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堂彰彦](完结)付丧堂古董店7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8 07:38 编辑


翻译:江戸前ルナ(wu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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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时请保留完整信息

本集简介:这不是HAPPY END又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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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也想有刷成这种好感度的妹子啊……

自翻自校自润实在太蛋痛了……自校自润的效率啊……惯性思维太厉害了,篇幅又多,加上我这人又粗心……OTZ(下次可能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拖些基友一起进坑……

大概过1,2个月,等惯性去得差不多了,我想重新再整整6和7……


特别感谢小裤裤某QQ群几位前辈为我指点其难杂症,让我学到不少姿势……

语文水平有限,日语水平有限,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指出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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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痕迹
第二章 真实
第三章 幻影
第四章 罪
尾声
后记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8 20:16 编辑


  第一章 痕迹
  
  任何事都会有开端。
  但是,在事情一开始发生的时候,却并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这就是开端。
  至少,我在当时并没意识到这就是整件事的开始。
  回想起来,当时发生的那件事,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
  但是,那件事的确是一个开端。
  这个故事的开端。
  既然有开端的话,无论何事,都会迎来终结。
  这个就是终焉的起始之章。
  
  ◆
  
  你有没想过要杀人呢?
  重要的人被夺走的复仇。
  长年累月的积怨。
  不,不需要那么脱离日常。
  杀意,其实就潜伏在更平常的地方。
  仅仅只是被上司训斥。
  仅仅只是在拥挤的电车上脚被踩中。
  仅仅只是在心急赶路但却被前面的人优哉游哉挡住。
  即使仅仅是因为这些小事,人也能涌起想杀人的念头。
  这已经是被证明了的。
  就如每天电视里放映的杀人事件的新闻。
  因为运气好没造成人命伤亡的杀人未遂事件的新闻。
  仅仅差一步就酿成人命伤害的伤害事件的新闻。
  现实之中就有如此之多。
  单纯只是想想的话,杀意能存在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这一点都不稀奇吧。
  但是,如果将其付诸于行动的话,就会变成犯罪,会受到惩罚。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只是想想就了了。
  心里想想是不会成为罪的。这是谁说的呢?
  这当然是正确的。
  只是心里想想是无法杀人的,所以并不构成犯罪。
  只是心中想想也被宣判有罪的话,只有神这种东西会这样做吧。
  人的话,一般只会在心中想想而已,并不会有下文的。
  然后心里就痛快了,杀意就消失了,重新回复到日常。
  如果想杀人而又不想被追究,就必须要做到完全没有证据的完美犯罪。譬如,伪装成事故的杀人。
  不过,就算现实中不存在推理小说或悬疑点电视剧中那些名侦探,名刑警,谁也知道完美犯罪是不存在的。
  那么,怎么样才能杀人而又不会被追究呢?
  那就是不要直接下手。
  这里并不是指雇凶杀人。
  那种方法的话,也是只要调查一下,就可以简单地查到委托人身上去,然后追究其罪行。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诅咒”。
  从古到今,从东方到西方,关于诅咒的故事比比皆是。
  譬如稻草人偶,《铁圈》这种故事中变成鬼的女人,绑在树身处用五寸钉敲打进行诅咒的人偶。这些都是相当知名的故事吧。
  (译注:《铁圈》。能乐剧目之一,第四出剧。描写对抛弃自己另有新欢的丈夫进行报复的女子头戴铁圈,在丑时参拜贵船神社获得神谕变成鬼的故事)
  西方的话,则有邪眼的传说。怀着杀意盯着对方,就可以将对方咒杀之物。
  还有神话。将对手石化的美杜莎之眼,或者诱惑航海中的人类让他们遇难的海妖塞壬的歌声,这些也许也是诅咒的一种。
  童话里的话,则有可以让人跳舞一直跳到死的诅咒的红鞋子。
  在很久以前,一些诅咒的映像之类的东西也相当流行。
  这些或许应该分在魔术或魔法的分类里面,但是,这些使用咒符召唤恶魔或者死神将人咒杀之类的,也是可归入流行文化之中的。
  也就是说,作为杀人而又不用被追究的方法,我们不应该忘记的就有如此之多。
  有人可能觉得我是在胡扯。
  认为这些不过只是逸闻趣事或传说而已。
  不过,这些是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诅咒。
  这些让诅咒得以实现的道具。
  它们的名字,就叫做「Antique」。
  
  ◆
  
  “探望舞野小姐的这位客人,请您注意,探望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
  一位女性护士对我说道。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现在,我在医院里的一个房间之中。我眼前的床上,是平静地安睡着的咲。
  “已经到了这时间了么?”
  “是的。如果您想住下来的话,请去先办手续。”
  我看一看钟,见已经过八点了。我记得探望时间似乎就是到晚上八点半。
  虽然自己刚刚口中说“已经到了这时间了么”,但是回想起来,才觉得这是相当漫长的一天。
  我和咲出门去超市买东西是在早上的十点左右。
  在之前的一天,我和咲去一场演奏会时被卷入了舞台的照明器具落下的事故之中。因为害怕当时在那里相遇的骏和飞鸟这两个人会攻击我们,所以我就陪着咲出去了。
  然后,我就被飞鸟用「音灵」操纵声音袭击。虽然总算一时脱离了危机,但是咲却被后来出现的骏捉走了。
  制造出迷宫妨碍对方到达目的地或达到目标的「Labyrinth」。吟唱已经记下来的咒文就可以干涉「Antique」所产生的事物现象的变化的「魔道书」。还有两个「幸运」手镯。我就和持有这些「Antique」的骏展开了战斗。
  我在都和子小姐的相助之下总算击退了他们,但是咲的双目却被挖了出来。
  不过,因为被挖的并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义眼,所以其实咲并没有受到什么外伤。
  我重新认真端详了一下我手中这对装在专用的盒子里的咲的义眼。
  这对被清洗干净的义眼,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听说可以就这样继续使用。
  刚才医生对我说,在咲一醒过来之后他就会为她重新装上义眼。但是我却拒绝了,将义眼放在我的身边。因为很难说骏他们会不会再前来抢夺的。
  因为,这对义眼很可能是「Antique」。
  ……不,“可能”啥的,还是死心吧。
  从眼前的状况来看,这对义眼肯定就是「Antique」。
  而且这对「Antique」有什么能力,我也大概估到了。
  这就是我不知道的事实。
  为什么咲要对我隐瞒这件事呢?
  

  P17(图)
  
  虽然我有疑问,但是能回答我的咲现在正在安眠之中。
  被强行挖出义眼失去意识的咲,似乎身心都非常疲累,在送来医院之后就一直没醒过。
  “!”
  在我再度陷入了沉思之际,手机的震动让我醒了过来。我一看手机的液晶画面,原来是咲的小朋友小麻美的电话。
  “喂?”
  “啊,小刻。”
  “不要再叫我小刻!”
  这都不知第几次了,都要我一开声就提醒她。
  “什么嘛。我觉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昵称啊。”
  “我不喜欢所以就不好!”
  “因为‘刻也’,不是小咲专用的称呼了么?”
  “不要擅自说什么咲专用的。首先,我就根本没说过要你直接叫我名字。”
  “啊?难道要我叫你欧尼酱?~么?原来你有这种兴趣啊的?”
  “我哪有这种兴趣!还有,不要用这种好像变态一样的叫法。快向全国那些被叫哥哥的人道歉!”
  “对不住啦。”
  “好。”
  “这种事怎么都好啦。你知道小咲怎么了么?”
  那你就不要说这些事啦,我心中吐槽。不过,不和她说咲的情况的话,也不可以一直和她纠结这种愚蠢的话题啊。
  “我打电话给她,但是一直都是电话留言呢。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因为进了医院,所以我就将咲的手机关了。我想着没什么人会找她的,想不到我完全忘记了小麻美那一边。
  如果告诉她咲进了医院的话,反而会让她担心。于是,我就决定遮掩过去。
  “啊,她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在睡觉休息呢。所以手机也关了。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昨天的约会顺利么?”
  “…………”
  喂,咲,你连这种东西都对这小家伙说了么?
  “一般般。”
  “有没牵手啊?”
  “牵……牵你个头!”
  连手都翘一起了,我心中加了一句。
  不过牵手的话不是昨天,是今天。我心中继续又加了一句。
  “唔,进展真慢啊。”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没法再说下去了吧。不,还是现在很流行说这种东西啊?
  “还~是~,做了更深入的事?难道咲身体不舒服,是因为睡眠不足?”
  我不由分说马上切断了手机。
  过了一秒,手机又有电话到了。我无奈地接了电话。
  “对不起。刚才是开玩笑的。”
  “小孩子就应该说小孩子应该说的话!”
  “收~到~。那么,小咲她还好吧?”
  “嗯。只是感冒了而已。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没错。她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的。
  好像为了让自己听清楚一般,我在心中又再将这句话重复了一次。
  “是这样的吧?”
  我轻轻地向着依然沉睡不醒的咲催促道。
  
  最后,在剩下的那短短时间之中,咲依然还是没醒,探病时间就结束了。
  见我这么担心咲,护士看不下去,劝我去旁边的休息室住一晚。不过我却因为心中有别的事挂怀,所以就拒绝了。
  因为,回家去拿衣服的都和子小姐还没有回来。
  我打电话回去付丧堂很多次,但是她都没有接。她的手机不知是不是在那次的战斗中损坏了,打过去都是提示没有开机。
  她的伤虽然不重,但并不是没有受伤。
  也有可能是一回到家后就筋疲力尽,睡着了。
  考虑到此,我决定先回去付丧堂一趟。
  没发生什么事的话,不,确认没发生什么事后就回家,明天再来医院。
  就这样吧。
  嗯,应该就这样而已的。
  ……如果我直接回家的话。
  又或者直接听从护士的建议,留在医院里的话。
  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还是,会以别的形式发生同样的事呢?
  
  ◆
  
  这是大概一年前的事。
  我静静地站在小巷深处时,忽然见到了一间古旧的建筑物。
  这正是传闻中的那间店。
  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准确的地点我也记不起了。这间店,是无法第二次找到的。
  虽然我只是搜集到一些完全没底的暧昧的证言,但是这么简单就让我找到了,也真是令人失望啊。
  我走进店内。外面的喧哗完全被隔开,异常的静寂。里面的陈设也如其外观一样的陈旧。这时,一名女性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
  同样的,虽然提起过她的人都无法记住她的容貌,但是等我真正见到她后,却发现她拥有着让人根本无法忘怀的令人赞叹的美貌。她的双眼朦胧,犹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又或者说,她的目光让人深深地觉得,她正在注视着非现实之物。虽然她整个人的存在以及给人的气息都似乎沉浸在虚幻的暧昧之中。不过,即使是扎起来依然垂到腰间的漆黑妖艳的长发,似乎就要溶入店内的昏暗之中,被素黑的连衣裙包裹着的苗条的娇躯,不知为何都拥有着如此勾魂夺目的强大力量。
  但是,我一走出这间店的话,我说不定就会马上忘记了她的容貌,忘记了这间店的所在。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间店既然是跟「Antique」有渊源的话,对此我并不会感到不可思议。
  “你要找……”
  “「Antique」。”
  见到我在她说完之前就将话说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马上阴暗了起来。
  “看来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个地方呢。”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是少见的客人呢。那么,你想要怎么样的「Antique」呢?”
  
  “可以杀人的「Antique」。”
  
  这就是一直想要得到手的东西。
  “如果只是想杀人的话,可以用刀刺死对方,可以用汽车碾死对方,可以勒死对方。不用这些方法?”
  “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你的意思是不想留下证据?”
  “不是。”
  我否定了她的话。
  “不用「Antique」杀死的话就没有意义。”
  我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以杀死人的「Antique」有么?”
  这时,一个「Antique」飞到了我的面前。
  它好像在呼唤我。
  犹如在对我说,就是这个。
  犹如在对我说,你所望之物就在这里。
  “……这个是?”
  面对我的提问,她静静地告诉了我。
  这个「Antique」的名字,还有它的能力。
  听到她的话之后,我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她所说的内容,完全符合我所有的要求。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么?”
  “没错。”
  目的,过程,还有结果,从头到脚的一切都是用于杀人的「Antique」。
  这个,正是我想得到的「Antique」。
  “没错。我想要的,就是可以用我的意志杀死我想杀的人的「Antique」。”
  我向着这个「Antique」伸出了手。
  “……我在犹豫,应不应该给你这个「Antique」。”
  她那只伸出去的手,一度停在了半空中。
  “我只是给与者。将「Antique」给与被「Antique」选中的人的给与者。在这之中,并不需要我的意愿。我很清楚这一点,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不过,虽然我很清楚,但是我依然在犹豫。”
  “想阻拦我么?”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本来你是来不到这里的。但是,你现在却来到了这里。这也可能是命运吧。”
  听到她的话后,我失笑了,然后用手接过了「Antique」。
  “命运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我得到了这个「Antique」。
  我想要的是这样的「Antique」。
  让我想要得到这个「Antique」的理由。
  这一切都是——
  “人的意志所决定的东西。”
  
  ◆
  
  “来栖?”
  途中,我被人叫住了。
  叫我的是穿着运动服的新庄。昨天和今天好像是足球部的比赛。
  “哦~比赛怎么样了?”
  “轻松取胜~”
  新庄竖起拇指,然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指的笑容。
  “你呢?”
  “啊?”
  “啊?啊什么啊。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给票你的啊。”
  “……啊。”
  虽然觉得已经是过去了相当久了,但实际上,从新庄手上拿到演奏会门票后去看演奏会,这只不过是昨天的事而已。
  “昨天夜里你连报告电话都不给我一个,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过夜了所以没联络我呢。”
  “哪会有这种事啊!说起来,你至少看看新闻啊。”
  他看来并不知道演奏会会场的照明器具落下事故。嘛,报纸上的报道也只是小小的一角,也怪不得他。
  我一向他说明这件事,新庄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所以,就根本没你像你所想的那种浪漫展开!”
  “这样啊。嘛,你们也和好了吧?”
  “我们根本就没吵架。”
  在我们被都和子小姐算计,两人互相帮买对方买衣服的那一天,我的确是让咲不高兴了。不过,那并没有到吵架的程度。而且咲那家伙的心情老早就已经转好了。
  “这样啊。我这边一吵架,让对方不高兴的话,她可是会一星期都不肯和我说话呢。你们都已经跟那些老夫老妻一样了啊。”
  “你好烦啊!”
  在老夫老妻之前,我们就连情侣都不是。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在场的是小咲吧?”
  “啊?”
  “那个啊。一年前,你在打工的时候偶然碰见我啊。”
  “啊,那件事啊。”
  “啊,又想起了讨厌的事了。那之后,我就被过路杀人魔袭击,真是飞来横祸啊。”
  那个并不是什么过路杀人魔。
  一年前——咲和和相遇的那一天。
  新庄被杀人鬼袭击,身受致命的重伤。
  “你可能不知道呢,那次连救护车都叫来了,不得了啊。”
  “好像是呢。”
  他说得没错。我后来并没有在场。这是因为我当时并没有陪在新庄身边,而是去追咲了。
  “那次你得救了啊。真是太好了。”
  我自己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了,现在他成了我的好朋友。不过,当时的我虽然明知救护车会来,但还是抛下他而去。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心中的愧疚,都不知会有多么沉重。
  这时,新庄开始东张西望。
  “怎么了?”
  “啊,那时那些救护人员对我说,似乎在救护车来之前有人帮我止血的。似乎是个超级美人啊。可以的话我真想见一见她啊。”
  你说的,不就是指咲么。啊,咲并没有等到救护车来的啊?那么,这是我们离开之后的事么?
  “说起来,听说你在出院后拼命搭讪,就是这原因么?”
  “……真是怀念呢。在生活指导室里被罚写检讨三十次啊。”
  新庄远目道。
  “我不会对你女朋友说的。”
  “说,说什么呢。我只是纯粹想向她道谢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就好像算好时间似的,新庄的手机响了。
  “靠。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是超能力者啊。”
  我和新庄互相挥手告别后就分开了。
  犹如等着新庄离开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你是……”
  我一转过头,见到那个站在我眼前的少女,不禁冲口而出。
  “……峰山。”
  
  ◆
  
  我第一次杀的人,是一个小女孩。
  刚刚得到这个「Antique」的我,并还没有正确理解这「Antique」的能力。
  我在狭窄的小巷深处走出来后,马上就见到一对带着小孩子的夫妇。
  一定是买完东西然后回家什么的吧。
  两个大人让小女孩走在中间,用没有拿购物袋的手牵着小女孩的手。
  我对着他们,心中想象着他们“死”的姿态。
  正确点说,是小女孩“死”的姿态。
  不说这小女孩,这对夫妇我也根本没见过,我只是碰巧路经这里而已。
  然而,我却在这么的一家面前,心中想起了“死”——不小心想到了“死”。
  在下一个瞬间,鲜血就从小女孩的头部喷涌而出。
  虽然头发遮住看不到,但是恐怕这小女孩的头部,就如同从高处摔下来一样,凹陷下去了吧。
  小女孩因为被双亲牵着手,并没有倒在地上。不过,她就好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数秒的空白之后。
  她的两亲所发出的悲鸣,在曾经非常平静的街中回荡。
  这对父母呼喊着小女孩名字的声音,围观的人起哄悲痛的声音,叫救护车的声音,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一时之间让这附近骚动了起来。
  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追究我。
  没有任何人,在这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正确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我自己以外。
  而且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罪行。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在理解到「Antique」的能力的我的心中,除了蜂拥出来的喜悦之外再无其他。
  
  ◆
  
  “竟然在这种地方碰到你,真是偶然呢。”
  “你难道不是在跟踪我么?”
  我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相当久,但是当时我被扯入了「Pendulum」这个「Antique」之中,和她有过一段纠纷。
  “不是哦。真的只是偶然而已。说起来小咲没和你在一起么?”
  “我们又不会一直都在一起的啊。”
  我并没有说出咲入院的事。
  “你还真会说啊。嘛,算了。说起来,刚才的是你的朋友吧?”
  “嗯。”
  “似乎听到了过路杀人魔什么的令人不安的字句呢。”
  “不要偷听别人的说话。”
  嘛,刚才我们并不是小声说话,所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之言就是了。
  “都说了是偶然了。而且俺想说啊,你们这样说话,其他人也听到的。”
  “俺”么。峰山称她自己为“俺”。这是她对自己是女性这个性别的抵触。在其他人的面前她似乎不会这样自称,但是在我的面前她并不想隐瞒这一点。
  “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刚才我和说话的那家伙被过路杀人魔袭击了呢。”
  “啊,那件事俺知道的。还造成了相当大的骚动呢。”
  嘛,都成了新闻,她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难道,是跟「Antique」有关的?”
  峰山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我不由得变了脸色。
  没错,虽然我只是从都和子小姐口中听来的。那个男人是用「Antique」像做过路杀人魔一样乱杀人。所以,我要是指那个男人的话,是不用过路杀人魔或杀人犯称呼他的,而是叫他杀人鬼。其原因正是如此。
  “果然啊。”
  “果然什么啊。”
  “和来栖你有关的,大概也就会和「Antique」有关了,不是么?这样啊。那个过路杀人魔是用「Antique」来袭击人的啊。“
  她说着,脸上露出奇妙的神色。
  “这又怎么了。”
  “不,俺只是觉得感同身受而已。”
  的确,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曾经滥用过「Antique」。
  “你有反省就好了。而且你做的只不过是归入为一般恶作剧这一类。”
  “或许的确是如此……”
  峰山的话犹如独白似的含糊不清。突然,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正面看着我。
  “其实,俺当时也是想用「Antique」杀死来栖你的。”
  “…………”
  “好多次,俺都想要杀死你。这类的想法不断在俺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虽然最后想到这是不可以的而忍住了,但是俺心中有这样想过却是事实。对不起。俺一直都想你道歉。”
  我敲了一下峰山垂下的脑袋。
  “「Antique」这东西果然好可怕呢。”
  我又再想起了骏和飞鸟的事。
  他们两人为了抢去咲的「Antique」,使用「Antique」来袭击我们。不过,他们并没有滥用「Antique」的意思。其他的那些用「Antique」伤害他人的人当中,也有非常多的人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坏事。
  由于谁也很难去审判他们,所以他们自己把区分的标准放在哪里了呢?这就是问题了。
  “所以用「Antique」的人自己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
  “没错呢。”
  但是,在峰山离开的时候,她笑道。
  “不要用,就是最好了。”
  说完,她就走了。
  “正是如此。”留在原地的我,苦笑着回答道。
  像我现在的想法,一定会让都和子小姐生气的吧。
  「Antique」,会摧毁人。
  这个就是我遇到都和子小姐那天起,她一直没有改变过的想法。
  
  ◆
  
  在那一天,我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走向那个地方。
  远离大路,寂寞宁静的小巷。就算走进去也根本无法期待会发生什么的最深处。
  当然不是因为有事。
  也不是有意识地走进去。
  一时的冲动。
  神明的指引。
  命运的恶作剧。
  说是什么都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是。
  完全不知道理由。
  可以是有,也可以是没有。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
  那就是杀人犯必然会返回现场的习性。
  那个地方,就是大概一年前我引起命案的杀人现场。
  我就在那里夺取了三个人的性命。
  一个少女,一个少年,一个年轻的女性。
  当时我的心中并没有涌出什么怀念与感慨,就这样来到了那个杀人现场。
  然后就看到了让我无法置信的东西。
  再说一次。
  我不是有事才去那里的。
  也完全没预想到会有那样的展开。
  不过,我还是在这一天,这个时间,来到了这个地方。这实在是不得不让我感觉到了命运这种东西。
  总之。
  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然后遇见了。
  大约一年前。
  应该已经被我杀掉的其中一个少年。
  
  ◆
  
  一年前的那一天。
  我遇见了咲,遇见了都和子小姐,与「Antique」以及付丧堂古董店结下不解之缘。
  虽然在病房的时候就充分回溯过这一段回忆,但是在刚才遇到新庄以及峰山之后,我又再回想起那一天。
  为什么只在今天,我会老是想起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呢?
  难道一直持有「Vision」的我,不知不觉得到了预知的能力么?
  或者,回忆被现实拉了回来?
  想起来了。
  一年前的那一天。
  我和咲相遇了——然后,和出现的杀人鬼相遇了。
  夺去我的右眼,要将咲杀死的杀人鬼。
  在被都和子小姐救下来之后,我曾经调查了各类报纸以及新闻。
  那一天,袭击我和咲,还有新庄的事件。在那一天,也发生了数起原因不明的杀人事件或者伤人事件。
  恐怕这些事件都是这个杀人鬼一手造成的。
  在官方的说明中,这些事件的犯人尚未有捉拿归案。
  但是都和子小姐却叫我忘掉这件事。
  所以,我就认为是都和子小姐破坏或夺走了杀人鬼的「Antique」,这件事以某种形式已经被解决了。
  事实上,在那天之后也再没发生过类似事件。
  所以,我也渐渐没再意识到这件事了。
  ……但是,这也许只是我想忘掉而已。
  如果那个杀人鬼还在生的话,迟早会再出现要将我们杀人灭口也完全不奇怪。
  总之。
  最糟糕的现实就在我眼前。
  那个杀人鬼,经过了一年之后,再次站在了我的眼前。
  
  ◆
  
  我杀死了他,这句话有点语病。
  的确,我当时并没有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死去。
  因为并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是我下的手的话,是不会出现侥幸的。
  所以,在那一天,那个地方,我已经把那三个人杀死了——本应是这样的。
  但是,其中的一个少年,现在却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起来了。
  从右眼中流出大量鲜血的他,在地上不断地打滚挣扎。
  失血过多而死,休克致死,脑损伤致死,哪一种都可以。总之他一定会死的。
  到了那个时候,我甚至已经没把他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他人的偶然相似?还是他的兄弟?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他的表情已经证实了。
  他脸上那惊愕的表情,就证明了他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没错,他就是一年前应该被我杀死了的那个少年。
  于是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为什么,你还没死?”
  
  ◆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眼前是这个男人。
  他的眼睛好像要盯住我一样,眯缝起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我觉得男人的视线变得强烈了。
  就犹如瞄准了我这个猎物的猎人一般。
  在下一个瞬间。
  我的右眼处鲜血喷涌。接着,我就倒伏在地。
  
  但是这个并不是现实。
  刚才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乃是我所持有的「Antique」看到的未来的映像。
  我的右眼是义眼。代替眼球在我有眼力的是都和子小姐给我的「Antique」,名叫「Vision」。
  「Vision」能让我看到了即将要发生的未来。
  在看到未来的瞬间,我的脑海中就如同电视机响起噪音一样,一阵噪音会在我脑海中闪过,然后未来的映像就会覆盖住我现实的视界,展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未来我都能看到。譬如彩票的中奖号码,比赛的胜败还是明天的天气什么的,我是看不到的。我也无法看到我想看到的未来。
  不过只有一种未来我是必然会看到的。
  那就是我,或者与我有关的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之时,我就会看到他或她死亡时的样子。
  而刚才我看到的,就是我死亡的未来。
  ——!
  男人盯着我,视线犹如贯穿了我的身体。
  此情此景,和「Vision」看到的未来重叠了。
  “——唔!”
  在下一个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Vision」的未来视之中,我既然没有鲜血喷涌,也没有倒地。
  男人的目光里溢满诧异之色。
  他在困惑么?
  “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的波动。
  “为什么,你没死?”
  听到这一句话,我感到我的后背涌起一阵寒意。
  因为,我明白到刚才这个男人又再想杀死我了。
  不过不知是原因没有成功。肯定是这样的。
  这家伙为了杀我,才来到了这里。
  
  ◆
  
  怎么回事。
  我刚才应该就把他杀了的。
  但是,这个少年却没有死。
  而且,身上还一点伤都没有。
  到目前为止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的身上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我的做法有什么不正确之处?
  “为什么。”
  我问他。
  “为什么,你没死?”
  也就是说,是我那个「Antique」的能力出问题了么?还是不起作用了么?
  这时,一只老鼠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从物挡的阴影处跑了出来。
  我于是试着将杀意释放到这只老鼠身上。
  这只动作敏捷,正要重新躲进阴影处的老鼠,身体马上抽搐抖动了一下,随即鲜血喷涌,倒在了地上。再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并不是不起作用。「Antique」的能力也没有出问题。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少年没有死?
  
  ◆
  
  男人呆住了,继续问着我为什么。
  然后,他把视线从我的身上向旁边移开。
  在他的视线之处,是一只正要在小巷的一头消失的老鼠。
  老鼠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动物,他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这个空隙正是机会……就在这个念头刚在我脑海中闪过的时候,老鼠忽然就摔倒在地。
  “!”
  他做什么了?
  刚才,那个男人做了些什么了?
  那个男人肯定是做了些什么。
  但是,我完全没看出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一年前的情景又再在我脑海中浮现。
  在咲被攻击的时候,我抢入了咲和这个男人之间。
  瞬间,我就被夺去了右眼。
  当时我不知道他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手枪。
  也不是利箭。
  这次也是一样。我完全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
  但是,这个的原因我知道的。
  就如都和子小姐所说,这个男人身上有「Antique」。
  单是这一点就让我充分了解到我现在面临的是何种程度的危机。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慢吞吞的在干什么。
  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怎么样的「Antique」,也不知道他的攻击手段,我还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清醒过来,马上将身体躲在隐蔽处。
  想都不用想,暴露在这男人面前是非常危险。
  但是,我现在身在的隐蔽处是死路,并无法逃出去。
  怎么办呢——?
  他来这里,是为了将一年前事件的目击者灭口。这样猜测相当妥当的吧。虽然到现在我正想这么说的,但他之前到底一直藏身于哪里,以及怎么发现我跟踪我来到这里的。眼前的情况让我也不由得考虑到了这些事。
  之前我以为他被都和子小姐击退,这件事就了结了。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现在就算我想找警察援助,但是首先也必须要逃出这个小巷。
  不过,假如真的让我逃出了小巷,也有一个问题。
  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引着这个杀人鬼出现在一般市民面前,可能让他们受到了牵连。如果他追着我的时候无差别下手杀人的话,我过后会寝食难安的。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这种情况。
  我从隐蔽处稍稍探出一点,观察一下这个男人。
  他的年纪大概是四十五岁到五十岁多一点左右,不肥不瘦不高不矮。外表一眼看上去就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男性而已。但是邋遢的胡子,长而蓬乱的头发,就完全不像一般的工薪族。
  比起这个更应该写出来的是,这个男人左右两只眼睛的颜色并不一样。左眼是一片让人怀疑究竟是否能够视物的惨白之色。一句概括就是人工制作的眼睛。和我一样,是义眼么?
  他的右手的食指上还带着一枚突兀的凹凸不平的骷髅戒指。不过,这个也不会是什么银器饰物。那个白色的骷髅,似乎真的是什么小生物的头骨。
  再继续说的话,他那破旧的衬衣外面披着的那件薄薄的外套涨得鼓鼓的,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要说他什么地方可疑的话,那就是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让人觉得可疑。
  唔!我开始后悔将可以察知「Antique」的存在「Antique」——「Dowsing」交给了都和子小姐。
  但是,没有的东西强求也没用。
  我再次开始思考。
  不要以为我会和一年前一样。
  以前,我遭到这个男人的攻击。刚才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是他肯定是已经对我出了手。在这之中的差别必定有提示。
  无论哪一次,我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做什么动作。
  譬如,他的「Antique」不是像「魔道书」或「Pendulum」那样需要用言语来发动的话,那就更不会和「音灵」一样需要奏出声音。
  什么动作都不需要就能发动「Antique」的能力,也就是说像「明镜」或者「假面舞会」这种一样,一旦发动了能力,能力就能持续下去么?
  或者,像我的「Vision」一样,与本人的意志无关,自行发动能力么?
  一年前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打倒了。
  刚才他是做了什么的,但是并没见到效果。这一点从他问我为什么也就可以推测出来。
  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单凭这些信息我无法判断出来。我需要更多的线索。
  这时,男人又向我看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的眼前是这个男人。
  猛然接上的视线。
  接着我的眼前就被一片紫色的光芒所笼罩。
  下一个瞬间。
  我就犹如被石化了一般,全身不能动弹分毫。
  男人向我走了过来,但是我却完全无法动弹。
  男人扬起一只手指,敲在我的额头之上。
  然后,我的视界就“啪”的一声分为两半,随着声音的响起崩塌了。
  
  从「Vision」的未来视中回到现实的我,连忙将头缩回去。
  刚才脸露出得太多了,肯定被对方察觉了。嘛,这种狭窄的小巷中能躲藏的地方根本是屈指可数。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是,拜此所赐我明白了一点。
  刚才,我和他有一瞬间的视线接触。
  在这个瞬间,我的「Vision」就看到了未来。
  刚才「Vision」的未来视,为我敲起了警钟:和这个家伙对上目光将会非常危险。
  以前,那个女占卜师的「Antique」「眼镜」。那个「眼镜」单凭通过人的眼睛,就可以窥探到其眼中所视之物。
  还有,从古到今,从东方到西方,能不做任何动作单凭视线就可以杀人的东西,就是「魔眼」「邪眼」这一类东西了。而传说中的美杜莎之眼,仅仅是对上目光就可以将人石化。
  果然,这个男人的那只左眼,是和我一样的义眼么?
  我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我抬头向上一望。
  在建筑物之间的天空中,可以见到月亮。
  如果月亮星星都被云层遮盖,周围完全陷入黑暗之中的话,或许可以消去他的视线。不过,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总之,在他的视线中现身是非常危险的,必须先一步采取行动。
  
  ◆
  
  我把自己视线从被我杀死的老鼠身上移开。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我眼前的少年就不见了。
  被他逃掉了么?
  视线也就稍微离开了一下,没想到给了他逃跑的时间……
  不是,不是的。我看到他躲在了隐蔽处。
  虽然他连忙抽身回去,但是我看到他了。
  他在那里发抖?
  还是在窥探着反击的机会?
  随便了。
  这次就要将他置之死地——
  这时,我脑海中浮起的是,他的右眼被切开的“死亡”。
  右眼处被切开,鲜血喷涌,痛得挣扎乱滚,然后死去的少年。
  这个,就是我心中对他死亡的意象。
  怎么回事?
  在我心中最厉害的死亡的意象,乃是头部的骨折凹陷。
  为什么我对他的死亡的意象,却不是那个呢?
  联系上一年前所发生的事么?
  但是这个还是无法解释。
  我在一年前,为什么我心中对他浮现的死亡意象会是右眼被切开而死呢?
  ……想不明白。
  不过就算我明白也毫无意义。
  无论哪种形式都好,能杀死他就行了。
  我走上前去,探身向着那隐蔽处看去——
  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
  忽然,我的上方响起什么落下来的声音,有东西贴上了我的后背。然后,从后面绕过来的手,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知道就是那个少年。
  ……就算你这样做,也毫无意义的哦。
  
  ◆
  
  作战成功了。
  我决定反守为攻,故意让他看到我,引他过来。然后我爬到水管上面屏息躲起来。接着,趁着他望向两座大楼之间的时候跳到他的背后。
  之后他就背对着我,这就没什么好怕了。
  我对他施以摔跤中的窒息固定一般的架势,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译注:窒息固定,Sleeper Hold,简单易懂地说就是在背后贴紧对方用手勒住对方的脖子……)
  这样的话就不会接触到他的视线。
  如果继续这样勒紧他的脖子让他失去意识……
  就在这时——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男人不知在呢喃什么。
  声音非常小。
  得意地呢喃着。
  就如同唱歌一样。
  我侧耳倾听。
  于是就听到了。
  笼子逢,笼子逢,笼子中的鸟儿啊,无时无刻都想要跑来……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鹤与乌龟跌倒了……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译注:这是日本的儿童游戏时唱的歌。一人蒙目蹲在中间,其他人围着他边转圈边唱歌,歌声停止后让他猜身后的人是谁。)
  在他的歌声结束的同时。
  我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小孩子,但是我却觉得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
  在下一个瞬间。
  一个好像笼子一样的物体,从男人的外套中掉了下来——
  无数小孩子的手笼子中伸出来,抓住了我,将我拽进了笼子里。
  
  “啊!”
  我大惊之下连忙松手。
  于是我就失去了平衡,从他的背上摔倒在地。
  男人左右摆了摆头,松了下脖子处筋骨,慢慢地回过头来。
  但是,我心中的吃惊完全压过了我跌倒在地时背后的疼痛。
  刚才,我并没有接触到男人的视线。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的?
  “……究竟,你的「Antique」究竟是什么?”
  “哦~你是知道「Antique」这东西的?”
  男人的声音表露出少许吃惊之色。
  “原来如此。我还在疑惑为什么你没死,原来这就是答案啊。原来你有什么对抗的手段么?”
  要说到对抗手段,那就是我刚才绕到你的背后不接触你的视线。但是……
  “你认为只要不被我看到就安全了么?”
  难道不是?
  那个眼色不同的左眼不就是你的「Antique」么?
  危险地带不就是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么?
  但是,我想错了?
  “你的洞察力真的值得赞赏。但是离合格还差很远呢。你如果要问的话,应该这样问才对。”
  “?”
  “你应该这样问,你究竟有几个「Antique」?”
  男人一说完,就张开了外套。
  在他那外套之下——
  眼中镶着紫色宝石,一头蛇状头发的美杜莎模样的垂饰。
  身上订着五寸钉的稻草人偶。
  被无数小孩子的手围着的鸟笼。
  穿着红鞋子的少女人偶。
  头戴铁环的鬼面。
  之外还有无数不知名之物塞在外套的内侧之中。
  毫无疑问,这些全部都是「Antique」。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我都无法否定上面缠绕着的那些不详的气息。那些不详的气息——就是它们之中的每一个都只能让人联想到死亡和诅咒。
  他并不是第一个持有复数「Antique」的人。
  当时,骏的手中也是有复数的「Antique」。
  但是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全都是选中我的「Antique」!那么,哪个对你有效呢?让我一个一个来顺着来试一下吧。”
  背后冷汗直流。
  “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找你确认。”
  男人静静地问道。
  
  “——舞野咲也活着么?”
  
