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专注冷门不动摇的那谁,嘛,虽说我也就填了两本而已。。说来坑什么的或许在过段时间再挖反而比较好,嘛,既然还是决定挖了这坑,另外那边就等别的大大好了。。
不过老实说,其实比起这个我是对问题儿童啊宅居女神啊比嘉智康的新书啊什么的更感兴趣的。。不过犹豫了好久,感觉跟台版抢进度什么的实在是太蛋疼了。。不管怎么说咱专注的都是冷门嘛(望天
另外想说明一下,虽然本来是打算延续之前的大大的名词翻译的,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特意回去找的话太麻烦了,如果有朋友愿意的话看到有差别的名词可以PM我一下,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按照自己的来了
最后,觉得安玖不萌的家伙死刑,以上
——by 小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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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9 说来这么久才更新了这么一点确实非常的那个啥,不过如无意外的话大概还是会继续(拖
11.13 啊哈哈,终于又更了呢,顺便lk真喜欢吞贴(扶额
11.20 第一章完,惯例的吞贴。话说最近有种去开新坑的冲动了。。
12.2 第二章完,下章就是满满的闪光弹了。。
12.12 第三章完,说好的闪光弹,安玖你再次把我击坠了。。
12.25 完坑,哎呀呀,居然不知不觉就两个月了,嘛反正总算完工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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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吐槽一点。。安玖的雀斑不是没了,只是这彩图上不明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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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志村一矢
插画:ぎん太
翻译:某炎
润色:冰织月咏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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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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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城寨都市的少年?
城寨都市塞斯达斯被魔王的女儿占领了,这个冲击性传闻传到我们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从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出发后第五天的事了。
那是从在塞斯达斯那做完生意,然后前往夫鲁布拉伊德的旅行商人身上听来的。
塞斯达斯是处于兰德尔和邻国法布鲁尼亚的国境交接处的都市。
在与法布鲁尼亚处于交战状态的现在,国境的城寨都市塞斯达斯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最重要的战略据点。
那座塞斯达斯居然陷落了,这可是国家大事。
占据那座都市的人并非法布鲁尼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什么的,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可不会说。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魔王的女儿。
「魔王的女儿啊,就是那个吧?那布拉斯卡山上跟我们干了一架的眼镜女姐姐的妹妹吧?」
蠢蛋一边用叉子玩弄着盘中剩下来的胡萝卜,一边说道。
我把盛着果酒的木制酒杯放下后,点了点头。
「正是那样呢。」
这里是正好位于夫鲁布拉伊德和塞斯达斯的中间地点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提前吃了晚饭。
虽然只是以驿站为中心发展起来小镇,不过却有不少饮食店。现在还只是太阳刚下山的时间,店内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
「隆布洛泽……实在是可怕的对手。」
有着魔王梅=海姆的第九女儿之名的她的力量,其强大至今想起也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将我的魔法全部无效化,而且不止人类、还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传说中的巨人的尸体,她的强大与其说是匹敌一个军团,更不如说是凌驾于其上。
若然占据了塞斯达斯的魔王之女有着和隆布洛泽同等级别力量,那么即使将塞斯达斯的精锐军队召集起来也难逃一败吧。
「市区内没有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伊尔,不可以把胡萝卜剩下来哟?」
呼唤着蠢蛋乳名并教导着他的,正是知江小姐。
「哎——」
毫无干劲地回答着的蠢蛋,虽然用叉子把胡萝卜叉了起来,不过完全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挑食的话可是长不大的哟?」
知江小姐的开导方式,已经完全变得像是在哄小孩那样了。
蠢蛋姑且也算是成年男性,不过对于从他出生就一直看着他的知江小姐而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而已吧。
顺带一提,蠢蛋的身材绝对不算小。所以也没什么必要继续长大……虽然我是这么想着,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比起蠢蛋的好恶,现在还是担心一下塞斯达斯那边比较好。
正如知江小姐所说的,魔王的女儿只是占据了塞斯达斯的城堡,似乎完全没有对市区那边出手。
现在被赶出了城堡的军队就在城堡和市区之间布下防线,并一直和对方对峙着……虽说情况似乎是这样,但是这个打听回来的情报也只是旅行商人离开塞斯达斯那个时候的事了,状况已经有变了也说不定。
不由得叹一口气。
这次魔王之女所为的塞斯达斯城堡占据事件,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同时,对我们的旅行而言也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吧。
当然,是坏的意思上,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旅行的下一个目的地——天空观测所的位置,就位于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
为了进入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当然,就不得不越过国境。
要是国境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也就无法顺利地过去了吧。
再者,虽然身负特命,但我怎么说都是兰德鲁国民的宫廷魔法师,眼前发生国家大事的话也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援军的请求理应是已经派过去了吧。但是,在援军到达之前,谁也无法保证魔王的女儿会老老实实呆着。
而且法布鲁尼亚会趁火打劫的可能性,细想一下的话也挺大的。
「哈……」
蠢蛋他,发出比我刚才的还要深沉的叹气。
「怎么了?就这么讨厌吃胡萝卜吗?」
「唔……嘛,虽然也很讨厌胡萝卜。不过想到魔王的女儿的事,总觉得,心情沉重起来了什么的……」
「哦呀?对你来说还真是罕见呢。终于对自己背负的责任有所自觉了吗?」
蠢蛋一副「哎?」的样子,然后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是说过了吗,我才不管什么责任啦。又不是我自己想当英雄的曾孙的。」
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自觉。
不要。
那是,我和蠢蛋之间的,从王都开始旅行后就不断重复的对话。
作为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中击退了魔王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并以贵族身份接受着国民的苛税和粮食的蠢蛋,有着为了追求和平的国民而战的义务,和稀世的剑术才能。
然而,晕血而且讨厌杀生的他,依然没有积极为国而战、为世界而战的意思。
另一方面,却无法对眼前受困的人视而不管,这种好人的一面他还是有的。
请务必将那份温柔,不仅仅施予眼前的人,还要施予那些没有映入眼中的不特定的多数人,虽然我是如此祈愿着,不过仍旧没有实现过。
「伊尔所说的心情沉重,恐怕,是非常抱歉,的意思吧。」
知江小姐一边用餐巾拭去蠢蛋口边的酱汁,一边说道。
「那是,对谁而言?」
「对夺取了城堡的魔王之女。」
「啊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就是说,对于魔王之女,打倒了你姊妹的隆布洛泽实在是很抱歉……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跟被自己干翻的家伙的姐姐还是妹妹见面什么的,还是会害怕的吧?不管怎么道歉也不会被原谅吧……」
说着,蠢蛋唉声叹气。
「没有道歉的必要。隆布洛泽她,是我们的世界的敌人。我们也是差点就被杀死了哟?」
不,应该不单单是被杀死就能了结这么简单吧。毕竟,隆布洛泽可是能操纵死者的死灵使。
「虽然是这么回事啦——」
「既然理解了的话,务必请担心下塞斯达斯的市民而不是魔王之女。」
「呜——嗯……」
蠢蛋一副为难的表情呻吟着。
「难道,比起塞斯达斯的市民魔王之女那边更为重要,什么的不会是这么想吧?」
「不,嘛,虽然也不是那么想啦。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
蠢蛋还是「嗯——」地呻吟着,摇了摇头。
「不,算了。」
然后,把刺在叉子上的胡萝卜塞到了口中。
「呜……好难吃……」
「那种话对农家而言可是很失礼的哟,伊尔。」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伸出了小小的拳头,直击蠢蛋的侧腹。
咕噜。
从身体曲成く字型的蠢蛋的喉间,发出了悲鸣。
居然能让对方吞下痛殴的冲击,知江小姐,真是可怕。
「咕喔哦哦……不妙……好痛……」
我望了望用手压着侧腹、趴在桌上的蠢蛋的后脑勺——然后就像平时那般无可奈何的,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左手。
正确来说,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
那并非单纯的装饰品。这枚戒指是寄宿着魔法之力的首饰,同时也是我的挚友的遗物。
那是蠢蛋的青梅竹马,为了他而成为了魔法师的半精灵少女,维尔琪=布罗萨姆。
(拜托了,安玖。连我的那份一起,守护着伊尔。)
深爱着蠢蛋,许下了想要守护他的愿望的她,把这个任务托付于我后逝去了。
和蠢蛋一起打倒魔王梅=海姆。在雷文大人授予的特命之上,再加上和友人许下的誓言的重责,现在那已经成了即使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达成的,绝对的目的。
虽然屡屡为那个一直将视线从自己的责任上撇开的蠢蛋感到急躁,不过不管怎么说甩开这个任务的选择项,是不存在的。
「总之,请做好觉悟。」
我紧握住左手,将视线放回了蠢蛋的后脑勺上说道。
「根据情况,或许还得和魔王之女战斗。」
「虽然不知道我的力量能帮到什么忙,但我会拼上全力的。」
和给出了可靠的答复的知江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蠢蛋还是伏在桌上,把之前压在侧腹上的手伸了出来,翩翩摆动着。
虽然不知道那是了解的意思还是拒绝的意思,不过就当成是前者来理解好了。
「那么,我上去二楼了。」
就餐和谈话都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我取过了靠在椅背上的魔杖,站起了身来。
我们住进的酒店,是二楼供客人住宿类型的酒店——在点餐的时候,就跟店主传达了要住宿的意思了。
「知江小姐,外出采购就拜托你了。」
「了解。」
我们预定明天一早就出发,所以食材之类的消耗品不得不在今天之内补充完毕。
外出采购就交给知江小姐了。擅长购物的知江小姐,只会买下必要分量的必要物品,所以可以安心地把钱包交给她。有一次试过拜托蠢蛋去买东西,结果那次蠢蛋净是买了些吃的,重要的物资完完全全置诸脑后那样就回来了,所以绝对不会再把钱包交给他。
啊,还有,为免招来误解所以先说一下好了,知江小姐出去采购的时候我可不是在玩耍。我也是有事——有想要做的事的。
「唔,那我就在那边,无所事事或是画一些什么的吧——」
刚才还伏在桌上的蠢蛋,挺起腰板伸了个大懒腰。
「不行哟,伊尔。」
嘿咻的,发出了老人似的声音想要站起来离席的蠢蛋,被知江小姐叫住了。
「胡萝卜,还有剩。」
知江小姐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宽心的明快笑容。
但是,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和知江小姐一起旅行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难以言表的魄力。
既然连我都能感觉到这个气息,那么自出生起就一直和知江小姐在一起的蠢蛋不可能感觉不到。
和知江小姐的笑容相对照的,「呜」地呻吟着的蠢蛋的表情染上了青色。
「不,不管怎样都得全部吃完……吗?」
不知不觉间变得低声下气了。
「当然了。挑食的毛病不趁现在纠正过来的话,将来,伊尔当了父亲的时候肯定会困扰的哟。」
嘛确实,有道是孩子以双亲为鉴,要是双亲挑食的话孩子或许跟着犯吧。
但是,在这之前,蠢蛋为人父表的样子还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呢……
「安玖大人也是呢,请说些什么。」
「哎?」
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这边,我不禁发出了反问的声音。
「因为要是伊尔继续这样的话,最困扰的应该安玖大人吧。」
「为,为什么我要……」
「那个,当然是,安玖大人给伊尔——」
「不,够了!不用回答也可以!」
我慌慌张张地堵上了知江小姐的嘴。
好险,差点她就把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未来说出口了。
我给蠢蛋生、生孩、孩子什么的,即使把世界颠倒过来也绝对不可能!
