啦!我是為了看到人類的夢想被《蟲》吃掉的瞬間,才擔任這項工作的。」
[..我總有一天,也會像這樣在影像中變成缺陷者吧:」
「當你變成缺陷者的時候,就是特環消失的時候,同時也是這個國家再也無法控制附蟲者們而毀滅的時候,希望你能有這份認知。」
[....]
在瓢蟲的《蟲》所捲超的狂風停止下來的時候,一隻身軀巨大如牆壁的《蟲》跳到《郭公》面前。那是隻全長超過十公尺的巨大娛蚣。
「親衛隊上前!保護瓢蟲!」
戴著狐狸面具的青年叫道。
這隻身上甲殼分成好幾截,看來活像巨大娛蚣的《蟲》的身體,有如橡膠一般延展開來。並以銳利的尖牙撲向《郭公》,打算咬碎他.
「在這場戰鬥中,能殘存下來的就是赢家.」
土師的手迅速伸進懷裡,從西裝底下掏出一把手槍.那是一把與纖瘦的青年很不搭靄的大口徑自動手槍。
两次连续的巨大手枪的枪声,在娱蚣的利牙扑上来前一秒响起。
「呜啊!」
戴著狐狸面具的青年,在远处痛苦地弯下腰。
土师射出的枪弹,准确地击穿娱蚣的眼睛·
身为自己分身的(虫)所受到的创伤,会强烈影响到宿主的精神。茶色头发的青年,面部表情扭曲地按住胸口。
土师依然自在地站著,继续用单手扣下扳机,接连射出的枪弹埋进看来很坚硬的(虫)外关节里。娱蚣虫虽然还想扑上来,却在准确命中的枪弹牵制之下,徐徐後退。
子弹射完之後,土师以简洁俐落的动作从怀里掏出弹荚装填。空弹荚掉到地面的同时,他已经再度开始连续射击了。每当枪声响起,反作用力便打在土师身上,然而土师的白晰面孔上,甚至浮现浅浅的笑容。
「喔喔……呜喔喔喔喔!」
身为巨大娱蚣主人的青年毫不退缩,让自己的(虫)扑向土师。
(郭公)用跟郭公虫融合的手枪瞄准娱蚣。有如大炮一般的炮击声响起,在巨大娱蚣的腹部上挖出大洞。
「呜啊!」
「百足,你别勉强!这些人交给我……!」
瓢虫为了保护青年,将(七星)移动到蜈蚣前面,与巨大身躯相反的细小足肢只是梢梢蠢动,便足以让地面发出如同地鸣般的震动。
但是,黑色大衣的身影又挡在瓢虫面前。
[(郭公),死吧!」
是(蝉蝉)从头顶飞降下来的大蝉摩擦著翅膀。
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超音波漩涡,包住整个广场。
不论敌我,在场所有人全都发出惨叫。
「去死!去死吧!像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比我……!」
有如呼应(蝉蝉)的叫声般,蝉发出的音波更加剧烈了。
外壳较薄的(虫)在发出惨叫声的同时全身粉碎。(蝉蝉)操纵的(虫)的攻击.对其他(虫)能够发挥绝佳威力。
看到伙伴因为(虫)被杀掉而倒下,瓢虫脸色大变,捣著耳朵说道
[(蝉蝉),你怎么连伙伴都攻击?你在想什么?快停手!」
「罗唆!只要能打倒(郭公),这点小事算什么?」
[呜...厄...!]
(郭公)一边忍住直穿脑门的剧痛,一边举起手枪·但是他的双手却颤抖不已,无法好好瞄准。(蝉蝉)的攻击给了与(虫)融合的(郭公)超乎想像的创伤。(虫)从手枪中分离出来,痛苦地暴动著。
蝉鸣在此时达到最高点。
蝉储存好力量之後,高速飞向在原地难以动弹的(郭公)·(蝉蝉)打算藉由冲撞,来攻击暂时解除融合的(郭公丫要是活生生的人体被这么一撞,不可能会没事。
不论敌我,在这之间的(虫)全都被蝉撞飞出去。
「啧……!」
[(郭公),你真是没用啊!这样也算是火种一号的附虫者吗?」
一道人影插进(郭公)与蝉之间。
是土师。他举起手枪,瞄准飞扑而来的蝉。
枪声几乎在土师被撞飞的同时响超,蝉的哀嚎声响彻广场。
土师的枪弹射穿蝉的翅膀,但是土师也被蝉撞个正著,整个人滚到(郭公)脚边去。倒在地面的土师口中流出血块。
「不、不要……土师先生!」
(蝉蝉)突然脸色大变,奔向土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他啦?」
「说得好,我也太乱来了……!」
冷静的呢喃声与沉重的炮声重叠。
在蝉停下攻击之後。再度与郭公虫同化的手枪击出子弹.命中蝉的腹部。喷出大量体液的蝉当场被弹飞。
「咕呜!」
(蝉蝉)的身体有如被电到一般抽搐。
「土师...先生..」
(蝉蝉)看著土师,缓缓倒下…就这样再也动不了了.
(蝉蝉)!」
瓢虫大叫,(七星)朝(郭公)放出冲击波。
「……!」
(郭公)看了倒在地上的土师一眼,举起手枪。
靠著本身强化过的脚程,应该可以躲过这次的攻击。然而他若是躲开的话,倒在地上的土师就会被冲击波吞没。
——(郭公)实在很想尽量控制力量,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郭公)灌注力量到举枪的手臂上。
与枪身同化的郭公虫触角开始摇摆,(虫)的宝蓝色复眼闪烁著光芒,子弹发出尖锐声音,在与枪管融合的口器之中高速旋转。
巨大的炮击声响起,拥有普通子弹无法比拟的高速旋转力与速度的枪弹,正面迎击冲击波!
戴著狗面具的少女与(郭公)之间,掀起一阵强烈的狂风。
、 瓢虫放出的冲击波与(郭公)击出的子弹激烈碰撞之後,彼此抵销。冲击波遭到破坏後,一分为二成两道漩涡,刚好避开倒在地上的土师。
(郭公)越过土师,跳进冲击波的余波之中。他穿过扬起的尘土.一直线朝瓢虫冲去.
但是,却有个东西冲出来挡住他。
「呜喔喔喔喔喔!」
戴著狐狸面具的青年——百足怒吼著。巨大娱蚣站直身子,伸出无数双恶心蠕动的脚,锐利的钩爪从四面八方扑向(郭公).
「不可以,百足!」
瓢虫大叫。
(虫羽)的成员数量虽然远多於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然而拥有编号的附虫者人数却非常稀少,是完全以瓢虫一个人的力量为中心所形成的组织。名为娱蚣的少年的(虫),当然不可能敌得过(郭公).
但是---
[..啧!]
(郭公)胸口突然一阵抽痛,眼前产生短暂的晕眩。
方才枪击消耗的力量,似乎比预料中还多。这么一来,就不太适合在此与瓢虫正面对决了。
(郭公)躲开将行进方向偏转成直角的娱蚣的攻击,无言地高举一只手。
剩下的特环局员们接收到暗号指示,一口气冲向(虫羽)们。
海滨公园瞬间化为战场。
瓢虫咋舌一声,因为她的(虫)太过强悍,一旦进入混战状态,反而无法自由地发挥战力。
但是(七星)放出来的小规模冲击波,却还是能够一匹接著一匹,粉碎掉特环的(虫)。
「大家退下!正面冲突的话,我们没有胜算!」
虽然瓢虫大声呼唤,(虫羽)的成员们却似乎因热中於与敌人作战而没有听见。叫作百足的青年,也在面对两名战斗员的情况下陷入苦战,离瓢虫越来越远了。
(郭公)独自朝向某一点,在战场中穿梭前进。
瓢虫看到(郭公)刚进的方向,便因为发现什么而恍然大悟。
「难道…!(七星),拦下他!」
(七星)遵从主人的命令,张开巨大的双翅。
但是,有只虫突然冲进瓢虫的视野里面·
[..什!]
那不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虫),而是(虫羽)的(虫)。是(郭公)一手抓起身旁的(虫)的脚,直接往瓢虫的方向扔过来的。
瓢虫迅速操作(七星)放出微弱的冲击波.伙伴的(虫)便好似被接住一般在空中停滞.但是(郭公)却趁这个空档抵达目的地了。
(郭公)眼前有一个小小少女——
就是成为此次战斗起因的附虫者女孩。
女孩看到(郭公),露出惊恐的表情,节节後退。她的脚边出现一只身长约一公尺的飞虫。飞虫载起女孩,打算以滑翔的方式躲避(郭公)
(郭公)的脚却比飞虫还快,在迅速追到之後.抓住少女的衣领,把少女从虫身上拖下来。
「住手——」
(郭公)听见瓢虫有如惨叫般的声音·
然而(郭公)却毫不犹豫地把少女扔在地上·并将手枪准星对准毫无防备的飞虫头部。
「住手啊!」
瓢虫的叫声与沉重的枪声重叠·
正打算站起来的小少女突然抽搐一下.随後全身有如冻僵般硬直,如同慢动作影像,缓缓地倒向地面。
「……妈妈……」
(郭公)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少女非常非常细微的呢喃。而在她有如祈祷一般垂著的头底旁.有一滴小小的水滴落在地面上……
瞬间的宁静包围整座公园。
「上。」
(郭公)简短而明确地向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成员们下达命令。
残存的黑色大衣群众像是回过神一般,全体攻向(虫羽)们。另一方面.(虫羽)则很明显地怯懦了。
但在战斗即将再开打之前,一道呢喃声回响在广场中。
「……为什么……」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成员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为什么杀了那个孩子的(虫)?(郭公)!」
(七星)咆哮著。
空气霹雳啪啦地震动起来,在场所有附虫者全都像是被震撼住一般佇立不动.
《蟲羽》的領頭--瓢蟲狠狠地怒視《郭公》,面具底下出現一道淚痕。
「為什麼是那孩子!那孩子..那孩子她..!既不是《蟲羽》,也不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只是個小小的..但是你為什麼..!」
《郭公》瞄了殘存的伙伴一眼。他們雖然一度振奮起來,但是在親眼看到瓢蟲「認真」起來的模样之後,全都丧失斗志了。
(郭公)静静地看着瓢虫.
「当然是杀鸡儆猴。」
「你说……什么?」
「因为她跟(虫羽)在一起,我才会把她变成缺陷者。如此一来,今後想要跟你们(虫羽)有所接触的人便会这么想——只要跟(虫羽)有关,就会被打成缺陷者。这样就没有附虫者愿意协助你们了。」
——(冬萤)也一样。
(郭公)在心中补充道。
「只为了……这个原因……?」
瓢虫的态度突然转变,她用软弱的声音说道
「只为了这个原因,就足以把那孩子打成缺陷者吗?就夺走她的梦想吗?拿伙伴当诱饵、拿敌人当挡箭牌,只为了夺走一个最弱小的孩子的一切吗……?」
「你可别误会了,特别环境保护局可没有伸张正义的打算,我们只是聚集为了守护自己的梦想,而愿意做任何事的人群。正义使者的家家酒游戏,请你们自己慢慢玩吧!」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们肯定会比你们长寿就是了。」
瓢虫嘴角扬起笑容,那是嘲笑。
「只要自己好就够了,是吗?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身边明明有著逐渐忘记梦想,而害怕被(虫)吃尽梦想的人……既然你会成为附虫者,就表示你也有梦想吧?但是你——」
「一号指定的附虫者,目前总共有五个人。」
(郭公)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知道所有的一号指定者是哪些人。瓢虫.你是这五个人里面,最弱的一个。」
这句话让少女的怒气完全超过沸点。
「我要宰了你……」
(七星)在瓢虫背後张开巨大的翅膀。周遭所有物体全都开始震动,粉碎而去·
「我绝对要杀了你!然後我会创造附虫者的容身之处!」

《七星》有如呼應瓢蟲的怒氣一般,劇烈地拍振翅膀。
但是下一秒,視野中的茶色頭髮青年突然跪倒在地。
「嗚..啊啊..!」
《七星》瞬間停下動作。
[..百足?」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戴著狐狸面具的青年痛苦地大叫。
他的《蟲》突然朝天空站立而起,細長的身驅劇烈扭動,無數隻腳拚命掙扎著。六隻眼睛閃爍著深紅色光輝。
巨大娛蚣瘋狂舞動的模樣,與其說痛苦,看起來更像是恍惚地放肆舞動一般。周遭的好幾隻《蟲》被娛蚣舞動的足肢打飛出去。
「騙人..的吧?難道..」
瓢蟲看著呆呆站著的百足,低聲說道。
《郭公》咋舌,緊握住手槍。
「可惡..竟然成蟲化了!」
广場所有人聽到《郭公》緊張的一句話,全都骚動起來。

[ 本帖最后由 肥王 于 2007-6-26 13:20 编辑 ]


娱蚣怒吼著。它发出霹雳霹雳的诡异声音,伸展著数百只脚。包覆在坚硬外壳上的钩爪挖开水泥地,切碎身边的(虫)·
成虫化——
(虫)会一点一滴地侵蚀宿主的「梦想」。每当宿主使用(虫)的力量时,就必须付出梦想当饲料作为代价。而成为附虫者的人,会因此渐渐迷失自己的想法与愿望。如果(虫)在这个阶段内被杀掉的话,虽然能免於一死,却会因为曾经被深深地侵蚀过「梦想」,而变成没有感情、也没有思考能力的「缺陷者」。
倘若(虫)将宿主的梦想食尽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那就是成虫化。
只要(虫)摄取足够的梦想,达到可以让自己变化的程度.就会首次反叛宿主,脱离宿主独立为成虫。然後被榨乾到一滴也不剩的宿主便会死亡——
「怎么会……骗人的吧?百足……」
瓢虫缓缓走近按著自己胸口,缩成一团的青年。
(郭公)咬牙,现在残存的局员战力太少了…
「如果他完全成虫化就不妙了,一班绕到那家伙背後!在成虫之前倾全力杀掉娱蚣.]
数名局员遵从(郭公)的指示,绕到逐渐变化的娱蚣背後。
但是——
娱蚣一吼,绕到背後的局员们无一幸免,全部被弹飞至天空。
娱蚣的钩爪延伸数公尺,并有如鞭子般挥舞著,将空气划破。被打飞的局员们,身体各自喷出大量血液。
在场所有人看到这幅血淋淋的景象.全都呆住了·
「……!」
就连(郭公)也难掩动摇之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名为娱蚣的青年的(虫),应该是被指定为火种九号才对。在成员众多的(虫羽)之中,是少数有排到编号指定的附虫者之一。
——过去鲜少发生编号指定附虫者成虫化的案例。(郭公)虽然目击过几次成虫化的过程,
但那几乎是一些没有编号指定的(虫)罢了·即使如此,要击退成虫化後的(虫),还是需要三个以上的编号指定附虫者。
如果倾全力对抗的话,(郭公)应该不至於打输。然而这个赌注太危险了,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选择手段的情况。
[...瓢虫!]
(郭公)叫了戴著狗面具的少女。

「现在只能靠我们两个了,动作再慢的话,就无法解决了!」
但是瓢虫却对(郭公)的呼唤无动於夹。
她抓住茶色头发青年的肩膀,软弱地呼唤著:
「这…这不是真的吧?百足,你别这样…你不是说要到国外去拯救各式各样的人吗..喂!]
「瓢虫!他已经没有救了!快点动手啊!」
(郭公)一边叫喊、一边率领剩下的局员朝娱蚣奔去。
百足那对渐渐失去情感的黯淡双眼,捕捉到他们跑过来的身影。
长长的尖锐利爪从头上有如降雨一般袭来!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局员们无法躲开上百只爪子,一个接一个被刺穿。每个局员虽然部以自己的(虫)当挡箭脾,避开致命伤,却都没办法再站起来了。
[...厄..!]
(郭公)虽然靠著敏捷的动作躲开攻击,但也不是毫发无伤·他的大衣被撕裂.从皮肤冒出鲜血。他光是要躲开攻击就很吃力了,所以被逼得又跟青年拉开距离。
(郭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举枪瞄准,从远距离朝娱蚣开枪。
巨大的枪声响彻云霄。
娱蚣的脚被打飞好几只,然而却没有命中身体。看来必须再靠近一点,要不然就是提高手枪的威力,不管做出哪一种选择,(郭公)都不可能平安无事.
「嗚啊啊啊啊!」
百足的哀嚎跟娛蚣的咆哮聲重疊。就連身為他伙伴的《蟲羽》成員的《蟲》,也被不斷揮舞的細長足肢撕碎倒地。
「百足..你振作一點啊,喂..」
「瓢蟲,快逃..我..已經不行..了..!快點逃吧..!快点逃吧……不然,我的(虫)会..]「你在说什么啊,喂……」
「瓢虫!那家伙已经没救了,死心吧!]
(郭公)忍著疼痛,对瓢虫叫道·
瓢虫回头望向(郭公)。
「但…那么做的话,百足会变成缺陷者的...]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可是……」
「..只要还活著,总有一天会有救的!」
(郭公)大叫。
如果趁蜈蚣正在发狂的这个机会,瞄准远处的百足,应该可以准确命中吧?这么一来(虫)
就会失去宿主,在化为灰烬之前消失.
但是.(郭公)却只有把眼前的娱蚣放在眼裡。從四年前,他舉槍對著《冬螢》開始後,他便發誓--從今以後,不論別人說什麼,他都會遵守只針對《蟲》來攻擊的方式.
《郭公》吶喊的聲音大半被娛蚣的咆哮聲給掩蓋,但瓢蟲似乎聽得很清楚。戴著狗面具的少女睜大雙眼。
(郭公)灌注全身的力量,娱蚣已经不是压抑住能力就可以对抗的对手了。
「瓢虫,快逃……既然这样,就让我把那家伙……如果是我现在的(虫)的话...]
名叫百足的青年,好似要保护狗面具少女一般,将她藏在背後。
(郭公)瞪了百足一眼。
「你这样…会死的。」
对於(郭公)的警告,百足报以一个悠然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瓢虫没事…(虫羽)就一定会毁掉你们特环.创造出我们的容身之处..」
(郭公)不发一语,看著青年身後的瓢虫。
少女倏地抖了一下肩膀。跟方才盛怒、散發出壓倒性氣魄的她判若兩人。
《郭公》呼出一口氣,將手槍收進大衣底下的槍套裡,在他身上的綠色、黑色斑點正逐漸透明化,慢慢消失。
[(郭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一战啊!]
「笨女人,你太慢下定决心了…」
百足皱起眉头,惊觉地回过头望去。
(七星)在瓢虫背後张大它那对巨大的双翅。
「瓢虫……?」
「百足,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瓢虫虽然想笑,却无法好好露出笑容。
「你等一下下喔……我马上就会救你……」
(七星)发出的冲击波,瞬间将巨大的娱蚣碎成粉末。
百足的身体颤抖几下之後,便虚脱倒地。瓢虫避开视线,没有去看百足倒下的样子。她紧紧握住拳头,泪水弄湿了乾燥的水泥地。
「可恶……可恶……」
所有事情结束,海滨公园中央恢复宁静。残存的附虫者们的身影
一滴雨水正好打湿(郭公)与瓢虫中间的地面。
寂静包围公园的人口广场。
不知不觉间,除了(郭公)和瓢虫以外的人,全都无一幸免地倒在地上。

有些人是因为受伤而倒地,也有些人则是毫发无伤地倒地。後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虫)被杀了吧…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是因为想打倒成虫化的(虫),而反被打倒的.
[...这算什么嘛…」
瓢虫愣愣地环顾寂静的周遭,低声说道。越下越大的雨水淋湿少女的头发.
[(郭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郭公)沉默不语,注视著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只有附虫者得接受这种待遇?为什么要遇到这么惨的事…我们也是普通人啊……只是因为有著小小的梦想,就被(原始三只)盯上…我们的梦想很特别吗?是夸张到非得用这种结果收尾的梦想吗?我们只是有著想要追求的东西而已啊……」
「所以我才说你很弱。」
(郭公)冷淡地说道:
「你只是一股脑儿地憎恨自己的遭遇,害怕(虫).并且迁怒他人罢了。你很怕,怕得不得了.然後就想把这一切都归罪到某些事物上。」
瓢虫瞪了(郭公)一眼。
「怕(虫)是理所当然的吧!既然迟早会被吃尽梦想而死,那大家都应该会怕啊!你居然说这是迁怒?说得可好听,还不是你们……还不是你把我们的归宿都夺走了!不就是你们将梦想被吃·不断逃避世俗目光的附虫者们逼上绝路的吗?明明……明明同样都是附虫者……」
「哈,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瓢虫逼近耻笑著自己的(郭公),并且猛力抓住(郭公)的大衣。
「我们跟你们有哪里不一样了?……不,你们是更肮脏的家伙吧?是一群不只害怕(虫)害怕政府,所以拚命拍政府马屁的差劲家伙!」
「我不否认,实际上来的都是这种人。」
(郭公)平静地接下瓢虫的怒骂,反而让少女更加生气。
「你想说你不一样吗?你既不怕(虫),也不怕他人的眼光吗?」
「不怕啊…」
(郭公)平静,却很确实地答道·
瓢虫说不出话来,放开大衣·
「还有其他事情比这个更可怕…」
[...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所以你才比我弱。」
瓢虫咬牙,别开视线。
「我不知道啦!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懂!]

瓢虫扔下这句话之後,在雨中离开了。
[下次再杀了你……如果继续让“额外的人”看下去,我真的会爆炸。」
「你发现了啊?我想应该又是(UME)吧……你不带走你的伙伴吗?」
瓢虫紧紧握住拳头,看得出她在拚命强压怒气。
如果她要带走倒下的伙伴们,就一定得再跟(郭公)一战。这么一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援军就会赶来,将瓢虫逼人绝境。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这样,那她就是白白浪费掉伙伴们为了可以让她逃走,而特地做出的牺牲了。
戴著狗面具的少女走向倒在地上的百足身边,跪下之後喃喃说了些话。(郭公)听到[...对不起。」那应该不只是纯粹道别的话,她大概原本是真的打算要救出百足的。
「如果是(冬萤)的话……」
(郭公)对著瓢虫的背影说道。
脑中浮现四年前的景象。
那位少女站在举著枪的他面前哭泣。少女并非惧怕他,也不是害怕(虫),只是流著透明的泪水,微笑著—— .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就会懂了吧……那家伙应该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什么…」
瓢虫咬咬嘴唇,站起身来。
「我有从(蝉蝉)那里听说关於(冬萤)这位附虫者的情报。我们一定会找到她,把她救出来。然後,也会救出所有变成缺陷者的伙伴。(郭公),在那之前,你给我记住……!」
瓢虫头也不回地撂下这句话後,便在越下越大的雨势之中奔跑离去。(七星)缩小成如同气球般的大小,尾随在主人身後·
(郭公)并不打算继续追击瓢虫。
因为土师命令他放走瓢虫。
当(郭公)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背影时,他在广场上移动。
穿过早已消失气息,犹如已经溶解在空气中的(虫)之间,走向倒在地上的某两个人身旁。
他低头望著完全昏厥过去的土师,跟倒在土师身边的(蝉蝉).
无言伫立著的(郭公),背後出现人的气息。
[(郭公)真的很强呢!」
(郭公)一回头,看见一位小个子的人,站在倒下的树木旁边,
那个人不只是因为被雨淋湿,头发才会特别亮丽,连一双偌大的眼睛看起来都是水汪汪的。
幼小的面容看似纯真,乍看之下难以判定性别。身上夹克的左袖、裤子的右裤管都被剪开,用皮带拴著。在这么冷的天气之中,暴露尚未发育成熟的手臂与腿部的打扮,只能说是非常奇特。
「相较之下,瓢虫还是一样软弱呢…我想,大概连我都可以打赢现在的她吧!」
那位无法分辨是少年还是少女的人物,以乾净透明的嗓音说著。他的语气并没有轻蔑瓢虫之意,甚至带著几分落寞。
久濑崎梅。
(郭公)只知道,他是与(虫羽)同样受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监视的(HARUKIYO)成员之一。但是,(郭公)并不打算将梅出现的事情,报告给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知道,就算对象是土师也一样。
「UME,你又在偷看?连瓢虫也发现了。」
(郭公)严厉地说道。
於是梅便咬紧下唇,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回答:
「要是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正大光明地跟(郭公)和瓢虫说话啊
(郭公)将目光从梅身上栘开,再度望向倒在地上的两人。
「反正你应该也听到(冬萤)的情报了……帮我带话给(HARUKIYO)]
(郭公)对背後的少年说道:
「别插手这次的事。过去因为你们都一直旁观.所以我也没有采取行动;但是如果打算对(冬萤)下手的话,我会把你们当成敌人看待。」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
梅立刻投以纯真的回答。
「不过,决定权还是在(HARUKIYO)手上喔!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放著从缺陷者复苏的附虫者不管嘛!瓢虫也说过了……目前还不知道(冬萤)的(虫)是否复活,对吧?也就是说,附虫者有可能恢复成普通人类罗?」
梅的话语中蕴含著难以压抑的期待感。
「同样身为附虫者,没道理放著可能知道这种方法的人不管。而且就算是(郭公).也没办法一边与瓢虫对战,一边应付我们吧?」
「你讲出来的话有点矛盾,而且(郭公)不是对(冬萤)没有兴趣吗?你连资料都撕破了·既然这样,谁要得到她都……」
梅说到这里突然闭嘴了,大概是因为(郭公)紧紧捏著拳头的关系。
「抱歉……你生气了吗?」
「没有啦,小鬼头!」
「果…果然生气了嘛!我还是快趁挨揍之前回去好了。(郭公),掰掰啦!如果彼此还可以活著再见面就好了。」
活著再见面——(郭公)听到这句话时,加强了握紧拳头的力道。身为附虫者,根本没有任何保障下次可以平安再会。
久濑崎梅与现身时同样,无影无踪地消除了气息。
「……」
土师在(郭公)脚边小声呻吟了一下,想必是快要清醒了。
(郭公)看著土师身边的(蝉蝉),虽然她看起来很像一直盯著土师,眼神却如同丧失生气的死人一般。
[(蝉蝉),站起来·」
(郭公)说道。
然後,(蝉蝉)便若无其事地起身,看也不看倒在一旁的土师,只是用浑沌的眼睛直直盯著(郭公)瞧,一位丧失所有情感,只留下两颊泪水痕迹的缺陷者在这里。
「你知道『GARDEN』在哪里吧?你带领这边的缺陷者们,到『东—33乙区域去,」
少女听到(郭公)的命令,不仅没有回应,连头也没点一下,只是静静地转身,走到倒在地上的附虫者们身边。
自己的(虫)被杀害的附虫者,会变成丧失梦想与感情的「缺陷者」。虽然身体机能不会有所变化,但是缺陷者只会接收来自外界的命令·因为没有任何欲望,所以只要不给予命令的话,就会饿死,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而丧命。
一旦变成缺陷者的人,就再也无法取回感情。
过去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冬萤)——
「那个笨蛋……为什么跑回樱架市来了……」
(郭公)仰望下著雨的天空,雨滴被防风眼镜弹开,凝结成水滴,从他的脸颊滑落。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绝对不可能放过从缺陷者恢复的附虫者。就这点而言,(HARUKIYO)和(虫羽)的立场也一样。过去,因为彼此抗衡而维持许久的三大势力,这个平衡状态即将瓦解。而(冬萤)毫无疑问地是引发此事的起因。
——我的梦想是…找到能允许我留下来的地方……
这四年之间,(郭公)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微弱的声音。(郭公)想起因为拥有强大能力,而获得异种一号称号的娇小附虫者少女。
「乾脆不要有梦想,或许还比较轻松一点呢...]
没有人能够回应少年小声的呢喃,