  “…………”
  什,什么?
  他刚才,说的是舞野咲么?
  虽然我是听到了他口中的话,但是我还是需要时间去理解。
  “她的事,为什么你会……”
  一年前他没能杀死我们,于是就调查过我们么?
  但是,我认为并非如此。
  这家伙在刚见到我的时候,的确是满脸困惑之色。他疑惑的似乎就是我还活着这件事。其证据就是,他开声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如果他调查过我们的事的话,是不可能那个反应的。
  “从你的样子来看,她还活着的吧?目前为止我都没能杀死你,我就想会不会连她都没有死。没想到,除了你,舞野咲竟然也没有死!”
  这件事看来让他相当吃惊。
  就只是我还好,咲的那是什么回事?
  我不认为当时我和咲有什么不同。
  或者说,当时鲜血直流倒在地上的是我。
  他应该对我的活着感到更惊奇才是啊。
  “……你,或者那个女人活着,我还可以接受。我没能杀死你们,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我还是可以接受。不过,舞野咲还活着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如此么?
  他在叫咲的名字的时候,并不单单是在念调查过的记号,而是包含了某种感情在里面。和对着我的时候根本完全不同。
  我之前以为这家伙只是用「Antique」无差别杀人的杀人鬼。
  漫无目的,只是想杀人的杀人鬼。
  现在他在这里出现的也是为了杀我灭口。
  但是,情况不是这样的?
  这家伙不是乱杀人的杀人鬼?
  那时开始……在一开始——
  
  “因为我是一心想要杀死她的。”
  
  ——他的目标是咲?
  
  “在这一年之中,就算我杀了舞野咲,我的心依然无法开朗起来。原来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没有死么……”
  我无法回答,脸上也无法掩盖住吃惊的表情。
  “也就是说舞野咲也有防御我的咒杀的手段么?还是有办法让我产生杀死了她的错觉?不过无论如何,都只能说我太嫩了。不过再想深一层,刚才没把你就这样杀掉,或者对我来说是非常走运呢。”
  男人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就好像说给自己听,让自己回复冷静一样。
  这时,他盯着我。
  “你知道舞野咲在哪里的吧?”
  他在诱我回答,要确定心中的猜测。
  他知道我知道咲在哪里。
  但是,我完全就没打算回答。
  逃跑,暴露在这家伙的眼前很危险等等,我都抛之脑后。我一下站起来。
  既然他的目标是咲,那么我就不能从这里逃走,不能让他知道咲的所在,不能让他靠近咲一步。
  “……为什么要追着咲不放!”
  我问的不是理由,而是他的目的。
  咲不可能会有该杀的理由。就算有我也不可能接受。不过,为了保护她,有必要搞清楚他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男人的目光闪过阴暗的光芒。
  这个冷静的男人一下子裸露出了原型。
  “为了复仇!”
  我全身涌起一阵恶寒,犹如钢铁摩擦之声钻入耳中。
  他的话中所蕴含的,乃是纯粹的极度负面的情感。
  “……复仇?”
  面对这预想之外的答案,我好不容易重新问道。
  没错。男人点了点头。接着就这样说道。
  “因为我的女儿被舞野咲用「Antique」杀死了。”
  
  ◆
  
  我的女儿在小学的一次登山郊游中死了。
  足下一滑,从山上掉了下来。
  这是一个不幸的事故。
  她的死因是头骨碎裂,凹陷以及脑震荡,当场死亡。唯一所幸的是,她死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痛苦。
  在为我的女儿灵前守夜的那一晚,我从女儿的同班同学口中听到了某个传闻。
  在郊游的前一天,她的同班同学舞野咲,这名少女说过,郊游时会有人丧命。
  这个不详的言成为了诅咒,将我的女儿杀死了。
  当时我听说过,在女儿的班级中流行着一些超自然的怪谈之类的东西。在小孩子之中,这种东西的流行并不稀罕。
  我并没有将这种流言当真。
  我甚至很同情那位因为事故双眼受伤无法去郊游的少女。
  女儿的死是意外的事故造成的。我心中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我妻子却和我不同。
  她相信了那个传言,在那一个晚上打了那个女孩子。
  大概是不把这个事故推到其他人的身上,她就无法接受吧。
  在当晚,我就打电话给她的父母道歉。对方也接受了我的道歉。
  这件事本应到此就结束的。
  但是,在几个月后,我又听说,舞野咲因为女儿的事故在学校遭遇到欺凌,没有上学了。
  女儿的葬礼的事后处理,受到精神打击不支而入院的妻子入院事宜告一段落之后,我就去了舞野家登门谢罪。
  因为我女儿的事连累到她被欺凌,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甚至有想过去学校帮她解释一下,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
  为了这种事而去舞野家的我,反而遇到了道歉。
  我一问缘由,原来这是对我的女儿的死的道歉。
  竟然连她的父母也将那个传言信以为真。
  起初,我被他们的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不过随着谈话的深入,我知道了事情原来并不是我想的那一回事。
  
  P63
  她的双眼是义眼的事。
  但是却能好像人的双眼一样视物的事。
  然后,她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的事。
  这对义眼被称作「Antique」的事。
  还有。
  
  被舞野咲说过会死的人必定会死的事——
  
  我实在无法相信。
  但是她的双亲肯定了这一点。
  并不止我的女儿,学校的老师,电视里的人,甚至没有见过面的人,只要舞野咲口中说过要死的,无一例外都死了。
  无法用偶然解释过去的人数。
  他们也曾找警察商量,但是警察方表示舞野咲并没有对对方实质干过什么。的确,这件事是无法用法律去判定的。她的父亲为了探明真相,曾经去找过他得到义眼的那间店,但是似乎怎么也找不到了。
  最后,他们让舞野咲闭居在家,不让她受到任何的刺激,让她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我没直接和舞野咲谈话。他的父母阻止了我,拜托我不要再刺激他们的女儿。
  就好像乞求我饶命一般。
  当时我并不相信他们说的这些话,我反而觉得,女儿的事让他们一家人的人生全扭曲了,心中甚至深感内疚。
  所以我就自己亲自调查了一下。
  我调查的内容并不止是舞野咲的父亲的话。那些关于诅咒,魔术的文献不用说,就连那些传说,流传下来的历史书,我都尽可能地进行了调查。另外,我也有去网上收集信息,以及去请教那些研究民俗习惯的学者。
  我调查得越深入,就越发觉在这个世界之中人类死亡相关的不科学的事例比比皆是,而且许多的人都相信着这种事。
  不知不觉地,我的调查方向就移到了怎样不直接下手就可以将人杀死的方法之上。
  怎么做才可以不触犯法律就将人杀死呢?
  怎么做才可以不直接下手就将人杀死呢?
  怎么做才可以引起好像那个事故一样的现象呢?
  这样查下来后,渐渐地,这一切就重合到我女儿的死之上。
  在最开始时,我是为了否定这种无稽之谈才去调查的。
  但是,不知不觉的就渐渐变成了去调查我女儿是怎么被杀死的真相。真相就会在那里,我心中的半信半疑逐渐消失。
  我辞去了工作,也没去探望妻子,只管废寝忘食地埋头调查。
  然后,我终于来到了那一间店。
  那间店,就是舞野咲的父亲口中所说的,经营那些被称作「Antique」的诅咒之物的地方。
  在这间店之中,让我知道了不直接出手就可以将人置之死地的「Antique」是存在的。
  其中一个就是,盯着对方,怀着杀意去想象死的情景就可以将对方杀死的「Antique」——「邪眼」。
  不过,并不只是那一个。
  在那个地方,还有许多可以带来死亡的「Antique」,
  它们全部都在对我呼唤。
  带来死亡的「Antique」是存在的,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
  这一切,都被它们肯定了。
  
  我的女儿,是被舞野咲杀死的——
  
  ◆
  
  ……这算啥。
  这算啥,竟然是这种借口!
  在听完男人的话之后,在我的心里的,是说不出的愤怒。
  咲杀死了自己的同班同学?!
  周围的人都这么认为?!
  就连即使她被所有人仇视但也应该站在她身边的父母,也将咲看作犯人?!
  ……我以前曾经问过咲。
  做这种要求住宿的工作,你的父母不会说你的么?
  咲只是以惯常的毫无变化的表情,既不像认真也不像开玩笑地回答了一句“因为没人帮我出路费,回去的话我的薪水就全花在路费上了”。
  我还有问过她其他的事。
  譬如问她不上学没问题么?
  我不擅长集体行动。咲面无表情地这样回答我,好像这种事就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我并不知道咲有这样的过去。
  就这样把这些话当作打工时的闲聊,没深究下去。
  也没有想去知道她的过去。
  原来是这样的么?她过去原来发生过这种事么?
  她不显露感情……不,她无法显露感情的理由,她无法露出笑容的理由!
  “就是这种借口,你们就将咲逼上绝路么!”
  “借口?!你又知道什么!”
  “你才是!你又知道什么!”
  我正面迎上男人愤怒的视线。
  “咲的「Antique」,并不是这样的能力!”
  “你凭什么这样说?”
  “咲的「Antique」,恐怕是持有能预见未来的能力。反过来说,就是只有这种能力!”
  “你说的是,恐怕,呢。你是不肯定的吧!你是没向她本人确定的吧!”
  “……的确,这只是间接证据,是推测。”
  不过——
  “如果那个是可以将人杀死的这种可怕的能力的「Antique」,那么咲早就放弃它了。”
  “正因为是可以将人杀死的这种可怕的能力的「Antique」,所以才不敢说出来,不是么?正因为是用过它,所以才要隐瞒,不是么?”
  “…………”
  他用什么话对我诡辩?
  都没关系。
  我应该相信的,并不是咲那个「Antique」的能力之类。
  ——而是咲。
  “咲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认为这个就可以说服我?”
  “…………”
  我从衣袋中拿出咲的「义眼」,摆在了男人的面前。
  “这个就是咲的「Antique」。”
  “这个就是……?”
  “你自己确认一下吧。”
  男人接过我手中的「Antique」。
  
  ◆
  
  我从舞野咲的父亲口中听说过。
  他得到的那个「Antique」样子跟义眼一样。
  我不敢肯定这个就是她的「Antique」。
  但是,我却无法无视他的肯定之言。
  我的手,在颤抖。
  终于能够知道一直追求的真相,心中的欢喜之情让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凝视着从少年手中拿过来的舞野咲的「Antique」。
  在下一个瞬间——
  我的视界闪过一阵犹如噪音,然后不知什么东西覆盖了我眼前的景象。
  这是某个映像。
  少年说,这个是可以预见未来的「Antique」。
  这个映像,真的是属于未来的?还是属于过去的?或者是现实的还是架空的?我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楚。
  映像里并没有固定的对象。
  我也无法指定任何的对象。
  一丝也好。
  一点也好。
  我的意志完全没有介入的余地。
  只是无规律地流淌着一些没遇到过的,没见过的人的映像。
  我再一次凝视义眼。
  不应该这样子的。我想再一次确认。
  但是,依然是如此。
  眼中流淌着的,只是单纯的映像,只是陌生的人们的某一个未来。
  怎么可能?!不应该这样子的!我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事?!
  一定可以杀人的。
  这个「Antique」一定可以杀人的!不可能杀不了人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的女儿死去的理由就会消失,一个不剩全部消失。
  杀啊,「Antique」哦。你杀人啊!你是杀人的「Antique」啊!
  但是,义眼并没有呼应我。
  和那些映像一样,义眼完全无视了我的意志,只是继续映出映像。
  ——仅是如此而已。
  
  ◆
  
  “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凝视着咲的「Antique」,僵直在当场。
  “你说一下,这是怎么样的能力?”
  男人没有回答。
  “可以杀人么?”
  男人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怎么了?用这个「Antique」杀死我啊。如果能够做到的话!”
  光是刚才男人所说的那些话,确实让我联想到别的东西。
  咲可以看到未来。
  恐怕她是看到了去郊游的朋友死去的未来。
  所以,她才去阻止。
  她想救朋友,所以她才去阻止。
  但是谁也没有相信她。
  而且,还把朋友的死推在了咲的身上。
  “你也是一样!”
  你曾经认为这不是咲的错。你曾经认为这只是流言。你为了否定所以才去调查。你说着些煞有介事的话,说着些好像接受了一切的话,最后还是推在了咲的身上。
  因为在你的心中的最深处。
  你怨恨着咲。
  你憎恨着咲。
  因为你无法接受这件事。
  所以,你就被「Antique」操纵了。
  然后让咲成了替罪羊。
  就像那些人一样。
  就像在她周围的所有人一样。
  “你们以为的那些东西,夺取了咲的一切!”
  男人的双肩在颤抖,脸在扭曲。他搔着头,拼命地摇着脑袋。
  “事到如今了……你叫我怎么相信这种事!”
  男人唾沫横飞地叫着,将咲的「Antique」扔了过来。
  我接住了咲的「Antique」。只见那个男人用充血变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这个并不是那个女人的「Antique」!她的「Antique」不是这个!舞野咲用「Antique」杀死了我的女儿!”
  “就好像你做的事一样?”
  我马上反驳,然后男人的身体就惊慌地摇晃了一下。
  连续过路杀人魔事件。
  这是因为他未能熟练使用「Antique」的能力?还是在尝试?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如果那些都是这个男人做的,那么这家伙就已经夺去过无辜的人的性命。
  我将他掩盖在女儿的复仇之下所逃避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
  “咲并没有杀死你的女儿。你做的事只不过是无差别地乱杀人而已。就如同你自己痛恨的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犯人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不知在什么时候,男人把某件物品拿在手中。
  他的左手是钉着五寸钉的稻草人偶。
  右手则是一个古老的木槌。
  男人向着稻草人偶的胸部——刚好心脏位置插着的那五寸钉一槌打了下去。
  在下一个瞬间。
  我的心脏就被贯穿而过的冲击袭击,然后我就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不知在什么时候,男人把某件物品拿在手中。
  是一件闪着微弱的七色光芒,鱼鳞形状的东西。
  男人抓住我的下巴,强行地把这个塞进了我的口中,让我吞了下去。
  你让我吞了什么——?
  就在我出声的同时。
  我手脚的末端,开始溶解。
  就犹如身中魔女的诅咒,成为泡沫消失了的人鱼一般。
  
  第三次,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不知在什么时候,男人把某件物品拿在手中。
  那是一根蜡烛
  这根又粗又长的蜡烛,它的蜡烛芯在闪闪燃烧。
  男人简单地向着点着火的蜡烛芯的顶端处一握。
  在下一个瞬间。
  我的视界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Vision」的未来视还在持续。
  不断反复。
  不断反复。
  随着噪音,让我看到我自己死亡的映像。
  无论我干什么。
  无论我怎么挣扎。
  我都被杀死了。
  一次。
  又一次。
  不断被杀死。
  所看到的死亡的未来如此地向我汹涌而来,这种情形我根本没有遇见过。
  就犹如将只能束手待毙的事实狠狠地摆在我的面前。
  想吐。
  脑袋似乎要坏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
  
  刻——
  
  呼喊我的声音,切入了我「Vision」的未来视之中。
  「Vision」的未来视犹如被取消了一般,中断了。
  这个声音我认得。
  在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谁的瞬间,我不禁咒骂自己的粗心。
  从男人的身后走上来进入男人的视线的是——
  “……小麻美!”
  她的手上拿着一扎小小的花束。
  这个应该是过来探望咲的慰问品。
  在这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状况之中,她会怎么样?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她?
  当然,男人也听到了麻美的声音。
  他慢慢地转过头去。
  

  P77(图)
  
  小麻美呆呆地伫立在当场。
  快跑!我向她大叫,但是她一下没能理解我叫声的含义。
  男人说过——那是「邪眼」。
  他所得到的,乃是盯着对方,怀着杀意去想象死的情景就可以将对方杀死的「Antique」——「邪眼」。
  我不认为男人会保持着理性望向小麻美。
  我不认为男人的杀意会不够。
  这个男人,怀着理应是向着我的那十二分的杀意,望向了小麻美——
  不可以让你得逞!
  我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我抢入男人和麻美之间。
  不可以再失去了。
  我不可以再让她失去朋友!
  我挡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正面地迎上他那死亡的视线——
  
  ◆
  
  我心中的死的情景,也就是我女儿死时的情景。
  在我的脑海中,经常浮现出我女儿面目全非的样子。
  额头裂伤,鲜血沾满她的头发。头骨碎裂而变形的头部。
  这个就是我所描绘的死亡的根源。
  心中想象着对方死去的情景,怀着杀意去瞪着对方,就能杀死对方的「Antique」——「邪眼」。
  我用这种方法夺取了许多条生命。
  虽然也有用其他的「Antique」杀过人,但是被我用「邪眼」杀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我的构成我心中的“死亡”的根源就是我女儿的死。
  现在,我的视线捕捉到一名少女。
  少女的身影和我女儿重合了。
  少女的死,和我女儿的死重合了。
  “想起女儿的死”这个行为,让我萌生了杀意。
  于是,这个少女就会迎来和我女儿同样形式的死亡——理应如此的。
  但是。
  但是在少年抢在少女和我之间的时候——我被他的右眼的视线缠住的时候。
  喷出鲜血的是我。
  头部凹陷下去的是我。
  脑袋被撞扁的是我。
  
  ◆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忽然从头部喷涌出鲜血,身体也犹如电池用尽一样停止了动作。
  在他的那无数个「Antique」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受到了诅咒反噬?还是他为了不将无关的人卷入其中,自己了断了自己?
  没办法确认。
  因为男人已经断气了。
  我先带着小麻美走出小巷,然后对她说之后的事都交给我,让她先回家。
  她看来并不相信我那被强盗袭击的说辞,欲言又止。不过,她却理解到刚才的是比强盗袭击还要紧急的事态,所以她相信了我,没再多问就回去了。
  之后怎么处理那个男人的事呢?
  事实上,这件事非常之严重,不过我还是决定先回去付丧堂一趟。
  因为,如果无法联络到都和子小姐的原因是跟那个男人有关——也就是如果都和子小姐也遭到这个男人的袭击的话……我心中变得非常的不安。
  那个男人没确定都和子小姐是否还活着,所以似乎没有担心的必要。但是,不经过自己的亲眼确认,我实在无法安心下来。
  被那个男人的袭击,让我觉得连自己的寿命都被缩短了。
  从「Vision」的那堆未来视来看,我走错一步的话就会命殒当场。
  或许,这次只是我运气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因为男人的这次袭击,也使我知道了一些事。
  那就是咲的过去。
  为什么她不跟我说她的「Antique」的事呢?
  我想不明白。
  不过,如果咲告诉我的话,那么我肯定会对这个追问下去的吧。
  这样,一定会让咲重新想起当时没能救到朋友的那段悲伤回忆。还有后悔之情。
  她无法忍受这些痛苦吧。
  都和子小姐不想我们持有「Antique」。或许她不想被这样的都和子小姐讨厌。
  这些想法也符合逻辑。
  但是最关键的是。
  我不时见到咲露出背负着罪恶感的样子。
  不知为了要替什么赎罪,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的举动。
  这些的根源,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咲没能救到朋友,或者是在后悔自己看到了那一个未来吧。
  咲并没有任何罪过,但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如此对待她,让她的后悔之情变成了负罪感。在今天,这份负罪感还一直纠缠着她。
  明天,咲醒过来的话,我就要告诉她。
  你根本没有任何过错。
  其他人,就算连她的父母也没有对她说的话。
  我要亲口告诉她。
  
  那个时候,怀着如此的想法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中那份黑暗之深,还有我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我都一无所知。
  
  ◆
  
  这就是死亡?
  在越来越稀薄的意识之中,我开始了回忆。
  想起来的,是那些被我得到的「Antique」杀死的无辜的人。
  一年前。我得到了「Antique」,在这个地方与舞野咲相遇之前那段短暂的时间里,我杀死了许多许多的人。
  为了试验「Antique」的能力,又或者是因为见到了与我的女儿一样年纪无忧无虑的少女而萌生了杀机。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现在并没想过要人来救我。
  或者应该说,能去下面与女儿相会,心中一片的平静。
  但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精神失常,现在依然在住院之中的妻子。
  在我没知道「Antique」这种东西之前,我还认为没能经受住女儿的死的妻子,内心是脆弱的。
  但是现在回头一想,脆弱的其实是我自己。
  放弃了憎恨的妻子,比执着于憎恨的我更为之坚强吧。
  因为比起将矛头指向无辜之人的我,她将足以毁灭自己内心的憎恨指向了自己。
  我真的是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我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从一……
  
  ◆
  
  我走入离开大路的小巷深处。
  在我眼前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的,是一间陈旧的小店。
  走惯的道路,熟悉的店。
  不可能会走错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进去。
  我打开了店门——
  
  “欢迎光临,付丧堂古董店。”
  
  ——一位陌生的女性对我说道。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7 20:25 编辑


第二章 真实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会是何等轻松。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会是何等幸福。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知道会比知道幸福的事。
  不过,这种不知道反而更好的事是一件都不存在的。
  就算伴随着怎么样的痛苦。
  就算那是多么的不幸。
  我们是必须要知道的。
  所以,在知道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能知道那件事,真是再好不过。
  听我说。
  我能知道那件事,真是再好不过。
  但是,果然是这样呢。
  我还是一直希望自己能被蒙在鼓里啊。
  
  ◆
  
  我想起了在那一天。
  一个男人来到了我的店中。
  他说,他想要“眼”。
  他说,想为失去双眼的孩子,找一对可以像真的眼睛一样视物的义眼。
  于是我就给了他所祈望之物。
  我并没有选择「Antique」。
  而是那个「Antique」选择了客人——选中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喜极而泣地接过了这对「Antique」。
  认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了么?他丝毫都没去细想。
  或者,是他那已经疲敝得到达极限的精神,并没有让他可以思考的余地。
  或者,他在无意识之中,害怕自己一怀疑,就会失去眼前的奇迹。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个「Antique」。
  “不过,请注意一点。用了这个「Antique」,连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也会看得到。”
  
  男人似乎没有理会我的忠告。
  人都是这样子的。
  优先看到的都是能实现的愿望。
  绝对不肯去面对,也无法面对那所伴随的不幸的可能性。
  陷入绝路的人,都会如此。
  但是,既然「Antique」选中了他,那么我就不会再出手干涉。
  怎么使用「Antique」,是他自己决定的。
  由「Antique」带来的东西是什么,也是由他自己决定……
  
  ◆
  
  我的思考完全无法跟得上。
  我打开小巷的深处那间小巧的店铺的店门。
  走惯的道路,熟悉的店。
  不可能走错的。
  相同的地方。
  相同的陈设。
  但是,却完全不同。
  里面摆放的商品不同。
  气氛不同。
  最关键的——
  招呼我进来的人,也不是应该在这里的那个人。
  这里并不是付丧堂古董店。
  但是,她刚才的确说过。
  欢迎光临,付丧堂古董店。
  “你是……”
  我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女性。
  和那个人不同,她把一头长及地面的黑发扎成了马尾。身上穿着的是松身的连衣裙,正好和那个人相反。脸上懒慵的表情,也和让人觉得好胜要强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她的身高和那个人差不多,不过,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完全不一样。和拥有让人过目难忘的印象的那个人不同,眼前的这位女性总给我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我为什么老是将这名女性的容貌与都和子小姐比呢?明明她们就不是同一个人。
  “初次见面,我应不应该这样说呢?——来栖刻也君。”
  她向我打了招呼之后,还特意添上了我的名字。
  我开始追朔记忆。
  她说话的口气暗示了她和我曾经见过面。
  但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她。
  应该没有。
  记忆朦胧而模糊,并不清晰。
  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
  “……我们,见过面?”
  “说见过的话就是见过,不过,说没见过的话就是没见过。”
  但是,这含糊不清的说话方式,绝对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我,来过这里……?”
  
  P90(图)

  
  我心中似乎这样觉得。
  “嗯。”
  她肯定了。
  但是我却只能否认。
  因为我没这样的记忆。
  心中是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却没这样的记忆。
  不过,这种感觉却无法拭去。
  我无法拭去曾经来过这里的感觉。
  “没办法啊。因为你来过这里的事实,见过我的事实,都变成了非事实呢。”
  “……变成了非事实?请问你是指什么呢?”
  看她的样子,我不觉得她在说假话。我也不认为她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她的话还是依然暧昧不清。
  “你究竟……”
  “我的名字是久远刹华。”
  果然,对久远刹华这个名字,我还是没有印象。但是,她继续说出了让我非常吃惊的话。
  “是这个付丧堂古董店的主人。”
  “你说的是,付丧堂……?”
  我的确没有走错地方。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不是都和子小姐,而是这个人……
  “请不要这样盯着我。”
  “啊,对,对不起。失礼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的‘眼’已经被污染得很严重了。”
  “?”
  “似乎承受了相当严重的诅咒呢,你的右眼。”
  我不由得马上用手盖住自己的右眼。她知道我这眼睛里的是「Vision」?不,毫无疑问,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提到的“污染”又是什么?
  “先把它取下来好一点。这样我也好放心。”
  “……好的。”
  虽然我无法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但是我还是将右眼处的义眼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现在,我不认为必须要带着「Vision」。比起这个,我更想把话题进行下去。
  “……请问,都和子小姐在哪里?”
  我觉得她是知道都和子小姐的所在的。
  然后,我觉得都和子小姐会对我说明眼前这原因不明的情况。
  “都和子她啊,在付丧堂古董店呢。”
  她对都和子小姐并没有尊称,果然是认识她的么?
  “嗯。都和子是我的老朋友,的关系吧。”
  她回答了我的疑问。
  明明我还没有说出口。
  “刚才你说过,她在付丧堂古董店,是吧?”
  “嗯。”
  “那么,这里又是什么?”
  我问的,不是“哪里”。
  而是,“什么”。
  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而是心中的直觉之类。
  这里是到底是什么呢?我实在不明白。
  “这里也是付丧堂古董店哦。不过,我的付丧堂古董店和都和子的不同。我完全没像都和子那样请了打工的人呢。”
  姐妹店,我听闻过这种说法。
  这里的就是付丧堂的姐妹店?
  但是问题所在不是在这里。
  问题是,为什么会是在这里。
  我进去的,的确应该是我和咲平时打工的,都和子小姐所在的付丧堂。
  “这里是只有追求「Antique」的人才能找得到的地方,而且要被「Antique」选中的人才能找得到的地方。”
  “……被「Antique」选中?”
  “嗯。真的「Antique」。”
  “真的……”
  看到我只能复述着自己的话,她继续说道。
  “付丧堂古董店有两个。一个是真,一个是伪。真的店主是我,伪的店主是都和子。真伪可以说是在同一个地方,也可以说不是。
  入口只有一个。到访的客人,会被哪一间店招待呢?这是由那个人而定的。同时也是由「Antique」而定。”
  
  这是一间特别的古董店——
  
  “有追求「Antique」的人。但是,「Antique」并不是想追求就能得到的。必须要被「Antique」所选中。只有被「Antique」选中的人,才能来到我的店中。除此之外的人,只能去都和子的店。”
  
  这是一种特别的力量——
  
  “入口只有一个。但是,店却有两间。这间店会选择客人。将是否被「Antique」选中的人区分开。”
  
  这就是犹如——
  
  “「付丧堂古董店」,就是一个只会招待被「Antique」选中的人的「Antique」哦。”
  
  果真和我的猜想交汇了。
  随着她的说明,我心中的确萌生了如此的猜测。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吃惊。这间店,竟然也是货真价实的「Antique」。
  她迅速地看了失去言语的我一眼。
  “那么,你——”
  她静静地向我问道。
  “——想要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打开小巷的深处那间小巧的店的店门。
  在里面,只见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偶,没有地图的罗盘,有缺口的陶瓷餐具,被盖子和绑绳捆得死死的壶,带有日期的计算器,巨大古老的指针时钟,拥有四面镜子的梳妆台等等之类的东西紧密地排列在一起。
  一名女性站在这些奇异而古怪的道具之间。
  一头黑发,一脸懒慵之色的女性。
  有东西进入了我视界的一角。
  我向下一望。
  有人在那里。
  不,是我抱着的一个人。
  那是谁?
  我抱着的是谁?
  我继续往下看。
  ————!
  我看到的是,完全失去血色,与死人无异的那张脸——
  
  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刚才的是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未来么?脑海中闪过的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还有之后遮住视界的映像。
  没错。
  那是「Vision」看到未来时的情景。
  “还是这样……”
  我又再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Vision」变得奇怪的?
  ……是那个时候。在被飞鸟跟踪袭击的那个时候开始,我的「Vision」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看到不会发生的未来,看到完全没联系的未来,看到相异的未来。
  刚才也是如此。
  刚才的「Vision」看到的,是我走入这个店时的情景。
  不过,这情景是过去的。
  日期是今天。时间是一小时之前。
  在「Vision」看到的映像中,那个古老的时钟告诉了我时间,所以就让我知道了刚才「Vision」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而且,我现在是一个人在这里。
  而在刚才的映像中,我是和她一起的。
  而且……
  我马上摇头否定。
  到底「Vision」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这不是「Vision」有问题哦。”
  “?”
  好像看穿了我心中的疑团,女性开口说道。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哦。「Vision」什么问题都没有。「Antique」和机械不同,是不会发生故障的。”
  “但是,实际上——”
  我觉得她并没有说假话。不过,我却无法率直地去承认这一点。
  是我无法正确理解她的话?
  “你想不想知道?”
  她问我,想不想知道。
  她并没有问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恐怕,一切她都已经了然于胸。
  我不知道的事也好,以及我不认为自己是想知道的事也好,所有的一切也好。
  无视她,离开这里。
  但是,我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请坐。”
  她劝我坐下。明明心中还对都和子小姐的安危感到焦急,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的违逆之意,听从了她的话坐在了椅子之上。
  “你很难立刻就相信的,所以我们再谈一谈吧。”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进入了正题。只见她拿出了一叠纸牌,熟练地洗完一遍后,将其背面向上一一摆列在我的面前。
  “这个并不是「Antique」,只是类似商品卡片之类的东西而已。好了,请你抽一张看看。”
  我顺着她的意思抽了一张牌。
  “翻过来。”
  我将牌翻过来,见上面画着某个图案。
  一对毫无特征的木制人偶——「入替人偶」的图案。
  “这个「Antique」和你有关系么?”
  “嗯。”
  “请你将那时的事告诉我。”
  “那个时候的事……?”
  我心中抱着疑问,一边回忆一边将那时候发生的事说明了一次。
  “和咲一起去演奏会的时候,其中一个出演者,这个女孩子拥有这件「Antique」。她使用这个,夺去了姐姐的唱歌能力。不过,她原本以为的是自己夺去的是姐姐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站在舞台上的少女是真理亚。
  在她的独唱结束后,观众们为她送上了掌声。
  走上舞台的是真理亚的母亲。
  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这些称赞就是属于她的一般。
  就在这时。
  舞台的照明灯一起灭掉了。
  这并不是演出。
  也不是停电。
  紧急灯犹如主光灯一般射上舞台。
  就在主光灯之中,沉重的各种照明器具掉了下来,压在了舞台上面的人之上。
  
  “————!”
  这是……?刚才的是「Vision」的映像。这与我和她们牵连上的时候看到的未来视一模一样。
  但是,为什么我的「Vision」——会看到过去「Vision」看到的映像?
  “你看到什么了?”
  “!”
  她连我看到什么都知道!?
  “请说给我听。”
  于是,我就把刚才「Vision」的内容告诉她。
  但是她对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我继续。
  “抽下一张牌。”
  “呃?啊,好的。”
  我顺着她的意思又抽了一张牌。这次牌上的则是毫无表情的面具——「假面舞会」的图案。
  “请你将有关「假面舞会」所发生的事跟我说一下。”
  “我的同学得到了这个「假面舞会」。他讨厌自己,想用这个面具变成其他人代替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用手遮着脸的岸谷站在那里。
  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但是从他手指的缝隙之间看到的,的确是岸谷的脸。
  他将遮着脸上的手放开。
  于是,犹如电影中的特殊面具一般,他的脸被取了下来。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面具”。
  我把目光从他手中的面具移到他的脸上。
  在面具后面出现的是犹如半成品的人偶一般的……不,再说得清楚一点。那个就犹如尸体一般毫无任何表情的脸。
  
  “————!”
  又是这样子。为什么「Vision」又看到了这个?为什么「Vision」会重现过去?
  “刚才你看到的是?”
  于是,我就把刚才「Vision」的内容告诉她。她听完之后,又再叫我翻过一张牌,把与那个「Antique」有关发生的事告诉她。
  被「发条」和「线」玩弄的人偶们,和咲被附身的事。
  能通过他人的眼视物的「眼镜」,和将死亡据为己有的占卜师的事。
  能偷听到人的心之声的「心声」,和那个持有「心声」的赌徒的事。
  能让放进去的东西保持着该时的状态的「箱」,和将自己的孩子收在「箱」里的老妇人的事。
  使用彰显存在的「光」以及稀薄存在的「影」的老师与元同班同学的事。
  能完全制造出寂静的「明镜」以及因为追求「明镜」而没听到自己重要的人的呼救之声的作曲家的事。
  其他的,像「像」和「笔记本」,所有曾经与我有关的「Antique」的事我都告诉了她。
  每一次,不知为什么我都感到了「Vision」的那噪音般尖锐的头痛,以及看到那个时候的未来视。
  但是,我却完全没有半分的疑惑,好像是中了催眠术被操纵着的人偶一般,服从着她的话。
  最后,面前摆着的牌只剩下了三枚。
  下一张牌的图案是那对「幸运」的手镯。
  “一个是夺去他人幸运的手镯。一个则是付出幸运,然后收获更多的幸运的手镯。持有前者的那个女孩子,使用手镯为自己获得幸运。而在那里出现的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人,则使用了「音灵」破坏了天花板的玻璃。”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闪闪发光的无数光亮。
  在我意识到那是四散而下的天花板的玻璃碎片后仅仅数秒。
  在这数秒之间犹如宝石一般闪亮的玻璃碎片,成为了凶器。
  砸落而下的玻璃碎片将我的视界染成一片鲜红——
  