「雷克斯大人!」
「是、是!?」
「因为你的错让我都受到牵连了!今后,为了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请现在当场克服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
「别说胡话啊!」
「不要说讨厌哟!知江小姐,请按住他!」
「了解。」
咔嚓。
「呜哦!等,放手!放开我!」
不管蠢蛋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知江小姐那娇小的身体。
我再度把魔杖靠在了椅背上,并用手取过了蠢蛋的碟子。
「——!」
理解到我打算做什么的蠢蛋他,马上紧闭起嘴巴并转过脸去,不过知江小姐可不会允许这种事。
嘎咝。
「咕哇!」
侧腹再度被拳头陷入的蠢蛋,不由得张大了口,脸也转回这边来。
「就是现在,安玖大人!」
我抓住破绽,把碟子里残留下来的胡萝卜全部塞到了蠢蛋的口里。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被强行咽下胡萝卜的蠢蛋,翻着白眼的同时喉咙深处发出了悲鸣——接着,就像切断了吊线的人偶似的,如同失去生命般突然倒了下去。
「……雷克斯大人……?」
「……」
没有回应。就像尸体一样。
……不对不对。
「还活着……吧?」
对我的声音有所反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蠢蛋全身哆哆嗦嗦地抽搐着,似乎是在主张自己还活着那样。
「要是这样就能改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就好了。」
「是,是呢……」
对于一只手扶在脸颊上说话的知江小姐,我只能以暧昧的回应答复。
「为了尝试让伊尔改掉挑食,去拜托一下店家,让他们用胡萝卜做的料理当明天的早餐好了。」
「哎、哎……」
虽然刚才自己也出手了,不过说到底我并不觉得这样就能让蠢蛋改掉挑食的习惯……不如说,反而会变得更加讨厌才对吧……
——如是,我的预想不幸地命中了。
第二天早上的餐桌面,拿出满载胡萝卜的汤的时候,
「讨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要吃掉碗中密密麻麻地浮在汤面的胡萝卜,蠢蛋光是看到那情景,脸上就浮现出荨麻疹猝倒在一边了。
三天后——
好不容易才到达城寨都市塞斯达斯的我们首要的行动,就是收集情报。
这三天里,虽然也从逃出塞斯达斯的人身上打听到各种各样的事,不过想要得到正确的情报果然最好还是向军人打听。
而且,所幸的是以我们所处的立场允许我们从军队那里获知情报。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兰德鲁的宫廷魔法师,蠢蛋则是为了讨伐魔王而展开旅行的海德菲尔特家的子嗣。
在到达塞斯达斯之前也听说过,市区那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店铺基本上也没有关门,人流也一如既往。
只不过,街上漂浮着的气氛果然还是充满了独特的紧张感,路过的市民脸上也不见笑意。
为了避难而离开了街道的市民不在少数,现在市区门口的情况非常混乱。
而被赶出城堡的军队,就跟听说的一样正在城堡和市区之间的地方布阵。
「初次见面。我是埃鲁泽。职位是军团长。」(注:原文是千人队长,查了一下应该是指古罗马军制的军团长,军团人数编制为4000到6000人。后面的百夫长依然是指罗马军制的军衔。)
接待到阵上拜访的我们的是治理塞斯达斯的安吉鲁=卡班将军的心腹,有着『银狼』这个外号之称的,尤里=埃鲁泽军团长。
「因为将军已经很疲劳了,虽然有失礼节但还请让我说明一下塞斯达斯的现状。还望见谅。」
「不,不敢当。埃鲁泽队长的活跃我们也有所耳闻。有幸得会实在是非常光荣。」
埃鲁泽军团长,可是兰德鲁军中首屈一指的剑士。若非是平民出身,恐怕已是准将……或许说是将军之位也毫不为过。
和净是贵族的宫廷魔法师不同,军队中平民出身者不在少数。虽然这么说,果然,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平民和贵族间还是有差距的。平民出身者,不管建立了多少军功,通常都无法获得百夫长之上的职位。换句话说,埃鲁泽队长能升迁到百夫长之上的军团长一职,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虽以猛将之称闻名于世、但年事已高的卡班将军已经将实质上的指挥权让给了他,这样的传闻也略有耳闻。
和埃鲁泽队长见面还是第一次,果然如所闻一般,确实是历尽艰难的相貌。言谈举止成熟稳重,而眼光则犹如猛禽般锐利,修剪得颇短的银发更是为其精悍增添了一笔。就连姿势也没有半点歪斜。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好呢。」
「首先从根本的地方入手如何。塞斯达斯城堡被魔王的女儿占领一事,是事实吗?」
「实在是难以启齿,确实是事实没错。」
随着那精悍的脸容上浮现出了一丝苦涩,埃鲁泽队长对于我的提问点头肯定。
「不必泄气。毕竟对手是魔王的女儿……」
「真是可耻啊。不管怎么说,我军……不用说,还包括我……就连魔王女儿的一刀都无法挡下。」
按埃鲁泽队长的话来看,魔王之女似乎是带着铺天盖地的大群魔物出现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魔物的话,我们是不会败退的。但是,跟从魔王女儿的,还有炎魔、鹏鸟、鵺兽和洪巴巴……之类的,非常强大的魔物。」(注:上述魔物分别是《魔戒》中的炎魔Balrog;阿拉伯神话中的鹏鸟Rukh,万智牌的描述中是类似不死鸟的存在;《平家物语》中著名的鵺兽,外貌似乎跟四不像是亲戚;《吉尔伽美什叙事诗》中的怪物Humbaba,声如洪水口吐毒火,虽说是怪物不过却是森林的守护神)
埃鲁泽队长列举出来的魔物,都有着普通的剑士和魔法师难以抗衡的力量。
埃鲁泽队长作出让军队撤退的判断,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明智。
「让人费解的是,对于撤退的我军,敌人完全没有来追击。」
「那不是……为了避免太过深追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敌人与我军的战力差,是压倒性的。若是猫和老鼠的差距,老鼠或许还能咬下猫的鼻子。但是,如果将敌人的战力比喻成猫,我军就是远远劣于对方的老鼠了。明明应当没有为了深追而犹豫的必要。可是……」
埃鲁泽队长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紧紧的咬着臼齿似的。
没有特地去打倒的必要,彷如被轻视为微不足道的对手……对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之后怎样了?」
「呼啊~」
打着大到足以把拳头塞进去的哈欠的,正是蠢蛋。
这家伙对这种事情真是完完全全的没兴趣。
瞥了蠢蛋一眼的埃鲁泽队长,倒没有不快地皱眉,而是回答了我的询问。
「到底在城堡做了什么……这点实在不得而知,不过除了某个奇怪的要求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显眼的行动。」
「奇怪的要求?」
「绝对不要接受占领了达利亚城堡的另一个魔王之女的要求……之类的。」
这点,确实是很奇怪的……无法读懂其真意的要求。
达利亚城堡是位于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属于法布鲁尼亚的城堡。
魔王之女夺下的并不只有塞斯达斯城堡。看来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也被别的魔王之女夺下了……我们在昨天就听到这类传闻。
「达利亚城堡也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那也是,事实。」
「就是说,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边境的城堡都同时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正是如此。」
这还真是,错综复杂的事态啊。
要是魔王之女也在法布鲁尼亚出现了的话,那么趁着塞斯达斯城堡机能瘫痪的现在大举进攻的可能性,也就低了。
虽说如此,魔王的女儿们的目的尚不明确的如今,也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那么,夺取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也是……?」
「是的。那边也是,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埃鲁泽队长皱着眉说道。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各自将本国最强的战士带到自己的跟前……这样的说。」
夺下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自称阿妮亚的她,乘在巨大的飞龙背上于塞斯达斯城堡现身。
然后,留下刚才提到的要求后,再到法布鲁尼亚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后便自行离去了。
带着众多强大魔物的另一个魔王之女在塞斯达斯现身,是那过了半天之后的事。
按顺序来说,比起塞斯达斯城堡被占领的时间,达利亚城堡要更早一些。
「不答应要求的话下,会怎样?」
询问会怎样的正是知江小姐。
「阿妮亚……占据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说要是在一个月间不答应要求的话就对两国展开无差别攻击。另一个魔王女儿……这边的话,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嗯——,我无意识地这么呻吟起来。
敌人的目的,不管怎样也看不透。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要求交出两国最强战士的阿妮亚的目的,是单纯的想要打倒两国最强的战士……还是说,在考虑要利用些什么呢……
占领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女儿,则更加无法理解。不要接受阿妮亚的要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魔王之女要妨碍魔王之女的目的……这么说的话,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坚如磐石吗?
若真如此,可以从中找出破绽也说不定。不过,是陷阱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达利亚城堡的现状,没法把握吗?」
因为我的提问,埃鲁泽队长把投向了知江小姐的视线放回了我身上,并点了点头。
「达利亚的守备军也感觉到与魔王之女之间的战力悬殊,早早就撤退了。现在好像是在城堡西边布阵了……」
「跟这边一样,的情况吗……」
即使是凭着科学的发展,至今已成为大陆第一军事大国的法布鲁尼亚,以魔王之女为敌也难免陷入苦战。
「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果然,就是约基姆=费加罗大佐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
点了点头的埃鲁泽队长的眼中,斗志和畏惧……可以看到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刚刚他的眼中,肯定是映着如今不在这里的约基姆=费加罗的身影吧。
既然是在边境城堡这种最前线奋战的埃鲁泽队长,应该也曾见过约基姆=费加罗吧。
身处科学和魔法之国——法布鲁尼亚,凭借着剑术爬上了大佐之位,更从女帝缇耶玛利亚那里获得了『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称号。
其剑术,可以说是能够与兰德鲁最强的剑士雷文大人匹敌。
「我曾和约基姆=费加罗交战过……那已经可以说是规格上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了。」
「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吗。」
「兰德鲁里可以和那个男人一较高下的,大概就是海德菲尔特将军……又或许是——」
说到一半,埃鲁泽队长的视线投向了我的斜后方——也就是蠢蛋的方向。
「雷克斯大人了吧。」
「哎?我?」
突然被矛头指中的蠢蛋,挥了挥刚才还在掏耳朵的手说道。
「太高估了。我才没有跟那种超强的家伙打架的斗志啦。」
「埃鲁泽队长你,曾经见过蠢……不对,雷克斯大人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不。只不过,我也同为剑士,所以可以明白。」
原来如此……
不愧是军团长。既然经历过无数的修罗场,自然也会拥有相应的眼力。
「法布鲁尼亚打算交出约基姆=费加罗吗?」
「不知道。但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举动……」
「假如约基姆=费加罗和那个名为阿妮亚的魔王之女战斗……你认为哪边会赢?」
埃鲁泽队长他,和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两者都直接见过面。这样的他的意见,应该很可靠。
埃鲁泽队长的回答,并没有马上就得出来。
他闭上双目,浅黑的眉头刻画出了深深的皱纹,片刻后——带着就像是在作出什么苦涩的决定似的表情,埃鲁泽队长终于给出了回答。
「……阿妮亚。」
「这样……吗?」
「应该算不上是绝对性的差距吧。只不过,要问那边更胜一筹的话,应该是阿妮亚那边……我是这么认为的。」
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之间,阿妮亚要更胜一筹。
也就是,即使是身怀能和约基姆=费加罗一较高下的雷文大人的剑术,要打倒阿妮亚也是相当困难的意思。
埃鲁泽队长正是能理解其意义,才会以一副苦涩的表情回答。
「而且阿妮亚有飞龙跟着她,算上其战力的话,约基姆=费加罗要只身战胜阿妮亚,已经接近不可能了。」
「……那么,阿妮亚的要求……」
「绝对不能接受。卡班将军也,向狄卡德将军情愿了必须坚决拒绝那个要求。和法布鲁尼亚的冲突正式化、魔王军的大举侵略逐渐迫近的如今,『剑之大国』决不能失去海德菲尔特将军。」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不能轻率地交出去……雷克斯大人。」
「呜哎?」
我没有转过身,只是回头盯着蠢蛋那张靠不住的脸。然后说道。
「我们,去打倒阿妮亚吧。」
我满怀决意地说道,蠢蛋的回答则是「哎——……」的充满了露骨的不满声。
「哎……个鬼啊!」
咚的一声,我用魔杖狠狠地砸在地板上,蠢蛋随之「呜」的呻吟一声后退半步。
「虽然不知道阿妮亚是打算杀死雷文大人还是要加以利用,但无论怎样都是无法容许的。然而,要是不接受要求的话,就会有无辜的平民牺牲。这种情况,你认为最好的选项是什么?」
「对方不是说想见大哥么?那么,让他们见面不就好了么。」
「别说蠢话!对面说不定准备着什么陷阱等着呢!」
我怒喝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高亢,就连我自己也稍微吃了一惊。
当然,吃惊的并不只有我。
被怒喝的蠢蛋就像是要保护自己似的抱头蹲起来,知江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埃鲁泽队长那边也传来了咽了咽口水的气息。
「不,不要发怒啊……再说,既然可能有陷阱,为什么非得让我们去啊。好恐怖啊。」
蠢蛋战战兢兢地把护着头的手松开了一些,说道。
「那个……当然,是为了守护雷文大人。」
对于我的回答,蠢蛋就像是闹别扭一样撅起了嘴来。
「就那么重视大哥吗。」
「当然。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而且……」
刚才的话,在我刚想说出来的时候又吞了回去。
「而且……什么啊?」
「不……」
我所吞回去的感情,是我对于雷文大人的个人感情。
雷文大人是王宫里唯一一个,并非以生在平民的我的出身、而是以实力来评价我的人。
对于雷文大人,我既是无比感谢,也无比的尊敬。
被下令作为毫无干劲的蠢蛋的侍从去讨伐魔王的时候,也因为觉得雷文大人结果还是跟其他贵族一样把我当成了碍事者而怨恨过他,不过虽然蠢蛋没有干劲但却有着足够的实力。
雷文大人之所以让我成为蠢蛋的侍从,是要为难我,还是出于纯粹的期待……真正的意思我至今也弄不清楚。
而且,即使说雷文大人真的是要为难我,要是没有雷文大人的话,我的实力和努力也就不会被任何人认可,也无法实现成为奶奶一样的魔法师的愿望,就那样抱着沮丧回去故乡了吧。
没有雷文大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要是雷文大人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一定会受到犹如半身被撕裂的伤痛与丧失感所折磨吧。
「总之,绝对不能将雷文大人交给敌人。而且,要是在这里成功讨伐魔王之女的话,之后与魔王女儿的战斗也会变得有利。幸运的是,我们有和魔王之女战斗过的经验,比起等待军队的增援,不觉得更应该由我们来打先头阵吗?」
「完全,不觉得——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蠢蛋还是撅着嘴,不爽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怎么回事啊,这个反抗的态度。