2·02 诗歌 Pan 3

诗歌朝著公园出口奔跑著。
大助最後露出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他应该会以为…诗歌是因为拒绝他,才会推开他的肩膀的…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哀伤。
少女耳边出现微弱的「喀哩喀哩」声响,她知道自己的(虫)出现在脖子上。
她转动脖子回望,如同雪花一般白晰躯体的虫停在自己的肩膀上。虽然外型很像萤火虫,虫子身上的八只脚却也是一片雪白。虫子头上的四个复眼,足以证明它不是存在於自然界的昆虫。
「我果然……不可能恢复成普通人……」
诗歌眼中噙著泪水,咬紧嘴唇。
她原本以为——说不定有机会…
就算无法完全抹去不安,内心深处仍不禁会抱著期待——或许自己可以恢复成普通人。这么一来,或许有机会和大助一直相处下去——
只是这份淡淡的期待,已经被打散得无影无踪。
「既然你还在我身边……如果你可以早一点现身的话,就不用……」
诗歌看著停在自己肩头上的(虫),挤出乾涸的声音说道。
白色萤火虫,那就是寄生在诗歌身上的(虫).
诗歌是附虫者。
大助刚才抓住诗歌的手臂时,诗歌的(虫)竟不知不觉地停在大助肩上,而且眼睛闪烁著鲜红色光辉。
诗歌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急忙拍掉自己的(虫).
诗歌本来想辩解,心中却有某样东西低声对诗歌呢喃道:
不论辩解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想辩解还是做什么,只要诗歌待在大助身边,大助迟早会发现真相。只要诗歌一天是附虫者,这件事情就永远不会改变。而要是大助知道真相後,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我可不想跟那些家伙有所牵扯。
有如刺伤一般的痛楚贯穿胸口。
好不容易才遇见他,还想著今後要好好相处…从此却再也不能见面,这太让人感到寂寞了…
可是,自己是附虫者的事实却不容改变。就算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由缺陷者的状态复苏过来,唯独这点还是不可能改变。
「啊……」
一道泪水从诗歌的眼眸滑落。
她对突然落泪的自己感到讶异
——为什么要流泪?
急忙用大衣袖子擦拭脸颊·
昨天也不过是跟大助第一次碰面而已…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会因为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对象而哭泣?
昨晚打电话给大助的时候也是如此。当时,只是因为孤单而痛苦…才不禁想听听他的声音罢了。然而当听到大助声音的时候,内心却很奇妙地平静下来。
难以忍受的痛楚在诗歌胸口阵阵回荡。
再也无法跟大助见面了,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留在这座城市了,但是
大助——
诗歌在心中暗自呢喃。
居然不能够再见面,我不要这样——
[...!]
诗歌来到东侧出口,停下脚步。
人口周围有奸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徘徊,他们以锐利的眼神巡视离开公园的民众。
在更过去一点的地方,一群戴著臂章的记者们大声叫道:
「听说本公园出现附虫者,这是真的吗?」
「别再说是新品种病毒,我们听腻这种藉口啦!乖乖承认(虫)的存在又不会怎么样!」
「依照某相关人士所说,内阁在极机密之下创设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是因应(虫)之案例的主要单位,这件事实也——」
黑衣集团将大声叫喊的记者们推出公园入口。
另外,还有穿著漆黑色大衣的人混在黑衣人之中,他们戴著机械式防风眼镜遮住脸孔。
诗歌吸了一口气,躲在树丛里面。原本以为是自己在公园的事情泄漏出去……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戴著防风眼镜的人抓准一般民众更加喧闹的时机,开始包围入口。他们背後有一群带著来福枪、身穿迷彩服的人,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出现一样。
[...?]
诗歌虽然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但至少明白应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依此情形,暂时先藏匿在这里,等这些人都离开後会比较妥当。
雪白的萤火虫发出小小的振翅声,停在树丛的叶片上。它靠近诗歌脸颊旁边,似乎也同样在窥视黑西装男子们。
诗歌看到白色的萤火虫,还有入口处那些防风眼镜人.不禁想起四年前相遇的少年的面容。
他自称(郭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成员之一,
——你的梦想跟我很像呢…
虽然因为防风眼镜而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诗歌眼中的(郭公)非常坚强。他看起来好像在忍耐著什么,而且非常努力地活著。
两人只见过一次面,当时的记忆却成了诗歌心中无可取代的宝物。
已经过了四年的现在,他在做什么呢?现在也依然守护著自己的梦想吗?
四年前的那个时候,他们曾稍微交谈过。以诗歌的立场来说,明明处在不知道何时会遭遇(郭公)袭击的情形下,她却仍记得那段时间,意外地让她感到快乐。总有一股眼前的少年与自己相像的感觉,是拥有同样梦想的相似之人。
诗歌发现自己的脸很自然地笑开了·明明刚才就还在哭泣…她实在对自己的态度有些错愕。
「也想再跟(郭公)见一次面呢…」
过了一会儿之後,一滴雨水滴在诗歌的脸颊上。她抬头仰望天空,雨势很快就变大了。停在叶片上的萤火虫,为了躲雨而回到诗歌的衣襟里·
冰冷的雨水沾湿诗歌的短发,水浸透到衣服里面,冷空气冻穿她的身体。不过诗歌却依然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就在此时,等在出口附近的防风眼镜成员们突然慌张起来。
「瓢虫她——朝著——」
黑西装人的叫声混杂在雨声之中,传到诗歌耳里。戴著防风眼镜和穿著迷彩服的人们.都退到入口那一头的森林去了。看样子,是要埋伏正往这边逼近的某人.
既然是他们要袭击的对象,对手毫无疑问是附虫者吧?
他们很快便从诗歌眼前消失。要是被这么多人偷袭的话,就算是相当强悍的附虫者也不可能撑得住。这里充满著强烈的紧张感。
如果要逃,现在就是大好机会。既然特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别的附虫者身上,只要往别的方向逃开,应该就可以顺利脱逃了。
可是,来到这里的附虫者,却毫无疑问地将被打倒。那是不属於特环,跟诗歌有著同样境遇的附虫者。
应该怎么办——踩踏水滩的声音,传进躲在树丛里面思考著的诗歌耳中。
一道人影从出口的反方向跑向这里。似乎是位以奇妙的白色面具遮住脸孔,个子比诗歌还高的少女。少女现在应该是把自己的(虫)藏起来了,周围没有看到类似的异形怪物身影。
少女快速地从躲在树丛里的诗歌面前经过。虽然她警戒著周遭的状况,却没有察觉躲在入口另一端的敌人。少女没有停下脚步,打算接近出入口。
诗歌看见森林後方有好多道影子开始蠢动。
诗歌的身体抢先思考一步,迳自有了动作。
「拜托,请救救她!」
白色的萤火虫在诗歌面前飘起。它在空中发出嘎哩嘎哩的声音膨胀身体,并且全身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辉。
周遭受到影响,也产生了变化。
一片、两片…纯白的雪花穿插在雨水之间,从天空飞落而下。
诗歌知道戴著白面具的少女,跟正打算从树林冲出来的防风眼镜人们部吓到了。
带著微微光辉的雪花,很快包围住人口附近。
[坏掉吧...]
诗歌的声音如同钟声一般染遍周遭。这并不是诗歌自己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全身散放著纯白色光芒的萤火虫身上传出来的。
接著响起阵阵地鸣。
防风眼镜集团所站立的地面,在发出声响後崩毁。
他们因为突然失去立足点,而从愕然立定的白面具少女面前慌张逃开。
纯白色萤火虫在收缩变小之後,回到诗歌肩膀上。同时,飘降的雪花也如同幻影般消失了。
诗歌确认戴面具的少女平安无事之後,便跳出树丛。她避开出入口,冲进森林里面。「啊.等一下!你……」
背後虽然传出呼唤她的声音,诗歌却没有停下脚步。尽管诗歌觉得少女不是自己的敌人,然而自己目前已经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盯上,不要见面对彼此都好,
穿过森林之後,诗歌冲上一道缓缓的斜坡。这里是森林尽头,眼前有一道栅栏,但是——
「……!」
几名戴著防风眼镜的人.绦地出现在栅栏後方。或许是正在巡逻…看到诗歌的身影,他们也吓了一跳。
「什么?女生……?」
「难道是(虫羽)的同夥——」
但是他们却没能将话说完。
仿佛狂风一般的冲击漩涡划过诗歌身旁,袭击防风眼镜的人们·将
将地面掀起,并彻底破坏栅栏的冲击波,吞没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队员。他们甚至无法抵抗,一个也不剩地被击飞。
某样东西抓住僵在原地的诗歌的手。
「好了,趁现在快逃!」
戴著白面具的少女从背後的森林出现,少女身旁跟著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大瓢虫·完成工作的瓢虫身体正逐渐缩小。
「动作快!」
诗歌在没得商量的情况下被拉住,就像被少女拖著跑一般地跟随著。
两人跨过被打得肢体残破的栅栏,跑在寂静的漆黑道路上。
途中虽然有经过几条人潮较多的道路,但两个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看到戴著面具的少女.过往行人都因为感到诡异而回头观望·
直到两人跑到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广场之後,跑在前面的少女才停下脚步。
很凑巧的是,那里正好是诗歌第一次和大助交谈的地点。
雨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呼……哈……对不超,才刚见面就这样拖著你到处跑……」
少女倚著停在一旁的工程车说道。
诗歌吃惊了一下,凝视著少女。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笑了出来·
「怎…怎么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啊……对不起……因为之前碰过有点类似的事情,所以我不禁……」
少女盯著诗歌的脸,瞧了一会儿之後,总算「喔——」地一声,兴趣缺缺地别开目光。她拿下白色面具,露出真面目。
好漂亮的人啊——
这是诗歌对眼前少女的第一印象。她的年纪大概跟诗歌差不多,感觉却完全不同。细长的眼睛虽然带著几分恶作剧的感觉,却也同时给人很温柔的印象。诗歌觉得…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应该会很可怕吧?
「也罢,这样欠你的人情就算还了……刚刚是你救了我的,对吧?」
诗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是…是的。」
少女微笑了,纯真的笑容,让人无法联想她才刚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激战过。少女朝诗歌伸出手。
[我叫立花利菜,你呢?]
[啊...]
诗歌不知该如何是好.
名叫利菜的少女脸色一沉.
「不想说出名字吗?」
[..不是的。」
诗歌微微摇头。
「我是杏本--诗歌。
诗歌说完,握住利菜伸出来的手。利菜的手非常温暖,只是握著,便让人产生安心感。甚至会有股冲动,想要永远握著她的手。
利菜高兴地眯起眼睛。那是没有任何阴影,完全信任诗歌的笑容。诗歌不禁脸红起来·
「诗歌,叫我利菜就好了。还有,讲话不用这么客气啦!」
「是…是的——恩…」
诗歌一边点头,一边又想起跟大助的对话,於是笑开了。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利菜略带不悦地盯著诗歌。与其说生气,倒比较像是小孩子闹别扭。是个表情丰富的少女。
诗歌急忙摇头。
「对…对不起。因为…真的跟之前遇到的状况很像……」
「喔——」
利菜还是兴致索然地应了一声。但是马上又很开心地笑著说道:
「不过,真难得看到像你这样笑得很幸福的女生!」
「啊?」
「啊,我是指以附虫者来说啦!我过去看过很多附虫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像诗歌这样笑得如此直率的……吧…」
话才刚说完,诗歌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低下头咬紧嘴唇。
「我一点也……不幸福。」
「是这样吗?不过……」
利菜说到一半,神色突然严峻起来。她转头面向背後的草丛.直直盯著。
诗歌感到一阵困惑,问利菜道:
「怎…怎么了?」
「好像有人……不,抱歉,应该是我多虑了。」
利菜再度转头面向这边的时候,已经恢复原本的表情。她开朗地笑著并以调皮的口吻说道:
「大概是因为诗歌太可爱了,所以被跟踪狂盯上了吧?就算不是跟踪狂,也应该有很多男生向你搭讪才对!』
利菜的一番话让诗歌想起大助。他是不是也算过来「搭讪」的呢?
但是,一想起大助,胸口又是一阵悸动。咬紧唇,诗歌低下头去。
利菜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没有说话,接著灵机一动地说道:
「难道说,刚刚你讲到“之前”遇到的人,就是让你露出幸福笑容的对象?」
「呃……不……」
「是男生吧?」
诗歌的脸瞬间涨红,利菜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果然哪!我就猜应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
「啊啊,原来如此。难道你是……为了自己是附虫者的事情烦恼?」
诗歌瞪大眼睛,利菜则是叹了口气。
「果然·不过,你这样做太没有意义了。没道理因为是附虫者,就不能跟想见的人见面吧。]
「可是……!」
诗歌不禁大声说道:
「可是,我要是跟他见面.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如果真相泄漏出去後,他一定会怕我……我绝对不要这样……」
[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夷?]
利菜看著抬起头来的诗歌,露出开朗的微笑…
「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附虫者又怎么样?连想做的事情都没做就死了的话,那不就跟虫子一样了吗?既然我们无法改变身为附虫者的事实,就更该去做想做的事情!」
利菜的语气虽然轻松,所讲的话却有著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或许是过去看过太多壮志未酬的附虫者了。不,或许她是把自己现在的遭遇,跟诗歌的境遇重叠在一起也说不定。
「况且,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都是正常人。当然还是会想……去找想见面的人...]
诗歌咬住嘴唇。
「可是……」
「恩——诗歌真是善良呢!」
一股轻柔的触感围绕诗歌。自己因为被雨水淋湿而冷透的身体,从内心深处温暖了起来。
利菜紧紧抱著诗歌,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你认为或许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这件事情.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是吗?我有点羡慕你呢...我一定没有办法像你这样想·」
少女以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寂静声色说道。
[...没…没有这回事。」
诗歌抬头注视抱著自己的少女。
「利菜也很善良……虽然我不太会形容,不过你却很担心才第一次见面的我…而且,利菜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呢!」
利菜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她想做出个开朗的笑容,却弄巧成拙,变成苦笑。
「……我应该不是吧?我已经快搞不懂自己了。」
说罢,寂寞地笑道:
「不过,讨厌还是讨厌,喜欢的还是喜欢!而且不管今後发生什么事,也一定不会比现在更痛苦了。不管是对诗歌……还是对对方来说。」
[...]
痛楚又轻轻地刺了胸口。
利菜笑咪咪地放开诗歌,用食指比了比诗歌疼痛的胸口。
「喜欢的人就是喜欢,这种心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如果连这种情绪都要压抑.那我们还能有什么未来呢?这么一来,才真的会变成只会伤害他人的可悲怪物了,不是吗?」
利菜微笑著,那跟方才开朗的笑容不同,是颇为成熟的浅笑。
「诗歌也很想跟那个人见面吧?」
诗歌紧握的双手加强了力道。
[嗯!]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好迷惘的啦!你知道他的联络方式吧?你有手机吗?没有的话,我的借你。我去附近买果汁过来,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谈情说爱吧,幸福小妹!」
「谈……谈情……?」
利菜把行动电话交给满脸通红的诗歌之後.便离开空地。正当诗歌盯著行动电话瞧的时候.利菜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
「喂,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时之间,诗歌对这唐突的问题感到疑惑.但马上就老实回答:
「我……想要归宿。想要一个我可以留下,允许我留下的容身之处...]
利菜笑了.
「跟我的夢想很像呢!」
「咦..?」
「我會創造給妳,我會創造一個能讓詩歌永遠安心活著的容身之處,就這麼說定囉!」
少女輕眨一下眼睛之後,消失在空地。
詩歌雖然搞不清楚狀況,愣愣地站在原地,但立刻就回神過來,看著行動電話.
大助的行動電話號碼,已經熟悉到不用看紙條也記得。詩歌雖然只打過一次,但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按下號碼。
「是…是大助吗?呃…那个……刚才很抱歉……」
被夜晚的黑暗所包围的空地,回响著少女那带点娴静,却又充满喜悦的声音.
再两天後就是圣诞节的夜空中,已经可以从云缝中窥见闪耀的繁星了。
2·03 THE OTHERS
「到这里就好。」
(郭公)对坐在驾驶座的土师说道。
他们两人乘坐的高级房车,停在樱架市郊外的一座废弃工厂旁。杂生的藤蔓缠绕好几圈在外露的钢筋上。
(郭公)从路灯底下仰望夜空。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傍晚下起的雨水早已停滞.满天繁星俯视著樱架市。
(郭公),你有什么烦恼吗?」
轻浮的声音从敞开窗户的驾驶座传来。青年戴著镜片破裂的眼镜.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好心的大哥哥现在可以陪你聊聊喔!」
从这名青年现在的举止看来,实在很难想像他是刚才昏倒在地的人。显然昏倒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想像。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土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郭公)那话中带刺的态度。
「不,你在烦恼。让我猜猜看吧?我猜是(冬萤),对吧?」
(郭公)瞬间不说话,瞪视著土师。
「什么“GARDEN”的研究?一定是你乱说的,对吧?」
「天晓得。但让(虫羽)们听到的话,应该就会相信吧?『GARDEN]有著可以让附虫者变回普通人的秘密,他们就会这么想。」
土师的语气依然相当愉快。每当他有任何邪恶计画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口吻说话。而(郭公)通常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土师利用。
「……到底哪些是你的计画?你刚刚说过,要我放过瓢虫一马——」
[(冬萤)在刚刚的公园里面。」
(郭公)听到土师乾脆的回答,不禁瞪大眼睛。
「什么……」
「那个成为开战原因的少女,也是我刻意让她逃进公园,并安排(虫羽)过来的。瓢虫逃跑之後,会跟(冬萤)接触,不过瓢虫似乎尚未发现自己遇到的是(冬萤丫到此为止都照著我安排的剧本在走——对了·对了,(冬萤)依然还是附虫者。她不仅是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连(虫)也跟著复活了。」
(郭公)无法判断土师的意图,感到阵阵烦躁。他已经大致预料到(冬萤)没有恢复成普通人类,所以不会太吃惊。但是关於特地让(虫羽)的头领瓢虫和(冬萤)接触一事,就不太能接受。如果两个一号指定的附虫者凑在一起,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害怕瓢虫跟(冬萤)有所接触一事吧,(郭公)?」
土师扬起嘴角,好似看透(郭公)的想法般说道:
「我在公园也说过了,(波江)时时刻刻监视著(冬萤),她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只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随时可以捕捉到(冬萤),那位异种一号的——对了,对了,这回她被更改成“秘”异种一号了。总之,她的力量太过於强大,就算你出马也不见得可以打赢。要是让她独自行动,她肯定会提高警觉,这样反而难以抓到空隙。」
(郭公)听到这里,总算也了解土师的打算了。
「…所以让她跟(虫羽)变成一夥,等她放心之後,再想办法找出她落单的机会,是吧?」
「答对了!一旦有了伙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依赖对方,然後产生弱点。只要能针对这个弱点,我想就算不用派你出马也可以打赢。然後.只要失去(冬萤)的话,(虫羽)的动摇就会扩大.接著便会产生让我们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真可谓一箭双雕啊!」
「会这么顺利吗?」
「应该不可能吧!」
土师爽快地答道。但满心欢喜的笑容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发生,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要有我和你在,无论什么困难都可以度过。我总是思考著不要失去你,并让我们能够获得胜利的最佳计策,而以此进行著每一步。接著只要你好好完成最棒的工作就够了,希望你能尽快交出担任瓢虫监视者的成绩。还没有发现(虫羽)的据点吗?」
「我还没有习惯监视者的工作啦!」
「既然可以狡辩,就表示你还满有余力的!」
土师发出闷笑声,并从车内瞄了一眼靠在车上的(郭公)
「不过,关於撕碎(冬萤)的资料,你可是吃亏罗!所谓的女孩子,在经过四年的变化,可是会可爱到判若两人的地步!毕竟以学年来论的话,就是从小学升到高中的程度呢!当然会有很大的变化,我认为有一看的价值唷!」
(郭公)听到青年这么说,向他问道:
[...(冬萤)为什么能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过来?」
「当然是“GARDEN”的研究成果啊!』
[......]
「好啦、好啦,我道歉,不要这样瞪我啦!」
土师一边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一边笑著回应:
「现阶段来说,其实很难判断。毕竟她原本就是一名拥有很多不合理因素的附虫者,而且在这次的案子上,又有人帮助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对方或许跟(冬萤)有点关系。不过,这么一来就比较可以理解了,这次的案子是许多不合理因素重叠之下造成的结果。包含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活的方法,过去从来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摆脱附虫者状态。不过,只要能够捉到(冬萤)的话……只要能够追溯到不合理的源头,或许就能掌握什么情报了。」
车内响起「喀当」一声,土师把驾驶座的椅背向後压倒。
[(冬萤)啊……对彼此来说,那都是个很痛苦的首次任务。」
第一次跟名为(冬萤)的附虫者对峙时…不知为何,(郭公)就是无法立刻扣下手枪的扳机.
然而,一直到最近…他才有种豁然醒悟的感慨。
或许是彼此的(虫),感应到两者之间有著同样的梦想吧…
(郭公)曾经对土师提过这件事情。青年听到这两人之间的「约定」後,讽刺地笑道.
——难怪她像你一样强悍。
「但是,我却因为那项任务而获得今天的地位.而你的梦想,就是能获得一个需要自己的容身之处,不也算是实现了?」
(郭公)无奈地苦笑,回应上师的话:
「被需要跟被利用是两回事啊…」
「都是一样的,不过,如果你想要这么分别的话……」
土师说到一半,突然猛烈咳嗽起来。(郭公)回头望向车内,因为周遭太过黑暗,看不清楚土师的表情。青年的侧脸在路灯映照之下,似乎比平常更为孱弱。而咳嗽的症状,也明显地不光只是方才的战斗所造成。
「……我忘了给你这个。」
(郭公)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一张小型碟片随著空气泄出的声音,从防风眼镜里面弹出。土师从窗口收下碟片之後,嘴角一扬。
「是忘记了吗?我猜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交出来吧……对了,这个就给你当回礼吧!」
「这是什么?」
「是我原本打算送给我最心爱的她的圣诞礼物,只是她的身体又出了状况,这东西自然就用不到罗……不过,她奸像也很期待就是了。」
(郭公)看著手上的东西,是一件跟明信片差不多大小的信封.信封的一角,还系了缎带。
(郭公)稍微思考一会儿後,将信封收进大衣里面。
「那家伙的状况这么糟吗?」
「老样子,还是一样被束缚在病床上,还是一样认为自己的症状只是单纯的生病,还是一样吃著我的梦想而活。我每天真的会为了她天生盲目这件事情而感谢神。或者说,我该感谢美丽的(暴食),把她的(虫)变成可以靠啃食他人的梦想而活下去的体质。」
青年的语气比过去更憎添了几分讽刺。在他话中所蕴含的情感,想必比(郭公)想像的还要更为沉重·
「……要是那家伙的(虫)泄露出去,可是一件大事呢…尽管啃食别人的梦想却不会生出其他附虫者,但是她的(虫)却跟(原始三只)一样,拥有吞噬他人梦想的能力。」
「没问题的,她只会吃我一个人的梦想而已·」
「然後你就看我们录给你的影像,以便增加自己的梦想,是吧……」
「说得正确点,是『愤慨』。」
从後照镜反射出的青年,眼神瞬间改变。他举起(郭公二父给他的碟片,直盯著看。
「每当我眼看别人前途多量的梦想被毁灭的瞬间……就会有某种感触从体内涌现,是种仿佛重生的感觉。」
[...]
「我用这股愤慨养活她,她成了我活下去的目的。你认为还有什么比这更紧密的联系?我之所以没跟上头报告她的事情,也是出於这个原因。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挠我们。」
[...你疯了。」
土师对(郭公)的回应报以嘲笑。
「彼此彼此啦!为了容身之处,而牺牲其他附虫者的家伙.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正常人吧?」
[...我偶尔会想死的不得了。」
「对我来说,这种想法可是每日必做的课程呢!」
倚靠在汽车上的(郭公),和坐在驾驶座上的土师。两个人就这样,好一段时间都沉默地,一动也不动。
「我偶尔会这么想…」
土师喃喃说道。
「如果我是神就好了……这么一来,我就可以实现世上所有人的梦想·或许你会笑我,不过我真的这么认为,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够同样幸福。」
(郭公)笑了。
「我们可不是神啊!」
「对,我们是空虚又脆弱的人类。为了守护唯一重要的事物.只能够不断地挣扎。」
「还是尽可能苟延残喘吧…我们只有这个优点了。」
(郭公)说罢,把积存在肺部的空气一口气吐出来。看著白云隐没在黑夜之中,走离汽车。
[(郭公),我们要获胜,我们不能输,我们有不能失去的梦想。为了达成梦想,只能尽量利用可以利用的东西,就像利用(冬萤)那样。」
(郭公)听到土师的话,停下脚步。他回头凝视黑色高级房车,半开玩笑地问道:
「就我偷看中央本部资料库得到的情报来说,似乎是无名研究者进行无聊实验时的失败品.就是说,没有什么起源可言,只是随性出现又消失的人生岔路罢了。如果能够活捉(原始三只)的话,或许能够查出真相也说不定。」
对这意外的答案,(郭公)不禁瞠目结舌。
「话虽如此,我想这多半也是假情报吧?中央本部是部长带头的怕事集团,如果不收集一点情报给他们听,他们可是会坐立难安的。而且就算这情报是真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土师轻快地微笑说道:
「虽然我自己也希望真相是这样。不过,像人类这种死缠烂打的生物,应该没有打不过的对手吧?所谓的(虫),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个莫名的对手罢了。」
3·OO 诗歌 Pan4
唯一记得的,是被戴著圆形墨镜的女性攀谈。
「喂,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啊?」
那是名身著深红色长大衣的高姚女性。她嘴角泛起沉稳的笑容,悠然自得地望著这边。
突然被不认识的人这么一问,诗歌感到非常困惑。
当时的诗歌年纪尚小,姊姊也才正准备将一头漂亮的秀发留长。诗歌一如往常走在从小学回家的路上。鲜艳的橘色夕阳,染遍人烟稀少的住宅区道路。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问问看而已。因为……难得你有著美味的梦想,看起来却驻足在原地,无法前进。」
诗歌完全听不懂眼前的女性在说些什么。
她很迷惘该不该立刻跑开,然而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不,或许真的是有某种力量封锁她的行动也说不定。
诗歌缓缓开口,眼前神秘女性的视线,让诗歌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我的梦想是……」
——当诗歌随後回过神的时候,她的体内已经寄宿了某种东西。
诗歌变成附虫者之後没多久,就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
她无处可去,只能在镇上来回奔逃。以奇妙的防风眼镜遮住脸孔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向她袭击而来。诗歌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熬过他们的攻击。在这样的过程中,诗歌知道把自己变成附虫者的,是名叫(暴食),能够产生分离型附虫者的特殊人士。除了(暴食)之外,还另有两位附虫者能产生附虫者,而他们似乎就是所谓的(原始三只)
然後,当诗歌终於力尽衰竭的时候,她遇到名为(郭公)的少年。
回顾过往的诗歌眼中,有著(郭公)伫立在雪地上的身影。那是位堂堂正正,却又带著几分哀愁的身影。
少年当年的模样,就算是过了四年的现在,也依然深深烙印在诗歌眼中:
随著身体一阵抖动,诗歌突然惊醒。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没见过的天花板。被乾净的白色壁纸所包围的房间里面除了诗歌躺著的床铺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家具。
在呆然地搜寻自己的记忆之後,诗歌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诗歌与立花利菜相遇,并在利菜的邀请之下,来到她的住处。利菜似乎独自居住在看似相当高级的公寓里面·
关於利菜聚集的附虫者反抗组织——(虫羽)的状况,昨天已经大致听利菜说了。她虽然邀请诗歌加入伙伴的行列,诗歌却说要考虑看看。於是利菜便开玩笑地说:「也是啦!要是像诗歌这样的人参战的话,可不是担心就可以了事的呢!」
诗歌还没有对利菜说明,自己已经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盯上一事。她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因为一时问没开口,便错失了表明的机会。
诗歌想要尽早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依然不变。可是她没有地方可去,再加上身无分文,只好接受利菜的提议,来到对方住处。等到稳定下来之後;,必须好好向利菜道谢,再分道扬镳。
诗歌穿著利菜借她的睡衣,走出房间。一股香气从走廊尽头飘来。
「其他地区……萤……南区头领的蜉蝣……我是很不想找他……同化型?(注:蜉蝣为状似蜻蜒的昆虫,又可称做「浮游」。)
诗歌微微听到有人在交谈的声音,但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应该是在讲电话吧?
「OK,让蜉蝣先按兵不动吧!其他的地区……不,能把西区头领找来这里吗?毕竟得通报百足的消息……」
这句话说完之後,声音便中断了。
[早...早啊...]
诗歌羞怯地走到客厅,利菜则是满面笑容迎接她。
「早——睡得好吗?」
放下行动电话後的利菜,正打算搅拌锅内煮著的味噌汤。她在学校制服外面套著一件围裙。
「啊……对…对不起,我马上来帮你·」
「别介意、别介意,诗歌你先坐下吧!等等喔,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利菜端菜上桌的动作非常俐落,如果让诗歌去帮忙,搞不好反而会妨碍到她。
「好…好的。」
诗歌依照利菜的指示坐在餐桌前,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客厅。
房子的空间虽然颇大,却只有桌子和电视等家具·墙壁上挂满了画布,用过的颜料和画笔等绘画工具散落一地。
视线内可以看到的每一幅画都还没有完成。似乎没有半张人物画像,全部都是风景画。这些画均具有吸引人们目光的神奇魅力·整体来说,色调大多偏向红色。一片火红的色调,仿佛将夕阳贴在画上一般。
「昨天我就想问了……利菜都是在这里画画吗?」
利菜一边端碗盘,一边回答诗歌的问题。
「不是,大致上都是在学校画。这里的环境虽然好,但在学校比较能激发想像力……总之,在那里就会想一直动笔·」
「原来如此…」
「反正只是单纯的兴趣罢了,我没有特别拘泥啦!」
话虽如此,但依诗歌所见,她觉得每一幅画的水准,都已经超过兴趣驱使的范畴。但她也没有提及此事,反而问起其他事情,
「你今後……也打算继续画图吗?」
利菜舒缓了一下神色。
「我还有其他梦想,所以没有那么多空档……也没有时间。」
觉悟的表情刻划在利菜脸上,诗歌大概知道利菜的目标是什么。
「因为要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对抗……是吗?」
对於诗歌的问题,利菜投以苦笑。看来,每当利菜一觉得困扰.就会变成这种表情。
[我实在很单纯吧?脑子里只想着以牙还牙,因为太多人被那些家伙夺走了容身之处,所以我要将之夺回,这在我心中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利菜的语气非常干脆,没有丝毫迷茫,但当她在讲话的时候,视线却从未望向诗歌.
那么…利菜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诗歌虽然很想问,但因为利菜走进厨房,而来不及问出口。
[完成了!来,拍拍手!」
诗歌照著利菜的指示,「啪啪啪」地拍起手来。
餐桌上摆著以烤鱼为主菜的和风料理。诗歌对这些无论是外观与气味都无可挑剔的菜色感到惊讶。因为利菜完全没有给人很会做家事的印象,令诗歌有些意外。
「请用·」
诗歌在利菜的催促之下,小声说过:「我开动了。」之後举筷。她首先尝了一口放在小碟子上的卤菜,菜肴如她预料般美味。因为诗歌昨天几乎没有吃东西,所以这顿温暖的早餐更让她感到别有风味。
「真好吃……」
「那还用说,里面充满著我的爱情呢!喵——」
「爱…爱情……?喵——?」
「饭菜还有很多,你尽量吃喔!你下午要跟男朋友见面,对吧?所以要奸好补充养分啊!我等一下拿衣服借你穿。」
「不…不是男朋友啦!」
利菜看到红著脸否定的诗歌,很刻意地大大叹了口气。
「唉唉,到底是哪来的幸福小子,可以抓到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啊?但你可要小心喔,世界上有很多男人是很差劲的。比方说,只会在意他人眼光的好宝宝啦!或者明明像个笨蛋、自我中心,却偏偏强悍又卑鄙的家伙…等·」
利菜一边不悦地暍著味噌汤,一边说道。诗歌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发现一件事。
「利菜喜欢那个人,对吧?」
利菜喷出味噌汤,她涨红著脸咳嗽,瞪著诗歌。
「你…你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啊?」
「对…对不起…只是觉得可能是这样而已……」
诗歌面对利菜凶狠的态度,不禁退缩了。
利菜一边擦嘴,一边瞪向诗歌。
「我跟你说,刚刚提到的人中,其中一个是我的敌人耶!是特环的附虫者,叫做(郭公)的死王八蛋啦!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种人?」
利菜看到诗歌露出复杂的表情,觉得事有蹊跷。
「诗歌,怎么了?你认识(郭公)吗?」
[不..不是的--]
诗歌连忙摇头,她很惊讶自己竟然会扯谎带过。
「说得也是,你不可能认识他的。跟他见过面的附虫者,几乎都被打成缺陷者了啊!」
「利…利菜讨厌那个人吗?」
「当然!」
利菜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她的眼神原本就蕴含著坚强的意志,所以一旦神色凝重起来,甚至会散放出压迫感。
「那家伙……只有那家伙不能原谅!光是他一个人,就已经把好多伙伴打成缺陷者了。要是没有他,我们或许早已经找到容身之处……」
[....]
诗歌静静聆听利菜的话。
四年前,诗歌跟(郭公)相遇的时候,她实在不觉得眼前的少年是这么可怕的人。
「可是,另外一个人又跟他完全不同。」
利菜的表情缓和下来。她露出有点烦恼,又有点害羞的复杂神色。
「是我班上的同班同学。他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徵,没有什么缺点,但是也没有什么优点……不过,我在几个月前,看过那家伙认真起来的表情。他当时的神色,跟平常和善的样子截然不同…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整体印象不同吧…」
诗歌窃笑了起来。直到方才还露出可怕表情的利菜,竞格外害臊地描述著·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加快说话的速度。
「他很棒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啦……!该怎么说……会让我想动笔画下来。」
「画下来?」
「我自己也很惊讶。我从来没有因为看到一个人,而产生这种想法的经验。」
利菜害羞地别过脸,露出淡淡的笑容。
「利菜也笑得很幸福唷!」
诗歌微笑地说道·然而利菜的脸却抹上一层阴影。
「没办法啦!我跟那个人住在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利菜昨天不是才讲过吗?就算是附虫者.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这跟是不是附虫者无关。
利菜揪著脸摇摇头说道:
「我杀了我父亲。」
诗歌瞪大眼睛,利菜的眼中浮现与方才讲起(郭公)时不同的厌恶神色。
「我父亲是个差劲透顶的人。他在外面会假装成温柔的父亲角色,然而每天只会毫无理由地殴打我母亲。他很有钱、也很有权,我甚至无法逃出来·说到我小学时代的记忆,就只有在没有电视,也没有其他东西的房间内,画下从窗外看到的风景罢了。母亲则好像只是为了挨那家伙的拳头才存在。总之,自从懂事以来,我满脑子都想著要杀了那家伙。」
语气平淡的利菜,以冷漠的口吻继续陈述:
「当母亲因病过世的时候,我还以为下一个就是我。像母亲一样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没得到就死去……我才不要这样。所以被杀死之前,我要先杀了他。当我下定这种决心的时候,我就成了附虫者。]
利菜嘻嘻地笑道: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我的情况就像是碰巧经过一般凑巧。当一位戴著圆形墨镜的陌生女性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意识蒙胧;等到清醒过来後,我似乎就已经发现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存在了……总之,就好像自己被一分为二,然後其中一个人迳自离去般奇妙的感受。我成为附虫者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杀掉那个混蛋父亲。」
「利菜……」
「结果,他因为运气好而捡回一条命,但似乎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把他推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狱里面·」
「……利菜,别再说了……」
「我获得力量,这是不输给任何人,任谁都无法践踏我的力量。这次我要用我的力量.来打倒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没错,他们才是怪物,我绝对不会让那些家伙们……」
诗歌终於忍耐不住,紧紧抱住利菜。
泪水从诗歌脸颊滑落,因为她一直看著打从最初提起父亲,眼角便立刻泛红的利菜.语气虽然始终平静,却一直在哭泣·
「利菜,真的……别再说了……」
利菜在诗歌怀中,甚至连呜咽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只是静静地微笑著。
「所以我……不是有资格待在他身边的人。」
利菜的声音特别寂寥,却又温柔过了头.
「每当他跟我说话时……我都觉得很高兴。我想他应该没有发现吧?从我发现他因为看著我的画而笑之後,我就一直注意著他·所以我更不希望他知道真正的我……」
[没有这回事的.]
诗歌说道.
[他是利菜喜欢的人啊!他一定也能够了解利菜的。」
[或许...是吧..]
利菜将彼此的距离稍微移开,脸上浮现丝毫不虚伪的笑容。相信眯著笑眼的她,一定是打从心里这么希望的吧…
「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情一定跟过著正常生活的他完全无关,所以算了。毕竟我又得到新的相关情报了·」
「情报?」
相对於诗歌一脸讶异,利菜则是笑了笑。她端起碗盘站起来。
[(冬萤)」
诗歌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我从特环局员的附虫者那里听说的。据说一位非常强力的附虫者,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过来。就是那名叫做(冬萤)的男……还是女性啊?我不知道。总之,只要找到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伙伴,就一定就可以知道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的方法了。不只是这样……也可以从(冬萤)那里得知,成为缺陷者的附虫者们,在被特环带走之後,送去的『隔离设施』所在地。」
利菜眼中充满希望的光辉。她以力道十足的口吻说道: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救出变成缺陷者的伙伴们了!到时候,就是我们(虫羽)胜过特环,夺下容身之处的时刻。为了这个……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找到(冬萤)」
利菜露出几分戏谵的笑容说道:
「说不定,诗歌你就是(冬萤)喔?」
[我.我...]
我不知道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的方法——利菜注视正想这么说的诗歌,放松了表情。她端著餐具,走向厨房。
「开玩笑的,我也不认为事情会这么刚好·说起来,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诗歌会很强耶!」
诗歌看著利菜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肥王制作