  “持有「幸运」的那两个人幸运地避开了玻璃碎片,但是其他的许多学生却受了重伤。”
  我将「Vision」看到的内容以及那件的始末说了出来。
  “继续。”
  我顺着她的指示,又再翻过一张牌。
  这次牌的图案是「香炉」。
  “持有这个「香炉」的是我学校的一个后辈。她的恋人因为事故而死,为了能与他在梦中相会,她就使用了这个「香炉」。但是,她却无法脱身于那个梦境。我虽然有去帮过她……但是却失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在毫无特征的房间之中。
  七濑睡在床上。
  她安静地沉睡着。
  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画面一直没变。
  只是七濑睡在床上,没有任何变化的映像。
  寂静,真的是寂静得犹如静止的画面一般的光景。
  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映像切入而来,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信号灯开始闪烁。
  车直驶而来。
  我在咲的后边跟她一起走上斑马线。她比我先走了几步。
  车就这样直驶过来。
  明明是红灯,还是直驶过来。
  并没有停。
  连速度都没有减慢。
  车就这样直驶过来——冲入了斑马线。
  咲就在那里。
  咲在斑马线上。
  和成千上万的人一样,在绿色信号灯闪烁的时候要走过斑马线的咲。
  ——无法置信地,她的身体被撞飞上半空。
  
  “告诉我你刚才看到的。”
  听到她的话后,我就将切入了七濑在病房中死去的映像的那段咲的交通事故告诉了她。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的?那个,我记得是……?
  “继续。”
  虽然我心中闪过了疑问,但是刹华小姐却没有给我深思的时间,叫我继续翻下一张牌。
  在催促之下,我翻开了最后一张牌。
  这是那个引起偶然的振动子——「Pendulum」的牌。
  “持有这个的,是一名叫峰山的女孩子。她……”
  一瞬之间。
  我的记忆一下子没跟上来。
  记忆就好像断开了一样,我无法将记忆从口中说出来。
  “她……”
  “她?”
  “她,明明是女孩子却喜欢咲……”
  “然后?”
  “……然后,她就向咲表白。咲因为很困扰,所以就要我扮作她的男朋友,想让她死心。然后,她就使用「Pendulum」引起偶然,让我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败,让咲看到我难看的一面,想让咲对我死心。”
  没错,这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
  踩在鞋带上被绊倒,在买门票的时候零钱掉下来撒满一地,吃东西的时候弄得杯盘翻侧之类的,只是这类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而已。
  “就只有这些?”
  “嗯,就只有这些。”
  嗯,只有这些了。但是明明应该只有这些的……
  “还有什么一起想起来的么?”
  “!”
  “请告诉我。”
  刚才我的记忆有一瞬间断开了。
  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别的记忆在我脑内闪过的?
  一个,是刚才我说的内容。
  另一个,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事。
  那另一个记忆,就是在工地处她用「Pendulum」让钢材之类的东西我掉下来,想杀死我。
  但是那些事并没有发生,并不是现实。
  我的记忆是这样告诉我的。
  而且,在那个映像里,「Pendulum」最后是坏了的。
  但是,这个「Pendulum」,在和骏他们一战当中被都和子小姐拿了过来,这就证明了这个「Pendulum」并没有损坏。因为就算是都和子小姐,她也无法将坏掉的「Antique」修好的。
  刚才的恐怕是我回忆起了「Vision」的未来视,如此的一回事。我只是将实际的记忆和「Vision」的映像混在了一起同时回忆了起来……
  
  ——俺,当时是想杀死来栖你的。
  
  不经意间,我想起了就在刚才峰山对我说的话。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才这样说的。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和刚才的一样,同样是「Vision」的映像。
  但是,接二连三出现的这段「Vision」则是——
  在人行天桥上被过路的人撞倒的我。
  在我头上对准我掉下来的大块混凝土碎片。
  轮胎爆裂向我冲过来的货车。
  这接着之后爆炸的货车。
  
  ……不对,太古怪了。
  为什么我的「Vision」会看到这些的?
  这些和峰山并没有关系啊。
  这些,那是今天我被飞鸟袭击时「Vision」看到的内容。
  从人行天桥掉下来的「Vision」,混凝土的掉下,货车的翻侧与爆炸……
  但是,为什么刚才我的「Vision」会看到这些的呢?
  而且,为什么在这些「Vision」中峰山会出现的?
  果然是我的「Vision」坏了么?
  “我再说一次。「Vision」并没有出问题,也不会坏的。”
  “不过!”
  “为什么?”
  她看着我的右眼处,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你看到的东西,并不是「Vision」看到的未来视。”
  “……呃?”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说的是,我看到的东西,并不是「Vision」看到的未来视?
  “「Vision」的能力是未来视。但是,这个未来是被限定的。什么样的未来?”
  “死亡的未来。”
  “没错。但是你看到的真的全是这样子的么?”
  “没错。就像我刚才所说的。”
  “嗯。所以我一直在听呢。譬如「幸运」。你说许多的人受伤了?”
  “嗯。”
  “明明只是受伤,但为什么「Vision」会看得到?”
  “那是我……”
  我,做过什么了么?
  通过「Vision」看到未来的我,会采取改变这个未来的行动。
  但是,当时我只能顾得保护咲,根本没办法去顾及其他的学生。但即使是这样,最后并没有人丧命。
  明明我并没有让未来改变。
  “譬如那个「假面舞会」。你刚才说的是,看到了他成为了其他人的未来吧?那个是死的未来么?”
  “成为了另外的人,也就是杀了自己,这不是死亡么?”
  “这个能叫做人的死亡么?”
  “这……”
  的确,那可以说是人的死么?但是,我的「Vision」却看到了。这样的话,那一次的就不是与死相关了?
  “又譬如「香炉」。你的学妹沉溺于梦中,但是她在医院里得到充分的照顾吧?”
  “那个是……”
  的确,下定决心要在「香炉」的梦境中生活的她,现在依然活在梦境之中。虽然她没有醒过来,但是她的身体是确实活着的。但是,这不也是死的形式的一种么?
  “而且。”
  她再把一个事实摆在了我眼前。
  “在「香炉」的梦境中你看到的那个虚假的死亡,是死的未来么?”
  “那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我刚才浮起的疑问所在。
  在七濑的梦境中看到的咲的死,毫无疑问是假的。但是为什么我依然会看到「Vision」未来视?
  那个明明应该只是一个梦。
  明明不可能是死亡的未来……
  “那个真的可以叫做死亡么?决定人是不是死去,并不是你自己的吧?”
  “我……”
  不是的。但是我却无法把这否定之言说出来。
  因为我心中已经充满了疑团。
  因为重新审视一遍我一直下意识地接受着的东西之后,我看到了“破绽”。
  “还有一点。你的「Vision」是怎么看到未来视的?”
  “……在头脑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未来的映像就会切入我现实的视界,展现在我眼前。”
  “不是这样的。”
  “呃?”
  “犹如噪音般的闪过的异样只会在你的视界。在「Vision」看到死的未来时,是不会伴随着头痛的。”
  的确,「Vision」是在我的眼睛处。
  并没有让头闪过一阵疼痛的理由。
  ……但是实际上却是如此,所以这个是事实,应该是事实。
  “而且「Vision」所看到的死的未来,是通过死者的视角看到的。「Vision」与死者的‘眼’同调,然后看到死者死去的时候见到的情景。绝对不是第三者的视角哦。”
  我想起来了。
  我看过的无数「Vision」。
  我被老妇人用钝器杀死时的情景。
  赌博输了,自绝时的情景。
  被杀人鬼杀死时所看到的情景。
  这是我的死亡的未来。
  但是。
  我看到被婚约者推下去的女性。
  被疾病折磨,刮着墙壁慢慢倒下去的下人。
  自己的存在消失了的同班同学。
  被崩塌的天花板吞没的占卜师。
  沉溺于梦境,平静地迎来死亡的后辈。
  无法忍受失恋,要投河自杀的少女。
  被头上掉下来的玻璃碎片切伤的学生们。
  被舞台上的照明器具压在下面的母亲和少女。
  这都是其他人的死亡的未来。
  还有。
  重病缠身的咲。
  被人偶占据,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咲。
  遭遇交通事故的咲。
  那些是咲的死亡的未来。
  这些不是我的死亡,也不是死者在死亡的时候本人所看到的东西。这种犹如在远处看着人的死亡的……这些,这一切是……
  “我曾经看过的死的情景……?”
  也就是说,这些都意味着——
  “没错。你持有的「Antique」……”
  
  ——并不是「Vision」?
  
  “不可能的!”
  我马上否定。
  不是的。这不可能的。哪里会有这种事!
  只有这一点我是无法承认的。
  就算心中产生了多少疑问,就算看到了多少破绽,只有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Vision」是都和子小姐给我的。都和子小姐是这样对我说的。
  她说,这个「Antique」叫做「Vision」,可以看到死亡的未来。
  那个人没理由骗我的。
  所以,这个「Vision」是……这个……。
  “这个……?”
  在这时,我终于察觉到了,也想起来了。
  “没错。如果你持有的「Antique」是「Vision」的话,就解释不过去了。
  ……没错,不合逻辑,没法解释得通。
  “为什么刚才你能看到死亡?”
  我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右眼处。
  摸到的,只是眼窝的空洞。
  没错。我刚才是不可能看到未来的。
  因为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戴上「Vision」。
  “……那么,我之前一直看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呆滞地问道 。
  一直当是理所当然地去接受着,相信着的现实瞬间土崩瓦解了。
  脚边处出现崩塌的感觉,我整个人似乎就要倒下。
  “看来准备好了呢。”
  刹华点了点头。她好像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准备?”
  “让你心中产生疑惑。或者说,将你一直深信着的东西破坏掉。因为,你一直以来的这种没有半点疑问,信以为真的状态,很可能会让你之后做的事变得毫无意义。”
  说完,她在我的眼前拿出了一个陶器,一个黑漆漆的大壶放在我的面前。这个壶的盖子盖得紧紧的,并且用绳子绑得严严密密。
  根本不用问。这个壶是「Antique」。
  “这个是……”
  我一下记起来了,马上按住了正要解开绳子的刹华小姐的手。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做的。这个壶很危险。这个壶里封印着世上的灾厄。一旦打开的话……”
  然后我就意识到了。
  ……为什么我会记起这个「灾厄之壶」的事的?明明我已经将壶中的事全部忘掉了才对。
  “没错。这个壶的确被叫作「灾厄之壶」。但是其实错了呢。”
  她推开我押着她的手,平静地否定道。
  “人是会忘记的生物。你觉得这些被忘掉的记忆去哪里了呢?”
  “?”
  面对这唐突的问题,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人引起的事物现象的变化,想过的想法,经历过的过去。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东西。就算人把这些忘记了,这些也不会消失。记忆也是一样。就算是想不起来,也是不会消失的。所有的记忆,都被积存在与这个世界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被叫作记忆之海的地方。”
  “…………”
  “这个壶本来的名字叫做「忘却之壶」。这个壶之中与记忆之海相连。这个壶的能力就是,将人在世界上不要的,不想知道的记忆,或者是将被忘掉的记忆扔到记忆之海。但是,因为有人使用有误,将记忆以外的东西扔进壶里面了,所以那些被舍弃在壶里的人就利用这个壶的能力,将想封印的记忆夺走而已。这个壶本身的能力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她似乎是要把这个被称作「灾厄之壶」的缘由跟我说清楚。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多亏了一个巫女,她将被丢在壶中的那些人净化了。这样这个「忘却之壶」又可以使用了。”
  “你想要我舍弃东西什么?”
  “……不是舍弃,而是拿回来哦。”
  “?”
  “既然能够积存进去,那么也就能够拿出来。然后,你能够来到这里,能够被这个「忘却之壶」选中,就是因为你有知道的必要。”
  “……知道?知道什么?”
  “一切。你身上发生的,她身上发生的。
  ——还有你忘掉的一切。”
  我的手自然地伸往那个壶。
  “打开这个壶盖的人能看到本人所忘掉的记忆。但是,世上也有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的东西。在这些东西之中封印着许多对你来说相当痛苦的回忆。”
  
  请将这些真相全部忘掉——
  
  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反作用力,将我的手扯了回来,就犹如碰到了炽热的东西一般。
  那个巫女的话,与刹华的话重叠了。
  那个巫女说过,知道了真相的话会引来黑暗。
  我现在要做的事,也许就是如此。
  我将要得到的,也许就是被称作禁忌的东西。
  看到我似乎猜到了几分,她出声了。
  “我只是负责给与。选择的你是自己哦。”
  如果都和子小姐在场的话,恐怕是会阻止我的吧。她不想人们去使用「Antique」。因为「Antique」会使人不幸。
  但是,我有必要知道我舍弃在那里的真相。
  身体里面的某样东西,在向我诉求着,要我必须这样做。
  在我身上,在都和子小姐身上,在刹华小姐身上,还有在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忘记掉的东西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刹华小姐说过,我一直相信着的东西是有误的,而且,还一直忘记了某些东西。
  我一直接受着,相信着的东西是什么呢?然后,我又忘记了什么呢?
  眼前的这个「Antique」会给我答案。
  我伸出去的手只缩回来了一次。
  再也没有东西能够阻止了。
  就好像过去获得真相的巫女一样,我打开了那个壶。
  那个在过去甚至被称作禁忌的「忘却之壶」——
  
  ◆
  
  我想起了那一天。
  他第一次来的那一天。
  他一边的脸上满是鲜血,另一边的脸上满是眼泪,抬头看着我,哀求着我。
  帮帮我。
  我心中已经想到了,可以实现他的愿望的「Antique」。
  但是,我以为它不会回应他的。
  「Antique」会选择主人。
  我本来以为那个「Antique」已经不会再选中任何人的。
  但是,他还是被引到了这间店。
  所以,我以为是别的「Antique」选中了他。
  但是,我错了。
  那个「Antique」选中了他。
  既然「Antique」选中了主人的话,那么我就只能把「Antique」给他。
  就算这会导致不幸的未来,就算这会走向终焉……
  因为我只是这样的存在。
  选中他的「Antique」的名字就是——「幻影」。(译注:原文是ファントム,即Phantom,意思为虚幻,幻影,亡灵等)
  
  于是,一切都开始了。
  他忘掉的……不,在他记忆中被消去的真实的故事,开始了。
  
  ◆
  
  曾经有一个少女,她渴望死亡。
  这个少女她对我说了,有些不想死了呢。
  但是,一个杀人鬼践踏了她的这个愿望。
  这个杀人鬼夺去了我的右眼,也要夺去这个少女的性命。
  被凶刃刺倒的她,在生命的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想死。
  
  她说过,她完全没有喜欢的东西。
  她说过,没人会为她感到悲伤。
  她说过,她并不值得去守护。
  她说过,大家都想她死。
  她说过,她一无所有。
  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中,她渴望着死亡。
  这样的她,在生命的最后,对我说,她不想死。
  所以。
  所以我想实现她的愿望。
  我想帮她。
  我从杀人鬼的手下逃走,抱着她飞跑,希望找到人求救。
  在刚才的争斗之中,我的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想找人求救。但是,我无法理解,明明我是想找人求救的,但我却往小巷的深处跑去。
  这我根本就没时间去考虑这种事。
  我的脑海之中,只有怀里那个即将殒命的少女,以及想救她的想法。
  我走到小巷的深处,一间小巧的店前。
  好像被引导着一样,我打开了店门。
  店内站着一名女性。
  “求你帮帮我!”
  我哀求。
  我一边的脸上沾满是鲜血,另一边的脸上沾满泪水,抬头看着她,哀求道。
  “请帮我就救护车!”
  我恳求眼前的这名女性。
  但是,那名女性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完全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过,虽然我不明白,我还是看了一眼手中抱着的少女。
  她的脸犹如人偶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
  迟了。那名女性,用她的表情告诉了我。
  “……不是的!她只是平时不怎么显露表情而已!还没有……”
  就如同在否定我的话一样,她的手失去了力道,垂了下来。
  不动了。少女再没有任何反应。
  迟了。我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没能救到她。这个事实,犹如剧毒一般侵入我的内心。
  “……你想要什么呢?”
  向着这个样子的我,眼前的女性开声问道。
  现在的状况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在往常,她的这句话一定会让我这样质问她。但是,现在这句话现在却使我清醒了过来。
  想要的?我是想要什么来到这里的?
  当然了。
  就是能救她的方法。
  我是为了救她,跑进这间店的。
  但是,她已经……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某件物体之上。
  那是一根“针”。
  这根针,针尖好像生锈了似的呈赤铜色。在另一边的针头处,则是弯成圆状,中间留有一个小孔。这根针的样子就和时钟的那些指针差不多。
  “「幻影」。”
  “呃?”
  “这是这个「Antique」的名字哦。”
  “「Antique」?”
  “——虽是这样说,但「Antique」并不是指古董或美术品之类的东西。「Antique」是一部分的人对那些由拥有力量的古人或者魔术师所制作出来,寄宿着人类的怨念与自然的灵力而因此持有力量的诅咒之物的总称。
  经常听到的吧,带来不幸的石头,诅咒的稻草人偶,映照出死亡姿态的三面梳妆镜之类的。”
  她边说着,边将这个被叫做「幻影」,犹如大钟的指针的针形物放入交到我手上。
  “那么,这个是?”
  面对我的疑问,她回答道。
  
  重置世界的时之针——
  
  “使用这个,可以让世界回到某个时点,让已经发生的东西全部成为幻影。但是,在那之后,发生过的事的记忆将会全部消失,所有的人都不会察觉世界被重置。所以,在大多数的场合,人都会采取同样的行动,选择同样的选项,重复同样的历史。但是,如果采取了相异的行动,就可以将错误的人生修正过来。在他本人,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之下。”
  这犹如杜撰一样的东西。
  连一点让人信服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我却问道。
  “……怎么使用呢?”
  她好像已经预料到我的问题,丝毫没有停顿。
  “将这个「幻影」,刺入她的胸口夺去她的性命。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幻影」的主人,她的性命将会成为世界重置的条件。然后在她每次死亡的时候,你都会面临是否将世界重置的选择。如果是你死了的话,世界则会无条件进行重置。但是,通过这个「幻影」重置世界的条件——这个楔子只会形成一次。也就是说,直到你舍弃「幻影」之日,世界都会以她的死为代价不断地重复。
  ——你就一直背负着她的性命。”
  她在问我有没有这个觉悟。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
  完全不动的她,生命之火正在消逝,已经回天乏术了。
  但是,用这个「幻影」的话,可以让她从头再来。
  背负上她的性命。
  这份沉重,以及这句话的意思,我当时或许并不懂。
  但是,我却没有犹豫。
  因为,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救她。
  “……好。我会背负上她的性命。”
  “好的。不过,请你注意一点。命运是不允许被扭曲的。报应必定会来临。”
  “……命运?”
  “没错。世界上的命运是已经决定下来的。本来,命运就是绝对之物。人可以改变命运,但是命运却并不允许。命运必然会让其付出代价。如果命运被超出人自身的力量改变了的话,那么其代价也会相应越大。这个代价……或者说这份罪孽,会比你想象之中大得多。”
  我看着怀中的少女。
  少女曾经对我说,她想死。
  之后,少女对我说,她有些不想死了。
  后来,她希望可以活下去。
  但是,最后等着她的,还是只有死亡。
  为什么我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
  我被牵扯进去了。
  在她对我说她想死的时候,我生气了。
  在她对我说她有些不想死了的时候,我很开心。
  在她对我说她不想死的时候,我很痛苦。
  然后,在我明白到她要死的时候,我很悲伤。
  我想帮她。
  我并不想用命运这个词去解释。
  既然她身上的是如此的死亡命运,那么,这个命运被改变的话也无需在意。
  我希望她能够再一次漫步人生。
  我希望她下一次能漫步不再想轻生的——幸福的人生。
  所以。
  我将「幻影」刺入了她的胸口。
  
  ——要重置世界么?
  
  我听到了无所来之处的询问。
  犹豫老早就已经舍弃了。
  我顺着那个声音,选择了将世界重置。
  于是世界就重置了。
  谁都没有察觉。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回到了和她相遇的那一天的早上。
  
  然后
  一个疯狂的世界的故事,开始了——
  
  ◆
  
  想去改变命运,若命运能够改变的话。
  谁也应该这么想过的。
  然而,什么也无法改变的,所有的人都只能在命运之中拼命生存而已。
  他一定也是如此。
  但是,他却与之相遇了。
  与可以改变命运的「Antique」——「幻影」。
  所以他改变了。
  他改变了命运这种绝对的东西。
  他改变了她的死亡,这个绝对的命运。
  但是,会有人被惩罚的。
  如果命运能够被改变的话,如果不想接受自己的命运的话。
  无论是谁,都会想去改变命运吧。
  只不过,命运并没有放过他——并没有放过他们。
  绝对不肯放过他们。
  所以命运就报复了。
  命运向扭曲了它的他和她展开了报复。
  
  ◆
  
  二周目的世界。
  「忘却之壶」让当事人的我犹如第三者一样看着这个被修正的世界。
  失去了记忆的我,什么都没察觉,又再重复第一次时同样的事。
  早上醒来,去学校上课,放学后去打工。
  然后和她相遇了。
  她对我说。
  今天,你会被杀人犯袭击。
  在这里,开始出现了小小的差异。
  世界就开始变了。
  她对着提出分别的我说,她要保护我。
  接着,我们去了红茶店,去了游戏中心。
  “我们还能再见面的吧”,我定定地凝视着她,提出了如此奇怪的问题。
  想要轻生的话她一句都没说过。
  但是,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新庄满身是血倒在地上。
  她要我陪着新庄,自己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是去追那个杀人鬼了。
  我追着她,然后被杀人鬼夺去了右眼。
  接着,都和子小姐在那里出现了。
  她将那个杀人鬼击退了。
  虽然我失去了右眼,但是咲不用死,这件事就结束了。
  世界改变了。
  命运被改变了。
  在修正的人生中,咲死亡的命运的确被改变了。
  重置世界有意义了。
  这一个世界,才是我渴望的世界。
  在看着这个第二周目的世界时,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却无法对这个如我所愿的发展安心。
  
  再度出现的杀人鬼,将咲——
  
  的确,世界变了。
  只有结果是相同的。
  ——然后世界又再被重置。
  为了如我所愿。
  为了改变咲的死。
  「幻影」遵从了我第二次的选择,将世界重置了。
  
  
  ◆
  
  人类是能够忘记过去的生物。
  所以记忆会渐渐变得模糊。
  就算是重要的记忆。
  就算是印象非常深刻的记忆。
  就算是不允许忘掉的记忆。
  人总有一天都会忘记。
  但是,人是会补正记忆的。
  有意识地,或者是下意识地去补正记忆。
  所以,过去的记忆这东西。
  会和其他记忆混杂在一起,逐渐变得牢固,却也因此慢慢地,一丝一丝地被粉饰。
  譬如,当初我们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在我们两个人的记忆里却有些许差异,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真的这样的么?
  因为,我们两人相遇的事,只发生过一次。
  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们两人的记忆有偏差的话。
  这只是单纯的记忆有误。
  只不过是一些记忆的旁枝末节有误而已。
  
  但是,他的情况却不是如此。
  
  因为,他们两人的相遇并不是只发生一次。
  所以如果他们两人相遇的记忆有差异。
  那就是单纯的事实有异。
  只是一些旁枝末节的事实有差异。
  他们的回忆是哪一次的相遇,这个差异。
  
  ◆
  
  世界重置了。
  谁也没有察觉。
  什么事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又回到了我和她相遇的那一天早上——
  
  我依然任何改变,早上醒来,去学校,努力地做好分发餐巾纸的那份工作。
  没有记忆的我,毫无意识地继续重复着同样的事。
  和她相遇了。
  和杀人鬼相遇了。
  右眼被夺去了。
  然后都和子小姐出现了。
  她将杀人鬼击退了。
  再次出现的杀人鬼,将咲——
  于是世界又再重置。
  为了如我所愿。
  为了改变咲的死。
  「幻影」遵从了我的选择,将世界重置了。
  
  
  ◆
  
  都和子没理会置身事外的我,她要改变这个未来。
  她雇佣他们来「付丧堂古董店」打工,保护他们。
  但是,结果却没有变。
  虽然过程发生了变化,但是结果却没有变。
  她迎来了死亡,他使用「幻影」重置世界。
  单纯的如此重复。
  不知多少次,不知多少次,如此重复。
  谁也没有察觉。
  世界依然按着它正确的规则,不断循环。
  即使有一些不正常的吱嘎的响声。
  
  ◆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数之不尽的无数的世界。
  在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未来。
  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事。
  咲因原因不明的病而死的事。
  咲和占卜师一起被烧死的事。
  在壶之中和咲永别的事。
  咲被正体不明的黑暗吞噬消失的事。
  咲遭遇交通事故而死的事。
  不仅如此。
  我也曾经死于一些偶然的事故。
  还有赌输自尽的事。
  在这些事之中,我遇到了许多的人。
  心中烦恼的少女中学生。
  等待结婚的男女。
  作曲家与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女人。
  抹消自己的存在,想成为他人的少年。
  将自己的孩子藏在箱中的老妇人。
  将思念寄托在「发条」和「线」之上的人偶。
  无法跨越恋人的死亡的少女。
  烦恼存在感的稀薄,失去了无可替代的存在的师生。
  无法忍受失恋而投河自尽的少女。
  卷入事件之中,被玻璃割伤的别的学校的学生们。
  为了走上自己的路,对自己的母亲下手的少女。
  在不断重复的轮回之中,我与这些人有时相会了,有时错过了。
  和我相会的人们的身上发生的事也是。有的我知道,有的我却不知道。
  之前我怀疑「Vision」是不是坏了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些死的未来,在「忘却之壶」给我看到的记忆之中也发生过。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
  现在我脑海中的记忆,是不是现在的我所经历过的?还是由「幻影」重置前的我所经历的?我都无法确定。
  真实到底是什么?我甚至已经无法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终于发现了。
  为什么没有持有「Vision」的我,会看到死亡的未来的?
  其实,这些我以为是「Vision」看到的未来,实际上是我用「幻影」重复走过的过去。
  在遇到相似的状况的时候,在我的脑海深处残留下来的“未来”的记忆的残渣就会浮上来。
  那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则是我那些被「幻影」消去的记忆从脑海的深处——被称作记忆之海的地方拉上来的疼痛。
  所以,即使我没持有「Vision」依然能看到未来视。
  所以,我才会看到那些错开了的未来。
  所以,那些未来视的感觉才会如此真实。
  然后我也明白了。
  为什么看到的那些咲死去的「Vision」,会让我如此痛彻入心。
  为什么看到的那些咲死去的「Vision」,会让我如此痛苦。
  为什么看到的那些咲死去的「Vision」,会让我如此恐惧。
  因为,那些全是我体验过的事。
  因为那些都不是预感,不是预知,而是现实。
  因为我的内心里知道那些是现实。
  所以才会觉得痛彻入心,才会觉得痛苦,才会觉得恐惧。
  
  ◆
  
  「幻影」不会残留下记忆。
  在世界被重置之际,所有的记忆会被沉到记忆之海的深处。
  但是,走过的路并不是虚假的。
  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重归于无。
  这些记忆,会在人的深处留下痕迹。
  有时会在某些事情的契机之下被唤醒。
  不过,人把这些当作了既视感,第六感,预知,前世的记忆,用这些词语去解释,去说服自己。
  和将「Antique」看作假货,把「Antique」所引起的现象看过单纯的偶然一样。
  所以谁也没有发觉。
  谁也没有察觉世界被重置的事。
  除了极少数的那些人之外。
  
  ◆
  
  世界重置了。
  谁也没有察觉。
  就如什么事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又回到了我和她相遇的那一天早上——
  
  我依然任何改变,早上醒来,去学校,努力地做好分发餐巾纸的那份工作。
  没有记忆的我,毫无意识地继续重复着同样的事。
  和她相遇了。
  和杀人鬼相遇了。
  右眼被夺去了。
  还有她在最后说的那句话。
  什么都没有改变呢。
  
  难道她是知道这一切的么——
  
  ◆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必须知道的种种事。
  但是,这些只是最必要的事而已。
  而且,这些只不过是过去的事。
  并不可以说是知道了一切。
  在那里被隐瞒的真相。
  在那里埋藏着的思念。
  还有之后等着他的未来。
  他还一无所知。
  
  ◆
  
  这到底是多少周目的事?我已经无法算清楚了。
  但是,我看到了其中的某个情景。
  那是我和都和子小姐相峙的情景。
  在这个结局之中,我依然无法守住咲,咲依然被杀死了。
  她对我说了。
  放弃「幻影」吧。
  在无数的过去之中,都和子小姐都这样对我说道。
  但是我没有回应她。
  因为「幻影」是唯一能守住咲的方法。
  因为我回应她的话,就意味着咲会死。
  这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
  都和子小姐她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她还要——
  “啊!!”
  这个时候,脑海中那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变得更加剧烈。
  清醒过来的我,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汗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但是还未够。
  从「忘却之壶」看到的东西还有后续。
  我还并没有看完全部。
  “差不多到极限了呢。”
  刹华小姐边这样说着,边将「忘却之壶」盖上。
  我抬头看着她。
  “取回失去的记忆这种事,对头脑来说是相当大的负担。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好像知道要我全部事情都想起来很勉强。
  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我想起来的是什么了。
  “这些事情你是都知道的?”
  “嗯。”
  “都和子小姐也是……?”
  “嗯。”
  “为什么……?”
  “我们是知道「幻影」的。我们把被人们解释作既视感之类的词语的那些记忆的分歧称作‘幻影之痛’。我们是知道这种由「幻影」所留下的记忆的痕迹的。知道的话,就能够察觉得到,然后就能回忆起来。忘记了自己忘记了的话是无法想起来的,但是记得自己忘记过的话,就能够再次回忆起来。所以,实际上会存在有人察觉到这个事态,并记起这些事的可能性。当然你也是呢。”
  这些也是很重要。但是,不是的。我想问的是……
  “为什么都和子小姐不告诉我呢?”
  她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却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她要骗我,说我的「Antique」是「Vision」呢?
  就好像要不让我察觉那些记忆——被称作“幻影之痛”的东西。
  “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并不是我。”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这是都和子小姐回答的问题。
  但是,我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从刚才「忘却之壶」看到的真相之中,知道了答案。
  她也是知道的。
  然而,忍不住非要去问的理由我也知道。
  “都和子小姐……她是想要我放弃「幻影」么?”
  “…………”
  就如同她自己刚才说的,告诉我答案的并不是刹华小姐。
  “都和子小姐在哪里呢?”
  “付丧堂古董店。并不是这里,呢。”
  “是这样啊。”
  在这个时候,我心中回忆起一段无意义的过去。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都和子小姐这样说过。
  
  ——让所有的愿望得以实现,或者可以改变「Antique」的能力的力量,我也想要呢。
  
  她的愿望是什么呢?
  得到可以改变「Antique」的能力的力量后她想干什么呢?
  我想象到了。
  而且,我也知道了她得到手的那件东西。
  对「Antique」的能力——正确来说是可以对「Antique」的能力所引起的事物现象的变化进行干涉的「Antique」。
  它的名字,就是「魔道书」。
  
  ◆
  
  在离开的时候,他把自己之前误认为是「Vision」的那个义眼拿走了,并问我。
  这个不是「Vision」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义眼是叫做「法蒂玛之眼」的「Antique」。
  通过视线将杀意之毒灌入而致人死亡的「邪眼」。而这个「法蒂玛之眼」就是与那个男人得到的那个「Antique」正正处于相反的一极的东西。
  「法蒂玛之眼」会将「邪眼」带来的杀意之毒吸收,让持有者不会受到伤害,还拥有将视界内流向别人的毒净化的能力。
  然后还有一点。它有一个如副作用一样的能力。
  那个副作用就是,吸收了「邪眼」的杀意后,再添上了自己的杀意的话则会让其倒流向对方。
  一听我说完之后,他就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离开了付丧堂。
  于是,能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他的愿望是知道真相。
  「忘却之壶」选中了他要告知了他真相。
  所以我就将这个「Antique」给了他。仅此而已。
  之后他要怎么做则是由他自己的决定了。
  等待着时机的,并不只是都和子。
  我也在等待着时机。
  等待着这个「忘却之壶」被净化的时机。
  都和子得到「魔道书」也是在同一时刻。这当中有什么因果么?
  这也是命运的一个恶作剧?
  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都和子也不知道。
  所以,我能做到的只是把壶交给他。
  其他的都无法做得到。
  不过,只有一件事。
  如果只是我心中所愿,如果能够被原谅的话。
  我希望都和子她……
  
  ◆
  
  出了「付丧堂古董店」的我,再一次走进去。
  看惯了的陈设,看惯了的陈列商品。虽然那个熟悉的店员,熟悉的店主不在,这里的确是我的付丧堂古董店。
  我走入起居室,拿上放在棚架上的钥匙,走向地下室。
  在只收集赝品的这间店里,只有那个地方是保管真正的「Antique」的仓库。都和子小姐是坚决禁止我进去的。
  但是,我现在则拿了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只见在里面,一本书随随便便地放在那里。
  这本「魔道书」就正如其他的「Antique」一样,就这样放在那里。
  就好像在说,这绝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好像在说,这并不是什么追求已久之物。
  我希望都和子小姐她是这样说的。
  我拿起这本「魔道书」,慢慢翻开。
  如同少年的笔迹,只见上面以记着各种各样的言语。
  这就是骏所记下的各种各样的咒文。
  我不断翻页,将这些都跳过了。
  终于,我见到了在记着文字的书页与空白的书页之间,有一页被撕去的痕迹。
  我往周围一看,果然见到地上有一个纸团。
  我将那张纸捡了起来打开。
  “…………”
  我倒吸一口气。
  上面是我熟悉的文字。
  毫无疑问的是她的字迹。
  但是,这张纸被撕了下来。
  这个事实可谓堪堪救了我。
  我再次确认了一次,想去抓住心中的希望
  一定不是这样的。心中想去抓住那如蜘蛛丝一样纤细的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是她的犹豫只是一张纸的程度。
  这意味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了么?
  我从里面拿出一个「Antique」。
  我将「相机」拿在手中,向着「魔道书」。
  一度被撕下来的这一页。
  是她改变了想法的证据。
  我开始调刻度盘。
  我的手在发抖。
  但是我依然将刻度盘。
  调向了未来。
  然后向着空白的那一页照了一张相。
  快门的声音响起后,雪白的照片开始吐出来。
  随着雪白的照片一点一点地渗出来,画面逐渐浮现在我的面前。
  我在等。心中祈祷着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但是,随着文字渐渐的浮现,其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我在等。心中祈祷着写的是别的文字。
  如同永恒般长久的数十秒过去了。
  这张照片能显示出未来。
  将来写在那里的言语。
  就是——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说话声,我慢慢地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都和子小姐。
  “我不是说过不准进来这里的么?”
  我的头脑中闪过无数的说辞。
  不过,那些无法整理完毕的混乱的说辞没能组织成语言说出口。
  “怎么了?”
  都和子小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好像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一样,非常平静。
  脑海中那些在混乱回转着的语言全部都汇集在都和子小姐的问题上。
  我想问她。
  我想向她确认。
  然后想得到她的否定。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我很害怕。我无法问出口。
  因为,我察觉到都和子小姐的目光,悄悄地确认了一下那本「魔道书」——
  “……因为你没来医院,我在想着你在哪里呢。于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
  我口中说出来的话与脑海中转动着的完全不同。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呢。我之前想就这样继续撑下去的,谁知道等我醒来了才发现自己之前睡着了。家里的电话也没听到,手机似乎也坏了呢。”
  都和子小姐一个劲地回答道。连我并没有问到的问题也一并回答。
  “……这,这样啊。”
  “小咲醒过来了么?”
  “不,还没有。医生说她明天大概就会醒过来的。”
  “哦。那么我明天再拿着换洗的衣物过去看她吧。”
  “好的。”
  “你也很累了吧?今天就这样回去吧。”
  “好的。辛苦了。”
  我好像逃跑一般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
  