虽然他讨厌战斗是平时就有的事,但这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就这么讨厌,保护兄长吗?」
蠢蛋就那样撇过头去,不作回答。
我向着知江小姐那边走过去,小声问她。
「雷克斯大人他,跟雷文大人关系不好吗?」
蠢蛋他对于雷姆莉亚大人的事,并不讨厌,只是觉得有点可怕。
但蠢蛋对于兄长的雷文大人是怎么想的呢……虽然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不过蠢蛋他讨厌雷文大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雷文大人逼蠢蛋上路,而蠢蛋对此怀恨在心吗……
「不,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知江小姐小声地说道。
「雷克斯大人会采取那种态度,与其说是针对雷文大人还不如说是针对安玖大人的。」
「哎?」
「理由的话,请安玖大人自己想一下。」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了一下,便退下了一步。
知江小姐似乎是理解了蠢蛋会闹别扭的原因,却没打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在于我……虽然是这样的样子,我却毫无头绪。
我明明只是,说要用我们的双手来守护雷文大人而已。
如果只是像平时那样,单纯的讨厌去的话只要揪着他屁股把他带过去就好了,可是讨厌到表现出那种露骨的不快态度的话,要怎么办就完全不知道了。
魔王之女并不是我单人匹马能应付的对手……
即使这样,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喊着「那么我就一个人去战斗!」什么的坚持要逞强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并没有产生那种感觉呢。
从王都出发旅行后便一直和蠢蛋在一起,途中知江小姐也加入了……因为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才会觉得一个人的话就会很辛苦了也说不定。
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变弱了呢……
数番和强敌战斗过,作为魔法师的实力毫无疑问应该是提升没错。
可是,意志上变弱了的话……不得不一个人战斗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啊——真是的!」
突然发出了像是很痛苦似的声音的,正是蠢蛋。
「我知道了啦!我去!」
「雷克斯……大人?」
一脸困扰地挠着那夹杂着银色的黑发的蠢蛋,错开了我那直勾勾的视线,然后说道。
「所以说……不要哭啦。」
「哎……?」
蠢蛋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难以置信。
我居然因为这种事……因为蠢蛋没有理睬自己就哭了什么的……
「太好了,安玖大人。」
从一旁上来的知江小姐,带着笑容向我递出了手帕。
「才不……好啊。我……总好像,变软弱了的样子啊……」
手帕的话我自己也带着,但是这里只好接受知江小姐的厚意。我接过了手帕,拭去了自己的眼泪。
「安玖大人你,并没有变弱。安玖大人现在所感受到的感情,终有一日肯定,会成为胜过剑或是魔法的武器的。这点可以由我知江来保证。」
虽然不大理解知江小姐这话的意思,但是既然她也说保证了,现在只好相信她吧。
把手帕还给知江小姐后,我向着埃鲁泽队长低下了头。
「让你见笑了。」
「不。」
这边突然就开始闹起矛盾来了,埃鲁泽队长心里也会困惑吧。肯定会觉得不愉快吧。不过,不愧是钢铁般的军人。不管是表情还是姿势都看不出一丝的动摇。
我再次重新,向埃鲁泽队长传达了我们要去讨伐魔王之女的意思。
这里所说的魔王之女,不仅仅是阿妮亚,还包括了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另外一个魔王之女。
虽然要求交出雷文大人的是阿妮亚那边,但也不能把本国的敌人放在后面。
「雷克斯大人的话或许能和魔王之女激战一番。要是有了安玖大人和知江大人之力,也就如虎添翼了吧。我这边会向卡班将军进言的了。」
「感激不尽。」
我向埃鲁泽队长深深低下了头。
埃鲁泽队长并非以出身来判断个人价值的人。这点,从刚才的交往中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比起出身和地位更尊重实力。这不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吗。即使说无法与魔王之女互角,但也已经是,足以让人相当敬重的人物了。
那么——
塞斯达斯和达利亚,夺下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的两座城堡的,两名魔王之女。
她们所盯上的到底是什么呢。法布鲁尼亚又会怎样行动呢。不确定要素实在太多,但即使无法摒除不安,为了守护雷文大人这边也决不能认输。
第二天——
从作为塞斯达斯领主的卡班将军那获得正式许可之后,我们便为了解放城堡而前去挑战魔王之女。
这边的战力只有蠢蛋和我,还有知江小姐。
埃鲁泽队长那边原本准备派出精锐军队与我们同行——虽说有过这样打算,不过这份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倒不是说会成为累赘。不管怎么说,即使是精锐的军队对魔王之女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只不过,夺取塞斯达斯、达利亚的城堡的魔王之女,据说不管哪个都带着强力的魔物。那至少能发挥到吸引它们注意的作用。
所以,要是考虑到我们失败的情况,在援军还没有到达的现在,再去削减弱队战力实在说不上是上策。
「就像昨天说的那样,首先去讨伐占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
「明白。」
「是——」
我们正处于连通城堡区域和市区的大路。会觉得来往的行人比昨天还要少,应该不是错觉吧。
「虽然听说有无数强力的魔物跟着,不过总觉得有点在意啊。」
视线直指的遥远前方——向着塞斯达斯城堡那边。
「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呢……」
知江小姐小声说道,我则点了下头。
「这点,实在是很让人在意。」
魔王之女身边明明应该有魔物跟着才对。而且其数量足以遮天蔽日,埃鲁泽队长是这么说的。
然而,现在城堡上空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并不仅仅是今天。昨天也是,果然还是无法确认魔物的踪影。
昨天就注意到这情况的我,在这之前,就向来到我们留宿的地方传达卡班将军的许可的埃鲁泽队长,打听过不见魔物踪影的事。
据埃鲁泽队长所说的,从市区和军队阵地里都看不到魔物,即使斥候去到城堡附近也没有魔物出现。
「应该是隐藏在城堡里面吧?」
知江小姐一手扶着脸颊,歪了歪小小的脑袋。
「平常的话应该是那样,但我在考虑别的可能性。」
我不认为那数量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可以全部进入城堡里面,而且城堡那边也是静谧到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别的可能性……吗?」
「嗯。比如说——」
「喂。那个是啥。」
蠢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
「那个。」
蠢蛋所指的那个方向,是个醉汉……吧。那是个晃晃悠悠跨着大步,穿着外套的人影。
看上随时会摔倒都不奇怪……啊,摔倒了。
「去看看情况吧。」
蠢蛋小跑接近那个人了。
真想把那个醉汉放着不管……尽管这么想着,也有可能是病人或者是伤者,总之,还是先过去那边看一下吧。
和知江小姐交换过眼神,相互点头后,便跟在蠢蛋后面了。
「情况严重吗?」
我越过了蹲下来的蠢蛋的肩,窥探着对方的样子。
「哦呀……?」
虽然对方跌跌撞撞的时候因为风帽的缘故既看不到脸也无法得知性别,不过因为倒下正好风帽也掉了,对方的脸刚好也露了出来。
是个少年。
年纪的话,十三、四岁……的样子吧。至少,比我要小这点应该不会错的。
「真罕见呢——」
蠢蛋一边摸着少年的脸一边说道。
「茶色的肌肤,还是第一次见呢。」
「应该说是褐色。这种状况下。」
少年的肌肤颜色,是兰德鲁……应该说,阿黛尔大陆也非常罕见的褐色。
「柯雷班那边……的人吧。」
知江小姐歪着小脑袋说道,我则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恐怕是……」
褐色的肌肤,是南方的大陆——柯雷班人的特征。
可是,少年的头发却不是白色。柯雷班人有着褐色肌肤和白发的特征,然而少年的头发却是黑色。
「喂——哎。」
蠢蛋轻轻地扇着对方的脸,不过少年并没有醒过来。
「总之,先走吧——」
「是呢。这里可是大路的正中间。」
「嘿咻。」
蠢蛋抱起少年站了起来。
「真轻呢……啊咧?」
「怎么了?」
「哦,这家伙还真是……」
蠢蛋无视了我的提问,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看上去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到底怎么了?能让我听听么……」
「欸?啊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这家伙是……」
从作为塞斯达斯领主的卡班将军那获得正式许可之后,我们便为了解放城堡而前去挑战魔王之女。
这边的战力只有蠢蛋和我,还有知江小姐。
埃鲁泽队长那边原本准备派出精锐军队与我们同行——虽说有过这样打算,不过这份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倒不是说会成为累赘。不管怎么说,即使是精锐的军队对魔王之女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只不过,夺取塞斯达斯、达利亚的城堡的魔王之女,据说不管哪个都带着强力的魔物。那至少能发挥到吸引它们注意的作用。
所以,要是考虑到我们失败的情况,在援军还没有到达的现在,再去削减弱队战力实在说不上是上策。
「就像昨天说的那样,首先去讨伐占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
「明白。」
「是——」
我们正处于连通城堡区域和市区的大路。会觉得来往的行人比昨天还要少,应该不是错觉吧。
「虽然听说有无数强力的魔物跟着,不过总觉得有点在意啊。」
视线直指的遥远前方——向着塞斯达斯城堡那边。
「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呢……」
知江小姐小声说道,我则点了下头。
「这点,实在是很让人在意。」
魔王之女身边明明应该有魔物跟着才对。而且其数量足以遮天蔽日,埃鲁泽队长是这么说的。
然而,现在城堡上空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并不仅仅是今天。昨天也是,果然还是无法确认魔物的踪影。
昨天就注意到这情况的我,在这之前,就向来到我们留宿的地方传达卡班将军的许可的埃鲁泽队长,打听过不见魔物踪影的事。
据埃鲁泽队长所说的,从市区和军队阵地里都看不到魔物,即使斥候去到城堡附近也没有魔物出现。
「应该是隐藏在城堡里面吧?」
知江小姐一手扶着脸颊,歪了歪小小的脑袋。
「平常的话应该是那样,但我在考虑别的可能性。」
我不认为那数量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可以全部进入城堡里面,而且城堡那边也是静谧到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别的可能性……吗?」
「嗯。比如说——」
「喂。那个是啥。」
蠢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
「那个。」
蠢蛋所指的那个方向,是个醉汉……吧。那是个晃晃悠悠跨着大步,穿着外套的人影。
看上随时会摔倒都不奇怪……啊,摔倒了。
「去看看情况吧。」
蠢蛋小跑接近那个人了。
真想把那个醉汉放着不管……尽管这么想着,也有可能是病人或者是伤者,总之,还是先过去那边看一下吧。
和知江小姐交换过眼神,相互点头后,便跟在蠢蛋后面了。
「情况严重吗?」
我越过了蹲下来的蠢蛋的肩,窥探着对方的样子。
「哦呀……?」
虽然对方跌跌撞撞的时候因为风帽的缘故既看不到脸也无法得知性别,不过因为倒下正好风帽也掉了,对方的脸刚好也露了出来。
是个少年。
年纪的话,十三、四岁……的样子吧。至少,比我要小这点应该不会错的。
「真罕见呢——」
蠢蛋一边摸着少年的脸一边说道。
「茶色的肌肤,还是第一次见呢。」
「应该说是褐色。这种状况下。」
少年的肌肤颜色,是兰德鲁……应该说,阿黛尔大陆也非常罕见的褐色。
「柯雷班那边……的人吧。」
知江小姐歪着小脑袋说道,我则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恐怕是……」
褐色的肌肤,是南方的大陆——柯雷班人的特征。
可是,少年的头发却不是白色。柯雷班人有着褐色肌肤和白发的特征,然而少年的头发却是黑色。
「喂——哎。」
蠢蛋轻轻地扇着对方的脸,不过少年并没有醒过来。
「总之,先走吧——」
「是呢。这里可是大路的正中间。」
「嘿咻。」
蠢蛋抱起少年站了起来。
「真轻呢……啊咧?」
「怎么了?」
「哦,这家伙还真是……」
蠢蛋无视了我的提问,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看上去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到底怎么了?能让我听听么……」
「欸?啊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这家伙是……」
咕——
突如其来的那个声音,让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刚才的声音是……」
「肚子里的馋虫……吧?」
「我也,听到那样的声音。」
「刚才的声音是……」
「肚子里的馋虫……吧?」
「我也,听到那样的声音。」
咕——
就像在表示肯定一样,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不是我哟。」(安玖)
「也不是我(俺)啊。」
「也不是我。」(知江)
这么说的话……
「嗯……」
少年翻了翻身,睁开了眼。
然后,带着殷切的表情说了一句。
「我(仆)……肚子,饿了……啊……」
犯人确定了。
少年既不是醉汉也不是病人。
而是走着走着因为肚子太饿而倒下了。
「不,不是我哟。」(安玖)
「也不是我(俺)啊。」
「也不是我。」(知江)
这么说的话……
「嗯……」
少年翻了翻身,睁开了眼。
然后,带着殷切的表情说了一句。
「我(仆)……肚子,饿了……啊……」
犯人确定了。
少年既不是醉汉也不是病人。
而是走着走着因为肚子太饿而倒下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来回重复的两种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那是,少年就像风卷残云似的消灭料理的声音;
咔噹
那是,少年叠起空空如也的器皿的声音。
光是看着就觉得肚子很饱了……说起来,他那样吃不会觉得胃痛吗。
少年堆积起来的盘子,已经轻轻松松超过十张了。
体格和食量,完全不相符呢。
少年的体格,比娇小的我还要小上一圈,手足真的像是木柴一样纤细。
「好吃——!」
脸颊上带着饭粒的他叫起来的声音还非常尖锐,一丁点男孩子的感觉都没有。
乱糟糟的黑发和,显眼的浓眉——大体就是这些吧。看上去像是男孩子的部分。
纤细的体格之上,容貌也是,作为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浪费……话虽如此但似乎有些语病,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美少年。
实际上是女孩子,就算这么说,估计也不怎么会吃惊就能接受得了吧。
嘛,要说明一下现在的这个情况的话,就如同所见的那样。
因为跟前就是对方倒下的现场,又不能就那样把他放下不管,所以就把少年带到酒店享受大餐了……
虽然实际上是没有花在这种事上的时间的……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再来一碗——!」
少年的再来一碗宣言已经在店内响起过三次了。
啊啊,来收拾碟子的店员小姐显然有点哑然了。
也是呢。毕竟我也说不出话来。……不过——
「还真能吃呢——好吃吗?」
「那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反应则不一样。两人都带着笑容守望着少年的食相。
「很好吃!我啊,超幸福!」
回答了蠢蛋问题的少年脸上,就如同字面一样无比幸福。
「是吗——太好了。」
「嗯!」
咳咳的,干咳了几声,我把少年的目光吸引过这边来。
「……总之,请先告诉我们名字。」
「名字?我的?没有说过吗?」
「之前虽然也曾问过,不过还没回答就完了。」
之前的意思是,在第一顿料理端到这里的事。
询问他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合符礼仪……虽然如此,但刚才这边的自我介绍完了后刚要问少年的名字时,正好料理就端过来了。
(午饭——!)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那边俘获了。
「好像是这样呢。抱歉了呢?」
「不……」
「诺爱儿。我的名字是诺爱儿。」
少年如花般——而且是朝着太阳绽放着的花朵那般笑着报上了名字。
「多多指教了呢,安玖。」
哦呀?
