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开始征服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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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おかさき登
插图:高阶@圣人
图源: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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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伊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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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结束之后,学校展开了校庆的准备活动,我们班上预定推出咖哩(千纱的提议)和蛋糕(不知为何,是鱼住的提议)。到此为止都还算正常,可是鱼住却表示她希望邀请林布尔姆参加校庆活动!慢着慢着,她到底有什么企图?龙造寺的连番猛攻已经让我招架不住了,如今甚至连千纱和有栖都跑来凑热闹,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就不能维持现状,大家当个朋友就好吗?——错综复杂的多角关系将如何收场?酸甜苦辣的世界征服爱情喜剧第5集欢乐上市!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咖哩和蛋糕
第二章 两人的心情
第三章 寻找草莓园
第四章 左右为难的亨德尔
第五章 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
第六章 草莓园事件
终章
序章
漫长的暑假即将迈入尾声。
旅行结束之后,大家就埋首于各自的要事,别说一起出来玩了,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身为恶魔童话大老板『拉芬洁儿』的久喜岛千纱,代替跟基地合为一体、负责技术层面的佛特列斯医生,也就是千纱的祖父久喜岛善治郎前往世界各地采购各式各样的器材。
偶尔传来的电子邮件当中,还会附上世界各地的风景照。昨天收到的是以埃及金字塔为背景的照片,印象中之前还有跟热带雨林的矮黑人一起合照的照片。
……她到底是去采买什么?
至于恶魔童话的干部『小红帽』、也就是努力赚钱不落人后的打工少女片桐有栖则是为了弥补旅行期间短少的打工收入,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一个多月以来甚至连晚餐时间都未曾出现,就我所知这还是第一次,忙碌的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另外,以高中女生之姿担任因诸多原因暂停营业的超大型主题乐园『童话王国』董事长一职的龙造寺八都子,也埋首于主题乐园重新开幕的事前准备之中,旅行结束之后就前往东京坐镇指挥,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事实上,基于旅行途中的偶发事件,暂时见不到龙造寺的现况反而让我松了口气。一想到闲下来的龙造寺可能做出的举动,不禁令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不,应该是冷汗直流才对。
毕竟我的初吻就是在那次旅行当中,被龙造寺强行夺走的。唉,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双颊就不禁热了起来……
也罢,这不是重点。
而从『同班同学』转变为『敌人』的鱼住真绪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假期,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剩余的假期当中,她并未出现进一步的行动。
然后众人之中唯一对恶魔童话的真面目毫不知情的班长高槻姬乃也是个大忙人,整个暑假的行程都被空手道的集训以及全国大赛的特训排得满满的。
至于我——赤尾龙太也无暇从事其他的活动。终年在外的老妈居然回家过暑假,每天伺候任性的老妈就够我忙的了。
老妈在家的这段期间,入夜之后不方便出门,不过我还是趁着白天的时候持续进行恶魔童话的战斗特训。
如此一来,跟一大早就出门打工的有栖就更没有碰面的机会了。
因此当有栖在暑假最后一天来访的时候,我脸上泛起苦笑的同时,内心也浮现出好久不见的念头。
「千……千纱妹呢!?还有小八!?她们来过了吗!?」
上午时间来访的有栖在玄关门前见到我之后,就立刻凑上前来急急忙忙地开口詾问。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长度明显不足的双马尾更是剧烈地摇晃。
即使身高远低于学年平均值,释放出来的杀气依然是重量级的犀利。
「啊……啥?没有,她们没来。我想她们应该还没回到御堂市才对。」
「啊哈!我赢了!」
小小的胜利姿势。赢了?什么赢了?这下子可把我搞迷糊了。
「外面很热,先进来再说吧。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现在还不到用餐时间呢。」
「呃?啊,不是啦,你想想看嘛,呃……我只是想比那两个人先见……不对、不对……」
有栖不知为何突然结巴了起来,低头俯视自己的脚边。
「对、对了!你、你不是要教我做菜吗!」
「唔~好像真有这么回事……那么,时间虽然早了点,不如就帮我料理午餐吧?」
「嗯,没问题!」
爽朗而明快的回答。总觉得有栖今天的表情和反应似乎跟过去截然不同,是我想太多了吗?
进入厨房之后,有栖不禁睁大了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堆积如山的高级食材礼盒,这也是令我头痛不已的原因之一。
「这些都是龙造寺以探病的名义,每天派人送过来的。我不知道已经透过电话婉拒过多少次了,她还是依然我行我素。」
是的。暑假刚开始的旅行之中,我又受了重伤,而这件事显然跟龙造寺脱不了关系。不过我身上的伤势早已差不多痊愈,而且就算龙造寺觉得过不去,她的送礼次数也过于频繁了。
有栖瞬间脸色一沉。
「……居然打算以金钱来收买人心,也太不正当了吧。」
「依据龙造寺的个性来判断,她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就算没有恶意,也一定是别有居心。」
这倒是真的。毕竟在旅行期间,龙造寺确实是跟我擦出了不少火花。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向我求婚,应该也算是一种『火花』吧……
不过,我宁愿相信龙造寺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另一个身分——喷火龙·林布尔姆。只是龙造寺的求婚发生在得知我就是林布尔姆,林布尔姆就是我的事实之后,还是使我感到有些复杂。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今天的食材特别丰盛,甚至还包括了许多平常买不起的高级食材。想吃什么?」
哎,不管龙造寺的用意是什么,食材毕竟是无辜的。基于对生命的尊重,还是赶在赏味期限之前将琳琅满目的食材化成肉体的一部分吧。
「肉!我要吃肉—大块大块的牛排!」
她闷闷不乐的表情瞬间开朗。
只要一提到吃的,有栖兢会变得格外地诚实且贪婪,这点倒是跟武斗派班长高槻如出一辙。
「没问题,手边刚好有些高级牛肉。上网询价之后,才知道一公斤就要一〇万日币呢。这么高级的牛肉实在是不知该何时吃才好,既然你想吃牛排,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大饱口福吧。」
现在知道了吧,随便赠送这种昂贵的食材,只会造成他人的困扰。
「好耶!」
只见笑容满面的有栖拿起不知道从哪找到的捣肉锤。
「慢着,高品质的牛肉不需要捣肉锤。肉质纤维一旦遭到破坏,反而容易流失鲜美的肉汁呢。」
「是哦,人家很想试试看的说。」
「这叫做暴殄天物。上等牛肉只需要以盐巴和胡椒简单调味,煎起来就很好吃了。」
而且以有栖粗心大意的个性来判断,捣肉锤无疑是危险的凶器。若让她来使用,很可能伤了手指,造成惨剧。
「那我还有什么好学的嘛。」
「你把料理想得太简单了。光是火候的调整,就足以左右风味呢。」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需要平底锅罗!平底锅在哪里!?」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栖认定平底锅就是收纳在高高的橱柜上面。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身高不高的有栖发现自己构不到橱柜之后,直接踏上堆放在一旁的『礼品』纸箱?试图在橱柜中寻找平底锅的下落。
结果当然是不出所料。有栖硬生生地踩破了好几个纸箱,伴随着瓶瓶罐罐的撞击声响,狼狈地跌倒在地。事出突然,别说是帮她了,我甚至连阻止她的时间也没有。
尚未开始学习料理之前就重重地跌了一跤……
应该说这才是我认识的有栖吗?
「好痛……」
被埋在礼品之中的有栖捣着自己的后脑。我伸手将有栖拉了起来。
「撞到后脑了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会陪你去的。」
「不必了,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以防万一嘛。现在要你走过去也不太妥当,你等着,我去叫计程车。」
「……没那么夸张啦。」
话虽如此——
「不过……既然龙太也一起去,那就去吧。」
有栖嘴里虽然念念有词,到头来还是乖乖同意了。
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其实我大可带着有栖前往恶魔童话的秘密基地,请医生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过,一想到昨天前往基地接受特训的时候,大家似乎都特别地忙碌,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有些迟,但经过一番讨论走后,大家都认为白虎,阿久津虎之介一派是个不容怱视的强敌。为了面对阿久津虎之介可能造成的威胁,医生着手于相关设备的开发,千纱也往返于世界各地,替医生采购需要的器材。
相关设备的开发攸关包括千纱及有栖在内之恶魔童话所有成员的人身安全,片刻也不容延迟。幸好有栖不同于我和千纱,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未接受医生的改造,一般的医院就足以胜任了吧——这就是我的结论。
如今有栖正在综合医院接受检查。
对我们高中生而言目前虽然是暑假期间,对于大人而言却依然是平常的上班日,因此医院里面的人并不多,没有特别拥挤的感觉。
……好无聊。
为了打发独自等待的时间,我在医院里面四处闲晃。
我最后到达的地点是医院的中庭。
说真的,在医院里面四处闲晃一点也不好玩。毕竟医院是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并不是有趣的空间。
相较之下,中庭就显得舒服多了。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鲜绿色草木随着微风摇曳生姿,坐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乘凉无疑是人生一大乐事。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来到中庭,坐在树荫之下的长椅。
医院里面有冷气,显然比中庭凉爽许多;不过徐徐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却不是待在医院里面所能享受到的舒适感。
「姑且不论阳光照到的区域,躲在树荫之下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嘛。」
喃喃自语之后,我伸了个懒腰
这时一本书突然从天而降,掉在我的面前。
『风之又三郎』,是本儿童读物。
于是我站了起来,走出树荫。捡起地上的书本之后,抬头往上看,刚好跟从三楼的窗户探出上半身的小女生四目相接。
她大概是个小学生吧。
外表看起来大概在三年级或是四年级左右,留着妹妹头,五官十分细致。
「对……对不起!请等一下!」
少女说完之后,立刻从窗口缩了回去,几分钟之后出现在中庭。身上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薄罩衫,应该是住院的病患吧。
近距离打量之后,才发现少女的身材比想像中更加娇弱,肌肤胜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使人印象深刻。步女有一张令人怜爱的容貌,再过几年之后,想必会成为气质出众的和风美人吧。
「对、对不起,有没有打到你?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我才在窗边看书,想不到一时没拿好……」
「没关系,一定是又三郎的恶作剧让风刮起。『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来,拿去吧。」
我朝她微笑,边哼出『风之又三郎』作品中的歌曲边说道,将读本交给眼前的少女。
接过读本之后,少女笑逐颜开。
「大哥哥,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当然,宫泽贤治的作品我几乎都看过。除了《银河铁道之夜》,《卜多力的一生》也不错,不过最喜欢的作品还是《野猫西餐厅》。」
「大哥哥好棒喔!雪华身边的人都没看过宫泽贤治!明明很有趣的说。」
「这是他们的损失。」
我坐回树荫下的长椅,她——是叫雪华吗?——坐在我身旁,开始努力地描述『风之又三郎』的有趣之处。
「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去采山葡萄,或是一起到小溪游泳,好好玩喔!」
「是呀,除此之外,他们还不小心让一匹马逃走,甚至跑到烟草田里面摘取烟草叶。」
「对对对!……雪华没什么机会出去玩,每次看到这些故事都觉得很羡慕,读了好几次呢!」
……言之有理。『风之又三郎』的确也可以当成一部描违孩子们在自然的环境中嬉戏成长的故事。
就小学生的角度而言,确实是如此没错。
更何况对一名无法外出玩耍的住院少女而言,故事中所描述的每一个情节,想必都对她造成了莫大的吸引力。
「有没有看过《银河铁道之夜》?」
面对我的提问,雪华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
「那也是很有名的作品呢。男主角跟朋友一起搭乘火车邀游银河,通过北十字星的前方之后,停留在白鸟停车场,之后还从一个女孩子的口中得知蝎子之火的故事。对了,那个男主角的朋友真是个好人。」
「哇,一定很好看!雪华从来没出门旅行呢!」
「嗯,的确很好看,只可惜结局有点落寞……不过『风之又三郎』也差不多啦,两部都是值得一看的作品。」
这时一名护士出现,喊着雪华的名字。
「啊!雪华得走了。大哥哥,你还会来吗?」
「呃?嗯。」
我反射性地点点头。
「真的吗!?太好了!」
纯真无邪的笑容,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啊哈哈……
看来是没办法随便敷衍过去了……也罢,就为了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当一次好人吧。
「耶,下次我带《银河铁道之夜》借你好了。」
「嗯!一言为定喔!」
「没问题,雪华……对了,你姓什么?下次来找你的时候可能派得上用场,先问清楚再说。」
「雪华姓鱼住,鱼住雪华。」
……鱼住?
这就怪了。
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不过世界上姓鱼住的人何其多……妹妹?慢着,不过那位鱼住同学应该是独生女吧?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就在我低头沉思的时候——
「大哥哥,我先走罗!掰掰!」
雪华早已一溜烟地离开中庭。
结果——
「啊,居然跑到这种地方……!龙太,为什么不在候诊室等我!」
检查结束之后,有栖四处寻找我的下落。最后我当然是难逃被有栖臭骂一顿的命运。
第一章 咖哩和蛋糕
暑假结束了。
然后……
开学典礼当天,龙造寺任凭栗子色的长发随风飘逸……
「啊啊,龙太哥哥!人家好想你喔!」
龙造寺以惊人的移动速度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大早就来这套,不嫌累吗?
「请看!今天人家特地为了空有一身高超的厨艺、却总是以学校餐厅的伙食打发午餐的龙太哥哥准备了食材严选的超高级便当呢!」
窗外的台阶下方,自称童话王国跨国集团旗下一介小职员的鲛岛正在指挥其他工作人员搬运大量的不明货品。
「这个……」
「龙太哥哥,不必客气!这才是爱的表现!」
这种不将他人意见放在心上的习惯也一如以往。
千纱和有栖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地瞪着眉飞色舞的龙造寺。
其他同学更是议论纷纷起来。
「龙太……哥哥……?」
「文艺少年居然升级当哥哥了……」
「连其他人姓什么、叫什么都记不起来的龙造寺同学,居然称呼赤尾同学为龙太哥哥……而且通常以哥哥称之,代表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没错!讲白了就是名叫爱情的特殊关系。」
「慢着,龙造寺喜欢的对象不是林布尔姆吗?」
「暑假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暑假期间的旅行,似乎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啊!鱼住,你居然火上加油!?只见她讨人喜爱的雀斑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不怀好意地伦看着我。
给人活泼印象的短发,以及故作天真的撒娇笑脸。
在班上同学的心目中,鱼住的定位向来是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妹,不过她也具有迅速融入各种八卦话题的特殊技能。
「旅行!?难道是孤男寡女…………」
「啊,这倒不是,班长、千纱、有栖也一起同行,结果刚好被我在旅游地点碰个正着。」
「跟四个女生一起旅行……?为什么他老是有这种福利……」
「那家伙也太得天独厚了吧……」
啊啊,总觉得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全班同学注目与憎恨的对象了耶!?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啊!
谁来告诉龙造寺,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吧。
「龙太!」
气鼓鼓的千纱罕见地朝着桌面用力一拍,猛然站了起来。
超高校级的巨乳也随之剧烈摇晃。
除了胸部之外,左右两个包包延伸而出的黑色发丝也跟着上下摆动。乌黑亮丽的秀发美得如艺术品一般,不过杀气腾腾的眼神硬是逼得我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赞叹吞了回去。
「是、是,请问有何吩咐……?」
「需、需要便当的话,我也可以请政子帮你做一份!」
……唔。
呃,我没见过政子,也不认识这号人物,不过私底下依然认为这位久喜岛家的管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只是信赖归信赖,和千纱吃一样的便当我可是敬谢不敏。
一旦吃下了千纱喜好的灯笼辣椒便当,我的舌头一定会当场阵亡。
「拜托,龙太可以替自己带便当,不需要你们两个多事吧!」
有栖,怎么连你也发起了神经?
「啊啊,我明白了!意思是龙太哥哥愿意为人家准备精心特制的爱心便当罗!」
「怎么会变成这种结论!」
「怎么会变成这样!」
「……呃,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替三位准备便当,大家就别为了这种小事……」
「这不是重点!」
「重点不在这里!」
「不要模糊焦点!」
……现在是怎样?
这暗留着短发、戴着眼镜、一副典型的班长扮相的空手道全国大赛选手高槻同学一如往常的将双手交抱在陶前。
「很好、很好!再加把劲!」
嘴角浮现幸灾乐祸的微笑。
「总而言之!」
将头发往后一甩,龙造寺义正词严地开口。
「照顾已经口头订下婚约的老公,是女人应尽的义务与责任!两位只是龙太哥哥的普通朋友罢了,请勿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咕……」
「可恶……」
千纱和有栖为之语塞。
而外野区的观众则是对婚约二字产生反应,再度议论纷纷了起来。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教室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即便自认为无愧于心,适时响起的上课铃声还是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解脱感。这是为什么呢?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就是早自习时间。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校庆活动,大家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召开班级会议。
身为班长的高槻一如往常的奴役男性班级股长担任会议记录,站在讲台上俯视全班。
「各位,今天的讨论主题是园游会的活动项目,基本上我个人比较偏好跟吃有关的摊位!」
单方面的宣布,毫无讨论的余地。
这种简洁明快的议事风格,着实令人耳目一新。
尤其是议长率先表态的做法,更是开创民主政治的先河。
「没气魄地开放教室,将教室布置为休息区,或是蒐集一堆垃圾举行跳蚤市场的做法都太被动、太老套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足以名留御堂中央高校校庆园游会史的地步,呈现出融合青春、努力与团结的成果!」
「……简而言之,想吃融合青春、努力与团结的美食才是真正的重点。」
我忍不住低声开口,却换来高槻的一抹冷笑。
「赤尾,我问你……你有什么意见吗?」
呜哇,正面迎击!?
「强硬的空手道社的节目不是练武就是护身术示范,都是一堆不合我意的提案。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至少班上的活动项目必须通过我的考核,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一段蛮横跋扈的发言,不愧是本校的『暴君』。
「……是!」
内向低调的千纱居然第一个举手。
「既然是卖吃的摊位,我提议卖辣的!像是咖哩或是墨西哥辣味烤饼!」
大概也只有千纱才会做出这种提议。
「有道理,咖哩倒是个不错的选项。只要事先煮上一锅咖哩,淋在白饭上面就搞定了。而且咖哩也是人气度颇高的料理。这提议相当合理,而且我也满喜欢的。」
高槻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点吧。
「料理长就由龙太来担任吧,龙太的咖哩非常好吃喔!」
每天晚上都到我家来白吃白喝的有栖边说边舔舔嘴唇。这家伙也跟高槻一样,都是想在贩卖前抢先试食、假公济私的麻烦人物。
「赤尾的厨艺我也可以帮忙挂保证,交给他准没错。好了,还有其他人选吗?……怎么,一个都没有啊?你们这些女生会不会太丢脸啦?真是的。」
「多管闲事……而且班长自己也是女生耶!」
然而有栖的抱怨完全被高槻怱视。暴君的特质之一,就是选择性失聪。
「啊啊,对了,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们提供千纱爱吃的咖哩,只要能够吃完一整份的咖哩饭,就可以获得精美的赠品……」
「……除了千纱之外,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办得到吧。」
「唔——」
千纱本人也嘟起嘴唇大表不满,不过她的抗议依然直接被高槻怱视。
「也罢,超辣与否姑且不提,大家应该对咖哩这个选项没有异议吧?既然如此,本班的校庆摊位就决定贩卖咖哩饭。至于摊位的总指挥嘛,就由赤尾来担任……」
这时鱼住突然举手。
「草莓蛋糕!我提议草莓蛋糕!」
「居然打断我的谈话,你的胆子倒是不小。而且草莓蛋糕的提议,显然是冲着咖哩饭而来的。」
高槻打量着鱼住,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不是啦,班长误会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啦,不过我有个念小学的堂妹,她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在住院;不过这阵子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说不定可以参加这次的校庆园游会。草莓是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所以我才想请她尝尝好吃的草莓蛋糕。」
……一直在住院?小学生?鱼住的堂妹?
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蛋糕?我喜欢这个提议——!」
一直坐在讲台旁边静观会议进行的级任导师松田小桃老师突然站了起来。视甜食为第二生命的小桃老师,显然听见了「蛋糕」的关键字。
小桃老师的反应看在眼里,高槻不禁摇头苦笑。
「嗯……小桃老师的个人喜好姑且不论,既然有这层因素,这个忙显然是非帮不可了。再说咖哩和蛋糕的组合似乎也挺不赖……班上有人会做蛋糕吗?」
高槻环视台下,却没有人举手。
「这下子可伤脑筋了。赤尾,你会做蛋糕吗?」
「这个……做法和步骤大概知道,实际制作的经验倒是没有。」
或许是雪华吧。不,一定是她。
既然如此,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也想让她品尝美味可口的蛋糕。
打定主意之后,我在脑中计算园游会开始之前的剩余天数以及练习制作所需的时间。
应该……不,一定没问题,非成功不可。
「不过……我想应该可以吧。嗯,交给找吧。距离园游会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一定有办法的。」
「啊,赤尾,你确定!?」
鱼住凝视着我,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敌人』竟然愿意伸出援手吧。
「就当作是为了体弱多病的女孩子尽一份心力吧。」
暑假的旅行……不,严格说来应该更早以前,我们没有人察觉鱼住的演技。虽然因此而吃足了苦头,不过感觉她这次的提议应该跟什么阴谋诡计无关吧……希望如此。
而且连这种事情都要诉诸敌我意识,似乎有点小题大作,毕竟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体弱多病的少女着想。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蛋糕和咖哩都可以一起事先准备好,相当适合校庆园游会的活动。不过保存方式就是一大问题了,蛋糕一定需要冷藏——」
我话还没说完,高槻就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跟学生会争取。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吧?好,今天的会议就……」
就在高槻准备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
「班长,请等一下!虽然和这件事完全无关,但我还有另一个提案!」
鱼住再度打断高槻。
「请务必邀请恶魔童话的林布尔姆和其他人参加这次的园游会!就当作是击退邪恶精灵,拯救本校危机的谢礼!」
什么……!
千纱、有栖和龙造寺似乎也大吃一惊。
这也难怪。毕竟先前的讨论过程当中,弥漫着暂时抛弃敌对关系、为了即将到来的园游会戮力同心的气氛。
「嗯,这个主意不错!」
高衬率先表示同意。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跟进。
「好,这件事也由我高槻姬乃代表全班,向学生会提出建议!」
呜呼,高槻真的以『暴君』自居了。
事情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忍不住向鱼住报以抗议的目光,却换来鱼住狡猾的微笑,脸上更是流露出「一码归一码」的神情。
于是第二学期也在不祥的预感中揭开序幕。
*
当天傍晚——
御堂市地底下某个模仿钟乳石洞穴,也就是恶魔童话的秘密基地之中,所有的成员相隔一个暑假之后再庆齐聚一堂。
简而言之,就是变身后能自由操纵头发的改造人『拉芬洁儿』的大老板千纱。
同上,身体被改造成按下开关就会变成巨大喷火龙『林布尔姆』的我。
虽然身为一个普通人,却穿上红衣服、套上红斗篷,自称『小红帽』,指挥部下们的有栖。
套着头套、戴着红色棒球帽、身穿都市迷彩服的战斗组织『红帽队』全体队员。
以及跟整座基地合而为一的疯狂科学家『佛特列斯医生』,也就是千纱的祖父久喜善治郎。
这就是名震天下、享誉全日本的邪恶秘密组织恶魔童话的全貌。
不过与会人士并未露出邪恶的笑容、高谈征服世界的计划,反而是无聊地伸伸懒腰,或是保养个人的枪械。
至于我嘛,则是拿起刚刚放学途中从书店买来的,简易蛋糕食谱。随手翻阅,基本上也没有批评其他人的资格。
『首先是关于亟需孔急的防御力强化,我已经利用跟林布尔姆的鳞片相同的材料,制作出几张大型的盾牌。』
从半空中响起的电子合成语音,正是来自一手包办所有开发与改造作业的恶魔童话幕后大人物佛特列斯医生,简称医生。
『由于不需要考虑可动的结构,强度自然比林布尔姆的鳞片提升了好几倍。』
这时比机动队的镇暴盾更加巨大、差不多一张塌塌米大小的红色盾牌从漆黑的天花板降下……不,严格说来应该是掉落。红色盾牌以超乎自由落体的加速度插入地面,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缺点在于重量。』
红帽队当中体型最为壮硕的五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试图举起插在地面的盾牌,却文风不动。啊,不,严格说来应该是稍微晃了几下。
「……医生,这种盾牌不能用吧?」
三号不以为然地开口。
「一般人类或许有些闷难,不过应该难不倒拉芬漯儿的头发吧。」
我突发奇想。
「嗯,我试试看。」
于是千纱开驭手腕的护盖,按下了开关。
身穿制服的千纱立刻变身为全身包裹着性感紧身衣的拉芬洁儿。
亮丽的黑发变成眩目的粉红色,左右两侧的发髻自动解开,彷佛独立的生物一般四处游走。
粉红色的头发上戴着银色的王冠,敞开的衣领和呼之欲出的丰胸。胸前有个性感的刺青,宛如箭头一般的恶魔尾巴自臀部延伸而出。
五号从红色的鳞盾离开之后,拉芬洁儿的头发往前伸展,轻轻松松地举起鳞盾。哦哦,相当惊人的怪力。
「祖父,这真的很重。一般人根本举不起来,更别说是利用这个盾牌防御敌人的攻击了。一
『果然是这样吗。看来只能充当车辆的装甲了……一味追求强度的结果就是忽略了重量,想不到我也会犯下这种错误。』
医生的确是个天才——一个无法以常理来判断的天才。
『别理盾牌了,我对旋转机炮的运用方法也有头绪了。之前强行安装了轮子,如今为了改善机炮本身的机动性,我又追加了可拆式的组合套件,姑且称之为机炮载具MKⅡ吧。等到初步的雏形出来之后,片桐,我想请你担任试飞员。』
「呃?可以可以啦,不过……试飞……?不是试驾或是试骑吗……?」
「新装备的功能当然是愈多愈好,毕竟白虎阵营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了。」
一〇号的语气十分平静。
白虎。
退出政坛……严格说来应该是被我们逼退的前任防卫大臣,阿久津龙一郎的独子。同时也是为了打造猫咪的理想国,不惜征服世界的年轻企业家。
年轻企业家阿久津虎之介经由人体改造之后所得到的全新肉体,就是白虎。
白虎的体型不逊于我所变身的林布尔姆,同时也具备远胜于林布尔姆的敏捷度,以及足以撕裂林布尔姆鳞片的利爪和獠牙。
而在暑假的旅行当中,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绑架龙造寺。即使恶魔同化的行动兴他们的计划互相冲突,绑架也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之后我跟白虎展开一番激战,结果白虎身受重伤。
不周白虎也是改造人,更早之前被我咬碎的那条腿在暑假的激战当中已经完全治愈,复原能力不容小觑。这么思考下,应该得假设现在的他也跟我一样,身上的伤势早就已经复原了吧。千万不能大意。
说不定他正在摩拳擦掌,等着跟我这个同为改造人的人一决胜负呢。
——敌人。
没错,那些家伙已经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那个……鱼住今天不是提议邀请林布尔姆参加这次的校庆园游会吗?那真的是她的阴谋吗……?」
放下巨盾、解除变身之后,千纱的语气显得有些落寞。看来她似乎还无法接受自己的同班同学鱼住变成敌人的事实。
「那还用说!真绪本来就是白虎阵营的人,当初还把我们骗得好惨!这次的提议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有栖的态度刚好相反,不过这也难怪啦。
「说不定连蛋糕的提议都跟他们的阴谋有关!」
「……不至于吧?」
我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结果有栖有些受不了地驳斥道:
「龙太,你太天真了!真绪的演技可是职业级的,千万不能对她抱持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嗯,或许吧……不过之前到医院的时候,我过见了一个住院的少女。那个少女自称鱼住,说不定就是鱼住在课堂中所提到的那个堂妹。若真如此,鱼住的说词倒也不是凭空捏造的。」
「……少女?」
围绕在千纱身边的空气突然丕变……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原来如此~把我一个人丢在诊疗室苦等,自己跑去跟其他的女孩子开开心心地约会是吧?哦~怎样,对方可爱吗?」
甚至连有栖的言语之中也透露出些许的杀气。
「拜托……虽然说是少女,但对方也只是个小学生而已。鱼住不是说了吗?念小学的堂妹。」
「居然连小学生都不放过……!」
「……嗯,这或许是对我相当有利的情报……?」
此话怎讲?