  飞奔出付丧堂的我,走在夜道上。
  我把手伸进衣袋,抓住了被我揉成一团塞在里面的照片。
  这是用可以摄取时间流逝的相机所照的相片。
  摄影的对象是「魔道书」空白的一页。
  空白的一页被拍在了照片上。
  我将被我揉成一团的照片重新打开。
  再一次看一次。
  不肯死心,将看过了不知多少次的照片再看一次。
  但是,上面的内容并没有变。
  被拍下来,显示在照片上的未来依然没有改变,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将照片握紧在手中。
  照片的尖角划穿了我手中的皮肤,渗出了鲜血。
  但是,在手中的痛楚,还有牙齿咬入嘴唇的痛楚,根本就比不上我胸中的痛楚。
  握紧照片的手用力挥上半空,力道用尽之后再垂了下来。
  知道了都和子小姐的目的之后,我眼角一热。
  “……什么嘛。”
  口中漏出来的声音,更加让我眼角发热。
  照片上的写在「魔道书」上的言语。
  那句在未来被写上去的言灵。
  那句话,的确是都和子小姐亲手写上去的,属于她自己的意思。
  一度改变主意,但依然重新写上去的决意。
  在那张照出未来的照片上,写着的内容和显示了她的迷茫的那一页上一模一样。
  
  「幻影」无法以舞野咲的死重置世界——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7 20:31 编辑


第三章 幻影
  
  被自己相信的东西背叛。
  然后人就会感叹。
  信赖这种东西,原来并不如人们的想象中那样绝对的。
  和梦,幻影一样的虚幻而脆弱。
  然后人就会死心。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情况并非如此。
  信赖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东西。
  因为所谓的信赖,就是相信和依赖。
  单方面的相信着,依赖着,强加于对方身上的情感。
  所以信赖是不会背叛的。
  当你感到你的信赖被背叛的时候——
  那只是你察觉到自己之前一直深信着的东西有误而已。
  在对方看来就像是无关痛痒。
  所以。
  我并不是被背叛。
  对方只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打算而已。
  
  ◆
  
  相信「Antique」会给人带来幸福,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无法让步的思念。
  无法放弃的希望。
  无法实现的愿望。
  以人自己的能力怎么样也无法实现的东西,用「Antique」却可以实现。
  「Antique」一定是神明特别赐给人类的礼物。
  想看到他们欣喜的表情。
  不需要他们的感谢。
  只要他们能够变得幸福的话就好。
  但是,许多人得到的并不是幸福。
  被「Antique」选中,得到特别的能力,这毫无疑问是幸运。由这些能力带来的恩惠也是幸运。
  但是,人们却无法将这些幸运当作单纯的幸运而停下来。
  人们沉溺于其力量之中,依然紧紧地抓住「Antique」不肯放手,直到招来不幸。
  我发现了。由「Antique」所得到的幸运,是走向不幸的直路。人会受到之后命运的报复,自身必然被毁灭。
  我知道了。「Antique」并不会给人带来幸福。
  因为凌驾于人自身之上的幸运,根本就不会给人带来幸福。
  对此,我无能为力。
  人追求着凌驾于自身的愿望,终究一日会遇到「Antique」。然后一旦得到了「Antique」的话,就再难放手。
  这个过程谁也无法阻止。
  以前,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现在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在「Antique」落到人的手中之前将其回收,收藏起来。
  还有,回收不幸已经到访的人所放手的「Antique」,收藏起来。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但是,我依然犯下了错误。
  明明我是明白以上的道理的,却怀抱希望——也让他,沉溺于空想之中。
  
  有一个少年。
  她想救少女的这一份心情。
  只是如此纯粹的,坦率的愿望。
  但是,他的这个愿望是无法通过人的力量去实现的。
  于是我就这样做了。
  最后一次,抱着希望。
  一起和他与命运抗争。
  我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
  但是,没有用。
  在命运的面前,我们人类是多么的无力。
  我想要他死心。
  我叫他放弃。
  但是,已经太迟了。
  不断重复的人生,已经让少年的心再也无法动摇。
  就是因为我这一时的希冀,让一个少年沉溺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之中。
  让一个少女背负上沉重的罪孽。
  所以,我必须偿还这份罪孽。
  就算被怨恨。
  就算被憎恶。
  就算沾污自己的手——
  
  ◆
  
  “我的名字是摄津都和子,是这个付丧堂古董店的主人。”
  她这样自我介绍道。
  因为这件事非常特殊,所在和刚才那杀人鬼的战斗中失去意识的我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就这样被送到了付丧堂古董店。因为失去右眼的影响,我似乎持续发着高烧,一个星期都没有醒过来。
  
  P163
  在咲不离身的服侍之下,我虽然是醒了过来,但是却无法马上理解右眼还能视物的事实。
  “那只眼睛是义眼。不过,这个并不是普通的义眼,而是叫做「Antique」的东西。”
  “?”
  “首先要必须跟你说明一下「Antique」呢。”
  虽然对第一次接触「Antique」的人来说,都和子小姐的说明不免有点粗暴,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非常容易就接受了。
  这是因为我发现右眼处的义眼可以和普通的眼睛一样视物,又或者见过杀人鬼那谜一样的能力而有了心理准备——之前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不过,这也可能是被「幻影」消除掉的记忆的残渣所导致。
  “这个「Antique」的名字是「Vision」,可以像真的眼睛一样视物,但是,也会看到一些不看为妙的东西。”
  “不看为妙的东西?”
  “死亡的未来,这种东西哦。”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这是都和子小姐的谎言。
  根据刹华小姐所说,这个右眼是一个叫做「法蒂玛之眼」的「Antique」。
  它的能力是可以吸收「邪眼」所带来的杀意之毒,让持有者免受伤害,还可以将视界内流向其他人的杀意之毒净化。
  我终于明白到,为什么杀人鬼的能力会对我无效了。
  都是全靠这个「法蒂玛之眼」。
  都和子小姐她恐怕是预料到我会再度遇上这个杀人鬼。
  还有,这个「法蒂玛之眼」除了能将「邪眼」的致死无效化外,还有一个类似于副作用的能力。
  那个副作用就是,吸收了「邪眼」的杀意后,再添上了自己的杀意的话则会让其倒流向对方。
  刹华小姐说我的眼被污染,要我把它取下来的原因,就是这个。如果我对刹华小姐抱有杀意,这个「法蒂玛之眼」或许就会杀死她。
  ……这就是说。
  当时那个杀人鬼突然而来的死亡,就证明了这是我的杀意所带来的结果。
  但是,我对杀人鬼被杀一事却什么感想都没有,完全无关痛痒。
  并不是他该死,或这是情势所迫之类的理由。
  而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脑袋的处理能力。
  考虑那个男人的事这种空闲,简直连一丝都没有。
  “我事先说一下,我不赞成人们去使用「Antique」的。”
  在将「Antique」给我的时候,都和子小姐这样说过。
  为什么这样说呢?当时我问道。
  “「Antique」会给人招致不幸,走上灭亡之道。「Antique」就是这种东西。”
  都和子小姐如此回答道。
  不过,当时的我还只认为「Antique」是一种非常便利的道具。
  “嘛,你对这个还没有什么实感吧。”
  所以,都和子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了现时见惯的坏笑,这样说道。
  “在你的体会到这个实感之前,你们都要在这间店里供我使用。”
  听到她这种完全无视我的发言,我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那么,我现在马上给钱。”
  不过那可是天文数字——虽然我并不知道「Antique」会不会有一般的价钱——对我这样以打工为生的学生来说,是绝对无法偿还的金额。
  “什么嘛。就算我预扣了你们的工钱,也会留给你们足够的生活费的。”
  于是,我和咲就开始在付丧堂古董店打工了。
  不过,就算我们在这里打工,都和子小姐从头到尾依然是不让我们使用「Antique」。她禁止我们进入那个保管真「Antique」的仓库。
  不过。
  她却让我们见一见那些她收购回来不知是真品还是赝品的「Antique」。
  她有时也会将真正的「Antique」随随便便地放在我们的面前。
  虽然口中抱怨着,她有时依然会让我们使用「Antique」。
  但是,她始终没说过要将我的「Vision」——不,这个「法蒂玛之眼」还给她。
  就算我了解到「Antique」不是单纯的便利的道具,而是会毁人的双刃剑后,她也没要我离开付丧堂古董店。
  她劝说骏或其他与「Antique」扯上关系的人放弃「Antique」,但有时她也会这样自己劝自己。
  但是,她并没有说过要我放弃「Antique」。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没有直接问过她。
  我想,这是因为她在心底某处信赖着我的缘故。
  我是不会沉溺于「Antique」的。
  没错,她说过相信我的。
  但是,并非如此。
  这只是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这些什么都不是。
  
  我已经被「Antique」所毁——
  
  ……仅此而已。
  
  ◆
  
  我来到了医院。
  深夜的医院鸦雀无声,就犹如根本没有人。
  在这犹如「明镜」所创造出来的寂静之中,只有我的脚步声,诉说着这并不是完全的寂静。
  脚步声停了下来。
  眼前我停步之处的房间,门上挂着写有“舞野咲”的牌子。
  我悄悄地打开门。
  为了不弄醒她。
  为了不让她察觉。
  啊,我是必须要弄醒她,必须要让她知道的。
  为了用我的这只手拉下帷幕。
  我终于走到床边。
  她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睡在床上。
  就好像已经死去一样。
  但是,我知道她并没有死。
  如果她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早就被重置了。
  在白天的战斗中,她活了下来。
  但是在下一次,又会怎么样呢?
  命运没有放过她。
  我向她伸出手。
  抚摸着她的脸。
  温暖从指尖处传来。
  就在刚刚几个小时之前,我赌上了性命去守护这份温暖。
  但是现在却……
  “…………”
  我把手从她的面额上滑下来,在她的下巴附近摩挲着。
  弯起手指往里一用力,于是就滑入了她的脸皮之下。
  就在这一个瞬间。
  她那个如同能乐面具一般毫无表情却又端庄俏丽的面孔就被取了下来。
  原来是「假面舞会」。
  将这个白色无表情的面具戴在人偶或人体模型之上,就可以制造出一个人偶。被这个「Antique」制造出来的替身人偶,不单拥有使用者的容姿,就连使用者的能力或者性格也会完全一样。
  眼前剩下的只有这个如能乐面具一般的「假面舞会」,还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人体模型。
  “……刻也。”
  
  ◆
  
  从付丧堂古董店出来的我,首先就去医院将咲接了出来,然后带着她一起来到了白天和骏他们战斗的那个施工中的大楼。
  在地下仓库的时候,我已经尽可能拿上可随身携带的「Antique」,虽然这样做很对都和子小姐不起。
  从那个可以描绘出未来的照相机所照出来的照片上,我知道了都和子小姐的意图。于是我在都和子小姐在地下仓库出现之前,就已经将带出来的东西准备妥当。
  来到医院的我,用「假面舞会」制作出咲的替身人偶后,就带着咲离开了医院。我能将咲带出来,正是靠「明镜」所创造的寂静。如果没有「明镜」的话,恐怕就会惊动医院里的有关人员。
  在都和子小姐动手之前,我必须先一步行动。
  我当然不知道都和子小姐要对咲干什么。
  只是我想到某一点而已。
  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但是,我果然是无法否定这个想法。
  我们逃进的大楼,现在是一片寂静,完全想不到就在今天的白天发生过那样的激斗。
  飞鸟和骏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舍弃了「Antique」吧。
  ……和我完全不一样呢。
  我有带来白天拿到的那串钥匙,所以我很轻易地走进了大楼里。这里是五楼。因为还在施工中,水泥地面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这里只有照进来的月光,作为藏身之处是非常足够了。
  我不想弄醒咲,轻轻地将咲从背上放下来。地板坚硬,所以我让她睡在旁边的瓦楞纸上。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因为病人的衣服很显眼,所以我在上面帮咲穿上了连衣裙。然而,大楼里夜带寒意,我将我的上衣也披在她的身上。
  咲依然没有醒来。
  就算我帮咲装上那个「Antique」的义眼,她还是没醒过来。
  ……不过,这段时间她不醒过来或许会更幸福。
  我将衣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照片拿了出来。
  上面写着的文字毫不留情地鞭笞着我。
  
  「幻影」无法以舞野咲的死重置世界——
  
  
  在现在的情况下,在那照相机所设定的数日之后,都和子小姐恐怕就会在「魔道书」上写下相同的文字。或许,她现在已经把这些写在上面了。
  我一定要改变那个未来,或者要改变被「魔道书」干涉的那个结果。
  不这样做的话,咲就会……
  但是,怎么做呢?
  和都和子小姐商量总能有办法?
  但是,如果她拒绝呢?
  我又该怎么做呢?
  战斗?和都和子小姐战斗么?这种事我连想都不能想。
  “我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
  “!”
  忽然的说话声,让我回过神来。
  背着月色,才发现咲已经起来了。
  咲往四周看了看,又再看看自己,满面困惑之色。
  “我觉得我好像是在医院的,是做梦?”
  “啊,啊。”
  “刻也,你的右眼怎么了?”
  “嗯?啊,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进去了,所以我把它取了下来。”
  被死之毒污染的「法蒂玛之眼」被我取了下来,现在放在了衣袋之中。
  “哦。说起来,他们呢?”
  “他们?啊,骏他们啊……”
  咲在那个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
  “发生了些事,他们不会再对咲你出手的。”
  “哦。”
  “嗯。”
  “那么,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这里的?”
  “…………”
  我回答不上来。
  我并没有预先准备这个问题。隐藏真正的回答的那个回答是……
  “都和子小姐在哪里?”
  “啊,啊。她先回去付丧堂了。”
  “这样啊。这样的话,我们也回去付丧堂吧。”
  “呃,不,这个……我们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付丧堂。
  但是,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我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都和子小姐想要做的那件事……
  “怎么了?”
  “不,没什么事。呃,这个。出现了他们之外的想得到你的「Antique」的人,所以就权宜一下躲在这里了。
  “…………”
  咲用她那不带有感情的视线看着我,我才想了起来。
  “啊……”
  咲的「Antique」——这本应是我不知道的东西。
  “这样啊。”
  但是,咲并没有吃惊,只是好像已经将一切了然于胸地这样说道。
  “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呢。”
  
  ◆
  
  “你对他说什么了?”
  面对我的质问,刹华只是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Antique」给了他。”
  “这不是一样么!”
  “我只是将「Antique」给与被「Antique」选中的人。仅此而已。我并不希望将真相告诉他的。都到现在了这一点还用我解释么?”
  刹华的手指指着的是那个「灾厄之壶」。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类似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害怕我让刻也误认为是「Vision」的未来视的那些“幻影之痛”次数会继续增加,在我探寻「魔道书」的时候也同时去寻找这个被称作「灾厄之壶」的「忘却之壶」。
  如果刻也的记忆恢复的话,我想用这个壶封住他的记忆。
  在调查出谜团,触及真相之后,我却被这个壶吸了进去。
  ……等等。为什么我会记起这件事的?这应该是被吞食了的记忆才对。不,现在连这一点也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净化已经完成了哦。”
  “……在这种时候?”
  “嗯。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样呢。”
  “……看来命运也不会放过我呢。”
  明明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简单的。
  但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多说没用。
  净化完成的「忘却之壶」选中了刻也。
  他渴望知道真相。
  所以刹华就把「忘却之壶」给了他。
  仅此而已。
  但是,就算这样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没有意义。
  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他的想法一定不会改变的。
  我应该要做的事,也没有变。
  “他要逃跑,但是他能跑的地方再远也会有极限。家?学校?还是……”
  “你要追他?”
  “当然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魔道书」。”
  “等一下,不好么?”
  “等什么?”
  “等待命运杀死她。”
  “…………”
  “你已经在「魔道书」上写上了世界不能重置的话了吧?”
  “不在当场念这句话的话是没意义的。这个「魔道书」就是这样的东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世界被重置的话,这么难得才得到手的这家伙就会浪费掉。”
  “将一切告诉他,让他选择,不可以么?”
  “我不觉得他会接受。……不,不会接受的。这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了。”
  “就这样?”
  “还有其他么?”
  “不这么急的话,你的决意就减弱。不是这个原因么?”
  “……不是。”
  “想沾污自己的手去赎罪,不是么?”
  “不是!”
  我让刹华沉默了下来。
  “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让我迷惘。”
  “你承认了你在犹豫了呢。”
  “……这只是打个比喻而已。不要再挑我的毛病了!给我住口!”
  说完,我就想离开。
  “都和子。”
  “我已经说过,要你闭嘴了!”
  “……这样做,真的好么?”
  “……当然了!”
  没错,没问题的,绝对没问题。
  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探求「Antique」。
  终于得到了这个一直探求的「Antique」。
  “使用「Antique」会让人变得不幸。这是你的话哦。”
  “没错。所以我要将他们……”
  “你使用「Antique」,就会为你招致不幸,不是么?”
  “……凡事有例外的。”
  这不是什么不幸。
  这是为了斩断不幸所采取的行动。
  “你是为了什么,留在那两个孩子的身边的?”
  “就为了这个。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我的辩驳的话越说越多。不过,这并不是我要对自己掩饰。
  “而且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时间作心里准备。一切都已就绪。”
  在我走出付丧堂时,背后的刹华说道。
  “人是无法对自己重要的人的死作什么充分的心里准备的。”
  我听不到,假装听不到。
  
  ◆
  
  “我的「Antique」才是「Vision」哦。”
  咲把手放在自己的右眼处,这样说道。
  “!”
  什么!咲的「Antique」是「Vision」?!
  我吃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这一件并不是应该如此吃惊的事。
  当时,骏他们追寻的是可以看到未来的「Antique」,将咲抓走了。
  如果我持有的「Antique」不是「Vision」的话,那么咲的「Antique」是「Vision」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都和子将我的「Antique」说成是「Vision」,你也是……”
  “嗯。我知道你搞错了。但是我想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我什么都没对你说。”
  如果咲一开始就将这个指出来,或许事情的发展会有所改变。不过,我怎么也不会认为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就是了。
  
  P180
  “我通过这个「Vision」看到过无数次的未来。在演奏会的照明器具落下事故的未来我也看到。”
  说起来,那个时候咲毫不犹豫地就按下了警铃。那并不是相信我的未来视,而是因为自己亲眼看到这个未来么?
  “那个遇见作曲家的时候,还有那个女占卜师的时候也看到。”
  这样么?所以她当时才叫我坐电车回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咲的义眼是「Vision」的话,那么她的眼就映出过许多的死亡吧。而且并不是第三者的视角,而是死者本人的视角的死亡。
  这个「Vision」就符合了那个女人想要的东西的条件。她要将咲强行抓走,并不是因为要把她作为人质,而是她的目的本身就是咲么?
  “而且,你被那个叫飞鸟的女孩用音杀死的未来也是。”
  所以刚好在那个时刻,咲拿着「明镜」赶了过来,内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原来,我不知道的,我没察觉的事比比皆是。
  “你都没跟我说?这所有的一切。”
  “嗯。”
  我和咲并排坐在柱子边。
  咲淡淡地将自己的过去一一告诉了我。
  小时候的事。
  双目失明的事。
  父亲得到了「Vision」的事。
  装上了「Vision」,看到了未来的事。
  在未来视中,看到自己的朋友身亡的事。
  被朋友的母亲怨恨的事。
  被人孤立的事。
  被双亲疏远的事。
  这些事和我从杀人鬼口中听来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是,咲她似乎并不知道那个杀人鬼就是她朋友的父亲。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说出来的事,于是我没提这个,问了她别的问题。
  “你还在后悔没有救到你那个朋友的事么?”
  “……没错,呢。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救到那个朋友的话,或许就会有所改变的。”
  “不过,你根本就没有错。”
  我对咲这样说了。
  希望她心中的负罪感能有所减轻。
  “……没错呢。总的来说我是没错。”
  从她淡淡的语气中,我看到了她在压抑自己的心。
  “之后……”
  咲继续说道。
  闭居在家,长时间的独自一个人生活的事。
  通过「Vision」看到了自己死去的未来。
  于是。
  为了死,她和我相遇,以及被杀人鬼杀死了的事。
  没错。她说的是,被杀死了。
  明明现在是这样地活着。
  那就是说——
  “你也知道「幻影」不断重复世界的事?”
  “嗯。世界一被重置,就会回到我和你相遇的那一天。虽然重置之前的记忆不在,但是那个时候我必定会通过「Vision」看到我死去的未来。
  在我第一次死去的时候——是从和你相遇,一直到我被那个男人杀死的情景。
  在我死去之后,你用「幻影」改变这一切的情景。
  然后……是我在未来不断重复的死亡。”
  能看到死去的未来的「Vision」。就算世界被重置,但是未来的死亡这一点却没有改变,这个意思么?
  在未来遭遇的死——这是多么奇妙的一句话。
  “刻也怎么会知道的?”
  我将在刹华小姐的付丧堂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不过,那个杀人鬼的事,以及都和子小姐的目的,我却隐瞒没说。
  “「忘却之壶」……原来我记起了那个壶的事,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们都记起来了。在那个「灾厄之壶」中所发生的事。
  咲说过要留在壶中的事。
  ……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将咲强行带回来了。如果当时留在那个世界的话,或许不用像现在这样纠结,事情就结束了。
  不过,既然已经事到如今了。
  再说之后的事已经没什么意义,于是我就换了话题。
  “从「忘却之壶」所记录的映像看来,我对我们相遇的事并没有什么实感,但是你都好好记住的?”
  “嗯。当然记得了。不过话虽如此,我也只是通过「Vision」看到而已。”
  作为回忆来说,这真是奇妙的体验呢。我们两互相倾吐着。
  或者,我们是想确认。
  那份思念并不仅仅是记录之类的东西。
  “最初我还以为你是电波系的呢。因为你忽然就问我,有没杀人犯的熟人啊。”
  “没办法啊。我完全没想到会和你以那种形式相遇的。”
  “那种形式……”
  在打工的时候想把餐巾纸分发给过路的咲,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然后,因为那时也并没习惯她的无表情,所以就以为她很生气,于是只好请她吃饭谢罪……
  “为什么你看着自己的手?”
  “啊,没啊,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我从咲那句冰冷的话语之中回神来。
  “那种形式是指,我没想到会在那种时候遇到了在「Vision」中看到过的你啦。”
  “我,我知道啦。”
  “没想到会被你这样呢。真是疏忽了。”
  “是因为你笔直地向我走过来啦。”
  “因为我没留意周围的人。”
  “就是嘛。”
  “……不过,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事的话,我或许就会在你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就这样走过去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就无法相遇了。
  事情没变成那样,我真想褒奖我的手啊。
  “所以你就不要再看着你的手了。”
  咲狠狠地拧了我手背一下。
  “痛!都说了,我没什么奇怪的意思的啦。”
  “啊。”
  我反射性地抽回手,于是拧着我的手的咲就失去了平衡,倒在了我的怀中。这绝对不是我拉她过来的。这个只是事故,不可抗力。
  ……但是,我却没再推开她。
  “除此之外的我们初遇的情形,都跟这次的初遇相当不同呢。”
  “嗯,是这样的。”
  “这次的相遇,你的第一句话是‘你今天会被杀人犯袭击’吧?”
  “我记忆好像就是这样。”
  “你不记得了?”
  “……骗你的。我好好记着呢。”
  最开始时和咲相遇的情形,和被「幻影」重复之后——这次的初遇的情形,有相当大的不同。
  她一开声问我的那一句“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杀人犯?”变成了“你今天会被杀人犯袭击”了。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很奇怪的啊,不是么?”
  “我没办法说其他啊。因为你并不知道「幻影」的事。”
  “也是。不过我很快就会知道「幻影」了,所以你对我说明的话……不过,我是不会相信的吧。”
  “没错吧?”
  “的确。”
  “而且,如果我对你说了奇怪的话,把你吓跑的话……”
  “把我吓跑的话?”
  “……没事了。”
  咲好像闹别扭一样,将脸埋进了我的胸口,遮住了她的表情。
  不过,如果我们相遇之时咲就向我说明「Antique」的事的话,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呢?
  我真的会把她当作什么怪人,然后避开么?
  没听到她说的想死的那些话,她和我就不会结下这份缘了么?
  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在那个地方分别么?
  “而且,你当时不是说是为了保护我而来之类的么?”
  希望与杀人犯相遇,然后被他杀死——她的这个轻生的愿望,变成了要从杀人犯手中保护我。
  “想去死什么的,这种想法已经没有了吧。”
  “嗯。”
  一无所有,渴望死亡的咲已经不再存在了。
  “喜欢红茶这一点没变吧。”
  “这是托某人的福呢。”
  “?”
  第一次和这次,说喜欢红茶的不都是咲么?
  “去游戏中心这一点也没有变呢。你真没有情趣啊。”
  “别说这个啦。说起来,我想你都重复了这么多次了,你一点进步都没有啊。你不是夸下海口说过玩多一次就能通关的么?”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的。”
  什么嘛,这只不过是单纯的死撑。
  “去追那个杀人犯的事,也没有变呢。”
  “……是啊。”
  但是,目的不同了。
  第一次她是为了让他杀了自己。
  第二次开始是为了保护我。
  咲才会一个人去追杀人犯。
  咲重复着同样的初遇。
  想和第一次的情形尽量接近。
  另一方面,又想尽量与第一次的情形不同。
  为了能和我发生相同的邂逅,却又不想让我受伤。
  追求着这种谁都奢望,犹如画中一样幸福的邂逅——
  “但是什么都没有变呢。”
  在这一次,在我失去右眼的时候,咲也是这么说。
  “对不起。”
  咲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空洞的右眼之上。
  “明明你保护了我,但是我怎么也无法保护你。”
  “没办法嘛。”
  “我不想让你受伤。”
  我握住咲的手,让它移开我的右眼处。
  “正是因为我受伤了,我才能找到付丧堂这份工作呢。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嗯?”
  “如果没有遇到我,刻也你也没知道「Antique」,没与付丧堂古董店扯上关系,你就能好像普通高中生一样生活下去的。”
  “…………”
  “知道了真相之后,刻也你也没后悔么?”
  “后悔指的是什么?”
  “救我……”
  我没有让咲说下去。
  我抱紧了她,用胸口塞住了她的嘴。
  “就算是你,我也会生气的。”
  “…………”
  “我根本就没后悔过救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救你。就算这个世界再次重复,我都会救你。”
  “…………”
  “就算你对我说你不愿意。”
  你很温柔……。——但是也很傲慢。
  在壶里咲说的那句话,又再在我脑海里闪过。
  就在刚才,我又想起了那一句话。
  这句话就是咲想留在壶中却被我强行带出来时指着我所说的那句话。
  当时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
  “怎么了?”
  我站了起来。
  “刻也?”
  “我去一下厕所。不要偷听哦。”
  “谁会偷听啊!”
  “不过,这里这么静,会很响的。我要将「明镜」竖起来,你不要将它取下来哦。”
  “……一路走好。”
  我把「明镜」放在窗边,出了五楼的房间走下紧急楼梯。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啊,忘了啊。
  刚才问一下咲有没有看到死亡的未来就好了。
  如果咲的「Vision」没预见到死亡的话,我的心就能镇定得多了。
  ……不,不是这样的。
  她还是不能预见未来更好。
  因为,如果她看到的话,恐怕就会连我不想她看到的东西也看到了。
  我走下紧急楼梯,终于来到一楼。
  “我不会让你去她那里的。”
  我对着眼前的都和子小姐宣战。
  
  ◆
  
  我只响了一下他的手机,告诉他我来了。
  刻也也收到了这个信息,一个人走了下来。
  然后,他就向我宣战了。他是知道了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吧。
  “你很清楚我在这里呢。”
  “是啊。”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在这里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根本不相信那些第六感。
  只是双脚自己不自觉向着这里走而已。
  是命运替我带路么?
  谁也无法阻止我了。因为命运要这样安排的。
  所以,你是没有取胜的机会的,刻也。
  “我可以问你么?”
  “在这里说你没问题么?”
  我暗示他,在这里小咲会听到的。
  “我放了「明镜」。现在的她身处寂静的包围之中。这里的对话不会传到她那里去的。”
  “……哦。那么,你想问什么呢?”
  “都和子小姐想要阻止我么?”
  “你用「相机」对「魔道书」拍了照片吧?”
  “是的。”
  “在那里写着的是什么呢?”
  “「幻影」无法以舞野咲的死重置世界。”
  他是看了不知多少次了吧。
  说出来的这句话,一字不差。
  “既然这样,那就根本不需要问了吧?”
  “但是,我还亲眼没看呢。”
  “还没有死心么?”
  “也许吧。我还没看到啊!”
  这犹如想去抓住最后的稻草一般的问题,乃是刻也最后的堡垒。
  “你想看的话我就给你看吧。”
  我将手中拿着的「魔道书」递到让他能看清楚的位置,简单地破坏了他最后的这个堡垒。
  我看到他咬紧了自己的嘴。
  他的样子很不甘心,也很受伤。
  他还相信着的么。……他原来还是相信我的么?
  不过——
  “你死心吧。”
  “……之前写了上去,又撕了下来是?”
  “因为我对我的字不满意。”
  “……到下一次写之前中间隔了一段时间是?”
  “墨水用光了而已。”
  “那么……”
  “都到现在了你就别期待我改变主意了。”
  “我当然是期待着的!”
  刻也大声叫道,脸上一副欲泣的表情。
  “什么嘛!为什么你要放弃!使用「Antique」就是这么不对的事么!?
  还没明白。
  刻也他还什么都没明白。
  这个并不是对与不对的等级哦。
  你不是已经通过「忘却之壶」,将一切都记起来了么?的确,要将全部都想起来的话,那些不断重复的日子的记忆的确是太多了。
  “我说,你知道么?目前为止这样的事重复了多少次了?”
  “……准确的次数我并不知道。只是,我知道已经无数次了。”
  “没错。如此的循环已经无数次了。你不觉得这个很奇怪么?”
  “?”
  “「幻影」重置世界的条件是小咲的死。如此数之不尽的死,不断地重复。你觉得这是正常的么?人不是这么简单就会死的。一般人活着的话,遭遇到直面死亡的事故或事件的数目是屈指可数的。”
  “这是因为和「幻影」扯上了关系么?”
  “就算怎么和「幻影」有关,这种次数也是非常异常的哦。”
  “你的意思是……?”
  “是反作用力哦。”
  “呃?”
  “这是你用「幻影」扭转了命运所产生的反作用力造成的哦。”
  “在我得到「幻影」的时候,刹华小姐对我说过,命运不会饶恕我。”
  “但是你做的这些事,就是你没明白个中意思的证据。”
  “…………”
  “我对骏也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命运是已经决定下来之物。的确,并不是一切都已被决定下来的。努力的话,人是能够改变命运的。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有无法改变的命运的哦。”
  “而能改变这种命运的不就是「Antique」么?”
  “没错。「Antique」能扭转命运。但是,命运有恢复到原来的轨迹之上的力量。正因为以超出人自身的力量去扭转命运,命运才会以更强大的力量复归原位。正是因为人使用了超出人自身的力量,所以这个反作用力才会凌驾于人的自身。正因为如此,使用「Antique」的人会变得不幸。”
  所以——
  “就算你用「Antique」扭转命运,你用「幻影」改变多少次都好,命运都会让小咲走向死亡。
  ——因为命运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
  
  “怎么会……”
  无论怎么帮她,无论怎么救她,命运也不饶恕咲。
  无论哪里也会追赶而至的命运,要夺去咲的性命。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无法改变这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事!”
  “有的哦。就在现在,就在这里。”
  不可能的,不是这样的。
  要说到用「Antique」扭转命运的话,不仅是我,骏,还有其他与「Antique」扯上关系的人都是这样做的。
  为什么就咲一定要遭到这种对待?
  “只有这一点,扭转死的命运这一点,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
  “这样说的话,咲可是被害者!咲,她是被那个杀人鬼用「Antique」……”
  “被「Antique」杀死是从第二次开始的。”
  “呃?”
  “小咲被「Antique」杀死是从第二次开始的。就算没有「忘却之壶」,你现在也应该记起来的。你好好想一想。第一次小咲死的时候,对方用的凶器是什么?”
  “凶器是……”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飞身抢入杀人犯与咲之间,然后右眼被夺去了。
  我被怎么了,我会怎么样,我都无法理解。
  只是。
  我只知道咲挡在我身上。
  我只知道杀人鬼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他手上的是……
  没错。他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把粘满鲜血的小刀。
  