真意外,似乎好好记住了我的名字的样子呢。料理端到面前时的他,简直就像是魂魄出窍一样发着呆,这边的自我介绍居然有好好听进脑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伊尔和知江也是,多多指教了呢。」
并不只是我,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名字也好好记住了。佩服佩服……虽然话是这么说。
「诺爱儿。雷克斯大人是贵族。你知道用中间名来称呼贵族是很失礼的这种理所当然的常识吗?」
兰德鲁的贵族的中间名,是成人前的名字——也就是说乳名,所以亲人之外的人使用中间名来称呼成人的贵族,这本来就是有失礼仪的行为。
蠢蛋并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我也是,以前的话即使用中间名来称呼他,也不会多想什么。
但是现在,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从蠢蛋出生起就照顾他到现在的知江小姐之外,我并不希望有别的人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他。
——维尔琪……
作为青梅竹马和蠢蛋一起度过漫长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他的半精灵——维尔琪。
她也是,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其中一人。而且,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她的声音,注入了不可动摇的、单方面的爱情。
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知江小姐以外,用伊尔来称呼蠢蛋也没关系的,就只有维尔琪。
陌生人随随便便就用伊尔来称呼蠢蛋的话,总觉得维尔琪对蠢蛋的爱意会变轻,我讨厌这种事。
「这样啊,我,不知道呢。抱歉,雷克斯……大人?」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啦。我也不怎么在意。啊——还有不要加上大人。总觉得又刻板又麻烦,我也不大喜欢。」
「嗯,我知道了。重新说一次,多多指教了,雷克斯。」
「哦,多多指教。」
互相都露齿相视而笑。
「安玖也是,谢谢了。」
「哎?」
「学到东西了。我啊,对这边的……这个国家的事,不怎么了解呢。」
「不,不用谢。这边才是居然说这么小气的话……对不起。」
因为完全没想过对方居然反而会道谢,总觉得有点困扰了。
「诺爱儿你,果然不是兰德鲁的人呢。」
「嗯。」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们你的出身地吗。」
诺爱儿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把眉头皱成了八字,「唔」地呻吟了起来。
「很遥远的国家……吧?」
暧昧的回答。也就是说,果然诺爱儿并不是纯粹的柯雷班人吧。
阿黛尔大陆和柯雷班大陆并非处于敌对状态,所以柯雷班人应该没有蒙混出身地的必要。
可是,诺爱儿却避开坦白说出生地。就是说,虽然他有着柯雷班人的血缘,却并非生在柯雷班。
而且,会避开坦白说出生地的意思就是,他大概是法布鲁尼亚的人吧。而这里是兰德鲁的领地内,甚至还是最前线,针对法布鲁尼亚出身者的目光当然也会严峻起来。
要是诺爱儿是法布鲁尼亚人的话,就不能大意了。
法布鲁尼亚的间谍……也存在这种可能性。
特别是现在这种状况,完全不能说是多虑。
不仅让这边款待了一顿大餐(费用是从蠢蛋的零钱那里拿出来的),要是连情报也被盗取了的话,就太过难看了。
再说啊,明明就没有可以浪费在这种地方的时间,还是赶快……
「小姐,你的屁股不错嘛。不和我来玩一下吗?」(注:这里我犹豫了好久才忍住没用来一发……顺便这家伙用的似乎是我几乎完全看不懂的方言口音,所以有误的话还请谅解)
那把轻薄的声音,是从我们后面那围桌上传来的。
店内的客人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一组……应该说,只有一个人。
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穿着黑衣的男人。
粗略一看,虽然似乎是没有带有武器的样子,不过那个男人应该是冒险者吧。又或许说是佣兵吧。不管是哪边,总之是置身于血腥的世界的人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虽然看不见武器,但是那个男人的黑衣是防刃服。那件衣服有着独特的光泽。
从举止来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跟在我们后面走进店里时的步伐,就像是漂浮着似的轻盈,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小姐,我说小姐啊!不要无视啊。陪我一趟吧……」
男人的声音向着不断把料理送到我们桌的店员小姐。
大概是习惯了客人发出的没品声音吧。店员小姐以清爽的表情无视了那个男人。
也没有,特别要出手帮助的必要了。
「诺爱儿大人你,没有同行的伙伴吗?」
知江小姐开口询问的,也是我想要问的事。
「嗯。只有我一个哦。还有,可以叫我诺爱儿吗?我啊,不大喜欢被称为大人。因为我一点都不伟大啦。」
「好的。那么,我就把敬称省略了哦,诺爱儿。」
「嗯。谢谢,知江。」
有种违和感。
希望不要加上敬称,诺爱儿的这个要求可以理解。可是,他却说不喜欢被人用大人来称呼,也就是说他平时处于被人用大人来称呼的地位吧,如果不是过去有过这种地位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吧。
……总感觉,诺爱儿越来越可疑了。
「诺爱儿你,正在旅行吗?」
这次质问的是蠢蛋。
被外套包裹住的那个身姿,不管怎么看都是旅人的装束。而且,他要是这条街上的居民的话就不会饿到在路边了吧。
「嗯,嘛,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诺爱儿的回答,还是非常暧昧。
「这样啊——很辛苦吧,一个女孩子旅行什么的。」
……哈?
「……刚才,说什么了?」
蠢蛋则是露出了一副「哎?」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一个女孩子旅行很辛苦什么的……」
「那是,在指诺爱儿的事吗?」
「是,是这样没错……啊。」
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蠢蛋砰的一声用握拳敲在掌上。
「安玖你,是把诺爱儿当成了男生吗。」
不用说,正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而蠢蛋则把两只手放到胸前扭扭捏捏地动着,说道。(注:其实就是那个,呃,揉胸的动作吧……)
「诺爱儿是女生哦。对吧,诺爱儿?」
「嗯,我啊,是女生哟。」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说出了冲击性的事实。
「证据,让她看看吧。」
一边说着,蠢蛋双手还是扭扭捏捏的动着。
嗯的点了点头的诺爱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用手捉住外套,然后一口气脱掉。
虽然我不禁「噫」地屏住了呼吸,不过脱掉外套的诺爱儿,倒也没有变成全裸。
外套之下,诺爱儿穿着一件像是法衣一样的衣服。那是以白色为基调的非常清晰的设计,没有袖子,长长的裙摆旁边是大大的口子,纤细而健康的手脚就从那伸展而出。
可是,引人注目的不是手脚。
比起手脚更让我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在衣服下也在明确地主张着自己存在的,可以说是女性象征的部位——也就是说,胸部。
「怎样?我啊,是女生吧?」
诺爱儿双手叉腰,上体的曲线更是特意强调了那两个膨胀物——他,不,对应该是她那小小的身体和稚气未除的脸蛋,简直像是在夸示着那个不相符的大小。
「确,确实是……」
诺爱儿是女生这点倒是不怎么惊讶,虽然这么想,不过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来着……」
「不用在意。被当成是男孩子的话,我啊,反而会觉得高兴。」
「是,是这样吗……」
被搞错了性别反而会高兴……这还真是,非常新鲜的感觉呢。
或许只是我单纯的多心了也说不定……总而言之。
「雷克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诺爱儿是女生的?」
虽然诺爱儿作为一个男生来说确实过于纤细也非常可爱。可是,粗略一看的话第一印象不管怎么都是男孩子才对吧。而且她的第一人称也是我(仆)。
「抱起她的时候哟。那个时候,手好像是碰到了胸部了。哦?就这么想了。」
「……原来如此。」
「所以啊,想着到底是什么就试着轻轻揉了下。没想到居然会噗呜啊!」
我把魔杖狠狠的砸在了,笑嘻嘻地用双手做着猥亵动作的蠢蛋的脸。
「居然触碰没有意识的女孩子的身体,简直差劲透顶了!」
「对,对步起……」(注:这里不是错字,恩)
「真是的……」
我叹了口气,向知江小姐问道。
「知江小姐也察觉到了吗?诺爱儿是女生。」
「是的。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是这样吗……」
知江小姐并不是那种会说无聊的谎话的人,所以应该是真的察觉到了吧。
也就是,只有我把诺爱儿误会成是男孩子。
这可真是,失态了啊。作为魔法师的我明明是不得不作为队伍里最冷静的,最能正确观察形势的人才对……
「呐呐,比起那种事,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情绪低落的我,诺爱儿改变了话题。
「安玖你们是,冒险者吗?」
诺爱儿维持着脱下外套的状态坐到椅子上,用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望着我问道。
「欸,嗯。嘛。」
正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冒险者,而是接受了国家特命为了打倒魔王而展开了旅行——可是,不能这么告诉有可能是间谍的诺爱儿。
「果然,是这样啊。呐,安玖你们在进行什么样的冒险?」
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说谎,但在不能说真话的现在,没有办法了。
遗迹的发掘什么的,就这么回答吧——就在我这么想之前。
「是要去干掉魔王的旅行哦。」
蠢蛋没头没脑地把真话说了出来。
「哎?」
诺爱儿会两眼圆瞪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一介冒险者想要去干掉魔王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可能的梦话而已。
嘛,实际上,我们就是在挑战那个不可能就是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打算去跟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见面就是了。」
不要连这种事也说出来啊!
「好痛!」
带着不要说出更多多余的话这种意味,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蠢蛋的小腿。因为是桌子下面的事,当然诺爱儿看不见的。
「……不行……啊。」
直到刚才还一直非常活泼的诺爱儿,表情突然笼上了阴霾。
「不可以……去城堡那边……」
现在声音也是,彷如快要消失的掉那般细小。
「城堡是指,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
「那么,你说的是,我们不可以去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因为……」
「因为?」
诺爱儿从我的视线下逃掉了,紧咬着嘴唇——经过三次呼吸左右的踌躇后,终于回答了。
「因为……就是我啊……」
诺爱儿的肩膀变得很僵硬,就像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握着,这种事即使看不到也能轻易想象出来。
「因为……夺取了城堡的,就是我啊……」
因为诺爱儿的自白而瞪大了眼睛的,并不只有我。蠢蛋和知江小姐——那两个非常豁达的人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那个,就是说……魔王的女儿……的意思吗?诺爱儿,就是你……」
嗯的,诺爱儿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本来以为是男孩子的诺爱儿其实是女孩子的事实也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次的惊讶,和那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过于惊讶,到底要采取什么行动没法当即作出决定。
是要询问夺取城堡的理由吗,还是不容分说地展开攻击呢。
再说,诺爱儿真的是魔王之女吗……
隆布洛泽的样子看上去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诺爱儿的眼睛,看上也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对不起……把城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可是,我,不管怎样也想阻止姐姐……」
「姐姐?」
「阿妮亚……姐姐……」
诺爱儿垂着眼睑说出口的,正是夺取了达利亚城堡,想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交出最强战士的要求的,另一名魔王之女的名字。
既然知道阿妮亚的事……看来,并不是谎言。诺爱儿确实是魔王之女。
「敌人……吗。你是……」
「等等。」
蠢蛋抓住握着魔杖站起身来的我的手腕。
「总之,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总感觉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啊?」
「肯定是有理由的吧。不然的话,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她还是敌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想要挥开蠢蛋的手,所以我强硬的把手拉了回来。可是,蠢蛋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你忘了隆布洛泽了吗!?那个女人明明是那么的凶暴残忍!」
「即使有一个人坏人,也不代表全部魔王之女都是坏人吧?」
「你这个人啊!你是明知道过去的人魔战争里被魔王之女毁灭的国家有多少个,还要这么的说吗!?」
「隆布洛泽……姐姐?」
诺爱儿那像是呆住了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蠢蛋的争执。
「你们认识,隆布洛泽姐姐吗?」
我和蠢蛋面面相觑。
这里……这个回答……非常重要。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
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对方的话,作为隆布洛泽的妹妹的诺爱儿当然,会非常愤怒的吧。
即使说难免一战,随意触怒对方并不能说是上策。
这里就适当地说一下谎——
「抱歉!」
噹!以这种好像要把头撞出肿包的气势把头叩在桌上的,正是蠢蛋。
「把诺爱儿的姐姐干掉的,就是我!」
啊啊啊,这个蠢蛋又说了这种多余的话!
「虽然没想过道歉了能原谅我,不过还是要道歉!抱歉!真的!抱歉!」
因为想到下个瞬间就会突入战斗,我慌忙编织起精神之丝。
可是——
诺爱儿既没有攻击也没有流露出杀气,只是静静地、悲哀地微笑着而已。
「这样啊……隆布洛泽姐姐,已经死了啊……」
「对不起,真的……」
唔的一声,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隆布洛泽姐姐她,伤害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人啊……都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姐姐她被这个世界的人杀死了,虽然很悲哀……虽然非常的悲哀,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诺爱儿眼中浮现出豆大的泪珠,向着头一直伏在桌上的蠢蛋的头,伸出了手去——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蠢蛋而已。
「所以呢,雷克斯……抬起头来好吗?」
作为从者而言,这实在是太失败了。
居然默默地看着,让作为主人的蠢蛋被魔王之女触碰。
诺爱儿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又充满了温柔,就这样——让我不由得忘记了警戒。
「雷克斯也是,因为隆布洛泽姐姐的关系觉得很痛苦吧?明明这样,却还是道歉了,谢谢你。」
「诺爱儿……」
诺爱儿微笑着看着抬起头来的蠢蛋,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看到那滴眼泪的瞬间,我的战意完完全全的被粉碎掉了。
真是的,不承认也不行了。
诺爱儿她,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我,要攻击不带敌意的对手什么的,实在是做不到啊。
「强敌呢。」
一旁的知江小姐,向着解开精神之丝并松开了绷紧的腰的我耳语道。
「啊啊,还真是呢。」
即使对方没有敌意,诺爱儿是魔王之女的事实并不会变。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打倒魔王,总有一天肯定要面临不得不和她一战的局面吧。
而且,那个总有一天——或许是不大遥远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罪魁祸首。
「诺爱儿。」
诺爱儿那被眼泪濡湿的眼瞳,望向了出声呼唤的我。
「请告诉我。你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理由。而且,还有另一个魔王之女——阿妮亚的事。」
嗯的一声,诺爱儿点了点头,知江小姐就像是对待昨天的我那样,递出了手帕。
「谢谢你,知江。」
诺爱儿嫣然一笑后接过了手帕,把眼泪擦拭掉之后开始说道。
「我啊……想要阻止阿妮亚姐姐……因为不希望姐姐杀人,我才会到这边的世界的。」
第十名魔王之女——即是,魔王的末女,这样的诺爱儿尊敬着、爱着全部的九位姐姐,并以她们为豪。
「隆布洛泽姐姐她,虽然对这边的世界的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虽然那决不是能被原谅的事……但是我并不讨厌隆布洛泽姐姐。不如说,我很喜欢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会经常和我一起玩耍的……而且……隆布洛泽姐姐的,那份为了父亲而努力的心情,比起谁都要来得强烈……」
即使对这边的世界而言是非常残虐无道的侵略者的隆布洛泽,只要换一个视点来看的话,就是一个为父亲着想的女儿,一个为妹妹着想的姐姐……
正义和邪恶是表里互为一体的。
对我们而言是邪恶的存在,但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正义……同样的,对我们而言是正义的存在,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邪恶……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对我们而言隆布洛泽是不得不坚决排除的邪恶存在,但要否定魔界人、而且还是血脉相连的妹妹诺爱儿深爱着隆布洛泽的这份感情,即使是我们也做不到。
「我啊,虽然最喜欢隆布洛泽姐姐和其他姐姐了……不过阿妮亚姐姐她……只有阿妮亚姐姐,是特别的……」
魔王的第六位女儿——阿妮亚她,在姊妹中也是武艺尤为优秀的存在。剑技在魔界之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对于那个夜色长发随风而飘、犹如雄狮般挥舞着钢剑的身姿,魔界的人们心怀畏惧地以那个名号称呼她。
『黑狮子』——
而且,对于那样的战士而言,确实是非常意外的事——阿妮亚完全没有杀死过人类的经验。
「阿妮亚姐姐她,非常的温柔。不止对家人,对大家都非常温柔。」
百年前的人魔战争时,厌恶伤害他人的阿妮亚,并没有加入到对这边世界的攻击当中。
当时,除了尚且年幼的末女诺爱儿之外,魔王之女中没有对人类剑刃相向的就只有阿妮亚一人……
为此,她受尽了姊妹的辱骂。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没有战斗。
「欸——魔界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呢——」
蠢蛋一脸佩服地说道。
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阿妮亚身上的那份沉重吧。
拥有压倒性的强大的话,就会因为讨厌伤人而拒绝战斗……
英雄的曾孙和魔王的女儿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但两人却非常的相似。
「连人魔战争的时候也没有参战的阿妮亚,为什么现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任务……」
说到途中,诺爱儿就像是忍耐着痛苦似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了,完成任务……啊。」
「那是,作为魔王之女……魔界的王女的……意思吗?」
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环视了我们三人一眼后问道。
「大家,知道黑死病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
「有所耳闻。」
「我也知道哦。那是魔界的病吧?只有男性会患。」
哎!?