3·Ol THE OTHERS
[...呼!]
利菜做完更换画布的工作,大大呼了一口气。
早上的眩目阳光,飘入没多少人的美术教室里。利菜手中的铅笔轴反射著阳光,闪闪发亮。
桌上放著临摹用的花瓶与水果。利菜很久没有画静物,但是她觉得今天应该可以画得不错。
她坐在木制椅子上,面对没有画上任何东西的雪白长方形画布。
——第一次说出来。
过去明明就没有向任何人坦白过,却不知为何对诗歌道出一切。
那一定是因为,诗歌和利菜有著相同的梦想·她们彼此很相像,都是因为毫无道理的原因被剥夺容身之处,并打算找出有朝一日,能够安心活下去的乐园的人。
神啊,我这是头一次感谢您——
利菜在心中小声呢喃著,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她过去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遇到跟自己有著同样梦想的人。
因为跟拥有相同梦想的少女相遇,让利菜想起逐渐忘怀的珍贵事物。
梦想虽然所剩不多,利菜却有著非得完成不可的事·她真正的心愿,就是完成这件事情。
接著,她只祈祷留下来的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这么一来,利菜就可以大声地说,
她确实活在这个世界上过——
「为了这个愿望,无论如何都得将(郭公)……」
利菜不禁说出口。
那个叫土师的男人说过的话,在脑中响起。
啊啊,拥有相同梦想的同志,竟然得互相对抗、彼此受伤,真是悲惨的命运啊……
——少胡扯了!
利菜的表情很自然地严肃起来。
那个(郭公)跟自己有著相同的梦想?他也想找出自己的容身之处?不可能有这种事!那个男人是敌人,而且还是个难缠到极点、毫不留情又残酷的人。
利菜他们只有在打倒那个眼镜男和(郭公)之後,才算真正获得胜利·目前应该没有人可以取代那个脑筋灵光的男人,以及那位最强的附虫者吧?应该是这样没错,利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碰过像他们这么棘手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局员。
「下次一定要打赢……」
利菜说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阵晕眩。铅笔从利菜的手中掉落。
「……啊……」
视线中的花瓶扭曲,类似漂浮的感觉侵蚀著利菜的精神。
——眼中浮现抱著身体,压低声音哭泣的母亲身影。
接著是满脸凶恶走近的父亲·再来是同班同学药屋大助的脸、昨天刚见面的诗歌、举枪的(郭公);以及,闪烁著无数眼睛的巨大瓢虫——
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利菜拉回现实。
她转头望向门口,发现一位熟悉的少年,一脸惊讶地站在那儿。
「……啊……药屋……?」
「你还奸吗?总觉得你脸色有点难看……」
利菜轻甩还有点昏沉的头,捡起铅笔,将视线从逐步接近的大助身上移开.再度面向画布。
「有事吗?今天学校放假喔!」
「……我说你啊,我当然知道今天放假!我是有事出门,经过学校的时候.不禁绕过来看看.没想到立花同学竟然会在这里。立花同学就算假日,也会在这里画画吗?」
「这种事情跟你无关吧?」
利菜冷言冷语地说著,并开始打出花瓶的轮廓线。但是原本顺畅的笔感有如假象一般丧失,她无法照著自己的想法移动铅笔。大助突然登场,让利菜的集中力烟消云散。
「没事的话就好。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那我先闪了。」
大助回过头来,利菜显得更加困扰了·是自己把大助叫住的,但是她想不出理由·
「呃…那个…你闲著没事的话,就坐一下啊!反正你也是来晃晃的,就让你免费参观吧!」
「真搞不懂你想说什么,况且我也不是闲著没事……不过,在那件事之前我确实还挺闲的,
就这么办吧!毕竟你都破例让我免费参观了呢!」
大助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将椅子移动到可以看清楚利菜画布的位置。
利菜从背後感受到大助投射过来的视线,更是难保平静。她的手虽然擅自地持续动著,但是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画的是花瓶,还是水果了。
利菜依然目视前方,不让大助瞧见自己的表情,开口说著。为了不要让大助发现自己正在紧张,她继续动笔,低声说道:
「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坐过来这里吧…」
「这里?」
「就是我的前面、前方,FRONT……这个花瓶我之前就画过了,画它挺无聊的。反正我正好想画画看人物,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儿呢?我很想挑战看看,若是画你这种人,我是会先画完呢?还是先把笔折断?」
大助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带著几分犹豫回答道:
「我等一下还有事情…所以,顶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神啊,我又想稍微感谢您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有这么多时间。你等等,我去拿新的画布过来。」
利菜从椅子起身,也没回头看大助,迳自走向准备室。利菜急忙地在不让大助看见她的情况下,幸运地找到一张空白的画布。
当她从准备室出来之後,大助已经俐落地收拾好花瓶跟水果了。平常总是给人傻呼呼的感觉的他,这点倒是令利菜相当意外。
「你…你怎么这样…这些事情让我做就好了啊……」
[这点小事无妨吧?何况,立花同学看起来不太舒服。」
大助微笑说道。
利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一语不发地坐回椅子上。她忽然想起诗歌的脸,如果换成她的话,这时候应该会很坦率地道谢吧……
「你到那里去……不用刻意保持不动,就随意坐著吧!」
「像这样吗?」
大助依照利菜的指示,坐在利菜看过来斜前方的位置,摆好姿势。
利菜静静地在画布上挥舞铅笔,自己的手灵活得让人吃惊。画出大致上的轮廓後,接著照脸部、脖子、肩膀的顺序逐一勾勒出少年的体格。
当利菜认真地画著图的时候,她发现大助脸上的OK绷增加了两块。但重点是大助异於平常的气息,更吸引了利菜的目光·不论成绩、运动能力、外貌、个性,所有地方都毫无特色,在班上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他,今天却散发著一股奇妙的…远离尘世的感觉。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没错,就跟利菜在几个月前看过的独特神情一样。
利菜动笔的速度自然加快起来,她很想清楚地画下大助的身影。像现在眼前的他,才是吸引到利菜的少年。
[...其实呢...]
大助突然开口了。利菜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开始动笔以来,还没有讲过半句话。
「其实呢,我是来学校找找看立花同学的画。既然你说是美术老师擅自帮你送去参赛的,我就想·搞不好还在美术教室里……我记得之前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奸像还没有完成。」
「根本就不会完成。」
[咦?」
「那是我回忆小时候看到的景色,所画出来的东西。平常也不可能在美术教室画风景画吧?我不过是将记忆中的影像重现,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完成的一天?」
「……原来是这样子。」
大助笑了。
「不过,我还是很想看看。当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体会到某种感受,而我想再次回想那时候所带来的感觉……」
利菜盯著大助的侧脸,突然察觉到大功心里有烦恼。她虽然不知道大助在烦恼什么,但想必是发生某件事情,而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她在几个月前,看到他露出同样表情的时候,正好也是他在烦恼著某些事情吧?
「那只是一幅烂画。」
「我是不懂画,但至少我不觉得那是一幅烂画。立花同学的画,可以给予欣赏画的人某种东西。既然你得奖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画的人明明就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搞不好,你只是感受到某种错觉罢了。」
「我很坚持,不管是作者,或是其他人怎么反对,我都依然如此觉得。」
「你真是个乐天的家伙。」
话说到这里,两人又安静地埋首於工作中。大助一动也不动地贯彻模特儿的工作,利菜则是让他的身影在画布上成形。虽然安静,对利菜来说,却是很久没有真实感受到的温暖体验。一旦她开口,就会不小心跟大助唱反调;所以对利菜来说,像这样安静地,待在只有两个人空间的时光,那瞬间是非常可贵的。她的画笔与她的态度相反,忠实地将她的情感表现在画布上。
也不知道当模特儿的大助是怎么想的,但这一个小时的时光,却流逝得比利菜想像中还快得多。当大助抬头望向时钟的时候,利菜也放下铅笔。
[...我从之前就这么觉得…」
大助说道,不知不觉间,他的神情变得格外冷静。
「你还是别太替附虫者说话比较好·这样子,会连立花同学都被怀疑是附虫者的。」
大助这句话无疑是火上加油。
但他却在利菜开口之前,转过身去。
「总之,回家路上要小心,我只想讲这个.先走了。」
大助丢下这句话,迅速离开美术教室。
留下来的利菜紧咬嘴唇,站在原地不动·
刚才好不容易能够正常说话…结果全都泡汤了。不只这样,利菜觉得她的态度,摆明就像承认自己是附虫者,
但她实在难以忍受。虽然,终於能够稍微直率一点地跟大助说话了…谁叫大助冒出对附虫者有偏差观念的话,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可是,大助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现在这个国家的人,绝大多数都跟大助一样。
尽管如此,利菜还是不希望大助如此看待附虫者,她不希望大助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
——我也想感受立花同学眼中看到的世界。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早已立定的决心,却因为大助的一句话而动摇,她从未预料自己会因为这种情况,而再度对活下去这件事情产生执著。
画布上面纤细地印著,让人难以想像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的肖像画,线条虽然有些凌乱,
柔和的笔触却与利菜平常的风格大相迳庭。她甚至怀疑这幅画究竟是不是自己画的。
真不该画的。正在後悔的利菜耳中,传来敲门声。
「打…打扰了·」
走进美术教室的,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利菜不禁张大双眼。
「诗歌……?」
「太好了,果然来这里是对的。」
诗歌身穿利菜借她的大衣,用围巾挡住半张脸,走了进来。
「为什么诗歌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下午要跟男朋友见面吗?」
「我刚好经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了。因为我想看看利菜画图的样子..何况也还有时间,另外...那不是我男朋友...]
诗歌露出有点腼腆的笑容.
[而且跟---同一间学校的话,我也想来看看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夷?]

[ 本帖最后由 肥王 于 2007-6-26 15:41 编辑 ]


[没…没事。」
利菜瞧见赶忙摇头的诗歌,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虽然没有这种经验,但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弟妹替自己送来忘记带的东西吧?虽然很高兴,却又有种奇妙的害臊感。
「只是,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了……你有没有碰到一位一脸幸福模样的男生?他刚刚才离开。」
「没有,我没遇到人呢……」
诗歌瞥见放在利菜面前的画板,眼神为之一亮。她摆出小孩子看到糖果一般的表情,直盯著利菜的脸瞧。
「这幅画是利菜画的?我可以看吗?」
「可以啊,画得不是很好就是了……」
正当利菜点头的时候,美术教室的门无预警地开启了。
「咦……?」
正打算欣赏绘画的诗歌,吓得回过头来。
一群外型毫不统一的男女们出现,戴著各种动物白面具的他们
看著吃惊不已的诗歌,反倒让利菜又露出苦笑来。
「我来介绍,他们是(虫羽)的成员。昨晚我有跟你解释过(虫羽)是什么了吧?其实这里是我们的据点,在很多层面上,学校都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瓢虫……她是谁?」
戴著狼面具的高个子男性,用警戒的口吻问道·
「我的朋友。就先叫她(小雪)吧!这孩子虽然也是附虫者,但尚未决定加入(虫羽)].
利菜语毕,推了在双方之间不知所措的诗歌一把。
「喏,诗歌,你约会要迟到罗!为了解除之前的误会,还是快点去吧]
「恩…可是,那个……」
诗歌一脸担心地看著利菜的脸,
「你们又要做危险的事了吗?」
「没问题啦!大家只是要去野餐一下而已。不用担心.你就好好享受跟男朋友的约会吧!]
「就…就说不是男朋友了嘛……」
诗歌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後,还是依照利菜所说.往出口前进。正当她在途中回过头来,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甜心,晚饭前要回家喔!」
利菜抛出一个飞吻,堵住诗歌的话。诗歌虽然满脸担忧,但也因此总算能够「恩,好.」地应允之後离去。
[没关系吗?她应该不会是特环的监视者...]
利菜冷冷地回瞪伙伴所投射而来的怀疑目光,他们看到原本还露出开朗笑容的少女,竟然散发出这么强烈的压迫感,全部都闭上了嘴.
「她是我的朋友。」
「抱…抱歉……」
「知道就好。」
看见利菜转怒为笑後,伙伴们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开始讨论吧!毕竟,时间所剩不多了。」
利菜环顾一片安静的(虫羽)成员们,开口说道:
「正如已经联络各位的事项指出,特环终於开始行动了。我们(虫羽)的据点接二连三遭到袭击...想必是从很久之前就被监视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办法——」