  我的意识返回了现实。
  这并不是「Vision」。
  这是在我的记忆深处——沉睡在记忆之海,世界重复时的记忆。
  和咲的第一次相遇。和杀人鬼的相遇。
  这一切的开端。
  没错。在那个时候——我和咲第一次遇到那个杀人鬼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手中并没有「Antique」,他手中的只是小刀而已。
  “第一次是不同的。那个男人只是单纯的杀人犯。失去了女儿,精神失常的妻子失踪,为了复仇而来的杀人犯而已。第二次的时候也是如此。在我阻止了他的杀人行为之前都是如此。
  但是,之后出现的那个男人手中则是出现了「Antique」。从第三次开始,那个男人就持有「Antique」出现了。不仅如此。我阻止了他的话,那个男人就会得到新的对抗手段,新的「Antique」再出现。就算我破坏了他的「Antique」,他下一次就会带着别的「Antique」出现。”
  “这……”
  “我也曾经试过让那个男人以为杀死了我们,想让这件事结束。但是这一次,出现了和那个男人完全没关系的「Antique」的事件或者和「Antique」完全没关系的事故之类的,让小咲殒命了。这一切都是命运一手造成的。”
  “这只是牵强附会!”
  “那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都在保护她,她还是会死?你告诉我吧,刻也。”
  保护她。
  没错,我要保护咲。
  但是不仅仅是我一个。
  都和子小姐也要保护咲。
  我们都要保护咲。
  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回,无论多少遍。
  ……迎来的只是相同次数的失败。
  世界重复的次数,就是我们没能保护住咲的次数。
  我记起了「忘却之壶」所给我的记忆。
  从第二次开始,都和子小姐就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在那个男人想杀我们的时候,救了我们。
  她为忘记了一切的我说明了这一切,并且出手帮我。
  但是,这也没有用。咲被那个杀人鬼杀死了。在该次,被那个拿着「Antique」而来的男人杀死了。
  第三次的时候,都和子小姐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将那个杀人鬼赶跑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要我们留在付丧堂。
  但是,在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咲又以别的形式丧命了。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无论哪一次,都和子小姐都保护着我们。
  但是,我们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最初的时候我也是想帮你们扭转命运。但是,我发现了这只是徒劳的。”
  “并不是徒劳。”
  “是徒劳的。我们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和子就没再告诉我一切的真相,把对付杀人鬼的「法蒂玛之眼」说成了「Vision」。
  就如她所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轻松。
  于是,我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今日重复与昨日相同的事。
  明日重复与今日相同的事。
  或者,这当真是快乐,幸福。
  如果这一切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
  但是,这一切却忽然而止了。
  ……因为都和子小姐得到了「魔道书」。
  因为都和子小姐找到了结束这个无限的轮回的方法。
  “我是觉得对不起你的。因为我想着我是能帮到你的。我并没有察觉,在如此的不断循环之下,小咲在你的心中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
  “最初应该只是单纯的正义感或同情之类的感情吧。既然有救她一命的方法,于是就用了。这件事根本就无法想象到会发展成这种地步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必须要发现这一点。然后必须教会你,说服你。如果我之前有将我们什么都做不到这一点,好好地告诉你就好了。”
  “就算你做这些事,我也一定会选择同一条路的。什么都不会变。”
  “不,变了的。我不允许这种事。当明白到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机的时候,你就能死心了。”
  都和子小姐断言道。
  “你和小咲相遇是在大概一年前,不使用「幻影」的话只不过是仅仅一天,仅仅一次的相会。但是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一般的话,是不会为仅此关系的人做到这一步的。”
  “不……”
  ……不是这样的,我说得出口么?
  目前为止我对遇见过的那些因为「Antique」而被毁灭的人,我不是都看开了么?
  “这是因为,在不断重复的每一天里,你心中小咲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大。就算失去了记忆,小咲也在深深在你的心中扎根。于是,你就无法放弃了。”
  “……我不否定。或者情况的确就是如此。不,我觉得肯定就是这样了。”
  我和咲相遇大概在一年前。
  不过,就算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的记忆消失了,但是这些日子的沉积,却是存在于我的心中。
  于是,咲已经成为了我心中不可欠缺的存在。
  但是——
  “……这样的话,她在都和子小姐你的心中就没有扎根么?她的存在,就是如此轻易能放弃的东西?”
  “…………”
  “付丧堂的每一天全部都是虚假的么?”
  付丧堂每一天——那脆弱的日常。
  对我来说是平凡的生活,在这之中唯一特别的只有「Antique」。
  虽然并没有想过每一天都会幸福的,但这全部都是幸福的每一天。
  在那里,就是付丧堂古董店。
  还有咲。
  还有都和子小姐。
  缺少任何一个人,缺少任何一环,都必定无法成立。
  “有咲,有都和子小姐,我每天都很快乐。我很珍惜这种生活。失去这种生活也没所谓的这种念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都和子小姐不是这样的?对都和子小姐来说那些又是什么?就只是失去了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东西么?”
  “没错。”
  都和子小姐如此简单地点了点头。
  “很开心哦,真的。你说得没错。不过呢,也只是那样的东西而已,不是么?”
  “那样的东西又是什么。是什么!”
  “不得不放弃的话,就可以放弃的东西啊。”
  “……这样的话,那就不要过问我们啊?”
  既然是就这样看得开的话,马上就我们赶走啊。
  不把我们安置在身边,和我们断绝关系啊。
  我并不想要这种温柔。
  “这没办法的啊?如果你们擅自死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让世界这么简单地重置了的话,我很为难的。我给你「法蒂玛之眼」也是这个原因。如果那个杀人鬼又再来袭击,你轻易地被他杀掉的话,世界就又会重置了。我将「法蒂玛之眼」说成是「Vision」也是。就是为了让你察觉不出那些世界重置之前的未来的记忆。”
  因为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必要的。都和子小姐淡淡地对我解释理由。
  在这里面,想保护我们的言语,想法,甚至是只言片语,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么,你和我们一起是为了……”
  “单纯的在找到无效化「幻影」的方法之前监视你们而已哦。”
  我心中似乎有什么碎掉了。
  如果那样东西可以看得到的话,那必定是美丽的,闪亮炫目之物。
  有形之物终会消亡。
  说这句话的是谁呢?
  如果那个人在我面前的话,我想问问他。
  如果是无形之物,会怎么样呢?
  没有形状的东西就不会消亡么?
  不存在这种东西的。
  就算是无形之物,也是会消亡的。
  就算是所谓的无形之物,在其中却的确存在“形”,然后,这也是轻易就能碎掉之物。
  然后碎掉的这些东西,就跟玻璃的碎片一样,会弄伤某些东西。
  不过,并不会流血。
  所以,谁也看不到。
  就连被伤害的人,也看不到。
  “……刻也。我尽量不想用粗暴的手段。我想要你选择放弃「幻影」。”
  所以,她才会什么都没察觉到,说出这种话。
  所以,我也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回答道。
  也是呢。根本就没有什么碎掉过。
  ——因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都和子小姐你自己才是呢,还没有死心么?我拒绝你的过去应该体验了很多次才是啊。”
  “……嗯,也是呢。”
  都和子小姐小小地,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
  “我不再想说服你了。我们的不想死心的程度,彼此彼此吧。”
  既然如此。她看着我说道。
  “就由我来让你死心。”
  既然如此。我看着她回答道。
  “就由我来破坏「魔道书」,让你死心。”
  
  ◆
  
  这种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了。
  我也劝过刻也不知多少次,让他对小咲的事死心。
  但是,刻也依然不肯死心。
  在我死心的时候,刻也已经是无法放弃了。
  如果我早点死心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到这种地步了。
  得到「魔道书」来劝他,这是第一次。
  不过,即使如此刻也还是不知道“放弃”这个词。
  已经再没有可以令刻也去了结这件事的东西了。
  所以,就用我的手去了结吧。
  用我的手去斩断这诅咒之链。
  这是我最起码能做到的……
  
  ◆
  
  就如都和子小姐所说,能将「幻影」无效化的方法就只有「魔道书」,再无其他。
  将「魔道书」抢过来破坏掉,那么就再没有能阻止「幻影」重置世界的方法。
  既然都和子小姐来到了这里,那么她的目的就根本不用再多说。
  使用「魔道书」,阻止「幻影」重置世界——并不止如此。如果只是想这样的话,她并没有必要专门来到这里。
  「魔道书」能力的缺点就是,必须要念出上面写着的话。
  不这样做的话,「魔道书」上写的东西就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在「幻影」重置世界时她必须在场。
  「幻影」重置世界的条件。
  那就是咲的死。
  所以都和子小姐必须要在咲的死,以及我的「幻影」重置世界时的现场。
  
  ——如果你们擅自死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让世界这么简单地重置了的话,我很为难的啊。
  
  都和子小姐的这句话,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都和子小姐想杀死咲。然后打算在世界将要重置的这个场合,使用「魔道书」阻止。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几小时前的付丧堂古董店。
  这样就可以当场将「魔道书」夺过来或破坏掉了。
  相信都和子小姐的这份天真,招致了眼前这样的状况。
  都和子小姐说了。
  要我死心。
  相反。
  我才是要都和子小姐她死心。
  将「魔道书」破坏,让她放弃阻止「幻影」的想法。
  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收束到原来的形式之上。
  我将在付丧堂地下仓库处带出来的「Antique」拿在手中。
  “偶然,都和子小姐的「魔道书」没拿住掉了下来。”
  随着“叮铃”的声响,「Pendulum」引起的偶然本应向着都和子小姐袭击过去。
  “「Pendulum」所引起的偶然不会落到摄津都和子身上。”
  但是,都和子小姐抹消了「Pendulum」所引起的偶然。
  这恐怕是记在了「魔道书」上的诅咒之言吧。
  就凭这样单纯的吟唱,都和子小姐就封住了我的攻击。
  其实,这种情况我也早已预想得到。
  如果都和子小姐成为了我的敌人,那么她一定会找出我在地下仓库拿了什么「Antique」,然后制定对策。
  不过,既然这种情况我已经预计到了,那么就可以反过来进行对策。
  「魔道书」上记着的言语不咏唱出来的话,就无法发挥作用。
  反过来说,要将「魔道书」无效化的话就只要让对方的话说不出口就可以了。
  可以实现这一点的方法有一个。
  那就是「明镜」所创造出来的寂静。
  但是,我现在做不到。
  因为「明镜」被我放在了五楼。
  再说一次。现在的情况我是已经预想到了。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选择了将「明镜」留了下来。
  因为,我不想咲听到我们的对话。
  比起唯一的胜机,我选择了这个。
  ……因为,这种对话,是绝对不可以给咲听到的。
  而且我想相信,这样做是没有必要的……
  
  ◆
  
  策略这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我从刻也手上的「Antique」就已经看透他的打算了,要做的只需是封住他的攻击而已。
  他手中有什么「Antique」我一清二楚。
  我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明镜」。
  不过,在他说「明镜」被放在五楼的时候,这场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太天真了啊,刻也。
  完全不像你啊。
  ……不,我再考虑了一下,或许并不是这样的。
  到目前为止刻也所闯过的无数与「Antique」有关的危机,很大的原因是所发生的事他都有经历过。
  那些被他误认为是未来视的「Vision」,乃是「幻影」在重置世界前所经历过的,被烙印在脑袋深处的“未来”的记忆。这些我是知道的。所以就算他不记得,他也能采取不会重蹈覆辙的行动与言行。
  但是这次就不同了。
  现在的事对他来说是没有经历过的。
  所以他没带上自己的唯一王牌「明镜」,犯下如此的失态也并不奇怪。
  因为没有那些轮回的经验的话,刻也怎么说也只是一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不过就算我反复叙述着这个道理,我依然无法拭去从心中浮现出来的那个想法,也无法逃避开去不去面对。
  或许,他犯下如此的失态,并不是因为没察觉到「明镜」会起到的作用。
  或许,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把「明镜」留了下来。
  为了小咲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然后要将我——
  
  我说,刻也。
  ……你是如此的相信我的么?
  
  ◆
  
  将我「Pendulum」的攻击无效化的都和子小姐并没有追击。
  如果她手中的「Antique」只有「魔道书」的话,那么她是没有主动攻击的手段的。因为「魔道书」的能力只是干涉「Antique」所引起的事物现象变化而已。
  不过,如果她还有其他「Antique」的话,那就另说了。
  但是我却没看到她有使用这些「Antique」的举动。是没有带来?还是认为没有使用的必要?……试探她一下吧。
  “你就只将我的攻击无效化么?”
  “…………”
  “都和子小姐你不对我出手?”
  “你是这么希望的?”
  都和子小姐边说着,边从衣袋中取出一支小小的笛子。
  这是之前飞鸟的那支「音灵」。
  我的试探行为让都和子小姐开始了攻击。
  她漫不经心地将「音灵」放到口边,奏响了空气爆炸的声音。
  我无法使用的「音灵」,都和子小姐使用起来却如同单纯的吹笛子一般。
  由声音产生的现实的冲击波,将我轻而易举地吹飞了。
  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我马上想出了之后的对策。
  “偶然——”
  “「Pendulum」所引起的偶然不会落到摄津都和子身上。”
  “——都和子小姐的「魔道书」没拿住掉了下来。”
  我要引起的偶然,在发生之前就已经被都和子小姐的「魔道书」抹消掉了。
  我是希望小声的沉吟会让她听不到,但是这种小手段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我站起来,马上抽身远离都和子小姐。
  我要和都和子小姐拉开距离,并不是想逃离拿着「音灵」的都和子小姐。
  而是反过来。
  我拉开和她的距离,让她使用「音灵」。
  都和子小姐再一次把「音灵」放在嘴边。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应该抓住的机会。
  因为「音灵」是笛子。奏出声音引起相应的事物现象的变化。但是既然是笛,那么就要用口去吹。
  也就是说在使用「音灵」的时候,都和子小姐是无法吟唱「魔道书」的咒文!
  “偶然……”
  就在这个时候——
  铃!我听到了一声铃音。
  “呃?”
  这是「Pendulum」引发偶然时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的?我还没有吟唱什么……
  这毫厘的混乱或迟疑,让我失去了先机。
  啊,是「音灵」!
  都和子小姐预先读取了我的目的,用「音灵」奏出了「Pendulum」发动时的声音!
  在我理解到的同时,都和子小姐又再放出了下一步的攻击。
  「音灵」所走出来的爆炸音,具现化后将我吹飞了。
  “可恶!”
  再次摔在地上的我,咋舌的同时马上又站了起来。
  视线的那一边,都和子小姐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没必要追击的样子。
  “「音灵」会塞住我的口呢。不过我不会给你可乘之机的。”
  我的目的完全被她读取到了。
  ……读取到了?难道她还带着「心声」?的确,在地下仓库之中我并没有找到「心声」。
  我警惕地注视着都和子小姐。
  “我没带着「心声」哦。我没那种偷听人心的兴趣。”
  我心中的想法轻易就泄露了。是我心中所想的被她看透了么,就算她没借助「Antique」的力量。
  “你已经束手无策呢吧?”
  都和子小姐淡淡地说道。
  “没有这回事哦。都和子小姐你才是啊,不用一一确认的,直接就攻击也是没所谓的。不会是你那边才是束手无策吧?”
  

  P217(图)
  
  这虽说是逞强之言,但是我也早已有了几个对策。绝对说不上多就是了。
  既然「魔道书」会将我的「Antique」的能力无效化,那么之后就是怎么将计就计了。取胜的方法只有这一个。
  只能够比都和子小姐使用「魔道书」还要快,或者让「魔道书」无法起作用。
  这就是说——
  我向着都和子小姐冲了过去。
  「魔道书」只能够让「Antique」无法发挥能力。
  换言之,使用不依赖「Antique」的直接攻击,「魔道书」就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所谓的束手无策了啊。”
  都和子小姐将「音灵」放在了嘴边。
  在夜晚的寂静之中,剧烈的冲击之声响起。
  我弯腰放低重心,摆好姿势迎接着迫近而来的冲击。
  然而,这个冲击并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将周围的建筑材料卷起,再把我打飞。我又再摔倒在地。
  “唔!”
  都和子小姐走过来抓住了我的头,说道。
  “你问我是不是束手无策么?不是哦。我只是能用的方法太多,不知用哪个好,在犹豫而已呢。”
  我还是太嫩了。什么对策都没想出来。要使用「Antique」分出胜负,我根本就没有能赢都和子小姐的理由。
  “你就老实地待在这里吧。”
  “?”
  正想站起来的我,发现脚动不了。
  我连忙往我的脚的方向一看,只见刚才被冲击吹飞的那些建筑材料,非常巧妙地叠在一起,卡住了我的脚。
  我不认为这种事会是偶然。
  但是「Pendulum」既然是在我自己手中,那么这除了是真正的偶然外就别无他物了。
  ……这是何等的倒霉。
  在这个瞬间,我的目光落到了都和子小姐的手腕上。
  只见她的手腕戴着的是可以操纵幸运的「幸运」手镯。
  “你真是不走运啊。”
  抓住我的头夺去我的幸运的都和子小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我这样说道。
  接着,都和子小姐转过身去,想离开这一层。
  我想把脚抽出来,但是卡在那些牢固地叠在一起的建筑材料之中,我的脚无法轻易拔出来。
  “等等!”
  我大叫。但是都和子小姐却没有停步。
  “他妈的!”
  我把手伸进衣袋。
  那里是一个小小的黑箱子——是在这个大楼中捡到的,骏所丢掉的那个「Labyrinth」。
  都和子小姐她既然有「魔道书」,只要咏唱了上面解除能力的咒文的话,这个的能力就会马上被无效化的。但是,只要能争取时间就好。我抚摸了一下「Labyrinth」的表面,发动了能力,想暂时封住都和子小姐的行动。
  “…………”
  果然,都和子小姐停了下来。
  “偶然,叠放着的建筑材料滑开了让我的脚能抽出来。”
  随着“铃”一声响起,地板好像承受不住重量一般凹陷了一部分,巧妙地叠着的那些材料稍微滑开了一丝空间。
  我用力将脚抽了出来。
  “「Labyrinth」对摄津都和子的妨碍,转而阻碍来栖刻也。”
  “啊——”
  都和子小姐连我得到「Labyrinth」的情况也已经预想到了。
  但是情况不仅如此。都和子小姐她的「魔道书」并不止能「Antique」的能力无效化,还能干涉「Antique」的能力。
  我封住的是都和子小姐走向咲的路。
  然后,这个就被都和子小姐所干涉,我所封住的路就变成了我通往咲的路。
  这样的话,我就无法走到咲的身边了。
  但是——
  “会死的哦。”
  都和子小姐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奏响了「音灵」。
  那是好像钝器殴打在什么之上的声音。这冲击在我的脑袋之中具现化了。
  意识一瞬间远去。
  耳中听到了手上的「Labyrinth」掉落在地上,滚到远处的声音。
  “你就这样睡一会吧。在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都和子小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都和子小姐会这样走到咲的那里吧。
  完全束手无策。
  如果把这说成胜负,那么我就是完败。
  我是知道的。我是绝对赢不了都和子小姐。
  ……而且我还竟然放弃了可胜之机。
  害怕让她受到伤害的这份无力感,让我怒从心上起。
  和失去一切相比,我选择了这个选项。
  “对不起呢。”
  我口中说着对方听不到的道歉之辞,不甘心地咬紧牙关,咬紧了嘴唇。疼痛以及鲜血的味道让我勉强把意识拉了回来。
  “可以的话,给我塞上耳朵啊。”
  我看着上空。
  被「音灵」打飞出屋内的我的上方,是夜空。
  犹如对着星空祈祷一般沉吟着,我选择了那个唯一的胜机。
  “偶然,「明镜」从窗口掉到我的手中。”
  “铃”,这声清澈的铃音,引起了通往胜利的偶然。
  抬头一看,一件在夜空中如星光般闪耀之物,向着我掉了下来。
  那就是我放在窗口边的一枚镜子。
  为了不让咲听到这场争斗,放在那里的「明镜」。
  反射着月色,回旋着掉下来的「明镜」,在巧妙的偶然之下,落到了我的手中。
  “!”
  都和子小姐马上回头。
  但是已经迟了。
  我已经将「明镜」向着都和子小姐——
  
  ◆
  
  刻也——
  这一声的叹息,因为「明镜」没能成为声音。
  刻也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说话声也没有传过来。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从「魔道书」就从我手中掉落到地面上这个事实中,我就知道了他做了什么了。
  刻也他想从我手中夺去「魔道书」,要摧毁我用其封阻「幻影」重置世界的手段吧。
  在刻也将「明镜」拿在手中的这一时点,胜负已分。
  这个胜负就是——
  
  ◆
  
  “偶然,都和子小姐的「魔道书」没拿住掉了下来,落到了我身边。”
  “铃”,清澈的铃声响起,我所引起的偶然在眼前发生了。
  没有任何动作的都和子小姐,犹如手滑似的,「魔道书」就从她的手中掉了下来。「魔道书」就如算准了一般,从地面滑到了我的身边。
  之后,只要将这「魔道书」毁掉的话,就再也没有封阻「幻影」的方法了。
  也不会失去救咲的方法了。
  这一场胜负,是我——
  就在我这么想的一刹那,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将我的「明镜」抢了过去。
  “呃?”
  这突然发生的事态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连忙转过头去。
  “————”
  在我转过头去的瞬间,我的思考冻结了。
  抢去我「明镜」的人,继续将我手中的「Pendulum」抢走,把刚才落在地上的「Labyrinth」,还有脚边的「魔道书」捡了起来,走向了都和子小姐。
  这个将我的「Antique」夺去的人。
  就是——
  
  “……都和子小姐?”
  
  另一个都和子小姐。
  
  ◆
  
  “辛苦了。”
  我接过了另外一个我从刻也那里抢过来的那些「Antique」。
  刻也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看着我——我们。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呢。
  你在吃惊什么呢,刻也。
  因为啊,这个是你之前为我留下来的东西哦。
  就好像要说出答案一般,我把手放到了另一个我的脸上。
  于是,她的脸皮处就出现了缝隙,然后她那和我一模一样的容颜就变回了能乐面具。
  紧接着,这另外的一个我就失去力气,变回了一个人体模型,跌落在地上。
  而在我手上的是一个面具——「假面舞会」。
  “明白了么?”
  使用「魔道书」阻止「幻影」重置世界,是不容许有任何的失败。
  而唯一持有让我失败的可能性的,就是可以封住「魔道书」咒文的「明镜」。
  所以,在夺取到「明镜」之前,这个胜负都尚未能知晓。
  虽然我想过让另一个上楼的,但是入口却只有一个。因为刻也就在这里,我这企图可不能被他看到。
  但是刻也却用「Pendulum」将放在楼上的「明镜」得到手。
  这个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时刻。
  可以夺去「明镜」的好机会。
  同一容姿,而且还拥有与我相同的想法的另一个我,当然会按照我的想法,在这个时刻行动。
  从刻也手中夺过「明镜」的这一刻,胜负已分。
  这个结果就是——
  我赢了。
  
  ◆
  
  输了。她竟然会来这一手……
  「魔道书」,还有克制「魔道书」的「明镜」,都落到了都和子小姐的手中。
  于是,都和子小姐就转过身,向着紧急楼梯走去。
  我马上想去追她,但是却被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
  “……「Labyrinth」么?”
  都和子小姐要去咲的那里,不让我过去么。
  我立刻想使用「Pendulum」,但是这时我才想起来所有「Antique」已经被夺去了。
  我没有可以撤除眼前这无形之壁的手段。
  都和子小姐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向紧急楼梯走去。
  那是通往咲所在的路。
  “等等!”
  我大声叫道。但是都和子小姐并没有停下来。
  “你等一等!”
  我大叫着。祈愿着我的声音能拥有力量,可以让都和子小姐停下来。
  “这什么啊!为什么我不可以这样做!为什么一定要我放弃!我有影响其他人么!”
  似乎无法无视我的这一句话,都和子小姐回过头。
  “……你是认真的?”
  “世界被重置这件事,除了我们以外谁都没有察觉。世界不断重复又有什么不好了!”
  我口中说的辩驳就犹如闹别扭的小孩。
  “世界已经被改变了。我可不允许你说没人察觉。”
  “…………”
  “都是你们的错。”
  发觉到说错了话的我,我无法再把话说出口。
  我想起来了。「忘却之壶」让我看到的真相。
  第二回,第三回……不知多少次重复循环的世界。
  让我看着的这个世界,告诉了我一件事。
  
  虽然世界在重复,但是它并不会走上相同的轨道——
  
  被「笔记本」摆布的悦子小姐和英树先生。英树在学校的屋顶掉下来死了。当时以为是「Vision」所看到的记忆,其实是英树推悦子下去杀死悦子的未来。……但是,在「忘却之壶」给我看的世界之中,也有他们两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未来。
  被「明镜」摆布的作曲家门仓先生和照顾他的芽衣小姐。芽衣小姐病发,因为没有人发现而死。在这以为是「Vision」的记忆中,我也看到了同样的事。……但是,在「忘却之壶」给我看的世界之中,也有她在门仓先生的看护之下平静地去世的未来。
  被「香炉」摆布的七濑和志贺。七濑并没有从梦中的世界回来。但是,也有七濑克服了志贺的死,回到现实世界的未来。
  其他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未来。
  不幸的,与幸福的未来。
  不过,也有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并不是一切都相同。
  而握着这些的关键,就是我们。
  因为和我们扯上关系,所以出现了别的未来。
  如果。
  如果没与我们扯上关系的话,会有怎么样的未来降临到他们身上呢?
  都会是不幸的结局么?
  还是别的结局?
  如果我不使用「幻影」的话,我就不会和都和子小姐相遇了。
  如果我不使用「幻影」的话,我就不会在付丧堂古董店打工了。
  如果我不使用「幻影」的话,我就不会和「Antique」扯上如此深的渊源。
  如果我不使用「幻影」的话,我就不会与他们相会。
  如果我不使用「幻影」的话,等着他们的不就是更加不同的未来么?
  那会不会就是幸福的结局?
  我使用「幻影」并不只扭转了咲的死。
  更多的东西被我影响了。
  “就算是这样,你还说你完全没影响到别人么?”
  “…………”
  “不可以说全都是你的错。不论有没与你扯上关系,他们迎来的都会是幸福的活不幸的结局。就算你不使用「幻影」,他们自己也会选择相同的选项。你没使用「幻影」事情会变成怎么样,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对谁都没有影响。”
  “…………”
  “有很多人像小咲一样死去。很多人和你一样,也只能看着他们死去。但是大家都这样过来了。或者说,接受了这些事实。谁也会死的。就只有你们用「幻影」而不用死么?然后,你们能面对那些死去的人么?不,如果只是你们的话还没什么,这是你们选择的路。但是,牺牲其他人而做到这一点,你还能说出一样的话么?”
  都和子小姐将我逃避的一切,全部摆在了我的眼前。
  在我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能回答得上的东西。
  都和子小姐似乎已经看穿了这一点,她并没有等我的回答,就向着紧急楼梯——走向咲所在之处的楼梯走去。
  “都和子小姐,请不要动。”
  我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了我最后的一个「Antique」。
  我绝对不想用来向着都和子小姐的「Antique」。
  蕴含着想夺去咲的性命的憎恨的「Antique」。
  但是,我现在却允许自己使用这个。
  使用这个吸收了那个杀人鬼的死之毒的「法蒂玛之眼」——
  “这个「法蒂玛之眼」,吸收了那个杀人鬼的「邪眼」的死之毒。”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把义眼取下来么?我还以为你知道一切之后,将这个归还给了刹华呢。这个是我为了你遇到那个杀人鬼的时候不会轻易被杀死而给你的,想不到事与愿违啊。这一点我的确没想到呢。”
  都和子小姐似乎并没有知道我和杀人鬼遭遇的事。
  因为没记在「魔道书」之上,都和子小姐就没有防备之策了。
  “请慢慢地转过来。不要挡着「魔道书」。”
  “…………”
  “听我的话。将「魔道书」向着我这边。”
  “…………”
  “将「魔道书」——!”
  “杀死我吧!”
  “!”
  “用那个「法蒂玛之眼」杀死我啊。如果你真的是想阻止我的话。”
  “…………”
  “「邪眼」的死之毒只能杀死活物。所以它不能摧毁「魔道书」。就算它能摧毁,那也不过如此。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克服了眼前这一关而已。如果这样你能满足,我就只会去继续找其他的方法。什么都没有改变。”
  “…………”
  “快动手!这样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
  “这样,就是HAPPY END。”
  “别再开玩笑了!”
  这种事哪里是什么HAPPT END了?
  “……你卑鄙。对我来说,我能够下手杀死都和子小姐你么!我会像你那样去钻牛角尖么!”
  要将「法蒂玛之眼」所吸收的“死”发动的话,是必须要添上杀意的。以这杀意为导火线,让这杀意和所吸收的杀意一起将对方杀死。
  但是,我有可能可以将杀意向着都和子小姐么?
  “你不杀死我的话,就不能保护小咲。”
  “你自己说过的,我心中扎上了根。”
  在不断循环的世界中与我有关的并不止咲。
  还有都和子小姐。她一直在我的身边。咲扎根在我的心中,也意味着都和子小姐也是一样,同样扎根在我的心中。
  如果这是都和子小姐的目的,那么就是都和子小姐赢了。
  “我心中的HAPPY END啊,只是能回到那一如既往的日常当中而已。”
  “这可是相当困难的要求呢。”
  “但是我的要求只有这个呢。”
  “……真是的,你这人太天真了。”
  “都和子小姐你都这样说的话那我就完了。”
  “嗯,这样就都结束了。”
  都和子小姐这样说道。
  “偶然,刻也的「法蒂玛之眼」没拿住掉了下来。”
  她用「Pendulum」引起了偶然。
  “铃”一声响过,我的手偶然一滑,「法蒂玛之眼」就从手上掉了下来。
  都和子小姐冲上前想捡起来。
  我也反射一般追向「法蒂玛之眼」。
  几乎在同时。
  首先摸到「法蒂玛之眼」的手是——
  我的手。
  就如同都和子小姐算好的一般,她站在我捡起来的「法蒂玛之眼」的延长线之上。
  我觉得,这是命运的指示。
  交出来吧。
  既然咲不可以,那么就将都和子小姐交出来吧。
  你选择哪一边呢?
  这样么?只能这样么?
  ……既然只能够选择一方的话。
  那么我……我——
  
  “停手。”
  
  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说话声使我回到了现实。
  在那里出现的,是咲。
  
  ◆
  
  “小咲。”
  虽然刻也说过他用「明镜」不让咲听到这里的事,但是既然刻也把「明镜」拿到手,那么声音早就会传了过去了吧。
  比预计花了更多的时间。
  不,她自己下来了,该怎么说呢?我的目标是她。她并没有逃跑还这样跑到我的面前,我应该是更高兴才对。
  ……难道我不想她来么?
  “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在争斗。”
  “所以你就给我在上面等着!”
  刻也抢了过来,站在了我和小咲之间。
  小咲站在了他的身边。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
  她摇着头,把手放在刻也握着「法蒂玛之眼」的手上面。
  刻也就如同断线的人偶一般,「法蒂玛之眼」从他的手上掉了下来。「法蒂玛之眼」掉在了地板之上,不知滚去了哪里。
  “都和子小姐,你也不要这样做了。”
  小咲静静地说道。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压抑着感情。
  “小咲你都知道了?”
  “是的。每次世界重置的时候,我的「Vision」就会将一切告诉我。刻也为了复活我使用「幻影」的事,我的死会引发世界被重置的事,我都知道。”
  “这样啊。”
  我还以为知道这个秘密,发觉到这一点的只有我和刹华而已。
  小咲也是少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之一啊。
  大家都沉默不言。
  或者是说,大家都忘记了的,不断积累的虚伪的那一份日常。
  ……最先破坏的这份日常的我,心中的失望又是什么?
  “话说起来,我并没有问过小咲你呢。”
  对刻也,我已经用过一切手段去说服他了。
  但是,我却从没有对小咲说过任何的东西。
  你已经死过一次,你因为「幻影」的能力而得以永生这种话,我怎么说出口啊!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
  “小咲看到的是怎么样的未来呢?”
  在那里,是不是没看到我杀死你的未来?
  她了解到了我的用意,这样回答道。
  “我没看到过那样的未来。”
  “……这样啊。真是遗憾呢。如果你看到那个未来的话,那么就不会来付丧堂了,或许就能走上另外的人生道路呢。”
  明明只要离开我的话,事情不用发展到这种地步就能了结。
  “不,就算我看到那样的未来,我也会来这里的。”
  那样的未来——她被我杀死的未来。
  她说她就算看到了,她也会来付丧堂。
  “因为。”
  小咲一脸平静地说道。
  “因为,我非常喜欢付丧堂古董店。”
  “……哈?”
  那种店有什么好的?
  又小,又冷落,很少客人会来,已经没救了的一间店。
  虚假与虚伪粉饰着的空间。
  被赝品包围着的每天。
  那种地方真的有什么好的?
  ……我自己在辩解。
  我是明白的。
  那样的付丧堂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在付丧堂古董店我可以从事我喜欢的接待工作……”
  付丧堂给了她何等重要的回忆,一看就能知道。
  “刻也在这里……”
  因为只要刻也在那里,对她来说就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还有都和子小姐也在。”
  ……然后我也被包含在内。
  在她的“喜欢”里面,也有我。
  ……我要将她的这一切,全部夺走。
  “就算只是短暂的时光,我也想待在那个地方。”
  ……是这样的么。
  就算没用「Vision」看到未来,她也明白到自己的未来了么。
  然后,小咲就向命运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就算我会在这里迎来终结。”
  
  ◆
  
  “就算我会在这里迎来终结。”
  咲口中说着闭幕的宣言,想往都和子小姐走去。
  我连忙抓住她的左手手腕,拦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她。
  “刻也。”
  我转过身。
  我没有回头,一直面向着都和子小姐——不敢望向咲。
  “没所谓的。”
  ……你在说什么没所谓?
  “你不要放弃。”
  ……咲并没有死心的。
  “还有办法的。”
  ……已经再没有方法能救咲了。
  “肯定有别的……”
  忽然,背后感到了一阵温暖。
  咲将身体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背上。
  “已经够了。”
  “怎么可能!”
  “让一切结束吧。”
  “怎么可能!”
  “……求你了,刻也。”
  “————!”
  为什么咲非要这样恳求我呢?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样求我?
  这样的话,就好像,这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自私,不是么?
  
  ——你很温柔……。——但是也很傲慢呢。
  
  到目前为止,我都忽视了咲的心愿,不是么?
  “你又再想死了么?”
  在初次相会的那一天,同样的问题。
  我觉得,她的回答是已经改变了的。
  我这样相信着。
  “……你这样问我,很过分呢。”
  咲责备我。
  我明白的。
  在第二回开始,咲在与我相遇之时,就不再对告诉我她想死了。
  明明告诉我她想死的话,她就能够和我在一起,以及证明那一次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但是咲却固执地不肯再说那一句话。
  这是她对曾经有轻生念头的自己所蕴含的后悔之念与训诫,以及鲜明的决意。还有,对我的誓言。
  不再说什么想要轻生的话了,连想都不去想。
  但是,就算是过分也好,卑鄙也好,我都想得到咲的亲口回答。
  我想活下去。
  然后,我就可以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将咲的选项抹去。
  “刻也。在我们第一次相会的时候,我是想死的。但是,和你相遇之后,这个念头就已经消失了。我后悔我有过这样的轻生之念。现在也是……嗯,现在我也不想死,就连想都没想过。”
  “既然这样……”
  但是,咲将我的期待彻底掐灭。
  “但是这样就好了哦。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已经够了。我这一生已经非常快乐,所以,我不介意的。我不后悔。”
  咲编织着言语。没有犹豫,没有责备,非常的平静,描绘着自己真正的内心。
  “所以,结束吧。”
  都和子小姐就算要玷污自己的手,也要去了结这一切。
  咲在明白了一切之后,也表示要了结这一却。
  只有我。
  不肯接受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
  “一直把你困在我的世界里,对不起。让我帮你解脱吧。”
  咲轻轻地将手放在我握着她手腕的手上面。
  只是这样放下去的这只手,如同有特别的力量一般,将我怎么也不肯放开的手,轻易地推开了。
  “再见。”
  咲在最后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穿过我的身边。
  咲的背影,慢慢地远去。
  她向着下方的都和子小姐走去。
  她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要明白。
  越过咲的身影,我看到了都和子小姐的表情。
  “————!”
  你不要也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都和子小姐的表情,咲的背影,还有将要发生的一切,我都不忍再看。我将目光转过一边。
  
  但就在这时候,转过去的眼角的余光闪过一个人影——
  
  “?”
  那是一个妙龄女人。
  完全没见过的女人。在不断重复的世界之中,恐怕也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这个女人,犹如酒醉一般,以摇摇晃晃的步伐走近。
  女人那双朦胧而没有焦点的双眼看着咲。
  咲和都和子小姐都没有发现她。
  发现她的只有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心中迅速地闪过一阵异常的恶寒——
  并不是在脑海中闪过的噪音。
  这个只是单纯的预感。
  单纯地明白到,在不断重复的世界之中,没有发生过的事将要发生。
  我明白到,这个所带来的,绝对不会是好事。
  因为我见到这个女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法蒂玛之眼」。
  这个女人的口中,发出着不成话语的声音。
  
  “NA GE ZHE GE CHOU”
  
  我马上冲过去。
  女人举起了「法蒂玛之眼」。
  我叫着咲的名字。
  咲转了过来。
  快跑!我大叫。
  咲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扑在咲的身上。
  用我的身体保护她。
  ——我的去路,比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我无法走到咲的身边——
  
  “……「Labyrinth」。”
  我望向都和子小姐。
  了解了状况的都和子小姐的手指,反射地抚摸了一下「Labyrinth」的表面。
  在我和咲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消失的同时——
  
  ——咲仰面跌倒了。
  
  她踉跄了一步,两步,然后一脚踩空。
  我和咲的距离在缩短。
  咲就这样倒在我身上。
  我伸出手,抱紧了她。
  「Labyrinth」的无形之壁被撤消,我终于来到了咲的身边。
  尽管已经迟了。
  “……哼哼哼哼!”
  我听到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在笑。
  空洞的目光。
  她的意识犹如已经不复存在。
  “……报仇了。哈哈,小亚美,你听到了么?我将那个咒杀你的女人……杀掉了……”
  女人发出疯狂的笑声,离开了。
  这个时候,在这个妙龄女人的手中,一张照片轻飘飘地掉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照片之上,是一群女小学生。
  也许是经过接近十年的时间了,照片很旧,而且残破不堪。
  她们似乎是去郊游,照片中可以看到山的景色。
  咲说过。
  那个杀人鬼也说过。
  她在小学的时候,通过「Vision」预见到自己同学的死。
  那个同学在郊游的时候,从山上滑了下来死了。
  那个同学的母亲将错都推在了咲的身上。
  那个母亲的精神出了问题。
  既然那个父亲憎恨着咲,想将咲杀死的话,那么那个母亲就算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是,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了。
  在我手中的咲,目光已经飘向了远方。
  她的眼中,是否映着我?
  “咲!”
  我叫着她的名字。咲只是双眼动了动,望向了我的方向。
  “咲!”
  咲张开口,想要说话。
  我不再出声,等着她的话。
  但是,咲却将那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这样……就好了……”
  她只是这样低声说着。
  你说好?
  这种事到底有哪里好了?
  我不知道。
  “咲!”
  所以你解释啊。
  “咲!”
  直到把我说服啊。
  “咲!”
  因为我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咲!”
  求你了,不要闭上双眼。
  “这样就……”
  咲平静地闭上双眼。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
  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力道。
  “……咲!”
  我摇晃着靠在我身上的咲那无力的身体。
  “……咲。”
  我无力地叫着咲的名字。
  但是——
  没有反应。
  没有回答。
  听不到生命的跳动。
  只是,我听到了无所来之处的询问。
  
  ——要重置世界么?
  