「什么啊,那个吃惊表情。我知道黑死病就这么奇怪吗。」
「不,不是……」
黑死病是,有关魔界的或多或少都会学习到的事——即使说对魔法师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知识,但也说不上是谁都知道的一般常识。
再说即使是一般常识的等级也作出了各种怪事的蠢蛋居然会知道黑死病还真是完全想不到,老实说,吓了一跳。
「因为黑死病的缘故,魔界的男性几乎已经没有了吧?」
「正是这样……还知道得不少呢。」
「因为是从奶奶那里听回来的啦。」
啊啊,原来如此。
这样就能接受了。要是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告诉他的话,蠢蛋是不会忘记的。
「而且还说,曾爷爷和魔王战斗的人魔战争,也是因为黑死病而起的。」
「确实是呢……虽然这边的世界和魔界的争执在黑死病发生之前也不断重复着。不过,黑死病是扩大了人魔战争的导火索这点,并没有错。」
只有魔人男性会患上的病——黑死病的感染力非常强,从爆发起只是过了十年,魔人的男性数量就已经减半了。
「我记得,比起成年男性小孩更容易患上这种病吧?」
「嗯。虽然成年男性中也有没患病的人,但是男孩子……大家,全部都死了。我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出生后很快就死了。」
男性数量减半而生下来的孩子的数量更是激减……即使生下了男婴,也在小时候死了。
对魔人而言,未曾有过的种族危机来访了。
「诺爱儿是双胞胎吗。」
「嗯。所以我啊,被误会成是男孩子的话,会觉得高兴。虽然弟弟生下来后很快就死了,不过,灵魂会和我合二为一继续活下去……」
「这样啊。」
听着诺爱儿和蠢蛋的谈话,我产生了原来如此的想法。
诺爱儿会有这男孩子一样的发型,并以我(仆)来自称,都是为了让弟弟的灵魂能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的感情的表现吧。
即使是魔王的儿子也无法违抗的黑死病。
因为黑死病而面临着种族危机的魔人们,为了打破这个危机而采取了某种手段。
也就是,侵略这边的世界。
魔人的王,魔王梅=海姆,相信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克服黑死病,所以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的侵略战争。
同情的余地,是有的。
对魔人们而言,关系到种族的存续——简直就是在为生存而战。
可是,攻向这边的世界——攻向人类世界的他们,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无数的国家被覆灭,大地上竖起了数不尽的尸体筑成的山。
就像是魔人畏惧黑死病一样,我们人类畏惧着魔人。
之后被称为人魔战争的、关系到两个种族的存亡战争,因为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这位英雄的登场,暂且由人类方取得了胜利。
但是,被雷加克打败而逃回了魔界的魔王梅=海姆,在经过了百年的时间后,想要再度尝试大举侵略这边的世界。
这点,有着人魔战争经过了百年后的现在,也依然受到黑死病威胁的魔人们作为佐证。
「呐。」
用双手抱着后脑勺的蠢蛋他,先是侧目望了我一眼,再望向正面的诺爱儿,提出了一个疑问。
「真的,只要搬过来这边的世界的话,就不会患上黑死病了吗?魔界的人。」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回答道。
「根据,并没有。可是,大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姐姐们,都深信着,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从黑死病之中解放,并为此战斗。明明没有什么根据,还造成了大量的流血。对不起……」
诺爱儿的眼睛那里,又有眼泪落下来了。
想一下。
为什么,魔王他,还有魔界的住人,即使没有根据也要进攻这边的世界……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
对于本来人口就减少了的魔界人来说,战争,理应是尽可能回避的最坏的手段。
从实行那个最坏的手段以来,他们应该已经为克服黑死病而作出了不少努力。但是,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所以,他们只能采取最坏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使现在,大家都相信着。不得不相信……而且,对此期待着。不管是父亲还是作为父亲的女儿的我们,所以,阿妮亚姐姐她……」
「为了回应人们的期待,而和人类战斗……吗。」
诺爱儿点了点头,而且,「嘶嘶」地抽泣着。
「可以……理解。」
持有『黑狮子』外号的魔界第一剑士,因其温柔的性格而没有在人魔战争中参战的阿妮亚……
但是,十名魔王之女在人魔战争中减少了五人,而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之后就又减少了一人。
这么一来的话,不想战斗所以就不战斗,已经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阿妮亚是这么考虑吧。
百年前所放弃的作为魔界王女的义务,如今不得不再次实现。
为了苦苦残喘的民众。
所以,『黑狮子』阿妮亚拿起了剑……
明明是看着诺爱儿的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蠢蛋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对处境和自己非常相似的,选择了战斗的阿妮亚。
「为了大家而决定战斗的阿妮亚姐姐,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可是……我啊,不想姐姐杀人。要是,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姐姐她,也一定会一生都不断沉浸在痛苦之中吧……」
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的疑问,在此被诺爱儿打破了。
「阿妮亚她,可是夺取了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哟?那个时候,都没有杀死法布鲁尼亚的士兵吗?」
「嗯。虽然我觉得会有很多受伤的人,但应该没有死去的人。因为姐姐她,拼命留手了。」
「就是说,你看到阿妮亚攻击达利亚城堡的情景了?」
「嗯……」
诺爱儿一下子垂下了肩膀。
「……制止过了。可是,姐姐她说,要是妨碍她的话就连我也不会放过,然后让基古……啊,基古是姐姐的龙的名字……让基古来监视我……」
「说服没有奏效……吗。」
诺爱儿垂头丧气的,轻轻点了点头。
「阿妮亚的决意非常坚决呢。」
「可是,啊。」
蠢蛋说话了。
「结果,还没有杀任何人对吧?所以啊,办得到。说服。呐?」
确实。虽然说已经作出了战斗的决意,但既然不想杀人说明了阿妮亚的本质并没有变。
从这点来说,蠢蛋所说的还有说服的余地,并没有错。
但是,我的解释并不一样。
「我认为,要颠覆阿妮亚的决意是极其困难的。」
诺爱儿抬起头来,濡湿的双目望向了我。
「阿妮亚,恐怕是打算以最少的牺牲让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这两个国家投降吧。以打到两国最强的剑士的方式。」
诺爱儿的眼睛,马上就垂下了。同时还紧咬着唇。
从那个表情看来,我确信了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错误。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约基姆=费加罗大佐对于法布鲁尼亚,既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同时也是领袖一样的人物。要是打倒了那二人的话,两国的战意会坠到谷底吧。本来国境的城堡就吃了大败仗,这么一来效果更是难以想象。」
接着,要是作为军事大国的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败在魔王之女的军队之下,也会给其他国家造成强大的冲击吧。
「那就是,诺爱儿的姐姐所盯上的目标吗……」
「是的。对吧,诺爱儿?」
「嗯……」
「就是说,阿妮亚在心中妥协了。虽然没法大量杀戮,但是,并不介意为了胜利而杀死必要的最低限度的人。」
将自己认为到底是不可能的那部分放弃,并割舍掉。
取而代之,只有这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的唯一一点,即使不得不扼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部分,也要坚决地贯彻。
阿妮亚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妥协的最后让决定更加坚固……就是这样呢。」
「正是如此。」
对于知江小姐的发言我点了点头。
「诺爱儿,即使这样你也……」
「不会放弃哟。」
诺爱儿打断了我的提问回答道。
她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被眼泪濡湿的眼睛,可以看出包含了绝对不会再次低头的决意。
「我啊,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让阿妮亚姐姐杀人的。」
「就是这种气势,诺爱儿!」
「嗯!」
竖着表示good的大拇指的蠢蛋咧嘴笑了,诺爱儿也以同样的表情回应他。
虽然我认为勇往直前是很好的事……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认为可以颠覆阿妮亚的决意。
从诺爱儿的话来看,阿妮亚有着温柔的心灵的同时,也是头脑超级顽固一本正经的人物。
对于一本正经的人来说,决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有时,甚至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阿妮亚她,和蠢蛋很像。但是,从一本正经的意义来说,或许和我比较相近。
阿妮亚的决意之重,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
正因为明白,所以我并不认为可以颠覆她的决意……
而且悬念,还有一点。
那就是,阿妮亚只是杀了一个人之后就完全不再迷惘的可能性。
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和杀死千人跟杀死百万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内心无法忍受杀人的罪恶感,就会被那股狂气所压垮……
一本正经的人的内心,往往,对于外侧的痛楚有着很强的忍耐力,但在自己胸中产生的疼痛面前却显得非常脆弱。
「呐,安玖。」
呼唤着我的诺爱儿的眼中,气势非常高涨。
「雷克斯和知江也是……我有一个请求。」
诺爱儿的请求。
内容,我已经察觉到了。
「阿妮亚姐姐的说服,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预料之中。
「哦,包在我身上。」
蠢蛋会说这种大话,也在预测之中。
真是的,这个男人……
明明在我拜托他希望能借出他的力量来守护雷文大人的时候,还那么的厌恶……
「虽然只有绵力,我会尽力帮忙的。」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追随在蠢蛋之后。
她会追随蠢蛋的决定在立场上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也是没办法的。
要说到立场的话,毕竟我也是蠢蛋的侍从,所以和知江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不可以就这样无条件地答应诺爱儿的请求。
「条件,有两个。」
我竖起了食指和中指说道。
「阿妮亚的说服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诺爱儿,你都要离开塞斯达斯。当然,魔物也要一起离开。这就是其中一个条件。接受吗?」
对于深深地点了点头的诺爱儿,我则是同样点头并弯下了中指。
「而且还有件想要确认的事,诺爱儿,你所使役的魔物是——」
「幻术,哟。」
果然。
埃鲁泽队长说,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也就是诺爱儿,是带着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的。
但是,军队撤退以来,就完全目击不到魔物的踪影了。之前也是,从远处眺望的时候,果然还是看不见魔物的踪影,而且就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本来我就觉得奇怪。」
足以覆盖天空的魔物,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有可能,魔物什么的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预想,在于诺爱儿相遇之前就考虑过了。
也就是说,幻术。
若然是魔王之女,即使能一度作出那种数量的魔物的幻影,也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
实际上,诺爱儿正是这么做的。
「我啊,很擅长幻术的。虽然之外的就完全不行了。」
哎嘿的,诺爱儿吐出小舌头。
「已经是十分可怕的能力了。」
一开始就将埃鲁泽队长,还有惯于实战的塞斯达斯兵完全压倒了,光是这样就可以说诺爱儿的幻术非常出色了。
假如即使知道了那是幻术,但大量的、而且非常强力的魔物就在眼前的话,不管是有着怎样的胆力也会丧失战意吧。
「可是,没关系吗?就这么简单地暴露自己的能力……」
诺爱儿并没有加害人类的想法,这点已经非常清楚了。即使如此,作为魔人的她对我们而言是必须要打倒的魔王之女。总有一天会到不得不交战的时候。明明如此。
「没关系的。因为不想对安玖你们,隐瞒啦。」
诺爱儿带着笑容回答。
看着那张有如向日葵那般明亮而精神的笑脸,不禁觉得这个设想着总有一天要跟她一战的自己,真是无比卑微的人类。
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想过要露出和她一样的笑容。
我啊,这样就好了。时常设想着最坏的情况,怀疑着所有接近过来的人。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好人,不管蠢蛋和知江小姐如何宽心,只有我会不断地抱着怀疑。这就是,我的任务。
不管是都多么污秽的任务,都没所谓。为了能完成这趟旅行,不管多么污秽都没关系。
作为对于诺爱儿的笑容的回应,我将还在立着的食指移到了诺爱儿的笑容前面。
「第二个条件。」
「呜,嗯。」
对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图把笑容换成紧张的表情的诺爱儿,我告知了第二个条件。
「阿妮亚的说服失败了,要和她战斗的时候,我们会全力战斗的。全力的意思就是,我们会抱着杀死对方的觉悟战斗。诺爱儿,那个时候的你,绝对不能够出手。」
原本就瞪得很大的诺爱儿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加大了。
「我不会说让你成为我们的友方。作为代替,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敌人。」
我最害怕的就是,和阿妮亚战斗的时候,诺爱儿会站在阿妮亚那边。
不管怎么说,阿妮亚对诺爱儿而言是她最爱的姐姐,要是有万一的话诺爱儿当然会站在阿妮亚那边吧。那样一来,我们就得同时以两名魔王之女为敌了。
光是阿妮亚一人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敌了,要是再加上诺爱儿的力量的话,我们完全没有胜算。
当然,即使诺爱儿在这里接受了条件,也没法防止诺爱儿成为我们的敌人。即使这样,要是诺爱儿在此接受了条件的话,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简单地背叛我们的吧。
即使会觉得自己利用了诺爱儿温柔的性格,从而提出卑劣的条件,我还是会不择手段的。
「没关系的啦。」
蠢蛋用轻快的口调说道。
「诺爱儿的姐姐,肯定会明白,诺爱儿的心意的。」
我拼命忍住了涌上来的想要叹息的冲动。
诺爱儿有可能会成为敌人也说不定——虽然这点也是有非常大的悬念,但最大的悬念,就是蠢蛋,别无他选。
本来就没有要和阿妮亚战斗的意志的他,在和诺爱儿如此相知相熟的如今,有办法和诺爱儿最爱的姐姐阿妮亚战斗吗……
蠢蛋他,对诺爱儿怀着杀死了隆布洛泽的负疚感。
这样的他,要为了杀死阿妮亚而挥起剑来,即使自己命在旦夕,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要把蠢蛋作为战力来考虑,大概是办不到的吧。至少,攻击方面恐怕派不上用场。
知江小姐的话,虽然只要发生了战斗就会战斗……果然,我还是不得不努力的吧。
「雷克斯,真温柔呢。」
向着蠢蛋微笑的诺爱儿,视线马上回到了立在她眼前的我的食指上,点了点头。
「条件,我接受。所以,大家请将力量借给我。」
「……我知道了。为了让你可以更容易地跟阿妮亚说话,我们会为你开道的……这么理解可以吗?」
「嗯。基古和莉兹……啊,莉兹也是姐姐的龙的名字,我希望你们能把那两个孩子引开。」
「我明白了。」
「可以的话,那个……」
「不要杀死,是吗?」
「嗯……因为基古和莉兹都是,姐姐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
这个单词,让我的胸中浮现出一阵钝痛。
「……虽然无法保证,但会妥善处理的了。」
「谢谢。安玖也很温柔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
被人微笑着说出那种话,我变得狼狈不堪。
「请,请不要误会了。我还没有,完全信用你的打算。要是大意了可是会吃苦头的。」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安玖……生气了?」
「啊啊,安玖她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夸奖的话就会生气。」
对着愣住了是的诺爱儿,蠢蛋开始说明了起来。
「这样吗?」
「我之前也是,夸她可爱的时候也生气了痛痛痛!耳朵!耳朵要掉下来了!」
「我应该说过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说了!不会说了所以拜托你请放开我的耳朵!」
「哼。」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蠢蛋按着被解放的耳朵,泪眼汪汪地伏在了桌子上。
这么一来,就不会再说多余的话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啊,也觉得安玖很可爱呐——」
禁句,这次从诺爱儿的口中吐出。
「我也有同感哦。」
知江小姐也!