3.02 诗歌 Part5
当诗歌来到碰面地点时,大助已经出现了.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没有发现诗歌的大助侧脸,有种在钻牛角尖的感觉。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很神奇地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印象·虽然大助在诗歌面前总是很开朗,但是那个在人潮之中沉思的少年,却散发著一股孤独感。
诗歌犹豫著是否该打断大助的思绪,担心他或许正在生气。讲电话的时候,虽然勉强能正常交谈,一旦要见面了,却感到有些害怕——先化解误会吧!一切都得从这里开始。
「诗歌!」
大助毫不迟疑地走近,反而让诗歌感到困惑。
「那…那个……昨天很抱歉,其实……」
「没关系啦!」
「……咦?」
「诗歌今天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昨天你奸像有什么烦恼似的,我很担心……我还以为,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面了…一这么想,我就觉得·很不安。所以你今天只是肯来,我就觉得非常安心了,啊哈哈!」
大助的笑容透露著毫不虚伪的欢欣之情。
[....]
诗歌胸口充满温暖的热度。这股暖流伴随著轻微的疼痛扩散开来,让诗歌很自然地敞开笑容。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想到的许多话语,都有如融化一般从脑海中消失。
对不超,谢谢你——诗歌知道,如果说出来这些话来,大助便会顾虑到她的心情,所以只在心中默念。
今天一天,就照利菜所说,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吧!这么一来,也可以奸奸跟大助道别了——
「我也觉得,能跟大助见面真好。」
诗歌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後,大助的脸当场涨红了起来。原本以为他因为害羞而低下了头,却又猛然抬头,以视线示意人潮的另一端,说道:
「今天前面的游乐园有游行,我从很久以前就很期待了.要不要去看看?」
[恩!]
诗歌点点头,两个人并肩而行。
明天就是圣诞夜,街上到处都挂著精美的圣诞饰品。尽管刺眼的太阳高挂天空,十二月的空气依旧寒冷。走在充满灿烂装饰的街道上,甚至会让人有种身处在冰凉的花式蛋糕上的错觉。随处可听见的圣诞音乐也穿插在人群之中。
「仔细想想,我们好像没有好好讲过话呢!」
「是吗?我觉得去看电影那天聊了不少耶……」
「啊啊,那一天啊……其实我当时很紧张呢!因为才刚跟诗歌见面…何况,我又很少有机会跟女孩子单独说话。」
「这么一说,我应该也算是吧…过去都没有什么跟男生讲话的经验……」
说到这里,让诗歌想到…自己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与那位以防风眼镜遮住面孔的少年,所共享的快乐回忆。那应该也算是「跟男孩子单独说话」吧?
大助看到诗歌的样子,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
「原来你有过经验了……也是啦,诗歌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不…不是的·虽然说过话,但也只讲了一下下……我想对方一定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诗歌一边说,一边才想到,自己何必这么拚命的解释?
「没有把诗歌当一回事?那家伙还真是没眼光!要是我在场的话,说不定会找他理论。」
要是大助跟(郭公)争执起来,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大助,但是他一定很快就会吵输了。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大助适合跟人吵架。
诗歌觉得大助跟(郭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大助虽然总是很稳重,却也会像昨天或方才那样,表现出让人意外的一面;而(郭公)虽然话不多,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却会不经意地表现出体贴的地方。诗歌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完全相反,不可能会有交集出现。
「总之,我绝对无法跟那家伙好好相处。」
确实,连诗歌也难以想像大助跟(郭公)相谈甚欢的情景。她觉得大助不高兴的表情非常有趣,不禁偷笑了起来。
[幹嘛啦,沒什麼好笑的吧?」
「對.對不起,但我就是覺得很好笑..」
「哼!啊,看到了!就是那裡,樱架遊樂園!」
大助手指的方向,有一座刻著遊樂園名字的大型拱門。入口附近眾集了大批人潮,應該都是应该都是来观赏今天的游行。後方天空有施放过烟火的痕迹,几团烟雾飘浮在天空·
诗歌拾起头来——
[...]
突然,诗歌全身失去力气,她的膝盖瞬间无力,意识也迅速离她远去。
诗歌瞪大眼睛。
怎么会……根本就还没有使用多少力量啊……!
尽管诗歌焦急,意识却越来越混浊,思绪仿佛失去立足点一般坠落,过去的记忆犹如播放走马灯般重现·
戴著圆形墨镜的女性、接二连三袭击过来的防风眼镜人们;虽然举枪对著自己,却迟迟无法扣下扳机的(郭公);还有昨天刚见面的少女,利菜——
不……我不想再忘记了……!
诗歌再也不想放弃曾经一度失去的梦想。她不想再回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追求;仅只活著,只是在「那座城市」呼吸著的生活。她找回了梦想,并且发现无可取代的宝贵事物——
「……歌!诗歌!」
大助的叫喊回响在意识回复的诗歌耳里。
诗歌惊讶地拾起头来,发现差点晕倒的自己,手臂被大助扶著,并支撑自己站住。看来只是短暂地失去意识而已。
「对……对不起,我有点头晕……」
诗歌含笑带过,并站起身来。她知道周遭的人,正一脸狐疑地看著他们。
「头晕……总觉得不是这么单纯,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
「真…真的没关系!我想只是贫血而已,我血压偏低嘛……」
诗歌拚命辩解,就算去了医院也於事无补。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拥有高度精密情报网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发现她现在的位置。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大助盯著诗歌的脸.立刻抓住她的手脱队.
「大…大助!」
「你的脸色真的很糟,今天的行程先取消吧!起码找个地方休息..]
「拜托……!拜托你,大助!」
诗歌拚命抵抗,大助回过头来看著她。
就在此时,诗歌发现飞在大助头上的小小白虫。
那是诗歌的(虫)——白色萤火虫。
萤火虫亮红了眼,悠然地俯视著诗歌,简直就像在等待她的意志完全屈服。
还没——
诗歌强烈地祈祷之後,萤火虫停下动作。
再给我一点时间——
诗歌再一次更强烈地祈愿,萤火虫眼中的光辉渐渐黯淡,白色虫子总算软弱地振翅飞离.
第一次,诗歌对自己视线中的(虫)产生挑战意图。
我决定了,既然你这么想吃,那就让你尽量吃吧…不过——
「诗歌……」
大助一脸困惑,诗歌却紧咬著嘴,迎向大助的目光。
诗歌也不知道自己今後究竟会变得怎么样。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是短暂而珍贵的时间。也就因为是如此的珍贵,她才更想多跟大助相处。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与大助奸好道别了。
诗歌如此认为。
——不过,可别以为能轻易吃尽我的梦想。我绝对不会死心,绝对不会再放弃自己的梦想!
「拜托……」
大助注视诗歌认真的表情,沉默不语。
「我已经决定,今天都要跟大助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
大助叹了口气,放开诗歌的手。很明显地放不下心,以如同父母叮嘱孩子般的口吻说道
「相对的,今天不要搭乘游乐设施…欣赏一下游行就好了,可以吗?」
[...嗯,谢谢。」
诗歌转忧为喜,大助则是害羞地别开目光,
两人回到人群中排队,一时之间,双方都安静地等待队伍移动。
诗歌偷瞄了大助的侧脸…她在想,说不定大助对自己的任性还在生气。不过.大助却突然握住诗歌的手。
诗歌虽然很惊讶,大助却直盯著诗歌说道:
「这样子,就算可能会倒下,也不会出事了·」
「……恩。]
诗歌点点头,也握住大助的手。
温暖的热流,缓缓地染遍因冷空气而冰冷的双手。大助的心跳,似乎也经由手掌传递过来。
早已遗失多年,充满舒适的安心感,满满地围绕在诗歌心胸
诗歌突然想问大助·
「思……大助,大助的梦想是什么?」
大助沉默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就好了”的想法?会想成为某种人、想做某些事吗?是否有将来的希望呢?」
诗歌目不转睛地看著大助问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大助承受诗歌的目光,沉默片刻之後,小声地说著:
「我……想要自己的容身之处。」
毫无虚假…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吐露而出。
「因为被父母抛弃了……所以,我想找到自己的归宿,这就是我的梦想。」
诗歌睁大双眼。
「这就是……大助的梦想……?」
有点意外,不过——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我才….
诗歌终於理解…为何打从初次见面,自己就被大助吸引的理由了。
回想起四年前,与名为(郭公)的少年见面时,所产生的相同情感。
与拥有相同梦想的对象相遇的喜悦。
或许,诗歌在与(郭公)相遇的时候、与大助相遇的时候,都在内心深处察觉到这两位少年,是跟自己有著同样梦想的人吧?
就像从满是沙粒的沙滩中寻获美丽的宝石,想紧紧珍惜它的感觉。再也不想放手的心情,非但没有消失,还与日遽增。只要这份心情支撑著诗歌,就足以让她待在这里——
能跟大助相遇,真好——
当诗歌待在大助的身边时,一直这么觉得。
两个人总算抵达游乐园人口。大助从大衣里面掏出系著缎带的信封
从信封中取出两张票.让工作人员看过·
「入场券是朋友给我的。」
大助微笑说道。原本牵著的手,在他拿票出来的时候放开了。
「是这样喔……那得跟那个人道谢才行。」
诗歌也笑著。进入游乐园之後,彼此都因为找不到理由,而无法再次牵手。
游乐园的腹地,被大量人潮填满,
毕竟是假日,带著小朋友出游的父母亲跟情侣,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尽情在游乐园内游玩,
「哇啊……」
诗歌不禁发出赞叹,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这么多人了。就算不想,也会因为期待与欢欣而感到兴奋。
大助回头望著两个人刚穿过的大门。
「文迪与欢乐伙伴们的圣诞游行…啊,最盛大的游行是明天举办,今天只能算是前戏吧…」
所谓的文迪,是这座游乐园——樱架游乐园的吉祥物角色。外观是只一边眼睛有著黑眼圈的狼,让人有点不知道它到底是可怕还是可笑。原本狼在游乐园演出活动中,总是扮演著「坏人」的角色,但这只文迪竟意外地受到不少游客喜爱。甚至有许多电视节目前来采访,最近还有来自远方看它的游客。
游乐园中响起宏亮的喇叭声,
「好棒,好棒喔……」
演奏著各式各样乐器的布偶,从眼睛闪闪发亮的诗歌面前走过。
文迪打了对手蓝色狐狸的脑袋一拳後,拔腿就跑。
蓝狐狸虽然火大地追上去,却绊到脚,夸张地跌了个狗吃屎。观众们发出笑声·
突然,奇妙集团後方出现巨大声响。
是烟火,布娃娃们全都惊讶地跌倒在地。
「啊哈哈!」
诗歌笑著拍手。
「比想像中的更花俏呢!」
「嗯……真棒!」
「听说明天晚上会更棒,奸像会开出游行花车喔!」
「喔喔……真想看呢……」
「那就来看啊!」
大助这么一说,让诗歌回头看向他·大助似乎有点紧张,却很清楚明白地说道:
「明天再来玩吧…然後,再两个人一起欣赏游行。」
该怎么办——
诗歌胸口出现以往从未有过的痛楚,在胸前交握的手,不禁越握越用力。
原本决定是最後一次与大助见面,诗歌才认为今天要充分玩个痛快,最後好好向他道别。
但是,已经不行了。
涌上胸口的情感无法压抑。
我还是想跟大助在一起——
[...嗯。」
诗歌眼中噙著泪水,确实地点头·
大助的表情瞬间笑开了。
「那,明天在这里等吧!明天五点.在游乐园入口碰面!]
「嗯,说好了。」
诗歌微笑著,并点头应允。她一想到现在的幸福可以延续到明天.胸口便涌起阵阵欣喜。
但是下一秒——
[...!]
诗歌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全身好似被电到一般僵直不动。
大助的背後,瞬间出现意想不到的人物。
对方虽然跟四年前不同,改穿著一件漆黑色大衣,然而诗歌不可能认错。因为在梦中,她已经看过对方太多次了。
在圆形的墨镜後方,那位女性确实笑了.
诗歌赶紧跑了出去,在人潮之中,朝著大衣女性的位置狂奔而去。
「诗歌?你怎么突然……!」
诗歌虽然听到大助吃惊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
诗歌来到女性方才所在的位置,环视周遭。
「!」
她发现长大衣女性就在远方,在人潮中穿梭奔驰。
诗歌再度朝那个方向追去。
「诗歌!」
紧咬嘴唇,诗歌忽视大助叫住她的声音·看来回头又得跟大助道歉了
诗歌无论如何都不想追丢。
那是造成所有事情开端的人。
让诗歌每次见到大助都会很难过的元凶。
——喂,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啊?
对方於四年前的疑问,在脑中鲜明浮现。
[(暴食)……!」
诗歌必须跟把自己变成附虫者的罪魁祸首--(暴食)见面。见到她之後,有太多事情得向她问清楚·
为什么要把诗歌变成附虫者——
四年前,诗歌在逃避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的时候,一直想著这个问题。而数天前,当她从缺陷者的状态复苏过来之後,也同样回想著·
为什么……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变成附虫者?(虫)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她都要问清楚。
诗歌推开路人,拚命奔跑著。
在她穿过大马路的时候,终於发现漆黑色的长大衣混在人潮之中.
「等……」
话才说到一半,诗歌便住口了。
不是·
虽然一样穿著漆黑色的长大衣,但这个人不是(暴食).
几名男女悠然地朝这里接近,他们全都穿著漆黑色长大衣.以熟悉的防风眼镜遮住面容。
怎么会——
诗歌被恐惧贯穿全身。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四年前,一直追杀著诗歌的组织。
诗歌觉得,好像跟眼前这些人对上视线了。
被发现了——?
诗歌转身,朝别的方向逃开。
她穿过点著闪亮灯光的摩天轮旁边.冲进许多店家座落的大道上,并猛然从卖著大量纪念品的商店前面奔跑而过。
奔离旋转咖啡杯旁边之後,笔直地越过通道中央·路上行人都一脸讶异地回头观看诗歌,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不能再犹豫了。
得快点从这座游乐园——从这座城市离开。再这样下去,会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抓走。要是这样,就会跟四年前一样——
我不要……!
诗歌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喊道。
她想起在「隔离设施」的这四年,自己犹如空壳一般的模样。
而今找回曾经一度放弃的梦想,也跟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人们相遇了。
立花利菜说过诗歌是她的朋友,她会担心诗歌的安危
利菜已经是诗歌无可取代的挚友了。
以及名叫药屋大助的少年。
诗歌不经意地咬紧嘴唇。
大助说过,要再带她来这座游乐园看一次游行的,
并接受诗歌。虽然才刚认识不久
诗歌多少知道圣诞夜是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么特别的日子里,大助愿意让诗歌待在他身边·
——我不想忘记!
诗歌并不想忘记这几天之中,所遇到的重要人们。
她并没有打算一战,就算真的必须对决,她大概也不会输。但是,如果在这里开战,就会牵连到周遭毫无关系的人们。
诗歌的(虫)在种种意义层面上来说,都是很特别的。
诗歌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虫)虽然在某种程度之内,可以对它下达命令,但是(虫)只有在保护诗歌的生命安全时,才会发挥所有能力。只要诗歌有生命危险,(虫)便会不顾她的意思,擅自行动。
而更可怕的一件事,就是只要进行战斗行为,诗歌就会失去梦想。一旦开战,诗歌的(虫)便会毫无止境地持续使用力量。这么一来,连诗歌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会再度丧失思考能力。
何况,这次若再度昏厥,可能真的就永远无法醒来了——
一阵焦灼突然袭向诗歌…曾经的形单影只让她惶恐不安。她希望有人能够陪伴自己——一阵温暖触感的记忆,在如此祈愿的诗歌手中涌现。
「不…不行,大助他……」
诗歌紧咬双唇,拚命地想将大助的面容从脑海中抹去。
现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正聚集到这座游乐园。然後.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原始三只)之一的(暴食)似乎也在这里。
再也不能跟大助见面了…就算彼此来不及道别,但也真的是最後一次见面了…
诗歌只能这么想,两个人牵手时感受到的幸福与安心,鲜明地烙印在内心深处,曾经一度刻划完成的幸福痕迹,变成侵袭胸口,几近窒息的压迫感。
诗歌停下脚步。因为刚才是不加思索地逃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再度返回人潮众多的游乐园腹地内。
「……大助……」
诗歌小声呢喃。
突然间,一个人握住她的手腕.
「诗歌,你没事吗?」
一边说著,一边握住诗歌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药屋大助。
大助拉著吓傻的诗歌,跑了起来。
「好,来这边,快点。」
两人跑过客潮来往不断的表演节目会场旁边,越过架在人工河流上的桥梁,然後一边拨开人潮、一边前进,终於来到一扇巨大的门扉面前。在门的另一端,有著宽广的树林,看来是兼作丛林迷宫的娱乐设施。
[....]
诗歌的视线一角,瞥见一位注视这里微笑的人。
那个人戴著圆形墨镜,一副觉得很有趣似地望向这里
「大助……等一下……!」
「两张成人票。」
大助不知何时掏出干元钞票递给售票员。拿到票之後,紧抓著诗歌的手,强行进入大门内。
走过长满青苔的栈桥之後,一只巨大的鳄鱼从前方的水池面上浮超,并摆动满布锐利尖牙的下颚,发出机械声音说道:
[或许勇敢,也或许无知的访问者啊!首先,让你们选择命运吧!要选择充满光亮的右边道路?还是阴森漆黑的左边道路——』
话还没听完,大助就迳自往左边的通路走去。
头上传来奇怪的鸟鸣声,两人在阴暗森林里步行著。走没多久之後,便来到一个随处可见明亮光点的奇妙空间。漂浮在未知树林上的光点,正是尾部闪烁萤光的萤火虫。
大助也不给诗歌欣赏神秘景象的时间,直接走出步道,继续拨开人造树丛向前进。
「大…大助……」
「走到这里,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大助走到比步道高一点,可以一览密林的位置之後,终於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的脸上现著笑容。
手被放开之後,诗歌无言地伫立原地。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夸张的进展。
「虽然我不知道诗歌想逃避什么。但到这里,应该就没有人会来了。」
「大…大助,为什么……」
「我不禁想起我们最初见面时的情形。那时候,我也是把诗歌强行带到空地去呢
面对大助这番莫名的发言,诗歌闷不作声。
诗歌不可能忘记。他们两个人正好就像现在这样,逃避穷追不舍的车站人员。
当时的诗歌混乱到,完全不了解自己是如何从缺陷者的状态重新站起来,又为什么会找大助说话。虽然很混乱——但是还满开心的·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被站员追赶的原因吧?我看到诗歌之後,想都没想就按下紧急停车按钮,让电车停下来。」
诗歌现在更是是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大助竟然做出这种事…难道眼前的少年只是看起来乖巧,其实是个很冲动的人?
大助笑了,并倚著树干仰头叹息。
「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啊!我脑筋本来就不好了,我不知道要跟诗歌见面的话,该怎么做才比较好。但在当时,总觉得自己依稀肯定一件事--再这样下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诗歌了……也因为明白这是最後的机会,身体就擅自作主地动了起来。」
大助转头看著诗歌。
「那时候……我发现诗歌,而诗歌也看著我。瞬间,我心中有一个开关被打开,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停下电车·跳上月台了。」
诗歌无法面对大助的眼睛,低头不语…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深刻感受…要是让大助知道到自己被追杀的事实,那将会让他多么的绝望。
「我也……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下车了……因为想见大助……」
第一眼看到对方的瞬间,诗歌心中的感情苏醒。原因虽然不明
但原本不可能再度醒来的自己却重生了。在那之後,她知道自己的(虫)也复活了。她不是以一位普通少女的身分,而是再度以附虫者的身分,找回自己的梦想。
「可…可是,我……」
诗歌後退几步,
她毫无疑问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盯上…同时,不知为何,好像也被(暴食)注意著。她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何时会拖累大助·诗歌的理性警告著她,要尽早远离眼前的少年。
然而少年的一句话,却让诗歌停下了脚步。
「能够再次跟诗歌见面,真好。」
「……!」
一股热流温暖了眼眸,凝成泪滴…诗歌勉强维持住的理性,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从在公园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诗歌好像在害怕什么…
大助咬住嘴唇。
「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介意,因为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见诗歌
不过,我不知道诗歌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跟我说说看,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
想立刻跟大助坦白一切的冲动,紧紧揪住诗歌胸口。
她才开口,就犹豫了。
只有这件事情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把大助——也就是眼前的少年,牵扯进诗歌目前遭遇到的危险状况中,诗歌最不想让大助知道自己是附虫者的事情,不想让他感到害怕。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
这股相互挣扎抵触的煎熬感折磨著诗歌,让她几乎崩溃。或许发疯,或者死去都比现在乐得轻松。诗歌不想伤害大助,也不想被大助讨厌,可是……
奸想在一起——
眼泪…终於从诗歌的眼角滑落。
「我……我……」
无所适从的她,只能哭。
彷佛迷途的孩子,没有可以依循的方向...也分不清光明的道路在哪…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看著这样的诗歌,大助也很难过。
「我该……怎么办才好?」
少年的嗓音中带著难以掩饰的迷惘。
[我完全不知到该如何是好。我想帮助诗歌,希望你能够发自内心地微笑。另外,这是我任性的要求…我想待在你的身边。但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会伤害你。我搞不懂究竟是否应该都比现在还留在你身边…一直很迷惘,却又因为这样而逼迫了你……我只是……」
大助轻声说道:
「只是想跟诗歌在一起啊……」
诗歌不断地流下眼泪,无法注视眼前的少年。找不著出路的孩子,却在漫无目的的旁徨路途中.遇到相同境遇的孩子…她有著如此奇妙的感慨。
為什麼..
突然冒出一個疑問。
為什麼這個少年如此為詩歌著想?為什麼會擁有跟自己同樣的夢想?
一如四年前遇見的少年。他的舉止雖然堅毅、無可動搖,詩歌卻明白他的內心正迷惘著。
詩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緊咬雙脣。這股痛楚嚴重到讓她當場感到暈厥,然而她卻本能地抗拒著.
「大助……」
诗歌走近少年。
但是,彼此却无法有所接触。
毫无预警的爆炸声响起,将两人眼前的森林炸飞。
隔绝外头的墙壁粉碎,明亮的日光射破黑暗。
接著,又是一场爆炸引发·因为爆风吹袭而护住脸的诗歌和大助.眼前出现一道人影。
那个人站在荒凉的密林之中,好似窥视什么一般地看著迷宫外头。旁边有一个既不是昆虫、也不是动物的凶恶身影。
那个人以白色面具遮住面容,甩了甩一头长发。
「什…什么?」
大助从烟尘之中探出头来。
白面具人物因为这个声音,也发现到诗歌和大助的存在。对方相当吃惊地回过头来。
他看到诗歌和大助站在一起,像是冻僵一般一动也不动·对方虽然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想必是很吃惊吧?
至於,说到瞠目结舌这点,诗歌也是一样的。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混乱。
她发现白面具人物的视线,从自己转移到大助身上。不知为何,对方看著少年的时间,似乎比较长。
紧接著下一秒,利菜的嘴角浮现笑容。那似乎是觉得可笑到难以忍受的自嘲。
猛然间,诗歌了解到一件事。
针对诗歌的刺客之所以来得这么迅速,便意味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已经来到这座游乐园了吧?他们已经跟利菜率领的反抗军开战了。
利菜的(虫)虽然朝外面飞去,却伴随著冲击声.悲惨地被打回密林里面,看来,她一次对付相当多的敌人,明显地处於劣势。
「附……」
大助看到带著巨大瓢虫的少女,发出恐慌的声音。
「附虫者……!」
那声音让利菜跟诗歌都感到颤栗。
「诗歌,我们快逃!」
大助慌忙地抓住诗歌的手臂。
但是,诗歌却毫无动静,
「诗歌!你在做什么?要是不快点逃离这里……」
大助似乎相当害怕眼前的怪物,这也不怪了他。大助以非常焦急的神色催促诗歌。
灼热的痛楚贯穿诗歌胸口。
如果大助看到诗歌的(虫),也会露出与现在相同的表情吗……?
利菜看著动也不动的诗歌,张开双唇…
——你在干什么?快逃啊!
她似乎是这么说·然而,诗歌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段期间,利菜的(虫)承受密集炮火的攻击,陷入苦战。每当(虫)受伤,利菜便很痛苦地扭曲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伙伴走散了,没有任何人掩护利菜·
巨大瓢虫的躯体又被打到丛林的树干上。利菜按住胸口,身体一阵晃动。
「诗歌!」
大助拉著诗歌的手·
利菜又望向这里,动了动嘴巴。诗歌清楚地感应到少女无言的话语。
——就算再也见不到男朋友也没关系吗?
诗歌的表情冻住了。
没错,利菜说得对·当然是快点逃比较好。
心中有股声音悄悄说道·
利菜一定不会有事的,利菜很强,不管应付多少敌人
要是诗歌不跑,就会被大助知道一切真相。
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光是想到就痛彻心肺。要是一切真相大白,就表示诗歌再也不能跟大助见面了。
——我不要这样!
诗歌闭上眼睛,跑了出去。
3·03 THE OTHERS
利菜面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三名战斗员,陷入苦战。
从利菜率领的(虫羽)来到这座游乐园,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
她们之所以会来到樱架游乐园,是因为情报来源的「协助者」指出,(冬萤)来到这里了。
而在之前收到各地区的(虫羽)据点,接二连三遭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偷袭情报的利菜.便毫不犹豫命令樱架市的伙伴们出动。无论如何,都要在(虫羽)受到致命打击之前,先得到张王牌才行,
但是,利菜的打算彻底遭到推翻。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局员们,已经混进游乐园的游客里面,埋伏利菜等人。
这完全是个陷阱。
当利菜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们遭受偷袭,利菜很快地与同伴走散。
「可恶……!」
在人工水池里面,利菜让自己的(虫)放出冲击波。
伫立在池畔的防风眼镜人们,各自命令自己的(虫)貌似长脚蜻蜓的(虫)全身发红,倒头栽地,用自己的头部撞击水面,立刻扬超一阵高温蒸汽,抵销冲击波。
以厚重装甲覆盖全身的巨大潮虫缩起身子,在水面上连跳带滚地逼近利菜。利菜被水池绊住行动,只能驱使瓢虫来当盾牌。
「呜!」
瓢虫承受这道有如卡车冲撞般的冲击而摇晃不已,利菜胸口产生激烈痛觉。
一只有著八对翅膀的飞虫从天而降,附著在因为承受潮虫攻击後,失去平衡的瓢虫背上.并从身体流出绿色的体液。接著,一股恶臭包围周遭,瓢虫身上发出阵阵浓烟·
瓢虫张开翅膀,使出比方才更强力的冲击波,将潮虫和飞虫弹开。
但似乎没有给予它们致命的伤害·三只(虫)虽然受伤,却又立刻摆出包围利菜的阵势。
利菜咋舌…一个转身,从冰冷的池子里面跳开,全速冲过造林地。她听得见追杀她的敌人的脚步声,还有(虫)的振翅声从背後传来。
要是可以使出全力开打,早就收拾掉这些家伙了……!
利菜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抱怨,
利菜的力量所剩无几。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现在的她必须尽可能储备力量。
但是,利菜心中的一个声音喃喃道。
——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想逃避作战的理由,真的是为了储备力量吗?是为了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一战?为了拯救失去容身之处的附虫者们吗?
敌人从身後迫近的气息,紧贴著利菜背部。
不是——利菜内心深处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不用别人提醒,利菜自己很清楚。现在之所以拚命逃跑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害怕。
害怕…她非常惧怕自己的心,正一点一滴地遭到侵蚀。在她的心中,一股被(虫)食尽梦想而死去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乾脆死了算了——利菜过去好几次这么希望过。当被父亲关在家里的时候、被(虫)啃食梦境,差点昏倒的时候、差点被无法诉诸的孤独感击垮的时候…利菜总是如此恳求著。
直到昨天为止,利菜觉得自己随时丧命都无所谓。她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也有理由让她抛弃性命。她必须为了和自己同样因为毫无道理的境遇,而受伤的附虫者们找到容身之处。为了这个目的,利菜丝毫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遭遇。
但是,一位少年的身影,充斥在利菜现在的脑海中。
为什么——?
类似愤怒的情绪从胸口涌超·
——我也想感受立花同学看到的世界。
为什么到现在还说这种话?过去从来都没有认真讲过半句话!我虽然一直注意著药屋…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我,不是吗?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才说出那种话!
就算在森林中奔驰,利菜满脑子都是咒骂大助的怨言。
明明就是个没吃过苦的少爷,明明就是个没被别人讨厌过的乖宝宝,为什么要来千涉我啊?
为什么可以露出那种表情?为什么可以……可以……对我这种人……说出那种话……
都是你害我变得会害怕的啦…… ·
想活下去——有生以来,利菜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虽然最初只是小小的想法,现在却已经膨胀到足以崩溃她的内心了。
「……呜!」
利菜的(虫)被潮虫撞飞,她无法忍受胸口的剧痛而跌倒。
三只(虫)扑向倒在地上的利菜。
利菜驱使的瓢虫,好不容易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地方起身。如果是到昨天为止的利菜.一定会凭著一股怒气站起来,然而现在的她却做不到这点。
亲临恐惧的利菜脑中,浮现的依然是对大助的抱怨。
都是你害我变得这么胆小的啦——
异形怪物们正对著利菜张牙舞爪,就在此一瞬间,情况突然产生剧烈变化。
阴暗的森林里面,出现一道足以震破耳膜的咆哮声·
「……呜呜!」
利菜跟防风眼镜的人们都皱起眉头,捣住耳朵。
发出咆哮的,是利菜的(虫)。有如巨大岩石般的瓢虫,无数只眼睛闪耀著深红色光辉,震动著身躯。它张开如同墙壁一般巨大的双翅,再度仰天长啸。
接著,冲击波风暴扫过造林地。
「呀啊!」
过於强大的破坏力,连宿主利菜也一并吹走。利菜的背部往树干上撞个正著,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瓢虫狂暴的举动依然没有停歇,原本以为它想继续挥动卷起风暴的庞然双翅,它却一口咬住方才被冲击波整个翻倒的蜻蜓。庞大的瓢虫根本不管周遭的状况,它张开巨大的口器。来不及逃跑的蜻蜓,瞬間成為瓢蟲的食物.
飞虫当场被咬去半边身体,而在其后方的一位防风眼睛人,也如同被电到般颤抖著身子。他的伙伴急忙远离瓢虫.
「怎.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擅自..」
利菜突然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她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梦想,正极速地被瓢虫啃食著。
闪耀的眼睛盯著利菜。
[...!]
利菜縮起身子,呆愣地跪在原地.一直到方才还受到她支配的《蟲》,現在已經完全照著自己的意志行動。
要被吃了——在这个预感贯穿利菜的瞬间,又再度发生剧烈的变化。
瓢虫瞪视利菜的火红眼睛逐渐失去光辉。彷佛电力耗尽的玩具,动作也变得安稳下来。
在三个附虫者与一位缺陷者的注视之下,瓢虫完全恢复到暴动之前的状况;而利菜体内.那股精神被强行夺走的感觉也消失了。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利菜无法理解现状,茫然伫立在原地。但是她马上恢复意识,并朝森林里面狂奔。
「……(七星),跟…跟我来!」
瓢虫乖巧地服从命令,尾随正在逃跑的利菜身後。
防风眼镜人们想起自己的任务,也开始追踪利菜。虽然遇到意料之外的状况.但那也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虫)不听我的命令?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感到不安,但现在的利菜也只能逃跑。她在太阳光被遮蔽的空间内奋力向前奔驰。
利菜原以为总算能够离开造林地,高大树木构成的丛林地带却阻挡在眼前,她命(七星)打破分隔用的栅栏。
不料,潮虫从刚踏入丛林的利菜背後偷袭。她与急忙挺身防卫的瓢虫,一起被撞回密林。
「呜……可恶……!」
利菜打算回头反击,却瞪大了眼睛。除了潮虫和飞虫之外.又有好几只(虫)出现在眼前.正迎面扑上·
「不…不要——!」
瓢虫挡在因为惧怕而动弹不得的利菜面前。为了保护无法动弹的主人,它张开双翅,以冲击波击飞其他(虫)群。