  这是「幻影」将世界重置的选项摆在我面前的声音。
  这声音告诉我的只有一件事。
  
  咲,已经死了。
  
  ◆
  
  “果然变成这样么……命运还是不肯放过小咲么!”
  忽然而至的死亡。
  毫无预兆的死亡。
  荒谬无理的死亡。
  就算保护她,庇护她,但也什么也做不到。
  有谁能预想到小咲会被那个女人杀死的?
  ……不,就是这样。目前为止都是这样的。
  命运不肯饶恕她,唐突地,毫无预兆地,荒谬无理地夺去她的性命。
  这样,一切就落下了帷幕。
  “!”
  只见刻也放下了咲,站了起来。
  “刻也。”
  “……什么事?”
  “你想干什么?”
  “……还用说么?将世界重置。就好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适可而止吧。你想这种事再发生多少次!”
  “无论再发生多少次!无论多少次,我都要回去!”
  刚才在刻也之中萌生的“接受”也好“死心”也好,都已经不知所踪了。
  明明只要再等一等的话,一切就能顺利地了结的。
  
  人是无法对自己重要的人的死作什么充分的心里准备的哦——
  
  我想起了刹华的话。
  谁也无法对别人的死作充分的心里准备。
  只有在这成为了现实之后,克服它,跨过它继续前进。
  现在,刻也既然不肯死心的话,就算他想要做什么,结果都只会是一样。
  ……只要「幻影」还在。
  “好,你用啊。你用「幻影」试试。在那个时候,我就用「魔道书」阻止你。”
  “!”
  刻也盯着我。
  “不要妨碍我!”
  “…………”
  “不要妨碍我和咲!”
  “!”
  他的这一句话,十分足够烧断我的理性。
  我一下拽住刻也的胸口,将他押在地板之上。
  “哼……”
  “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不要妨碍我和咲……不要妨碍我和咲!”
  “不要妨碍的是你!不准你妨碍咲的决心!刚才你听到的是什么!小咲说,让一切都结束。这是她的选择!”
  “这只是你要她选择的,不是么!你让她觉得,使用「幻影」是罪孽!使用「Antique」是罪孽!她活着就是罪孽!她说过,她不想死。她只是想活下去!”
  “这不是当然的么!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么!在过去,她也许不是这样想。但是现在不同了。她遇到了你,她变了。她得到了幸福。她当然想活下去!”
  但是——
  “……没用了。已经没有救她的方法了。”
  “有「幻影」。”
  “你真的觉得「幻影」能救她么?”
  “「幻影」的话,无论多少次都可以修正过来。”
  “你还想让小咲被杀多少次!”
  我将刻也押在地上。
  “重置世界的条件是小咲的死。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没所谓!但是小咲她是记得的。自己的死,以及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平时,她就抱着这份罪活着的。平时,她就处于死亡的恐怖之下。然后,她被杀了无数次。这些事有多痛苦,你知道么!”
  “…………”
  “不单是她被杀死。有的时候是你死了。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让你失去性命之时,那孩子的负罪感有多重,你知道么!”
  刻也的死,并不会重置世界。
  要「幻影」将世界重置,只能是小咲的死。
  这样的话,在刻也丧命的时候,为什么世界还会重置呢?
  这个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为了让你活下去,她自尽的心情你知道么?”
  小咲自己自尽,打破已经立下的那个不再轻生的重要的誓言,
  就是为了让刻也复活。
  这个疯狂的无限轮回,就是他们互相复活对方。
  “她心中应该不会想到这种事的。
  “不要为她的想法辩解!最先放弃的是你!不准你乱说她的想法!”
  “那么,你又知道么!”
  谁也不会知道其他人真正的想法。
  更何况是已经死去的人的想法,是再也没有人能知道的。
  就算是有怎么样的羁绊。
  就算是怎么样地相爱。
  既然如此,怎么才可以传达死者的想法呢?
  怎么样才可以让小咲的想法传到刻也那里去呢?
  这种方法根本没——
  
  就在这个时候,光飘舞而下——
  
  它闪耀着七色的光华。
  它的形状犹如一片的叶子。
  它拥有承载人的思念,然后将其传递到他人处的力量。
  
  ——这个「Antique」的名字,就叫做「言之叶」。
  
  ◆
  
  ——对不起。
  
  我用手中接住了飘舞而落的「言之叶」。
  这一刹那。
  光包围了我。
  在光芒之中,我听到了有人说话。
  那是咲的说话声。
  “对不起。”
  这是咲的想法。
  “我一直活着,对不起。”
  这是她对世界的赎罪的言语。
  “我让我的死亡不复存在,对不起。”
  这是她对人们的谢罪的言语。
  “不情愿却依然要迎接死亡的各位,对不起。”
  面对他们,咲会有多难受呢?
  “失去了重要的人的各位,对不起。”
  面对他们,咲会有多痛苦呢?
  “明明知道不可以的,却不肯死心,对不起。”
  不过,对享有这特别的“生”,咲比任何人都要自责。
  “干涉了大家的人生,对不起。”
  所以,她能做的事,就只有道歉。
  “对不起。”
  再没其他。
  我只是听到她一个劲地道歉的话。
  就犹如没想起其他的话。
  就犹如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咲,她能做的就只是谢罪。
  她人生最后的话语,都费在了谢罪之上。
  再没有其他。
  “…………这是我的……错么?”
  是我么?
  是我让她把自己的活着想成罪恶么?
  是我把她逼到要为自己的活着去谢罪么?
  是我让她如此地痛苦么?
  咲说过,她不后悔。
  但是,她后悔了。
  我在这里看到了。
  那就是活着——自己继续活着。
  这对于她来说,只能让她后悔。
  我说,咲。你恨我么?
  ……让你活着的我,你恨么?
  我弯着身体抱紧头,无法忍受这一切。
  “……我所做的,一直都是错的么?”
  
  ◆
  
  这是由「言之叶」传递过来的她的心。
  没有丝毫虚伪,完全真实的心情。
  这些,尽是谢罪的话语。
  小咲她,并没有用传递自己生命最后之言的「言之叶」来和刻也道别,而是向世界谢罪。
  将「言之叶」给她的,不是别人,是我。
  我告诉她,必要的时刻会来临的。然后,我就把「言之叶」给了她。
  但是,我真的不想她这样用「言之叶」的。
  不过,我也有想过,「言之叶」就应该这样用,不是么?
  享有特别的生命的她,放弃了留下最后遗言的机会。
  不过呢,小咲啊。
  世界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人是无法对自己重要的人的死作什么充分的心里准备的。
  这一点,就算刹华不跟我说,我也明白。
  但是,在自己重要的人迎来死亡的时候,至少可以让留下的那个人不用那么伤心的。
  这种事,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我暗地里曾经想过要你至少可以作出与刻也的回忆。
  但是,连这一点也彻底告吹了。
  你真是个笨蛋啊,小咲。
  真的是不中用呢。
  “刻也。”
  他没有回答。
  不过,虽然小咲的话并不是对刻也说的,但她的话应该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她痛苦的声音。
  她悲痛的叫喊。
  她负罪的意识。
  “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决定了之后就来付丧堂。”
  所以,刻也一定不会使用的「幻影」的。
  刻也。你不是想相信我么?不过啊,这样想的并不止你一个。
  所以我也再一次,押宝在你的身上。
  但是,如果你还是不肯死心的话——
  “如果这样还不能改变你的想法的话,那么你就不可能再改变了。”
  
  ◆
  
  “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决定了之后就来付丧堂。”
  说完之后,都和子小姐就留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她的这个犹豫,是给我的信赖。
  我自己是明白的。自己一直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蠢。
  所以就在刚才自己所有的血都冲上脑袋的时候,使用「幻影」重置世界就好了。
  但是,那个人却要我选择。
  那么我的理性就回来了。
  必须理解这一切的思念,然后再作出选择。
  真是卑鄙的人。对我做出这样的事,让我无法背叛。
  不过,我必须作出这个回答。
  我又一次将目光落在我手中沉睡着的咲的脸上。
  她与往日无异,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
  我摸了摸她的脸。
  余温尚存。
  就好像依然活着一般。
  我这样做,是还想逃避现实么?
  我这样做,是还想让咲痛苦么?
  “…………”
  咲的脸上,虹色的粉末在闪耀。
  不知在什么时候,我握紧的手将咲的言语——「言之叶」捏碎了。「言之叶」的碎片粘在了咲的脸上。
  我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衣服,头发上到处都粘着七色的粉末。
  对不起。
  我想帮咲拭去面额上的粉末。
  然而,无论我怎么弄,这些粉末都没有消失。
  没办法,因为我的手都粘满了粉末。
  就在这时候,精明的风儿吹进了大楼,将附在咲身体上的「言之叶」的碎片卷上了半空。
  “你变得漂亮了呢。”
  不过,那些七彩的粉末,说它们像化妆一样让咲变得的漂亮,也的确是呢。
  ……化妆,么?
  

  P264(图)
  
  说起来,咲也曾经试过费尽心机去打扮呢。
  于是,那段记忆忽然就如映像一般在我脑中浮起。
  好像舞台演员一样的浓妆艳抹,还装出一脸正经的咲。
  我偏偏想起了她的这副样子,说不定会惹到她生气呢。
  啊,说起她生气的样子,在那次搞错了「相机」的时候,她可是相当之生气啊。
  那个时候的记忆,忽然又如映像一般在我脑中浮起。
  即使没表露在脸上,但是我还是感觉到缠在咲身上的那种溢出来的愤怒的气息。
  为什么我老是回忆起这样的咲呢?
  我想记起她更多的不同的表情……譬如她的笑容。但是没办法啊。最后,我始终都没能见过她的笑容。
  ……她根本无法浮现出笑容。
  我让她背负上罪孽,让她在希望自己笑的时候也无法笑出来。
  不过,也许只是我看错,就算只是一瞬间,我记得咲是有露出了笑容的时候的。
  那是我用「心声」偷听咲的内心时发生的事。
  这个时候,三次这样的记忆如同映像一般在我脑海中浮起。
  那是我枕在咲的膝头上,她为我处理耳朵伤口的情景。
  “…………”
  为什么,我会这样回忆起咲的事?
  这种情景,说是唤起回忆,更像是在我的眼前放映那个情景一般……
  “雪……?”
  有东西飘舞而下,让我产生了如此的错觉。
  怎么会。在大楼之中怎么可能会有雪。
  我抬头一看,只见在灰色的混凝土天花板之上,有无数光之粒子,几乎把天花板都完全遮住了。
  那些被我握碎成为粉末的「言之叶」的碎片,被风卷上了半空,犹如奇迹一样,再次回到叶子的形状。
  我犹如置身于大树之下,无数的树叶飘散而落。
  宛如天使之羽。
  其中的一枚,飘落到了我的手中。
  
  刹那间。
  
  这块七色之叶上所凝结的言语——思念传到了我的耳中。
  
  这是第一次的相遇。
  想要轻生的内心。
  咲毫不掩饰,纯粹地祈求离开这个世界。
  那一颗如同冻结了的机械一样的心。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那是在被杀人鬼袭击的时候。
  不再想轻生,已经发生了变化的心。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被无法消去记忆的「笔记本」摆布,在失去未婚夫的她的面前深深的忏悔。
  “对不起”,这句话不断在咲的内心重复。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执着于创造寂静的「明镜」,失去了下人的作曲家。
  想去改变与「Antique」扯上关系的人的不幸的愿望,以及愿望无法实现的失望。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对那个沉迷于能够窥视他人眼中所见的「眼镜」,玩弄别人的死亡的占卜师的愤怒。
  还有对篡改死亡,与她同属的自己的厌恶。
  甚至想过要一起了结自己,但是又对自己能脱离险境感到安心。
  之后是逐渐增强的对自己的厌恶感。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可以让人偶活动的「发条」和「线」。
  她将凤蝶看作自己,将我与蜘蛛重合,想知道被留下来的人的想法。
  面对迟早会到来的离别,担心我的思念。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与持有可以听到别人心之声的「心声」的赌徒的胜负。
  自己成为了筹码,但却对我能够救她出来这一点深信不疑。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凭借猫的因缘和小朋友之间的友情。
  本来已经决定了不再交朋友的。
  但是心中却无法抗拒朋友的温暖,为这份软弱感到懊悔。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我送给咲的礼物。
  她在收到礼物时的困惑。
  那个样子被我看到的时候的害羞。
  还有知道了那只是为了躲避「钱包」的诅咒的做法时的失落。
  收到真正礼物的时候的欣喜。
  然后,开始加速的对自己的内心的困惑。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搜索被「假面舞会」魅惑的同班同学,在这个过程中来学校的咲。
  想和我一起享受高中的学校生活的,淡淡的幻想。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来到我身边,喜欢我的少女。
  对态度犹豫不决的我,那小小的怒气,孩子气的嫉妒。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因为「香炉」的灰而陷入睡眠。
  为了将其解除的那儿戏的条件。
  现在回想起来,那肯定是都和子小姐的诡计。那也许只是经过一段的时间就可以解除的东西。
  但是,我和咲却一喜一忧,擦身而过。
  让自己醒过来的是谁?咲心中似乎依然半信半疑。
  ……在那个时候,让你醒过来的就是我哦。
  不过到最后,这一点却没能告诉你。
  
  又再一枚,飘落到我的手中。
  因为「言之叶」,都和子小姐设计的我和咲的第一次约会。
  看到我和同学一起时心中的那一抹寂寞。不过,其中还有确定下来的安心。
  她想,就算自己不在了,我也一定没问题的。
  这是为了诀别之时,那小小的,小小的决意。
  
  泪水不住涌出来。
  和咲一起时的回忆,以及咲的思念填满了我的心,汇成了眼泪,不住地掉下来。
  这些无法从她的无表情之上揣度出来的,无数的思念。
  在付丧堂中有开心的每日,负罪的烦恼,但她依然追寻着幸福,还有对预想之中的离别的哀伤……
  希望这种安详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同时却因为这份想法让世界变得失常,因而对这样的自己深深自责。
  简素的,希望能活下去的心愿。
  纯粹想获得幸福的愿望。
  这种谁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去抱负的感情,她却不能去拥有。
  一直被缠于自己身上的负罪意识折磨。
  
  ——咲,你恨我么?
  
  最后的一块「言之叶」,飘落到我的手中。
  这是咲直到生命的最后的那一份无法动摇的思念。
  咲在这片「言之叶」之中,露出了目前为止我怎么想见她也不肯让我见到的表情。
  她的表情是何等的僵硬。
  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明白。
  但是她在这「言之叶」之上,载上了她尽己所能,拼命展露出来的笑容,以及自己所有的思念。
  
  谢谢你。
  
  ——她向我道出了感谢之言。
  
  这种表情啊,应该面对面让我看到啊。
  ……大笨蛋。
  
  ◆
  
  一天过去了。
  约定的时间到了。
  我回到了付丧堂。
  刻也,小咲曾经在的,但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付丧堂。
  我无法在付丧堂内等刻也一个晚上。
  因为在这里会勾起太多的回忆。
  我无法忍受那些回忆将我已经失去的东西又再摆在我的眼前。
  我打开门,走入付丧堂。
  刻也已经比我早一步到了。
  在他原来的左眼之中,我看到了决意。
  “你的回答,决定了么?”
  刻也在这个充满与小咲的回忆之所,会下怎么样的决断呢?
  “呢,都和子小姐。”
  “能改变命运的「Antique」是不存在的,是吧?”
  “……嗯。”
  “……也是呢。不会有这么顺意的展开的啊。”
  刻也好像看开了一般,叹了口气。
  “要听我的回答么?”
  “是的。”
  刻也充满决意的那只眼,笔直地看着我。
  “我要用「幻影」重置世界。”
  
  ◆
  
  再一次用「幻影」将世界重置——
  
  这就是我得出的答案。
  “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咲说,她想死。咲说,没有人会为她的死感到伤心。咲说,她根本就没有喜欢之物。
  ……但是,她对我说过,她已经不会再轻生了。也有人会为她伤心了。她说,她喜欢付丧堂,喜欢我们。”
  不过,她终于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了,但为什么还要把她的活着说成罪?!
  “在这里我接受了的话,就是承认了她希望活下去的心情是有罪的了。”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对的。
  就算要使用「幻影」。
  就算重复多少次。
  “她活着,并没有罪。”
  “……这就是你的回答?”
  “没错。”
  “……这样啊。”
  都和子小小地叹息一声,拿出了「魔道书」。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阻止你,用这个「魔道书」。”
  我摇了摇头。
  “?”
  
  “「魔道书」无法阻止「幻影」重置世界。”
  
  我将封阻都和子小姐的魔法之言的话,念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
  “诅咒之言。”
  “就算你口中这么念……”
  我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都和子小姐迷惘的证据。
  都和子小姐一度撕下来的「魔道书」的一部分。
  虽然是被撕了下来,但是「魔道书」还是「魔道书」。
  都和子小姐「魔道书」的能力,被我刚才的话扭曲了。
  这样,「魔道书」就再也不能阻止「幻影」重置世界。
  “都和子小姐。谢谢你的犹豫。”
  “刻也……”
  都和子小姐咬牙切齿。
  “……都和子小姐,你没错。”
  都和子小姐的回答,是谁都承认的正论。
  舍弃自己,舍弃重要的人,让谁都平等的正确的回答。
  但是,那一边却并没有我所渴望之物。
  为什么在正确的选项之处,没有幸福的结局在等着我呢?
  为什么既然命运是固定的,却不会指引我走向幸福?
  这样的话,人根本就没有错的地方。
  这样的话,人根本就不会想去抗争。
  但是,就算那是正确的选择与命运为我准备的地方,但那里什么都没有的话,我是无法选择那里的。
  我应该做的事,并不是饶恕她的死。
  而是饶恕她轻生的罪。
  要告诉她,你希望活下去的这个心愿,并不是罪过。
  如果这个选择是错的话,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错下去。
  如果这个选择是有罪的话,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要犯下这份罪。
  就和第一次得到「幻影」的时候一样。
  就和失去咲,选择了「香炉」的时候一样。
  然后,就和现在一样。
  什么都没有变,我依然选择了这条路。
  再一次,不,无论多少次都会重复。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咲。
  
  因为我已经被「Antique」摧毁。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8 20:28 编辑


第四章 罪
  
  我以为一切又再重复了。
  世界被重置,
  和咲相遇,
  和都和子小姐相逢,
  与「Antique」结下渊源,
  回到付丧堂古董店。
  我曾经深信会这样重复下去的。
  就好像以前那样的。
  只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明明根本没有这样保证过。
  我依然像一个笨蛋一样相信着。
  明明就连自己是相信着这一点的都忘记了——
  
  ◆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原来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一个角落处。
  刚才似乎做了一场梦。
  我又在清醒着的时候,见到那种噩梦了么?
  不过,刚才的梦与以往的梦相比,感觉却完全不同。
  怎么回事呢?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义眼,却发现自己的面额湿了。
  我在哭?
  在对自己竟然还会流眼泪吃惊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疑问。
  我为什么会哭呢?
  心里的这份躁动是什么呢?
  在刚从梦中醒来的那奇妙的感觉之中,我对自己心中出现的情感十分不解。
  这种究竟是什么感情?
  是悲伤,但是又不仅仅是悲伤。
  是沉重,但是又不仅仅是沉重。
  是痛苦,但是又不仅仅是痛苦。
  ……是温暖。
  我心底的某个地方,有一片温暖之所。
  明明很悲伤,明明很沉重,明明很痛苦,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温暖呢?
  我不明白。
  为什么在我的心里会萌芽出这样的感情呢?
  
  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睛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的异样——
  并非此地。
  并非此时。
  然后,并不是我的一个人——一个少年。
  还有不断倾斜的世界。
  这应该是我通过我的义眼看到的某个人见到的世界。
  这个人——死了。
  
  不过,这个并不是现实。
  这是我一直以来通过这义眼所看到的“梦”。
  名为“未来”的噩梦。
  不过,这个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继续下去了。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用我的义眼,继续看。
  在死的未来的接续,另一个的未来。
  这是——……
  
  ——在未来发生的,我的死。
  
  遵从着「Vision」所看到的死的未来,我为了求死离开了我的家。
  然后在街上彷徨时,与一名少年相遇了。
  他,就是「Vision」让我看到的,在我殒命时在场的那个少年。
  我决定要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在的话,我就可以遇到我的死。
  在快餐店的一顿饭,在气氛良好的红茶店,人生第一次去的游戏中心。
  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就是「Vision」让我看到的那个将我杀死的杀人犯。
  这个杀人犯,袭击了他的朋友后,我追着他。
  在某个狭窄的小巷的深处。
  我和杀人犯对峙着。
  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确信到死亡将要来临,我的心中涌起了安心的感觉。
  但是杀人犯的刀并没有袭向我,而是袭向了抢入我与杀人犯之间的他。
  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问他为什么,他就这样回答我。
  因为,我想你活下去。
  这一句谁都不会对我说的话,他对我说了。
  只有他,否定了我的错误想法。
  只有他,接受我的存在。
  只有他,允许我活下去。
  我不想死。
  在终于这么想的瞬间,我的身体被杀人犯的刀刺穿了。
  
  ……啊,和「Vision」看到的死的未来一模一样。
  
  飘远的意识。
  无法动弹的身体。
  我一定是死了。
  这是惩罚。
  明明渴望着死亡,在死的瞬间却反悔的惩罚。
  或者说,我不想去改变那个或许可以改变的未来。
  反过来,我去寻死了。
  命运说,这是我自作自受。
  我自己也接受。这是我自己的自作自受。
  不过。
  他——只有他不肯去接受,不肯死心。
  他抱住了我去求救。
  他走到的地方,是比深处的小巷的还要再深入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残旧的店铺坐镇在那里。
  他冲入店里求救。
  那是一间非常不可思议的店。
  这间店中所陈列的商品,是名叫「Antique」的东西。
  ……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Antique」的。
  埋在我双眼处的东西也是「Antique」。
  他选择了要用那个「幻影」救我的道路。
  不要。我想叫出声来制止他。
  「Antique」会招致不幸。
  就和我眼中的「Vision」一样。
  我不想他为了我,遭受到类似的不幸。
  他不需要为了我,去背负这样的不幸。
  但是,他为了救我,还是决定了下来。
  他把那个如同时钟的指针一样的东西,刺入了我的胸口。
  「幻影」。
  这是一个会重置世界的,禁忌的「Antique」——
  
  这时,「Vision」的未来视的映像就在这里一度切断了。
  因为死的未来结束了。
  但是,一切并没有这样结束。
  这只是其中一个死的终结而已。
  这只不过是开端。
  就如同录下来的映像一般,「Vision」再次开启了未来视。
  察觉到依然身在房间自己,又再走向和他相遇的地方。
  在相同的地方和他相遇。
  但是,他却忘记了我。
  世界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被重置了。
  不,正确地说应该是变成了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我想将事情向他说明清楚,但是这可不是可以凭口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我反而在犹豫,怕他不相信我的话,反而离我而去。
  这样的话就只能采取同样的行动,让他回忆起来了。然而,即使去了快餐店,红茶店,游戏中心,他都没有想起我的事。
  这个时候,他的朋友被袭击了。
  或者。
  这样他还是记不起来的话,那么我只能带着他去追那个杀人犯。
  我当时并没意识到我已经犯下了大错。
  杀人犯和世界重置前一样,夺去了他的右眼。
  在受伤痛苦的他的面前,我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过错。
  我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他会受伤,为什么还要将他带过来。
  后悔之意向我奔袭而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知道未来,也只能后悔。
  只能后悔着地活着。
  就在我和他要被杀人犯杀死的时候,一个女性出现了,挡在了杀人犯的面前。
  她击退了那个杀人犯,将我们带到了她自己的店中。
  在帮他治疗完之后,我就向他说明了事情的一切。最初他虽然还是不相信,但是看到了自己的状况与「Antique」之后,他就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的说法。
  那个时候。
  杀人犯来到了店中。
  他带着「Antique」。
  我再一次,丧命于这个杀人犯的手中。
  
  然后——
  
  「Vision」所看到的未来的映像,又再中断了。
  但是,果然还没有结束。
  死的映像还在不断重复。
  我去到他的身边,和他再会。
  和杀人犯相遇,途中被出现的女性所救。
  从这时开始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他和这个女性一起,从杀人犯手中救下了我的性命。
  也有不顺利的时候。那种时候就用「幻影」重置世界。
  也有很顺利的时候。但是,在最后都会有别的死的形式在等着我。
  有时我是死于事故,有时我是死于疾病,有时我是死于「Antique」的能力,也有时是自杀。
  然后每一次,「幻影」都将世界重置。
  不知多少次。
  无数次的反复。
  不知多少次,不知多少回,不知多少遍——
  最后的一次是一名女性用「Antique」将我杀死了。
  这个女性就是最初我在「Vision」预见到死亡的朋友的母亲。
  她那根深蒂固的怨恨将我杀死了。
  不,是命运的安排,让她杀死我的。
  
  ——意识回到现实的我看了看钟。
  钟并没有发现世界被重置,它的指针依然地前进着。
  那个指针前进几十度的话,我就会被那个杀人犯袭击。
  ……这是如果我去那个地方就会发生的事。
  如果我不去那个地方的话,那么我就不会遇到那个杀人犯,也不会和「Antique」结下渊源。
  但是——
  如果和我不相干的他遇到了那个杀人犯,就很可能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
  ……这是我的借口。不会这样的。如果不和我扯上关系,这个不幸就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我再一次看了看钟。
  距离我被那个杀人犯袭击的时刻,还有时间。
  但是,和他相遇的时间却在一刻一刻地逼近。
  我压下不知不觉站起到一半的腰身。
  不可以的。这样又只会重蹈覆辙。
  虽然之前一直失败,但是至今为止,状况还是维持着原状。
  但在这一次,我是必须要这样做了。
  钟的指针在前进。
  无情地刻画着时间的流逝。
  钟的指针,发出着“咔嗒咔嗒”的声响,好像要赶走我一般。
  只要再等一会的话,一切就会结束,让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错。什么也……
  “不……”
  我的脚一蹬地板,飞出家门。
  我的双脚无视了我的意志,向着那个地方飞奔而去。
  那个地方是哪里?
  还用说么?
  
  ——刻也的身边。
  
  我又这样了。
  又再重蹈覆辙。
  苦涩的思念在我的胸中掠过。
  不是的。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再重蹈覆辙。
  在这一次,我是为了能够好好地和刻也分别,才去见刻也的。
  ……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是借口。但是我的双脚依然停不下来。
  自己的脑海中知道,我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一次……不,不知消失过多少次的决意。
  在世界每次被重置的时候,我的决意也被重置么?
  我还是去了。
  去刻也的身边。
  这一次,会出现奇迹的吧……心中想要抓住这渺茫的希望。
  这一次,会变得幸福的吧……心中在祈愿。
  明明不知已经失败了多少次。
  我还是重蹈覆辙。
  就和这个疯狂的世界一样不断重复。
  重复地犯下愚蠢的过错。
  但是——
  我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
  所以我才没有祈求活下去的资格。
  要我去接受死亡的话,我是会接受的。
  但是,我的死是发生在与刻也相遇之后。
  所以,与刻也相遇的事不用被抹去也是可以。这应该被允许的。
  终于,记忆中的街道在我眼前伸延。丝毫没有迷惘,我奔向了那里。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了跑。
  因为,刻也在那里。
  刻也在打工,在那里分发餐巾纸。
  我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慢慢地走过去。
  拼命地调匀慌乱的气息。
  我渐渐看到了那些分发餐巾纸的人。
  在这里,我就和他相遇了。
  只有我们的这份邂逅,我不想改变。
  
  ——卟,我被手碰到了。
  
  我抬起头,静静地去看这只手的主人。
  一定会看到那他“这下麻烦了”的表情——理应如此的。
  
  “……咦?”
  