「重点应该在于受邀参加园游会的部分吧?」
四号将偏离主题的讨论导回正轨。
「啊、嗯,说的也是……」
千纱回答之后,面有难色的有栖也双手抱胸,跟着低头沉思。
「先别管蛋糕的事了,邀请参加园游会的提议一定有什么古怪。身处人群之中,行动一定大受限制,而且在场的学生等于是对方的入质。」
一〇号言之有理。
「可是,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至少除了鱼住之外的其他人是出自善意的邀请,实在不好拒绝。
「就是说啊,又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总觉得不必太认真去想对方有什么阴谋。上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打造什么猫咪王国,说不定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打从心底赞同七号和六号那有些马虎的对话。
「搞不好只是单纯的骚扰罢了,用意在于一泄夏天战败的心头之恨。反正龙太的真面目也曝了光,刚好趁这个机会捉弄他一下——之类的。」
「三号,你太乐观了。」
「可是队长,只要是上课时间,学校里面就不愁找不到学生。如果只是为了挟持人质,又何必特地选择校庆崮游会呢?如果真的打算逼出林布尔姆,对方随时都可以挟构人质作为要胁;甚至还可以威胁林布尔姆非得赴约不可,否则就公开他的真实身分,难道不是吗?」
「唔……是、是没错啦。」
「受制于人的感觉虽然不好,不过既然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似乎也很难拟定因应的策略。目前也只能请龙太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到见机行事,还真的有分身乏术的问题。希望校庆园游会当天忙得过来。」
毕竟我是主厨,又是摊位的总负责人,很有可能在紧急时刻却临时抽不出身来。
「这点倒是不必担心,我们会尽力提供协助的。」
千纱的语气流露出莫名的自信。
「是啊,放心交给我们吧,龙太。」
有栖也坚定地点点头。
真是鼓舞人心……只可惜两人都不谙料理,无法代理我的职务,顶多只能从旁协助而已。
「好了,龙太,园游会的活动固然辛苦,不过对抗白虎的训练可不能因此而松懈喔。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嗯,我明白。需要讨论的事项差不多结束了,随时可以展开特训。不过……至少在校庆园游会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问,希望能取消担任图书委员当天的特训。」
「好,就放你一马吧。」
「感激不尽。接下来应该……不,一定有得忙了。」
尤其是蛋糕,一定要在家中试做多次才行。如果不事先把时间空出来,到时候一定会忙得晕头转向。
于是我站了起来,按下设置于锁骨附近的开关,瘦小乾瘪的身躯顿时变成巨大的红色喷火龙。
除了暑期旅行的那几天之外,对抗白虎的特训自暑假开始至今都未曾中断。
最近的特训大有进展。面对五号的攻击,我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能够全身而退。
昨天甚至缔造了连续四〇秒以上毫发无伤的成绩,同时也逐渐掌握了利用内建于体内的反重力飞行系统所产生的瞬间爆发力闪避攻击的窍门。
五号也默默地起身,在木棒前端的软布染上蓝色的墨水。
我以前肢着地的姿势与五号展开对峙。喷火龙的身体结构跟人类不同,这种近乎野兽扑杀猎物的姿势不但便于行动,更可以缩短反应的时间。
决斗其实就是一场情报战。
五号的视线、姿势、呼吸、肌肉的变化、距离、重心移动。我必须以这些情报为依据,在五号展开攻击之前预测他的行动。
全身上下的神经为之紧绷,深怕漏失任何一个攻击的徵兆。
一旁的千纱和有栖则是面色凝重地讨论其他的话题。
「校庆园游会的问题固然棘手,不过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小八。」
「嗯,我也有同感。」
「……看来我们也必须下定决心了。」
「嗯……没错……片桐同学,到时候让我们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吧。」
「当然。我不会输的……绝对不会!我不会被小八或是千纱妹打倒的!」
「彼此彼此。」
双颊泛红的两人面露微笑,互相对峙了好几秒钟。
然而全副的心力都集中在五号的枪尖之上的我,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
第二天。
「学生会已经接受咖哩摊位的申请了。」
接获高槻的通知之后,我立刻向她提出今天放学之后借用烹饪教室的要求。既然蛋糕还是个未知数,尽早让大家在咖哩的部分取得共识绝对是必要的。
「好,我去申请看看。不过大多数的班级还在观望中,尚未决定自己的摊位要卖些什么,应该没有人会跟我们抢烹饪教室才对。」
于是到了第二堂课下课的时候——
「感谢我吧,赤尾。我已经取得烹饪教室的使用许可了。各位同学,今天放学之后,赤尾打算试做准备在校庆园游会推出的咖哩!欢迎想要试吃的同学踊跃参加!」
现场顿时爆出阵阵的欢呼。当然,欢呼声几乎都是来自贪吃的男同学。
「还有一件事,学生会已经决定邀请林布尔姆参加园游会了,同时也将这个提案正式列入园游会的主要企划!」
什么?
班上同学再度爆出第二波的欢呼声。
「按照往年的惯例,轻音乐社、相声社和笑话研究会将会在园游会的最后一天举办共同公演,到时候林布尔姆将会以特别来宾的身分上台致词。」
……也罢。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午休时间。
「那、那、那个……龙太,吃完午餐之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栖怯生生地走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或许是我多心了吧,总觉得吞栖的双颊似乎微微泛红。
「啊,抱歉。放学之后的试吃大会所需的材料还放在家里,我必须趁着午休时间回家一趟,顺便在路上随便买个面包充当午餐。可以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说吗?要不然就请尽量长话短说罗。」
「咦?啊、呃……既然你那么忙,嗯、那,改天再说好了。」
「确定吗?不好意思呢。」
「啊哈哈,没关系啦。我很期待放学之后的咖哩呢!」
回答的同时,有栖不知为何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最常吃的人吗?就这样,我先走罗。」
道别有栖离开教室之后——
「那、那个……龙太!现、现在有空吗?」
我又被语气有些急促的千纱叫住。
「抱歉,我正在赶时间……不过……低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平常吃的咖哩大概要多辣才够呢?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详细的食谱告诉我吗?」
「呃?啊,好啊,当然没问题。等一下午休我就拨个电话,跟政子问个清楚好了。」
「太好了,感激不尽……不知道家里的香料能不能派上用场……问到之后,请尽快在午休时透过电话跟找说一声,我好预作准备。」
「啊,政子的特制咖哩应该使用了一些特殊材料,不如我请她在放学之前将所需的材料带过来好了。」
「真的吗?谢谢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哪里,不必客气。」
「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等下再好好听你说罗!」
于是我道别千纱,离开学校。
不过说也奇怪,她们两个人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放学之后的烹饪教室。
平常总是早早回家的班上同学,大概有一半左右的人数特地留下来凑热闹。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基于好奇,其中当然也不乏冲着咖哩而来的贪吃鬼。
「不过咖哩需要煮上一段时间才能入味,光是放学之后的时间应该不够吧?」
夹杂在留下来的同学之中,鱼住突然开口。
怎么连她也留下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园游会的摊位主题几乎可说是为了迁就她而定案的,参加放学之后的试吃大会也是合情合理的。尤其是蛋糕的部分,更是应该参与。
无论如何,这号人物的胆子之大、脸皮之厚,着实是令我大开眼界。
「呃~长时间熬煮咖哩已经是过时的观念了。反而是为了确保食材的营养和香气不会流失,尽可能地缩短烹调时间才是现代人的常识。」
上完课,将机动小队采购而来的食材并排在桌前之后,我回答鱼住的问题。
「冷却的时间刚好可以入味,因此快速料理之后自然冷却,就可以煮出一锅营养美味的咖哩。」
机动小队采买了包括胡萝卜、马铃薯、洋葱、猪肉、数种市售的咖哩酱、大蒜以及牛奶。如果是自己吃的咖哩,当然可以加入更多的材料。不过园游会贩卖的咖哩当然是以简单方便为原则,不必弄得太复杂。
除此之外,还有独门秘方百分之百的蔬果原汁以及一片黑巧克力。尤其是蔬果原汁当中包含了水果的果汁,简单又好用。
「现在……」
于是我绑上头巾,避免头发掉进食材里面。
「龙、龙太,需要帮忙吗!?」
有栖突然开口。
千纱和龙造寺立刻跟进。
「如、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慢着慢着,两位搞错了吧?协助龙太哥哥制作美味可口的咖哩,应该是我这个未婚妻的责任才对!」
她们说出了这种话。
不过……谁跟你未婚妻啊?
「不,这倒不必,今天的目的只是让大家尝尝味道而已。」
我笑了笑,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过去。这种场面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们来碍手碍脚,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于是我重振精神,开始料理的作业。
首先替胡萝卜和马铃薯削皮,以菜刀切成小块。为什么光这个简单的动作,会引起围观群众的一阵相似于赞叹的议论纷纷呢?
「嗯……赤尾的厨艺是众所皆知的,想不到连刀法都这么精湛。」
高槻,连你也来凑热闹……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这样子教我怎么做得下去?
胡乱将胡萝卜和马铃薯切丁之后,再将洋葱切成薄片。
在平底锅中倒入适量的沙拉油,放进以菜刀的刀背压扁的大蒜加以爆香。等到蒜香出来之后,转小火,加入洋葱一起拌炒。
洋葱变软之后,加入胡萝卜和马铃薯拌炒片刻,最后倒入清水、牛奶、一点点调味用的咖哩酱,以慢火熬煮。
瓦斯炉的另一边同时以大火快炒沾了面粉的猪肉片。等到胡萝卜和马铃薯煮软之后,将半熟的猪肉片以及剩下的咖哩酱一起放进锅中熬煮,同时视情况放入独门秘方。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将炒过猪肉片的平底锅洗净擦乾,将从家中带来的月桂叶、肉桂切碎,加上手捏碎的小豆蔻,放入锅内以慢火煎炒。
接着放入丁香、小茼香、胡荽、黑胡椒、芥草,小心煎炒,以免过焦。冷却之后移入小碗,加入混合茴香和豆蔻的面粉,慢慢地捣成粉末。
「……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向学忍不住发问,于是我回答他:
「※葛拉姆马萨拉。在咖哩之中加入少许,可以大幅提升香味。」(译注:Garam masala,一种特殊的印度香料。)
「……喂喂,平常在家里也常常制作这么道地的咖哩吗?」
「葛拉姆马萨拉又是什么东西?」
「道地吗?其实也还好啦,毕竟咖哩酱只是温合三种市售品牌的产物。如果要制作真正道地的咖哩,甚至连咖哩酱都必须自行调制呢。不过既然是园游会的咖哩,标准也不必订得太高,将就一点就好了,要不然到时候铁定会忙不过来。」
「……不,感觉还是怪怪的。」
「意思是你不会调制咖哩酱吗……?」
当然不是。不过咖哩酱的制作相当费工,平常也很少在家中制作。
至于葛拉姆马萨拉其实是印度语,意思是「火热的混合香料」。这种香辛混合料虽说是「火热的」,不过跟辣度比较起来,这种香料真正的特殊之处应该在于香气。
舀起两小匙呈粉状的葛拉姆马萨拉放入锅中熬煮片刻之后关火。
接着将整锅咖哩浸入盛满清水的水槽急速冷却,虽然这行为有些粗糙就是了。
「OK,差不多降温了。重新加热之后,就算完成了。」
「什么?」
「好快!」
「园游会当天,我应该会好好采取比较花时间的自然降温。」
「好俐落的动作!」
「呵呵……龙太的咖哩可不是盖的喔!」
制作咖哩的人明明是我,真不知道有栖在一旁得意什么。
「口味方面,就统一为中辣吧,别分偏甜或偏辣了。毕竟口味愈多,制作过程就愈麻烦,也会增加点餐的复杂度。基本上这次的菜单就只有中辣咖哩和蛋糕两种,客人一坐下来就可以立刻上菜,顶多只能选择饮料而已。」
「这个主意不错,然后再加上超辣咖哩的挑战。」
「园游会的咖哩摊位嘛,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但我怕我的堂妹可能受不了这么辣的咖哩……」
鱼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点倒不必担心,事先预约的客人可以享有特别的待遇……OK,加热完毕。」
我将重新温热的咖哩一一舀在盘子上面,递给在场等候的同学。
「大盘的!我要大盘的!」
有栖将自己的盘子往前一推。
「我也要大盘……不,特大盘的,同时预约绩盘。」
高衬不甘示弱地开口。是是是,早在意料之中。
「好吃!?
「味道好香喔,真的是市售的咖哩酱吗……」
「难怪有栖每天晚上都跑去白吃白喝……」
「这要教女人的面子往哪里摆啊?」
「我敢肯定,赤尾同学的咖哩比我妈妈的咖哩还要好吃一百倍。」
「这已经是一流名店的口味了呢。」
「白饭……我想要白饭……」
……哈哈,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声浪传入耳中.听得我心里面痒痒的甚是舒服。
顺带一提,这次只是实验性质的试吃罢了,现场当然没有准备白饭。
「龙太哥哥真是太了不起了!一开始洋葱的甘甜搭配牛奶的香醇口感柔和,适时地抵消了辣味的口感……不过,辣味很快就盖过甘甜和香醇的口味,在口腔之中无限弥漫……最后葛拉姆马萨拉特殊的香气整合了所有的味觉……实在是太完美了!这种品质的咖哩一定会大卖特卖,人家好想在童话王国的餐厅增加这道菜色呢!」
龙造寺同学,你会不会太夸张啦?她这阵子很常常迷失于某种情境之中。
「没错,这的确是可以满足任何人的咖哩……赤尾,再来一盘。」
高槻同学,这已经是第五盘了吧……?也罢,不意外就是了。
「不如这样吧。园游会当天,在校门口举行土司面包沾咖哩酱的试吃活动吧。不需要太多的宣传术语,直接抓住每个人的味蕾。」
「除此之外,女服务生的制服也很重要!只要有可爱的女服务生在场,客人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那、那个,借用小八衣物间里的衣服如何?她有很多华丽的衣服呢。」
千纱的提议显然是受到别有居心的男同学的意见影响。不过所谓女服务生的制服是指庆生派对的那种吗?对不起,打死我也不会再穿。
「接待客人的流程就交给我吧!让你们见识什么叫做家庭餐厅首席工读生的服务业精神!」
「哈哈,大家的兴致倒是相当高昂。」
我不禁苦笑。
「没办法,谁教咖哩那么好吃呢!」
「就是说呀。我们不尽一份心力,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听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对于一个尉师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赞美。
「好,接下来是特殊料理。」
将剩余的咖哩的一部分倒入小锅之后,我拿出政子所提供的辣椒粉末。
这种辣椒粉末,据说主要是以北印度生产的断魂椒所制成的。根据千纱的说法,断魂椒似乎是名列金氏世界记录的品种,辣度甚至比灯笼辣椒还要强上好几倍……
我小心翼翼地将适竣的辣椒粉倒进小锅中的咖哩。基本上我自己是不可能试吃这种咖哩的,因此政子秘传的分量说什么都不能出错。
「好,千纱,先试试口味吧。」
将少许的超辣咖哩舀进小盘予之后,递给千纱。千纱浅尝少许,顿时笑逐颜开。
「辣度刚刚好,味道十分可口!龙太果然厉害!」
「还好,看来分量并没有出错……还有人想试吃吗?基本上我是不建议啦,犯不着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嘛。」
话才刚说完,站在一旁的三名男同学突然挺身而出,脸上不约而同地带着轻蔑的笑容。
「喂,赤尾,你太小看我们了。」
「没错,我们可是曾经在二〇分钟之内,将站前的『贝那雷斯咖哩专卖店』三〇倍辣度的咖哩一扫而空的咖哩界勇者呢。」
「久喜岛的口味再怎么独特,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从今天开始,我们咖哩三剑客才是叱吒风云的第一男主角!」
太天真了,天真得可笑。
「事实上『三剑客』的主角是达太安,并不是三剑客喔。」
「……真的吗?书名明明就是『三剑客』耶?看来三剑客也不怎么样嘛。」
你们欠亚历山大·仲马一个道歉。
「哇哈哈!不必在意这种小细节啦!」
「没错!重点在于我们将扫平这锅超辣咖哩!」
三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也罢,这种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我已经提出警告罗?如果你们还是坚持挑战,后果请自行负责。」
于是我将千纱规格的咖哩分给三人,在心中默默地合掌祈祷。
结果当然是不出所料。三人尝了一口之后,顿时满地打滚。
即使是自称咖哩勇者的咖哩三剑客,也无法打倒恐怖的超辣大魔王。
目睹三人的惨状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挑战千纱规格的特殊咖哩。
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咖哩三剑客无疑是挺身而出,保护其他同学不受超辣咖哩的荼毒。就这层意义而言,他们的牺牲还是值得尊敬的。
「其实当赤尾以主角云云吐槽三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严格说来,那根本就是命中注定被主角打倒的邪恶配角才会出现的制式台词。」
冷冷地朝着全军覆没的咖哩三剑客瞥了一眼之后,高槻继续开口。
「对了,该准备什么常成超级聚齐的过附奖品才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闯关成功的人数应该非常有限才对。」
高槻以异常冷静的话气州始讨论细节问题。
「不嫌弃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提供童话王国的周边产品。」
「嗯……这个嘛……再怎么说,接受企业的赞助,恐怕会有广告的嫌疑。即使是家族企业,似乎也不太妥当。」
「应该不至于吧?就当作是我个人捐赠的小礼物就好了,有点类似跳蚤市场的那种感觉。」
「说的也是,毕竟超辣咖哩的挑战赛只是附属于主题之下的小活动。」
「嗯,言之有理。既然咖哩的部分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蛋糕……赤尾,你那边的进度如何?」
「正在努力地学习中,目前已经掌握了不少的问题点……这几天我会找个时间试做看看,到时候再说吧。」
「请放心吧,龙太不会有问题的!」
「那当然,龙太的厨艺可是挂保证的呢!」
「没错!那么好吃的咖哩都难不倒龙太哥哥,区区蛋糕不算什么!」
龙造寺同学,咖哩跟蛋糕可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会做咖哩的人不见得会做蛋糕吧?
「赤尾,关于蛋糕的材料,我想请你使用一种草莓。」
将咖哩的小盘子放在桌上,鱼住以前所未见的严肃神情凝视着我。
「使用一种草莓?你是指品种吗?」
「不是,我是指认识的果农所种植的草莓,虽然地点有点远就是了。对于堂妹而言,那里的草莓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原来如此,当然没问题罗。反正目前连试做都还没开始,随时都可以调整。」
「谢谢,那下个周末可以跟我到那个草莓园一趟吗?其实我不知道那里的连络电话,想直接拜托果农卖一些草莓给我们。」
唔唔,其中一定有诈。就在我沉吟数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
「我也一起去!」
「我也要去!」
「当然少不了我罗!」
千纱、有栖和龙造寺完美地和音,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哼,我不许你跟龙太哥哥单独出门。」
「没关系,关于那点怎样都好,不管有多少人要来我都无所谓。赤尾同学,可以吗?」
「……嗯,我都可以……」
事情好像在我完全没有表达意见的情况下自动做出结论。
「……看来关键还是在料理。」
在一旁聆听我们的对话之后,一名同学(男性)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其他男同学见状,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我想也是。亲眼目睹这种俐落的料理手法,又得以品尝如此美味的料理,任谁都会怦然心动吧。」
「我也想学料理……」
「嗯,我也有同感。现在开始应该还不算太迟……」
这是什么状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论是念书也好、料理也罢,认真学习绝对是值得鼓励的好事。
第二章 两人的心情
第一次的咖哩试吃大会结束之后,我每天都过着忙碌异常的生活。
吃过咖哩的班上同学对它的评价实在是匪夷所思地高,因此没吃到咖哩的其他同学纷纷要求举行第二次的试吃大会。
在全员以我的咖哩为中心动起来之前,举凡教室该如何布置、桌椅该如何安排、需要哪些烹饪器材、人员该如何配置等等的讨论会议,也必须由我来主持。
回家之后就忙着学习蛋糕的制作、写功课、预习复习,或是前往恶魔童话的基地接受特训。
……详细条列之后,这才发现我每天的行程真是令人眼花撩乱。
因此事隔多日之后,我依然没有空去了解千纱和有栖当初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当然,这并不是藉口。
事实上之后两人也多次前来找我。
「抱歉,等一下要开会。」
却被我一口回绝。
好不容易空出一些时间,正准备跟她们好好详谈的时候……
「赤尾~请你过来一下好吗~?」
班上同学就把我找了过去。当然,都是跟校庆园游会有关的事情。
该怎么说才好呢?与其说不凑巧,严格说来,现在这期间真的不是时候。
……这是我最不乐见的情况。万一因此而被两人怪罪,还真的没有反驳的余地。
因此我直到图书委员轮值日当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跟千纱好好交谈的机会。
而且还是在放学之后的轮值。
午休时间的轮值,我埋首于蛋糕的食谱之中,完全没把身旁的千纱当一回事。
因此现在跟千纱并排坐在柜台之后,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过,尴尬是我造成的,也应该由我来解决。
「那个……对不起,一直没时间听你说话。」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赔罪。
结果千纱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歉疚的微笑。
「哪里……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明知现在是你最忙碌的时候,还动不动就来找你……」
我不禁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生气?怎么可能。」
千纱连忙摇摇头,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羞赧神情。
「……我反而有点高兴,又有点自豪。一想到大家都对你这么期待……说也奇怪,大家期待的人明明是你,又不是我……」
「呃……这个……啊哈哈……」
「……」
千纱低头不语,陷入了沉默。
「……那个……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
低头凝视地面的千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对、对不起,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呃?好啊,没关系……」
之后千纱做了几次深呼吸,甚至还在掌心写个人字吞进肚里。除此之外还刻意回避我的视线,一张脸总是涨得红通通的,形迹相当可疑。
时间在沉默之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图书馆闭馆之后,千纱依然一句话也没说。内心千头万绪的同时,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提着书包跟千纱走到校门口。
园游会的脚步逐渐逼近,许多学生依然留在学校里面,敞开的窗户不时传出学生嬉戏谈天的声响。
管乐社的乐音、运动员的吆喝声、棒球社以及羽球社的击球声响,加上救练的怒吼兴叫骂,在被夕阳渐渐染红的天空下编织成热闹非凡的交响曲。
「千纱,你找我到底有什么——」
当我转过身来,面向落后数步的千纱时……
只见千纱将书包放在脚边,伸出双手赏了自己两大巴掌。
……啊!?
「这、这是在做什么?」
「啊、嗯。我是在振作精神。」
先前欲言又止的神情消失无踪,千纱的语气显得格外坚定,眼神之中也少了惴惴不安的感觉。
「振作精神……?」
「是的。那个……不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选择逃避。」
千纱日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泛红的双颊不知道是先前的巴掌所造成的,还是另有原因。
双眸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庄严与肃穆,稍微不留神就会被她的气势压倒。
「还记得这个吗?」
千纱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亮在我的面前。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戒指。电镀层严重剥落、斑驳陈旧的玩具戒指。千纱的手指虽然纤细,但应该已经戴不进去了。
「该不会是幼稚园的时候……?」
替千纱寻找她掉在沙坑中的戒指,就是我们的初次邂逅。只可惜事隔多年再度见到千纱的时候,我已经将那段往事忘得一乾一一净——
「没错,这就是龙太替我找到的那只戒指。」
千纱微微一笑。
「……你还带在身上啊。」
千纱将戒指紧紧地握在胸前。
「当然罗,因为这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啊,不过上次你在夜市送我的那只狸猫也一样珍贵就是了。」
千纱视线并未落在我身上,而是凝视着手中的戒指,大概是感到有些害羞吧。
「自从那天之后,我的眼中只看得到你。只可惜小学念的不是同一所学校,当时我真的难过了好久……幸好升上高中之后又遇见了你。」
千纱一字一句慢慢咀嚼,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
「不管是在你肩膀受伤时,还是全身受创时,前后两次得知你受重伤的消息之后,我真的担心得快要发狂了呢。」
「呃……那个,对不起。」
我真的老是让千纱替我担心呢。
「别这么说……当初是因为我拖你下水的关系,才会演变成那种局面……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都是我不好。」
「呃,不必道歉啦……我是心甘情愿的。」
「那怎么行!所、所以,从今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直到永远……永远、那个……一直待在龙太的身旁…………………………………………可以的话……一辈子也不分离……」
最后那句话真的是细若蚊呜,几乎无法辨识。
「什么?」
「就是……呃……」
千纱做了一次深呼吸,似乎打定了主意。
然而区区一次的深呼吸,却无法抹去千纱双颊的飞红。
呜!
眼前的画面,着实令人难以抗拒。
飞红的双颊与忸怩的神情,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娇羞少女。
自头上左右包包延伸而出的黑色发丝微微摇晃。
「……龙太就是太迟钝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发现————所以我只好换一种更直接的说法。」
一度低头俯视脚边之后,千纱抬起头来,以湿润的双眸凝视着我。
然后……
「龙太,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请让我当你的女朋友……!」
有点嘶哑的嗓音,语气却十分坚定。
「啊……」
我顿时迷糊了。
大脑无法捕捉言语之后的涵义。
面对哑然失声的我,千纱举起另一只手,轻轻托着自己的脸颊。
「终、终、终于说出口了……!怎、怎么办……!」
嘴里念念有词的同时,还不忘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显然进入了惊慌失措的混乱模式。
最后她终于提起脚边的书包,涨红着脸丢下一句:
「那、那个……不必急着回答!就、就这样,再见!」
丢下愣在原地的我之后,千纱飞也似地冲出校门。
「……………………什么?」
被留下的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五分钟之后才有所反应。
*
没什么实感。
接受女孩子的告白固然值得高兴。
可是现在的我却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若以简明扼要的字眼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混乱』二字吧。
说不定我在无意识之中,早已认定自己是个『不可能受到他人喜爱』的人物。
我的父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跟母亲。
之后我的母亲埋首于工作,完全不把我的存在当一回事。
最近父亲偶尔会跟我连络,或是约我出去吃饭,母亲有时也会回到家中,用谄媚的语调作出一堆任性的要求,不过看在我的眼中,这些举动都已经太迟了。
行有余力的时候才想回过头来扮演父亲和母亲的角色,只会造成我的困扰。
弃我于不顾的时间,是没那么容易弥补得过来的。
所以——连父母亲都不想理会的我,怎么可能受到他人的喜爱?