利菜突然觉得自己有够没出息的。
我到底是怎么了……!到昨天为止还没有这么瞻小的,应该是更坚强的啊…
利菜其实很清楚理由为何。
都是那家伙害的!一切都是他……!
当利菜咬牙的时候,旁边突然出现惊讶的叫声:
「什…什么?」
利菜回过头去,映人眼帘的,是难以置信的光景。
[…咦……?」
利菜完全忘记自己处於何等状况之中,呆立现场。因为太过於讶异
一片空白,错愕到连疑问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眼前有一对情侣,应该正在享受游乐设施吧?这点可以理解。
但是,问题在於那两个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利菜首先望向少女,她知道少女是谁。尽管只是昨天才刚见过面的外人,却是令利菜不可思议地感到熟识的娇小少女。少女名叫杏本诗歌·
……OK,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早上,你说要出门跟男朋友去约会,而显得很高兴呢!我看到你的样子还真有点羡慕。
接著,利菜缓慢地将眼神转向对面的少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利菜呆滞的脑中,浮现两人说过的话。
我还有事情——
他不是男朋友——
——断断续续的情报,在利菜的记忆中漂亮地衔接起来
[…哈哈…」
利菜发出乾笑。
整件事情可笑到难以忍受,笑意不断涌现,完全停不下来。一切都太可笑,太难以忍受了。
大助一时兴起说的话让利菜很高兴。总之,她非常高兴,高兴到一直到刚才都还在烦恼·但不论利菜怎么烦恼,就是找不出答案,她被迫得在生死之间做一个选择。到底有什么好烦恼?这种事情没有意义,完全就没有意义啊!
我变弱了吗?不,我没有变!
利菜用力地紧咬牙根,甚至差点咬碎牙齿.同时
——一滴透明的水珠由白色面具的空洞外落下。
我没有变,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我都没有任何可以重视的事物!
「全都……去死吧……!」
利菜拾起头的同时,身旁的瓢虫也冲进敌阵之中。没有战术可言,这只是单纯的猛攻罢了。
「呜!]
而瓢虫理所当然地遭受反击,又被打飞回来。但是,利菜嘴角却扬起笑容,瓢虫也振起巨大的双翅。
毫不留情的大爆炸吞没好几只(虫),它们无力抵抗这不同层级的破坏力,当场轰个粉碎。
利菜突然感到意识蒙胧,但是她依然强颜欢笑。
「我要带你们所有人一起上路……!」
利菜甚至已经忘记当初来这座游乐园的目的。虽然他们毫无疑问是被算计了,但毕竟还是会想见见可能可以拯救附虫者们的(冬萤)。不过,已经太迟了…现在的利菜,满脑子只想著要与眼前的敌人一决胜负。
目前,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人员数目,已经超过十人了。但是,利菜也不再有丝毫犹豫和恐惧。
她面向还不打算逃跑的诗歌,动动嘴巴,不发出声音说道:
快逃啊!
然後自己在心中补充:
我不会有事的。我的梦想…或许就要在这里告一段落了·但是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所以……你快逃。快点逃走,去追求幸福吧!
利菜自己也觉得很奇妙,她这份想法是非常真诚的。并不是在消遣诗歌,而是打从心底,毫不做作地这么认为。利菜——还有诗歌也一样,她们彼此都苦得够多了,就算有其中一个人享受到幸福,也不应该遭到责难。
利菜承受敌人数次的攻击之後,跪倒在地。除了身体上的疲劳之外,精神状况也已经快达到极限了。要是再使用几次全力攻击的话,想必她就会完蛋了。
利菜往旁边一看,发现诗歌还没逃走·她感到气愤,发出无言的警讯。
就算再也不能跟药屋——再也见不到男朋友也没关系吗?
诗歌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这句话果然奏效。
利菜撇过头去,过了一会儿之後,听见一个声音。
「对不起……!」
利菜苦笑。
傻瓜,要是说这种话,不就会被他知道,我们互相认识了吗?
但是,这样一来,利菜就无所牵挂,也不会再迷惘了,其实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们两个挺合适的呢!总是有点畏缩的诗歌,和意外强韧的大助·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今後一定可以好好地交往下去。
几只(虫)飞越瓢虫头顶,朝利菜袭击而来·
利菜抬头盯著它们,愣愣地思考著:
直接被它们干掉,似乎也不错——
但就在此时,周遭充满温暖的白色光芒。
「……!」
利菜惊讶地睁大双眼,她对这道神奇的光芒有印象。但却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玩意儿。
她回头一看,看到自己害怕瞧见的景象。
「混帐东西……」
她唠叨道。
「……利菜,对不起。」
适合短发的娇小少女微笑说道。少女身边飘著一只体长约一公尺的白色萤火虫,周遭有闪亮的纯白雪花飘动著。
这是利菜第一次看到诗歌的(虫)
「萤火虫……」
利菜突然想起,原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战斗员,但是却中途倒戈到(虫羽)阵营来的间谍(蝉蝉)曾经说过的话·
--听说(冬萤)的(虫)是白色的萤火虫,感觉上好像不怎么强呢!
利菜惊觉,这位少女就是她们正在寻找的……
打算袭击利菜的(虫)们,碰到白色雪花便停止了动作。
[坏掉吧…』
诗歌清澈的话语,响遍纯白色光芒包围住的空间。
『只要稍微……』
啪嘎!一声,某种如同东西破裂的声音震荡鼓膜。
触碰到白色雪花的(虫)的身体,出现巨大的裂痕。
(虫)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整个空间。
『只要稍微……』
少女的声音渗透寂静的密林。
(虫)的身体再度出现裂痕,喷出绿色体液。《蟲》因為痛苦而不斷掙扎,身為宿主的防風眼鏡人們也壓住胸口,痛苦的蜷縮起來。
利菜一邊傻傻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一邊想起《蟬蟬》那些話的後續。

不过,任何东西碰到(冬萤)的雪都会坏掉喔!这能力也太犯规了吧?
白光消失,诗歌回头看看後面·
大助呆然地伫立在荒凉的森林中。
诗歌露出乎稳的笑容。
[..再见。」
留下这句话,转身背向少年。
利菜和诗歌肩并肩跑开了。
「你真的是个大傻瓜……」
利菜注视著跑在旁边的诗歌说道。短发少女早已哭花了睑
[...诗歌,谢谢你救了我…」
诗歌在利菜身旁不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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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THE OTHERS
第二学期的结业式,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在教室发完成绩单之後,第二学期最後的钟声响遍校园。
一起获得解放的学生们轻吐气息,校舍内充满拉动座椅的声音。
利菜一边从椅子上起身,一边瞥向窗边一角·
原本总是坐著一位毫无特徵的少年座位,今天却空荡荡的。据导师所说.他似乎没有请假.
利菜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安静地定出教室。
她提著书包,走在连接隔壁校舍的走廊上。登上楼梯之後,走向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比其他问教室更老旧的门板上,挂著写有「美术教室」字样的门牌·
利菜走近教室之後,才发现教室的门半开著。
她从走廊偷偷瞄了里面一下,里头有位少年正面对一张画布。
是药屋大助。
穿著便服的大助,正注视著利菜的画,他看著的不是昨天画的大助人像,是约莫一个月前,
画到一半就放弃的风景画。
那是利菜追寻记忆中的风景所画成的画。没有海、也没有山,那是一幅很平凡、随处可见的街道风景。
利菜小时候,为了回避老是乱发脾气的父亲,与总是哭泣著的母亲,而不断绘画。那是从关闭她的房间窗户外,所看到的夕阳景象。
从充满讨厌声音的家中看到的橘色街道,在利菜眼中,看起来就像是非常幸福的另一个世界·那鲜艳的橘红色,好似把街道的空气也染红一般——
[....]
利菜坐在走廊上成堆的画材上面,她怀抱书包,注视教室里盯着画看的少年,就像过去,第一次看到大助一样.
大助一动也不动,只是欣赏利菜的画,他的侧脸,果然跟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那时候,大助微笑了,是利菜过去从未看过的直率笑容。这时候才想起,那个笑容跟诗歌的笑容或许有点相似,那是忍受著什么、接受了什么,但还是可以笑开来的笑容。
这次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当利菜这么想的时候,大助开口了。
「上次你也是像这样从後面偷看吗?立花同学。」
回过头来的大助脸上,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差不多吧!」
利菜站起身,走进美术教室。
「你在混什么啊?怎么连结业典礼也没有来参加?今天可是圣诞夜呢!你不用去约会吗?可怜的孩子。」
利菜说完话後,便陷入一股自我厌恶之中。
我真是个讨人厌的女生……自己明明就很清楚原因……
然而少年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我有约啊!所以到约定时间之前,才要打发时间。」
利菜目瞪口呆地说道:
「……你一直这样看著画,在打发时间?」
「是啊…」
大助的语气很僵硬。与其说他在迷惘.看起来更像是强忍心中的迷惘。
利菜喃喃说道:
「逊毙了。」
[……话说,立花同学为什么还在学校?]
大助也许生气了吧?他压低著声音说道。

「我也还有事情。」
「什么事?」
「联系未来的重要工作,我可以为此而死喔!」
利菜以带著玩笑意味的口吻说完之後,大助叹了口气
「哼,你才逊呢…」
利菜不悦地瞪向少年。
[为什么?]
[为了将来而死,不就是放弃自己了吗?这样子怎么可能会帅?这不过就是自我满足的愚蠢行径罢了,因为你放弃活下去了,」
「你说什么……」
利菜感到一股怒气街上来,以强硬的口气反问:
「你这种人又懂什么?那我问你,你想说你不怕死吗?」
「不怕啊…因为比起死,还有更让人害怕的东西·」
大助眼神笔直地望向利菜.
利菜忽然想起,以前也听过类似的台词。是她可恨的敌人说过的同样话语。
「更害旧的东西……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
大助斩钉截铁拒绝,让利菜相当不悦。
两个人无言地站在原地。利菜根本没有料到可以像这样,再次跟大助一起共度时光。大助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眼前的画,利菜则不时偷瞄少年的侧脸。当利菜注视少年侧脸的同时,她的心中便有一点点带著热度的感觉苏醒过来——
我说药屋啊——
大助在利菜开口之前,先喃喃说道:
「我认为只要还活著,总有一天会有办法的……一
大助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那是利菜过去看过,让她第一次对眼前的少年产生兴趣的笑容。
「那个时候,当我看到这幅画时,就想到这件事情。只要还活著,或许就有实现梦想的一天。所以我——」
大助的笑容突然一沉。
「不过,看来好像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真相,也只会在这里犹豫……就算我还想见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好好跟她说话。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不要遇到她就好了……]
利菜以为大助哭了,但其实不然。他脸上表露出来的,是愤怒的表情。想必他无法原谅害怕诗歌的自己吧?或者是在诅咒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命运呢?
利菜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瞬间冷静下来,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人的本能会让自己远离未知的存在,而利菜正是人类会本能性畏惧的附虫者。
「沒錯,就算活著,也根本就沒有好事..」
利菜的呢喃,空虛地融入在寂靜的美術教室後,消失了。
那是利菜與同班同學藥屋大助最後一次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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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Ot 诗歌 Part6

夕阳洒落的美术教室里面寂静无声。
诗歌周遭围绕著大量覆戴白面具的人,她安静地低头不语·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复苏的?」
高姚男性的一句话,回荡在毫无人气的校舍之中。美术教室里面所有的人,立刻散发出动摇的气氛。看来诗歌的话让他们相当震惊。
利菜是除了诗歌以外,唯二位没有戴面具的人。利菜倚著墙壁站著,一动也不动。她并不打算劝告狼狈的伙伴们,只是发愣似地看著窗外,奸像正在思考什么。
[瓢虫,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只要找到(冬萤),就可以知道从缺陷者的状态中重新站起来的方法吗?]
白面具们的视线,聚集到站在墙边的利菜身上。
因为她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所以原本以为她根本没注意听大家的对话.不过看来并非如此.利菜深深叹了一口气,随性地说道:
[可能会知道……我跟(蝉蝉)应该都是这样讲的吧?是你们自己要擅自期待的。]
诗歌已经对利菜表明一切。自己虽然在四年前被(郭公)打成缺陷者,但几天前跟大助相遇的瞬间,竟原因不明地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了。而这四年之中,她生活的(隔离设施)也——
股温和的笑容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一切。
那是很平静,平静到足以让人产生不安的声音。诗歌很清楚.利菜在那时下定了某种决心·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冬萤)。]
「你是想说,这样根本就没意义吗?」
男子被利菜投以锐利的眼光之後,便闷不吭声·
「真是的,你们忘了吗?我们既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杀人狂啊!你们该不会跟特环打久了,就以为我们的目的是作战了吧?我们是为了拯救自己,还有其他的附虫者们,才要寻找诗歌——寻找(冬萤)的啊!但是,我们不也是为了要救她吗?她曾经一度被(郭公)打成缺陷者而受了很多苦,那我们又怎么可以在这里对她苦苦相逼?」
白面具人们听到利菜淡淡地述说,便停止骚动了。
「我觉得能跟诗歌相遇很好,最後能认识诗歌,真的很高兴。」
诗歌在胸前交握的手上加诸力量,她虽然对利菜这番话感到高兴,但一看见利菜的眼神,就让她越加不安·虽然利菜原本就有著超群的魄力,但就诗歌所见,利菜从昨晚开始就怪怪的·她偶尔露出来的笑容是如此虚幻,仿佛立刻就会消失一般。
「最後……?」
诗歌拾起头来。
「利菜,最後是什么意思?」
利菜扭了一下嘴角。这跟平常总是开朗笑著的利菜不同.是一股超脫塵世美感的微笑。
「能夠知道收容缺陷者的隔離設施在哪裡,就已經很幸運了。」
白面具們開始骚動。
「喂,瓢蟲,難道妳..」
「我要去叶芝市。
诗歌张大双眼。
戴著狼面具的男性说道:
[但是,我们(虫羽)的战力依然遗是很分散。结果.各区头领也分别被特环的编号指定附虫者盯上……可恶,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偏偏……!]
[十之八九是那個眼鏡男搞的鬼吧?當他知道我們找到(冬萤)后,便让特环各分部都开始行动,不过,是时候了,再拖延下去,只会更加削弱我们的力量.]
[不行,利菜!那里……!]
诗歌逼近利菜。
盯著利菜的诗歌,在利菜眼里显得特别耀眼。
[其实,我之前就知道隔离设施“GARDEN”叶芝市的相关情报了。]
(虫羽)的成员们再度喧闹起来。
[(蝉蝉)跟我说过,那里是隔离设施之一,不过,当时我还没有完全信任她,所以担心这情报可能是陷阱,而没有告诉大家,但是这么一来就弄清楚了.]
[可是,这是真的吗?居然整座城市都是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的隔离设施...]
叶芝市位于樱架市隔壁,跟樱架市一样是近年来急速开发的城市,然而却因为人口稀少,目前呈现逐渐萧条的趋势。
「有人去过那里吗?」
利菜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以对。
「……我想也是。要进入那座被河与海围绕住的城市,除了走海路之外,就只能经过两座桥:或者搭乘电车之後,从车站出去。毕竟它原本就是靠填平海湾而做出来的人工岛屿,不是前往别处的必经之路。要是没有特别目的,根本没人会去叶芝市。每天也只有几班单线的电车会通往那里..如果通过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的力量,我想要完全控制那里也不无可能.]
[那座城市是...]
诗歌的声音颤抖着.
在那座城市生活的记忆鲜明地再次涌现,虽然所有的人在表面上都假装是普通人,但是那里却没有半个人类存在。只有失去梦想、甚至不会思考的游魂们游荡著。那座城市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人造物,而居住在那儿的人们也都没有发现,自己只是一副空壳罢了。
「我认为隔离设施是真的…没有人可以逃出那里……也没有人想过要从那里逃出去……」
诗歌光是回想,就感到一阵恶寒。虽然在那里度过的四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因为根本没办法思考…然而现在想起,还是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利菜走近,抱住诗歌发抖的肩膀。
[被带到那里的缺陷者,每天都要『假装』做很多事。根本不认识的人要假装成家人……假装去上学……假装工作、假笑、假生气……不过在只有缺陷者的地方,没有人会开口说话,除了“命令”以外,什么话也不听。也不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活著……]
诗歌紧紧抓住利菜的手臂,仰起头。诗歌朝著一脸僵硬地守护自己的少女,断断续续说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不行……到那种地方……」
诗歌流下泪水,她注视著利菜,满脑子都是连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的,利菜变成缺陷者的模样。就算她不会变成那样,诗歌也明白利菜已经抱定觉悟了。即使没有成为缺陷者,她也一定是打算战斗到力尽为止吧?诗歌无法忍受这么悲伤的事情·
利菜抓住诗歌纤细的肩膀。
[我要去,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我所剩不多的时间,用在创造可以让其他附虫者安心生活的容身之处上…这是我的梦想。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妨碍我,也不再迷惘了。」
利菜笑了。她看著诗歌的眼眸,散发闪耀的旋律。
[我啊…觉得能跟诗歌相遇真的很好。过去虽然有许多伙伴跟我并肩作战,却没有半个可以让我称之为朋友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呢!只要跟诗歌在一起,我就觉得,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原谅。过去发生过很多事情……过去我憎恨过很多事情,但光是你愿意这样为我哭泣……我就觉得能活到现在真好。我打从心里觉得,能够努力地活下来,好棒……]
诗歌忍不住紧抓著利菜,她完全忘记其他白面具人的存在,拚命规劝利菜:
「利菜,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一起逃走吧……忘了所有其他的事情,逃到没有附虫者、也没有特环的远方去吧……」
利菜困扰地微笑。光是这个举动,就让诗歌了解利菜的回答了。
「那么……我也要去,我要跟利菜一起去叶芝市……所以,不要丢下我……我再也不要落得孤伶伶了……」
利菜的眼神动摇了…她为了隐藏早已含泪的眼眶而低下头,似乎在忍耐什么一般紧咬著唇。
她抓著诗歌的肩膀,轻轻地推开诗歌。
「……不行,诗歌要留在这里。]
「诗歌已经不孤单了吧?已经有人……不是已经有人会注意著你了吗?那家伙……我想药屋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还是会帮助你的·虽然可能会让你很难受,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与他见一次面,好好确认一次。」
诗歌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会知道大助的名字——?
利菜在诗歌问起之前抬头,少女的表情没有一丝悲伤
还露出过去从未有过的开怀微笑·
[我会去·所以诗歌留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吧!要是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那也就代表我的梦想实现了啊……]
「……利菜…]
利菜离开诗歌.站到教室中央。
诗歌不发一语.只能看著利菜的背影。利菜被橘色夕阳照耀的身影,简直就像她自己画中的景象一般。
[(虫羽)从现在起,要前往叶芝市。]
利菜坚毅的声音响彻美术教室,锐利的紧张戚立刻油然而生。
[从(蝉蝉)那里得来的情报是真是假,目前还无法确定。而让诗歌从缺陷者的状态中重新站起来的关键,是否真的在那里……只要能找出这一点,并救出过去被捉走的伙伴们,我们就算赢了·即使做不到这点,要是能打倒那个眼镜男和(郭公)的话,也算是我们(虫羽)获胜。姑且不论其他人,但是应该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们两位……只要打倒他们,特环的战力就会减半。这么一来,只要有(虫羽)各区头领在,还是可以充分应战……」
利菜的语气没有半点迷惘,非常坚决。
[我打算让这一战变成最後一战,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平安回来,所以我不强追各位。有意愿为了守护自己的梦想而战的人,有必须赌命奋战的理由的人,请跟我来!]

白面具人里面,没有半个人有所犹豫。直视领袖利菜的他们,身上散放出一股难以动摇的强大决心。
利菜在诗歌的注视之下,轻扬起嘴角。
「说得也是呢……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天才努命作战的啊!」
利菜回头看看诗歌。
「诗歌……不能再哭了喔!我们得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拚命活下去才行,所以……」
利菜最後的声音,因为充满难以压抑的情绪而显得模糊不清。
「所以……你要记得我喔……」
4·02 大助 Part4
穿著大衣的大助,呆呆站著发楞。
疑似情侣的两个人带著幸福笑容,从大助面前走过去。
他看著热闹的游乐园。
戴著红帽的狼布偶,一边接受游客的闪光灯攻击,一边忙碌地来回奔波。但是它的对手狐狸似乎就不怎么受欢迎。大概是因为双手空空,很无聊吧?它抢来工作人员手上的气球.在大门附近晃来晃去。
大助从口袋中伸出冰冷的手,低头看著握在掌心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
里面有一支红色的手表。表的设计感相当不错,且价格意外合理,让大助非常中意,便选了这个款式。希望那位短发少女戴起来会好看--
忍受不了寒风的吹袭,大助再度将盒子收进大衣里。
抬头仰望天空。
一团团的黑云笼罩在空中,就像在计算降雪的时机一般.
我该怎么办才好?
太多事情同时发生,脑袋一片混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是蠢到可以,竟然没有发现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才会伤害了诗歌。
再见——
大助想起诗歌的话,不禁揪起了脸。
那时候,自己什么也没说,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诗歌则因为看到这样的大助而受伤·诗歌明確地拒絕大助了。
我是白癡!
看看時鐘,時針指在下午六點的位置。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诗歌..」
大助抱著祈禱的心情環顧入口周遭,但是卻沒有看到他正在等待的嬌小少女。
當然會這樣--
大助自嘲地想著.他閉上雙眼,然而光是這樣,就會讓他立刻想起詩歌腼腆的笑容。
我希望詩歌打從心裡微笑..我拚命想幫助詩歌。但是別說幫她了,我竟然連叫住她都沒有做到..不,直到看見遊樂園那一幕之前,我完全沒有發現: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那個資格: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未免太過分一點了吧!!
他扭曲著表情低下頭去,就在此時。
大肋的行動電話響了.
「..!詩歌..!]
大肋從懷裡掏出電話,也沒有確認對方是誰就先叫了。然後因為慌慌張張的關係,把要給詩歌的禮物弄掉在地上,又急忙地收進口袋。
但當他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整個情緒顯得得更加低落。
「怎么,是你啊?」
大助的口气整个转变,他咋舌一声,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不悦,扔出这句话·
「我不是说过,我今天有事吗?」
大助说完之後,便沉默不语。
看看时钟,又看看入口,果然还是没有看见少女的身影·他稍微考虑了一下,更正道:
[...不,我还是去吧..]
简短地说完之後,挂断电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那上面印著有如人偶一般,毫无表情的诗歌身影: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照片。
[...]
大助无言地捏烂照片。
然後毫不迷惘地转身,离开热闹的游乐园。
肥王制作
5·OO THE OTHERS
『叶芝…叶芝站到了。下车的时候,请留意脚边——]。
还没等到广播结束,强劲的冲击波便吹垮了车站月台·
电车门与数名防风眼镜人被吹飞出去,以白色面具隐藏面容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冲进车站。
「车站的守卫应该不只这些!在剪票口附近先重整一下态势!]
打头阵的,是一位戴著狗面具的少女。她甩著一头黑发,一直线穿过月台。
但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看到半个类似敌人的身影.
不光是敌人,甚至没有半个乘客和车站人员的影子.简直就是无人车站.
……真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少女虽然在心中咋舌,却没有停下脚步。
一天之中,只有三班单线列车行驶至叶芝市。而且.因为利用国营铁路的路线,所以必须穿过两道剪票口.
虽然有好几种交通手段能够进入叶芝市,但依照前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员--(蝉蝉)的陈述,这些交通手段全部都受到监视,或者备有妨碍他人入侵的手段·搭乘电车也是一样的情形,但既然都要开打,当然要尽可能毫发无伤地抵达目的地。(虫羽)选择了电车,就算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不可能在人潮众多的车站里面直接作战。
(虫羽)因此成功进入叶芝市。
但是,当他们穿越无人的剪票口时,全员都察觉到这特别反常的状况
——敌人的数量太少了。
只是这份不安,在他们冲出车站的下一秒便烟消云散。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白面具集团最前面的利菜,以枯哑的声音呢喃道。後方的伙伴们也发出动摇的骚动声。
叶芝市的异样光景拓展在眼前。
街上布置著在这个时节随处可见的圣诞树,视野所及的所有商店都装饰得非常华丽。头顶上吊著挂有小灯泡的装饰品,并以一定周期,交互闪烁著红白色灯光。在稍微有点距离的西式点心店前面,摆著一个豪华的双层式圣诞蛋糕。
猛然一看,还会觉得这里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市镇。
但让利菜们害怕的,是街上行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踩著机械式的步伐。身著西装的上班族、穿戴制服的学生甚至有一家人出游,或者情侣同行逛街的身影…可是却没有半个人开口。所有人都以空泛的眼神望著前方,缓慢地在街上徘徊。
活力十足的圣诞音乐充斥在街道上,搭配著游魂般移动的人潮,如此不搭调的景象,就像活生生的人造音乐盒般诡异。
视野中的人们,毫无疑问地全是缺陷者。
[....]
包含利菜在内的白面具人们,全都呆立现场。
利菜忍不住冲出车站,抓住穿著西装,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青年肩膀
「你是……谁?」
就算碰到这么突然的事情,青年依然毫无反应。
「我在问你是谁啊?」
提高音调也没有用,对方只是以毫无情感的眼睛凝视利菜,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吗?」
硬是将对方转向她。
利菜粗鲁地推开青年,青年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子,再度往某个方向走去。
利菜咬著牙,直视著某一点。她的视线前端,有对疑似母女的身影。其中一位是从未见过,

[ 本帖最后由 肥王 于 2007-6-26 17:19 编辑 ]


身材略胖的中年女性。另一位,则是之前在海滨公园被(郭公)打成缺陷者的小女孩。
利菜唤住小女孩,然而对方只是瞄了一眼,就牵著应该是她母亲的手.迳自前进了,
利菜茫然站著,哑口无言。
「我……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子吗……」
背後人有说道。利菜就算不用回头,也很清楚感受到伙伴的畏惧。
利菜狠瞪著少女消失的方向,语气低沉说道:
「别开玩笑了……谁要变成那样子啊……!」
「可…可是……」
听到伙伴们软弱的声音,利菜忍不住回过头训斥:
「你们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不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变成这样的人吗?只要特环存在.成为缺陷者的附虫者就不会减少!我们不是来这里输的,是来赢的!」
(虫羽)的成员被利菜的魄力压倒,全都沉默下来。
[(虫羽)过去的伙伴们,一定也在这座城市的某处。难道大家忘了吗?忘记无法守护他们的悔恨?我绝对不会忘记,因为牺牲了大家的梦想,我才能活到现在!」
利菜拉低嗓音,继续说道:
「我跟成为缺陷者的大家约好了,总有一天要救出他们,并替他们找到容身之处。我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来到这座城市,大家也是一样吧?有著绝对不容许退让的梦想!那不应该是在这里放弃掉的东西!就是因为有著比任何事物都还重要的梦想,我们才会来到这里的,对吧?]
聆听完利菜的话语後,白面具们抬起头来,彼此互看,随後以微妙的神情走到利菜面前。
[……你说得没错,要是在这里退缩,过去所有的抗争都会付诸东流。]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就算变成缺陷者,我们也还有(冬萤),只要拥有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的她,我们就还有希望。]
「对,我们的工作是救出在这里的伙伴们,并且尽可能减少特环成员人数。剩下的事情(萤)一定会想办法的……」
利菜听到伙伴们不断提起诗歌的名字,心中产生一股不安·
诗歌当初对利菜说明前因後果时,利菜或多或少猜到诗歌复苏的理由。如果她的推论没错,这个隔离设施,应该不是诗歌从缺陷者的状态中重新振作的原因之一--
一道清脆的拍手声,传进正在沉思的利菜耳里·
白面具们个个绷紧神经,望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发现一位青年,伫立在毫无生气的街道上。
利菜看见如同病人般的苍白脸色、无框眼镜、身穿漆黑西装的身影,眼神立刻直觉性地锐利起来.