「呜……咕……」
难道会一直被诺爱儿和知江小姐这样抓住不放吗,我不由得呻吟了起来。而向我伸出援手的是——
「久等了,这是追加的料理——」
抱着超大的盘子把它端过来的,店员小姐。
盘子上面,数种料理筑成了一座小山。
「等好久了——!」
发出欢呼的诺爱儿伸出两手,一边拿刀而另一边则握着叉子。
就在店员小姐把料理一一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诺爱儿就已经很有节奏地挥动着拿着餐具的手,就像是无法抑制的食欲要从全身喷发而出。
看着那个模样,实在让人难以重新相信,她乃是魔王之女并只身夺取了塞斯达斯城的事实。
……啊咧。
「说起来。」
当店员小姐摆好料理离去之后,我向诺爱儿问道。
「诺爱儿你,为什么会倒在路边?」
「哎?」
诺爱儿保持着举起刀叉的姿势,瞪大了双眼。
「因为肚子饿了哟?」
「那点我知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在饿倒之前什么都不吃。没有去城堡的粮食库吗?」
「去了哟。可是,门上了锁。」
「没有破坏门的选择吗?」
诺爱儿是魔王之女。虽然说了除了幻术之外就不在行,但是破坏粮食库的门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不可能做不到吧。
「唔……因为,要是破坏了门的话,城里的人回来的时候不就会困扰么什么的。啊,不过,对不起。食堂的饭被我吃掉了。这么一来就成了小偷呢。」
「……还真是,完全不像魔王之女呢,你。」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虽然都被称为魔王之女,不过既有隆布洛泽这样残忍至极的女人,也有诺爱儿这样的天真无邪的少女。阿妮亚那样的,因为过于温柔而在使命感的狭缝中苦苦挣扎的女性也有……
魔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类型的,就和我们人类一样。
那是理所当然的——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是,但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的事实,让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旅行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打倒魔王梅=海姆。
其过程中要和魔人战斗的情况,肯定是不会只有一次的吧。
我不会祈愿,
那些挡在我们面前的魔人,全部都是像隆布洛泽那样没有必要为打倒对方而抱有踌躇的穷凶极恶的坏人。
「开动也没关系吗?」
「哎哎,请便。」
「哇——!我不客气了!」
一直举着的刀叉这次终于挥下,诺爱儿开始消灭料理了。
「呜呜呜呜呜好痛啊啊啊啊啊……」
和幸福地把料理塞得满满一口的诺爱儿形成了鲜明对照,蠢蛋则是按着刚才被我狠狠揪住的耳朵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连指甲也用上,似乎有点做过火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那是,少年就像风卷残云似的消灭料理的声音;
咔噹
那是,少年叠起空空如也的器皿的声音。
光是看着就觉得肚子很饱了……说起来,他那样吃不会觉得胃痛吗。
少年堆积起来的盘子,已经轻轻松松超过十张了。
体格和食量,完全不相符呢。
少年的体格,比娇小的我还要小上一圈,手足真的像是木柴一样纤细。
「好吃——!」
脸颊上带着饭粒的他叫起来的声音还非常尖锐,一丁点男孩子的感觉都没有。
乱糟糟的黑发和,显眼的浓眉——大体就是这些吧。看上去像是男孩子的部分。
纤细的体格之上,容貌也是,作为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浪费……话虽如此但似乎有些语病,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美少年。
实际上是女孩子,就算这么说,估计也不怎么会吃惊就能接受得了吧。
嘛,要说明一下现在的这个情况的话,就如同所见的那样。
因为跟前就是对方倒下的现场,又不能就那样把他放下不管,所以就把少年带到酒店享受大餐了……
虽然实际上是没有花在这种事上的时间的……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再来一碗——!」
少年的再来一碗宣言已经在店内响起过三次了。
啊啊,来收拾碟子的店员小姐显然有点哑然了。
也是呢。毕竟我也说不出话来。……不过——
「还真能吃呢——好吃吗?」
「那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反应则不一样。两人都带着笑容守望着少年的食相。
「很好吃!我啊,超幸福!」
回答了蠢蛋问题的少年脸上,就如同字面一样无比幸福。
「是吗——太好了。」
「嗯!」
咳咳的,干咳了几声,我把少年的目光吸引过这边来。
「……总之,请先告诉我们名字。」
「名字?我的?没有说过吗?」
「之前虽然也曾问过,不过还没回答就完了。」
之前的意思是,在第一顿料理端到这里的事。
询问他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合符礼仪……虽然如此,但刚才这边的自我介绍完了后刚要问少年的名字时,正好料理就端过来了。
(午饭——!)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那边俘获了。
「好像是这样呢。抱歉了呢?」
「不……」
「诺爱儿。我的名字是诺爱儿。」
少年如花般——而且是朝着太阳绽放着的花朵那般笑着报上了名字。
「多多指教了呢,安玖。」
哦呀?
真意外,似乎好好记住了我的名字的样子呢。料理端到面前时的他,简直就像是魂魄出窍一样发着呆,这边的自我介绍居然有好好听进脑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伊尔和知江也是,多多指教了呢。」
并不只是我,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名字也好好记住了。佩服佩服……虽然话是这么说。
「诺爱儿。雷克斯大人是贵族。你知道用中间名来称呼贵族是很失礼的这种理所当然的常识吗?」
兰德鲁的贵族的中间名,是成人前的名字——也就是说乳名,所以亲人之外的人使用中间名来称呼成人的贵族,这本来就是有失礼仪的行为。
蠢蛋并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我也是,以前的话即使用中间名来称呼他,也不会多想什么。
但是现在,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从蠢蛋出生起就照顾他到现在的知江小姐之外,我并不希望有别的人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他。
——维尔琪……
作为青梅竹马和蠢蛋一起度过漫长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他的半精灵——维尔琪。
她也是,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其中一人。而且,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她的声音,注入了不可动摇的、单方面的爱情。
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知江小姐以外,用伊尔来称呼蠢蛋也没关系的,就只有维尔琪。
陌生人随随便便就用伊尔来称呼蠢蛋的话,总觉得维尔琪对蠢蛋的爱意会变轻,我讨厌这种事。
「这样啊,我,不知道呢。抱歉,雷克斯……大人?」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啦。我也不怎么在意。啊——还有不要加上大人。总觉得又刻板又麻烦,我也不大喜欢。」
「嗯,我知道了。重新说一次,多多指教了,雷克斯。」
「哦,多多指教。」
互相都露齿相视而笑。
「安玖也是,谢谢了。」
「哎?」
「学到东西了。我啊,对这边的……这个国家的事,不怎么了解呢。」
「不,不用谢。这边才是居然说这么小气的话……对不起。」
因为完全没想过对方居然反而会道谢,总觉得有点困扰了。
「诺爱儿你,果然不是兰德鲁的人呢。」
「嗯。」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们你的出身地吗。」
诺爱儿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把眉头皱成了八字,「唔」地呻吟了起来。
「很遥远的国家……吧?」
暧昧的回答。也就是说,果然诺爱儿并不是纯粹的柯雷班人吧。
阿黛尔大陆和柯雷班大陆并非处于敌对状态,所以柯雷班人应该没有蒙混出身地的必要。
可是,诺爱儿却避开坦白说出生地。就是说,虽然他有着柯雷班人的血缘,却并非生在柯雷班。
而且,会避开坦白说出生地的意思就是,他大概是法布鲁尼亚的人吧。而这里是兰德鲁的领地内,甚至还是最前线,针对法布鲁尼亚出身者的目光当然也会严峻起来。
要是诺爱儿是法布鲁尼亚人的话,就不能大意了。
法布鲁尼亚的间谍……也存在这种可能性。
特别是现在这种状况,完全不能说是多虑。
不仅让这边款待了一顿大餐(费用是从蠢蛋的零钱那里拿出来的),要是连情报也被盗取了的话,就太过难看了。
再说啊,明明就没有可以浪费在这种地方的时间,还是赶快……
「小姐,你的屁股不错嘛。不和我来玩一下吗?」(注:这里我犹豫了好久才忍住没用来一发……顺便这家伙用的似乎是我几乎完全看不懂的方言口音,所以有误的话还请谅解)
那把轻薄的声音,是从我们后面那围桌上传来的。
店内的客人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一组……应该说,只有一个人。
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穿着黑衣的男人。
粗略一看,虽然似乎是没有带有武器的样子,不过那个男人应该是冒险者吧。又或许说是佣兵吧。不管是哪边,总之是置身于血腥的世界的人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虽然看不见武器,但是那个男人的黑衣是防刃服。那件衣服有着独特的光泽。
从举止来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跟在我们后面走进店里时的步伐,就像是漂浮着似的轻盈,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小姐,我说小姐啊!不要无视啊。陪我一趟吧……」
男人的声音向着不断把料理送到我们桌的店员小姐。
大概是习惯了客人发出的没品声音吧。店员小姐以清爽的表情无视了那个男人。
也没有,特别要出手帮助的必要了。
「诺爱儿大人你,没有同行的伙伴吗?」
知江小姐开口询问的,也是我想要问的事。
「嗯。只有我一个哦。还有,可以叫我诺爱儿吗?我啊,不大喜欢被称为大人。因为我一点都不伟大啦。」
「好的。那么,我就把敬称省略了哦,诺爱儿。」
「嗯。谢谢,知江。」
有种违和感。
希望不要加上敬称,诺爱儿的这个要求可以理解。可是,他却说不喜欢被人用大人来称呼,也就是说他平时处于被人用大人来称呼的地位吧,如果不是过去有过这种地位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吧。
……总感觉,诺爱儿越来越可疑了。
「诺爱儿你,正在旅行吗?」
这次质问的是蠢蛋。
被外套包裹住的那个身姿,不管怎么看都是旅人的装束。而且,他要是这条街上的居民的话就不会饿到在路边了吧。
「嗯,嘛,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诺爱儿的回答,还是非常暧昧。
「这样啊——很辛苦吧,一个女孩子旅行什么的。」
……哈?
「……刚才,说什么了?」
蠢蛋则是露出了一副「哎?」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一个女孩子旅行很辛苦什么的……」
「那是,在指诺爱儿的事吗?」
「是,是这样没错……啊。」
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蠢蛋砰的一声用握拳敲在掌上。
「安玖你,是把诺爱儿当成了男生吗。」
不用说,正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而蠢蛋则把两只手放到胸前扭扭捏捏地动着,说道。(注:其实就是那个,呃,揉胸的动作吧……)
「诺爱儿是女生哦。对吧,诺爱儿?」
「嗯,我啊,是女生哟。」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说出了冲击性的事实。
「证据,让她看看吧。」
一边说着,蠢蛋双手还是扭扭捏捏的动着。
嗯的点了点头的诺爱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用手捉住外套,然后一口气脱掉。
虽然我不禁「噫」地屏住了呼吸,不过脱掉外套的诺爱儿,倒也没有变成全裸。
外套之下,诺爱儿穿着一件像是法衣一样的衣服。那是以白色为基调的非常清晰的设计,没有袖子,长长的裙摆旁边是大大的口子,纤细而健康的手脚就从那伸展而出。
可是,引人注目的不是手脚。
比起手脚更让我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在衣服下也在明确地主张着自己存在的,可以说是女性象征的部位——也就是说,胸部。
「怎样?我啊,是女生吧?」
诺爱儿双手叉腰,上体的曲线更是特意强调了那两个膨胀物——他,不,对应该是她那小小的身体和稚气未除的脸蛋,简直像是在夸示着那个不相符的大小。
「确,确实是……」
诺爱儿是女生这点倒是不怎么惊讶,虽然这么想,不过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来着……」
「不用在意。被当成是男孩子的话,我啊,反而会觉得高兴。」
「是,是这样吗……」
被搞错了性别反而会高兴……这还真是,非常新鲜的感觉呢。
或许只是我单纯的多心了也说不定……总而言之。
「雷克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诺爱儿是女生的?」
虽然诺爱儿作为一个男生来说确实过于纤细也非常可爱。可是,粗略一看的话第一印象不管怎么都是男孩子才对吧。而且她的第一人称也是我(仆)。
「抱起她的时候哟。那个时候,手好像是碰到了胸部了。哦?就这么想了。」
「……原来如此。」
「所以啊,想着到底是什么就试着轻轻揉了下。没想到居然会噗呜啊!」
我把魔杖狠狠的砸在了,笑嘻嘻地用双手做着猥亵动作的蠢蛋的脸。
「居然触碰没有意识的女孩子的身体,简直差劲透顶了!」
「对,对步起……」(注:这里不是错字,恩)
「真是的……」
我叹了口气,向知江小姐问道。
「知江小姐也察觉到了吗?诺爱儿是女生。」
「是的。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是这样吗……」
知江小姐并不是那种会说无聊的谎话的人,所以应该是真的察觉到了吧。
也就是,只有我把诺爱儿误会成是男孩子。
这可真是,失态了啊。作为魔法师的我明明是不得不作为队伍里最冷静的,最能正确观察形势的人才对……
「呐呐,比起那种事,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情绪低落的我,诺爱儿改变了话题。
「安玖你们是,冒险者吗?」
诺爱儿维持着脱下外套的状态坐到椅子上,用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望着我问道。
「欸,嗯。嘛。」
正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冒险者,而是接受了国家特命为了打倒魔王而展开了旅行——可是,不能这么告诉有可能是间谍的诺爱儿。
「果然,是这样啊。呐,安玖你们在进行什么样的冒险?」
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说谎,但在不能说真话的现在,没有办法了。
遗迹的发掘什么的,就这么回答吧——就在我这么想之前。
「是要去干掉魔王的旅行哦。」
蠢蛋没头没脑地把真话说了出来。
「哎?」
诺爱儿会两眼圆瞪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一介冒险者想要去干掉魔王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可能的梦话而已。
嘛,实际上,我们就是在挑战那个不可能就是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打算去跟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见面就是了。」
不要连这种事也说出来啊!