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当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甚至连自己想怎么做都不知道。
看起来有在思考,却什么都没在想,试着去理出头绪,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到家门前。
结果……
穿着制服的有栖正倚靠在我家玄关的门前。
「……回来啦?」
察觉我的出现之后,有栖的脸上浮现出僵硬的微笑。
「嗯……啊,晚饭吗?抱歉,今天晚点才能开饭,等我一下。」
示意坐在门前的有栖让开之后,我打开了门锁。接着将钥匙收进口袋、扭开门把的瞬间,身后的有栖突然开口:
「我以为你会踏着轻快的脚步回来呢。」
喃喃自语似的语气。
我停下动作,身体为之结冻。
「什么……?」
「千纱妹向你告白了吧?你一点都不高兴吗?」
「你、你怎么会……」
「千纱妹告诉我的。我们已经达成协议,要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了。」
我回头一看,却看不到有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紧贴着背部的一股暖意。
少了一点肢体攻击的粗暴,多了一点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轻柔。
巨大的不协调感,顿时让我口干舌燥。
「堂堂正正……?」
「嗯……龙太,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拳打脚踢了。」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大脑的思考能力完全跟不上。
「而且从现在开始,我要为了你而努力。过去你为了我下厨,也帮我解决了很多麻烦,在恶魔童话的时候甚至帮助过我好几次,所以……从现在开始,轮到我来帮助你了。」
「呃?」
「虽然我在厨艺或是家事方面的功力远不如你……不过我还是愿意为了你而努力,愿意为了你而付出一切。」
「你、你遝好吧?怎么会突然……」
「因为我想必讨你的欢心,更不希望被你拒于千里之外。」
「什……什么?」
有栖紧紧地握着我身上的制服。
「……我不会把你让给千纱妹的,更不会把你让给小八……!」
「……」
「从小学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很喜欢你……!我不会输给她们的,只有我才会一直喜欢你!」
「有栖…………」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似乎应该有所表示,偏偏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急促的呼吸从身后传入耳中。我从有栖紧贴着背部的身体感受到强烈的鼓励。
不知道过了多久……
「抱歉。」
有栖低喃一句,这才主动离开。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向有栖,却无法直视她的双眸。
「但是这一切都要怪龙太不好……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迟钝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别说班长了,甚至连其他同学都知道我跟千纱妹的一番情意,就只有你一个人还在状况外……慢着,小八好像也不太清楚的样子……」
「嗯……对不起。其实千纱也说过我很迟钝。」
鼓起勇气抬头一看,有栖的脸蛋映入眼帘,她的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豆大的泪珠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这时有栖又朝着我往前踏出一步。
两人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不必伸手,就会不经意地碰到对方。
「我……我说啊,龙太……」
羞红双颊的有栖以热切的眼砷凝税着我。
「一时之间要你做出选择,无疑是强人所难,所以你也不必急着回答。不过……有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近在咫尺的有栖抬起头来,湿润的双眸直盯着我。
「答应你……?」
「对,因、因为啊……千纱妹和小八都曾经跟你亲亲,唯、唯、唯独我没有类似的待遇!」
「什么!?」
「所、所以我也要……!」
「等、等一下!千纱是纯属意外,龙造寺是直接诉诸武力,应该不算数吧!」
「亲亲就是亲亲,哪有什么算不算数的!你太狡猾了吧!」
我太狡猾?
拜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求求你,龙太。在落后她们两人的情况下加入战局,实在是令我感到大为不安……」
「就、就算你跟我说这个……」
啊!居然还主动闭上眼睛,一副做好准备的模样!
到底是谁比较狡猾……一旦进入这种姿势,教我怎么能勾选「什么也不做」的选项……!
呜呜……即使闭上双眼,也无法掩饰眼角含泪的模样,长长的睫毛甚至微微颤抖。
……
有栖现在颤抖的模样,彷佛是一只胆怯的小白兔。
不安是吗……
我所认识的有栖是个凡事都往肚里吞的人,她总是独自面对压力、独自努力承担一切,即使再怎么辛苦,也不会出言抱怨。如今有栖却主动提出要求,代表她的内心真的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
娇小玲珑又惹人怜爱,正是有栖的优势。
然而她的对手却是拥有超高校生等级的火辣身材——尤其是胸部——的千纱,以及名模等级的长腿美女龙造寺,内心的忐忑与不安自然是可以想像的。
……可是,亲亲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沉吟片刻之后,我用右手轻轻拨开有栖的浏海。有栖的身体微微一震,闭上眼的她,脸蛋羞得更红了。
于是我在有栖的前额轻轻一吻。
呜哇,好害羞的感觉……
这时有栖似乎察觉到这份触感,幽幽地睁开双眼。
「为什么是额头……」
只见她嘟起嘴唇,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你比较喜欢脸颊吗?」
「这不是重点吧!」
哈哈,说的也是。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面对面还真有点害羞,我刻意别开微微发烫的脸颊。
「嘴、嘴唇真的是……没办法……」
「……也罢,不勉强了。至少这是你心甘情愿的亲吻,我该满足了。」
有栖轻抚我所亲吻的前额,脸上露出有些不情愿、却又喜不自胜的神情频频点头。
「谢谢你答应我的要求。」
拭去眼内的泪水之后,有栖背转过身子。
「那我同去了。」
「不留下来吃饭吗?」
「还是算了吧,毕竟刚聊过那些话,有点尴尬。」
……也是。
「而且我已经跟千纱妹说好了,两人要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谁都不许作弊、也不许偷跑。在这种情况之下跟你两人共进晚餐,总觉得有点卑鄙。」
「原来如此。」
「嗯,明天见!」
有栖以全力冲刺的速度离开我家的范围,如一阵风似地消失在转角之后。
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的我不禁叹了口气。强烈的疲惫袭上心头的同时,我也意识到周遭的人际关系完全改变了。
*
第二天早上。
抵达学校之后,我实在无法鼓起勇气踏进教室。经历了昨天的那些事情,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千纱和有栖才好。
说到这里,就不禁佩服起自己要求图书委员轮值当天得以免除特训的先见之明,至少可以避免在那之后于基地碰面时的尴尬。
就在我为了该不该踏进教室而在一楼的走廊闲晃的时候,鱼住的身影隔了一层玻璃映入眼帘。只见她拿着一只大大的浇花桶,正在替花台的草木浇水。
她怎么会在那里?
略感诧异的同时,我移动至窗边,打了声招呼。
「早呀,你在做什么?」
鱼住没有停下浇水的手,回道:
「啊,早安。我在浇水呀,看不出来吗?」
「不,的确是看得出来。不过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在这里浇水?」
「因为我是园艺社的社员嘛。」
「咦,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第一学期开始就加入了。呵呵呵,我在这里种植草莓。」
……我完全不知道。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大家眼中的模范生呢,学长和学姊都把我当成乐于助人、做事认真的可爱新社员喔。」
「……说这种话都不会脸红。」
「这是事实,也是我的目标。而且现在在你面前装乖宝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嘛。」
「你装乖宝宝的能力着实令人钦佩。当然,脸皮的厚度也是一绝。」
「我会把这番话当成一种赞美。」
不瞒你说,其实讽刺的成分更胜于赞美。
「……说真的。」
静待鱼住抬起头来之后……
「你为什么要协助虎之介?」
我提出心中的疑问。
鱼住脸色一沉。
「就算这里没人,在学校里面谈论这种话题,似乎不太妥当吧?」
「那你就长话短说回答我。你该不会是认同虎之介所谓的『猫咪的千年王国』吧?」
「嗯~这个嘛……虽然我确实很喜欢猫咪,不过这显然是脑袋有问题的人才会提出的想法。」
「既然如此,又是为了什么?」
将空空如也的浇花桶放在一旁走后,鱼住露出无奈的苦笑。
「那你加入恶魔童话,又是为了什么?」
「呃?这个……严格说来,应该是千纱出面邀请,盛情难却之下才加入的吧。毕竟千纱是我的同学,又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又跟她做了尽可能不会背叛组织的约定……你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不过任何人听到你的理由,一定都会感到莫名其妙。就算是再怎么盛情难却,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让陌生人改造自己的身体。」
不,事实上人体改造的部分并未寻求我的同意。
「每个人的理由和动机都不一样。就算说出我的动机,你大概也不能够接受。」
「是吗?不先听听看怎么会知道。」
「我不需要寻求你的认同,所以这是秘密。」
「拜托,我都已经说出来了呢,你也太狡猾了吧。」
「没记错的话,我们并未达成交换秘密的协议吧?」
露出捉狎的微笑之后,鱼住拿出一个小瓶子,蹲在花台前面继续工作。
「……那是什么?」
「营养剂,有点类似肥料。」
哦,园艺社果然专业。
「尽管放心吧。园游会期间,我并没有从事什么阴谋诡计的打算,纯粹只是想跟堂妹好好地享受快乐的园游会。」
「既然如此,为什么做出邀请林布尔姆参加园游会的提议?」
「这是社长的要求,至少『我个人』并没有在策划些什么。基本上我也不清楚社长的用意是什么,大概只是想藉机向林布尔姆报一箭之仇吧。」
这根本就是藉机推托的诡辩。
「对了,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营养剂施与结束之后,鱼住站了起来。
「呃?这个嘛……」
「该不会是为了逃避主动告白的某人,觉得碰面很尴尬,所以才迟迟不敢进教室吧?」
「唔……慢着,你怎么知道……」
「两位大剌剌地站在校门口玩起告白的游戏,教人不注意也难。可别太小看我的情报网了。」
「……」
「班长和其他同学一定也知道了吧。」
咕……一大悲剧。
「不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就赶快给个答案吧。YES也好,NO也无妨,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最好是有这么容易。」
「为什么?该不会是连有栖也向你告白,弄得你进退两难吧?」
呜……一、一针见血。
「被我猜中了吗……你的行情不错嘛。」
「我实在搞不懂,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情况。」
「啥?早就是这种情况了好吗?」
「好像是,只能怪我太迟钝了……」
「唉,真是替她们两个感到委屈。」
说得我无言以对。
「也罢,自己去慢慢烦恼吧。这种羡煞他人的烦恼,是不可能博得其他人的同情的。」
非但如此,说不定还会引起众人的反感。
「好了,整理完毕。赤尾,快点回到教室吧。劝你最好拿出男子汉的魄力,尽快做出决定。」
「……也是。」
无力的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推开教室的大门之后,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不,不要想太多。这只是听见开门声之后的自然反应,没有其他的用意。
「哈罗,大帅哥!今天怎么这么晚呀!」
高槻顿时特别提高了音量朝我喊道,脸上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出现了。」
「应该还没回答吧?难不成是现在要回答?」
「当着大家的面前吗?不可能啦。」
「不知道他会选谁……要不要来赌赌看?」
「应该是久喜岛吧?家里付钱,身材又好,没道理不选她。」
「不不,你不懂活泼的片桐有多可爱。而且两人从小学就认识到现在,是我的话一定选她。」
「意思是龙造寺是大冷门吗?可是她也是个正妹呢,身材又很不错。」
「……真令人羡慕。」
啊啊……好奇的视线和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刺得我全身发痒好不难过。
抱着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的心情,我缓缓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早、早早早早早早呀!」
「龙、龙太,早、早安!」
面红耳赤的千纱和有栖结结巴巴地跟我打招呼。
「啊、嗯……」
不、不妙!甚至连我都忍不住红了双颊。
「呜哇,好诡异的气氛!」
「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前自己歌颂七彩的青春……」
「可恨……这家伙太可恨了……!」
班上同学(主要是男性)的怨叹传入耳中。呜呜,我真的能够顺利毕业吗……?
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终于出现了!龙太哥哥,人家等你好久了呢!今天一定要将便当……」
龙造寺大剌剌地进入教室。
她打算朝我这边走来,却被千纱和有栖挡住了去路。
「小、小八,我们不会继续让你胡作非为的!」
「没错!基于同窗的情谊,我愿意替你解决无法处理的便当!」
「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区区朋友没有说话的余地……」
「哇哈哈哈哈!小八,你太天真了!」
「是的,小八!别以为只有你才享有特权!」
「……这是什么意思?」
「哼!就是你也跟我们一样,尚未获得龙太同意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单恋!」
「没错。我们也已经向龙太表达心意,跟你站上同一条起跑线了。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要求你离龙太远一点了!」
火花……
三人交错的视线,似乎在半空中激起耀眼的火花。
「抢手的男人真是辛苦啊。」
高槻的笑容更加灿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高槻同学,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当然,那还用说吗!VIVA,修罗场!BRAVO,爱情泥沼!而且还是三角关系!太棒了,不枉我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苦心!」
……有够差劲。
无视于我的白眼,高槻满不在乎地撇清责任。
「怎么,怪我吗?那你可找错债主了。我承认自己之前是因好玩煽动她们,但现在会走到这步,也是因为她们两个对你有感觉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这倒是真的……」
「那么,这场错综复杂的三角爱情将会如何收场呢?啊哈哈哈哈,就让我慢慢地来观赏这出好戏吧!」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前阵子跟千纱和有栖一起观赏的电影结局再度重演。
*
放学之后。
这次全班同学几乎都留在烹饪教室。而且听说这次试做的主题是蛋糕之后,连小桃老师都跑过来凑热闹。
在这种情况之下——
「龙太!大碗和搅拌器应该放在哪里才好?」
有别于过去的笨手笨脚,这次千纱可是全场忙进忙出,适时地提供必要的协助。
「啊,那个大碗是用来搅拌奶油的,必须先冷却才行……给我,我来处理好了。」
我想也不想地伸出右手,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千纱的手掌。千纱的肩膀微微一震,手掌立刻缩了回去。
大碗顿时跌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千纱以另一只手轻抚被我碰到的手掌,双颊顿时泛起一阵潮红。
「啊……对、对不起……」
「呃……那个……」
尴尬的气息顿时飞散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
「你们两个,现在不是沉醉在粉红色世界的时候吧!」
有栖的足踢不偏不倚地命中我的臀部。
「呜……!」
不是说以后不会对我拳打脚踢了吗!
噙着泪水以眼神抗议之后,有栖似乎也察觉我内心的不满。
「啊,抱歉。一时改不过来……」
这种习惯真是要不得,请尽快改进。
只见有栖急急忙忙地拾起大碗。
「冷、冷却是吧?呃……我看看……」
接着又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慢着!」
心中浮现出不祥的既视感,我连忙抓起有栖的手臂,一把将她拖了过来。
有栖惊呼一声,整个人投入我的怀中。
「不要这么慌张!万一跟上次那样跌倒撞到头,那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准备拾起大碗的时候,突然发现被我搂在怀中的有栖一张脸涨得通红。
「龙太……」
「啊……我不是……」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旁的千纱立刻抓住有栖的手臂,将她拖出我的怀中。
「呜哇——!可恶的千纱妹,竟敢破坏我的好事!」
「你自己才应该检讨!」
……谁来救救我啊?
这时烹饪教室的大门突然被人豪迈地推开。
「久等了,龙太哥哥!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原来是换上厨师服的龙造寺出现了。
只见龙造寺发出大小姐的尖锐笑声,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龙太哥哥,尽情地展现你的厨艺吧!虽然我龙力有所不及,请容我担任助手,提供必要的协助!」
龙造寺的注意力被放置在流理台上的鸡蛋所吸引,随手拿起一颗鸡蛋仔细端详。
「……该怎么把它打破呢?」
还真的是能力不及呢,龙造寺同学。
累死了……
「呃,我不需要助手,请你们在一旁观看就好。」
三人闻言,顿时异口同声地表示抗议。
「拜托你们了。一来事情完全无法进展,二来你们没发现其他同学注视我的眼神愈来愈不友善了吗?」
于是我伸手一推,将三人推离了流理台。
「呃~好,那我就开始了。」
现场的气氛早已冷到了一个极点。
啊啊烦死了!这次的试吃活动绝对不能失败……!
于是我振作起精神,开始制作蛋糕。
首先以平底锅融化黄油,转小火热锅。
同时将鸡蛋打入碗中,添加砂糖充分搅拌,重点在于不要让砂糖结块。
将黄油自平底锅倒出,倒入搅拌均匀的蛋液。等到蛋液的温度升高之后,再与黄油交换。
利用电动搅拌器的最大功率搅拌加热之后的蛋液,直到蛋液呈现如美乃滋般的黏稠状之后再降低搅拌器的输出功率,以利空气排出。最后加入发粉,搅拌均匀。
取出少许面团与融化之后的黄油混合,确认均匀融合后再揉回本体,同样的动作必须重复好几次,才能让黄油平均融入面团。
如此一来,制作蛋糕的面团就完成了。将面团放入模具,拿起模具上下甩动,让面团中的空气排出。
然后再放入烤输。
「……呼。烤个二十五分钟之后,初步的海绵蛋糕就成型了。」
班上同学不知从何时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忙进忙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听到这句话之后,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在众人面前展现厨艺的压力固然不小,不过我也早已习惯了。
而且专注于一件事情的紧张感倒也不错,至少可以暂时摒除其他的杂念。
不,以『其他的杂念』这种说法形容,对千纱、有栖和龙造寺很失礼……
但是……老实说,现在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我趁着午休时间先烤好的海绵蛋糕。」
我指着流理台上呈现焦黄色的海绵蛋糕,蛋糕本身已经切开了。接着我将充分冷却的鲜奶油倒入碗中,以开至最高速的搅拌器充分搅拌,视情况加入砂糖之后,再利用慢速将之打成泡状,生奶油就完成了。
「原本打算将海绵蛋糕切成上下两半,中间填入奶油或是草莓的内馅……不过令天手边没有草莓,这个步骤就省略,直接进入以生奶油装饰蛋糕的部分。发泡程度在八到九分最好。」
于是我以刮刀刮起生奶油,均匀地涂抹在蛋糕的侧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稍微一个不留神,生奶油的厚度就会出现落差,坚硬的刮刀甚至有可能伤到细致的蛋糕。
上层也涂满生奶油之后,再以刮刀刮除多余的生奶油,进行最后的调整。
最后将剩下的奶油装入挤花袋中,沿着上层的周围挤上几朵奶油花,完工。
蛋糕的装饰当然还有加工的空间,不过今天只是单纯的示范,倒也不必过于讲究。
涂抹、装饰,光是这工作就决定了蛋糕的卖相,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所以这无疑是制作蛋糕的过程当中最困难的部分。
「好,大功告成。如我刚说的,今天省略了填入奶油跟草莓的步骤,园游会当天只要补上草莓或是奶油的内馅,然后在蛋糕上面铺一层草莓就好了。」
班上同学顿时大声欢呼。
「试吃!接下来就是试吃时间了吧,赤尾同学!」
小桃老师立刻挤到流理台前。身为班上同学的表率,这种行为似乎不太好吧……
为了确保人人有份,我将蛋糕切成小块之后,分配给在场的所有同学。
小桃老师孩子气地率先拿了蛋糕,迫不及待地塞入口申。
「好吃————————————!」
几乎响彻全校的高声赞叹,充分显示出小桃老师内心的感动。
「就这么简单的组合……就只是蛋糕跟奶油而已,竟然融合成如此深奥的美味!?海绵蛋糕和奶油的搭配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蛋糕……!」
「不,老师,没那么夸张……」
然而我略显害臊的轻微抗议,却掩没在此起彼落的赞美声浪之中。咖哩那时也是这样,嗯,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还不错。
「赤尾同学,嫁给老师吧!」
嘴角沾着奶油的小桃老师甚至还说出这种惊人之语。
「不,老师,我劝你还是收回那句话吧。你看。」
高槻指着杀气腾腾的三对眼睛。
「不可以!」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慑于三人虎视眈眈的视线,小桃老师急忙替自己辩解。
「咦?讨、讨厌,老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披!哦呵呵呵!」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如这样吧,以后在学校或是老师家附近开一家蛋糕店如何?老师每天都会去捧场喔!」
请您不要为了一己的私利,无视学生本人的意愿,擅自决定学生未来的发展。
「关于老师的痴人说梦,我们就直接跳过吧。」
「咦——」
小桃老师嘟起双唇大表不满,我依然决定视而不见。
「既然是贩卖的商品,就必须大量生产。我一个人不可能来得及制作那么多蛋糕,到时候大家都得参与制作……没问题吧?」
环视台下的同学,先前欢乐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嗯,意料中事。
搅拌面团、送进烤箱、制作生奶油……这几个步骤的难度并不高,只要教过就能学会了,不过装饰蛋糕的部分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就算有少数同学足以胜任,产能也十分有限。
「也对,所以我另外想了个备案。」
于是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第二个蛋糕。
在便当中常看到、用来装配菜的小铝箔杯中,放入了烤好的面团,这就是所谓的杯子蛋糕。
「我也试烤了这种蛋糕。像这样——」
我拿起挤花袋,在蛋糕上面挤了些生奶油。
「挤上少许奶油,再放上一颗草莓。这种蛋糕装饰简单、制作流程十分单纯,非常适合拿来大量生产。」
如何?我再度环视台下,寻求众人的意见。
「嗯,看起来满简单的。」
「而且杯子蛋糕的造型也比较可爱.」
「最近有很多颜色很可爱的小杯子,外观看起来也很一致。」
「嗯,既然是跟咖哩一起贩售,还是小蛋糕比较适合。」
看来似乎没有反对的意见。
不过杯子蛋糕的口感跟正式的大蛋糕又有些差别……也罢,既然是园游会,大家共同参与还是比较重要。
「真不愧是赤尾。大家看见了没有?这种细腻的心思才能赢得女性同胞的芳心。」
「等等,高槻同学,请不要帮我树立敌人好吗?算我求你。」
而且到时候倒霉的人是我,煽风点火的高槻反而一点事情也没有,这种结果更是令人难以接受。
「男子汉不拘小节啦。言归正传,大家对杯子蛋糕的提案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台下同学纷纷表示赞同,倒是没看到摇头的人。
「很好。如此一来,咖哩和蛋糕的形式就这么定案了。下次就是分配工作,大家练习几次,没问题吧?对了,赤尾,可以请你提供书面的食谱吗?我打算影印之后分给大家。」
「嗯,没问题。我回去整理之后,明天再交给你……啊,刚刚的蛋糕差不多烤好了,想尝试装饰蛋糕的同学,不妨等冷却后来挑战吧。」
就这样,园游会的准备工作顺利进行。
题外话,试吃大会结束之后,我不禁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想出了杯子蛋糕的点子。
最后出炉的海绵蛋糕在经过班上同学的巧手装饰之后,呈现出言语所无法形容的惨状,令人不禁联想起走在时代尖端的前卫艺术。要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大幅提升众人的技术水准到能够贩卖的程度,老实说我还真的没什么自信。
心得。无论是两军交锋或是园游会的准备工作,未卜先知都是赢得胜利的不二法门。
……开玩笑的。
*
这阵子为了接受特训,我总是在晚上的时间前往秘密基地,而千纱和有栖一定在场。过去忙于打工的有栖总是不乏请假的记录,真不知道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对了,大概是跟试飞员的任务有关吧。
因此今天晚上的特训舍弃了平常所使用的大厅,改在另一间训练室进行。毕竟当着千纱和有栖的面前进行特训,难免会有注意力无法集中的疑虑。
结果证明我太天真了。
训练室当中只有五号、一〇号与我三人,结果却是惨不忍赌。
面对应该能闪过的攻势,我甚至来不及反应。
非但没有进步,反而还退回暑假之前的状况。
「……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一〇号叹了口气。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我无言以对。
「队长已经大致将事情告诉我们了,基本上我们并不是无法体会你的难处。继续练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惭愧。」
距离特训开始也不过才五分钟而已,真是丢脸到了极点。
擦拭鳞片上的蓝墨水之后,我按下开关,恢复人类模式。
「……放学之后在烹饪教室制作蛋糕的时候还挺专注的,我还认为特训时也没问题的。」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龙太,你是不是很喜欢料理?」
「呃?嗯,算是吧。」
「可是你生性不喜欢冲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你一点也不想跟别人战斗,对不对?」
「……或许吧。」
我曾经下定决心,要保护大家的安全。可是当面临必须挺身而出的状况时,或许真的如一〇号所言吧。
「差别就在这里,专注的程度不同。但这跟你天生的个性有关,旁人帮不上忙。」
一〇号并未生气,语气十分柔和。
内心的歉疚顿时化为羞赧。
……哈哈,如果一〇号破口大骂「你在搞什么啊!」、「给我振作点!」,或许我心里面反而比较好受。
「对不起……我会尽快找到解决方法的。」
「没关系,用不着放在心上,其实你的反应很自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同时受到多个女生告白之后,如果还能处之泰然,这才叫做不正常。」
「……」
「如果有什么不吐不快的想法,不如就说个痛快吧。不过我是站在队长这一边的,未必能保持中立喔。」
「我——」
我低头凝视地面,试着找出该说的话语。偏偏脑中一片混乱,完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即使如此,我还是需要一个听众。
「我一点也不想要来自其他人的告白……我喜欢千纱,也喜欢有栖,可是我更喜欢现在的恶魔童话!我只想跟大家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永远也不要改变……!」
这是我诉诸言语之后,才首次猛然惊觉的情感。
意想不到吗?倒也未必。不过,严格说来,应该是『就是这么回事』的感觉。
停不下来。内心的情感找到宣泄地出口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我很感谢她们的心意,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继续维持我喜欢的恶魔童话……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恶魔童话都将因此而变调……」
或者这种说法并不厚道,不过这是我的真心话——不管我在三人之中选择了谁,应该都不会后悔。毕竟千纱、有栖和龙造寺各有各的优点,都是魅力十足的可爱少女。
不管我选择了哪一个人,一定都可以展开一场愉快的恋爱。
可是不管我选择了谁,恶魔童话都将因此而改变。
长久以来,我的双亲总是对我置之不理。
父母在我小时候离婚,之后我就很少跟离开家中的父亲碰面;埋首于工作的母亲更是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好几天不回家。
当时有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白吃白喝……不过基本上我都是过着一个人包办家事的孤独生活。
所以恶魔童话的邀请令我很开心,我享受被他人需要的感觉,团体意识和归属感更滋润了我孤独的心灵。跟家里或是学校比较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待在恶魔童话的秘密基地。
甚至开始将恶魔童话当成我的归属。
「原来如此。」
一〇号重重点头。
「但是,龙太,世界上没有不会改变的组织。过去恶魔童话因为我们的加入而改变,往后也会变化为其他的形态。而且这种改变,未必都是正面的。」
「没错,可是——」
「不管你怎么做,恐怕都无法阻止改变的发生。」
「……嗯。」
其实我自己一定也很明白,偏偏就是不愿放弃,所以才会一直思考根本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何不直接表达出来?」
「什么?不过……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们两个一定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会主动向我告白。可是……如果我以自私的想法做出回应,不就等于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番心意吗?」
「嗯,这的确不会是她们所期待的答案。」
「没错。」
「不过也绝对称不上辜负。以最真实的想法回应最真实的告白,才是最有诚意的方法。」
「……真的吗?」
「当然。男女朋友之间的交往不应该有任何勉强的因素,否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嗯……或许没错。
「如果你是一个成年人,或许我会要你把这种不成熟的心态吞下去吧。不过你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没必要谈一场有所压抑的恋爱。」
「……」
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深信着被告白就像是一场零和的游戏,不是YSE就是NO。
「释怀了吗?」
「……嗯,有一点。」
「那就好。不管最后做出什么结论,都不要让未来的自己感到后悔。好了,我们回大厅吧。」
于是我点点头,跟在两人的身后离开训练室。
「咦,这么快就结束啦?」
回到大厅之后,看到我们的三号露出惊讶的神情。
「啊,嗯。我一直无法集中精神,还被训斥了一顿呢。」
「……该不会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对不起……」
「……没错。对不起,龙太。」
千纱和有栖消沉的反应顿时让我慌了手脚。
「不是啦不是啦!纯粹是我自己太不成熟了!」
「会变成这样,其实也不能怪你啦。不过你可别忘了,现在白虎的心中可是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呢。」
六号接口。
的、的确如此。而且上次败在我的手中,下次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
「我看除了特训之外,似乎也需要藉由改造来增强实力。干脆改造成哥吉拉等级的巨大喷火龙如何?」
四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讲的话乱七八糟。
『颇有难度。巨大的身躯需要更多的能源供给,才能维持内部机构的运作。否则一变身可能就会因为能源不足而落得无法勤弹的下场。』
虚空之中的医生从技术层面否定了四号的发言……不过重点应该不是能源供给的问题吧?