  “啊,对不起。”
  我轻轻低下头,那个人就走开了。
  搞错了。
  那个人并不是刻也。
  

  P293(图)
  
  “为什么会这样的……”
  
  ◆
  
  “累啊!”
  我左右摆动着脑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发出“啪啦”的声响。
  老师吩咐我做的,是理科实验准备室的整理。不过对这个徒有准备室虚名实质只不过是个仓库的教室的整理,光就值日打扫的时间还不够,还要占用了我放学后的时间。
  为什么非要我帮忙啊。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老师说了,可以给我点成绩上的好处,经常要补考的我哪能拒绝。
  我将里面叠在一起的瓦楞纸拿出来一一确认了一次,将那些铺满灰尘的烧杯或试管洗干净,将不能用的那些实验道具扔掉。做完这些之后,已经是日暮西沉了。
  “接着,做什么呢?”
  今天本来的预定是去分发餐巾纸的。之前我已经将自己的事情以及迟些到的情况告诉了那边,想着在收拾完毕后就马上过去。虽然打工处的领班告诉我休息下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觉得自己给人添了麻烦,还是得去看看情况。
  如果还没结束的话,我还能帮忙的。
  当然酬金就没了。但是我总觉得去看看比较好。
  “我其实还是个相当守规矩的人啊。”
  不过,就好像要向刚发现自己的新优点的我泼冷水一般,手机收到了邮件。
  正好是领班发过来的,告诉我餐巾纸的分发已经结束了。
  “嘛,也是呢。”
  现在已经是开始分发的三个小时后了。
  “晚饭怎么解决呢?”
  不知怎么的,总想去吃汉堡。
  不过,快餐店离我的家和学校可不近。
  如果是去打工的话,在回去的路上可以顺路过去,还可以继续过去游戏中心……
  今天的工作酬金是日付的,说不定真的能够这样安排呢。
  虽然我不是身无分银,但是在没有收入的日子里是我是不会奢侈的。
  “没办法。回家吃杯面吧。”
  于是我决定直接回家。
  虽说是为了成绩,但为什么今天的事总让我觉得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
  怎么回事?我真的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毫无理由地,觉得失去了什么。
  今天我的选择,是不是做错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嗤笑着这涌上来的想法,回家了。
  
  ◆
  
  找遍了附近,依然没找到刻也。
  在那之后,我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到刻也出现。
  在「Vision」的未来视之中,从没出现过刻也不在的情况。
  必定会在这里和刻也相遇。
  当然了。因为我是知道他在这里,然后来找他的。
  所以,没能和刻也相遇,我以为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无法断言相遇的双方必定能相遇的吧。
  事实上,今天到了这个时间,也没有出现那个杀人犯的伤害事件。
  未来不会是相同的,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
  是因为什么原因会产生了相异?
  “你在干什么?”
  听到有人问我,我抬头一看,眼前的是警察。因为刚我一直都在这里,他说不定觉得我可疑了。
  “呃,我在等人……”
  “……对方没来么?”
  “……是的。他本来应该是在这里打工的。”
  警察一听到之后,就去了分发餐巾纸的那些人那边。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警察拿着一个文件夹回来了。
  “你在等谁呢?”
  “啊……是一个叫来栖的人。”
  不行啊。这样一定很让人可疑的。离家出走的我如果被盘问起来的话,会变得相当的麻烦。最坏的情况,就是会被送回家中。
  “啊,换班表里的确有呢。”
  我胸中悬空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
  “但是这个人,今天因为有急事所以休息了。”
  “呃?”
  我让警察给我看看他手中的文件夹。文件夹夹着的履历表,换班表。而在换班表上刻也的名字处,大大地写着一个鲜红的“休”字。
  “你再等他也是不会来的。现在已经不早了,回家吧。”
  “好的。我现在就回家。”
  刻也既然不来的话,那么再在这里等也没有意义。为了不再让人起疑,我只好站了起来。
  但是,我去哪里好呢?
  我已经不能回家了。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归所。
  但是去哪里呢……啊对了。去刻也的家试试。
  在刚才我看到的刻也的履历表上,写着有他的住址。虽然我并没有看得很真切,但是我是知道他住处的大概位置的。虽然只是隐隐约约,但是只要按着「Vision」给我看过的未来以及之前世界重置前的记忆,或许也能找到他的家。
  于是,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向着刻也的家而去。
  
  履历书上写的住所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
  因为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所以只能凭着记忆在街中行走。
  虽然一度被消去过的记忆并不可靠,但是我现在能够依赖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Vision」看到的东西是很清晰,但是也只是与死的相关部分才是如此。其他的东西则必须要靠将被消去的记忆想起来才行。
  应该是这里?还是不是这里啊。我心中抱着迷惘,到处寻找。
  我来到每一座引起我注意的公寓前查看门牌,没见到写着来栖的话就回头。
  不过,他的家究竟有没有门牌,我也是隐隐约约记不清楚。
  我也试过打定主意敲门,但是出来的人都是不认识的。
  当我扑空的次数超过两位数之多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搜寻记忆。
  我以前为什么要去刻也的家?
  我想要想出来的,是紊乱的,隐约的,虚幻的东西。
  将已经消逝的过去记起来,与回忆做过的梦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即使如此,那些记忆似乎依然深深地残留在我的心中,总会想得起来的。
  我似乎是带着便当过去的。
  但是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忽然,我的手伸到了胸口。
  并不是现在,应该在那里的那个坠饰。
  记忆之丝连接起来了。
  如果没有「Vision」的话,我一定只会认为这些只不过是我梦中的朦胧的记忆。
  ……是这样的么?
  这些真的只是我的梦么?
  能和刻也相遇,还有那些日子,真的只是我的梦么?
  全部都只是「Vision」未来视中看到的幻影么?
  那个登记在文件上的来栖,并不是我所认识的他么?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我自己为自己打气。
  但是,世界重置前的事的确谁都不记得。
  如果只是不记得还好。
  如果没有了开始,那究竟该怎么办?
  这种事谁也不会知道。
  想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的东西,原来是如此的荒谬与不可靠,我甚至产生了恐怖感。
  好害怕。脚突然开始发抖。
  好害怕。我拼命地支撑着不让自己当场崩溃。
  好害怕。我拼命地忍着眼泪。
  没想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软弱。
  不接触任何人,能独自一个人活下去的那一个我,早就消失了。
  单单是刻也不在,我就被这恐怖感压得崩溃,连站着都无法做到。
  不过,这一份的恐怖感反而让我放心了。
  失去了的话连一个人站着都做不到。这就意味着,这个我紧紧要抓住之物,根本并不是什么幻想。
  去相信吧。
  在我心中这份东西,就算作为回忆是如此的稀薄,作为思念是如此的灰白。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
  我留心一听,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骚动。
  尽是人声。
  我在心中马上浮起了某个可能性。
  那个杀人犯所引起的事件。
  虽然地点不同,不过,今天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了。
  我连忙奔向那个发生骚动的地方。
  就在这时,类似「Vision」映像的情景在我脑海里复苏。
  与此同时,“就是这里了”,这种信心也在心底萌芽。
  刻也的家就在这里了,不会错的。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脚步越来越快。
  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双足在飞奔。
  刻也的家,一定就在那个方向。
  刻也,一定就在那里。
  刻也——
  
  ◆
  
  “我了个去……”
  分开人群,走到禁止进入的安全线之前的我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我住的公寓——的残骸。
  这座与“破落”这个形容词相当切合的四十年楼龄的公寓,不输风雨,每天屹立着迎接我归来。
  而现在,它却滴着无数水滴,摇摇欲坠。而且,它的另一半已经化成了尘埃。
  这时,我看到了人群当中有一个认识的人。她就是我的房东那位老婆婆。
  我一问,原来就如同眼前所见,这是灭火后的情景。火灾的原因不明,可能是住客的不小心,也可能是有人纵火。
  之后貌似是警察的现场搜查。
  不过,至少我的房间相对好一点,虽然变得焦黑,但是并没有崩塌。里面的行李或许会有幸免于难的。……虽然被水泡过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肯定是无法再居住的状态了。
  而且,为了不要阻碍现场的取证,房东要我到别的地方暂住。虽然我很想说我没地方住啊,但是房东她也是受害者,所以这抱怨之言还是无法说出口。
  但是,我又没那么多时间回乡下的老家。
  一下子变得无家可归,让我不知所措。
  但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我转身正要离开。
  那些围观的人群映入了我的眼中。
  就在这一瞬间,有东西在我心中闪过。
  但我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我心中觉得奇怪。为了找出原因,我又向人群望去。
  只见在人群之中——
  
  ◆
  
  “怎么会……”
  我可以确定就是在这里。
  但是这份确信却是错的。
  不,或许并没有错。
  这的确是刻也住的公寓。
  但是,面前的公寓却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再也无法住人了。
  刻也在这里。错误的确信只是这一点。
  “请问……”
  我向着附近的人问道。
  “在这里住的人呢?”
  “啊,很幸运呢,并似乎没有人死伤。”
  虽然有人吸入了浓烟要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但看来都是一些老人家。
  在为那些要送院的人感到同情的同时,知道刻也平安没事后,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请问你知道那些没事的人去哪里了么?譬如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孩子之类的……”
  “呃?你要问的是这么详细的话……熟人的话不如联系一下他试试?”
  如果我能联络到刻也的话,我老早就这样做了。
  我现在的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刻也的联系方式。
  总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就是刻也不在这里。
  那么,刻也他去哪了呢?
  朋友的家?打工的地方?
  万一是这些地方,我就根本不知道了。
  其他我知道的地方……
  “……学校。”
  
  ◆
  
  这时,我在人群中见到的是与我同校的学生。
  因为校服是一样的,所以我一下就看出来了。但是,因为我并不认识,所以并不能借住在对方处。
  但是,这就提醒了我。
  没错,就是学校。
  学校的话有值班室,把事情告诉老师的话或者就会给我住下来的。
  如果不准的话,那么我也可以偷偷潜入社团的部室。这不行的话还可以去教室。
  总之,我就决定先回学校。
  不过,再次回学校实在是很麻烦。于是我就用明天不用一早起来之类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一天两次回学校啊,总觉得以前也试过。
  那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说起来,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心中思考着。在得出答案之前,我就到了学校。
  “嘛,啥时候的事都没所谓了。”
  学校里的社团活动似乎都结束了,在课室的窗口处都已经看不到人影。
  老师以及学生都已经回家了,校舍一片漆黑,但是值班室处依然可以见到灯光。
  有救了。我马上走向值班室。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叫我,于是我就转过头去。
  
  ◆
  
  和刻也的家一样,虽然刻也的学校所在我不能马上就能想起来,但是既然是学校,就会有寻找的方法。
  我在便利店买了份地图,将附近的学校查了一遍,去找到那个记忆中的校名。因为学校的数目有限,比较容易找得到。
  比较了一下地点,心中就确认了。
  目的地很明确,于是我决定叫出租车。
  因为目的地虽然清楚,但是完全不顺路,我自己很可能会迷路。这样反而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地图给司机看,告诉他目的地。
  坐在后排的座椅之上,我的思绪也在飞驰。
  我并不知道刻也会不会在那里。
  不过,我再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很快,我就到达了学校。老师以及学生似乎都回家了,校园一片寂静。
  然后,我看到了其中一间教室孤零零地亮着灯。
  如果刻也在学校的话,就只会在那里。
  于是我就向着教室的方向走进学校。
  这时,我看到了校舍。
  “……咦?”
  这个瞬间,我感觉到了违和感。
  出租车是不会走错路的。
  这里的确是我要去的学校。
  但是,这份违和感我却无法拭去。
  “等等!”
  我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出租车。
  “这里是……?”
  “这里就是你说的学校啊……”
  我再看一次地图。
  然后愕然了。
  我记得的学校名并不止一个。
  地图上也有其他我记得的学校名。
  而且,是更加肯定的校名。
  ……我被那些记得的学校名搞混了么?
  这可能是我来过的学校,可能是我知道的学校。
  但是,并不是刻也的学校。
  “抱歉,请尽快载我到这里!”
  
  ◆
  
  “真是灾难啊。”
  “是啊。”
  我向着眼前的同班同学——新庄发着牢骚。
  在学校门口叫住正要走向值班室的我的,是新庄。
  他似乎刚好社团活动结束,要请我去一起吃饭。
  虽然我想着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住的地方,一开始是想拒绝他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我却觉得和他一起去吃饭会好一点。
  这恐怕是一顿饭更优先于饿一晚的肚子的缘故吧。
  我终于来到了今天我打工的地方的那间快餐店。虽然离学校远了点,但是不知怎么的,我总是想吃这间快餐店的汉堡。
  “我懂的我懂的。也会有这种时候的嘛。”
  虽然在回去的路上新庄认同了我的想法,但是在吃完之后,我还是不明白,我当时怎么老是想吃这个的?
  明明只是便宜,并不是什么味道好的东西。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这个呢?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样的事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吧?我有时也是无论怎么样都想吃牛肉盖饭。就算是大人,也会有无论怎么样都想要喝酒的时候。”
  “酒!?”
  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酒的味道。比起最普通的饮品,我还是想喝价钱更贵的。
  “要我买酒,不如我用那些钱去买两杯红茶。”
  “红茶?”
  “嗯?”
  我反问新庄为何如此吃惊。
  “来栖你喜欢的是红茶?和想象中的不同啊。”
  “是么……”
  是这样的么。说起来,为什么我会说喜欢红茶什么的?平时我又没喝。要说的话,我平时明明常饮的是罐装咖啡。
  “嘛,打个比喻而已啦。买酒就是买其他的意思。”
  嗯,没错,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啊,一定是了。在窗外,我见到了一间红茶店,所以才会不加思索地说出这样的话吧。
  “怎么了?要去那间店?”
  新庄似乎也察觉到了。顺着我的视线指着那间红茶店。
  “……不了,浪费钱啊。想喝的话喝这里的就可以了。”
  我拿起乘着冻咖啡的杯,新庄也笑着说了句“没错呢。”
  说起来,我并不是没有想进去那间店的念头。但是我想了一下,是不会有单独两个大老爷们去那种这么漂亮的红茶店的吧。
  如果要去的话……要去的话?
  到底是谁呢?
  我并没有喜欢红茶的女性朋友,也没有想约一起到那种店的人。
  “嘛,不了。差不多要回学校了。太迟的话老师都睡着了。”
  我决定再回去学校。
  
  ◆
  
  出租车到了学校。
  是这里了。在到达的瞬间,我就确定了。
  我来过这里。
  为了见刻也,我来过这里。
  把钱给了出租车司机之后,我好像飞一样下了车。
  学校已经人影全无,完全的鸦雀无声。
  在学校里,唯一只有一间室亮着灯。
  在这个时间里,其他的课室都完全没有灯光。恐怕那处就是值班室之类的吧。
  无家可归的刻也要来学校借住并不奇怪。
  刻也很可能就在里面。但是,我却举步维艰。
  为什么我的双脚会走得这么慢?
  但是,那段怎么也不会远的距离逐渐缩短,那间房间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从窗口处看过去。
  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
  里面的人察觉到我,走近窗边。
  “刻——”
  “都这种时间了,是谁啊?”
  窗被打开了。问我的并不是刻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呃,请问……”
  “?”
  “刻也在么?”
  “刻……?你指的是来栖么?”
  “是,是的!”
  “之前我巡视过一次,学校已经没人了哦。应该老早就回去了吧。”
  “…………”
  我心中忽然涌起了与预感类似的感觉。
  刻也并不在这里。
  但是这就不对了。
  「Vision」只能看到死的未来。
  在这种时候,什么用都没有的啊。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是哪里的学校的?而且你和来栖是什么关系?还是这种时间来找他?”
  她连珠炮一样的提问,我马上词穷了。
  就算要说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也是无法回答。
  现在的我和刻也,是连见都没见过的毫无关系的人。
  “呃……”
  这名女教师眼中的疑惑之色更强了。
  难道我让她对刻也添上了不好的印象了?
  “……他住的公寓发生了火灾。我是他的邻居,只是认识他。”
  “火灾?上了新闻的那个火灾么?真的?”
  “你可以确认一下地址。”
  听到我临时作出来的假话之后,这名女教师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对我说了一句,要我在这里等一等就出去了。
  她恐怕是去确认这个新闻吧。
  我就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了。
  我是害怕对话露出马脚,但既然刻也不在这里,那么再留在这里也没用。
  不过。
  之后我到底应该去哪里好呢?
  
  ◆
  
  “抱歉了。要你帮我。”
  我向新庄道谢道。
  我一说出准备借值班室过一晚的时候,新庄就劝我去他的家。
  因为我和新庄并不是那么熟的关系,所以一开始我是想拒绝的。但是我一听到今天值班的是我的副班主任香月老师后,我就只好麻烦他了。
  可不能女老师住同一屋檐下啊。
  如果我这样做了的话,恐怕会让人相当生气呢。
  ……让谁?
  我刚才想的到底是让谁生气了?
  做了这种事就会对我生气,这种关系的女朋友或女性朋友我根本就没有。
  ……大概是考虑到生活指导的老师吧。
  不是这样的话,我竟然联想到会不会惹不存在的女朋友生气什么的,这也太寂寞了吧。
  我决定下这个结论了。
  “脸上不要这么一副过意不去的表情啦。反正你去我家也只不过是洗个澡,然后睡觉而已。”
  刚才我并不是在过意不去。不过,我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人啊。我觉得之后会和他成了好朋友呢。
  嘛,虽然这预感并没有什么保证。
  “那么,就关灯咯。”
  就是这样,我就在新庄的家里借住一晚。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没见过的电话号码。我想着很可能是因为火灾的事房东打电话过来,于是就接了。原来是香月老师。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她是从哪里知道的?怎么她连我的公寓被烧了的事都知道的?
  知道我并没有受伤后,她似乎放心下来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去她那里借住就好了。
  “那么,现在在哪呢?”
  “在同班同学新庄那里借住。”
  “哦。那么,今天你就这样住在新庄的家吧。”
  “新庄也要我留下来住。啊,如果方便的话从明天开始可以让我在学校住一阵子么?”
  “也是呢。事情变成这样了没办法呢。我会先和其他的老师打个招呼的。”
  “有您的帮忙我就轻松多了。”
  “还有,刚才有你家的邻居来过学校。”
  “邻居?”
  就算我听到了老师这样说,但是还是无法想到是谁。可以说,我和我的邻居都没什么来往。
  难道是房东么?可是老师却说对方是与我的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
  我问老师她的名字,可是老师却说对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无法问得到。
  老师,你怎么这么浪费——我在想什么呢,又要惹她生气了啊。
  ……惹谁?
  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我脑海中老冒出那个不存在的人?
  我又不是什么爱妄想的人,也不可能是欲求不满。一定是因为我太累了。今天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非常之累啊。
  今晚早点睡吧。
  

  P318(图)
  
  ◆
  
  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于是我就来到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本应和刻也一起来的那间店。
  但是现在刻也并不在我的身边。
  从窗口看出去,那间红茶店已经关门了。
  我也去了游戏中心。我心想刻也可能会在那里,于是在店里逛了一圈。不过,刻也果然不在。我也没什么心情玩游戏,于是很快就出来了。
  和刻也的相遇。
  这是我心中非常重要的回忆之一。
  但是,这个回忆消失了。
  没有发生。
  面对这个事实,我没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的低落。
  至于为什么我的心没有落到最底层,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了刻也的消息。
  我知道了刻也在那间学校上学。
  明天去那里的话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我不知道和打工中的刻也相遇之外的相遇方式,所以,我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相遇好。
  但是,能遇到他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在安心的同时,睡意袭来。
  在明天,要和刻也……
  闭上眼,刻也的身影就在我眼睑内出现。
  “刻也……”
  声音不由得从口中漏了出来,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
  
  ——刻也……
  
  我觉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谁?
  仿佛听过的声音。
  但是,我却想不起那是谁。
  
  ——刻也……
  
  绝对是听过的声音。
  但是,我却想不起对方的容貌,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绝对认识她的。
  绝对不可以忘记她的。
  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
  
  ——刻也……
  
  胸口被勒紧。
  为什么我记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
  明明她是那么的重要。
  明明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人。
  
  ——刻也……
  
  心中涌起了焦虑。
  想马上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一定要去。
  但是。
  我不知道她是谁。
  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是谁?
  究竟是谁?
  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在哭呢——?
  
  “————唔!”
  手机的振动音将我从睡眠中扯了回来。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但是,我连那个是怎么样的梦都想不起来。
  不知为什么,只有焦躁之类的心情残渣留在我的心里。
  
  那是什么?
  为什么心情会变成这样的?
  我在梦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嘛,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
  记不起梦的内容是经常有的事。想不出梦的内容心情变得焦急也是。
  比起这些,不快一点按下手机的闹铃振动音,就会弄醒新庄了……原来不是闹铃,而是邮件。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
  
  ◆
  
  早上我一离开快餐店就去了学校,张望着那些上学的学生。
  很多人好奇地看着站在学校门口前的我,但是我并不在意。
  我根本没空闲去介意这种事。
  但是,刻也却怎么也没有出现。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在我到之前他就已经到了学校了么?
  我不知道他昨晚是住在哪里,但是朋友的家也好,旅店也好,他也很有可能提早回学校的。
  还是在昨晚在我来学校之后老师联系了他,所以他还是在学校过夜?
  那个时候,我不离开继续等他会不会好一点?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对面出现了我认识的人的面孔,向着我这边走过来。
  我记得的。
  他是刻也的朋友,名字好像是……想不出来。但是没所谓了。
  我叫住了他。
  “?”
  他吃惊地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请问,你知道刻也在哪里么?”
  “刻也……你说的是来栖?难道你也知道昨天的火灾?”
  我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了,可能昨天晚上刻也就在他的家。
  “那家伙昨天晚上住在我家。”
  
  果然。
  “但是今天一早他离开了。”
  “那么,已经在学校了?”
  “不,他回家了哦。”
  家?难道是再回去那个被烧毁的公寓?
  我马上转向刻也的公寓的方向。
  但是,却被叫住了。
  “不是的。是那家伙的老家。”
  “呃?”
  “据说是他的母亲病倒了。可能是知道了昨天火灾的事,太过牵挂吧。然后就要来栖回一次老家。”
  “他的老家……在哪里的?”
  “这个我就没问过他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但是有可能会很久。因为他的父母就反对他一个人生活的。他也说过,说不定就会这样转校了。”
  “怎么……会……”
  
  ◆
  
  “真是的。尽做些多余的事!”
  我自言自语。
  今天早上,老师相当关心我,将允许我留在学校住的事通过电话告诉了我的父母。
  虽然我很感激她的这一份关心,但是这时的麻烦真是该感谢她不少。
  因为我并没有将火灾的事告诉我的父母。
  当然就引起了骚动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火灾的事吓了我一跳。你早一点打电话回来啊。”
  似乎是听到老师的话之后,母亲就当场晕了过去。
  我连忙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却是本应病倒了的母亲。虽然知道了母亲只是一时的头晕后不禁放下心来,但是马上却被母亲哭诉,父亲怒骂,责怪我不打电话回来,让他们担心。
  我并不是没把父母放在心上。
  只是我又没有受伤,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
  听到一点电话里的说话声的新庄说道。
  “真是一对好父母呢。”
  当时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分辨说这只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在我的心中,他们的确是我的好父母。即使没有住在一起,但是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差,反而是相当的好。
  拥有因为担心自己而哭泣,愤怒的父母,是理应庆幸的事。
  因为无论怎么说,这个世界上也有那些疏远自己的孩子,将他们当成犯罪的元凶幽禁起来的父母……
  “……”
  刚才我想的是谁的事情?
  我的朋友中有这样的父母的么?
  不,没必要在意,这只不过是一般的想法。
  对小孩施以暴力,虐待之类的新闻并不少见。
  我不得不考虑的事还有其他。
  因为之后我必须回老家一次。
  刚才父母叫我一定要回来一次。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就他们自己过来。老师也要我回去报个平安,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当然,如果只是回去一次,请假几天这件事就可以幸运地了结了。
  但是不会是这样的。
  父母原本就反对我一个人生活。
  借着这件事,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开始对我进行“住一起吧”的攻击。不,肯定会这样了。
  或许还会要我转校。
  我对新庄一说,他也回答了一句“很可惜呢”。
  可能的话,我并不想离开这个城镇。
  原因我也不知道。
  以前只是单纯的不想困在老家。
  但是现在不是了。
  我有了其他的思量。
  如果要问我的话,我却无法回答。我不想离开这里。
  我觉得我一旦离开,一切都将会结束。
  ……什么?
  还是不明白。
  一定是住在这里时间长了,对这个城镇或者学校的人产生了留恋之情吧。
  总之,因为这些原因,我只好回老家一趟。
  因为从新庄的父母处借得了些钱,我可以这样直接就回去。但我还是决定去确认一下被烧毁的公寓的情况。
  在那里并没有钱什么的留下,但是或许有其他重要的东西。
  不过要问我那些是什么的话,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找找的话应该会找到的。
  一定会有一些东西的。
  所以,我必须去——我不由得这样想到。
  
  ◆
  
  不在公寓。
  也不在学校。
  我再也想不到刻也会在的其他地方了。
  果然如他所说的,刻也已经回老家了么?
  我想再找一下附近刻也会在的地方,但是记得起来的却只有两个。面对这个事实,我愕然了。
  我们的羁绊,就是这么稀薄的么?
  我的双脚非常自然地就走向了与刻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或者,刻也记起了我,会不会在哪里等我呢?
  心中怀着这渺茫的心愿。
  明明他不可能在那个地方的。
  跟我想的一样,刻也并不在。
  为什么我见不到刻也?
  日期搞错了么?
  时间搞错了么?
  地方搞错了么?
  「Vision」骗我的么?
  不,「Vision」不会骗我的。
  因为,我是记得的。
  和刻也的相遇,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心中。
  “很清晰的……”
  自己口中说了出来,也只是徒劳。
  牵连着我和刻也的,只不过是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缕记忆。
  凭着这份记忆,我没能遇到刻也。
  我心中的这份珍贵的记忆,就是如此的虚无缥缈无法倚靠之物。
  我以为能见到他的。
  明明就没有任何的保证。
  我却没有丝毫的疑惑,深深地相信着这一点。
  如果能回去的话,我想回到昨天。
  再一次认真地去寻找刻也。
  争取一分一秒,尽早来到那个我们相遇的地方。他不在的话,我就马上去学校或他去打工的地方,去见刻也……
  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了。
  我对刚才在我心中浮现的那个想法,感到非常之愕然。
  回到过去,我是不可以这样想的。
  因为对于能做到这种事的我,是不允许这样想的。
  我没有吸取任何的教训。
  和那个时候愚蠢的我没有任何的分别。
  “我……”
  因为我顾着思考,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我望向四周,想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
  
  这里是大路之外的,小巷的深处。
  眼前孤零零的是一间古旧的店铺。
  招牌上写着——付丧堂古董店。
  下意识地,自然而然地,我就走了过去。
  就好像这里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把颤抖着的手,放在门上。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推开了门。
  “叮铃叮铃”的铃声响起。
  微暗的灯光,阴暗的店面。
  和外面一样破旧的陈设。
  棚架上杂乱无章地放着一些坠饰,人偶,时钟,石头,餐具之类的各种东西。
  这里,的确就是付丧堂古董店。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同——
  “欢迎光临,你要的是什么呢?”
  说话的是我在「Vision」中看到的,把「幻影」给了刻也的那个女性。
  “但是,你是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哦,小咲。”
  接着说话的是——
  都和子小姐。
  唯一不同的一点,这付丧堂有两名店员。
  但是还有一点不同。
  都和子小姐并不是和我第一次见面,而是认得我。
  恐怕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
  然后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都和子小姐一定是心知肚明地说出那一句话的。
  我想要的是什么。
  对着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我,都和子小姐晓谕道。
  “你已经无法再见到刻也了。”
  

  P334(图)
  
  ◆
  
  “呼……”
  夹杂着叹息,我开始整理我的东西。不过与其说是整理不如说成发掘比较好。
  幸运的是火烧的是另一边,我的家具物品,衣服,还有生活用品都没被烧毁。不过都被熏黑了,而且还被消防车放水泡过。
  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干了,但是依然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
  虽然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这些都是我日常的必需品。没有了这些的话,何来谈生活?
  先不说找新的住处,光是把这些凑齐,都不知要花多少钱了。至少,我仅有的那么一点积蓄是完全杯水车薪的。
  买的保险会不会赔呢?如果不赔的话那么就只能够向父母要了。但是从之前的电话来看,他们是不会接受的。或者说这样就更成了要我回家的口实。
  “真是的。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我忍不住了,一脚踢在已经变成焦炭的柱子上。
  柱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脆弱。一脚之下柱身就出现了斜斜的裂纹,带着已经倾斜的房间开始崩塌下来。
  “哇!”
  我发出一声惨叫,慌忙连滚带爬地避开。
  瞬间之后,承受不住重量的门窗以及柱子折断了,崩落而下的横梁砸入了地板之中。
  “真危险。”
  我擦了擦冷汗,再次回到里面。
  逗留的时间太长的话看来就会陪着这公寓崩塌了。
  要找的东西也没有了,差不多该离开了么。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我看到了就在刚才被砸坏的房间的深处,有一个箱子。
  “我有这种箱子的?”
  那个箱子不但没有烧焦的痕迹,而且也没有被浸湿,相当之干净。
  我心中大概是知道的,并不是刚才整理的时候没见到这个箱子。
  这个箱子,就好像刚刚才出现的一般。
  “只是看漏了吧。”
  我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后,就把箱子拉了过来。
  这个箱子,是以合叶作为支点开关。锁似乎是数字组合式的锁,并排着十四位的数字拨盘。(译注:合叶,为固定住平开门,单项开启盖等,并使之自由开启而安装的金属铰链。)
  记忆中完全没这样的数字啊。
  在我还在想这想那的时候,这个箱就好像完全没上锁的一般,简简单单就打开了。
  原本这个锁上的数字就是对的?这有啥意义啊?
  我认真观察了一下。锁的前八位数字刚好是今天的日期。后面六位……或许就是时间?
  原来如此。这个箱是时限式的,在符合日期时点的话锁就会打开么。……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箱子的,这只是单纯的偶然一致而已。
  “这些不管了,里面啊里面。”
  我打开箱子。
  我期待着里面多少放着一些值钱的东西,可是一看,只见里面的尽是些无关紧要之物。嘛,正因为是我的东西,哪可能会是什么值钱之物呢。
  我首先将手边的一本笔记本拿起来打开。
  只见上面用小小的字密密麻麻地写满着东西。没有一处图画,尽是塞满文字。我根本就没这样认真地用过笔记本啊。
  这个不是我的东西吧。
  我边想着,打开了最初的一页。
  在第一页。
  在那里写着的文章之中,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字。
  
  ——“咲”。
  
  ◆
  
  “你认识我了?”
  都和子小姐静静地向我问道。
  “是的。我在「Vision」看到过。”
  我老实地回答了。
  都和子小姐点了点头,好像一切都已经明白了一般。
  “在前一次,这个疯狂的轮回本应该能够真正地结束的。”
  都和子小姐说得没错。我已经决定了要结束这个世界的轮回。
  然后就被杀死了。
  所以,本应一切都结束了的。
  世界应该不会再重置的。
  “但是刻也却不接受。所以他又重置了世界。”
  我并不知道我死后所发生的事。
  但是,既然世界被重置了,那么我也不会认为是其他情形。
  是刻也。他又再重置了世界。
  被留在世上的人的心情,我并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这个一定不会是轻松的选择。
  刻也他忧愁,痛苦,但是依然选择了重置世界。
  “刻也他自己已经不能结束这一切了。那家伙从那时开始,只会一直重置你死去的世界,直到永远。”
  永远——这个词,堵住了我的胸口。
  我对刻也说过,我要帮他解脱。
  但是,我还是渴求着刻也。
  无法相遇的这份心情,反而更加让我渴求刻也。
  这样的行为的意味,我不敢去面对。
  我究竟在做什么?
  又再重蹈覆辙么?
  又要将刻也束缚在我的身上么?
  犹如退烧一样,我的理性回来了。
  “你已经选择了让一切了结。我也相信你。逼不得已我才做这种事的。”
  “这种事,是?”
  “小咲,我会让你一生都留在这里。我知道你是被幽禁在家的。这次,幽禁你的将会是这个付丧堂古董店。”
  成为笼中之鸟,这样么?
  “我会在这里死守着你,不让你那命运的死亡降临。”
  但是,命运必定会过来杀死我的吧。
  就像之前一样。
  所以都和子小姐并不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是我也许不能永远保护我你。所以我上了保险。”
  这里说的“保险”,才是她真正想说的东西吧?
  “刻也没遇到你的话,他就没有了重置世界的理由。”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我明白了。
  所以,我才无法与刻也相遇么?
  “「Labyrinth」现在在我的手中。我用这个「Antique」的能力,让你不能与刻也相遇,让刻也不能与你相遇。”
  这个才是都和子小姐所说的“这种事”的真意。
  “你已经无法再见到刻也了。”
  
  ◆
  
  这本笔记本上写的内容简直是异常超越常识。
  概要地说,就是这样的。
  这个「笔记本」,是一种被称为「Antique」的特殊道具,似乎上面写的东西,除非被抹去,否则是绝对不会被忘记的。而且我自己使用了名叫「幻影」的「Antique」,让世界重置。每一次都失去了记忆。
  我是知道的。
  这些内容我是知道的。
  每一句都没有忘记,想出来了。
  那就是——
  
  “这是何等的充满幻想的内容啊。”
  
  这就是我读了上面的内容之后的感想。
  我没想到自己会从事这样的创作活动。虽然我连这是什么时候写的都不知道,但是字迹是我的,上面的内容也记了起来,所以应该就是我自己写的。
  虽然并没觉得怀念,但是自己原来也有做这种事的时候啊。
  特别是舞野咲这个登场人物的名字,出现了无数次。
  我也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这是我想出来写下去的,当然是知道的了。
  但是我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容貌。当然了。因为她只在这个文章中提到。
  不过,如果如这里所写,这本真的是只要写东西上去,除了抹消掉之外就不会忘掉的笔记本的话,那么在考试的学习中说不定会很有用。
  “…………”
  怎么了?刚才我想起了什么了?
  笔记本,考试的学习……这些是?
  有东西令我很在意。
  不过,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的东西,我却为之着急。
  眼看要想出来的东西,却怎么想不起来。
  即使拼命地去想,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嘛,想不出来的话,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其他的是……”
  我自己这样解释着,继续观察箱子。
  在箱子里面,还有闪着七色光芒的漂亮的树叶形状的东西。
  我将其拿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被光芒包围了。
  “?”
  在吃惊的我面前出现的,是我自己。
  我自己将刚才笔记本上写的东西又再说了一次。
  「Antique」,「付丧堂古董店」,「幻影」,摄津都和子,还有舞野咲——
  快想起来。
  我在拼命地诉说着,快想起来。
  意识一下回到现实之后,才发现我身处破败的公寓之中。
  “刚才的到底是什么?”
  刚才我摸的那些七色的叶子还是放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这些让我看到刚才那些奇怪的东西么?虽然不知是什么机关,但是我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我觉得那些光我是见过的。
  不过既然是我自己放进箱子里的话,我自己觉得见过也不奇怪。
  我说服了自己,正要关上箱子。
  但是,我的手停住了。
  我的手就好像在拒绝这样做一样。
  我的身体,我的意志,都在抗拒着我。
  因为我仿佛见过这些东西的原因?并不是这么简单。
  我觉得,在刚才的光芒之中的说给我听的那些话,包含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绝对不可以忘记的是东西究竟是什么?
  并不是那些我自己说的话,而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心中充满焦急。
  必须要记起来的东西却想不起来。还有,这份思念到底是什么?
  我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必须要记起来。
  刚才,在光芒之中的我对我说,快想起来。
  但是,我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Antique」,「付丧堂古董店」,「幻影」,摄津都和子,还有舞野咲——
  这些对于我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话我都是记得的。
  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焦急,烦躁,惴惴不安。
  将这一切都当没发生过的话,就能变得轻松起来的吧。
  但是,我不允许。
  我自己自身,不允许我这样做。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
  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为我这份心情定下胜负的东西。
  这时,我看到了箱子的角落里的某件东西。
  我把手伸过去,摸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
  
  我和刻也没相遇会更好。我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我没想过会不能和他相遇。
  
  不能和刻也相遇——
  
  都和子小姐的话化为了现实,以有形的重量,压在了我的身上。
  但是。
  这是我自己之前的选择。
  我已经决定了让这一切结束。是我自己,亲自决定的。
  都和子小姐相信着我。
  就如都和子小姐所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吧。
  刻也一定又会重蹈覆辙的。
  每次我的死的时候,他都让世界轮回。
  我们是不允许相遇的。
  这就是答案。
  所以,我已经不能再见到刻也了——
  
  ◆
  
  ——有一个少女。
  
  她对我说过,她想死。
  她并不值得去守护。
  大家都想她死。
  她一无所有。
  但是,她也对我说过。
  她有点不想死了。
  因为我觉得她的这份感情是真实的。
  为了让她的这份心情不被蒙上虚假。
  我去了救她。
  
  但是,我并没有救到她。
  她说过,她不想死了。
  这正是她真正的想法。
  所以我帮她了。
  以凌驾于人类自身的巨大力量去帮她。
  
  我没后悔过。
  曾经出现过软弱。
  曾经几乎放弃。
  也曾经试过逃避。
  但是,我都没有抛下她。
  因为我无法抛下她。
  因为,我对她——
  
  ——我喜欢她,我喜欢舞野咲。
  
  ◆
  
  好痛。
  胸口好痛。
  沉重而痛苦。
  
  所以,我已经无法再见到刻也了——
  
  单单是想到此,我的胸口都已经如此痛楚。
  离别是伤痛的。
  我的胸——我的心,都被紧紧勒住,无比痛楚。
  如果没和刻也相遇的话,那么我不需要体味这种心情,一切就可以结束的吧。
  如果就那样死去的话,那么我不需要体味这种痛苦,一切就可以结束的吧。
  但是。
  我根本不觉得这样会更好。
  我根本不觉得我不需要这份痛苦。
  因为。
  
  这份痛苦,是思念刻也的证明——
  
  就在这里。
  我的心,我的感情,还有我的思念,就在是那里。
  看到过他人无数的死亡,一度坏灭的心。
  被所有人抛弃,一度失去的感情。
  知道自己的命运后无数次想放弃的思念。
  我连笑的方法都已经忘记了。是他,把炫目的光芒施加于我的身上;是他,帮我把笑容取了回来,赠与给我。
  想念着他,在泣血的心。
  渴望和他厮守的感情。
  即使要违抗命运,也要追求这些的强烈思念。
  以及我这颗纤小的心灵怎么也容纳不尽的满溢出来的回忆。
  没错。一定没问题的。
  我还有我和刻也的回忆。
  胸中有了这些,我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
  