「土师……圭吾!」
土师似乎是听到利菜的呢喃。他停止拍手,以食指推了推眼镜,露出轻薄的歧视笑容。
[(虫羽)的各位,欢迎来到都市型隔离设施『东—33』地区,俗称『GARDEN』的地方——哎呀,我真是吃惊呢!还以为你们看到这座城市的光景後会丧失战意……看来,我似乎太小看瓢虫的统率能力了。虽然是我的敌人,不过你确实了得·」
「……你这是做什么?竟敢一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找死吗?」
土师听到利菜的话,扬起嘴角。
「虽然我本人总是受到死亡吸引,但我要给你的答案是“NO”我只是突然想起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所以才来的。」
青年抬超手臂,制止正打算大叫:「你别闹了!」的利菜。
「缺陷者们,够了。消失吧!」
当青年声音响起的同时,周遭的人群猛然回过头来,瞬间,又迅速地往某处离去。
「怎…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只有命令才能够推动他们。失去梦想的人,甚至无法凭自己的意志踏出任何一步。你可以试试看对他们说“去死”,保证你眼前马上就会出现尸堆。」
白面具们听到土师满不在乎的说话态度,当场脸色大变。
不消一分钟,车站前便完全没有人烟,只剩下(虫羽)和土师而已。
「比起我们许多的隔离设施,这里算是相当异类的。住在这里的,除了大量的缺陷者们,就只有一边对外界隐瞒此一事实,一边进行研究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协助者们。实际上,研究如何让附虫者恢复成正常人类的实验设施的确存在,只不过,目前算是毫无贡献的状况啦!」
土师的嘴角,露出轻蔑的浅笑。
「话说,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用来观察失去梦想的人,也就是观察缺陷者们的活动状态罢了。就某个层面来说,你们并不会看到太过刺激的实验内容,这样也算是幸运吧?啊,对了,关於(冬萤)是在这里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的情报,那是假的…那是为了引诱你们出现的疯言疯语。美丽的瓢虫,我想你应该能预料到这一点吧?」
利菜盯著取笑自己的土师,首先产生的情绪并不是愤怒,而是疑问。
失去梦想,忘记一切的缺陷者;还有身为让附虫者变成缺陷者关键的(虫);然後,被这种(虫)吸引住的附虫者们。利菜对这一切都感到质疑,而这些问题,也是过去总是占据在她脑海角
「喂,你说……想跟我聊聊是吧?那请你回答我。」
利菜瞪著土师,将心中的疑问全数抛出。
「我们到底是什么?会啃食我们梦想的(虫)又是什么?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在这里..?]
过去——过往至今所活著的日子里,利菜不知道自问过几次?害怕有朝一日,或许会食尽自己梦想的(虫),也害怕世人的目光…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下,不断地为这些问题烦恼。
「这些问题很滑稽。就我所知,也只是些空穴来风的消息,没有任何可信度。就算这样然想要知道吗?」
上师的回答让人相当意外。利菜无言地点点头。
[这座城市就是答案。失去梦想的人们毫无所求,却能够接受一切。只要附虫者持续增加,就会不断有人失去梦想。你认为…这样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你们眼前所处的花园就是答案。有三个愚蠢的人,妄想让花园填满整个世界,好让自己称王,就只是这样而已。」
——利菜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旁边的伙伴们,似乎没有理解土师话中的含意,只是愕然地彼此对看。
眼前一阵昏暗,有如挨了一记闷棍般的打击,让利菜头晕目眩。
「——那么…」
这个(虫),到底又是谁生出来的—
土师挡在利菜发问前,说道:
「但是,这种事情并不重要。至少他
[...咦?」
叫做(郭公)的男人,他完全不介意。」
土师在利菜眼前转了个表情,镜片後方的眼神,似乎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他答案,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公务员,必须避免做出危害自己立场的言行举止。」
利菜发现土师的表情已经恢复原样。
这家伙……是在消遣我吗?
利菜咬牙,在心中呼唤了自己的(虫).
一只瓢虫从利菜的黑发中出现,瞬间变成庞然大物。
「在解决(郭公)之前,先干掉你吧!」
(虫羽)的成员们也紧随著利菜,分别叫出自己的(虫).
土师笑了。
「哎呀,(虫羽)的公主依然是这么英勇,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跳进我们布下的陷阱。」
转眼间,许多以防风眼镜遮住面孔的人们,从城镇的各个死角中出现。看板後方、大楼顶楼及转角、车站屋顶上,利菜的视野迅速被大量戴著防风眼镜的人们填满。
「哼……如我所料,我会把你们全部一起解决掉!」
利菜露出豪迈的笑容。
但是——
「樱架东高中的美术教室吗?说起来,还真是令人意外的据点呢
土师的一句话,让(虫羽)全体目瞪口呆。
「既然(冬萤)不在这里,就一定是在那里了吧?」
[..为什么……」
利菜错愕地低语。
土师愉快地眯起眼睛。
「你知道什么叫做双面间谍吗?(蝉蝉)真的很能干呢!她原本是真的想要背叛的。不过,一旦我对她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後……就让我知道你们的据点位置了。而且,我也透过昨天游乐园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你们跟(冬萤)接触了,」
利菜的心跳不断加速,现在…诗歌一个人留在美术教室里——
「我原本的目的就是(冬萤)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她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的方法。只是用一般的方法捕捉她,就会重蹈四年前的覆辙。所以,我在等她出现破绽的时候……等待她内心最软弱的时刻到来。就在这时候,你自己跑进我的掌握之中,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不用我刻意去安排计画,机会就自己降临啦!」
压低嗓音,面带微笑的土师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手枪。
诗歌……!
防风眼镜人们朝愕然的利菜飞扑而去。
在丧失梦想的花园中的一战,揭幕了。
「既然这样……我马上就将你们全部收拾掉!大家上!」
白面具人们收到利菜的命令後散开。
而防风眼镜人们则各自冲向自己选定的对象,利菜面前蹦出三名战斗员。
只靠三个人就想阻止我?
利菜笑了。
突然,她警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氛。
若非战斗经验像利菜如此丰富的人.可能便无法发现。利菜的瞳孔里,映著一副意有所指而窃笑的土师。
从持有手枪的青年肩头上望去,可以发现天空上的一个黑点。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利菜察觉到敌人的真正意图,眼神变了。
防风眼镜人们突然远离(虫羽)
为了保护因此疑惑的伙伴,利菜移动自己的(虫)到前面。
下一瞬间,某种东西以超乎常理的速度飞到(虫羽)头上;两架战斗直升机,伴随刺耳的噪音出现在上空。
利菜仰头望向朝著他们挺起机枪的直升机,怒吼道
「看我把这些玩具打成废铁!(七星)!」
巨大瓢虫张开双翅。
完全解放的冲击波,将射下来的子弹全数反弹回去。躲在瓢虫後方的伙伴们发出惨叫声。
高速与瓢虫擦肩而过的战斗直升机,在利菜背後失去平衡,冒出黑烟後坠落至街道上。
不惜牺牲自己梦想的利菜,现在已经无所畏惧。她甚至可以感受力量自体内泉涌而出·
利菜转身,重新面对眼前的敌人。
「土师圭吾!首先就是你!」
对其他防风眼镜的人们视若无睹,利菜锁定土师之後,解放(虫)的力量。
青年似乎没有料到利菜有著如此压倒性的气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连忙采取回应动作.但根本来不及躲避。
有如飞弹直击般的大爆炸,烧遍站前广场·
「呼……哈啊……」
这是利菜使尽全力的一击,土师不是附虫者,只是普通人类。就算是侥幸,也不可能获救。
——然而…
[..难得今天是圣诞节,你还是穿著这种大衣吗?稍微打扮一下,如何?」
缺乏紧张感的声音,从旁响起.
不论敌我,所有人都面带惊讶地回过头去.
[你敢说我,这些不就是你连同手枪,一起帮我准备的吗?]
利菜看到这身影,一股怒气爆发.
[(郭公)...]
少年身穿自己已经看惯的漆黑色大衣,以肩膀扶著土师站在那儿。他全身已经跟绿色的郭公虫同化,甚至连倒竖的头发都微微变色·没有被机械制的防风眼镜遮住的嘴边和脖子上,出现无数条如同刺青般的绿色线条。
「总之,先向你道谢,刚刚确实很不妙。」
「所以我才要你别老是强出头,打不死的蟑螂出现在前线,只会碍事啦!」
(郭公)对土师大肆抱怨之後,放开了他。
「主打戏当然不能看录影版,而是要看现场啊!你说是吧?]
推好眼镜,面带微笑的土师背後,排排站著数名防风眼镜人。
相对於包含利菜在内,只有十个人左右的(虫羽),特环在数量上占尽优势。然而被逼急的附虫者,往往会爆发难以估计的力量。所以双方都很清楚,目前的局势算是难分轩轾。
「来得正好,现在的我连你都打得过,只要消灭你,就可以灭掉特环……!」
利菜很清楚,绝对没有人可以替代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能力最强的附虫者(郭公)只要打倒眼前的少年,便可以一口气削弱特环这个组织。到那个时候,(虫羽)才会获胜,才是多数附虫者获得自己容身之处的时刻——
(郭公)不耐烦地咋舌·
「你还在说这种话啊……」
利菜对少年泼冷水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悦。当她正要反驳时,却被土师的声音阻断·
[(郭公),不用再放水了。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据点,不仅如此,还多附赠一个(冬萤)喔
「你刚刚说……放水?」
利菜原先打算凭著一股怒气发动攻势,却因为发现(郭公)的样子骤变而暂时忍住。
「…你说什么?」
因为戴著防风眼镜,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他似乎相当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负责监视工作的你有点过意不去,但身为双面间谍的(蝉蝉)发现他们的据点,还足以轻易到让人傻眼的方式得知。现在,(兜)应该正和另一个人前往那里。」
[....]
[不过..你应高早就知道(虫羽)的据点了吧?]
土师用调戏的口吻说道,然而他的眼睛后方的细长眼睛,却以完全相反的眼神直视少年。
(郭公)沉默不语.
「你们罗罗嗦嗦地在讲些什么啦!该不会是忘了大敌当前吧?」
利菜大喊,并驱使瓢虫朝(郭公)等人吹出扇形状的暴风。
(郭公)和土师,以及其他防风眼镜人们一口气散开,(虫羽)成员们抓住这个机会,攻向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队员·
(郭公),你别再对(冬萤)视而不见了!」
土师向降落在远方瓦砾堆上的(郭公)说道:
「你和(冬萤)都已经没有办法再逃避!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虫)吃尽梦想。不过,只要得到(冬萤),或许就有机会获救喔!你……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除了像四年前那样,再次捉到(冬萤),并获得自己的容身之处外,我们还有其它选择吗?她一定也无法原谅你夺走她的重要梦想!到头来,你们还是只能彼此伤害!」
(郭公)突然停下动作。
「不要再半吊子了!打倒瓢虫,夺下(冬萤)吧,(郭公)!」
利菜想起诗歌告诉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当利菜得知,将诗歌变成缺陷者的不是别人,正是(郭公)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怒气加倍。
然而,诗歌却没有对身为仇人的(郭公)有所怨慰。她没有诅咒对方,只是说出自己遭遇的经过。而且,还在一瞬间露出微笑,让利菜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只有这里是你的容身之处。我——这个国家需要你,你所希冀的梦想只存在於此啊!]
土师与一名(虫羽)成员对峙,却仍不断朝(郭公)吼著。
「你有空左顾右盼吗?(郭公)!」
利菜朝僵直不动的少年击出冲击波。
(郭公)迅速举起手臂。
伴随巨响击出的炮弹,贯穿冲击波。两股拥有压倒性破坏力的力量彼此冲击、互相抵销。
「瓢虫……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救那家伙……不去救(冬萤)吗?」
少年的一句话让利菜感到错愕,她还听到土师咋舌的声音。
诗歌——
焦躁与不安在胸口隐隐作痛,然而利菜却咬紧牙根,怒视眼前的敌人。
「我要先……打倒你!只要能打倒你,只要你不在了,我们就可以实现梦想!」
没错,过去许多伙伴都被前方的少年打成缺陷者。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是剥夺、践踏了许多人梦想的组织。打倒这不人道的团体,才是利菜的使命与梦想,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退缩。
「……你果然是个大白痴。」
利菜睁大眼睛,瓢虫则呼应少女激动的情绪,奋力张开翅膀。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利菜的头发被强风吹得竖了起来
少年待在原地,没有动作。
冲击波直接命中(郭公)
伴随强大冲击的力量洪流,朝少年狂袭而去。
覆盖少年脸庞的防风眼镜遭到破坏,凄惨地飞了出去。

5.01 诗歌 Pad7

诗歌在寂静无声的美术教室里面,独自看著一幅火红的绘画。
那幅用布盖著,放在教室角落的画,一看就知道是利菜的作品。
画中画著随处可见的傍晚街景,但是却可以唤起某种怀旧情结。
诗歌曾经看过与眼前风景类似的景象。四年前,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的诗歌所看到的樱架市是非常幸福的。然而…诗歌无法融入当时的景象之中,只能从旁眺望——
——我想要自己的容身之处。
大助曾经如此说过。若是拥有同样梦想的他,或许会看到跟诗歌和利菜相同的景象吧?
看著眼前画中的幸福光景,却悲伤地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然而,却又如同被火光吸引的昆虫般,有股坠人眼前的街道景象之中的奇妙感受,大助是否也抱著相同的情感呢……?
诗歌目视窗外。
跟利菜的画几乎相同的景象拓展在眼前,非常平稳的橘色夕阳,怀抱整座樱架市。但在远方的天空,却有一团沉重的云朵渐渐侵蚀而来。
大助现在…已经在游乐园等我了吗……?
诗歌愣愣地思考著。
——不可能吧?毕竟我都说「再见」了…
诗歌回想她最後一次看到大助的表情。可能是因为太过吃惊
然而,一双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似乎说明了一切。
诗歌远望窗外的眼眸,流下一行泪。
让大助说不出半句话来。
——早知道…就不要相遇了…
跟大助认识以来,她一直在哭。
就算想见面也见不到…如果知道会因为这种结果而受伤,那么一开始就不该见面。四年前被打成缺陷者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的诗歌却因为孤独…而感到极度苦涩。
昨天在游乐园发生的事情,让诗歌变得胆怯。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诗歌感觉得到,(虫)正逐渐远离她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当时虽然勉强压制住(虫),但若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她也无法预料是否能控制住——
所以,不能再见面了,不可以再去见他。
反正已经被知道真面目了…就算想见面,大助也不会愿意吧?
诗歌与大助相遇、与利菜相识、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然後现在,自己向大助道别.而利菜则前去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决一死战。
我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不仅找回梦想,也与自认很重要的人相遇。但是.当自己就快要失去这两者的时候,却又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助曾经说过这句话。
我也…不知道啊……自己该怎么做才对,我也完全无所适从……
不知所措的诗歌想著,只能让泪水接连滑落。这几天之中,她到底哭过几次了呢?每次都是大助拯救她,或是利菜鼓励著她·可是,现在连这些重要的人都不在身边了,在身边的只有——
一只小小的虫从诗歌的脖子飞出,它那雪白的身躯,轻轻地掠过诗歌鼻尖,停靠在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那幅画跟方才利菜所画的夕阳风景画一样,用一块布覆盖著。
诗歌的黑色眼眸犹如受到吸引一般,往画布的方向望去。
[...]
她擦乾眼泪,在自己的(虫)的指引之下,走近画旁边,取下画上的布。
[...!]
那是一幅用铅笔绘制的人物画像。不知道是急忙画出来的?还是凭记忆绘制而出?轮廓并没有打得很清晰。这幅充满魄力的单色画,技巧虽然崭新而过於特异,却可以透过网膜,深深烙印在观赏者的记忆深处。画布角落印著熟悉的利菜签名。
然而最让诗歌震惊的,是画中的人物。那个人的神情与平常不同.显得相当严肃,但诗歌绝对不可能认错——这位令她相当熟悉的人。
「大助……?为什么……」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诗歌转过头去。
教室入口站著一个人,诗歌看出那是名穿著漆黑色长大衣的高姚女性。她头上的大防风眼镜跟长长的黑发遮住面孔,几乎完全看不到脸·
「我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监视班的(波江),也是一直监视著你的人…」
「咦……」
「——才怪。」
自称是(波江)的女性语气突然骤变,连声音都判若两人。
诗歌听到这个声音,颤栗的感觉从脚尖传遍到头顶。
「那…那声音…!难道……」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疑似紫色的粉末,从以娇艳嗓音说话的女性身上撒落下来。她的脸孔和黑发.还有大大的防风眼镜,全都化成细碎粉末散去.
「哎呀,看來是還沒有呢!沒想到妳竟然還是附蟲者。虧人家還特地安排,讓妳跟有著同樣夢想的孩子碰面呢!」
圓形墨鏡--率先映入詩歌眼裡的,就是這個。
与四年前相遇时,完全没有改变的外貌。
那位女性的头发,在好似连空气也渲染成一片橘红色的夕阳照耀下,散发著不可思议的光泽,墨镜后头笑弯的眼瞳.直视着诗歌,带着红色皮手套的手,悠闲地叉在两旁腰际,形成梦幻又美丽的影像。
[(暴食)——」
诗歌倒吸一口气,双脚仿佛冻僵一般动弹不得。
「我很辛苦耶!那个叫土师的少爷老是是怀疑我.(郭公)弟弟和利菜妹妹的直觉又太过敏锐,不能轻意地接近。」
「你…你在说什……么?」
诗歌发出乾涸的声音。当初明明认为.若是再见到(暴食),要将很多问题厘清·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因为困惑和恐惧而无法行动。
(暴食)露出愉快的笑容。
「别这么害怕,我只是来推你一把的。」
[....]
诗歌双手交握在胸前,步步後退,白色的萤火虫则有如守护著诗歌一般:在空中飞翔著。
「只要像我当初那样,为你准备或许能够实现梦想的契机的话,附虫者就可以不断回想起自己的梦想喔!我给你的契机,就是让你遇见——有著相同梦想的附虫者。」
「你……给我的……契机?」
(暴食)那对散发神秘光泽的瞳孔,紧揪著诗歌不放。就如她的名称所述,她的眼神似乎可以将人吃掉。诗歌甚至误以为…眼前的女性正在舔拭嘴角。
「你一定会实现梦想,并且从附虫者的身分解脱……到时别忘记,要让我再次享用美味的梦想喔!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也是我活著的价值啊!」
「实现梦想……从附虫者身分解脱……?」
诗歌皱超眉头。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位超脱现实的女性,从头到尾在说些什么。诗歌似乎被女性的眼神给魅惑住,脑袋越来越昏沉。
「现在还不用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用身体去理解的·对自己来说,真正必要的事物……重要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我..我真的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詩歌緊咬雙脣,企圖維持意志.
她想起四年前,還有這幾天的回憶。
曾经经历那么多苦痛,也看过重要的人们承受更严重的伤害。大助因为自己而烦恼,利菜因为自己是附虫者,就得赌上性命而战。
而造成一切的元凶,就在眼前。
「我——」
诗歌拚命虚张声势说道:
「我不会再给你梦想了!我再也不会给任何人…再也不会给你任何东西了!]
女性的眼眸,在墨镜後方露出惊讶的神色。
但是轻浮的笑声,马上又响彻美术教室。
「是啊……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喔!因为这种心情,会把你的梦想培养得更加美味..]
(暴食)闪亮的头发摇曳著,她以流畅的动作远离美术教室入口·
「要让我看到喔…看到你证明方才这番话的时候……」
「等……!」
诗歌打算追上准备消失的(暴食)。
但是,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她停下脚步。
她吃惊地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变化。
声音仍然持续著,那是有如被强风吹袭的布巾所发出的「啪嚏啪嚏」声响,劲道逐渐增强...
因为太过吵杂,诗歌无法掌握声音来源·
诗歌环顾四周,再度望向窗户。
[...!]
几秒前还空无一物的窗外,出现一团庞大的黑色物体
几支树枝般的椅角,从与粗壮躯体相反的娇小头部冒出。黑油油的身体上,长著四对如大树般的足肢。四枚有如薄膜般的翅膀,正辅助著一看便觉得坚硬无比的两枚前翅,高速振动著。
那是一只非常巨大的独角仙。而且不是普通的独角仙,是近似拥有五支角的巨角独角仙。
受到远比利菜的瓢虫还巨大的躯体遮盖,美术教室变得一片漆黑。
白色萤火虫在呆然伫立的诗歌面前膨胀身体。
巨角独角仙在这之後大大地振翅,掀起一阵狂风,一口气将美术教室的窗户吹破。
「呀---…!」
无法抵抗强风吹袭的诗歌,整个人飞到走廊上。白色萤火虫也可悲的因被吹飞而撞上墙壁。
同时,走廊的窗户从外侧遭到破坏。
带著(虫)的防风眼镜人们冲进校舍,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诗歌当场僵住·
「发现——小萤啦!我们来玩玩吧!」
站在防风眼镜人们前面的人,以不合时宜的开朗声音说道。
那是一个将头发像兔子一般绑在两侧的少女。其纤细的身子,虽然穿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却没有戴上防风眼镜。少女长得美丽,只是略带恶作剧笑容的她,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兔子头少女盯著诗歌,改变了笑容。那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而是相当凄凉的自嘲。
「要假装背叛,又要假装成缺陷者,实在是非常累人耶!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我一定要抓到你,然後让土师先生认同我……!」
以一反常态低沉声音说话的少女身旁,有著一只貌似蝉的(虫).那是一只被削去半边翅膀,受伤的蝉。
少女身边,一位戴著防风眼镜的高姚男性,用浑厚的声音叫道:
「在(虫)使用力量之前捉到宿主!就算让她受点伤也无妨!」
看样子,这个男子和兔子头少女是防风眼镜人们的领队
无数附虫者一起袭击诗歌。
萤火虫在动弹不得的诗歌面前,全身散发出白色光芒。
『不要过来……』
诗歌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她并没有说话,自己的声音却非常清楚地响遍走廊。
声音是从白色萤火虫的口器中发出——而那上头,竞长出过去没有的利牙。
防风眼镜人们的动作,就像被看不见的力量压住一般,全都停了下来。
散发光晕的白色花朵在教室与走廊飘落。穿过天花板降下的雪片,在接触到防风眼镜人们的瞬间,发出淡淡的光芒,然後消失·
[坏掉吧……』
诗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地面突然轰隆作响。
除了诗歌站著的地方,整片走廊全都在发出声响後崩毁。
诗歌无声地伫立原地。
防风眼镜人们接二连三地被崩毁的地面吞没,走廊上充满惨叫声。
那个像是领队的高姚男子是唯一迅速後退,而没有碰到雪片的人。
「啧……别碰雪!这雪是——」
「不愧是异种一号的附虫者!不这样就不好玩啦!」
头顶上方传来兔子头少女的声音,她抓著挥动受伤翅膀的蝉飞在空中.一脸嘲笑似地看著逐渐毁坏的教室·
『一切都……坏掉吧……!]
如同机器音的诗歌声音响遍走廊。
走廊上的窗户全都爆炸似地破裂,诗歌身边以外的水泥地面也因为崩毁而变形。防风眼镜人
们从裂开的地板下坠落。
巨大的声音震荡空气,就像是学校本身在嘶吼一般。
地板和天花板好似变化成生物,袭击(虫)群。它们戳穿(虫)的坚硬甲壳,并化作巨大手掌,将(虫)拖进奈落深渊。
白色萤火虫再度咆哮。
接触到雪花的(虫)们,接连不断地发出哀嚎.
白色萤火虫再度咆哮.
接触到雪花的(虫)们,连接不断的发出哀号,他们的身体如自爆一般四散,又伴随着高温热气熔解掉·
「啊哈哈哈!软弱的虫子全都消失吧!」
在化为单方面屠杀场地的教室里面,只有兔子头少女开心地笑著。蝉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让雪片在接触到周遭之前先行融化。
[(蝉蝉),你这家伙!」
兔子头少女无视高姚男子的责骂声,将视线停在诗歌身上。
「我也差不多该拿出真本事了。可爱的(冬萤),请你为了我,再当一次缺陷者吧!」
「住手……不要……」
诗歌只能拚命摇头,看著眼前发生的惨事。
诗歌……不,(冬萤)之所以会被判定成异种一号而让人畏惧的理由,就是因为她的能力几乎接近无敌。
物质变化——
任何东西,只要碰触到诗歌的(虫)所制造的雪花,都无法保存原本的型态。在雪花飘落的范围之内,诗歌便会让其产生压倒性的破坏力——尽管她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白色萤火虫自行编织出诗歌的声音。
[我已经不想要容身之处了……』

5·02 THE OTHERS

利菜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管她综合多少情报,都无法接受眼前出现的景象。
——这算什么?
这是利菜第一句想到的话。
过去发生过许多事情。变成附虫者、知道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存在、组织(虫羽)这个反抗团体。在这之後还好几度越过死线,拚命地守护著自己的梦想。
就在这时候,利菜与一名同班少年相遇,并且开始注意起他。虽然那是个毫无特徵的少年,但是他身上某种独特的气息却吸引了利菜。
然後,利菜遇见有生以来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挚友的少女。虽然那位少女总是羞羞怯怯,不太可靠,然而本性却很坚强。利菜因为跟她相遇,感到获益良多。
所以,当利菜知道这两个人在交往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要是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他还真是坏心到极点了!
即使如此,利菜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接受眼前的现实,还有自己的命运。自己这个没啥好事发生的人生,最後结果,想必就是那样罢了。
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恶劣了!
啊啊,神啊——
利菜脱掉白面具,心想:
你果然是最差劲·最恶劣的混帐——
「……啊哈哈……」
利菜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似乎有著太过生气或惊讶时反而会乾笑的习惯。
「我一直……被你监视著吗……?」
利菜眼前站著一位少年,一直到刚才为止,都应该是可憎敌人(郭公)的少年。
然而现在利菜的眼中,映著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和绿色(虫)同化之後的表情相当冷淡,而且头发还倒竖起来,但她不可能看错。从第一次见面以来的这几个月中,利菜一直注意著他。
「你不是应该在游乐园等诗歌吗?药屋……」
退去防风眼镜的(郭公)——药屋大助并没有回答利菜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是药屋大助?还是(郭公)?」
他只是一副悠哉的态度,静静看著利菜。
[至少…在学校的时候是药屋大助。刻意配合开学时期潜入学校,也是为了要执行(郭公)的任务,」
大助的语气跟(郭公)一模一样,他声音压得很低沉,一点也不像大助平常讲话的态度。
利菜清楚地听见自己咬牙的「嘎叽」声。
「你就这样欺骗了诗歌?你应该知道她是(冬萤)吧?」
[....]
大助不吭声,看起来好像咬了咬嘴唇。