「而且哥吉拉等级的巨体也无法参加统治世界的活动。」
「对哦,说的也是。」
……结果大家都搞错方向了。
『这件事姑且不提,先来谈谈鱼住吧。』
医生主动改变话题,这可是相当罕见的情形。众人一同抬起头来,望着上方的虚空。
『前阵子看到照片之后,我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没记错的话,恶魔童话以前也有一个长相和身材都十分类似的女孩子。』
「鱼住……?」
「医生,此话当真!?」
『只可惜过去恶魔童话的成员并未留下影像或是照片,而且大家都戴着面罩,也无从瓣识。基本上这纯粹只是我的记忆罢了。』
「慢着,不无可能。她非但是Cats Graceg成员,过去还曾经加入恶魔童话的前身——这么想来反而吻合。」
「祖父,当时那个女孩子的称号是什么?」
『草莓女皇。』
脑海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不,我相信千纱和有栖也一样想到了。
那个人一定是鱼住没错。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草莓女皇的称号和草莓蛋糕的提议却具有不容忽视的关连性,不太可能是出于偶然的巧合。
当然,世界上并不是没有synchronicity(共时性)这字眼……
「嗯……要不要针对鱼住真绪这号人物重启调查?」
思索片刻之后,一〇号做出提议。
「也对,这样子比较妥当。」
「这个任务可以交给你们吗?」
千纱环视红帽队的队员。
「只要老板吩咐一声,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明天就展开行动。」
红帽队的队员纷纷答应。
鱼住声称她不会在园游会的期间从事破坏活动。然而这毕竟是出自她的说词,不可轻易置信。
而且从她的语气来刿断,虎之介确实有什么阴谋。
也就是说,几乎可以确定他应该会在园游会期间采取行动。
——现在不是原地踏步的时候,偏偏……!
我的内心也随之焦虑……
因为校庆园游会一天一天地逼近。
第三章 寻找草莓园
相较于白天的上课以及晚上的特训,放学之后算是比较空间的时段。于是我先回家换上便服,旋即朝着医院前进。
第二学期开始迄今也不过才一个星期,却让我产生已经将探望雪华的约定摆了好一阵子的错觉。
途中特地绕到书店,买了一本小学生取向的《银河铁道之夜》,顺便请店员包装起来。
在医院的窗口告知来意之后,从护士小姐的口中得知病房的号码,于是我朝着住院大楼前进。
医院的普通病房共有六张床位。从贴在门口的六张名牌当中找到雪华的名字之后,我打了声招呼,迳自推开房门。
才刚走进病房——
「啊!大哥哥!」
坐在病床上看书的雪华阖起书本,脸上堆满了笑容。
「哈罗,我把这本书带来了。」
我靠了上去,将礼物递给雪华。「唔哇,谢谢你!」接过礼物之后,雪华笑得更加开心了。对于送礼者而言,这种正面的反应无疑是最好的回报。
「大哥哥,坐嘛坐嘛!」
雪华指着床边的椅子。
我依言拉开椅子,坐在床边。
「昨天大姊姊也来过呢。」
「哦,你还有个姊姊呀?是个怎样的人?」
应该就是鱼住吧,我心想。
「她是雪华的堂姊。头发短短的,脸上有一点雀斑,是个很可爱的大姊姊。」
果然,特征一致,八九不离十……至于可爱与否,就姑且不论了。
「啊,对了!下次介绍给大哥哥认识好了!大哥哥可以跟大姊姊交往喔!」
……不会吧。
交往?跟鱼住?哈哈,不叮能的。
「这……这种事情不是单方面同意就好了,也要看你姊姊的意愿以及喜好。」
「是哦……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原本以为跟大姊姊交往之后,大哥哥就可以常常来看人家了呢。」
「啊哈哈,就算不是这样,我也还会来看你的。毕竟雪华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嘛。」
「真的吗?太好了!最近的好事特别多,真令人高兴!」
「好事?」
「对呀。雪华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如果外出时间不长,就可以离开医院出去玩了呢。所以大姊姊约我一起参加他们学校的园游会,还说要请我品尝美味的咖哩和蛋糕喔!」
「哦,真令人期待。」
「就是说呀!而且还是有草莓的蛋糕呢!雪华最喜欢吃草莓了!」
「草莓吗?嗯,草莓的确很好吃。」
「就算三餐都是草莓也没问题。如果全世界都变成草莓园,不知道该有多好。」
这、这么喜欢草莓……?
到时候在雪华的蛋糕上面多放几颗好了。
「不过雪华虽然喜欢草莓,却更喜欢大姊姊。大姊姊知道雪华独自住在医院很寂寞,所以一星期总是会过来好几次,甚至比妈妈还常来呢。」
哦……这倒是有点无法想像。
「是吗,真是个体贴的大姊姊。」
「对呀。大姊姊还说只要雪华的身体好越来,就要带雪华去草莓园,还要一起吃好多好多的草莓喔!」
「真令人期待呢,希望这一天尽快到来。」
「嗯!不知道雪华能不能早日康复,病要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呢……」
我真的打从心底希望雪华早日康复。
无恶不作的阿久津父子拥有健康的身体,善良可爱的雪华却必须一直住在医院袒面,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只可惜我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不,就是因为如此,我更应该替她打造一个永生难忘的园游会才是。
打定主意的同时,我不禁感到疑惑。
这么善良体贴的『大姊姊』,为什么会效力于虎之介?
*
第二天放学之后。
经过走廊的我望向窗外的花台,突然发现一个人正站在花台的前方。
最近为了准备校庆园游会而奔走,我也经常来往于平常很少经过的地方。这阵子每当行经特别校舍的走廊时,总是习惯性地望向窗外的花台,一定是之前曾经跟鱼住在这里交谈过的关系吧。
要不是那天早上跟鱼住闲聊了片刻,我大概会快步通过走廊,视花台前的人影为无物吧。
有点破损的牛仔裤、军绿色的短T,对方低着头,长浏海遮住他的脸。
身材高瘦的男子。
穿着打扮虽然朴素,却无法掩饰男子的存在感,锐利的视线或杀气自男子体内散发而出,间而朝这边而来。
只见男子缓缓地抬起头来。
浮现一抹冷笑的面孔,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虎之介……!」
我立刻快步向前,推开窗户。
讶异与焦躁、对抗意识与敌意。错综复杂的种种情绪,瞬间转化为沸腾的怒气。
严格说来,我跟虎之介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他曾经绑架龙造寺,自然没有跟他维持友好关系的必要。
「啊哈哈,真是巧遇……倒也未必。这是你的学校,在这里遇见你也是很正常的。」
相较于我的气急败坏,虎之介的笑容显得一派轻松。
面带微笑的他甚至朝着校舍——也就是我探出上半身的窗户走了过来。
「何必瞪我?一般而言,该生气的人,应该是上次败在你手上的我才对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
虎之介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膀。
「当然是来找你罗。」
「我不相信。」
「别绷着脸嘛。傲娇系的特质虽然蔚为风潮,我可是对这一龚敬而远之的。」
「我什么时候娇啦!?」
「啊哈哈!赤尾龙太,你真的是笨蛋耶。少了娇的傲,不就成了单纯的S(虐待狂)吗?不过就算你真的跟我撒娇,我也会觉得很恶心就是了。」
「你是在戏弄我吗!」
……慢着。
没错,虎之介确实是在戏弄我。
于是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内心虽然还是有些焦躁与不快,至少稍微恢复了冷静。
「咦,你的情绪振作地挺快的嘛。」
虎之介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彷佛以戏弄他人为乐。跟你赌,这家伙一定没什么朋友。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阴谋?」
「想太多了,我只是为了即将来临的校庆园游会前来熟悉环境而已。听说你们班上卖的是咖哩和蛋糕是吧?到时候我也会去捧场的。」
「……少来这套,当初是你命令鱼住提出邀请林布尔姆参加园游会的提议吧?做出这种事,其中一定有什么诡计。」
「是我意思的没错,不过园游会不是愈热闹愈好吗?」
「再怎么热闹也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啊哈哈,别这么说嘛。伟大的英雄林布尔姆在众人的面前倒卧血泊之中,这一定是整个校庆活动最大的高潮呢。」
「……」
这就是他的目的……?
「啊,对了对了,尽管放心吧,我不会真的去吃咖哩的。基本上我不吃辣,而且也怕烫。」
「哼。如果你真的出现,我会把又辣又烫的咖哩灌进你的口中。」
「啊哈哈,好狠心喔……看来你真的生气了,我还是先闪吧。掰罗。」
于是虎之介离开窗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之后,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前进。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那家伙准备在园游会上大干一票。可恶,真的是大意不得。
*
既然注意力无法集中,特训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焦急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花些时间静下心来思考,厘清混乱的思绪。
基于上述理由,一〇号决定暂停例行的特训。当然,红帽队正在针对鱼住的身家背景进行详细的调查,也是特训暂停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我刚好可以将特训暂停之后所空出来的时间拿来练习制作即将在园游会登场的咖哩以及蛋糕。
放学之后回到家中,我立刻尝试葛拉姆马萨拉的分量调配、试着在蛋糕的面团当中添加香草精或是果汁奶粉,不断重覆着这些事。
可是心里面还是很空虚。
老实说这些尝试或是调整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偏偏我又闲不下来,想替自己找点事情来做做,结果换来的是无奈的自嘲与叹息。
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窗外已经染上一抹夜色。
于是我放下搅拌器、洗净双手、在身上的围裙擦拭干净之后,准备打开电灯。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电铃声。
……会是谁啊?如果是老妈下班回家,应该不会特地按电铃。
点亮走廊的电灯、走到玄关之后,我打开大门。
「哈、哈罗!」
有栖举起右手打个招呼,动作有些僵硬。
「那、那个……围裙挺好看的!」
有栖身旁的千纱也露出尴尬忸怩的神情。
「呃……除了你之外,我还没见过穿起围裙这么好看的男生呢!」
她说话的声音明显地高了八度,十分不自然。
「……谢谢。」
身为一个男性,我实在不知道被称赞穿围裙很好看是否该开心。
不,这不是重点。造成两人如此尴尬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弄得我也跟着尴尬了起来。我的双颊,一定也跟两人一样泛起了红晕吧。
「……」
过去未曾出现的微妙沉默。
彼此的呼吸声所支配的绝对寂静。
内心的羞赧与害臊,更是受到了催化。
「呃~真稀奇,两位怎么会在这种时间一起出现在这里?」
「嗯,其实我们才刚从基地回来。今天不必打工,很快就结束了。」
「基地?所谓的结束,是指镇上的统治工作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新装备的调整以及实际测试。」
「啊~原来如此,就是在先前的会议中讨论的项目吧?已经大功告成了吗?」
「旋转式机炮的搬运台车已经完成了,不过盾牌的量产依然毫无头绪。」
盾牌……应该是指跟林布尔姆的鳞片材质相同的盾牌吧。为什么要量产那个……?
「所以……呃……我们害你在特训的时候无法集中精神,所以今天特地来跟你说声抱歉,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没错。这阵子你似乎特别忙碌,想必一定是累了吧。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你也可以顺便喘口气,休息一下。」
「何必这么客气……」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
「当然需要!」
「这是应该的!」
……就被两人同时打断。
「龙、龙太!看、看、看到自己喜、喜欢的人整天忙碌、闷闷不乐的模样,我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喔……?」
即便天色已晚,有栖泛起红晕的双颊依然清晰可辨。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羞赧,尴尬得低下头去。
「没错。你曾经说过想保护我们,我们也希望替自己喜、喜、喜欢的人尽一份心力!」
千纱则是跟有栖相反,有些自暴自弃地,直挺挺地凝视着我。不过说到「喜欢」二字的时唳,还是情不自禁地羞红了双颊,其程度丝毫不输有栖。
「不,这个……」
我也不落她们之后,感到脸上发烫,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不管怎样,两人的体贴还是让我感到十分窝心。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有点痒痒的,又有点暖暖的,感觉十分舒服。
看来我的心比双颊更加火热,心跳更是没来由地愈来愈快。
就在这个时候——
「居然在玄关前面谈情说爱,害不害臊啊?」
完美的奇袭。
我、千纱和有栖的肩膀微微一震,同时大吃一惊。
「小、小八!?你、你想吓死我啊!」
「就、就是说嘛!不要吓人好吗!」
「拜托,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好吗?我可是大大方方地从车子那边走过来的呢。」
家门前确实停着见过好几次的高级房车。连龙造寺的私家轿车停在家门口都浑然未觉,内心的动摇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啊!」
「纯属巧合。」
龙造寺冷冷地回答,脸上则是若无其事的表情。
……真的吗?毕竟这话出自龙造寺,真令人有点怀疑。
「对了,龙太哥哥。」
有别于面对有栖的冷漠,龙造寺态度一八〇大转变,面向我的脸上堆满了艳丽的微笑。
「晚饭已经吃过了吗?」
「啊,不,还没……」
「哎呀,我就知道。呵呵……不过龙太哥哥身上虽然穿着围裙,却不是正在准备晚餐的样子?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正在练习制作园游会的咖哩跟蛋糕呢?」
「……真敏锐,你怎么知道?」
「太简单了。即使站在门口,也闻得到咖哩的香味呢。」
……原来如此。
「为了全班同学的福祉,即使是牺牲私人时间也在所不惜,龙太哥哥的胸襟真是令人钦佩。为了慰劳龙太哥哥的辛劳——」
龙造寺从身后取出一个大包裹亮在我眼前,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我特地准备了一个便当。」
从高度来判断,包裹之中的便当少说也有五、六层之多。即使是在过年的时候,我家里也从未使用过这种好几层的餐盒。
「小八,你还真是不肯死心,就是非要龙太吃你做的便当不可……」
哈哈,的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她这么坚持,我也不好表示拒绝。
「谢谢。好,吃晚饭吧。千纱、有栖,你们应该也还没吃吧?」
千纱和有栖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便当会被这个小不点吃光光的。」
龙造寺有些在闹别扭,她的抱怨虽然不无道理,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也代表便当的分量相当惊人,不是我一个人所能解决的。
「没关系啦,家里还有一些我刚刚做的咖哩和蛋糕,应该还不至于不够吃。再说高槻又不在场,没问题的啦。」
听见高槻的名字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微微苦笑。
「不管怎样,先进来再说吧。」
于是我带着三名同学进入客厅。平常都是在餐厅用餐,不过我们原本就是三人的小家庭,平常家里又只有我跟老妈而已,因此餐桌并不大,也只有三张椅子,容纳不下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
客厅里面虽然只有一张矮桌,大家只能席地而坐,至少没有人数方面的问题。而且我每天都会利用吸尘器清洁地毯,家里面也有好几张招待客人的坐垫。
「大家想吃咖哩吗?」
我询问三人的意见。
「当然!」
「既然是龙太哥哥亲手制作的料理,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也想吃咖哩。嗯,辣椒粉……」
「啊,上次在学校使用的辣椒粉还剩下一些,等等,我这就去重新调配。」
「你在说什么傻话!快点坐下来休息,这种小事我来就可以了!」
「不,既然是配合我要吃的咖哩才调配的,当然应该由我来调味!」
「有没有搞错?身为龙太哥哥未来的妻子,这应该是我的工作!」
龙造寺干脆将拿在手中的便当……不,严格说来应该是好几层的豪华餐盒搁在桌上,跟千纱和有栖争执了起来。
嗯……我很感激她们的好意,可是要我将厨房的工作交给她们三个,内心还是相当不安……有栖曾经在制作料理之前跌了一大跤,龙造寺甚至连打蛋都不会。千纱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任凭她们三人在厨房里面为所欲为,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不过直接拒绝她们的好意嘛,又有点过意不去……
「好吧,那就请大家一起来帮忙。不过!」
我特地加重了语气。
「厨房是我的堡垒,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堡垒撒野,所以请你们不要随意动作。除非我有所指示,否则什么也别碰、什么也别做。」
「我们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有栖嘟起嘴唇,表现出内心的不满。龙造寺见状,立刻从旁接口:
「真是不明事理的女人。对于男人而言,工作的场所就像是不可侵犯的圣域,愈是执着,愈不喜欢受到他人的干涉。像龙太哥哥这种一流的大厨师。就算有些坚持或是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没有那么伟大啦……
「也罢,到时候就让小不点独自出糗,惹得龙太哥哥不高兴吧。至于我嘛,当然是无条件听从龙太哥哥的指示罗。」
「你……!我、我有说我不听从指示吗?」
「哎呀,是吗?有点怀疑。」
「龙太,别理她们两个了,我们自己先开始吧!我会帮忙的。」
「千纱妹,你给我等一下!」
「居然一个人偷跑,真是大意不得……!」
唉。
「好了啦,大家就别吵了。快乐一点不是很好吗?」
「这、这不算吵架啦!」
「就是说嘛。龙太哥哥,请你发号施令吧!」
我面带苦笑,带着三人进入厨房。「那我负责调配千纱规格的咖哩,有栖负责拿四人份的筷子、汤匙和盘子,全都放在那边的橱柜里面。龙造寺,冰箱里面有几个杯子蛋糕,就交给你了。千纱,你可以帮忙添咖哩用的白饭吗?」
基本上工作的分配是出于适才遖所的原则。有栖是餐厅的工读生,准备碗盘的工作交给她就对了。龙造寺是个连打蛋都不会的大小姐,与其要她帮忙添饭,搬运小东西的工作显然更为合适。至于千纱的工作……基本上是消去法所剩余的选项,不过调配完成的咖哩需要千纱来尝尝味道,将她留在厨房里面绝对是明智的决定。
但该怎么说呢?不过就是这么点工作而已,分配的时候居然还得瞻前顾后,深怕造成不可收拾的悲剧……而且三人显然都是干劲十足,万一这么点小事无法满足她们的工作欲望,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收到!」
「交给我吧!」
「没问题!」
三人神采奕奕地回答之后,分头执行自己的任务。
千纱的工作态度就是不急不徐,完全依照自己的步调来做事。明明只是添饭而已,却尽可能地将白饭拍叠成美丽的圆锥体,而且每一碗的分量几乎都一模一样。如果是在餐厅打工,这种慢吞吞的速度或许会惹来催促,不过我倒是对这种力求完美的工作态度抱持着某种程度的好感。
提到依照自己的步调来做事,基本上龙造寺也不违多让。打开冰箱门之后,龙造寺慢条斯理地取出冰箱中的杯子蛋糕。虽然此举是出于对杯子蛋糕的重视,不过冰箱门开了之后就不关,显然对地球不怎么友善。身为跨国集团的董事长,不是应该更重视电费多寡、节能省电吗?嗯……真是耐人寻味。
至于有栖的工作状况就十分完美了。与料理时不同,完全没有令人不安的因素。为什么一遇到料理就会变得手忙脚乱呢?这的确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有栖很快地就结束手边的工作,转而协助龙造寺取出冰箱的蛋糕,甚至还帮千纱将添好的白饭摆在桌上。
「接下来呢?还有什么工作?」
最后有栖干脆站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主动要求工作。
「没有了,谢谢。目前只剩下千纱的咖哩,先到座位上等着吧,我马上就过去。」
于是我将千纱规格的咖哩淋在白饭上,走出了厨房。跟在身后的千纱虽然想从我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咖哩,不过家里的走道并不怎么宽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我还是端着千纱规格的咖哩走进客厅。
龙造寺摊开多层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比我们早几秒钟抵达客厅的有栖坐了下来,口中发出欣喜的赞叹。
将千纱的咖哩摆在桌上之后……
「久等了。」
我也坐在桌前。
身后的千纱也正准备就座。
「哇!」
有栖突然大叫一声,似乎被千纱的包包头所延伸出来的发丝击中颜面。
「啊!对、对不起……」
「不,没关系……你的头发好像变长了不少。说到头发,这半年多以来似乎都维持同样的发型呢。」
「啊,嗯。从今年的黄金周开始,已经五个月了。」
于是千纱握着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就座。
大家都到齐之后,晚餐正式开动。
龙造寺的餐盒里面盛满了烤牛肉以及龙虾奶油煱烤等等的高级料理,严格说来已经远远脱离便当的层次了,然而千纱和龙造寺却对眼前丰盛的料理不屑一顾,直接舀了一匙咖哩送入口中。
有栖的筷子游走于餐盒之间,却也并未遗忘咖哩的存在。
至于我嘛,则是选择了便当,分量当然只有有栖的一半。咖哩?别闹了。连续好几天的试做,早就已经吃腻了。
「说到这里,内向女好像一直都是包包头呢。五个月以来一直维持同样的发型,难道都不会厌烦吗?」
「当然不会,因为龙太说这个发型很适合我呀……!」
双手捧着飞红的双颊,千纱娇羞地回答。
「唉,你居然问了。我早就知道是那种原因,问出来也只是气死自己而已,所以才不问的啊。」
有栖以双手撑住脸颊,没好气地开口。我说有栖呀,这种行为似乎有违餐桌上的礼仪吧。
龙造寺闻言,立刻黏了卜来。
「龙太哥哥,怎么不跟人家说一声呢!?只要龙太哥哥喜欢,别说包包头了,就算是雷鬼头……!」
「呃,这……雷鬼头似乎前卫了点……不过感觉起来似乎挺适合你的。」
龙造寺闻言,顿时羞红了双颊。
「真讨厌……就是因为太适合了,无法抗拒人家可爱动人又楚楚可怜的魅力,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占有人家吗……?」
「小八,请勿自行在脑中补完龙太的台词。」
「哈哈……虽然是出自我的提议,千纱果然是为了我才维持同样的发犁啊……」
话才刚说先,有栖的脸蛋突然从撑在桌上的双臂之间滑落,接着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不、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我保留现在的发型是为了谁?」
「什么?」
难、难道连有栖的发型……?
「我就知道———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不是跟朋友说很喜欢某个偶像的双马尾吗!」
「咦?有、有吗?有这种事……?」
谁还会记得那种日常闲聊的琐事啊!
「短了一截的双马尾居然毫无用武之地,真是令人同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不点的马尾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短嘛。」
「……我也没办法。谁教我是天生的天然卷,头发一长就会乱翘,一点都不好看……」
「哎呀,挺老实的嘛。」
呜呜……心里而突然有猛烈的罪恶感……
「呃……对不起……」
「……没差,反正你的迟钝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彻底地无言以对。
「那、那个……其实我一直觉得有栖的发型挺可爱的耶。」
「……这、这种毫无诚意的安慰,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有栖气得别过头去。
「可是你的脸颊红红的耶,片桐。」
「看吧,根本就是假装生气。这种个性太容易理解了。」
有栖的反应惹得千纱和龙造寺吃吃而笑。面对两人的揶揄,有栖则是以怒吼回应。
就是这种气氛。
温暖、愉快、笑声不绝于耳的欢乐空间。
令人联想起暑假的旅行,以及在龙造寺家中所举行的念书大会。
可是她们正在等候我的回答。
做出回答之后,三人当中的两人势必将从这种气氛之中消失。揍下来我将会面对更幸福、更甜美、更愉快的气氛。可是————
那不是我想要的气氛。
我是不是太贪心、太任性了?