「好痛!」
带着不要说出更多多余的话这种意味,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蠢蛋的小腿。因为是桌子下面的事,当然诺爱儿看不见的。
「……不行……啊。」
直到刚才还一直非常活泼的诺爱儿,表情突然笼上了阴霾。
「不可以……去城堡那边……」
现在声音也是,彷如快要消失的掉那般细小。
「城堡是指,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
「那么,你说的是,我们不可以去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因为……」
「因为?」
诺爱儿从我的视线下逃掉了,紧咬着嘴唇——经过三次呼吸左右的踌躇后,终于回答了。
「因为……就是我啊……」
诺爱儿的肩膀变得很僵硬,就像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握着,这种事即使看不到也能轻易想象出来。
「因为……夺取了城堡的,就是我啊……」
因为诺爱儿的自白而瞪大了眼睛的,并不只有我。蠢蛋和知江小姐——那两个非常豁达的人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那个,就是说……魔王的女儿……的意思吗?诺爱儿,就是你……」
嗯的,诺爱儿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本来以为是男孩子的诺爱儿其实是女孩子的事实也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次的惊讶,和那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过于惊讶,到底要采取什么行动没法当即作出决定。
是要询问夺取城堡的理由吗,还是不容分说地展开攻击呢。
再说,诺爱儿真的是魔王之女吗……
隆布洛泽的样子看上去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诺爱儿的眼睛,看上也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对不起……把城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可是,我,不管怎样也想阻止姐姐……」
「姐姐?」
「阿妮亚……姐姐……」
诺爱儿垂着眼睑说出口的,正是夺取了达利亚城堡,想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交出最强战士的要求的,另一名魔王之女的名字。
既然知道阿妮亚的事……看来,并不是谎言。诺爱儿确实是魔王之女。
「敌人……吗。你是……」
「等等。」
蠢蛋抓住握着魔杖站起身来的我的手腕。
「总之,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总感觉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啊?」
「肯定是有理由的吧。不然的话,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她还是敌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想要挥开蠢蛋的手,所以我强硬的把手拉了回来。可是,蠢蛋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你忘了隆布洛泽了吗!?那个女人明明是那么的凶暴残忍!」
「即使有一个人坏人,也不代表全部魔王之女都是坏人吧?」
「你这个人啊!你是明知道过去的人魔战争里被魔王之女毁灭的国家有多少个,还要这么的说吗!?」
「隆布洛泽……姐姐?」
诺爱儿那像是呆住了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蠢蛋的争执。
「你们认识,隆布洛泽姐姐吗?」
我和蠢蛋面面相觑。
这里……这个回答……非常重要。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
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对方的话,作为隆布洛泽的妹妹的诺爱儿当然,会非常愤怒的吧。
即使说难免一战,随意触怒对方并不能说是上策。
这里就适当地说一下谎——
「抱歉!」
噹!以这种好像要把头撞出肿包的气势把头叩在桌上的,正是蠢蛋。
「把诺爱儿的姐姐干掉的,就是我!」
啊啊啊,这个蠢蛋又说了这种多余的话!
「虽然没想过道歉了能原谅我,不过还是要道歉!抱歉!真的!抱歉!」
因为想到下个瞬间就会突入战斗,我慌忙编织起精神之丝。
可是——
诺爱儿既没有攻击也没有流露出杀气,只是静静地、悲哀地微笑着而已。
「这样啊……隆布洛泽姐姐,已经死了啊……」
「对不起,真的……」
唔的一声,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隆布洛泽姐姐她,伤害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人啊……都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姐姐她被这个世界的人杀死了,虽然很悲哀……虽然非常的悲哀,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诺爱儿眼中浮现出豆大的泪珠,向着头一直伏在桌上的蠢蛋的头,伸出了手去——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蠢蛋而已。
「所以呢,雷克斯……抬起头来好吗?」
作为从者而言,这实在是太失败了。
居然默默地看着,让作为主人的蠢蛋被魔王之女触碰。
诺爱儿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又充满了温柔,就这样——让我不由得忘记了警戒。
「雷克斯也是,因为隆布洛泽姐姐的关系觉得很痛苦吧?明明这样,却还是道歉了,谢谢你。」
「诺爱儿……」
诺爱儿微笑着看着抬起头来的蠢蛋,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看到那滴眼泪的瞬间,我的战意完完全全的被粉碎掉了。
真是的,不承认也不行了。
诺爱儿她,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我,要攻击不带敌意的对手什么的,实在是做不到啊。
「强敌呢。」
一旁的知江小姐,向着解开精神之丝并松开了绷紧的腰的我耳语道。
「啊啊,还真是呢。」
即使对方没有敌意,诺爱儿是魔王之女的事实并不会变。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打倒魔王,总有一天肯定要面临不得不和她一战的局面吧。
而且,那个总有一天——或许是不大遥远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罪魁祸首。
「诺爱儿。」
诺爱儿那被眼泪濡湿的眼瞳,望向了出声呼唤的我。
「请告诉我。你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理由。而且,还有另一个魔王之女——阿妮亚的事。」
嗯的一声,诺爱儿点了点头,知江小姐就像是对待昨天的我那样,递出了手帕。
「谢谢你,知江。」
诺爱儿嫣然一笑后接过了手帕,把眼泪擦拭掉之后开始说道。
「我啊……想要阻止阿妮亚姐姐……因为不希望姐姐杀人,我才会到这边的世界的。」
第十名魔王之女——即是,魔王的末女,这样的诺爱儿尊敬着、爱着全部的九位姐姐,并以她们为豪。
「隆布洛泽姐姐她,虽然对这边的世界的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虽然那决不是能被原谅的事……但是我并不讨厌隆布洛泽姐姐。不如说,我很喜欢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会经常和我一起玩耍的……而且……隆布洛泽姐姐的,那份为了父亲而努力的心情,比起谁都要来得强烈……」
即使对这边的世界而言是非常残虐无道的侵略者的隆布洛泽,只要换一个视点来看的话,就是一个为父亲着想的女儿,一个为妹妹着想的姐姐……
正义和邪恶是表里互为一体的。
对我们而言是邪恶的存在,但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正义……同样的,对我们而言是正义的存在,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邪恶……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对我们而言隆布洛泽是不得不坚决排除的邪恶存在,但要否定魔界人、而且还是血脉相连的妹妹诺爱儿深爱着隆布洛泽的这份感情,即使是我们也做不到。
「我啊,虽然最喜欢隆布洛泽姐姐和其他姐姐了……不过阿妮亚姐姐她……只有阿妮亚姐姐,是特别的……」
魔王的第六位女儿——阿妮亚她,在姊妹中也是武艺尤为优秀的存在。剑技在魔界之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对于那个夜色长发随风而飘、犹如雄狮般挥舞着钢剑的身姿,魔界的人们心怀畏惧地以那个名号称呼她。
『黑狮子』——
而且,对于那样的战士而言,确实是非常意外的事——阿妮亚完全没有杀死过人类的经验。
「阿妮亚姐姐她,非常的温柔。不止对家人,对大家都非常温柔。」
百年前的人魔战争时,厌恶伤害他人的阿妮亚,并没有加入到对这边世界的攻击当中。
当时,除了尚且年幼的末女诺爱儿之外,魔王之女中没有对人类剑刃相向的就只有阿妮亚一人……
为此,她受尽了姊妹的辱骂。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没有战斗。
「欸——魔界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呢——」
蠢蛋一脸佩服地说道。
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阿妮亚身上的那份沉重吧。
拥有压倒性的强大的话,就会因为讨厌伤人而拒绝战斗……
英雄的曾孙和魔王的女儿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但两人却非常的相似。
「连人魔战争的时候也没有参战的阿妮亚,为什么现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任务……」
说到途中,诺爱儿就像是忍耐着痛苦似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了,完成任务……啊。」
「那是,作为魔王之女……魔界的王女的……意思吗?」
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环视了我们三人一眼后问道。
「大家,知道黑死病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
「有所耳闻。」
「我也知道哦。那是魔界的病吧?只有男性会患。」
哎!?
「什么啊,那个吃惊表情。我知道黑死病就这么奇怪吗。」
「不,不是……」
黑死病是,有关魔界的或多或少都会学习到的事——即使说对魔法师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知识,但也说不上是谁都知道的一般常识。
再说即使是一般常识的等级也作出了各种怪事的蠢蛋居然会知道黑死病还真是完全想不到,老实说,吓了一跳。
「因为黑死病的缘故,魔界的男性几乎已经没有了吧?」
「正是这样……还知道得不少呢。」
「因为是从奶奶那里听回来的啦。」
啊啊,原来如此。
这样就能接受了。要是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告诉他的话,蠢蛋是不会忘记的。
「而且还说,曾爷爷和魔王战斗的人魔战争,也是因为黑死病而起的。」
「确实是呢……虽然这边的世界和魔界的争执在黑死病发生之前也不断重复着。不过,黑死病是扩大了人魔战争的导火索这点,并没有错。」
只有魔人男性会患上的病——黑死病的感染力非常强,从爆发起只是过了十年,魔人的男性数量就已经减半了。
「我记得,比起成年男性小孩更容易患上这种病吧?」
「嗯。虽然成年男性中也有没患病的人,但是男孩子……大家,全部都死了。我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出生后很快就死了。」
男性数量减半而生下来的孩子的数量更是激减……即使生下了男婴,也在小时候死了。
对魔人而言,未曾有过的种族危机来访了。
「诺爱儿是双胞胎吗。」
「嗯。所以我啊,被误会成是男孩子的话,会觉得高兴。虽然弟弟生下来后很快就死了,不过,灵魂会和我合二为一继续活下去……」
「这样啊。」
听着诺爱儿和蠢蛋的谈话,我产生了原来如此的想法。
诺爱儿会有这男孩子一样的发型,并以我(仆)来自称,都是为了让弟弟的灵魂能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的感情的表现吧。
即使是魔王的儿子也无法违抗的黑死病。
因为黑死病而面临着种族危机的魔人们,为了打破这个危机而采取了某种手段。
也就是,侵略这边的世界。
魔人的王,魔王梅=海姆,相信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克服黑死病,所以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的侵略战争。
同情的余地,是有的。
对魔人们而言,关系到种族的存续——简直就是在为生存而战。
可是,攻向这边的世界——攻向人类世界的他们,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无数的国家被覆灭,大地上竖起了数不尽的尸体筑成的山。
就像是魔人畏惧黑死病一样,我们人类畏惧着魔人。
之后被称为人魔战争的、关系到两个种族的存亡战争,因为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这位英雄的登场,暂且由人类方取得了胜利。
但是,被雷加克打败而逃回了魔界的魔王梅=海姆,在经过了百年的时间后,想要再度尝试大举侵略这边的世界。
这点,有着人魔战争经过了百年后的现在,也依然受到黑死病威胁的魔人们作为佐证。
「呐。」
用双手抱着后脑勺的蠢蛋他,先是侧目望了我一眼,再望向正面的诺爱儿,提出了一个疑问。
「真的,只要搬过来这边的世界的话,就不会患上黑死病了吗?魔界的人。」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回答道。
「根据,并没有。可是,大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姐姐们,都深信着,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从黑死病之中解放,并为此战斗。明明没有什么根据,还造成了大量的流血。对不起……」
诺爱儿的眼睛那里,又有眼泪落下来了。
想一下。
为什么,魔王他,还有魔界的住人,即使没有根据也要进攻这边的世界……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
对于本来人口就减少了的魔界人来说,战争,理应是尽可能回避的最坏的手段。
从实行那个最坏的手段以来,他们应该已经为克服黑死病而作出了不少努力。但是,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所以,他们只能采取最坏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使现在,大家都相信着。不得不相信……而且,对此期待着。不管是父亲还是作为父亲的女儿的我们,所以,阿妮亚姐姐她……」
「为了回应人们的期待,而和人类战斗……吗。」
诺爱儿点了点头,而且,「嘶嘶」地抽泣着。
「可以……理解。」
持有『黑狮子』外号的魔界第一剑士,因其温柔的性格而没有在人魔战争中参战的阿妮亚……
但是,十名魔王之女在人魔战争中减少了五人,而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之后就又减少了一人。
这么一来的话,不想战斗所以就不战斗,已经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阿妮亚是这么考虑吧。
百年前所放弃的作为魔界王女的义务,如今不得不再次实现。
为了苦苦残喘的民众。
所以,『黑狮子』阿妮亚拿起了剑……
明明是看着诺爱儿的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蠢蛋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对处境和自己非常相似的,选择了战斗的阿妮亚。
「为了大家而决定战斗的阿妮亚姐姐,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可是……我啊,不想姐姐杀人。要是,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姐姐她,也一定会一生都不断沉浸在痛苦之中吧……」
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的疑问,在此被诺爱儿打破了。
「阿妮亚她,可是夺取了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哟?那个时候,都没有杀死法布鲁尼亚的士兵吗?」
「嗯。虽然我觉得会有很多受伤的人,但应该没有死去的人。因为姐姐她,拼命留手了。」
「就是说,你看到阿妮亚攻击达利亚城堡的情景了?」
「嗯……」
诺爱儿一下子垂下了肩膀。
「……制止过了。可是,姐姐她说,要是妨碍她的话就连我也不会放过,然后让基古……啊,基古是姐姐的龙的名字……让基古来监视我……」
「说服没有奏效……吗。」
诺爱儿垂头丧气的,轻轻点了点头。
「阿妮亚的决意非常坚决呢。」
「可是,啊。」
蠢蛋说话了。
「结果,还没有杀任何人对吧?所以啊,办得到。说服。呐?」
确实。虽然说已经作出了战斗的决意,但既然不想杀人说明了阿妮亚的本质并没有变。
从这点来说,蠢蛋所说的还有说服的余地,并没有错。
但是,我的解释并不一样。
「我认为,要颠覆阿妮亚的决意是极其困难的。」
诺爱儿抬起头来,濡湿的双目望向了我。
「阿妮亚,恐怕是打算以最少的牺牲让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这两个国家投降吧。以打到两国最强的剑士的方式。」
诺爱儿的眼睛,马上就垂下了。同时还紧咬着唇。