「你这样接近她,是想要再次把她变成缺陷者吗?真像是你这种卑鄙小人会想出的手段!或是你没有自信在正面迎战时打赢她?还是说,看著完全不知情而幸福笑著的诗歌,你觉得很可笑,并取笑著她?」
跟大助站在反方向的土师变脸了。
[(郭公),这是怎么回事?你——」
但是青年的话,却被巨大瓢虫的振翅声掩盖过去。
利菜内心充满几乎已经忘怀的激动情绪,那是对於过去逼死母亲
亲所产生过的情感——杀意,利菜的意志已经完全被这股情绪占据。
「我要宰了你……」
瓢虫在利菜呢喃的同时展开双翅。
「唯有你,我一定要亲手宰掉!」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冲击波轰向大助。
大助迅速举起手枪,扣下扳机。远远超过手枪破坏力的子弹与冲击波正面相撞!
但是,利菜发出的攻击威力更加强大,遭到粉碎的水泥块连同大助一起震飞。
土师带领其他防风眼镜人们,准备挑战利菜。
[...别过来!」
制止青年举动的,正是叫做(郭公)的附虫者。
少年推开瓦砾、站起身,尽管承受了两次足以粉碎汽车破坏力的冲击波,但是与(虫)同化後的大助,依然是老神在在。虽然半边脸孔流满了血,脚步也软弱无力,少年依然屹立不摇。
「你们都退下。」
土师听到大助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耸耸肩後,命令身旁的防风眼镜人们:
「OK,除了(郭公)以外的人,都回去应付(虫羽)吧……我会待在这里不动,多一名观众观看,应该无妨吧?」
利菜和大助都静静地,没有回应青年的问题。
[...]
利菜感到视线蒙胧,大概是一口气使用过多的力量.消耗掉大量的精神,不过,她依然狠狠地瞪著眼前的敌人,咬紧牙根。
利菜很想说她已经厌倦一切了——但她却还有事情要做·
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件事情本身固然不可原谅,但利菜更不能原谅自己重视的事物受到伤害。
大助夺走了那位只会露出腼腆笑容的少女的希望。
「是你夺走诗歌的笑容……」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利菜再度使出浑身解数释放冲击波。
少年反射性地以生出触角的手枪迎击,但依然不是对手。他虽然躲在被冲击波掀起的石板後面,但还是抵挡不住,整个人猛力撞上电线杆,
「是你夺走诗歌的一切!」
还有我的一切——
利菜将渗出来的泪水拭去.毫不留情地持续进攻。每放出一次攻击,心里便有股某种东西悄悄失落的感觉。
大助冲到大楼的残骸上,越过冲击波漩涡,并於瓢虫身旁落地,在极近的距离击出子弹。瓢虫腹部喷出大量体液。
然而利菜却没有倒下,尽管她全身承受著当头棒暍般的冲击,还是持续下令给(虫)。瓢虫如金属棍棒般的足肢打飞少年的身体。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我们三个人不是都有著相同梦想吗?但为什么又是你最强?」
应该已经抹掉的泪水沾湿利菜的脸颊,然而意识早已浑浊,却依旧持续作战的她,甚至无法发现这一点。
「你的梦想,不就是找到一个需要自己的容身之处吗?那为什么没有发现我?而且我也……其实我……!」
「利菜,住手!你要是在持续使用力量的话,会--]
「我可不记得有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超大型冲击波气团直接命中车站。
大助在危急之际成功避开,车站在他背後粉碎。
而利菜的内心又增加了一块空虚的区块,她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只是凭着战斗本能面对眼前的敌人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郭公)啊……」
到了这个时候,大助的表情才真正蒙上一层阴影。
「我们之中,一定是诗歌最强。」
利菜愣愣地抬起头。
「但是…最弱的确实是瓢虫.就是利菜你。我们虽然还在迷惘,却不会搞错敌人。」
大助的语气带著几分惆怅。
[这是什么意思……」
利菜逐渐消失的意识又被打醒过来。
「不就是你……不就是你们夺走附虫者的梦想吗?夺定诗歌梦想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瓢虫放出冲击波。大助以超乎常人的敏捷动作躲过攻击。
[我们附虫者的敌人,才不是你说的那些...!如果特环会防碍我们的梦想,我早就让它从世界上消失了!如果对我们有差别待遇的人就是敌人的话,我早就把他们全部都杀光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敵人是誰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啦?為什麼我們非得遭遇這種慘事不可?为什么我...]
利菜心中漸漸空虛掉的回憶,又伴隨著她湧出的淚水逐一浮現。
從最差勁的父親跟溫柔的母親死去開始,被偶然遇見的女性變成附蟲者之後,每天過著害怕失去夢想的生活。雖然利菜表面上假裝很有朝氣,然而卻不讓任何人接近自己,也不去接近任何人;而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却受伤,利菜自己也——
但是,少年说出的一句话,让利菜模糊的意识觉醒过来。
「我们的敌人,不是一直都在眼前吗?」
利菜瞪大眼睛。
旁边的瓢虫「嘎哩」地磨了一下牙。
「诗歌一直默默承受著,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她完全没有憎恨别人..也没有怪罪到别人头上。她只是默默地,不断与自己的(虫)抗争。直到被我打成缺陷者的前一秒,她都还是拚死与(虫)搏斗·」
利菜想起诗歌的脸·
我想要容身之处——
当诗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纯粹是祈愿的神情。她对自己的遭遇,还有(郭公).从来没有吐露过任何一句怨言.
诗歌——
利菜重新回想起自己挚友的面容。
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守护诗歌。
诗歌比自己更强几倍、几百倍——
「我……早就已经输了……输给自己的(虫)
利菜笑了。
「不过,似乎发现得……有点太晚了……」
到极限了。
利菜明白自己过去所遇见之人,以及历经过往的记忆,都在渐渐破碎。
视野中的瓢虫亮红著眼,它颤抖著身体,似乎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少年发现情况不对,脸色大变,急忙跑到利菜身边。
「利菜……!」
大助撑住利菜倒下的身体。
利菜一边感受由少年手臂传来的温暖,一边想起自己放在美术教室的画作。在因为讨厌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而埋头於绘画的时光中…所看到的景色——当看著那幅景象的时候,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
「啊啊……到现在才想起来……我真正的梦想……」
利菜一边看著眼前逐渐变大的瓢虫,小声低语:
「我想要……可以享受幸福的容身之处……」
巨大的瓢虫仰天长啸·
5·03 大助 Part5
「利菜!你振作点!」
大助大声地对著臂弯中的利菜呐喊。
利菜空虚地睁著双眼,表情中还是留有一丝情感。
没事,一定不会有事的。利菜是大助过去以来,一直交手的对象,所以大助很清楚,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已经……没用了。因为那只(虫),已经不听我的话了……]
利菜气若游丝地说著这些话,而她身後的瓢虫不断增大。瓢虫眼中燃烧著反叛的火焰,并且陶醉在解放的欢喜之中,颤抖著身体。
瓢虫再度咆哮。
暴风扫过周围,愕然看著(虫)的举动的防风眼镜人们.以及(虫羽)的成员们,全部都被瓦砾击中。
「可恶,成虫化了啊……!有没有……有没有办法可想啊,土师!」
大助一边保护利菜不被飞来的土石击中,一边向朝自己走近的青年询问。
土师收起手枪,抬头仰望仍然持续变大的(虫)。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半吊子的行为造成的吗?」
大功听到青年平静无奇的话语,无法辩驳。
「她会死在这里。」
土师乾脆地回答:
「那又怎么样?她原本就是敌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焦急?你该不会……监视者应该要做到与被监视对象保持距离的立场才对,难道你对她有超出职责外的情感存在吗?」
土师冷淡的视线贯穿大助,利菜则是茫然地仰望著大助。

[..你管我。」
青年嘆了口氣。
「算了,也罷,現在不是追究這種事情的時候。總而言之,想救瓢蟲的命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殺了那隻《蟲》。」
大助的心臟「噗通」地猛跳了一下。
殺了眼前的《蟲》,也就是說--
「沒錯,只能立刻把瓢蟲變成缺陷者,就像你過去對《冬螢》採取的行動一樣。那時候,你也是為了保住差點被吃盡夢想的《冬螢》的性命,才殺了她的《蟲》吧?」
利菜睜開渾濁的雙眼,她抓住大助的手,微微加強了一點力道。
大助沒有發現利菜的行為,抬頭盯著眼前的《蟲》。
巨大的瓢蟲已經變得比崩毀的車站還要龐大,而且還持續膨脹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戰鬥員們,还有《蟲羽》的殘存者,都無聲無息地凝視瓢蟲的突變。
除了打倒《蟲》之外,別無他法。
利菜抓住握緊手槍,並準備站起來的大助手臂。
[..留..留在.這裡..」
聽到利菜硬擠出來的話,大助不禁倒吸一口氣。
[很快...就会结束了...再一下下..就好...药屋...]
利菜微笑了。她乌黑的眼眸早已失去亮度,嘴角却露出幸福的笑容。语气不再是起初紧咬著(郭公)不放的瓢虫,而是跟同班同学药屋大助讲话时的立花利菜。
大助凝视眼前少女的笑容,不禁呐喊道: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又还没有结束.·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支撑著吗?就算跟特环作战而受伤,你也不曾放弃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露出这种表情啊!既然耍笑,好歹也要笑得像正在画我时那样……」
「喂……我有事…要拜托你……药屋……」
利菜小声地说著,她似乎连近在身边的大助所说的话,也听不见了…少女虽然看著大助的脸,但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看得清少年的模样。
[...拜托你……请你成为她的容身之处……她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
利菜渐渐失去透明光泽的眼睛里,流下一行泪痕·
大助咬紧嘴唇,他想起诗歌最後露出的笑容。
再见——
「我……」
利菜打断大助的话,再度喃喃说道:
「我……真的……是个笨蛋……到了这种时候
利菜笑道,然而大助却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
「利菜……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啦…」
就在大助反问的同时,巨大的瓢虫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5·04 ThOOtherS
「利菜……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啦
利菜觉得大助的声音离得好远好远。
或许这句话只是幻听吧…利菜的精神,已经过度消耗到会有这种错觉了。
她勉强撑开沉重无比的眼皮,抬头注视大助的脸庞。
平常在教室看到的同班同学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个有点不可靠,在班上也不太突出的普通少年。实在让人难以想像,他竟是好几次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最强附虫者(郭公).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梦吗?
利菜呆然地想著这种事情。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管怎么想,安排初恋对象变成可恨的敌人.这种戏码也太恶劣了。
可是…明确的温暖却围绕著利菜,那是从强力的臂弯里传过来的感触。
所以,只有这点不是梦吧——
利菜将自己的手紧紧搀扶在少年的手臂上…仿佛像对待比本身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一般。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央,却静静站著一位少年。
那是利菜认识的人,记得是跟利菜同班的男生,两个人还没有说过话·
利菜对那个少年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勉强记得他而已,然而少年的气氛却与平常不同。少年盯著利菜画作看的脸庞,非常的稳重。脸上的神情,好似刻意将激烈情绪压抑到内心深处般地寂静。那是利菜过去从未见过——不,她确定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的神情。
利菜坐到堆在走廊上的画材上。她既不能丢著画不管,也没办法进教室去。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地待了三十分钟。
少年看著画,利菜看著少年。
——那时候,少年首度变了表情。
他笑了。
既不是嘲笑画作稚嫩,也不是取笑什么也不做,只是站著的自己。
那是羡慕的笑容。
跟过去看著画中光景的自己一样,是向往著走在幸福街道的人们的笑容。
利菜心中有某种感受转动了。
她瞧见少年笑容的瞬间,一股热切疼痛的情感也刺穿她的胸口·
回想起来,从那时候开始,利菜总是注视著少年。以教室座位来看,少年坐在利菜斜前方的位置·利菜想看看平常完全不醒目的他的内心世界,想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总是不断注意著他。
「药屋也是一直注意著我呢…」
就算身为敌人,就算只是个被监视著,但大助还是注意著利菜·两个人虽然没有交换过视线却一直互相注意著。利菜知道件事情,觉得非常高兴。
看来大助并没有发现利菜的视线,而利菜也没有留意到大助的眼神。如果两人能早点发现对方的目光,或许也不会这样彼此伤害了——
——不过,这样两个人就要互抢诗歌了呢...
利菜微笑,开口说道:
「我到现在才找到自己的梦想……」
她宝贝地感受由少年手臂传来的温暖:心想:
因为,我与你和诗歌相遇了呢,我很幸福唷——
——但…或许这只是幻觉吧…
利菜的生命之火,已经微弱到如此地步了。
5·05 大助 Part6
「利菜……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啦…」
就在大助反问的同时,巨大的瓢虫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好似要吹飞一切事物的狂风席卷叶芝市。
大助别过脸,躲开卷起的上尘,低头看著怀中抱著的利菜。
[...利菜……?」
他叫她。
还是没有反应。不知为何,这位闭上眼睛的少女,身体相当沉重。
她的脸上,浮现如同睡梦中般的安稳表情。
「……!」
各式各样的情感瞬间涌上大助心头。他因为过於用力,连抱著利菜的手都发起抖来。
瓢虫不断发出从利菜的支配下解脱的欢欣咆哮。
如铁塔般巨大的身躯,包覆著粗壮的甲壳。大肆张开的双翅上,浮现七个如血迹一般的红色斑点。位在贴近地面位置的头部,闪耀著包含复眼在内的无数只眼睛。脚也不再像是脚,倒像是耸立著的巨大石制树干。被它踩到的住家,都因承受不了沉重的重量而凹陷。
「成虫……了吗?」
土师看到变态完毕的瓢虫,喃喃说道。他总是带著轻薄笑容的嘴角,现在却痛苦地扭曲著。
「过去曾经遭遇的成虫里面,最强劲的是火种六号的(虫)……打倒那只虫的时候,我们还得出动包含你在内,火种一号到五号共五个人。(郭公),现在火种一号的(虫)成虫了,你能想像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吗……?」
土师的声音中,似乎带著几分恐惧。
但是,大助只觉得青年的声音很烦。
他静静地将利菜的身体放在地上。就算失去生命,少女白晰的脸庞依旧美丽。亮丽的头发如同黑色波纹般,在岩石上面散开。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们,受到通过大助身旁的瓢虫袭击。
另一方面,似乎是因为失去领导人而大受打击,(虫羽)的成员们全都呆若木鸡。在毫无生气的白面具後方,每个人的都瞪大著双眼。
单方面的杀戮行为在大助面前上演。
貌似蜉蝣的绿色(虫),朝瓢虫头部飞扑而去.虽然它打算以生著尖如利刃的下颚咬住瓢虫.却反遭瓢虫巨大的口器吞食。
浑身雪白的纹白蝶在瓢虫头上挥洒毒鳞粉。然而鳞粉被冲击波反推回来,导致自己全身沾到鳞粉,宿主也发出阵阵惨叫。
全身包覆著坚硬甲壳的金龟子以身体冲撞,不过被瓢虫的脚踏个粉碎,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大助默默看著这幅景象,意识突然远离,瞬间感到一阵晕眩。
眼帘中,最後看见利菜面容的记忆,也逐渐蒙咙褪去。
「……」
大助盯著连同自己全身,手臂到手枪都同化的郭公虫,从枪管口生出来的触角轻轻摇曳著。
在触角根部浮现的眼睛,闪烁著淡红色光芒·
大助勉强维持住意识,瞪著自己的(虫).
——我的梦想这么好吃吗?那就让你尽量吃个够。
在记忆与梦想迅速被吸取的过程中,大助明确地体认到一件事:眼前这些(虫)们,是绝对无法饶恕的敌人。
他怒视利菜的瓢虫。
——利菜的梦想好吃吗?不过.给我还来。那是属於跟我有著相同梦想的女孩的东西啊
大助缓缓瞄准瓢虫的头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灌注浑身力量,他扣下扳机·

5·06 诗歌 PART 8

诗歌站在完全化身成瓦砾堆的校舍上面。
眼泪早已乾涸,有如人偶般伫立的诗歌,不断反覆呢喃著不知已经念过几次的话语·
[够了...住手...]
夜晚的废墟又泛起白色光芒。
[崩毁吧……坏掉吧……]
伪造出诗歌本人声音的,就是漂浮在眼前雪白的(虫)。
白色的甲壳上浮现银色花纹,透明而单薄的翅膀几乎静止不动。它似乎连重力都能操控.置身於纯白的光芒之中。位在头部两侧的眼睛,正闪烁著火红色光芒。
「上呀——!」
(蝉蝉)的蝉储备完力量之後,化为子弹一般朝白色萤火虫笔直飞去。
白色萤火虫变得更加闪亮了。
一边旋转,一边冲撞而来的蝉,忽然在半空中停滞。
「呜……可恶!」
(蝉蝉)晈紧牙根,蝉虽然梢能够微贴近诗歌了,但仍然会在转眼间被推回来。
纯白色光芒满溢在整间荒废的教室。
当萤火虫跟蝉正互相较劲的时候,包围诗歌的(虫)全部都发出惨叫声。
背著坚硬甲壳的蜗牛,被疑似透明的手捏个粉碎。
厚重的云层,不知不觉间遮蔽夜晚的天空。一道巨大的身影,漂浮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的夜空中。
那是最初曾进行偷袭,犹如巨大战舰一般的巨角独角仙。它舞动著六枚翅膀,打算发出劲风将诗歌吹走。
但是,风却无法逼近诗歌身边。
[住手……不要伤害我……]
诗歌仿佛钟声一般的呢喃响遍周遭,劲风整个被反推回去,巨角独角仙在空中失去平衡。
『如果我会受伤的话……就让一切都坏掉吧……]
这回换成诗歌的脚边吹起强风,巨角独角仙当场被掀起的水泥击中,喷出大量体液,并跌落至校园.
[呜哦哦!]
身穿漆黑色大衣的高姚男子,按著胸口跪倒在地面上。
一片雪花衝破超音波牆壁,接觸到蟬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
蟬的翅膀「啪嚓」一聲折斷,(蝉蝉)臉上浮現絕望的神色.
其他附虫者早已完全丧失战意。虽然没有人逃跑,但也没有人想要攻击诗歌。
不过异形萤火虫却丝毫不留情。
数只(虫)如同自行由体内爆炸般,瞬间飞散,几名防风眼镜人在闪耀的萤火虫後方倒下。
「啊啊啊啊啊啊!」
(蝉蝉)的蝉脚「啪滋」.「啪滋」地一只接著一只被折断。
「别——」
(蝉蝉)的嘴唇泛著血渍.为了压抑自己的痛楚与恐惧,她将嘴唇咬破。
「别瞧不起人!」
刹那问,一阵超音波风暴掀起。
蝉再度开始旋转,步步朝向诗歌推进。
「我跟其他软弱的家伙不同!我跟马上就死心的人不一样!我绝对会抓到你.然後从附虫者变回普通人类!我其实……土师先生一定也因为我是附虫者,才……!」
缓缓接近诗歌的蝉,发出「喀哩喀啦」的声音,逐渐被击溃。
但蝉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彼此力量相互抵销而产生的摩擦,让旋转中的蝉散放出火红热气。
诗歌害怕得软脚。
她只能呆滞地看著迅速丧失生气,却仍不肯退缩的(蝉蝉)双眼。
蝉在逼近到诗歌面前一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为什么……」
蝉「啪沙」一声落地。它全身燃烧,变得焦黑。
「为什么……是你和(郭公)呢……?你跟我哪里不同?我也有梦想啊……我只是想要帮助最喜欢的人而已啊……」
(蝉蝉)那对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落下泪来。
萤火虫面对即将断气的蝉,依然没有放松攻击,无形的力量不停施加在蝉身上。
「……圭吾先生……救救我……我不要这样……」
(蝉蝉)的身体倾斜,整个人跪倒在地。
『如果我会受伤的话,就让一切都消失好了
诗歌忍不住从後方紧抓住萤火虫。
「快住手!别再剥夺他人的梦想了……!」
自己的梦想已经快被榨乾,稍有一个恍神就可能倒下·但是,诗歌仍然无法承受眼前的杀戮景象,她泣不成声地叫道:
「对……我确实是这么想过!我确实想过,为什么只有我会遭遇这种不幸!不管是四年前……还是这几天之中,我都常常这样想!所有人都害怕我……没有人帮助我……我确实想过,如果只有我受苦的话,那乾脆所有人都消失好了……!」
萤火虫的火红眼睛盯著诗歌看。
诗歌以噙著泪水的双眼,笔直回看(虫)的瞳孔。
「你不是都知道的吗?我一直都在忍耐,一直努力承受。我才不要被你夺走我宝贵的梦想…我一直抗战著啊!虽然四年前曾放弃过,但这次我决定不再死心,因为我遇到跟自己梦想同等重要的人们……我觉得我总算有机会实现梦想了……」
白色萤火虫全身又散发出光辉。
数只(虫)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住手!」
诗歌挤出仅存的力量,压抑自己的(虫)。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力可以这样?我们只是拚命想要实现梦想而已,为什么要妨碍我们?拜托,别再夺走我们的梦想了!」
尽管诗歌悲伤地撕喊,她的痛苦却无法打动萤火虫。萤火虫持续不断地对眼前的(虫)群发动攻势。
诗歌虽然还想开口呐喊,却因一阵晕眩,而颓倒在萤火虫身上。
已经无计可施了…
甚至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梦想被剥夺、跟重要的人分离,自己是如此孤单。
「求你……住手……」
犹如说梦话一般的喃喃自语。
诗歌心中涌现一股与四年前同样的悲伤情绪,输给(虫)的挫败感,还有可能忘记一切的恐惧感,以及将要失去所有的绝望感。
在逐渐没入睡眠般的坠落感当中,诗歌突然想起(郭公).
他现在在做什么?还记得与诗歌的约定吗?如果记得的话,诗歌想见见他,再跟他聊一次。
希望能够好好聊聊,在她变成缺陷者的这四年之间,(郭公)发生过什么事情。
对不起,我已经——
应该已经哭乾的泪水,再度浸湿诗歌脸庞。
好难过——
所有的一切都如此让人难受。
这是那么困难的梦想吗?
这是过於奢侈的梦想吗?
诗歌只是想要可以容许自己存在的容身之处.就只是这样而已…这个梦想,是非得承受这么多痛苦才能实现的吗?
——如果碰到什么难过的事情,记得要随时找我喔!
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运转·
——我会马上赶到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这是大助说过的话。
诗歌逐渐黯然的眼神.恢复了情感。
大助——
想见你。想跟你见面,再去一次游乐园,我们约定好了。
诗歌收集残存的感情,紧紧抱住雪白的萤火虫。
再见一次面,并表明一切吧!
就算大助会害怕也好,被他讨厌也无妨。诗歌会用自己的力量控制住(虫)所以.现在立刻前往约定地点吧…大助一定会在那里等著诗歌的。
『住手……我怕……』
白色萤火虫冒用诗歌的声音说道。
诗歌微笑。
「嗯,我很怕……我怕到不能自已……」
诗歌不知道大助会不会接受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梦想。
得不得了。同时,她也很畏惧自己会伤害大助。
「可是……我更怕……再也见不到大助了……」
一想到可能会遭到拒绝,就怕
萤火虫的火红眼睛开始动摇。
「所以,我不放弃——」
不断进行攻击的纯白色光辉,倏地收缩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诗歌感受到腹部出现一股灼热的冲击。
「啊……」
诗歌身上的白色大衣,染上一大片血红。
她慢慢回头。
落在校园的巨角独角仙,挪动著受伤的躯体,朝这里高举头部。它头上的犄角全都消失.但相对的,却在诗歌脚边附近出现好几支黑色的针。其中一支正插在诗歌腹部。
诗歌的视野完全扭曲。
她脑中浮现的,是跟大助一起去欣赏的游乐园游行景象。
再一次,跟大助——
在白色萤火虫的注视下,诗歌不支倒地。
5.07 大助 PART 7
这算是蜡烛熄灭之前的短暂余辉吗?
过去的记忆在大助心中鲜明浮现。
——还记得的,是在廉价又狭窄的寂静公寓中,发出的虫鸣声。
只有年幼的大助,一个人待在这清静的空间里面。
他原本就没有父亲。
他们家只有母亲、大助,还有一位年纪比大助长一岁的姊姊。姊姊天生就体虚,母亲愿意带走姊姊,已经是是谢天谢地了·姑且不论身为附虫者的大助,要是姊姊被丢下来的话,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吧?
大助低头注视停在地板上的小小郭公虫:心想:
今後得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要坚强到能够独自生存才行·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属於自己的容身之处——
不过,大助的运气很好,被叔叔和婶婶收留·当时的叔叔,正在找寻当初怀了姊姊後便失踪的母亲,结果反而找到大助。
叔叔和婶婶接回大助之後,对大助非常好。叔叔、婶婶的女儿也对他很好。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越是过得幸福,大助的罪恶戚就越深。
身为附虫者也是罪恶感的原因之一。叔叔全家若是知道真相後,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对大助来说,温暖的家庭不过是幻影罢了。
尽管被母亲抛弃,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利用.在幸福的家庭里面只是个「外人」;大助依然不断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
就在此时,大助与(冬萤)相遇了。
少女踩著摇摇晃晃的步伐,在住宅区徘徊。
她应该是为了逃避莫名其妙的防风眼镜人们追杀,而憔悴不堪了吧?少女顶著严冬的寒风,看起来是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少女在略微宽松的大衣前搓揉双手,并呼出热气。围在颈部的围巾,薄薄堆著一层从天空飘落的纯白雪花。
少女头上闪著小小的光点,混在飘落的雪花里,那是全身散放著淡淡光辉的雪白萤火虫。
「好冷喔……」
少女虚弱地微笑著,抬头注视萤火虫。
下一秒,少女的眼睛突然失去光辉,她虚脱般地卧倒在雪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犹如人偶一般的少女脸上恢复生气。
少女缓缓站起身,堆积在小小身体上的雪花掉落地面。
少女再度踏出脚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留著一头很有特徵长发的少女,自言自语道
「因为我们光是活著,就会伤害周遭的人。」
以防风眼镜覆盖住面孔的大助,终於对少女说话了,他从满久之前就跟踪著少女。他听说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一号指定的附虫者,而有所警戒。但从现状看来,少女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
回过头来的少女脸上,明显残留著泪水流过的痕迹。
「……你是谁?」
少女发出乾涸的声音。茫然的表情中,一眼就能看出,她仍然继续被(虫)啃食著梦想。
[(郭公)」
少女盯著大助看,似乎明白大助是敌人。她虽然瞬间绷紧了脸,却莫名的没有打算逃走。
「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助问起少女。他知道就算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很在意。这位任何人看见都会以为很柔弱的少女,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成为异种一号附虫者——眼前的少女,在刚才短短的几个小时之间,就让半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成员成了缺陷者。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想,让眼前的小少女能够支撑著?大助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这一点。
少女虽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仍旧马上小声答道:
「我的梦想是…找到能允许我留下来的地方……」
大助握著手枪的手抽动一下。
「你的梦想跟我的很像呢…」
「是这样吗?」
「是的。」
大助点头回应。不知为何
女说出令大助惊讶的话:
少女竟开心地笑了。在彼此互相凝视一会儿之後,若有所思的少
「那我把我的梦想给你吧!」
少女毫不犹豫地将小小的白色萤火虫递出。
大助瞠目结舌,少女出人意表的举动让他一阵混乱。
少女看著困惑的大助,微笑道:
「我已经没有梦想了……所以,请把我的梦想放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实现梦想的话,请你也想起我的梦想好吗?」
一行泪从少女的眼角滑落。
「所以,你绝对不能放弃梦想喔!」
凝视流下透明泪水的少女,大助领悟到一件事。
眼前的少女没有憎恨任何人。她既不恨把自己变成附虫者的人,也不恨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敌人。她只是单纯为了自己无法战胜(虫),必须放弃梦想这件事情悲伤——
「我知道了。」
大助一边举起手枪,一边点头应允—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放弃。所以.有朝一日,你也——」
那是四年前发生的事。
大助依然持续遵守著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要做出多大的牺牲,他都守护著自己的梦想…也逐渐完成身为监视者的任务。他假装自己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做出所有不泄漏身分的平凡事情。
但却因为这样,伤害从缺陷者状态中重新振作的诗歌·
在那场相会的数年後,当两人再次见面时,大助没有注意到诗歌就是(冬萤),甚至不曾发现她是附虫者·
他早该察觉到,光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药屋大助」待在诗歌身边,就会逼得诗歌不知所措。然而(郭公)却因为没有勇气,不曾面对被自己亲手打成缺陷者的(冬萤),所以始终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因为自己的恐惧和迷惘,他让诗歌哭泣了。
大助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自己犯下的错误。
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遵守与诗歌之间的约定。
然後——
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再见到诗歌。
大助愣愣地凝视眼前的景象。
无数只火红的眼睛,仿佛是在窃笑他。
「——如果连你也办不到的话,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一切都完了!」
土师淡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完全用尽力量的大助,无力地放下手枪。
原本是利菜的(虫)的巨大瓢虫毫发无伤,就算承受大助最後一招,也只是晃了晃身子。它鼓动著壮大的躯体,缓缓张开附有突起物的翅膀·
——所以,你绝对不能放弃梦想喔!
四年前与诗歌许下的承诺,已经被吹飞到遗忘的角落了。
瓢虫怒吼著。
它张开巨大翅膀,挥出冲击波风暴。
如同核弹爆发的强烈冲击,震撼整座叶芝市·
车站旁边的建筑物、车辆、行人,全部都像是树叶般,轻易地被吹到後方。水泥路面整块掀起,压碎了瓦砾堆。
意识浑浊的大助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土师突然推开大助;大助跟手中的利菜一起滚进遭到破坏後的大楼阴暗处,
下一秒钟,剧烈的冲击波飞向大助身旁,他们遭到如同龙卷风般强大的余波吹袭,整个人飞撞到墙壁上。
在随时可能让五感丧失的冲击之中,全身是伤的大助依稀瞥见土师的身影。他被飞过来的瓦砾打飞,整个背部撞上电线杆,口中吐出的血沫弄脏了西装·
「呼……土师……」
冲击波过去之後,大助爬行到青年附近。
但却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瓢虫像是在嘲笑大助一般,大大地抖动著身体。光只是这样.地表便产生足以比拟地震的剧烈震荡。
大助的记忆瞬间变得朦胧。
被母亲和姊姊抛下的童年记忆、被叔叔和婶婶收养时的记忆、与土师相遇、与(冬萤)相遇、与利菜相遇,还有与杏本诗歌「重逢」…
..喂……我有事…要拜托你……药屋……
立花同学,对不起,我甚至连你最後的心愿,都没有办法帮你实现
大助的意识,恢复成身为立花利菜的同班同学药屋大助了。
——嗯,说好罗!
诗歌,对不起,看来我无法实践一起再去看游行的约定了——
大助感到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但是,他却因耳边的巨响而觉醒过来。
大助紧握在手中的手枪,突然像发疯一般,不断击出炮弹·
与枪身同化的郭公虫眼睛,闪耀著火红色光辉,绿色躯体以超乎过去的程度渗透大助全身,