「龙太,除了发型之外,只要你喜欢,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是真的喔!」
有栖刻意回避我的视线,似乎有些害羞。
「我、我也一样,请尽管吩咐吧。只要是为了龙太,我什么都愿意努力……!」
搁下手中用来吃咖哩的汤匙,而红耳赤的千纱十指紧扣,目不转晴地凝视着我。
「至于我嘛,就不用说了。呵呵……甚至连有点色色的事情也没问题喔。」
龙造寺火红的脸蛋浮现出一抹性感的妖艳。
「小、小、小八,你别乱说!」
「有什么关系,龙太哥哥都已经看过我的裸体了。」
「什么!龙太,真的吗竹我、我只有额头上的亲亲,为什么小八她……!」
「那只是单纯的意外……」
「意外?太过分了!当时龙太哥哥的眼神是那么地热切说……!」
「喂,龙造寺,你在胡说些什么……」
「请等一下。片桐,额头上的亲亲是怎么同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千纱妹你自己不也在真绪的家中……」
「那、那才是真正的意外!」
「嘻嘻,真是可爱的争执……龙太哥哥,人家很愿意继续暑假旅行的未完戏码唷。」
「什么!?」
「除了亲亲之外,甚至连浴室的那种事情……」
「不,这不太好吧……」
「小八,不要太过分了!你这个变态社长!」
「…………龙太大色狼。」
「不,所以说,我……!」
唉,这下子可不好收拾了……也罢,基本上我对这种场面并不排斥啦。
——可是……
明明是这么热闹、这么愉快的时光。
受到他人的喜爱、被人捧在手掌心的感觉也是这么地令人高兴。
然而我内心的困惑却也愈来愈鲜明,愈来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
前往草莓园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千纱穿着一身浅绿色的无袖洋装。颜色虽然稍嫌低调了些,敞开的胸口却是一点也不低调。
甚至连平常惯于穿着裤装的有栖,都换上了格子花纹的短裙,而且裙摆还不是普通地短。衣服本身无罪,但对照有栖活蹦乱跳的个性,这件游走于穿帮边缘的短裙还真是令人不禁替她揑了把冷汁。
龙造寺选择的是丹宁材质的紧身迷你裙,上半身搭配简单的水蓝色短T以及长版的黑色无袖背心。乍看之下虽然是不怎么出色的休闲搭配,不过依照龙造寺的品味来判断,这显然是出于精密计算之后的组合。尤其是拥有一双修长长腿的龙造寺,穿起迷你裙更是格外好看。
……该怎么说才好呢?各位,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暴露了点吗?唯独鱼住选择的是短袖的针织衫以及牛仔裤,是极为普通的正统搭配,两相比较之下,更是突显出三人的竞争意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人的穿着打扮都很符合各自的风格,而且又可爱,倒也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集合地点是在学校附近的公车站,今天准备搭乘公车前往草莓园。
之前龙造寺虽然表示出借高级房车的意愿,却被鱼住以太过招摇为由多次婉拒。
「不想搭公车就不要来。」
最后鱼住干脆撂下狠话,这才让龙造寺死了这条心。
于是……
「龙太旁边的座位是我的!」
「不,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两位有没有搞错?居然在我的面前争夺跟龙太哥哥坐在一起的权利,要不要脸啊?」
为了决定座位,三人在背后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冲突。
……原来如此。过去有赖高槻的制衡,大家才得以相安无事。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高槻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同时也为高槻的缺席感到无比遗憾。
「……邀请她们三个人一起来,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鱼住难掩脸上的不悦。
「…………抱歉。」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用不着跟我道歉。」
一段时间之后,公车来了。今天虽然是周末假日,车上却是半个乘客也没有。
打量着坐上公车之后依然争执不休的三人,鱼住不禁摇摇头。
「赤尾,你坐这里吧。」
鱼住指着最后一排的座位。
「嗯。」
然后鱼住坐在我的旁边。
「好了,你们三个自己选个位子坐下来吧。」
「慢着,为什么真绪跟龙太坐在一起!」
「就是说嘛,那是我的位子!」
「不对、不对!小八,你不要胡说八道!」
即使受到三人的围攻,鱼住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吱吱喳喳的吵死人了,不要造成其他乘客的困扰好吗?」
「哪来的其他乘客啊!」
「有栖,就算没有其他乘客,也不代衷你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且你们三个人不可能同时坐在赤尾的旁边,到时候一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既然如此,干脆谁也别跟赤尾坐在一起,这样子不是最公平吗?」
「可是……」
「难道你也在觊觎龙太哥哥?可恶的小偷……!」
「啥?这点大可放心,我对赤尾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是实话,还是让我有一种受伤的感觉。
「这不是重点……」
千纱话还没说完。
「对不起,可以开车了吗?」
公车司机忍不住开口,三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各自就座。
几分钟之后——
「鱼住,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作草莓园的草莓?」
欣赏窗外风景的同时,我不经意询问坐在旁边的鱼住。
「既然特地约我出来,代表你应该没有隐瞒的意思吧。」
鱼住犹豫片刻之后。
「是的。制作蛋糕的人是你,我当然希望你知道个中原因。如此一来,制作蛋糕的时候说不定才会更加用心。」
「就算不知道原因,龙太也不会偷工减料的。」
争夺座位失利的新仇加上过去种种的旧恨,有栖没什么好气地提出驳斥。
「片桐,说的好!我也赞成你的看法!」
「就是说嘛。居然出言侮辱龙太哥哥,你好大的胆子。」
之前还为了座位争执不休,如今却联合起来批评鱼住的不是。面对三人的同仇敌忾,鱼住不禁摇头苦笑。
「也对。有栖说的没错,或许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吧。
过去……大概好几年前吧,当时雪华……也就是我的堂妹还没生病的时候,我们两个在祖父家的附近不小心迷了路。当时我只是个小学生,堂妹甚至还没上小学。」
堂妹=雪华的事实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获得确认。不过这早已是认定的事实,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当时两个人又不安又害怕,堂妹哭了,我也急待快要哭了出来。蒙着头到处乱钻的结果,就是误打误撞的来到那座草莓园。」
「好像『糖果屋』的剧情。」
「只可惜我们到的地方不是糖果屋,里面也没有想要吃掉亨德尔的女巫。」
鱼住笑了笑。
「草莓园没有女巫,只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叔叔。他摘了好多草莓给我们吃,从年幼的我们口中问出家里的电话,替我们连络祖父。」
「哈哈,所以才无法忘怀那个时候的草莓?」
「是的,故事就这么简单。之后我们常常跑到那座草莓园吃草莓,直到堂妹住院为止。」
雪华生的是什么病?
我好几次都快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没能问个清楚。
——万一是不治之症……
一想到这里,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算一算也已经好几年没去拜访那座草莓园了呢……难得过上这次的机会,说什么都想让堂妹尝尝那座草莓园的草莓所制成的蛋糕。」
鱼住曾经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不过我这次还是选择了相信。提起雪华的时候,鱼住的表情格外地柔和,看起来不像是在作戏。
雪华所提到的草莓园,一定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
以那家草莓园的草莓所制成的蛋糕,一定可以博取雪华的欢心。鱼住的叙述让我如此相信,脑海中也浮现出雪华灿烂的笑容,内心更是充满了斗志与干劲。
哈哈,看来我真的被鱼住牵着鼻子走了。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草莓。必须配合它来调整奶油和面团的甜度才行。」
「即使去除回忆所美化的部分,也是值得期待的草莓。我敢保证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真是令人期待。」
鱼住点点头,露出腼腆的微笑。
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我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色。
就在摇晃的公车让我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
「下一站下车。」
鱼住的提醒顿时让我清醒了过来。
终站的前两站。我一同过神,发现窗外的景色改变了不少,花草树木的比例显然增加了许多。
下车之后,舍不得告别夏天的蝉鸣传入耳中。
与其说是住宅区,四周几乎看不到公寓或是大楼,十足的田园景色。零星散落的房子也几乎都是独门独栋的建筑,岁月的痕迹十分明显。
「好热。」
「的确。都已经九月了,却还是跟夏天一样。」
无视于有栖和龙造寺的感言……
「大家请跟我来,走几步路就到了。」
……鱼住迳自往前走去。
「龙太,我们走吧!」
千纱抓起我的手臂,视线相交的瞬间却立刻羞红了双颊。只见她的嘴巴彷佛金鱼一般无意识地开闭,显然是当场僵在原地。
「啊!千纱妹,你竟敢偷跑!」
有栖也赶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臂,结果也跟千纱一样脸红到耳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应该也跟两人一样面红耳赤吧。
「嘻嘻,真是纯情的少女。」
龙造寺好整以暇地推开石化的两人,大大方方地搂着我的手臂。
「龙太哥哥,我们走吧?」
微微泛红的双颊流露出蛊惑的冶艳,凝视着我的眼神更是秋波流转。
这时千纱和有栖终于破除了石化的魔咒。
「站住!离龙太远一点!」
「就是说嘛!竟敢偷跑!」
两人靠过来将龙造寺一把拉阔。
「有、有没有搞错!?先偷跑的人明明就是内向女啊!?」
「啊,对哦!说的也是!千纱妹,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我没有!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唉……
说也奇怪。这在之前明明就是能平心以待的场景,却还是在我的心中激起了微妙的涟漪……
「你们在做什么!今天可不是来玩的!」
当然,回过头来大暍一声的人,是看不下去的鱼住。
「真是……可以请你们排成一路纵队,不要黏在赤尾的身边好吗?整条路都被你们占满了,其他的行人和车辆都不用走了是吧?听到了吗!」
在鱼住的喝叱之下,三人只好乖乖地排成纵列。
「为什么小八可以毫不在乎地挽着龙太的手臂……啊,这一定就是我比较喜欢龙太的证据……!」
或……
「……可恶!过去别说是挽着手臂了,就算是腕十字固也毫不在乎,为什么现在差那么多……!」
或……
「那个猫女凭什么命令我……?」
三人各自发出不平之呜。唉呀唉呀。
走了五分钟之后,鱼住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前面转个弯之后,就是目的地。应该看得到透明塑胶温室的草莓园。」
呼,总算到达了。在这种大热天之下走路,还真是一件苦差事。
于是众人抱着既兴奋又期待的心情在转角处拐弯——
这次却轮到鱼住当场僵在原地。
拐个弯之后,与周围的田园景色十分不协调,却也不失闲散的圃道映入眼帘。
没有草莓园,更没有透明的塑胶温室。
「怎、怎么会……」
鱼住气急败坏地反覆观察刚刚走来的路及周遭的景物,旋即哭丧着脸蹲在地上。
「是……这里吗?」
千纱怯生生地开口。
鱼住并未回答,然而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呃……啊!会不会是走错路啦?呐,真绪,你也太迷糊了吧!」
「就……就是说呀,说不定根本就是下错了站。」
然而鱼住还是没有反应。
现场的气氛愈来愈沉重,没有人愿意开口。
我思索了片刻之后。
「总之先问问住在附近的人吧。毕竟那是小时候的记忆,说不定正如有栖和龙造寺所言,真的是走错了路。再说如果草莓园真的消失了,我们更需要附近的住家所提供的情报。」
「……消失就消失了,事到如今,还想打听什么情报?」
黯然垂首的鱼住语气十分低沉,彷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所以你打算告诉你堂妹雪华,那麈草莓园已经消失了吗?明知雪华非常期待跟你一起回味当年的草莓,你忍心破坏她的梦想吗?」
鱼住闻言,立刻拾起头来凝视着我。
「……你认识雪华?」
「嗯,陪某人前往医院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不过我倒是没告诉雪华,她的『大姊姊』就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么说来,雪华很喜欢看书,想必一定是跟你这个『文艺少年』聊得十分开心。」
「嗯,前几天我还在探病时送她一本《银河铁道之夜》。」
鱼住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真是大意不得。为了避免雪华被你这个天生的花花公子大魔神盯上,我可得振作一点才行……!」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样,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雪华知道。跟鱼住一起拜访草莓园是她努力对抗病魔的动力,一旦失去了目标,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嗯,正是如此。」
「原来如此,看来必须另行寻找风味相似的草莓了。」
有栖显然是对我的话中涵义有所察觉。
「嗯。如果品质差了一点,还能以现在不是草莓季节的藉口敷衍过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选择品种相同的草莓。」
事实上有温室栽培这种培养法,根本没有季节问题。而且日本的草莓需求量最高的时期,应该是在圣诞节前后才对。
「那个,说不定草莓园只是换个地方经营而已。」
千纱开口。嗯,当然也有这个可能。
龙造寺将双手交抱在胸前,不以为然地开口:
「不管怎样,还是快点展开行动吧。一直站在这里晒太阳,也改变不了什么。」
「咦……?龙造寺,你不是只是跟来监视我跟赤尾,避免我们两个擦出什么火花而已吗……?现在为什么表现出愿意伸出援手的态度?该不会忘了我曾经拿电击枪修理你的事情吧……?」
龙造寺哼了一声。
「这可就误会大了。我这么做才不是为了你这个猫女,而是为了我的龙太哥哥。」
千纱和有栖闻言,不禁嗤笑。
「小八,你也挺别扭的嘛。」
「就是说啊—该不会感染到龙太的好人病毒吧~?」
「闭、闭嘴,给我安静一点!」
安抚三人之后,大家一同前往最近的人家。基本上破旧……不,有点年纪的屋子反而是可靠的情报来源。屋子里面的人多半是在地的老住户,一定知道很多情报。
按下门铃、向出来应门的伯母报上学校以及姓名之后,我简短地说明来意,旋即切入主题。
「那条路的尽头,以前是不是有一座草莓园?」
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伯母的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啊啊,你指的应该是河原家的草莓园吧?是不是一位留着胡子、体格十分壮硕的中年人?」
「啊,对,就是他!留着满嘴的胡须、鼻子大大的叔叔!」
「啊哈哈,没错没错,确实是满嘴的胡须……说来也真令人同情,好不容易才开辟出来的草莓园,土地却被政府强行徵收。就算拿到再多赔偿金,也不足以弥补之前所付出的努力。」
伯母大大地叹了口气。
「原本这条小路的使用者都是采草莓的观光客以及附近的农家。如今农地遭到徵收,开辟成国道,反而没什么车子在走呢。」
「这……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的工程嘛……!」
「所以大家才表示反对,最后还是徒劳无功。那些坐在冷气房里面的政府高官,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些老百姓的需求。」
「那,请问,那位河原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千纱开口。
「不知道呢。当时他大受打击,直嚷着要回老家,从此就失去了音讯。」
「不会吧……」
鱼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那个,请问您知道河原先生栽种的草莓,是什么品种吗?」
我代替说不出话的鱼住提出问题。
「这一带的草莓园种的都是『幸之华』。」
幸之华……我立刻拿出手机记录下来以防忘记。
这时身旁的绝造寺也拿出手机,拨了通落话。
「鲛岛,立刻收购『牢之华』的草莓。愈快愈好。务必在校庆园游会之前送到……那还用说吗?当然是龙太哥哥要在园游会用的。数量?随便啦,这种小事你来决定就好!」
动作好快!
「不、不会有问题吧?万一买太多……」
我胆颤心惊地询问阖上手机的龙造寺。
「龙太哥哥,这倒是不必担心,多余的草莓由童话王国负责消化即可。而且这个月我特别编列了『龙太哥哥预算』,只要是为了龙太哥哥,就算买进以公吨为单位的草莓也不成问题。」
…………
真的不知道该从哪吐槽。
以公吨为单位的草莓,也未免太可怕了。
还有,请勿特地编列专属于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预算,这根本就是无谓的浪费。
「这、这种小钱我也负担得起!不、不如这样吧,干脆建立一座龙太专用的图书馆……」
「不,千纱,你别跟着起哄。现在不是炫富的时候!」
「就是说嘛!龙太才不会被金钱收买呢!」
朝着千纱和龙造寺冷冷地一瞥之后,有栖再度向伯母请教。
「呃,那位河原先生的连络方式……您知道吗?」
不出所料,伯母一脸歉疚地摇摇头。
「他的老家在哪里……」
鱼住追问伯母,完全无视这边的愚蠢争吵。
「这就不清楚了……」
伯母还是摇摇头。如果知道的话,应该早就告诉我们了吧。
眼看着难以获得更进一步的情报,我们郑重向伯母致谢之后,旋即离开有点陈旧的农家。
面对一辆车子也没有的国道,大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千纱妹,可以要求那些家伙搜索河原先生的下落吗?」
「你是指红帽队吗?其实我也正在考虑呢。」
「没这个必要吧?反正已经开始采购草莓了,如果龙太哥哥急着要,我大可立刻吩咐鲛岛一声。」
我不禁同情起鲛岛来了。
「不……没关系,好意心领了。」
我打从心底感谢龙造寺的好意。
「鱼住,总之就以现在的条件尽力而为吧。这件事别让班上同学知道,否则难保不会影响到园游会的气氛。」
「嗯,赞成。天晓得会不会有哪个大嘴巴说溜了嘴。」
「我也觉得这样子比较妥当。」
「既然是龙太哥哥的提议,我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罗。」
「嗯,万事拜托。鱼住,在园游会前你也要快点振作起来,扮演好『大姊姊』的角色。否则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效果也是十分有限。」
「我、我知道啦!」
难得鱼住的语气十分强硬,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什么态度?大家——尤其是龙太哥哥可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协助你跑这趟呢。啊啊,即使曾经受骗于你这个狡猾的敌人,温柔的龙太哥哥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这是多么高贵的情操啊!相较之下,你这个猫女竟然践踏龙太哥哥的好心,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到极点!」
呜哇!
的确多少是有协助啦,但龙造寺对鱼住的批判也未免太尖锐了吧。
「唔……」
「不过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我就放心了。」
「那、那当然!」
也罢,不能再原地踏步了。回家之后,先试着到超市寻找『幸之华』,立刻展开草莓蛋糕的试做与调整吧。
不足的因素,就以我的本事来弥补——我这么对自己说。
*
第二天。
我接到了久未联系的父亲打来的电话。
「……干嘛?」
透过外部视窗确认来电姓名之后,我立刻皱起了眉头,接起电话之后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嗯……也没什么啦,只是老妈说你最近似乎有点烦心。』
「……」
我顿时为之语塞。奇怪,我在老妈面前有表现出这种样子吗……?
『哈哈,猜中了吧。那家伙毕竟是你的妈妈,你是瞒不过她的。』
「她好像不常克尽母亲的职责吧。」
『你可真是严格。』
很抱歉,这毫无疑问是你们逼出来的。
『听说让你大为烦心的原因,好像是同时受到三个女孩子的告白是吧?』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哈、哈、哈!三人当中,是不是有个叫做久喜岛的女孩子?就是那个穿旗袍的。听说她常常跟你老妈简讯联系呢。』
什、什么?真是大意不得……她们是什么时候交换手机号码的……?
『另一个娇小玲珑的片桐似乎也跟你老妈处得不错。一想到宝贝儿子这么受到欢迎,我这个做老爸的可是与有荣焉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进行着……
『不过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三人当中没有你的真命天女吗?』
「这个嘛……」
严格说来,我真的对她们有那种想法吗?
无论是有栖或是千纱,我一直将她们归类为『伙伴』、『好友』、『同志』或是『战友』,基本上龙造寺也是差不多的。
当然,我并不是从未将她们当成异性看待,也不是未曾对她们产生遐想。
可是……
『喂,龙太,你该不会是……担心伤害到她们,所以才裹足不前吧?』
「呃?」
『我不知道你现在改变了多少,不过你这个孩子以前就是替别人想太多了。不过啊,若真如此,你可是严重误会了。』
「……误会?」
『没错。事实上她们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鼓起勇气表白心意了。所以你的裹足不前,对她们的决心而言无疑是一大侮辱。』
「……」
『不必替久喜岛或试片桐担心。虽然老爸只见过她们一次,不过两人都是坚强的女孩子,没有你想像中的容易受伤。至于第三个女孩子嘛,老爸就不太清楚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难掩内心的焦躁。
老爸的语气彷佛对我目前的状况了若指掌而长舌起来,这种态度让我感到十分不悦。
『哈哈哈,说的也是。不过龙太啊,正所谓有得必有失,选择了这个,就必须舍弃那个。而且这种事情必须当机立断,时间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所以你才舍弃了我吗?也罢,我已经懒得争论这件事了。
「……没错,时间无法解决问题,相信这也是身为政治家的老爸必须牢记在心的格言。」
『嗯,相当刺耳。总而言之,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这种时候想太多反而容易迷失。感情问题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我想也是,的确没有正确答案。
『老爸的意见还值得参考吧?。
「很抱歉,几乎没有参考价值。」
『没关系,至少不是全部没有参考价值。多少也有些帮助吧?』
「————不知道。」
我露出自嘲的笑容,嘲笑为了这种小事举棋不定的自己。
其实我心里面很明白。
就算相隔两地、就算平常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他们依然是我的老爸和老妈——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露出自嘲的苦笑。
夜晚。
「御堂中央高校校庆园游会执行部邀请林布尔姆参加园游会的信件已经寄来了。」
地点是恶魔童话秘密基地,一如往常的大厅,正在操作笔记型电脑的一号突然开口。
「嗯,这件事旱在预料之中……」
「该怎么回覆?乐意参加吗?」
「不,尽可能参加。」
我真是不干脆。
「对了,昨天拜托各位调查的草莓农家,不知道进展如何?」
「这次的任务恐怕得花上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也不过才一天而已,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有栖表示不必急于一时。
以一〇号为首的红帽队数名成员正散布各地展开调查,大厅的圆桌顿时多了好几个空位,今天的特训也暂停一次。反正基于无法集中注意力的理由,每天一次的特训本来就处于无限期暂停的状态,倒也不差这一次。
「关于鱼住小姐的身家背景,倒是获得了少许情报,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实鱼住小姐就是恶魔童话过去的成员『草莓女皇』。」
「那个……都是怎样的情报?」
千纱发问。
「例如她跟住院中的鱼住雪华小姐确实有血缘关系,过去也多次前往探视。至于学校方面……她在班上的评价如何,相信大家应该很清楚,不过她在社团当中可是个相当受欢迎的人物。」
「社团?真绪参加什么社团?」
「园艺社。」
我回答了有栖的问题。
「前阵子还遇到她在花台浇水呢。」
「哦,真是意想不到。」
「即便是在暑假期间,也主动到校照顾花草,社团活动的时候更是积极提供小点心,在所有社员的心目中是个认真负责、机灵又讨人喜爱的小女生,在男性社员之间的人气度更是居高不下。」
居然连学校里面的表现都调查得钜细靡遗,红帽队的情搜能力显然超乎我的预期,实在是太令人钦佩了。
「不过真绪是个天生的演员,这种表现也是可以想像的。」
「的确如此。」
「接下来还有身高、体重、以及三围的情报。」
「慢着,一号!这种情报是怎么得来的!」
「我、我哪知道啊,又不是我调查的!我只是直接将汇整的情报念出来而已……」
一号连忙替自己辩解。
「我也不太清楚!」
「等等、不是那样!我知道你心里面觉得我很可疑,可是我们真的没有窃听,也没有偷拍!」
其他成员也纷纷否认,主张自己的清白。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忍不住摇头苦笑。
「啊!队、队长,有一条大新闻!不过……真的假的……?」
一号突然开口。
「不要转移话题,太明显了!」
「不,真的是大新闻。阿久津前任防卫大臣越狱了!」
「什么!?」
「不会吧……!」
我跟千纱同时大吃一惊。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说的倒是很轻松……」
我忍不住吐槽有栖,然而有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开口。
「难道不是吗?就算知道那个家伙逃狱,也跟我们毫无关系。那本来就是警察的工作。」
话是没错啦。
「不,过,啊——你们几个的胆子倒是不小嘛!该不会忘了我曾经规定部队之间不许有所隐瞒吧?」
有栖轮流打量着红帽队的队员,双手的指节咔咔作响。慑于有栖杀气腾腾的眼神,所有队员无不微微颤抖。
基于事不关己的前提,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趁着有栖的怒气爆发之前,还是乖乖地坦承一切吧。
结果六号似乎感应到我的意念,当场吐露实情。
从多数照片以及影像当中的撷取画面,进而测定身高体重以及三围的程式是一号所开发出来的。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噙着泪水的一号只能默默地删除程式。
基本上这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同情的。
对话告一段落之后,我抬头凝视虚空。
「医生,可似借一间房间吗?像会议室之类的。」
『没问题,请用。第五会议室的门锁已经解除了。』
于是我转身面向千纱与有栖。
「千纱与有栖,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我如此说道。
两人的身体微微一震。
「当、当、当然可以!」
「好、好、好……不,等一下,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红帽队的队员也以幸灾乐祸的神情,凝视着面红耳赤的两人。
「啊,不必这么紧张。这不是最后的结论,而是结论之前的另一个阶段。」
「另一个阶段……?」
红着脸的两人不禁流露出讶异的神情。
「先过来再说吧。」
于是我离开座位,走出大厅朝着会议室移动。相当朴实的空间,桌子和椅子都是普通的款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就在这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静候两人的到来。
一段时间之后,两人终于进入会议室。两人在我的面前直盯着我,等候我主动开口。
「呃……首先我要为了迟迟未公布答案,让两位的心情七上八下致上歉意。」
「不,别这么说……」
「啊,啊哈哈,其实我反而有点害怕听到最后的答案呢……」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我能体会两人的紧张。在这种情况之下要她们放松心情,实在是不太可能。
「假设我在你们之中做出选择,恶魔童话将会如何?」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问。从脸上的表情看来,她们显然都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举个例子好了……如果自己没被选上,会怎么做呢?还会继续待在恶魔童话吗?」
「这个……」
千纱欲言又比。不过从表情和语气来判断,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很难受呢。应该,不太可能吧……」
有栖低下头,语气也十分黯淡。
果然不出所料。
自己没被选上,代表对方雀屏中选。
选择继续留在恶魔童话,等于是眼睁睁看着将自己淘汰出局的人跟另一个幸运儿出双入对。
易地而处,我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结论——也就是离开那对情侣,离开恶魔童话。
「我记得暑假期阀的旅行曾经跟千纱说过……我很喜欢恶魔童话,这里比学校或是家里更让我感到温暖。恶魔童话需要千纱和有栖的共阎参与,这才是我喜欢的恶魔童话。」
千纱和有栖回避我的视线,显然是为了自己的浅虑感到羞愧。
「龙太……」
「……原来如此……」
「抱歉。其实我也觉得白一很投机,毕竟……告白的回答必须好好给出YES或是NO的回应。可是我觉得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应该更重要。而且说真的,我喜欢千纱,也喜欢有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最后的那段话立刻在两人的双颊抹上一整片的红晕。
「所以现在我希望维持恶魔童话的现状。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又自以为是,不过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千纱和有栖沉默不语,在心中咀嚼我的这段话。
几秒钟之后,满脸通红的有栖轻咳了几声。
「告白的行为本来就是自私的,基本上我们并没有批评你的资格。不过……」
无法接受。有栖的意思十分明显,她就是无法接受这种答案。
害怕听见答案的另一面,代表有栖要的是一个明确的回答。这的确很像是有栖的作风。
至于千纱的看法。
「那个……意思是你无法做出选择吗?」
……你到底是怎么解读的?不过严格说来,千纱倒也没说错……
「而且,你说你很喜、喜、喜欢我……?」
「也!千纱妹,少了一个也字!」
有栖大声地急忙补充。
千纱以微笑接受有栖的说法,向我说道:
「那、那个,龙太。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你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小八,一样会让恶魔卖话分崩离析喔。」
「呃?」
「因为要是变成那样的话,到时候我跟片桐都不会默默接受的。」
「嗯,也是。反正龙造寺的日标是林布尔姆嘛。」
「……人家可是很认真的~」
有栖不以为然地开门。
……咦?我说错了什么?