  我一下弹起来冲了出去。
  为什么我会忘记的?
  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的?
  就算这是「幻影」的能力,我也不可以忘记的。
  她来过的吧。
  她一定来过的。
  她有来见我的。
  可是我却没有去。
  她在哪。
  她现在会在哪里?
  我第一件事就是回学校。
  我穿过师生们正在上体育课的操场,直冲进校舍,飞奔冲入教室。
  正在上课的同学都满面疑惑地看着我。
  但是我完全没有理会这些,冲到站在教坛上的香月老师身边。
  “来栖?你不是要回老家的么……?”
  “老师,她在哪里?”
  “她?呃?”
  “我不是说了么,过来找我的那家伙啊!”
  不会错的。肯定是咲。
  “所以,我不是说过,昨天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离开了……”
  被我凶狠的气势压住,老师的回答都变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
  “唔!”
  我怒火当胸,一脚就踹在了教坛上。
  “来栖!”
  这时,在教室后方的新庄叫道。
  “今天早上,有一个来找你的女孩子。”
  “她去哪了?”
  “我告诉了她你回去老家了,她就向着那边走了。”
  虽然新庄有指着方向,但是“那边”什么的实在是太暧昧了。
  她回去了?去哪呢?她会回去哪里?
  我不认为她会回家。所以她能回去的地方根本就……。能回去的地方……回去,的地方?
  ——我想到了。
  她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她能回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新庄,谢谢你。”
  “喂,等等,来栖你……”
  我完全没有理会香月老师,就这样飞出来教室。
  她应该来过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的。但是我却不在。
  她就来到了我的公寓。但是我却不在。
  她来了我的学校。但是我却不在。
  我本应该能遇到她的。
  在那个地方。
  但是,我们却没能相遇。
  我们无法像之前一样相遇,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在作用吧。
  但是,不单单是如此。
  不止是一开始的相遇。
  我们两个持续地擦肩而过。
  也有犹如心灵相通一般想起对方的时候。
  但是,那都不是真实的。
  没有面对着真实,我们根本无法说上什么心灵相通。
  不正面去见她的话,我们一定会继续这样擦肩而过。
  所以。
  我一定要和她相遇。
  我一定要对她说。
  无论有怎么样的力量在阻碍——
  无论要迎来怎么样的结局——
  
  ◆
  
  我发现了。
  我终于发现了。
  这样的话我就能回忆起刻也的事。
  即使这么难受,这么痛苦,这么伤心。这样,就能想起刻也的事了。
  但是。
  
  ——刻也的心中并没有我。
  
  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刻也的世界。
  在那里,没有我的存在。
  连一丝碎片都没有。
  因为从现在开始,刻也的人生中再没有我的存在。
  为什么无数次了,我都要去刻也的身边?
  明明我知道不可以这样做的,为什么我还是要去见刻也?
  到了现在我觉得我明白了。
  不是为了去告别,并不是在遇到刻也后我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想让刻也的心中留有我的存在。
  没和他相遇的话,刻也的心中就没有我的存在了。
  连回忆都没有了。
  连痛楚的感觉也没了。
  没有留给刻也任何的回忆,我就消失了。
  这是我无法承受的。
  所以,至少一次也好。
  ——不行的。
  不行的。我不可以这样想的。我是不允许有这样的想法的。
  但是,无法压抑得住。
  我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无尽的欲望,无底的罪孽,都无法忍住不去渴求着刻也。
  我的内心却又那么的脆弱。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却又会动摇。
  但是,我却无法拭去这份思念。
  这一份满溢出来的思念,已经不是我的意志之类的东西可以阻止了。
  不行。
  我不可以再想他了。
  我不可以再回忆了。
  想一起厮守。
  想不被分开。
  想没有离别。
  所以,不可以的。
  明明是不可以的——
  明明是明白的——
  但是——
  我还是——
  
  “——想见刻也。”
  

  P358(图)
  
  ◆
  
  跑啊跑。
  双脚根本停不下来。
  但是——
  我的迷惘也无法消失。
  要去的地方已经决定了。
  但是,决定的同时,心中却浮起了不安。
  都和子小姐要让一切结束。
  咲说过要让一切结束。
  只有我,不肯结束这一切。
  我这样去付丧堂,就算能见到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或者,咲没去我们那个相遇的地方。
  或者,她寻找我是为了和我告别。
  见我一面,然后就让一切都结束。
  我这样好么?
  我去见咲,好么?
  这样做的话,不就又再重蹈之前的事么?
  不是谁都不希望这样么?
  这样不是又会让她痛苦么?
  我的决意软了下来。
  我不知道救咲的方法。
  谁都幸福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我重置世界,但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我该怎么办?
  见到她后,该怎么做?
  我找不到答案。
  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
  
  “都和子小姐,请了结这一切吧。”
  
  “小……咲……?”
  “在遇到我之前,刻也也许不会重置世界的。”
  “我既然已经用了「Labyrinth」了,小咲你已经不能遇到刻也。所以……”
  “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会忍不住去见刻也的。”
  我可能会去破坏或夺去「Labyrinth」。或者,我会找出其他的办法。
  我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我贪婪地渴求着刻也。
  我是那么软弱,还有,那么的靠不住。
  就算下了怎么样的决意,都会负于这一份思念。
  我无法像那个人偶少女一样,叫十次名字让一切了结。我无法接受。
  还是,她在那里就死了所以才能忍受得住?
  如果刻也因为思念我而哭了出来的话,我能忍受得住么?
  但是无论怎么样,现在的我是忍受不了的。
  刻也……我想见你……我想见你……
  但是。
  正因为如此。
  “够了,就在这里,让一切结束吧。”
  都和子小姐静静地闭上双眼。
  当她的双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充满了坚定的决意。
  都和子小姐将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并没有用「Antique」。
  这并不是因为她讨厌「Antique」之类的理由,而是她想用自己的手担负起我的性命。
  真是何时何地都无比温柔的都和子小姐啊。
  要你一直陪着这样任性的我,对不起了。
  但是。
  因为我一定想活下去的。
  所以,我拜托你了。
  请都和子小姐用你的手,终结这一切。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做到。”
  她的手,渐渐用力。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果然还是刻也的容貌,刻也的身影,刻也的全部。
  刻也。请一定要幸福。
  取回被我夺去的那一份幸福……
  
  ——咲!
  
  我觉得听到了刻也的声音。
  在生命的最后,觉得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太,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
  都和子小姐的手也失去了力道。
  
  在那里站着的是——
  
  我是在做梦么?
  还是这是我的幻觉?
  双眼的眼泪,涌出来了。
  刻也,渴求的声音,涌出来了。
  涌出来的——思念驱使着我,冲向了刻也的身边。
  之前的言语,决意,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刻也没有原地等我,也向着我飞奔而来。
  「Labyrinth」不让我来到刻也的身边。
  「Labyrinth」不让刻也来到我的身边。
  但是。
  我却冲到了他的身边。
  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一直渴求之处。
  我的手抓住了刻也。紧紧地抱紧他,绝对不让他离开。
  刻也的手也绕道我的背后。好像不让我呼吸一般,紧紧地抱着我。
  单单只是这样,我的心就完满了。
  如果能在这样的感情中溺死的话,什么时候都没所谓了——
  
  ◆
  
  “刻也,为什么你能来到这里……”
  都和子小姐用看着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她为了让我来不了这里,一定是动了什么的手脚。
  然后我能来到这里的话——我能来到咲的身边的话,那么就是意味着我的那步棋并没有走错。
  “「Labyrinth」不能阻止我来到咲的身边,「Labyrinth」不能阻止咲来到我身边。”
  “?”
  “我将这些记在了「魔道书」那一张破页之上。”
  我以为一切都会重复的。
  世界重置,和咲相遇,和都和子小姐相遇,与「Antique」结下渊源,回到付丧堂古董店。
  以为一切都会如此重复
  之前一直如此。
  只有这些是不会改变的。
  明明哪里都无法保证。
  我还像一个笨蛋一样相信着。
  明明就连自己是相信着这一点的都忘记了——
  让我察觉到这一点,使我涌起恐惧之念的是之前的那一次的世界,在付丧堂等着都和子小姐的时候。
  对都和子小姐来说,得到「魔道书」是一个阶段。如果得到了它还是无法纠正这个不断轮回的世界,那么她会怎么做呢?下一次她会用什么手段来阻止我呢?
  我边在付丧堂等着都和子小姐,一边开始想象。
  于是得出的结论,她会做的不就是这个么?和前一次要杀掉咲的时候一样,用「Labyrinth」,阻碍我到咲的身边,阻碍咲到我的身边,以此将我们的相遇之事抹去。
  所以,我就在都和子小姐迷惘的那一张纸——「魔道书」的那一页的空白部分上,写上了对抗「Labyrinth」的手段。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你会有这个的?”
  “我用了「箱」。”
  在世界重置之前,我使用了「箱」。
  我将都和子小姐的付丧堂有的东西,自己想到的东西全都放进「箱」里,然后让它回到过去。
  我考虑到,在我和咲相遇的第二天,万一我没能和咲相遇。
  之前使用着「箱」的那位老婆婆——那间屋的主人把自己孩子藏起来的「箱」。恐怕在目前的这个时点,那个孩子还在那个「箱」之中。也就是在同一时间,「箱」变成了两个。我不知能不能成功。所以,这其实也是一次赌博。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打赌,我赢了。
  “但是,你不可能记起来的。就算你能够取回记忆的断片,「幻影」是会将你的记忆全部消去的。但是你却为什么……。你在「箱」里面放了什么?”
  “「笔记本」。我在「笔记本」上面将我所有的想法,经历过的事实,都尽量写在「笔记本」上。然后,让「言之叶」承载上我同样的思念。”
  「Antique」的事,「付丧堂古董店」的事,「幻影」的事,都和子小姐的事,还有咲的事,以及我的选择。
  “于是你就记起来了?”
  “不。只靠这些我还是无法记起来。”
  在「笔记本」上记的文字,在「言之叶」中承载的思念,对于记忆被消去的我来说,只不过是单纯的记号。
  只是“原来有这些东西啊”,仅此而已。
  甚至认为是自己杜撰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身,并不能成为我恢复记忆的契机。
  “那么,究竟为什么你能回忆起来的?”
  “是这个。”
  我在衣袋中取出某样东西。
  看到这个之后,都和子小姐皱起了眉头,好像还没有明白原因。
  但是见到这个之后,咲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坠饰。
  
  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我送给咲的礼物,单纯的坠饰而已。
  但是正是这个原因。
  这是只对于我和咲的,无价之宝。
  它只持有我和咲的思念。
  正是这个坠饰,让我记起了一切。
  我取回了我的思念。
  这个坠饰,将我和咲连到了一起。
  或者说,我真的可以连这个坠饰也能记起来么?
  不过,在以前,我一直都放弃去思考。
  以前,我将未来发生的事,那些记忆的残渣,完全当成是「Vision」的未来视,丝毫没有怀疑。
  为什么都和子小姐不住地说「Antique」会招致不幸?我根本没去了解。
  为什么我会对只是相处了一年的咲如此思念?我没有考虑过。
  这些四处镶嵌的暗示,我都没有去注意。
  所以,我才会没有发现。
  所以,我才没有对世界重置之后的我,传达过什么东西。
  或者在我的心底某处,其实早已经死心了。
  对只会不断轮回的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我能够记起来。
  现在,情况也传到了现在的我这里。
  思念,改变了世界。
  因为这个单纯的坠饰,引起了能与「Antique」匹敌的奇迹。
  不,或者应该能这样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这是一部分的人对那些由拥有力量的古人或者魔术师所制作出来,隐藏在古董品或古旧美术品如此的表面意思之下,寄宿着人类的怨念与自然的灵力而因此持有力量的诅咒之物的总称。
  但是,肯定不止如此。
  这并不是「Antique」的真面目。
  这只是被人们歪曲了的「Antique」的虚假的姿态。
  寄托了人的强烈的思念,引起奇迹。
  这样,单纯的道具就变成了「Antique」。
  只有这个,才是「Antique」真正的姿态。
  所以。
  这个坠饰已经不再死单纯的坠饰。
  而是拥有将我和咲牵引到一起的能力的「Antique」。
  
  ◆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在付丧堂,在我的耳边,响起了都和子小姐冷冷的声音。
  “你想这样又再重蹈覆辙么?无视世界,无视小咲的决意,无视一切自己擅自地重置世界么?”
  没错。这样的话就什么也解决不了。
  不过,刻也的行动绝对不会是徒劳的。
  因为在我的心中,决意已经重新被呼唤回来了。
  所以,我悄悄地离开了刻也的怀抱。
  “刻也,已经……”
  “我说,咲。”
  刻也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说道。
  “如果有不会影响任何人,我们能够幸福的世界的话,你还会想以死结束这一切么?”
  “…………”
  这是如同做梦一样的话。
  谁都奢望的,幸福的幻想一幕。
  这种世界不会存在于现实。
  我能够不影响任何人地活下去的世界,哪里都没有。
  但是。
  “是啊。有这样的世界的话那就极好了。”
  我回答道。
  “如果有这样的世界,我哪会说什么结束一切的话啊。”
  我说出了刻也所希望的,以及我所希望的答案。
  真的,如果有这样的世界的话,我一定会期望永远身在其中吧。
  但是……
  “不会有这样的世界的。”
  都和子小姐断言道。
  “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的话就我来提醒你。「香炉」的梦境世界也好,「忘却之壶」中的直接也好,「幻影」都会将它的主人视为死亡,毫无选择的余地地就世界重置。”
  没错。所以这种世界,一定是不会存在的。
  “所以,刻也……”
  “我帮你解去「幻影」的能力了哦。”
  我抬起头看着刻也。
  我也听到了都和子小姐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幻影」的主人是我。所以我是能够解除「幻影」的能力的。是这样的么?”
  面对刻也的提问,不是都和子小姐,另一个女性,轻轻地点了点头。
  刻也将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胸口上。
  “————!”
  在我胸口的深处响起了“咚”一声。
  这个声音,“咚”,“咚”地不断重复,就如同我的心跳一样。
  在胸口的中心,我感到了炙热。
  就好像是身体中的热力都集中到了一点。
  “哈~”
  感觉到似乎有什么要从胸口里飞出来。
  接着,针的根部就如同文字描绘的一样,从我的胸口飞了出来。
  刻也握住了它。
  “稍稍忍耐一下。”
  刻也说完,就将那根针往外拔出去。
  于是,针就开始从我的身体之中滑溜地拔出来。
  我没有感觉到痛楚。
  但是,身体之中有什么脱落了一样的恶心感向我袭来。
  刻也用力一抽。
  “啊~!”
  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看到了针尖。针完全从我的身体中拔出来了。
  刻也的另一只空着的手扶住了打着踉跄作势欲倒的我。
  “你没事吧?”
  “……嗯。”
  在紊乱的呼吸之下,我只能这样回答。
  虽然针从我的胸口中被拿了出来,但是我的胸口并没有出现一个洞,连一滴血都没有。
  “这个「幻影」重置世界的条件——这个楔子只会形成一次。这样的话「幻影」就不能再对咲使用了。下次咲的死也不会重置世界。”
  刻也特地向着都和子小姐宣告道。
  “为什么一副这样的表情?这不是都和子小姐你的愿望么?”
  从我这里看不到都和子小姐的脸。
  但是,那个人一定是满面悲痛的吧。
  因为那个人,她的负罪感比谁都要重。
  “……没错。下好了决心了呢。”
  刻也的身体在发抖。因为我靠在他身上,所以我知道。
  “这样的话,都和子小姐你就可以畅怀了吧?”
  “…………”
  “这是都和子小姐你所描绘的解决之道么?”
  “…………”
  “我这样做,你满意了么!!”
  “还有其他的方法么!”
  面对刻也的怒叱,都和子小姐也忍不住了,大声愤怒地反驳。
  “……你给我说,应该怎么做才好啊!!”
  明明是愤怒的话语,但是却蕴含着悲痛。
  在付丧堂一下静下来之后,刻也开口了。
  “我认为,是有办法的。”
  刻也竟然说,“有办法”。
  “就算是「幻影」选中了我,那么不把它给我不就好了!要说有罪的话,这就是刹华小姐你的罪!”
  另一个女性——刹华小姐并没有否定。
  “在「幻影」不断地重复的世界之中,在我变得无法放弃之前不帮我不就好了!要说有罪的话,这就是都和子小姐你的罪!”
  都和子小姐也没有出言否定。
  “不轻生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样的。要说有罪的话,这就是咲你的罪。”
  我是无法作出任何的否定的。
  “那么,你的罪又是什么?自己一个人不肯死心,无数次的重蹈覆辙么?”
  “不是。”
  刻也否定了。
  这不是我的罪。他断言道。
  “我的罪,是我忘记了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睛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的异样——
  
  那是我的未来视。
  
  可以让我看到死的未来的「Vision」。
  在那里所映出的事,就是——
  
  “不行……——”
  
  在回过神来的我正要阻止之前——
  
  ——刻也将「幻影」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
  
  我的罪。
  我的罪,就是我忘记了我所犯下的罪。
  没有察觉咲和都和子小姐的烦恼,自己擅自将世界重置,一直这样活下去。
  所以我必须要记住。
  这个世界我所在做一切。
  这样的话,使用「幻影」的时点,就不再是我将一切都忘记掉的时点,而是在我知道一切的时点。世界重置后也只能会回到这一时点。
  所以,我将咲身体里面的「幻影」取了出来。
  所以,我将「幻影」刺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向「幻影」献出性命,我一度死了。也就是说,我既是「幻影」的主人,也成为了世界重置的条件。
  然后,这个循环就开始了。
  世界重置后回到的时点,变成了我知道这一切的这一瞬间。
  
  ——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刚才,我的确是以我的死重置了世界。
  但是,咲在这里,都和子小姐在这里,刹华小姐在这里。
  而且,我的记忆都在。
  所有的记忆我留在我的脑海之中。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忘记咲,再忘记我正在做的以及我做过的事了。
  “……这又有什么改变?”
  都和子小姐瞪着我。
  “什么也没有改变。不,你为了不想忘记,又再牺牲了世界。你做的事就仅此而已!”
  “……都和子小姐,我啊,想过了哦。在来付丧堂的时候我想过了。这样做的话就算能再会,但是什么也解决不了。一定会重蹈之前的蠢事。所以,我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都和子小姐接受呢?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会影响其他人呢?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咲受苦呢?
  刚才我说,咲,都和子小姐,刹华小姐都有罪。但是,这些也可以不是罪。刹华小姐的出手相助,都和子小姐的出手相助,咲希望能活下去的心愿,这些一定都不是罪。”
  “所以,你是说任意重置世界也没问题么?”
  “不是的。”
  我否定道。
  接着,我告诉了她。
  我得出的只有一个难看的,不漂亮的答案。
  
  “——所以世界并不会重置。”
  
  我从怀中取出一页被切下来的纸,递到都和子小姐面前。
  这是我预先放入「箱」中的,「魔道书」的一页。
  在表面,是我写上的干涉「Labyrinth」所引起的事物现象的变化,使我能够来到咲的身边的话。
  而在背面——
  
  ——「魔道书」。
  这是可以破解「幻影」的能力的唯一手段。
  而在这里写着的,则是战胜「幻影」的能力的手段。
  所以请都和子小姐你吟唱吧。
  如果命运又将咲杀死了。
  那个时候我就自尽。
  但是在那之前。
  在我自尽让世界重置之前。
  拿着这「魔道书」,吟唱出那一句话吧。
  
  「幻影」不会重置世界,只会去让来栖刻也和舞野咲回到过去——
  
  这样的话,世界就会继续前进。
  不会与我和咲扯上关系,继续前进。
  抛弃了我和咲,切实地前进。
  或许。
  我们会失去了朋友。
  我们不能再见到家人。
  但是,咲只有我。
  而且,我也无法抛下咲。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舍弃「幻影」了。
  当然,我并不认为使用了「Antique」,事情就能这样轻易了结。
  所以,这就是我使用了「幻影」……一直使用「幻影」的代价。
  但是,这就够了。
  这样已经足够了。
  世界在切实前进,而我能和咲厮守在一起,我就别无所求。
  “我将会背负着咲,和她一起活下去。”
  这个就是无法抛弃咲的我可以做到的,最大的赎罪。
  “你这个人……”
  “但是都和子小姐啊,这样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在吟唱出这句话之前就死了的话,世界还是会重置的。所以,在我无法吟唱的时候,都和子小姐你就拿着这个「魔道书」帮我吟唱吧。在世界被重置之前。这就是你要赎的,出手帮我的那份罪。
  ——所以,你可不能离开我们的身边哦。”
  然后,请看着我们,直到我们生命的最后。
  直到这个疯狂的轮回真正结束。
  
  “刻也……”
  咲看着我。
  “这样就好了吧?不要问我那些愚蠢的问题哦。”
  “……我不会问的啦。”
  “我就是我所希望的回答。你也可以有自己所祈求的回答的……。啊,如果我让你感到厌烦的话,你就跟我说吧。那个时候我再想其他办法……”
  咲掩住了我的口。
  “是谁在说些愚蠢的话呢?”
  咲似乎有点生气了。
  我挪开咲的小手,有点不悦地说道。
  “什么嘛。反正都要塞住我的嘴,那么就应该用口啊。”
  “唔!”
  笨蛋!她小声地骂了一句,用手捶着我的胸口。
  
  ◆
  
  很辛酸。
  很痛苦。
  我的负罪感在责备着我。
  我也很后悔,当年,如果我没有轻视自己的生命就好了。
  但是。
  我是幸福的。
  我能和刻也相遇。
  和都和子小姐相遇。
  能邂逅付丧堂古董店。
  还有。
  能活下去。
  
  我是幸福的。
  虽然很辛酸。
  虽然很痛苦。
  虽然我的负罪感在责备着我。
  就算我怎么后悔。
  我都绝对不会放开手。
  如此死死地紧握着。
  我“现在”的幸福。
  我让我的死亡不复存在,对不起。
  不情愿却迎来了死亡的各位,对不起。
  享有了特别的“生”,对不起。
  但是,如果刻也能够原谅我的话,我就会接受。
  所以,我是不会舍弃的。
  所以,我是无法舍弃的。
  从现在开始在等着我的幸福的那每一天——
  
  ◆
  
  这就是我得出的回答。
  然后,这就是我和咲的回答。
  「幻影」不会让世界回到过去,这样难看的,不漂亮的回答。
  不会影响到任何人。这一点我是无法断定的。
  但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理会我和咲,继续前进。
  如果我无法从命运手中保护好咲,只有我和她无数次继续回到过去的话,总有一天我们就会被世界所抛弃吧。
  但是,这样也没所谓。
  当这个时刻来临之际,我们就会抽身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就是我的……不,我和咲的赎罪。
  这样的话咲的负罪感就会消失——我根本不会这样想。
  或者说,她的负罪感可能会更重。
  但是,这一次,她能够背负了。
  我也一样。
  之前我忘记了,对不起。
  一直让你一个人痛苦,对不起。
  但是,我已经不会再忘记了。
  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背负吧。
  这一份罪孽。
  直到我们生命的最后。
  就算被世界抛弃。
  我们在一起的话,也一定能够经受得住的。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7 20:34 编辑


尾声
  
  怎么样才能让这一切了结。
  我一直都只考虑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必须这样做的。
  就算要牺牲世界也要活下去的事。
  刻也自己已经无法了结的事。
  还有,小咲边负着罪恶活着的事。
  我考虑过这一切,一直以为让这一切结束才是正确的。
  但是。
  还有一个我,不希望这样做的。
  然而,我却没有能找出答案。
  但是。
  他们找出答案了。
  不让时间回到过去,让世界继续前进的这份答案。
  就算如何的辛酸,也绝不放弃的这份答案。
  然后,共同地背负着那份罪,和小咲同生共死的这份答案。
  是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答案。
  明明只是刻也而已,却那么的自大。
  “不错啊,都和子。”
  在旁边站着的刹华看着我,笑道。
  我可不会同意你的。
  “好个屁。”
  “怎么了?”
  “这违背了我不使用「Antique」的原则。”
  “明明你就根本没坚持过这个原则。”
  刹华用鼻尖哼了一声。
  我当然不会承认了。
  但是,她说得没错。
  那并不是我的原则。
  只是我害怕而已。
  害怕因为使用了「Antique」,又会让谁招致不幸。
  害怕又再让类似刻也和小咲这样的人出现。
  或许,错的是我。
  的确,因为「Antique」而自我毁灭的人我亲眼见过无数。
  但是,他们真的是不幸么?
  「Antique」会毁灭人自身,这个想法我至今没变。但是,这个世上有的东西,是不把自身毁灭就无法得到。也有的东西,即使毁灭了自身也要想得到。
  所以,就算他们被毁了,他们或许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当然,我根本就不会接受滥用「Antique」这种事。不用深究其意义。对于那些会沉溺于「Antique」的能力的那些人来说,我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
  但是,如果真的是需要「Antique」,而对其所带来的一切后果都能接受的话,或许就不能说「Antique」只会招致不幸了。
  “若你需要,刻也君拜托你的事我可以帮你做的。”
  “那是我的任务!”
  “这样啊。如果你想,我帮你在「魔道书」上添上你的名字也可以的哦。”
  
  「幻影」不会重置世界,只会让来栖刻也,舞野咲和摄津都和子回到过去——
  
  “…………”
  这个做法很有诱惑力。这是事实。
  但是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因为这是我的任务。
  我不想再做出背叛他们两人的事。
  “如果我死了的话,那个时候就拜托你了。”
  “安心吧。”
  “?”
  “你会比我活得久的哦。”
  ……这样的话,我就要让你活到二百岁。
  “而且,比起这些,我们还有应该做的事吧。”
  “我知道啦。”
  没错。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寻找。
  不是去找让这一切结束的「Antique」。
  而是真正能够拯救他们的「Antique」——
  
  ◆
  
  付丧堂古董店今天也是很清闲。
  从一早开始就根本没客人出现过,时间在悠游地,平稳地流逝。
  客人一定是属于稀有动物这一类的吧。
  “刻也,打起精神啊。”
  “没所谓啦。反正都没客人来。”
  “客人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招呼进来的。”
  “那么,你招呼进来吧。”
  “正有此打算。”
  咲说着,从付丧堂的里面拿了不知什么东西出来。
  那是戴的一对猫耳,猫的肉球手套,还有带有铃铛的颈圈。
  “?”
  “昨天,我看了一本叫《这样你的店的客人就会络绎不绝》的书。在那里写到,日本自古时开始就用猫来招揽客人。招待客人乃是我的天职,但过去喜欢猫的我竟然不知道这种事,真是没用啊。”
  真的是没用呢。
  好像在那些占卜馆之类的地方的确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么?
  嘛,温柔的我是不会做出让咲的干劲白白浪费的行为的。我也没注意到那本上内容的注释。
  而且她戴着猫耳站在店门口之前的话,也许真的能吸引那些有某种趣味的男人进来的。
  某种趣味的男人……男人……。
  我马上从柜台前站起来,抢过咲手中的猫耳。
  “喂,你干什么啊?”
  “招来客人指的是招财猫,就类似这种摆饰放着的。不是要你扮猫。”
  “?”
  咲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怎么了?”
  “刻也这么老实地教我这些,很少见呢。”
  “多嘴。”
  我将咲手上戴着的肉球手套抢而来过来,然后再把她已经戴上的铃铛颈圈取下。
  “要戴的话,就戴这种啊……”
  我扭过脸去,把手伸进衣袋。
  “戴上这个。”
  我拿出了那个坠饰。
  其实,在那之后我就完全忘记了将这个给咲。
  假的。我才不会忘记。只是把握不到机会,一直没能把这个给咲。
  咲凝视了一会这个坠饰后,就迅速转过身去,背向着我。
  “帮我戴吧。”
  我正要顺着她的话帮她戴上这个坠饰。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阵犹如噪音般尖锐的刺痛——
  
  我特地离开了原地,绕到了咲的面前。
  “?”
  “不要动。”
  我站在咲的面前,将坠饰的链子绕到了咲的脖子后面。
  “为什么从前面戴?很不就手啊。”
  “你别管啦。”
  的确,很明显的很不方便。
  绕在后面的链子的扣子被咲挡住了看不到,我试了好多次都没扣上。
  咲却没说一句怨言,一直等着我。
  不知第几次了,我终于感觉到扣子咬合上了。
  “好,戴好了哦。”
  然后我退开一步——
  我推测到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不禁嘲笑未来的我。在嘲笑的同时,也得谢谢那一个我。
  因为。
  从背后帮咲戴上这个坠饰的话,我一定就看不见了。
  
  “谢谢你。”
  
  咲害羞的,又带有些欣喜的,无比幸福的笑容——
  

  P395(图)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这是一部分的人对那些由拥有力量的古人或者魔术师所制作出来,隐藏在古董品或古旧美术品如此的表面意思之下,寄宿着人类的怨念与自然的灵力而因此持有力量的诅咒之物的总称。
  譬如可以招来幸运的石头,每晚头发不断生长的人偶,映出未来的镜子,据为己有则会带来灾厄的刀。
  这些东西在世界上是存在的,恐怕世上谁都知道的吧。
  不过因为很多人完全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就以为它们是赝品。或者,就算它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也无法察觉出其真面目。即使见到它们所引起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现象,也把这些归咎于偶然,认为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是,「Antique」比人们的想象之中更接近人们的身边。
  由此而带来的是幸运还是不幸,则由它们的拥有者而定。
  
  
  后记
  在此为各位奉上《付丧堂古董店》的最终卷。
  全七卷,共二十八话。能平安地写完这本书,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从二零零六年十月第一卷发售以来,三年半的日日月月已经过去。
  三年半七本书,作为出版的速度来说是属于慢的一类,但是,非常感谢努力陪到这本书的最后的各位。
  
  以刻也,咲,都和子为起始的众位登场人物也很努力。他们的行动超出了作者我的期待。
  特别在这个最终卷之中,刻也作出了超出我这个作者所考虑的结局的行动和回答。
  明明只是刻也而已,却那么的嚣张。(笑)
  但是对作者自己来说,在登场人物们展开了作者自己预想以上的故事时,这可并不是那么有趣和高兴的事情。
  虽然也有发生过些麻烦的事,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可以放弃写书这份工作啊——也有这样想过的时候。
  虽然还有各种各样的事,但是故事能这样诞生出来,当真如同奇迹一般呢。
  这是我偶然想到「Antique」的能力之后出现的故事;这是偶然我想到了一些情节之后才将「Antique」嵌进去的故事;这是诞生于谚语或惯用句的故事;这是我不知最终卷是否必要的故事;这是为了描写刻也和咲的内心的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些之中无论欠缺了那一部分,付丧堂古董店都不可能完成的。
  还有,各卷的第四章都是说刻也和咲的故事,在最当初我是没有这种预定的。现在的我一直觉得,那一部分,正是由他们两人之间那深厚的爱情所带来的。
  通过这个故事,他们所走过的路,还有所选择的结局,各位若能接受的话我将会很高兴。
  
  然后这里就是最后的道谢。
  我能走到这里,全赖各位的支持。
  一直给您添麻烦的编辑高林先生。
  一直到最后都为我献上最精彩的插图,点缀本篇故事的タケシマサトシ先生。
  为这本书的出版出尽全力的各位。
  付丧堂古董店的各位读者。为我送来调查问卷明信片或读者来信的各位。在本人的主页上留下感想和各种应援之言的各位。
  全赖大家,我才能走到这一步。
  付丧堂古董店的最终卷,乃是我作为作者的第十本书,告一段落的一册。带着深深的感慨,今后我也会继续专注于此的。
  再次非常感谢各位。
  
  在此,付丧堂古董店正式停止营业。
  
  
   御堂彰彦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2-9-27 20:08 编辑


这里先道个歉……

因为之前翻的是小裤裤剧场版,加上我又有点眼残……第六卷中我将“魔道书”全程眼误翻成“魔导书”了……

为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本帖最后由 wuling 于 2013-8-20 20:45 编辑


备份~~~~~~~~~~~~~~~





强烈感谢大波……

次次搞格式都要麻烦你帮忙……





当时一开始啃生肉时错误理解了多一次的轮回……以为最后已经是他们自己回去,都和子已经不在了……

谁知道后来翻译细看时,最后的一个LOOP太犯规啦……刻也直接把存档点定在了知道一切真相的时点……

另外这书作者不小心有小一段BUG……一开始刹华说,刻也死的话世界无条件重置。但后来刻也和都和子嘴炮的时候,都和子却说刻也死世界又会重置是因为咲自杀……嘛,无伤大雅……这书最后一卷的构思太棒了……将前面的伏笔(很多根本就看不出事伏笔)全部呼应了,然后用这种交错视觉的手法叙述……

另外刻也也很BUG,最后为了打破轮回,几乎把之前提到过ANTIQUE都用到了……





不关咲的事了……

幻影的主人和发动条件都变成了刻也……咲如果被杀死,刻也主动自杀,幻影才会发生作用……

关于呼应前面的篇章……当时看到的时候对这一点的确是跪了……NM这前面是单元剧啊……最后竟然全部呼应到了……几乎所有任务道具都使用到了……(没被使用的大概就只有红线这垃圾以及心声这破坏平衡的玩意……哦,还有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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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udiusxilu 子爵
刻也死的话世界无条件重置指的应该是如果刻也死了,咲再死的话就不用刻也重置而是直接执行。

1 年前 0 回復

satisfy 騎士
很不错的作品,第七卷太精彩了,之前的伏笔藏得好深。感谢翻译!

1 年前 0 回復

零0 騎士
感谢大佬的翻译,评论区大多是九年前的了,这么好的作品现在却很冷门😔

2 年前 0 回復

自身的 平民
第七卷前面看得好揪心啊,还好最后放心了
感谢楼主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eliteboy888 伯爵
感謝前面幾樓推薦去讀 本帖的第二 第三頁的討論
我也覺得這跟劍之女王的結尾很像... 小光的作品 還有死圖眼 以及 綻放花朵的飛行兵器 都很悲傷的
但是付喪堂我感覺寫得很棒 最後 很溫馨 很熱血 也很正面

10 年前 0 回復

eliteboy888 伯爵
這本我終於讀完了 超級推薦 非常喜歡的一本 在現在輕小說滿天飛的時代 是難得的好書

10 年前 1 回復

lastcommander 騎士
原来之前的线索这么多啊,碉堡了的布局,但看起来却格外带感呢。
对于好结局表示非常的喜欢。

10 年前 1 回復

kingqjc 公爵
有生之年系列'特意来补完了

10 年前 0 回復

a203013894 子爵
额...插图的感觉...让我没有看的冲动...

11 年前 0 回復

岚色の忧郁 子爵
三天补完一部,感觉很不错,多谢款待~~

11 年前 0 回復

minion 騎士
呜呜呜完结了。。最后的结局好感动- - 

11 年前 0 回復

柯南コナソ 平民
这就传说中的最终卷了啊,楼主辛苦了!!

11 年前 0 回復

qop000 子爵
最後二人的結局挺美
我很喜歡

12 年前 0 回復

AAD 平民
有点像喜剧但又觉得像悲剧,看着看着有点混乱了,有谁能解释一下...

12 年前 0 回復

RHYME 平民
看起来不错~打算补,文风和插图很喜欢

12 年前 0 回復

wanwzsky 平民
额,对于刚刚开始读的患者压力山大这本书完结也就是说我要继续努力的看完它了

12 年前 0 回復

qa370513491 王爵
这书收尾收得不错啊   以前埋的伏笔什么的都基本回收了啊
男主这决定还是很好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结局是带着希望的悲剧啊

12 年前 0 回復

Allen._丶 勳爵
古董店(卖假货)吗。。有趣    得从头看起了

12 年前 0 回復

霊聲邂逅 侯爵
那个无尽轮回各种既视感~另我想起了未来日记的N周目和某起点里的某奶爸小说里的10万次轮回~

12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看来最终两人成了脱离世界及时间轴的存在了么……可喜可贺!感觉跟舞Hime修罗的朔夜线一样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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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ling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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