大助的右手完全被(虫)的身体吞噬了,
手枪的枪口已经完全成为(虫)的下颚部位,其击出的弹丸威力甚是可怕。大楼倒塌,地面被开出大洞,水泥也因此大量喷出。而朝天空射出的一击,在遥远彼方的地平线上洒下爆炸的火焰。
「呜……!」
郭公虫狂乱飞舞,支配的手腕像鞭子一般放肆地甩动·每击出一次枪弹.沉重的后坐力便反扑大助受伤的躯体一次·
瓢虫似乎到这时候才认定大助是敌人,朝这里发出冲击波。
动弹不得的大助无处可逃。
郭公虫亮红眼睛,硬是把大助的手朝向瓢虫,张开大口,击发熊熊业火。
从未承受过的反作用力袭击大助全身。
瓢虫的哀嚎响遍化为废墟的街道。郭公虫放出的炮弹逼退冲击波
但是,这道伤痕却像录影带执行倒带功能般,迅速地复原了。
……我们难道是想……战胜这种家伙们吗……?
大助甚至来不及变脸,便被难以忍受的无力感支配。
我的梦想…不过就是这点程度罢了——
大助微微睁开的双眼,捕捉到郭公虫的身影。
——虫在笑。
绝对不是看错,(虫)正嘲笑著用尽力气.差點就要斷氣的大助。(虫)正蔑視著不斷追求无法实现梦想的大助。
「哈……哈哈……」
大助觉得非常可笑,笑歪了嘴。
没错,我真的是蠢到可以——
只是想好好守住四年前对少女许下的承诺.只是落魄地緊抓著這點不放。他犧牲其他的附蟲者,就為了守住自己的夢想.
利菜也是一樣。
原本不打算跟她說話的。
應該只是以一個監視者身分,當一個普通的同班同學,儘可能避免與利菜有過多的接觸。
但是那一天,大助看到利菜畫的黃昏景象:當他看到那幅畫的時候,確實感受到了:利菜有著與自己相同的夢想、相同的心情--
而他對詩歌所做的事情更加過分。不但一度將詩歌變成缺陷者,這回還欺騙了她。
大助沒有察覺詩歌是附蟲者,沒有察覺她是(冬螢),一直到最後都傷害著她.
自己当然该被取笑,至少利菜会大声地取笑他吧?
可是——
[..可是啊…」
大助看到郭公虫的模样,过去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我可不想被你这家伙取笑!」
大助一声怒吼,右手猛力槌打墙壁。埋进水泥内的郭公虫触角.绷得紧紧的。
「我确实是个笨蛋!是个无可救药的大混帐!又超极没出息!」
大助任由自己的愤怒拚命殴打右手,被他打到的路灯拦腰折断。
(虫)似乎为了抵抗而胡乱击发子弹,街道景象随著爆炸声,接二连三遭到破坏。
但是大助却没有停手,他不断地用(虫)槌打墙壁和地板,
「我没有勇气再见一次被自己害成缺陷者的(冬萤)!又因为犹豫该不该打倒身为敌人的利菜而害死了她!全部都是因为我的半吊子造成的!」
他挥舞著残破不堪的右手,吼道:
「可是,我绝对不想输给你!我绝对不死心!」
总有一天要实现梦想给你看——
大助没有勇气去见应该在「GARDEN」的诗歌。就算是为了保住诗歌的性命,自己仍旧是将诗歌变成缺陷者的人,大助一直对这件事抱持罪恶感。
诗歌就算变成了缺陷者,也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明明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她却为了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而来到樱架市。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放弃。所以,有朝一日,你也——
这是大助在四年前亲口说出的话·
——所以,有朝一日,你也要想起自己的梦想。
诗歌遵守了诺言,她在这四年间拚命守住自己的梦想。
大助也守住约定,他苟延残喘地活著,不断寻找著自己的容身之处。
大助依靠著四年前与少女之间的约定而活到现在,不管遇到多么痛苦的事.不管心中多么受伤,都可以依靠著这份约定而持续战斗·
[....!]
枪口指向大助眉心。
郭公虫火红的眼睛从正面直直盯著大助瞧.大助知道指著自己脑袋、张得大大的嘴里,生出一颗熊熊燃烧著的子弹。
「我才不怕你!」
以前利菜问过大助·

[ 本帖最后由 肥王 于 2007-6-26 19:05 编辑 ]


比(虫)更可怕的是什么——四年前,诗歌告诉过大助答案。
「对我来说,因为(虫)的存在,而放弃梦想的自己,才更加可怕。」
郭公虫的眼神动摇了。
大助还有两个约定要遵守.
一个是要跟诗歌再去看一次游行。另外一个——大助答应过,当诗歌难过的时候,随时都要赶到她身边·
大助想起利菜最後的遗言,
药屋大助下定决心,从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就决定了。
守护诗歌。
让她能打从心底笑开来。
管他是附虫者或是什么,这都不重要。不能害怕被拒绝,叫做药屋大助的人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守候那位让他一见锺情的少女——大助知道,这是唯一让他可以找出答案的方法。
所以,要再跟诗歌见一次面,确认清楚——
大助在内心如此决定·
「或许…我总算找到了,我的——我真正的容身之处·」
郭公虫与大助的视线,在极近距离之下交错。
「我再也不会让人妨碍·」
大助斩钉截铁说道·
就在这一瞬间——
郭公虫怒吼了。
宿主大助第一次听到绿色的郭公虫咆哮·
那是会让听者难以忽视,在心中感到悲伤却也充满无限欣喜的奇妙声色。巨大瓢虫似乎也被这声音吸引,突然静止不动。
(虫)的鸣叫声短暂地回响在城市之中,随後就被吸进夜空里。
将枪管指著大助脑袋的郭公虫眼睛,渐渐失去火红光辉。
它解开支配大助手臂的束缚,恢复成原本的战斗型态,
寂静降落在破坏殆尽的街道上。
夺走大助意识的黑暗,有如幻象一般消失。
「再一阵子……再陪我作梦一阵子吧…(郭公),」
大助低头沉默,看著与枪身同化的郭公虫,再将视线栘到眼前的瓢虫上.
高高在上的瓢虫红眼,与大助锐利的视线相互瞪视。

瓢蟲振翅。
大爆炸再度籠罩整座城市。
大助逆行於席捲的爆炸風中,向前邁進。
抵抗遮蔽視線的煙塵,他在風暴中朝巨大的瓢蟲筆直衝去。
躲開疑似前腳的鉤爪,依然繼續向前奔馳。
穿過塵土與爆炸風壓形成的屏幕之後,瓢蟲的頭部立刻出現在眼前。
無數隻紅色眼睛,似乎在一瞬間因恐懼而動搖。
「聖誕快樂,《七星》。」
大助瞄準《蟲》閃耀的眼睛。
「你的主人真是最棒的好傢伙啊!」
巨大砲聲響徹葉芝市。

肥王制作

6·OO 大助 THE LAST

--拖著沉重的脚步,大助走到土师身边·土师倒在地上,脸上带著一如往常的轻浮笑容。
「是吗……你们找到容身之处了啊……实现梦想……就是战胜(虫)……唯一的……」
地面上血滩的血量相当骇人,失去眼镜的青年,脸色比以往更加惨淡…大助认为他似乎是气数已尽了。
「还没有实现,因为(虫)还在我体内,所以我才要去确认清楚·」
「……我衷心…祝你幸运。」
土师大叹了一口气·他的呼吸相当不规律,看起来很痛苦地喘息著。青年每咳嗽一次,血沫便沾染上大助的脚.
[土师,你干吗救我....]
大助低头注视着青年问道.
土师扬起嘴角,说道:
[(郭公)……虽然我不是为了要你施恩才救你,但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当作回报..?]
[好.]
「我有话想要……告诉我最爱的人……至於该怎么说,就交给你吧…」
土师发出自嘲的笑声,但只笑了一下,便马上又开始咳嗽。一行透明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呵呵……你知道我所溺爱的女性,她的梦想是什么吗?是希望我可以忘记她,然後去追求幸福...你说,有哪个梦想比这个更难实现?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嘛……没错,只要我活著…怎么可能抛下世上唯一的亲妹妹...所以---]
「我会转告她的。」
大助转过身去,背对著土师说道:
「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好好转告,但是我一定会转告她,我答应你。」
[...谢谢.」
土师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了,大助用无线电发出救助信号,医护班应该马上就会赶到吧?但至於能不能赶上?恐怕非常不乐观。
大助其实想问问青年.
(虫)真的是敌人吗--
是(虫)让拥有相同梦想的他们相遇的。他不认为自己与诗歌、利菜能够结识,只是单纯的偶然.

不过,算了…
答案要自己去确认。
相对的,大助说出别的事情:
「圣诞快乐,能遇见土师真好。」
他走过表情非常安详的土师身边
却有三道人影挡在他面前。
大助毫不迟疑地继续走。
[...HARUIKO,让开·」
大助恢复成(郭公)的表情之後
[(郭公),你还活得不够久啊?」
对方以低稳沉重的嗓音说道。
那是个留著一头火红色头发,并用类似胶带的东西缠住脸孔的青年。高大的身材披著厚重的皮大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面。他那威风凛凛、抬头挺胸的站姿,就像是过往的英雄雕像一般,散发著超脱现实的存在感。
HARUIKO---率领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以及(虫羽)并驾齐驱的附虫者组织的年轻领袖。虽然他的真面目充满谜团,大助却跟他接触过几次。
[(郭公),你今後有什么打算?」
站在HHARUIKO身边的少年,久濑崎梅一脸正经地问道。
一位跟梅一样站在HARUIKO身边,约莫不到十五岁的少女,静静盯著大助的脸看。她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头黑长发,以及全身统一的黑色服装。虽然长得很可爱,她的脸却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大助依稀记得女孩的名字叫做榊遥香·
「……不用你们管。」
大助丢下这句话,便打算从HARUIKO身旁走过。
但是,HARUIKO别具含意的笑声却让大助停下脚步。
「如果你想去(冬萤)身边的话,那我会当场杀了你。现在就让那个女人和你见面的话.还太早了点.]
大助和HARUIKO互瞪。
「我只是去作个了断,我才不管你有什么打算。」
「了断啊…」
「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下次再陪你玩,让开。」
「0K,我就是想听你说这句话。毕竟要是没有你,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大助和HARUIKO在极近的距离下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瞧对方的脸一眼,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露出狂傲笑容的红发青年,对拚命拖著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动的大助说道:
「我也认真地想得到(冬萤)了·」
大助停下脚步,但是马上又再度踏出步伐。
「随你便。那家伙……我们已经不会输给任何人了。」
白色雪花从越离越远的两人头上飘落。

6·Ol 诗歌 THE LAST

某种冰冷的东西,触碰到倒在地上的诗歌脸颊。
....下雪了呢...
诗歌忘了自己侧腹正在流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心中喃喃说道。
白色萤火虫仿佛像要守护倒下的诗歌,依然持续跟防风眼镜人们作战著。但是,已经不会像刚才那样毫不留情地层开攻击了。诗歌如同蒙上一层薄雾的眼中,发现萤火虫的身影,看起来似乎带著几分迷惘。
为什么……我还活著呢……
诗歌从刚才就一直使用(虫)的力量。就连四年前,也不曾一口气用过这么多能力。
无数雪白的结晶,降落在少女身上。
……大助……
诗歌潸然泪下…她觉得利菜叫她别哭这句话,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助还在游乐园等我吗?
利菜现在怎么样了呢?
诗歌想起两人的脑海中,又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身穿漆黑色长大衣的少年·虽然迷惘,却仍笔直地注视著诗歌-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诗歌想起在美术教室再次见面的(暴食)所说的话。
(郭公)……(郭公)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
以偌大的防风眼镜覆盖住面孔的少年,是跟诗歌有著同样梦想的.在寻找著真正容身之处的附虫者。
他现在在哪里,又想著什么呢?
他会不会有女朋友在圣诞节陪他约会呢?如果没有的话...我陪他一天,似乎也不錯呢--
诗歌想到这里,不禁“嘻嘻”地笑了.
..不過這種想法,有點對不起大助呢:
天空依舊不斷地飄落白雪,看不見繁星的漆黑夜空,鋪上了白色的地毯。
詩歌突然有種地面和天空顛倒過來,自己飄浮在天空中的錯覺。
好漂亮--
詩歌放鬆鐵青的嘴唇。
這時候,她身邊的雪白螢火蟲更加閃耀了。
簡直像是因歡喜而顫抖一般,全身放出比雪花更皓白的白色光輝。
發生..什麼事了..?
臉頰抽動的詩歌,望見一名少年突然闖入自己的視線。
面無血色的少年抱起詩歌.
--(郭公)?
詩歌一瞬間這麼以為。
但並不是。少年在詩歌逐漸矇朧的視線中,用力地緊緊抱住詩歌。
詩歌發現自己竟然認錯了人,覺得可笑。
我..果然是個壞孩子..竟然把大助錯認成別人..
詩歌一邊在心中道歉,一邊感受到自己內心充滿著溫暖的情懷。
[大助..我好想見..]
詩歌覺得..淚水對自己的臉頰來說,真的是非常溫暖。

肥王制作


终曲 MARRY CHRISMAS

当朝阳自窗外洒落进来的时候,少女微微张开双眼。
那是个有点害羞、神色娴静,很适合短发的可爱女孩。
整间病房充满洁净的白色。少女或许是被消毒水的气味给弄醒的.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周遭.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窗外传来的鸟啭。
少女从躺著的床铺上望向窗外,是个晴天。云朵从视野的右边往左边飘过去。
窗户的反方向摆著屏风。少女用还带著几分睡意的头脑理解到,自己睡在一间大房间里。
温暖的感觉让她的眼皮马上沉重起来。少女并不打算对抗睡魔,正要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屏风那头传过来。
[(冬萤),请你清醒一下,我有话要转告你·」
少女——杏本诗歌倏地张大正要闭上的眼皮。
睡意有如假象一般烟消云散。
联想到声音的主人是谁。
[(郭公)……?——好痛。」
正当诗歌准备仰起身子的时候.她的侧腹产生剧痛。这痛楚让诗歌想起昏倒之前的一切事情·
诗歌在大助跟利菜的学校,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打成重伤而倒下。
然後来救她的是——
「别乱动,你必须静养一段时间。」
稳重的声音在屏风後面说道。
[(郭公)……我……」
诗歌抓住挡在自己跟少年中间的屏风。因冲动而打算栘开屏风的手,怱地停下。
诗歌咬著嘴唇、低下头去。如果现在看到少年的身影,她应该会因为紧张的神经突然松懈,而哭了出来·
诗歌依然抓著屏风,勉强挤出笑容。
[(郭公)…我很努力唷…我想起自己的梦想了,我真的有遵守……跟(郭公)之间的约定!」
从唇间发出的乾涸声音,无法压抑隐藏的哭腔。屏风另一头的少年,或许认为诗歌在哭吧?
「恩……」
诗歌知道少年的声音中,带著几分笑意。
「你真是坚强,」
一度忍住的泪水又要溃堤。诗歌放开屏风,被四年前见过一次的少年称赞,让诗歌高兴得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相较之下,我……」
少年的声音变得更低沉。
[(郭公)也遵守约定了呢]
诗歌微笑著:
「你拚命守住自己的梦想,我听利菜说了。」
「可是……我无法守住利菜。」
一道灼热的感觉贯穿诗歌胸口。
利菜。
她就像诗歌担心的那样——
[...没问题的。」
诗歌以比方才更呜咽,几乎是语不成声的嗓音说道:
「利菜的梦想,已经深深刻划在我们心中…我知道利菜真正的梦想.
一定跟我们一样...]
少年不发一语。
寂静围绕在被屏风隔开的两个人之间。
诗歌跟(郭公),在温暖朝阳照耀的寂静空间里面独处,诗歌想要永远保持这样。
[今後,应该还是会有特环的监视者跟著你吧..]
「思,我知道……不是(郭公)吗?」
「我——」
说到一半,就安静了。
沉默一会儿之後,大助用(郭公)的声音说道
「药屋大助那家伙,有话要转告你。」
一道痛楚扫过诗歌胸口。跟听到(郭公)声音的时候.和听到利菜名字时不一样,那是一种紧紧揪住的痛楚。
诗歌没有办法遵守跟大助之间的约定。
「再见」——如果大助的传话是这个,那该怎么办?
诗歌心中充满不安,却又不免期待会出现与预料相反的结果。
[“圣诞节的约定”——」

诗歌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希望明年你可以再等我。我有非得处理不可的事情……在处理完之前不能见你——”]
希望明年你可以再等我——
这次真的无法再忍住,止不住的泪水从诗歌眼中泉涌而落。
「恩……恩……谢谢……」
诗歌不断地点头应允。
「我一定会去……明年一定会到那里去的……」
诗歌明明知道大助不在这里,还是不禁说道。
屏风後方想起「啪当」的关门声·
(郭公)的气息从病房消失。
「我会加油……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守住我的梦想·所以,大助也……(郭公),还有大家都要……」
在哭花了脸的诗歌身旁的窗外,可以看到一团雪球从屋顶掉落下来。
昨晚下的雪,到下午应该就会融化了吧?
诗歌发现被屏风遮住的隔壁床位角落,有一个红色的盒子,上面还系著小小的缎带。
获得小小梦想的诗歌…内心深处,响起一阵微弱的声响——

第一卷 全文完

肥王制作.

後记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继2002年十二月所发行的出道作,《消闲的挑战者 完美之王》之後,第二部作品·《虫之歌 01.乘梦的萤火虫》也顺利出刊了。
各位觉得本作品如何呢?
各位若是能够喜欢的话,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为了创作出这次的作品,我思考著该如何安排剧情。
然後才发现,在我的出道作之中,有很多登场角色是基於理论性,且有著难以动摇的目的而行动的.
既然如此,这次我就想试著描述这样的角色——被连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感情驱使…会想要这么做,会渴望变成那样…有著类似如此暧昧不清的个性。而明明是一个大家都很清楚、也很肯定的理由,他却得在这之间摇摆不定·
结果作品风格变得完全不同以往.
这次登场的角色,个性上都不太成熟。我专注於描写他们心中,那种只是想要更贴近自己心愿的心情。
另外,会啃食梦想的虫的设定,则是我在「如果把自己在世界上最喜欢,还有最讨厌的东西凑在一起的话,会怎么样呢?」——这个念头驱使之下产生的。
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怀抱梦想的人们。让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梦想。如果从他们身上剥夺了梦想,还会剩下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虫子。我虽然知道它们也是生命……但是拜托蚂蚁先生,请不要在夏天时溜进我居住的公寓,好吗?(话说其实我没有确认过,作品中出现的「郭公虫」是不是真的存在?这几乎是我凭空创造出的昆虫·)
你有属於自己的梦想吗?我有的,不过,我有一种如果说出来,似乎就会像谎言一样消失掉的感觉,所以还是悄悄地收在我心中吧!
你讨厌什么呢?有没有勇气克服呢?……我想我暂时还是会输给夏天的虫子吧?
我认为购买本书的各位,也应该有著各式各样的梦想。想这么做,或想变成这样的想法是没有高低之分的。只要有梦想希望完成,就一定会有所谓的难度存在。但是,我想从内心发出声援,给那些依然不死心、持续努力著的人们。
以下是感谢与答礼。
首先,当然要感谢责任编辑女井,谢谢你很有耐心又热心,指导我这个因为白天工作忙碌而写稿进度总是没什么进展的作者。在星期六的深夜,还花费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为我找出原稿的错误。让我抱著99%的感谢,与1%的「饶了我吧……」的心情而戚激落泪。以女井为首的编辑部各位成员,今後也请多多指教我这位不肖作者·
接著是插画家(日文,不会打),你所画的每一张插画都棒极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之一,就是能够看到你绘图的进展过程,谢谢你。我们同是角川SNEAKER文库的新血,让我们一起好好加油,以便
可以有所成长。总之,在这个系列中,我希望自己能做到与你并驾齐驱的水准,以不输给这股新的压力为目标,我会持续努力。
在各方面支持我撰写此次作品的各位,我打从心底感谢你们。 .
在我出道之後,写信鼓励我的各位,还有支持我的读者们,真的很谢谢大家·我能够有这次机会撰写新作品,都是因为有你们支持我。每个人写给我的信和明信片,我都放在随手可及的位置,一有空闲就会拿起来反覆阅读。这是我这辈子的宝物。
另外,听我抱怨,还陪我讨论的各位朋友们,对不起,老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我在前一本作品的後记里面,有写到我的大学朋友们在知道我写小说的时候,似乎倒退了三尺这件事。
而当我後来问起他们,是不是真的这样的时候,他们竟然给我转移话题。所以,我绝对不会跟你们道歉。但我最近觉得你们这种直截了当的反应,其实满爽快的。
然後,更该感谢的是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
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各位肯阅读我的作品。
虽然我这个作者还有很多地方不成熟,但是我希望能把故事越写越有趣。如果今後各位还愿意陪伴我,我会很高兴的。
我衷心希望能在下一本《虫之歌》中,或今後发售的《消闲的挑战者》续篇里面见到各位。
岩井恭平

第1卷 完 肥王制作


第2本是肯定会继续做的,不过不一定是立刻做完.我尽力吧.
至于制作,也就是OCR加PS而已,最后放机器里验证下.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想问一些经验的话,就加我的QQ 382439660 好了.


不辛苦,这不是我翻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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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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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冰山守卫者 子爵
刚看完动漫然后过来补小说了……都是一样精彩,不过动漫细节方面要更好一些,虽然相对剧情也少了……

11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感覺上虫之歌的原著比動畫更為精彩
不過利菜的退埸是有遺憾

15 年前 0 回復

暗黑之翼 子爵
支持大肥王肥大人,不过怎么后面己几本很多版本捏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似乎又是个好作品 朋友推荐的 满怀感激的收下啦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为什么要死呢。。。缺陷者总比死好啊,不过作者也很变态啊,那么快就把人气角色KO掉了。。。

15 年前 0 回復

skyfafner 平民
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17 年前 0 回復

fr116543 伯爵
最近動畫化了
不過好像是有點陰沉悲傷的故事

17 年前 0 回復

shloir 平民
dddddddddd

17 年前 0 回復

qeavd 王爵
来看一下第1本了
多谢大大的分享了

17 年前 0 回復

yanyunjian 伯爵
不错~~~~重新看了一下

17 年前 0 回復

苏拉 平民
看了动画急急跑来找小说的某人。。。不顶对不起楼主的说

17 年前 0 回復

正常人类 子爵
感谢楼主辛苦劳作......~~~!支持肥王大大!

17 年前 0 回復

dff13341 平民
感谢分享....[s:07] 
待会在慢慢看

17 年前 0 回復

jinwen139 騎士
爱死你了~~~楼主大人

17 年前 0 回復

z1234321z 騎士
很不错的小说呀,感谢楼主的分享
动画也很好的说

17 年前 0 回復

ardlie 騎士
肥王辛苦了~~~!
为你的辛勤劳动送上小人微不足道的敬意~~!

17 年前 0 回復

流川枫枫 平民
多谢LZ的翻译啊,幸苦了!

1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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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王 伯爵
其实如果你真很希望有人翻译的话,不如把小说封面贴自己签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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