「不过这种牵制的手段……千纱妹果然是个腹黑女……」
千纱连忙轻咳数声,掩饰有栖的自言自语。
「姑且不论小八的想法……龙太,只要你不会因此而选择小八,即使是出于无奈,我也会接受这个结果的。」
「……千纱妹,你是说真的?」
「是的,这才符合龙太的作风。而且龙太已经明白地表示喜欢我了,代表未来并不是毫无机会。如果片桐你无法接受的话,大可退出无妨,这样子就少了一个竞争者了。」
「我才不会退…!」
「咦~只要片桐愿意退出,所有的问题就引刃而解了呢……」
「你想得美喔!既然如此,我必想办法让龙太更落、喜、喜欢我,让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
从结巴的部分开始,有栖的双颊再度泛起红晕。
「说的好,我也不会认输的!」
千纱斩钉截铁地断言,报以热切的视线。
唉。
看来我似乎又点燃了什么:心里面有点不安,又有点开心……
「现在……」
只见有栖蹑手蹑脚地走近门边,用力拉开了门扉。
「呜哇!」
红帽队的众多队员失去平衡,顿时狼狈地跌了进来。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首当其冲的一号双目游移,显然是在寻找开脱的藉口。算了吧,这只是无谓的挣扎。
看吧,飞踢来了。
有栖双手在胸前交叉,大剌剌地站在跪地求饶的红帽队面前。
「一群欠教训的家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轻抚被有栖一脚踢中的部位,六号缓缓地开口。
「龙太所做出的选择还真是异于常人。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大冈判决式的回答。」
「大冈判决?」
「就是『三方一两损』嘛。」
所谓的三方一两损,是指拾获三两银的男子与失主发生口角,于是奉行官大冈越前主动补足一两银,让双方各分得二两银的判决。
拾获三两银的男子最后只获得二两银,损失了一两;遗失三两银的失主只能拿回二两银,也损失一两—;大冈越前主动提供一两银,一样损失一两。
「老板和队长得到了未来的希望,却无法如愿,因此损失一两。龙太同时获得三名美少女的告白,却无法跟任何人交往,也损失了一两。对吧?」
六号的表情十分得意,显然认为自己的比喻相当精妙。
事实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妙在哪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至少这次的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约有种不太妥当的感觉,现在的我心情十分复杂。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指导大家制作咖哩以及蛋糕当中度过。
校庆园游会转眼到来。
第四章 左右为难的亨德尔
私立御堂中央高校的校庆园游会为期两天,摊位的营业天数当然也是比照办理。
教室以黑幕为区隔,三分之一的区域划分为简易厨房,剩余三分之二的区域则是摆上几套桌椅,构成简单的店面。这就是本班的咖哩&蛋糕专卖店『红色喷火龙』。我对店名虽然不甚满意,不过……也罢,算了吧。
在大家的协助之下,前一天晚上就准备了为数可观的咖哩以及蛋糕。除此之外,纸盘、塑胶叉子以及汤匙等等的免洗餐具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当免洗餐具即将用声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所准备的咖哩和蛋糕销售一空的时刻。
教室的装饰虽然简单,穿上龙造寺所提供的服装之后,由班上的女同学所充当的服务生还是让大家的眼睛为之一亮。
穿上女仆服装的有栖、猫耳旗袍打扮的千纱、身着黑色长裤与黑色背心如酒保般的男装高槻、穿上暑假期间正式发表之附带冷却装置的喷火龙道具服的龙造寺,以及打扮成西部枪手的鱼住等人负责接待客人的工作,除此之外还有打扮成巫女以及护士的同学(当然都是女同学)在一旁待命。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人选择龙造寺最推荐的兔女郎服装,班上的男同学为了此事槌胸顿足。
女服务生的打扮可说是五花八门,几乎称不上什么主题性以及整体性,不过视觉上的效果显然更为出色,瑕不掩瑜。
门口摆着以纸箱做成的招牌,上面明显的标示出营业项目以及菜色。
『咖哩饭(中辣)&迷你蛋糕套餐……四〇〇元
各种饮料……一〇〇元
当日特餐/本班同学久喜岛千纱式超辣咖哩……四〇〇元。二十分钟之内吃完免费,并赠送精美小礼物(※严禁浪费!超过限制时间之后,也必须吃完才能离席!)』
负责广告宣传的人员也已经准备好提供试吃的咖哩和土司面包。
当然,我身兼料理主厨与全场总指挥,也在厨房之中待命。
于是……
『大会报告,御堂中央高校校庆园游会正式开始!』
听见校内广播之后,高槻立刻动了起来。
「好,准备开门营业吧!赤尾主厨,请向大家精神训话!」
「呃?这个……这次的主题是咖哩屋,大概要等到中午吃饭时间才会开始忙碌。所以……大家自己看着办,放轻松一点吧。」
这种精神训话立刻惹来其他同学的一阵苦笑以及干劲消退的愕然叹息。
「拜托,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能讲吧!像勉励大家努力工作,以销售一空为目标,鼓起干劲之类的吧!」
结果惹来高槻的责骂。
『啊哈哈,不必这么认真啦。园游会嘛,玩得开心最重要。」
高槻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全体听令,立刻就甲种战斗位置!」
甲种……?意思是还有乙种和丙种吗?这真是个谜。不过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人质疑高槻的用词。
「广宣部队出动!到校门口以试吃的土司和咖哩拉客!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今天的营业额靠你们了!可别疏忽大意了!」
「收到!」
「喔!」
「出发!」
身上背着以厚纸板制成的广告招牌——上面写着店的位置及菜单,由咖哩三剑客所组成的广宣部队飞也似地离开教室。
「替换的人手请自行养精蓄锐!交班时间是在中午,到时候一定是最忙碌的时刻!」
「是!」
「那就拜托你们了!」
负责午班的同学笑容满面的离开教室,一边说着「该从哪边开始逛?」「听说三年级的鬼屋很吓人喔」之类的,准备好好地享受这次的园游会。
「现在就等客人上门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同时涌入……」
「没那么夸张吧?这种时间不会有人跑来吃咖哩饭的啦。」
结果却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开场一〇分钟内,第一组客人——被校门口的试吃吸引过来的二人组主动上门,紧接着多组家庭客及学生们纷纷出现。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所有的位子都被坐满了。
「追加两份套餐!饮料是可乐和柳橙汁!」
「龙太,四号桌要三份!」
「龙太哥哥,一号桌的客人点了超辣咖哩!有没有人可以帮忙计时?」
「啊,那我去好了!」
「啊哈哈哈哈!不知死活的挑战者又出现了吗?赤尾,之前的那个挑战者最后可是哭着离开呢!」
「不需要向我报告这些!班长,请你替那桌客人点餐好吗?」
「有两名客人来店!」
「饮料追加!乌龙茶一杯!」
「好好好好好,马上出餐!」
以男同学为主体的厨房简直就像是战场一样。高槻该不会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才特别喊出战斗位置的口号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现在才早上九点,咖哩的销路为什么这么热络啊!
幸好当初为了简化作业,只提供一般的中辣咖哩以及挑战用的超辣咖哩,如今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
起头的气势一旦冲了出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时间还不到中午,教室门口已经出现了排队的人潮,甚至连学生会都派人出来维持秩序。
不过在厨房里面忙得团团转的我,当然连目睹排队长龙的时间也没有。
*
两个小时之后,来店的人潮逐渐散去,『预约的客人』也在此时出现。
当然,这名客人指的是雪华。除了她之外,似乎连她的父母也来了。
没错,『似乎』。我正在厨房里面准备,并未见到今天的贵客。
顺带一提,因咖哩店意外获得好评,难保先前的排队盛况不会再度出现,再加上雪华是今天的贵客,因此千纱、有栖和高槻都留在教室内负责招待。
当然,鱼住也不例外。
「啊,大姊姊!好帅喔—是西部片耶!雪华知道这是义大利式西部片(Spaghetti Western)的打扮喔!」
「欢迎光临,雪华。你居然知道,好厉害唷~你今天的打扮也十分出色,看起来特别可爱呢。」
「嘿嘿嘿~为了参加大姊姊的园游会嘛!」
隔着一层布幕,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
除了两人的对话之外……
「小巧玲珑的~真的好可爱喔。」
「就是说呀。身上的洋装特别好看,简直跟洋娃娃一样。」
「蓬松的裙子和头上的缎带也很可爱。」
「皮肤又白又嫩,搭配无袖的上衣特别好看~年轻真好,肌肤超有弹性的。」
「拜托,高中女生也没多老吧?」
「是没错啦,不过还是比不过小学生。你自己看看她雪白柔嫩的肩膀。啊,实在是太耀眼了!」
「嗯……说真的,那孩子的素质确实不低。」
「就是说呀,简直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唔~恐不住想抱抱她。」
……甚至连几个女服务生之间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也罢,这不是重点。
雪华的咖哩是特制的,快点动手吧。
将咖哩酱调制成甜味,再利用模具压出爱心与星型的胡萝卜。淋上咖哩之前,先在白饭洒上磨碎的起士,增加浓郁的口感。
一般的套餐都是咖哩和蛋糕同时出餐,这次我留下压轴的蛋糕,先送上特调的咖哩。雪华的父母亲也是比照办理,等到用餐完毕之后,再送上草莓蛋糕。
「哇,好棒喔——!是星星形状的胡萝卜耶!」
即使隔着一层布幕,雪华那「好好吃!」的赞叹依然清晰可闻。每当雪华的赞叹传入耳中,我的嘴角就不禁浮现欣慰的微笑。
我一边听着,一边准备蛋糕。我特地增加了奶油的分量,将切片的草莓满满地铺在蛋糕上。
「龙太~他们快要吃完咖哩了。蛋糕准备好了吗?」
有栖进入厨房通风报信。
「当然已经好罗。」
「好,准备送餐……啊,已经吃完了!」
「OK。」
于是我端着蛋糕,走出厨房。
原来如此,班上女同学的议论纷纷果然不无道理。
雪华穿着两件式的黑白色系洋装。
上半身是剪裁合身的黑色丝质小礼服,更是衬托出肩膀以及手臂的白皙。
裙子的部分则是在白色的布料上面再覆盖一层半透明的薄纱(之后从千纱口中得知,这就是所谓的蝉翼纱)。这种双层的结构,就是造就飘逸感的秘诀吧。
下半身的裙子是采高腰的设计,腰部点缀着白色小花的刺绣。外层的半透明薄纱,也有小花图样的刺绣。
整体的搭配构成清新脱俗的高雅气质,头上的白色缎带也十分可爱。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雪华之所以惹人怜爱的秘密并不是她的穿着打扮,而是脸上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得以离开医院出来透透气,雪华的脸上绽放着稚气未脱的灿烂笑容,带给旁人满满的幸福感。
那份笑容是真的很眩目,并非知道雪华长时间住在医院的事实才感到如此耀眼。
「雪华,你吃太急了啦,嘴巴旁边都沾上咖哩了。」
鱼住掏出手帕,替雪华擦拭嘴边的咖哩。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吃了嘛!」
啊哈哈,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我走上前去,这时雪华终于察觉我的存在。
「大、大哥哥!?」
脸上绽放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您好,在下是本店的主厨。」
我露出俏皮的笑容,煞有介事地行礼。
……虽然自称主厨,不过也是在制服外面套上一件围裙而已。
「为您送上甜点,请慢慢享用。」
欠身行礼之后,我将蛋糕放在雪华的面前。有栖也趁着这个时候替雪华的父母送上蛋糕。
「哇——!真的是草莓蛋糕耶……大哥哥是厨师吗?这是大哥哥做的吗!?」
「是的。」
雪华打量着我,又打量着桌卜的蛋糕,双眸浮现出崇拜的神情……有点害羞呢。
接下来雪华笑嘻嘻的,视线轮流在蛋糕、我,以及鱼住的身上打转,迟迟不肯拿起叉子。
脸上流露出舍不得破坏眼前蛋糕的表情,似乎想将那蛋糕好好地保留起来。
雪华脸上的表情突然让我联想起暑假的旅行。当时千纱在夜市发现狸猫造型的装饰品,脸上的表情就跟现在的雪华一模一样。
如今我终于能够体会……
那只狸猫对千纱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了。
先不论最近才认识的我,雪华一定也很珍惜鱼住想要招待她品尝美食的心意。眼前的蛋糕无疑是心意的结晶。
因此,雪华才会以爱怜的眼绅凝视着蛋糕。
雪华的反应让我感到十分欣慰,人家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
一段时间之后,雪华终于下定决心切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她小小的嘴巴。
嘴里塞满蛋糕,自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满足喜悦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她感受到的美味,不需要任何言语。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蛋糕,顾不得嘴边沾满了奶油,雪华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雪华也想做这种蛋糕!也想成为厨师!然后跟大哥哥一样,让许多人尝尝这么好吃的蛋糕!……雪华可以成为厨师吗?」
雪华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是从蛋糕当中感受到我不断地练习,一次又一次地调整改良,为了这一刻付出的辛劳与苦心。
因此,才会表达出想要制作这种蛋糕的意愿。
雪华的语气十分认真,并不是孩子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而已。
「当然可以。成为一个厨师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不过我相信真心想成为厨师的雪华,一定办得到的。」
这不是随口敷衍,而是我的真心话。
「那选用说吗?当然没问题罗。」
鱼住也在一旁附和。
「真的吗?嘿嘿嘿,太好了!」
雪华又塞了一口蛋糕,笑得十分开心。
「如果真的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蛋糕,感觉一定很棒。一想到吃蛋糕的人可以分享雪华现在的幸福,心里面就好高兴喔。」
停顿片刻之后——
「……不过,如果这是叔叔种的草莓,就更棒了呢。」
雪华低头俯视桌面,话语中透出些黯淡。
「——!」
鱼住全身一震,直盯着眼前的雪华。
是的。
到最后我们依然找不到种植草薅的河原先生。
这次的草薄是由龙造寺为我们提供的、最高级的严选『幸之华』……虽然我不知道两者的风味到底有何差别,然而试试还是摆在眼前。
我们所准备的草莓,并不是雪华记忆中的草莓。
「……啊,不是啦!草莓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喔,雪华超感动的呢!只是……」
察觉气氛有异之后,雪华连忙抬起头来交互看着我跟鱼住,努力地解释。
「………………对不起,大姊姊。雪华的身体一直好不起来,等不到叔叔的草莓园……也无法遵守约定。」
「雪华……你全都知道?」
鱼住嘶哑着嗓子,难掩内心的惊愕。
雪华则是歉疚地点点头。
「前天雪华突然很想吃草莓……那个时候实在是等不到今天了,一直吵着妈妈想吃叔叔种的草莓,于是妈妈就特地为雪华寻找那家草莓园,结果……」
鱼住难过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没……没关系,雪华。就算没办法去吃叔叔的草莓,等到你出院之后,这个大哥哥一样会为你做好吃的草莓蛋糕。」
「嗯,到时候要替雪华做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喔。」
雪华笑着回答,表情有些喜悦,又有些落寞。
……好一个敏感而体贴的孩子。
雪华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小学生而已,实在没必要在意周遭的气氛。
或许她对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吧。长期住院的雪华一定觉得自己替父母亲添了许多麻烦,或许还因此产生了罪恶感。
何必呢?雪华,这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
「谢谢大哥哥,真的很好吃。」
看见起身准备离去的雪华低头致意的模样,那种廉价的安慰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雪华和她的父母离去之后,失魂落魄的鱼住也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望着鱼住离去的身影。
大排长龙的名店。
类似的流寿似乎传了闲来。雪华离去之后不久,教室里又开始涌进了大批的人潮。
「喂,赤尾,情况不妙,咖哩的存量相当危险。」
从早上开始就跟着我在厨房之中奋战迄今的同学忧心忡忡地开口。
「嗯……的碓是一大问题。距离第一天的活动结束,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提早打烊吗?」
「但是这对排队的客人无法交待。」
「那该怎么办?如果要重新制作咖哩,现在就必须动手,否则一样来不及。」
如果要重新制作咖哩,就必须先备齐材料。特制辣椒粉还有剩余,可是其他材料有好几个都已经不够了。同学说的没错,就算注刻追加新的咖哩,也未必赶得上时间。再说免洗餐具的存量是否足够,也是一人问题。
「蛋糕的部分可以先拿明天的存量顶着……没记错的话,烹饪教室应该有压力锅,如果用那个来做的话……我去找高槻商量一下。」
幸好并没有任何班级使用烹饪教室。由于烹饪教室对于以小吃为主的班级无疑是一项神兵利器,校方向来不会在园游会期间开放烹饪教室。
相反的,只要透过申请,任何班级、任何社团都可以在园游会期间使用烹饪教室。
「放心,厨房交给我们吧。」
经过这几天的练习以及上午的洗礼之后,厨房小组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大可放心地将厨房交给他们。
「拜托了。」
于是我走出厨房,找到了高槻,长话短说地说明目前的情况。
「……我知道了。对了,千纱!小八!片桐—赤尾遇到麻烦了,可以请你们立刻出去采买吗?」
提到我的名字的时候,高槻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交给我吧!只要是为了龙太哥哥,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穿着喷火龙道具服的龙造寺率先答应。
「我、我也没问题!」
内心的竞争意识瞬间被点燃,猫耳旗袍打扮的千纱也不甘示弱地回答。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这副模样似乎有点……」
三人之中唯一保持冷静的有栖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女仆装。
「你在说什么,附近的超市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吧?而且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本校的园游会,只要在外面套上制服夹克。自然不会引人侧目……除了小八之外。」
「呃……高槻,我看还是请其他穿着制服的同学帮忙……」
「哪赶得及?留在现场的女同学全都不是穿着制服,光是要说服她们出去采买,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厨房小组就不用说了,根本没有空,你自己也得亲自下厨吧?所以……去吧,一切都是为了赤尾!」
……简而言之,这边的人还是只要搬出我的名字,自然成为最听话、最配合的对象啊……
「小不点不想去的话,留下来好了。龙太哥哥!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完成使命的!」
「我可没说不去!」
「还有我!算我一份!」
在高槻的煽动之下,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连到底该买些什么都没问……也罢,等一下再将采买明细传送到千纱的手机好了。
「我这就以电话向学生会提出使用压力锅的申请,你直接前往烹饪教室。途中遇到早班的同学,大可微调一、两人……也罢,就怕他们帮倒忙。」
「帮倒忙倒是不至于,不过我一个人就够了。」
于是我回到厨房,准备收齐剩余的材料。
就在这个时候,自校园的方向——
『今天的特别来宾尚未抵达现场。基于时间的考量,现在就为大家带来园游会第一天活动的压轴演唱会!』
麦克风的广播与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传入耳中。
转头望向窗外,设置在校园中的特设舞台前方已经聚集了可观的人潮。
糟糕,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偏偏现在又抽不了身……
轻快的音乐自舞台传出,轻音乐社的演唱已经开始了。
真的是分身乏术。
不过演唱会没那么快结束,就算稍微迟到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为了及时在演唱会露面,尽快搞定追加的咖哩显然是当务之急。
于是我将剩余的材料堆成一堆,列出采买清单。
接着又拿出手机,从通讯录当中选择千纱的名字。三人离开教室已经过了一〇分钟了,我得尽快将采买清单传送过去,否则她们一定会站在超市门前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高槻也来到厨房。
「赤尾,压力锅的使用许可已经——」
然而高槻来不及把话说完,校园传来的轻快演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落的尖叫与哀号。
接着是——
『林布尔姆呢!他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透过机械设备增强音量的男牲声音传遍校园。
高槻和其他同班同学纷纷挤卜窗前,迟了一步的我只能站在人墙之后,从大家身后打量着校园的景象。
校园中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就位置来判断,应该是翻过围墙入侵校园。带头的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手上还拿着一个扩音器。
男子的身后跟着大约一〇名左右的部下。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大型的步枪,很像特种部队的士兵。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楚男子的长相,我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分。
没错,我认识那个人。严格说来,世界上应该也没几个像他那种疯子。
『什么,还没出现吗!喂!你们这些小鬼,给我安静一点!再吵就先射杀几个小鬼来玩玩!』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再度从校园传出。
我咂了咂舌,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阿久津,真的是打算以强力炸药将学校夷为平地的疯子,射杀云云显然不是单纯的恫吓……
于是我闭上双眼,拿定了主意。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别无选择。
龙造寺遭到绑架的事件殷监不远,这次绝对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绝对不能因为我犹豫不决不变身,造成莫大的牺牲。
我已决心要保护重要的事物——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让开!」
于是我脱下围裙,随手丢在地上,命令聚集在窗前的同学让开一条路。或许是慑于我严肃而急迫的语气,好几个同学立刻往两旁移动,净空了窗户前方的空间。
我粗暴地拉开领带,扯下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接着走向窗户,一只脚踩着窗台,探出了上半身。
「赤尾,你做什么?这里可是四楼!」
身后的高槻大吃一惊。
「非去不可,再不快点——我再不快点去,真的有人会失去宝贵的生命。」
「你、你说什么……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
于是我纵身一跳。
「啊……!」
「不会吧!」
「赤尾……!」
同学的惊骇与讶异从身后传来。
下坠的同时,我按下变身的按钮。
在半空中变身之后,我张开火红的翅膀,启动反重力飞行系统,以获得足够的扬升力。
「林布尔姆——!?原来赤尾就是…………」
高槻的声音。
我不需回头,透过空气的传播,其他同学的议论纷纷也清楚地传入耳中。
于是我拍动翅膀。
校园的同学似乎也发现了我。
「林布尔姆!」
「林布尔姆来了!」
宛如奔流一般的欢声雷动。
我飞至校园上方,回旋一圈,最后在学生与黑衣人之间降落,同时张开巨大的翅膀保护身后的学生,凝视着浓眉大眼、宛如性格小生一般的男子。
无畏于我的视线,穿着西装的男子——阿久津龙一郎丢下手中的扩音器,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呵呵呵……总算又见到你了,林布尔姆。」
「……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害怕我的复仇吗?看来你的胆子似乎跟体型不成正比嘛。」
「我只是不想感染品行低劣的病毒罢了。」
「哼。这种司空见惯的叫嚣,不知道又高尚到哪去?」
不必你多管闲事。
「不过,说话的时候选是客气一点吧。你该不会没看到我的手下拿着什么武器吗?」
原来如此,仔细一看,后方的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全都是专门射击穿甲弹的步枪。为了取我的性命,这家伙倒是准备得相当周到。
我朝着身后的学生以及家长瞥了一眼。看见我从天而降之后,脸上的惊恐虽然缓和了不少……可是他们显然不知道那些步枪的子弹足以贯穿我的鳞片。即使无法贯穿我的身体,也难保不会贯穿厚度较薄的翅膀以及皮膜。再加上四处乱跳的流弹,更是极有可能波及身后的众人。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那些学生以及家长吧。万一被流弹命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然而回应的声音却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那怎么行?」
校围的另一侧,巨大的白虎轻轻松松地越过铁丝网。
足以跟处于林布尔姆状态的我分庭亢礼的巨大身躯、隐藏在不怀好意的血盆大口之中的森然獠牙。稳稳地踏着地面的虎足,更是亮出闪闪发光的利爪。
白虎的背上坐着一个身穿连帽外套、戴着兜帽的少女,正是鱼住。
「少了观众,这场戏怎么演得下去呢?各位观众,为大家献上精彩绝伦、血腥无比的林布尔姆虐杀秀!」
前有白虎、后有穿甲弹,而且所谓的观众根本就是人质。
对于挺身而出的决定,我并不后悔。至少不会有人因此而牺牲。
可是……
眼前的局势显然对我大为不利。
我自嘲地苦笑。除了苦笑之外,还是苦笑。
无处可逃、攸关生死的现场演唱会,即将揭开序幕。
第五章 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
校园里的人数虽然超过百人,却是寂静得可怕。局势明明对我大为不利,现场的气氛却十分诡谲,弥漫着互相牵制的意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即使是极端厌恶父亲的虎之介,到最后还是基于共同的利益与父亲携手合作。抑或是嘴上虽然无法原谅父亲,却还是难以抗拒亲情的呼唤?
就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白虎开口了:
「林布尔姆是我的,给我闪一边去吧,臭老爸。」
语气之中难掩对阿久津龙一郎的厌恶。
「这是什么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林布尔姆得由我解决,谁也不能跟我抢!」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再说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策划的!」
……毫无默契可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原来互相牵制的气氛,是出在两人的身上喔!呃,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随便啦,你们自己慢慢讨论吧。」
鱼住从白虎的背上跳了下来,似乎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白虎的疑问,鱼住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做我的,你们做你们的,就是这个意思。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对林布尔姆一点兴趣也没有。」
一点兴趣也没有……也罢,若连鱼住都对我有兴趣,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各位学长,该你们上场了!」
鱼住拍了拍手掌。
好几名眼神空虚的男学生鱼贯地走上空无一人的舞台。每个人的头上部长出一对猫耳,手中拿着一个纸袋。
我对这种『症状』并不陌生,过去也曾经被猫耳军团包围,在他们手中吃过大亏。
当初虎之介利用旗下的公司Cats Grace为幌子,欺骗会员服用混入特殊药物的食物,制造出许多对虎之介唯命是从的猫耳战士。
Cats Grace事件爆发之后,总公司以及各地分公司的猫化药物虽然都被警方依法没入,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而且重新生产已经开发成功的药物,严格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回来……鱼住不就是以经常提供各种小点心的贴心行为,博得全体社员的喜爱吗?
舞台上的猫耳军团将手伸进纸袋。
「出来吧,女帝莓!」
接着从纸袋拿出某种物体丢向台下。
泥巴……不,好像冒出绿色的嫩芽。难道是种苗?
有些种苗打在观众的身上,有些则是被观众躲开。这些种苗掉落地面之后,突然产生了变化,台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突然其来的变化,很快就延伸到我的脚边。
快速成长的植物,几乎占了整个校园地面。急速成长、持续扩大领地的这株植物,在几十秒之后,就将偌大的校园染成了绿色。
甚至连学校周边的柏油路、校舍大楼以及附近民房的墙壁都无法幸免,生长力相当惊人。目前看起来似乎是人畜无害,不过……
「这是……草莓……?」
脚边的植物开始长出红色的果实。
白虎不禁啐了一口。
「太早了吧!让观众吃了这些草莓、变身为猫耳战士的戏码应该排在后面之后才对,我本来打算让观众欣赏我打倒林布尔姆的英姿,这下子计划不就毁了吗!」
吃了草莓之后,就会变成猫耳战士……?再加上这种惊人的紧殖速度……为、为什么要制造这么扯的东西啊!
「啊,不不,女帝莓已经排除了猫耳化的功能,吃了也不会变成猫耳战士。既然是看好戏嘛,当然少不了爆米花罗。这里虽然没有爆米花,不过就算把女帝莓当成爆米花来食用,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原来如此……慢着,这可是一大问题!」
两人的对话实在太过诡异,我也只能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说话。
「而且女帝莓的功能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我的手下不可能擅自做出这种事……慢着,难道是你干的好事?区区高中生怎么有这种能力……?」
「当然是借用社长,也就是令尊的资源,赶工出来的结果罗。」
「……!所以老爸的越狱……!」
「没错,是我安排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说要跟我联手,现在居然又背叛了我……?再说这种草莓吃到饱的作战计划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你就错了,虎之介!」
一语不发的阿久津突然打破了沉默。
「这些草莓将切断日本的交通网络,让这个国家陷入空前的混乱!到时候就是我伺机征服日本的大好机会!」
阿久津身后的一〇人同时以手中的步枪瞄准我。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这里就交给你了。」
鱼住冷冷地丢下一句,旋即转身背对白虎,小跑步准备离开校园。
「慢着!你去哪里……!」
无视于白虎的怒吼,鱼住头也不回地跑步离去,很快地就消失在校舍之中。
我不知道鱼住到底有什么计划,不过在场众人当中,就属她最危险。到底是什么可怕的计划让鱼住不惜利用了阿久津、甚至还背叛了虎之介?
不管怎样,事态已经脱离了白虎的掌握。至于阿久津……就更别提了。
我应该立刻追上去才对。绝对不能任凭鱼住自由行动,更不能让她得到足够的时间!
可是……
「唉呀,不许动,林布尔姆!哈哈哈,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为了展开伟大的复仇计划,我甚至不惜接受了『女皇』的提议,如今复仇的时刻终于到了!」
我不能对眼前朝向自己的枪口视若无睹。假如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倒还好,但我背后却有一大票学生及一般民众。连逃都逃不掉。
「你说女皇……?难道她就是『草莓女皇』……?」
白虎喃道,一副鸡以置信。看来这家伙似乎被鱼住耍得团团转。鱼住一直以来都假装成白虎的伙伴,其用意恐怕是就在于『女帝莓』的开发吧。
「怎么,你不知道?太大意了。哈哈哈哈哈,不过这点小事用不着在意,因为这个世界即将纳入我们的掌中,最后的倒数计时已经开始了!」
「……阿久津前任大臣,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冒着生命危险逃狱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充当他人的马前卒吗?」
阿久津却对我的嘲讽嗤之以鼻。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征服世界、为了复仇,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虎之介,慢慢地欣赏林布尔姆的末日吧!收拾林布尔姆之后,日本就是我们的了!」
「……莫名其妙。这种形式的统治日本,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要建立的是属于猫咪的千年王国!」
「无聊透顶!为了小利而错失大局,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两个人是半斤八两……不过我还是比较同情虎之介。」
「……这就是你让我讨厌的原因之一。」
话虽如此,局势依然不怎么乐观。
「准备受死吧!开枪——!」
阿久津一声令下,黑衣人部队纷纷扣下扳机,现场顿时传出一连串的枪响。
呜……!
就在这个时候——
「「林布尔姆——————!」」
耳中传来熟悉的两个声音,正叫着我的名字。
接着,黑色的铁块如闪电一般迫近眼前。
我不禁闭上双眼。
然而却迟迟等不到子弹贯穿身体的剧痛。睁开眼睛一看,拉芬洁儿的背影映入眼帘。
粉红色的发丝高举八面盾牌。
如一块塌塌米大小、材质与我的鳞片相同、普通的成年人难以举起的鳞盾。
这八面盾牌如同羽翼、如同花瓣一般,绽放在拉芬洁儿的身边。
「总算是赶上了。」
拉芬洁儿松了口气,旋即睥睨着眼前的阿久津。
「任何人都不许伤害林布尔姆……!我……不,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他!」
一反常态地富有力道、正气凛然的语气。
「林布尔姆,没事吧!」
半空中的呼唤来自在女佣服外面套上一件斗篷的小红帽,身上还背着一把大型狙击枪。不过整体视觉上的焦点,还是在于胯下那个漆黑的、疑似没有轮胎的机车、又像是雪地摩托车的物体。
轮胎被好几具推进器所取代,随着出力的调整喷射出蓝白色的光芒,让巨大的机体漂浮在半空申。
那道光芒是怎么来的?漂浮于半空中的理论依据又是什么?不,基本上我并没有针对恶魔童话的飞行理论说三道四的资格。
唯一的突兀之处,在于伸向前方的两只大尖牙。宛如象牙的神秘物体少说也有两公尺长,造成了相当不协调的视觉感受。
装置于机体的武器,则是熟悉的三〇机炮。
翱翔天际的机炮载具。
进化成MKⅡ之后,甚至获得了飞行的能力。
看来两人应该是搭乘机炮载具MKⅡ赶赴校园,闯到我面前,然后持盾牌的拉芬洁儿一跃而下,替我挡下对方的子弹……的样子。
「可恶,竟敢抵抗!射击!立刻杀了所有人!不必在乎人质的……」
阿久津的命令尚未下达完毕,现场突然传来几声枪响,黑衣人部队的步枪一一脱手。
往枪声发出的方向一看,红色厢型车破空而至。三号和一〇号的上半身探出窗外,手中握着附带瞄准镜的狙击枪。
「阿久津前任防卫大臣,你太轻敌了!既然知道你有所企图,我们怎么可能不会预作准备?」
「放心吧,这是橡皮子弹,打不死人的。」
黑衣部队的最后一把步枪脱手的瞬间,一条人影宛如一阵旋风似地杀进阿久津和黑衣部队之间,后脑的发辫随风摆动。
黑色的西装背心搭配黑色的长裤,做酒保打扮的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施展出流畅华丽的回旋上段踢。
仿佛动作电影中的经典画面,令人看到入神的华丽艺术之作。
空手道的年轻战将、以一年级之姿荣登高中联赛选手代表的殊荣可不是浪得虚名。亲眼目睹如此剽悍犀利的足踢之后,顿时觉得有栖的足踢其实也不过尔尔。
黑衣人部队一个接一个的成为足踢之下的牺牲者。
脑后的发辫兀自晃动的同时,高槻已经站定了身形,浑身上下弥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气。阿久津和黑衣部队虽然都是成年人,却也为之气夺。
「好大的胆子……竟敢朝着我的同班同学……朝着我的朋友开枪……」
阳光反射在眼镜的镜面,高槻的双眼闪过一阵光芒。语气虽然平静,却透露出十足迫力。
「身为一班之长,我绝对不能轻易地饶过你们。等着接我的挑战书……不,没这个必要,我现在就直接收拾你们!」
凶光四射的双眸,彷佛震慑群邪的怒目金刚。
这时校园的入口处也出现了变化。
「跟随班长!大家上啊!」
班上的其他同学纷纷赶到现场。
「我们来帮你了!赤……不,林布尔姆!」
「咖哩三剑客,冲啊!这次轮到我们帮助恶魔童话了!让他们见识战胜三〇倍咖哩的力量吧!」
「嗯,快点跟上来!」
「藉由咖哩和蛋糕制作的过程所凝聚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的!」
除了穿着围裙的厨房小组之外,甚至连非轮值时间、身穿制服的其他同学也纷纷以平底锅或是汤杓为武器,攻击黑衣人部队。
「竟敢对我们的主厨无礼!」
「就是说嘛!我们打算请主厨在庆功宴上做个大蛋糕,谁都不许让主厨受伤!」
「喂喂喂,离我远一点!不要乱摸!」
「都什么时代了,还在搞什么后仇的戏码!恶心死啦!」
担任服务生的巫女、护士以及其他女同学也拿起手中的托盘,将黑衣人部队敲得七晕八素。
「哇哈哈哈哈,抓到了!」
咖哩三剑客的其中一人从背后制伏黑衣人部队的一名成员。
「呵呵呵……让你尝尝连我们也无法忍受的灯笼辣椒吧!」
另一人橇开对方的嘴巴。
「认命吧!赤尾特制的久喜鸟咖哩!」
最后一人将红通通的咖哩倒入对方的口中。好一幅惨无人道的修罗景象,咖哩三剑客的组合技果然是所向披靡……!
各位……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不过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黑衣人部队应该受过严格的训练,然而双方的人数实在是过于悬殊。在本班同学的一阵猛攻之下,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自战场上消失。
同学们奋战不懈的精神也感动了周围的观众,大家纷纷追打四处逃窜的敌人。
「……锋头都被抢光了。」
红色厢型车降落在长满草莓的校园,三号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没关系啦,至少最后成功地击退了敌人。希望学生们全都平安无事,没有人受伤。」
从厢型车走出来的一〇号接着开口。
「不过——」
话才刚说完,一〇号马上以俐落的动作交换弹匣。
「阿久津前任防卫大臣,你想去哪里呀?」
狙击枪瞄准了打算偷偷溜走的阿久津,一〇号平静地说道。
「唔……」
阿久津悔恨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穿甲弹和步枪的威胁总算解除。
这时驾驶机炮载具的小红帽缓缓地降落。
「你这人真是的,怎么不等到我们回来再行动呢!」
「……抱歉,不过事情还没结束。鱼……不,『草莓女皇』躲进校舍大楼了。草莓的大量繁殖,就是她利用白虎和阿久津所引起的现象。」
「……原来如此。」
「林布尔姆,快追吧!」
我点头同意拉芬洁儿的提议,可是——
「没那么容易。」
半路上却杀出一个不速之客。
白虎。
白虎凝视着我们。
「……这次的行动已经变调了,不是吗?」
「或许吧。不过我应该说过了,要当着众人的面前打倒你。我不在乎她的阴谋,也不在乎老爸的下场,可是……」
白虎压低身形。
「我要在这里把你碎尸万段。」
我啧了一声。
「两位……」
就在我正打算示意拉芬洁儿和小红帽退下的时候——
遥远的天际突然出现一道闪光,袭向眼前的白虎。
白虎往后一跳,避开了闪光的攻击。
「心中燃烧着复仇之火的人,不是只有你而已!」
人类与喷火龙的混血儿。
这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闪闪发光的红色装甲、模仿喷火龙尖角的发饰、同样采用金属材质的翅膀以剑刃串连,臀部甚至还有一条粗大的尾巴。
装甲紧紧地包覆胸部、腰部和手脚,里面是一层类似泳装的滑衣,吸睛度一流的白皙大腿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外。
看似闪光的物体,应该是从内建于手部装甲的电击枪所发出的火花吧。
「我要以这套升级之后的装甲、正式名称是『喷火龙威力战斗服』一雪绑架之仇!」
「……什么?这就是喷火龙道具服状态也能使用的战斗服吗……?几乎是不复原型了嘛!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无视于小红帽精辟的批判,龙造寺——不,龙宫武力的乙姬回过头来凝视着我。
「真是抱歉。替换滑衣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直到现在才匆匆赶到。不过接下来就是我表现的机会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快点去追那个可恨的猫女吧!」
「可是……」
「是的,我明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跟林布尔姆哥哥并肩作战,然而这口气实在是吞不下去,既然让我在这遇上那只大块头的笨老虎,说仲么都不能饶过他。」
「呃,我不是指这个。」
「哼,吵死人了。没关系,一起上吧。」
白虎露出挑衅的笑容,乙姬也还以自信的微笑。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才刚说完,天空中立刻出现好几十个穿着道具服的怪人。这些怪人的背上都背着疑似背包的装置,利用背包所产生的推力在空中飞行。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像枪一般的武器,一边瞄准地面的白虎,一边在空中盘旋。
真是令人幻想破灭的画面。怪人虽然以方巾蒙住面孔,却掩饰不了身体的特徽,光是狐太郎就有将近一〇只之多。
「啊……!」
「呵呵呵!既然是复仇战,当然得先做好充分的准备罗!」
喷火龙强化战斗服背部以及腿部的推进器喷出火焰,栗子色的长发宛如旋风一般在半空中飞舞。
尾部的装甲同时开启,朝着地面的白虎发射原子笔大小的超微型飞弹。
「唔!」
白虎以之字形的轨迹迅速移动,无数的飞弹群也依循同样的轨迹撞击地面,产生一连串的爆炸。
趁着白虎闪避飞弹的空档,乙姬双足一蹬,飞上了半空中。
「龙宫武力,开始攻击!白虎的弱点就是没有飞行能力,把他轰成蜂窝吧!」
乙姬滞留在距离地面一五公尺的高空,下达攻击的指令。
以狐太郎、茶茶丸、桃太郎的狗、雉鸡、猴子、浦岛太郎的海龟、金太郎的熊等等的童话角色为雏形所创造出来的这些人物原本应该以实现孩子们的梦想为使命,如今却纷纷拿起武器,一起从安全圈——也就是空中——攻击地面的白虎。
白虎毫无抵抗能力,只有挨打的份。
「呜哇,好惨!」
「这……下手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小红帽和拉芬洁儿不禁同情起白虎的遭遇,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无奈的苦笑。我能体会两人的心情,事实上也颇有同感。
「既然以我们为假想敌,就应该先克服这种弱点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难怪之前他总是选择建筑物的室内为战场。」
「……白虎阵营大概无法兼顾飞行系统的微型化以及敏捷度的提升吧。当初为了让林布尔姆等级的巨体拥有飞行能力,祖父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不管怎样,这应该是必须优先克服的弱黠吧。
道具服怪人不也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双方的体积相差甚远,而且这应该跟每一个组织所擅长的技术分野有关吧。
「好戏还在后头呢!我要让你尝尝喷火龙强化战斗服的厉害!」
乙姬张开背部的翅膀,构成翅膀的剑状零件一一发射。
划破天际的剑状零件彷佛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纷纷从空中袭向四处逃窜的白虎。
微型飞弹加上剑状零件,构成了铺天盖地的弹幕。可是白虎却依然毫发无伤,运动力与闪避能力着实令人佩服。
「……不会吧,连那种武器都用上了。」
「脑波控制的技术向来是龙宫武力的强项,无论是强化战斗服、微型飞弹或是剑状零件,全都是以脑波控制的。」
「呃,这果然太夸张了吧……」
「嗯……也罢,反正白虎是自作自受。别管他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寻找『草莓女皇』的下落吧。」
「啊,差点忘了!林布尔姆,可不可以请你载我……」
「当然,快点上来吧。小红帽呢?你打算驾驶机炮载具一起来吗?」
「嗯,至少多一点保障。」
拉芬洁儿以头发为辅助,稳稳地坐在我的背上。盾牌的分量虽然不轻,却也还不到影响飞行的地步。
「好,出发吧!」
拉芬洁儿说道。她将头发绕过我的颈子充当缰绳,同时将盾牌叠放在靠近尾骨的地方,以免妨碍翅膀的拍动。
「嗯。」
于是我张开翅膀。
「收到。」
小红帽也启动了机炮载具。
我们在化成一片草莓田的校园起飞,目的在于寻找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
以及阻止这种莫明其妙的现象继续蔓延。
第六章 草莓园事件
从上空俯视地面,这才再次了解草莓的成长力到底有多么惊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的茎叶与红色的果实,民宅和道路都掩没在迅速蔓延的草莓之中。
「情况不妙。得设法做些什么。」
小红帽说的没错,情况确实不太乐观。
从鱼住最后离去的方向来判断,我猜目的地应该是校舍旁边的花台。
『我在这里种植草莓。』
因为我想到鱼住曾经如此表示,而且当初我也是在花台附近遇见虎之介。
于是我穿越校舍的缝隙,紧急降落。
不出所料,鱼住果然站在花合前面。如今那个花台早已被持续蔓延的草莓吞噬。
「真绪!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跨坐在机炮载具之上的小红帽单脚着地,朝着鱼住大叫一声。
鱼住却置若罔闻。
「果然还是来了……居然连拖延时间的能耐也没有,真是一对没用的父子。」
喃喃自语的同时,鱼住脱下兜帽。
「你打算拿这些草莓做什么?」
我也降落地面——拉芬洁儿仍坐在我背上——开口询问。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让全日本、全世界都变成草莓田!因为那是那个孩子的梦想啊!」
「什么……!」
「如今草莓田应该已经吞没全县了。呵呵呵,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慢着慢着!我承认这的确很像小孩子会有的梦想,而且又相当罗曼蒂克,可是让这种梦想成真,绝对会演变成无法收拾的问题!」
鱼住却对我的说词嗤之以鼻。
「那不关我的事。谁敢阻止我,我就跟谁过不去!」
话才刚说完,鱼住的身体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身上的衣服消失无踪,全身上下被草莓所覆盖,呈现出少女体态的轮廓。
光芒消失之后,除了三点的重要部位以茎叶覆盖之外,近乎全裸的鱼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头上还戴着一顶以草莓点缀成的王冠。
鱼住的上围不及千纱雄伟,身材也不比龙造寺魔鬼,然而这身打扮还是流露出异样的性感,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丝不挂的裸体加上树叶耶?简直是犯规嘛。
「喂……喂喂,龙……不,林布尔姆!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就是说呀!林布尔姆,不许乱瞄!」
不准我看着敌人?这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鱼住你也是,打扮成这样都不觉得丢脸吗!」
「……巨乳暴露大魔神有资格说这种话?」
「你……!不、不、不知道是谁比较暴露!」
「……都很暴露。」
言之有理。
「同归主题吧。」
草莓的藤蔓自鱼住的手掌延伸而出,形成一条绿色的鞭子。
「你们知道吗?草莓可是蔷薇科的植物。」
话才刚说完,草莓长鞭突然冒出许多尖刺。只见鱼住举起长鞭使劲一挥。
拉芬洁儿立刻拿起一面盾牌挡在前面,化解了草莓长鞭的攻势。
长鞭打在盾牌的表面,发出一声巨响。
蔷薇科的尖刺长鞭固然是逊到不行的武器,但真的被鞭上一次,应该也会痛上好一阵子吧。
「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谁敢阻止我,我就跟谁过不去!」
鱼住继续挥动长鞭,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拉芬洁儿只好请出更多的盾牌,贯彻防御的态势。
为了避免遭到波及,小红帽立刻驾着机炮载具逃往空中,同时大胆地放开双手拿起长枪,瞄准鱼住扣下扳机。
「哼。橡胶子弹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只可惜对改造人无效。
「拉芬洁儿,抓紧了!」
「啊、是!」
不管怎样,先远离长鞭的攻击范围再说。
「太天真了!」
草莓长鞭陡然伸长,紧紧地咬在身后。不过距离拉长之后,长鞭的摆动幅度也跟着变大,运动轨迹的预测更加容易。而且我在空中的机动性远胜于地面,闪避长鞭的攻击并不困难。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夺去鱼住的武器,迫使她放弃抵抗。
于是我吐出火焰,将长鞭烧个精光。
然而鱼住却丝毫不以为意,再度利用草莓的藤蔓创造出新的长鞭。可恶,没完没了吗?夺去武器的选项宣告失败。
「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我大可闯入长鞭的有效范围,直接攻击鱼住本人;然而鱼住好歹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而且改造人的性能虽然不是外观所能判断的,不过她身上的草莓战斗服显然不是防御取向。
在这种情况之下,过于强大的攻击力反而成为缚手缚脚的鸡肋。不过对付白虎的时候倒是相当好用,只能说有得必有失、有一好没两好了。
「还是我利用头发制伏她?」
「……也只能如此了。」
「交换意见不是不行,被敌人听见就不太好了吧?」
鱼住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蹲了下来,同时抬头警戒着在空中盘旋的我们。
她想做什么?那个位置……好像是花台……
「不过一个打三个确实吃力,而且你们又拥有飞行能力,局势显然对我大为不利……」
鱼住伸出左手从脚边摘了一颗草莓,一颗比其他的果实更加肥美、更加鲜艳的草莓。
「我在这里种植的草莓,正是『女帝葛』的母株。」
鱼住站了起来,她继续说道:
「呵呵呵……所有的『女帝莓』都是源自这棵母株。母株吸收了来自所有分株的养分之后所结成的果实,就是这颗甜上加甜的『真正的女帝莓』。」
「难、难道真绪你让草莓无限繁殖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颗果实?」
「什么?有栖,你的脑袋真是不怎么灵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全世界都变成草莓田。」
「所以那颗草莓……」
「就当作是计划执行之后所得到的副产品吧。这可是高度浓缩的能源结晶,不但甜度一流,更富含高度的能量,让普通人吃实在有点浪费。不过!」
鱼住将『真正的女帝莓果实』高高举起。
「如果像我这种草莓改造人吃了这颗果实——」
接着又将果实送入自己口中、咀嚼、咽下。
「——就会变成这样!」
鱼住身上的草莓叶和藤蔓迅速增殖、膨胀,裹着鱼住的身体朝向天空生长。
「……她疯了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比校舍更高、全长超过二十五公尺的草莓怪物出现在眼前。
纠结缠绕的藤蔓自根部延伸而出,支撑着直径数公尺的巨大草莓果实。藤蔓似乎跟手臂一样行动自如。与其说是藤蔓,倒不如以树干形容比较贴切。
藤蔓的顶端,有一朵白色的花蕾。
花蕾慢慢地绽放……盛开的花瓣之中,鱼住的上半身清晰可见,身上依然穿着同样的服装。至少鱼住的尺寸并没有改变……不过这一点也不值得安慰。
「这……」
拉芬洁儿和小红帽无不讶异地张大嘴巴。严格说来,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
白色花瓣之中的鱼住睁开双眼,睥睨着我们。
「这才是我真正的面貌!来吧,继续未完的战斗!啊哈哈哈哈!好迷你的喷火龙!林布尔姆简直就跟蜻蜒一样!」
鱼住……不,巨大的草莓怪物挥动相当于手臂的藤蔓。我连忙急速爬升,闪过敌人的攻击。草莓怪物的体积庞大,动作也相对迟缓了许多,闪避攻击固然不怎么困难,然而被扫到的校舍可就无法幸免了。
校舍的水泥墙壁剥落,钢筋断裂,简直就跟玩具一样的脆弱。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小心被巨大的藤蔓扫到,我可是真的会跟虫子一样死于非命。
「校舍……!」
目睹缺了一大块的外墙,拉芬洁儿不禁紧咬下唇。
「这……这可不是该不该手下留情的问题.林布尔姆!校舍里面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学生呢!」
「没错……!」
要在保护校舍以及一般人类的同时与眼前的巨大怪物搏斗,我真的有这种本事吗?
……不,非成功不可。为了不让鱼住——雪华的『大姊姊』成为杀人凶手,我别无选择!
「先引诱这个怪物离开校舍……!」
「居然还有心情担心别人,你们也太善良了吧!」
我们的对话当然逃不过鱼住的耳朵,引诱敌人离开校舍、避免出现伤亡的计划也因此曝了光。
每当我移动位置的时候,就会遭到藤蔓的攻击。第一波和第二波轻易闪过,第三波闪得十分惊险。
第四波就躲不过了。
然而拉芬洁儿举起两面盾牌,硬生生地挡下第四波攻击。
「呜呜……」
冲击力过于强大,拉芬洁儿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强大的冲击力也破坏了我勉强维持的平衡。空中没有着力点,难以重整态势,我跟拉芬洁儿顿时被抛得老远。
开启最高功率的反重力系统,再加上奋力拍动翅膀之后,这才抵消了冲击力的影响。
好可怕的攻击力。这个巨大的草莓怪物可不是纸糊的。草莓怪物的攻击虽然被拉芬洁儿挡了下来,却还是大大消耗了我跟拉芬洁儿的体力……!
「林布尔姆,我这就发射机炮!接好了!」
眼看我们陷入苦战,小红帽立刻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可是……」
三人都在半空中。
机炮载具一旦在半空中分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然而无视于我的担忧,小红帽竟然直接敲下分解的按钮。
附加的零件从机炮的炮身分离,与小红帽一起被抛了出去。
「啊……小红帽!」
接住朝着这里飞过来的机炮之后,我不禁大叫一声。这情况教人怎么可能不大叫!
「不必担心,林布尔姆!过去接受特训的人,可不是只有你而已!」
背上的拉芬洁儿开口。
「什么?我不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
「切换模式!飞行小红帽!」
小红帽高声一呼。
顺应着她的声音,机炮载具四处分散的零件突然集结、合体,在小红帽的背上组装起来。严格说来,应该是从背部直到肩膀。这些零件不需要系具、也不需要束带,就这样牢牢地固定在小红帽的身上。
外表看起来有点类似龙宫武力的道具服怪人身上的飞行装置,大小比例却相差甚多。若以小红帽的体型为基准,身上的装备显得格外的巨大,几乎与小红帽的身体一样……不,甚至还比小红帽的体型大了一些。如果小红帽降落地面,恐怕连站也站不起来吧。
除此之外,从背上的装备往上延伸的两只獠牙也相当突兀。
「那、那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这就是机炮载具的另一种形式。据说是彻底分析小八……不,乙姬的战斗装甲设计图,充分活用脑波控制技术的产物。」
……原来如此,这就是隐藏在『试飞员』之后的秘密。至于操纵这种装备的人到底算不算是飞行员,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接受特训的人,可不是只有我而已……是吗?
说到这里,拉芬洁儿似乎也不是凑巧将又厚又重的盾牌带在身边。而且使用盾牌的手法相当巧妙,既不会阻碍我拍动翅膀,也不会遮蔽我的视线。
也就是说,这一定是针对骑乘在我背上的情况下所习得的技术。
我对两人的特训内容毫无所悉,只知道她们正在测试新装备。
难怪在她们的眼中,我是个神经超级迟钝的大恐龙。
随着发射声,蓝白的光芒自小红帽背上的装备喷射而出。小红帽在半空中急速爬升,飞到我的身旁。
在推进力所造成的强风翻弄之下,红色斗篷和花边围裙劈啪作响。
水蓝色小裤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娇小玲珑的飞天女仆正气凛然,威风八面。
「好!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小红帽舍弃手中的狙击枪。这时背上的两只獠牙突然产生变化,穿过小红帽的腋下,稳稳地握在小红帽的手中。
獠牙变化成长长的骑枪(lance),那正是中世纪骑士惯用的长枪,火红的尖端散发出高热……真是具有威压感的可怕武器。
「上吧!」
小红帽擧起两把骑枪,朝着巨大的草莓怪物展开突击。
「不要瞄准花朵中的鱼住!攻击植物的部分就好!」
我连忙跟了上去,大吼道。
「知道啦!」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保留实力?不要把我给看扁了!」
藤蔓再度破空而至。
我立刻提升高度迅速回避,小红帽却大着胆子掠过藤蔓,继续往前冲刺。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小红帽的行进轨道似乎出现了几个残影。
闪过藤蔓的攻击之后,小红帽的速度愈来愈快。
「呜喔喔——————!」
小红帽怒吼一声,两把骑枪深深的插入树干的正中央。草莓怪物遭刺中的伤口顿时冒出阵阵白烟。
好可怕的运动能力。
在飞行设备的辅助之下,小红帽的机动性令人咋舌。无论是加速、减速或是回转,表现都十分出色。再加上小红帽灵活的思考以及果断的决策能力,更是让灵巧敏捷的动作增添了一丝犀利。
好快的速度
当初这种装备的开发,一定是以白虎为假想敌。
她们是认真的。
无论是拉芬洁儿的巨盾防御术、抑或是小红帽控制飞行装备的技术——
她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就只是为了保护我……
「喔喔喔喔喔喔喔——!」
小红帽大吼一声,背上的推进器也随之提升了出力。伴随着剃耳的倾轧声响,两把骑枪愈刺愈深。
「哼,根本不痛不痒!」
巨大的果实朝着小红帽发射无数的颗粒。不,严格说来红色的部分是花托,颗粒才是真正的草莓果实。
「拉芬洁儿!」
「嗯!」
我鼓动翅膀,滑行到小红帽的正上方。拉芬洁儿早已举起盾牌,阻挡果实的攻击。
果实击中盾牌之后,发生了大爆炸。
「呀啊啊!」
拉芬洁儿吃了一惊。
无数的果实接连命中盾牌。现场可说硝烟四起,轰声隆隆。
瞥见确认小红帽拔出骑枪脱离战场之后,我也赶紧离开火线。
「接招吧,怪物!」
旋转式机炮的炮身自盾牌的空隙之中伸出,瞄准巨大的花托全自动射击。
随着阵耳的声音,七连装的炮身迅速翻转,击发无数的子弹,强大的后座力顿时袭向前肢。旋转武机炮击发时的后座力曾经让拉芬洁儿和小红帽吃尽了苦头,然而在我运起臂力对抗之下,炮身依然稳定。
红色的碎片白花托脱落,在半空中飞舞。
然而受损的部分十分有限,伤害更是微乎其微。
「可恶,这样子不是办法!」
「难道都没有什么弱点吗……」
「会不会是那里?」
小红帽举起骑枪,指着花朵中央的鱼住。只剩下上半身的鱼住,是草莓怪物唯一暴露在外的人体部分。
「或许吧,可是总不能要我直接攻击她吧?」
尤其是旋转式机炮更是不行,一定会出人命的。
「不过草莓怪物的体型那么庞大……其他的部分又不怕我们的攻击……」
对于草莓怪物而言,我们的攻击确实就像是被蚊子叮咬,根本起不了什么效果。
「看来四号说的没错,应该请医生将我改造成哥吉拉才对。」
「……啊!」
小红帽大叫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医生说过什么吗?身躯过于庞大的话,单纯的代谢无法提供足够的能源!也就是说……根部!持续蔓延的草莓分株都来自于母株,同样的道理,草莓怪物的能源供给一定是来自真绪本身!」
「……我懂了!只要切断能源的供给……」
「就可以解除变身了!」
「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
即使只是假设,比起毫无章法的攻击,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试试看就知道!」
于是我举起机炮,开始急速下降。
「好!我负责吸引真绪的注意力!」
「小红帽,务必小心!千万不要勉强!」
「别太小看我啦!」
小红帽毫不犹豫地扑向巨大的草莓花朵。
我们的对话全都被鱼住听在耳中,所以她应该知道小红帽的攻击只是诱敌作战。
可是巨大的草薄却挥舞着藤蔓,试图阻正小红帽的接近。看来草莓怪物极度厌恶他人接近脸部,才会下意识地以手臂保护自己吧。
小红帽并未发动攻击,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主要还是以闪避四处飞舞的藤蔓为重心。
眼见机不可失,我立刻降低高度,瞄准巨大草莓连结地面的根部扣下扳机。
旋转式机炮的子弹命中目标,然而一次的扫射却难以完全破坏根部。
「呜……!可恶的家伙!」
巨大草莓转移攻击目标,我啧舌停止射击,提升飞行速度,采取闪避的动作。偶尔有几颗草莓炸弹无法闪躲,则是由拉芬洁儿负责抵挡。
眼见鱼住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小红帽大着胆子迫近花朵。
「不要再妨碍我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那孩子是多么期待能够享用到我们曾经一起吃过的草莓,然而却……却……!」
「……我了解你的心情!」
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找到回忆中的草莓。
「如果是对大家有益的方法也就罢了,可是你却用错了方法、走错了路……!」
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个孩子真的过得很辛苦!别说跟朋友一起玩了,甚至连上学也不行,每天都在治疗与检查之中度过!这些痛苦都是她一个人独自承受!重游草莓园的承诺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可是……!」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以近乎特技飞行的轨迹闪避藤蔓火力上升的攻击,小红帽忍不住出言驳斥。
「给我住口!久病少女卑微的梦想不是你们这种冷血动物所能践踏的!我要让你们成为草莓田的肥料,替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我一边回避,一边发出相当微弱的反驳,我心想。事实上鱼住的说词还真的有一小部分引起了我的共鸣。
为什么只有雪华必须忍受这一切?这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鱼住的做法太过偏激,这点我承认。
然而平心而论,她的出发点并没有错,至少比虎之介的志向更具正当性。
「你们根本无法体会雪华的痛苦!」
「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做出这种事,那孩子也不会开心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没错。拉芬洁儿的这句话,正是我对鱼住抱持反对态度的最后堡垒。
「这只是既得利益者的伪善,不知人间疾苦的谬论,真令人想吐……!像你这种从小被父母呵护着长大、要什么村什么、生活既幸福又富裕的千金大小姐,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你说什么?
鱼住的这句话,彻底扭转了我逐渐偏向鱼住、偏向雪华的立场。
不对,大错特错。
「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的语气十分平静,却也相当坚定。
「拉芬洁儿今年春天失去了父母,什么叫做幸福又富裕的千金大小姐?你完全搞错了。小红帽也一样,即使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也是一个人努力活了下来,从不怨天尤人。你说她们什么都不懂?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呜。」
「难道雪华不也是如此吗!她说她想成为厨师,依然对未来抱持着无比的期待与希望!」
我对雪华的状况可说是一无所知。
或许她罹患了什么不治之症。
或许医生宣告她来日已经不多了。
可是那又怎样?
让全世界变成草莓园?这只是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并不是梦想。
她已经立下了志向,将来要成为能做出美味料理的厨师,让大家都能品尝幸福的料理了。
「如今你却自暴自弃,擅自认定雪华无法实现梦想,利用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泼了她一头冷水!」
花朵之中的鱼住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看来她的信心似乎开始动摇了。
「……可是……可是……我只是想改变这个让她独自承受一切的世界!」
这句话道出了鱼住内心的悲愤,彷佛是她的悲鸣。
为了体弱多病的堂妹……也就是雪华,鱼住加入了旧恶魔童话,秘密策划让全世界变成草莓园的阴谋。旧恶魔童话解体之后,为了开发『女帝莓』,她不惜隐瞒自己的身分,成为虎之介的手下。但在得知虎之介打算在校庆园游会采取行动,雪华期待已久的园游会可能生变之后,鱼住又表示反对。
说不定那个时候的鱼住脑中曾有一度产生不使用『女帝莓』的念头吧,就算并非如此,也可能是她发现了替雪华尽一份心力的其他方法。
然而那天得知到草莓园的消失,却改变了鱼住的想法。
彻底的无力感。
而得知草莓园消失之后,雪华竟然归咎于自己的康复速度不如预期,还主动向鱼住道歉。
鱼住内心的无力感,瞬间转化为无法宜泄的怒气。
「你有没有搞错啊?」
盘旋在花朵之中的鱼住身边,小红帽忍不住开口。不过这并不是责难,而是晓以大义。
只见小红帽微微一笑。
「不过我也有同样的念头。应该可以改变吧?——你说对吧,老板?」
「是的。」
拉芬洁儿也重重地点头。
「当然可以改变,这正是恶魔童话的最终目标!」
没错!
没错,我们一定办得到。
「呃?」
鱼住露出迷惘的神情,似乎不明白我们的话中含意。
「你忘了吗?恶魔童话可是以征服世界为目标的邪恶组织。达成目标的那一天,我们一定会彻底地改造这个世界!」
「……!」
我试着逼近巨大草莓的根部。
趁现在……趁着鱼住的战意微微动摇的现在,说不定……!
「拉芬洁儿,我知道这并不容易!请你一定要撑住,一〇秒……不,五秒就好!」
「嗯,我会誓死抵挡所有的威胁!你就放心地展开攻击吧!」
「……千万别死,否则就麻烦了。」
「唔,糟糕……!」
察觉我跟拉芬洁儿逼近巨大草莓的底部之后,鱼住立刻释放出大量的草莓炸弹。所有的近距离爆炸,全都由拉芬洁儿的盾牌抵挡。
「我已经决定要守护你……!我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林布尔姆——伤害龙太!」
即使在爆炸的巨响之中,千纱的怒吼依然清晰可闻,我不禁有点感动了起来。
「真绪!你的敌人在这里!」
小红帽的骑枪尖端烧成通红,大概又提升了出力。骑枪所到之处,草莓的藤蔓纷纷被尖端的高热烧成灰烬。
「呜喔喔喔喔喔喔————!」
一声怒吼之后,小红帽再度朝着花朵的正中央展开突击。
「这……这种毫无章法的舍身攻击……!」
「什么叫做毫无章法!林布尔姆——不,龙太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攻击当中收拾你!」
没错,交给我吧!
受制于小红帽的突击,巨大草莓的攻势略为减缓。
拉芬洁儿的盾牌突破草莓炸弹爆炸之后的烟雾,我终于抵达巨大草莓的根部。
旋转式机炮的枪口抵着树根。
「粉碎吧!」
我停下脚步……不,应该说停下翅膀吗?舍弃一切的闪避,将防御的工作全权委任给千纱,心无旁骛地扣下扳机。
在零距离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子弹射进巨大的树根。
旋转式机炮的子弹对树根造成明显的伤害,然而全长二十五公尺的巨大体积并不是开玩笑的,丝毫不为所动。
「林、林布尔姆!……还、还没好吗!?」
在我背上的拉芬洁儿,她的盾牌已经抵挡了数不清的爆炸,剩余的发丝缠绕着逼近盼藤蔓,展开一场拉锯战。
小红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还差一点……!两位,还差一点!继续加油!」
快一点……!快点粉碎啊……!
然而,枪声蓦然停止,旋转机炮的炮身空虚地转动。
子弹用声了……
我感到一阵绝望。可恶,就差那么一点……
——慢着。
拉芬洁儿的盾牌已经出现了裂痕,然而她还是举起随时可能碎裂的盾牌,勇敢地抵御巨大草莓的爆击。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信心,没有丝毫的迟疑。
小红帽试图以左手的骑枪抵挡无法闪避的攻击,结果火红的骑枪脱手,直直插入校舍,融解了外墙。强大的冲击力也让半空中的小红帽失去了平衡,然而她还是马上将空出来的左手搭在右手骑枪上,以双手紧握着仅存的骑枪,伺机展开突击。小红帽的双眸依然燃烧着熊熊斗志,看不到一丝绝望。
——为了报答两人对我的信任,我绝对不能放弃!
「拉芬洁儿,暂时先脱离战场!」
「呃?啊、嗯!」
于是我离开只剩下三分之一依然相连的根部,朝着校舍的方向飞去。丢弃手中的机炮之后,将水红帽不敌脱手的骑枪从校舍的外墙拔了出来。
骑枪的长度大约两公尺,对于林布尔姆状态的我而言相当称手。而且枪柄特别长,虽然细了一点,倒也不觉得别扭。
「我要以这玩意展开最后的攻击。为了保险起见,你先——」
「因为危险,所以要我先离开吗?你要是想这么说,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不等我把话说完,拉芬洁儿就鼓着脸率先表达自己的不满。
……确实是我的失言。对于下定决心保护我的人而言,那句话不但是一种否定,更是一种侮辱。
「也对……我现在需要的是速度,防御倒在其次。丢弃所有的盾牌,尽量压低身形。」
「是!」
在我的指示之下,八张盾牌纷纷从拉芬洁儿的发稍掉落。
「好,要冲罗!抓紧了!」
「嗯!龙太,这次一定要成功!」
「那当然!」
于是我一飞冲天,急速爬升之后再调头俯冲,利用地心引力提升坠落的速度。
直扑而下,宛如发现猎物的老鹰。
察觉我们的行动之后,小红帽继续朝着,本体。发动攻势,吸引巨大草莓的注意力,同时还不忘回头看着我。
「龙太,去吧——!」
在小红帽的鼓舞之下,我连续闪过多次的藤蔓以及果实攻击,速度丝毫未受影响。
奋力鼓动翅膀、反重力系统的功率全开——将所有的力量灌注于枪尖的一点。
「接招吧————!」
枪尖接触树根的瞬间,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我全身的骨骼劈啪作响。
树根被骑枪刺出一个大洞。两公尺的骑枪被巨大草莓的树根吞噬,最后甚至连我也一头撞了上去。
在逼近极限的高速加持之下,即使遇到了阻碍,也停不下来。不,应该是根本不想停下来!我甚至继续提升飞行系统的输出功率,只为了得到更高的速度。
最后我的身体终于突破了巨大草莓的根部。
这次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害虽然无法完全斩断根部,却已经足以切断大部分的能源供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鱼住发出惨叫。
巨大草莓的叶子、藤蔓和花朵迅速枯萎。直径数公尺的花托掉落地面,摔成一堆烂泥。
不对,不只是巨大草莓,无限蔓延的草莓绿海也以巨大草莓为中心,由近而远染上了一层枯黄。
「哦耶,我们赢了!」
亲眼目睹这种戏剧性的变化,小红帽不禁兴奋地大叫。
「终于成功了,龙……不,林布尔姆。」
「嗯。」
失去了花朵的支撑之后,鱼住的身体从枯萎粉碎的花朵解放,朝着地面坠落。非但没有尖声惊叫,身体更是连动也不动,看来似乎失去了意识。
拉芬洁儿以头发轻轻地接住鱼住的身体。
「林布尔姆,不准看。」
回头瞪了我一眼之后,拉芬洁儿以头发盖住『草莓女皇』近乎全裸的身体,一脸不悦地嘟起了嘴唇。
「我才没有看,好吗?」
唉,到最后连这点福利也不给我吗?
终章
回收各自的武器之后,我跟小红帽一起从空中飞回到校园。
校园中,龙宫武力与白虎之间的捉迷藏尚未结束。白虎看起来似乎毫发无伤,即使拥有短时间隐身的『光学迷彩』,他的闪躲能力依然令人钦佩。
其他学生以及看热闹的群众已经不在现场,大概在红帽队的引导之下疏散到别处了吧。
至于红帽队嘛,则是将五花大绑的阿久津吊挂在红色厢型车,在一旁观看白虎与龙宫武力之间的大战。
「林布尔姆哥哥!真是太精彩了,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林布尔姆哥哥奋战不懈的英姿依然清晰可见呢!」
乙姬一派轻松地飞到我旁边。
对抗白虎之际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飞行能力果然是好物。
「……胜负已分……吗?」
听见白虎的喃喃自语之后,乙姬挖苦道:
「哎呀,你倒是很坦率地承认失败嘛?」
……居然有本事说这种话,这家伙确实很有一套。
不过白虎却不爽地啧了一声。
「哼。失败的人是她,不是我。」
「技不如人就要承认,何必嘴硬呢?」
「我是实话实说。反倒是你们那么多人打我一个,而且还躲在绝对安全的半空中,结果我依然是毫发无伤,真不知道应该感到羞愧的人是谁。」
「你说什么?不、不要太过分了……」
白虎却完全不将乙姬的愤怒放在心上。
「也罢。我玩腻了,再见。」
「……倒是挺干脆的嘛。」
「飞行能力确实是我的致命伤,开放式的空间对我大为不利。再说既然大家都是以征服世界为目标,往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这次先饶了你,下次就等着受死吧。」
白虎原地转身,准备离去。
「慢、慢着,虎之介!你该不会对我见死不救吧!?」
吊挂在红色厢型车的阿久津拚命地挣扎,狼狈地急着向白虎求救。
「……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这句话应该是用在跟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的伙伴身上吧,臭老爸?」
「唔……」
阿久津无言以对。基本上他是罪有应得,一点都不值得同情。相反的,我刚也说过了,我反而比较同情虎之介的遭遇。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宰了他吧,实在是太遗憾了。放了他倒也碍眼,不如重新丢进牢里吧。」
「当然。」
「那就麻烦你们了。如果有什么不满之处,请去跟那个草莓公主讨公道吧。从今以后,我跟那个叛徒划清界线,从此不相往来。」
只见白虎轻轻一蹬枯萎的草莓田,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奔离去。
「好,那我们也回家吧。」
「……………………可是……那个,林布尔姆……」
拉芬洁儿指着校园的入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扰。
「事情好像还没结束……」
望着拉芬洁儿手指的方向,赫然发现『暴君』正率领全班同学挡在入口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惨了,居然忘了这个最强的敌人……」
小红帽摇头苦笑。
「嗯,这显然是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斗。」
除了苦笑之外,还是苦笑。
*
「嗯…………」
鱼住轻嘤一声,在恶魔童话的地下基地悠悠醒转。距离学校的大战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从床上坐了起来之后,鱼住揉揉惺忪的双眼。
「哦,醒来啦?感觉如何?」
听见我的声音之后,鱼住微微一惊,旋即好像是想起了那场大战的结局——
「……我输了。」
她轻声低喃。
「算是吧。」
「这里是……难道是恶魔童话的基地……?」
「嗯,很怀念吧?毕竟你是旧恶魔童话的成员嘛。」
「……想不到我居然再度踏进这个地方。呵呵……只可惜是以俘虏的身分。」
「这就不对了。」
站在我后面的人突然插口。
「……班长!?你、你怎么会在这……」
「你眼睛瞎了吗?看看我的身后吧。」
每天在教室见面的同学在高槻的身后排成一列。大家都还维持园游会的装扮,宁静的基地顿时热闹了起来。男生虽然穿着制服,女生可都是巫女或是女仆之类的打扮。
对了,红帽队的成员当然也在场。
「这、这是怎么回事?」
鱼住睁大了双眼,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我跟赤尾和千纱商量之后,决定让全班同学都成为恶魔童话的成员。不觉得他们很贼吗?这么好玩的事,居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呜呜,高槻斜瞪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鱼住立刻凝视着我,仿佛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严格说来,应该是别无选择啦。」
我耸耸肩膀,笑得相当无奈。
「所以罗。鱼住,你并不是俘虏。」
「……什么?」
「更精确的说法,你是谁的俘虏?当着大家的面前背叛虎之介,那个家伙早就不把你当成同伴了吧?」
甚至还划清界线呢。
鱼住一脸茫茫然的模样,似乎还无法理解我的话中含意。
「真是迟钝的家伙。听好了,我刚刚说全班同学都成为恶魔查话的成员,你也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啊!」
「……啊!?」
鱼住凝视着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的眼神中写着…同槻说的话是真的吗?」,于是我点点头,证实了高槻的说法确实无误。
「有……有没有搞错!?我可是你们的敌人耶!不但欺骗了赤尾,甚至还引起那么大的混乱,差点害死大家!」
「这一切都是为了雪华吧?」
「所以我就应该被原谅吗!?不要闹了!你们的脑袋到底装了些什么!?」
「猫女,说话给我客气一点。」
龙造寺来到床边,冷冷地开口。
顺带一提,在场同学之中,唯独龙造寺并未穿着园游会的喷火龙道具服,而露穿着喷火龙威力战斗服专用的贴身滑衣,看起来有点类似芭蕾舞者的紧身衣。
外面虽然罩着制服外套,却掩盖不了高挑纤细的好身材。无论是高衩的腰身或是白皙修长的美腿,在在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或许内向女的脑袋真的装了什么不该装的东西,然而龙太哥哥可是基于宽容的心,才原谅你这个愚蠢卑鄙又狡猾的猫女。啊,真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相较之下……悲微的猫女……不觉得你应该检讨自己的愚昧与浅虑,由衷地感谢龙太哥哥吗?」
……这种歌功颂德的阿谀谄媚,说起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深厚的功力着实令人钦佩。不过内容倒是令人不敢领教。
「龙太哥哥,你说是吧?」
话才刚说完,龙造寺立刻作势往我的肩膀靠了上来。
结果马上被打扮成女仆的有栖以电光石火的速度一把拉开。
「不过,医生动了点手脚,让你以后不能任意变身就是了。」
紧紧抓着龙造寺的同时,有栖不忘向鱼住说明。
「连……连有栖也是……」
「啊,对了对了。千纱妹还说如果哪天真的征服了世界,她愿意将一半的辣椒田划分为草莓田。真是够了,她到底打算种植多少辣椒啊?」
「呵哈哈,挺像她的作风。」
希望到时候别强迫我们认购。
这时千纱也进入大厅,身上依然穿着园游会的旗袍。
「鱼住,你醒来啦?刚好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刚刚不久,我们跟种植草莓的河原先生取得联系了!还记得寻找草莓原的时候过见的那位伯母吗?我们离去之后,她还特地为了我们到处跟朋友打听河原先生的下落呢。」
「什么……?」
鱼住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千纱,眼神之中流露出不解的疑惑。
「伯母似乎跟河原先生提起了我们,刚刚小桃老师说河原先生打了通电话到学校呢。
那个……据说河原先生回到九州的老家,正准备重新种植草莓。目前虽然还在起步的阶段,资金的周转也不是那么顺利……不过等到收成之后,一定会将第一批草莓寄给两位。太好了,鱼住!」
千纱对着鱼住微微一笑。
「唔……目前校庆的第二天活动被迫延期,说不定刚好可以赶上呢。」
高槻开口。
巨大草莓暴走、白虎与龙宫武力的混战、再加上阿久津率领武装部队闯入校园,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造成校庆的第二天活动无法如期举行。
再加上校舍受损严重,也需要重新整修的时间。
原本校方倾向于直接取消第二天的活动,结果第一天参加园游会的附近居民以及学生家长纷纷表示抗议,要求校方以延期取代取消。根据未经证实的消息来源指出,大部分的居民以及学生家长都是曾经来本班吃过咖哩的客人。
……该不会是冲着咖哩而来的吧?不管改到何时,看来第二天的咖哩屋恐怕有得忙了。
自己的咖哩受到大家的喜爱固然值得高兴,可是我并不喜欢忙得不可开交的感觉呀……
「没差吧?雪华不一定会参加第二天的活动。等到草莓送到之后再替她做蛋糕就好了。」
「……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好…………」
「你还不懂吗?因为他们是一群好人。」
「而且是无药可救的好人——班长,你说是吧?」
「嗯,没错。」
「……多管闲事。」
鱼住突然背转过身子,语调有些呜咽。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总觉得她的眼角似乎泛着泪光。
「你们……把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往后我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有没有搞错啊。能做的事多得很!恶魔童话辱天的行程可是排得满满的!」
有栖的语气带了点开玩笑的成分,不过这也是实话。平常大家确实都忙着社区服务,或是义工活动之类的工作。
既然是恶魔童话的成员,自然也有参与的必要。
「先别提这个了,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千纱打量着我,笑得十分开心。
「好点子?」
呜,不祥的预感……
千纱的好点子绝对不会高明到哪去。
「没错!征服世界之后……不,先从日本开始吧。征服日本之后,我打算废除一夫一妻制!」
「…………………………………………什么?」
无法理解。是真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千纱的想法。
「不是吗?龙太的愿望是维持恶魔童话的现状,我们的愿望是成为龙太的女朋友。只要少了一夫一妻的限制,龙太少了选择的必要,大家的愿望不就可以同时实现了吗!」
大厅陷入一片寂静。
众人哑口无言,除了千纱之外。
「这个……」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正是有栖。不过她的语气显然有些困惑。
「你确定……?千纱妹,真的可以接受吗?」
「没什么不好的。当然罗,我也很想独占龙太,偏偏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
「我不喜欢三方一两损。与其大家都损失一点,大家都得到一点不是更好吗?」
于是千纱慢慢地走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我。即使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依然牵起了我的右手……不,应该是抱着我的右臂。
「事、事、事情就是这样。龙、龙太,园、园游会的第二天,再、再、再一起加油吧!」
呜……柔软而不失弹性的神秘物体紧紧地贴在我的手臂上!
脸部温度急速攀升。
除了手臂的触感之外,紧紧抱着手臂的力道以及面红耳赤的千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视线,这诸多要素都是让我心跳加速的原因。
而且现在的千纱穿着旗袍,破坏力更是比平常高出三倍。
「啊,喂喂!你太卑鄙了!我、我也很期待跟龙太一起度过的园游会呢!」
有栖以橄榄球员的擒抱之势飞扑而来,紧紧地攀着我的身体。
接着又在身体密着的情况下抬起头来,面红耳赤的凝视着我。
「跟、跟、跟我在一起比较好玩啦,对吧,龙太!」
有栖身上穿着女仆的服装,而且有栖+女仆装的组合足以产生多么惊人的相乘效果,自然是不须赘言。
「如、如果龙太愿意跟我一起,到、到时候我可以称呼龙太为主、主、主人喔……」
什么!?好、好令人害羞的最终兵器!?
女、女仆不是应该以「老爷」称之,而不是「主人」吗?——最终兵器碰到上述的反驳,大概会立刻灰飞烟减吧。
「不、这……等一下……」
你们两个别闹了。可是我话还来不及说出口——
「那怎么行呢!」
连龙造寺都靠了过来,搂着我的左手。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根本就是无路可逃。
而且龙造寺近乎裸体的打扮比起两人更是性感、露出度更高,几乎已经是高攻击性的毁灭性武器……!
啊啊!虽然比千纱逊色了些,左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是让我置身幸福的天堂——
龙造寺突然附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龙太哥哥,别理内向女和小不点了,不如就跟我一起吧?只要龙太哥哥愿意,就算是两人偷偷离开学校也不成问题……」
耳、耳、耳畔的吹气……!?
真要偷偷离开学校,也不必特地选在园游会那天吧!
我以求救的眼神环视四周,却没有人愿意和我对上眼。
「……看来根本不是大家都得到一点点,而是龙太一个人全包了嘛!」
身后的三号有感而发。
「没错。虽然不是三方一两损,不过还是跟大冈的判例有关。」
六号接口。
「你该不会是指……先放手的人才是真正的母亲吗?不过照这个情况看来,似乎谁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连一〇号也不甘寂寞加入讨论。
「非但不肯放手,反而还愈贴愈近。」
「真令人羡慕……」
「干脆也把我改造成喷火龙算了。」
「不,先从料理开始才对。幸好距离第二天的园游会还有一点时间。」
班上的(男)同学纷纷交头接耳。呜呜……我一定会成为男性的公敌……
「废止一夫一妻制,意思是改成一夫多妻制吗?」
高槻歪头不解地询问鱼住。
「我哪知道。不过若只是单纯的对比,应该是多夫多妻制吧?」
「嗯,相当劲爆的制度。不过既然是以征服日本为前提,大概永远也不会实现吧。」
「这就很难说了。」
一如往常操纵电脑的一号否定了高槻的自言自语。
「根据极东电视台的民意调查,就算变成废票也要投给恶魔童话的比例已经超过六成,未来说不定大有可为呢。」
「啥!真的假的?饶了我吧!到时候好处一定全都被赤尾那种花美男占尽……!」
「男人的黑暗时代即将来临……」
面对男同学的悲叹,一〇号却摇头苦笑。
「不,但花美男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呢。」
*
大多数的历史学家都将这一天当成历史性的转捩点。
这一天,童话王国跨国集团在这一天正式与恶魔童话合并,成为恶魔童话的分支机构。这个合并案无疑是恶魔童话的一大跃进——
不过,十几年之后所建立的地球连邦政府当中的核心阁员几乎都是当天集结于恶魔童话秘密基地的年轻人,才是受到历史学家高度评价的原因。
「本日,我想高声宣言——始于两人的征胀世界在许多同伴的支持之下,如今终于圆满地达成目标。」
成为地球联邦政府首任总理的喷火龙的就职演说,就是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这次的演说替人类的新世界树立了典范,广为后人所流传。
可是……
现在的我当然对未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只是单纯的享受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度过的每一天,同时咀嚼这种日子将永远持续下去的喜悦。
面红耳赤、无奈苦笑的同时,我被众人的笑容所包围。
内心深处,我如此确信。
有了这些人的陪伴,天大的困难也不怕,任何事情都难不倒我。
有了这些人的陪伴,我——林布尔姆将会拍动翅膀,飞向每一个角落。
后记
大家好,我是热爱咖哩的おかさき登。基本上午肉烩饭也是我的最爱。
最终卷的内容是有关园游会的故事。事实上我在学生时代的园游会当中,班上从来没卖过吃的,周遭的朋友也几乎没有类似的经验。
吃的摊位毕竟比较麻烦,还必须经过卫生所的核准,手续十分复杂。
基本上我只会在校庆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的点名时间露面,剩下的时间就窝在教室里面打麻将,好像没什么谈论园游会的资格。
……其他高中的情况是不是也一样,没什么卖吃的摊位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的高中时代已经非常遥远,或许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吧。
因此在幻想小说之中的园游会安排许多吃食摊位的登场,算不算对现实的一种颠覆呢?这就是我在创作中的突发奇想。
如果高中时代的同学也有巨乳娘(美少女)或是有点别扭的儿时玩伴(美少女),我应该也会跟龙太一样的认真吧,可恶的龙太,实在是令人羡慕。
接下来至上谢词。
感谢替全系列创作许多精美插画的高阶@圣人老师,同时也辛苦您了。事实上一开始最不喜欢的角色就是有栖,不过到最后写得最开心的角色就是她,这一切都是高阶老师超可爱的插画所赐。尤其是长度短了些的双马尾,简直就是神之领域。
责任编辑S兄,很抱歉一直造成您的困扰。往后的作品将以此为监,尽可能地达成您的要求,也请您未来不吝指教。
编辑长、编辑部、所有参与『我俩开始征服世界』系列制作的相关人士、这次也爽快地让我放有薪假的公司同仁、有时给予鞭策、有时陪我放松玩乐的众多前辈们,以及同时获奖的各位,在此由衷地感谢大家。
最后——真的很感谢所有支持本书的读者。没有你们的支持,这部初试啼声的作品也无法交出这张成绩单。
在此也要向意犹未尽的读者说声抱歉,不过见好就收才是王道,还请多多包涵。
往后我将更加努力,为大家呈现更有趣的作品,期待与各位再次相见。
おかさき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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