从那个表情看来,我确信了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错误。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约基姆=费加罗大佐对于法布鲁尼亚,既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同时也是领袖一样的人物。要是打倒了那二人的话,两国的战意会坠到谷底吧。本来国境的城堡就吃了大败仗,这么一来效果更是难以想象。」
接着,要是作为军事大国的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败在魔王之女的军队之下,也会给其他国家造成强大的冲击吧。
「那就是,诺爱儿的姐姐所盯上的目标吗……」
「是的。对吧,诺爱儿?」
「嗯……」
「就是说,阿妮亚在心中妥协了。虽然没法大量杀戮,但是,并不介意为了胜利而杀死必要的最低限度的人。」
将自己认为到底是不可能的那部分放弃,并割舍掉。
取而代之,只有这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的唯一一点,即使不得不扼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部分,也要坚决地贯彻。
阿妮亚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妥协的最后让决定更加坚固……就是这样呢。」
「正是如此。」
对于知江小姐的发言我点了点头。
「诺爱儿,即使这样你也……」
「不会放弃哟。」
诺爱儿打断了我的提问回答道。
她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被眼泪濡湿的眼睛,可以看出包含了绝对不会再次低头的决意。
「我啊,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让阿妮亚姐姐杀人的。」
「就是这种气势,诺爱儿!」
「嗯!」
竖着表示good的大拇指的蠢蛋咧嘴笑了,诺爱儿也以同样的表情回应他。
虽然我认为勇往直前是很好的事……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认为可以颠覆阿妮亚的决意。
从诺爱儿的话来看,阿妮亚有着温柔的心灵的同时,也是头脑超级顽固一本正经的人物。
对于一本正经的人来说,决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有时,甚至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阿妮亚她,和蠢蛋很像。但是,从一本正经的意义来说,或许和我比较相近。
阿妮亚的决意之重,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
正因为明白,所以我并不认为可以颠覆她的决意……
而且悬念,还有一点。
那就是,阿妮亚只是杀了一个人之后就完全不再迷惘的可能性。
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和杀死千人跟杀死百万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内心无法忍受杀人的罪恶感,就会被那股狂气所压垮……
一本正经的人的内心,往往,对于外侧的痛楚有着很强的忍耐力,但在自己胸中产生的疼痛面前却显得非常脆弱。
「呐,安玖。」
呼唤着我的诺爱儿的眼中,气势非常高涨。
「雷克斯和知江也是……我有一个请求。」
诺爱儿的请求。
内容,我已经察觉到了。
「阿妮亚姐姐的说服,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预料之中。
「哦,包在我身上。」
蠢蛋会说这种大话,也在预测之中。
真是的,这个男人……
明明在我拜托他希望能借出他的力量来守护雷文大人的时候,还那么的厌恶……
「虽然只有绵力,我会尽力帮忙的。」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追随在蠢蛋之后。
她会追随蠢蛋的决定在立场上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也是没办法的。
要说到立场的话,毕竟我也是蠢蛋的侍从,所以和知江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不可以就这样无条件地答应诺爱儿的请求。
「条件,有两个。」
我竖起了食指和中指说道。
「阿妮亚的说服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诺爱儿,你都要离开塞斯达斯。当然,魔物也要一起离开。这就是其中一个条件。接受吗?」
对于深深地点了点头的诺爱儿,我则是同样点头并弯下了中指。
「而且还有件想要确认的事,诺爱儿,你所使役的魔物是——」
「幻术,哟。」
果然。
埃鲁泽队长说,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也就是诺爱儿,是带着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的。
但是,军队撤退以来,就完全目击不到魔物的踪影了。之前也是,从远处眺望的时候,果然还是看不见魔物的踪影,而且就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本来我就觉得奇怪。」
足以覆盖天空的魔物,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有可能,魔物什么的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预想,在于诺爱儿相遇之前就考虑过了。
也就是说,幻术。
若然是魔王之女,即使能一度作出那种数量的魔物的幻影,也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
实际上,诺爱儿正是这么做的。
「我啊,很擅长幻术的。虽然之外的就完全不行了。」
哎嘿的,诺爱儿吐出小舌头。
「已经是十分可怕的能力了。」
一开始就将埃鲁泽队长,还有惯于实战的塞斯达斯兵完全压倒了,光是这样就可以说诺爱儿的幻术非常出色了。
假如即使知道了那是幻术,但大量的、而且非常强力的魔物就在眼前的话,不管是有着怎样的胆力也会丧失战意吧。
「可是,没关系吗?就这么简单地暴露自己的能力……」
诺爱儿并没有加害人类的想法,这点已经非常清楚了。即使如此,作为魔人的她对我们而言是必须要打倒的魔王之女。总有一天会到不得不交战的时候。明明如此。
「没关系的。因为不想对安玖你们,隐瞒啦。」
诺爱儿带着笑容回答。
看着那张有如向日葵那般明亮而精神的笑脸,不禁觉得这个设想着总有一天要跟她一战的自己,真是无比卑微的人类。
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想过要露出和她一样的笑容。
我啊,这样就好了。时常设想着最坏的情况,怀疑着所有接近过来的人。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好人,不管蠢蛋和知江小姐如何宽心,只有我会不断地抱着怀疑。这就是,我的任务。
不管是都多么污秽的任务,都没所谓。为了能完成这趟旅行,不管多么污秽都没关系。
作为对于诺爱儿的笑容的回应,我将还在立着的食指移到了诺爱儿的笑容前面。
「第二个条件。」
「呜,嗯。」
对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图把笑容换成紧张的表情的诺爱儿,我告知了第二个条件。
「阿妮亚的说服失败了,要和她战斗的时候,我们会全力战斗的。全力的意思就是,我们会抱着杀死对方的觉悟战斗。诺爱儿,那个时候的你,绝对不能够出手。」
原本就瞪得很大的诺爱儿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加大了。
「我不会说让你成为我们的友方。作为代替,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敌人。」
我最害怕的就是,和阿妮亚战斗的时候,诺爱儿会站在阿妮亚那边。
不管怎么说,阿妮亚对诺爱儿而言是她最爱的姐姐,要是有万一的话诺爱儿当然会站在阿妮亚那边吧。那样一来,我们就得同时以两名魔王之女为敌了。
光是阿妮亚一人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敌了,要是再加上诺爱儿的力量的话,我们完全没有胜算。
当然,即使诺爱儿在这里接受了条件,也没法防止诺爱儿成为我们的敌人。即使这样,要是诺爱儿在此接受了条件的话,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简单地背叛我们的吧。
即使会觉得自己利用了诺爱儿温柔的性格,从而提出卑劣的条件,我还是会不择手段的。
「没关系的啦。」
蠢蛋用轻快的口调说道。
「诺爱儿的姐姐,肯定会明白,诺爱儿的心意的。」
我拼命忍住了涌上来的想要叹息的冲动。
诺爱儿有可能会成为敌人也说不定——虽然这点也是有非常大的悬念,但最大的悬念,就是蠢蛋,别无他选。
本来就没有要和阿妮亚战斗的意志的他,在和诺爱儿如此相知相熟的如今,有办法和诺爱儿最爱的姐姐阿妮亚战斗吗……
蠢蛋他,对诺爱儿怀着杀死了隆布洛泽的负疚感。
这样的他,要为了杀死阿妮亚而挥起剑来,即使自己命在旦夕,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要把蠢蛋作为战力来考虑,大概是办不到的吧。至少,攻击方面恐怕派不上用场。
知江小姐的话,虽然只要发生了战斗就会战斗……果然,我还是不得不努力的吧。
「雷克斯,真温柔呢。」
向着蠢蛋微笑的诺爱儿,视线马上回到了立在她眼前的我的食指上,点了点头。
「条件,我接受。所以,大家请将力量借给我。」
「……我知道了。为了让你可以更容易地跟阿妮亚说话,我们会为你开道的……这么理解可以吗?」
「嗯。基古和莉兹……啊,莉兹也是姐姐的龙的名字,我希望你们能把那两个孩子引开。」
「我明白了。」
「可以的话,那个……」
「不要杀死,是吗?」
「嗯……因为基古和莉兹都是,姐姐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
这个单词,让我的胸中浮现出一阵钝痛。
「……虽然无法保证,但会妥善处理的了。」
「谢谢。安玖也很温柔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
被人微笑着说出那种话,我变得狼狈不堪。
「请,请不要误会了。我还没有,完全信用你的打算。要是大意了可是会吃苦头的。」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安玖……生气了?」
「啊啊,安玖她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夸奖的话就会生气。」
对着愣住了是的诺爱儿,蠢蛋开始说明了起来。
「这样吗?」
「我之前也是,夸她可爱的时候也生气了痛痛痛!耳朵!耳朵要掉下来了!」
「我应该说过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说了!不会说了所以拜托你请放开我的耳朵!」
「哼。」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蠢蛋按着被解放的耳朵,泪眼汪汪地伏在了桌子上。
这么一来,就不会再说多余的话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啊,也觉得安玖很可爱呐——」
禁句,这次从诺爱儿的口中吐出。
「我也有同感哦。」
知江小姐也!
「呜……咕……」
难道会一直被诺爱儿和知江小姐这样抓住不放吗,我不由得呻吟了起来。而向我伸出援手的是——
「久等了,这是追加的料理——」
抱着超大的盘子把它端过来的,店员小姐。
盘子上面,数种料理筑成了一座小山。
「等好久了——!」
发出欢呼的诺爱儿伸出两手,一边拿刀而另一边则握着叉子。
就在店员小姐把料理一一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诺爱儿就已经很有节奏地挥动着拿着餐具的手,就像是无法抑制的食欲要从全身喷发而出。
看着那个模样,实在让人难以重新相信,她乃是魔王之女并只身夺取了塞斯达斯城的事实。
……啊咧。
「说起来。」
当店员小姐摆好料理离去之后,我向诺爱儿问道。
「诺爱儿你,为什么会倒在路边?」
「哎?」
诺爱儿保持着举起刀叉的姿势,瞪大了双眼。
「因为肚子饿了哟?」
「那点我知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在饿倒之前什么都不吃。没有去城堡的粮食库吗?」
「去了哟。可是,门上了锁。」
「没有破坏门的选择吗?」
诺爱儿是魔王之女。虽然说了除了幻术之外就不在行,但是破坏粮食库的门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不可能做不到吧。
「唔……因为,要是破坏了门的话,城里的人回来的时候不就会困扰么什么的。啊,不过,对不起。食堂的饭被我吃掉了。这么一来就成了小偷呢。」
「……还真是,完全不像魔王之女呢,你。」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虽然都被称为魔王之女,不过既有隆布洛泽这样残忍至极的女人,也有诺爱儿这样的天真无邪的少女。阿妮亚那样的,因为过于温柔而在使命感的狭缝中苦苦挣扎的女性也有……
魔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类型的,就和我们人类一样。
那是理所当然的——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是,但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的事实,让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旅行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打倒魔王梅=海姆。
其过程中要和魔人战斗的情况,肯定是不会只有一次的吧。
我不会祈愿,
那些挡在我们面前的魔人,全部都是像隆布洛泽那样没有必要为打倒对方而抱有踌躇的穷凶极恶的坏人。
「开动也没关系吗?」
「哎哎,请便。」
「哇——!我不客气了!」
一直举着的刀叉这次终于挥下,诺爱儿开始消灭料理了。
「呜呜呜呜呜好痛啊啊啊啊啊……」
和幸福地把料理塞得满满一口的诺爱儿形成了鲜明对照,蠢蛋则是按着刚才被我狠狠揪住的耳朵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连指甲也用上,似乎有点做过火了。
第二章 『蛇蝎』与『黑狮子』
被跟踪了——
虽然对方漂亮地扼杀掉了气息,但我也是从修罗场打滚过来的人,所以能察觉得到。
「明明不用躲躲藏藏的,直接出来也没关系呐——」
蠢蛋打着哈欠说道。
「雷克斯大人也察觉到了吗。」
「嘛呐——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了,那家伙。」
「哎哎……」
那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虽然本来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不过直到现在,对方还只是跟在后面而已。
从街区出来后几乎都没什么人了,要是暗杀者之类的话就算出手也不奇怪才对……
「那个人,是安玖你们的朋友吗?」
「不如由这边出声招呼怎样。说不定是位不擅长搭话的人呢。」
虽然是有点微妙的发言,不过看来诺爱儿和知江小姐也察觉到跟踪者的存在。
「我才没有会鬼鬼祟祟跟踪别人的朋友。……嘛,一直让他跟着也不是办法呢……让他现身吧。」
我编织起精神之丝,并吟唱着咒文。
「〝雷电〞!」
我回过头去,将法杖指向跟踪者所躲藏的树丛,说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哇啊!」
从杖端迸发而出的青白雷光切开了树丛,而躲在那边的跟踪者则是发出了悲鸣。
「请出来吧!不出来的话,下次攻击就会动真格了!」
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袭来的迹象,跟踪者听到了我的恫吓之后就应声出来了。
「小姐你还真够恐怖啊~真没想到会突然攻击过来……」
「……果然,是你吗。」
跟踪者的真面目,是预料之中的人物。
就是出言调戏酒店的店员小姐的,那个黑衣男子。
本来我就觉得他很可疑了。因为知道对方绝非等闲,所以我有好好留意那个男人离开店的时间。那个男人紧跟在我们之后离开酒店。简直像是追着我们一样。
虽然之后在酒店旁边的路上就不见踪影了,不过完全无法洗去他的可疑。
「基本上,应该消去了气息才对啊~小姐你们能干过头了呢。」
男人耸着肩叹气说道,就像是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
毕竟在酒店里只是小瞥一下,再重新面对面观察对方吧——
瘦削的野狗。
对方就是有着如此符合这个形容的外貌。
他的脊背很高,也很瘦。虽然像是在不正经的世界中打滚,但似乎只是随波逐流的人,并没有感觉到狼一样的精悍……
另外,还有在酒店匆匆一看没能察觉到的一点,男人的眼睛左右两边的瞳色是不同的。
像是孔雀羽毛般漂亮的翠色右眼是非常罕见的,但比那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只白色的浑浊左眼。从左边眉上到脸颊有一道像是被刃物所划伤的伤疤,恐怕就是那个伤所致那只眼睛才失去原本的颜色吧。
「总而言之,你到底是什么人,请老实交代吧。当然,还有跟踪我们的目的。」
「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瞪着这边啦。我啊,会哭的哟。」
与他的话完全相悖,男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胆怯的样子。
男人有着不俗的实力这点我很清楚。但是既然有这种程度的实力,应该也能察觉到这边的实力才对。
可是他却依然一副飘飘然的态度,这点反而让人浑身不舒服。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呢,还是说实际上是无法看穿我们实力的小喽啰呢……
「呐呐。」
蠢蛋轻轻地用手肘碰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家伙的口吻,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注:就是我前面说过的明显带着很重的地方口音那种感觉,虽然我是没法把这种感觉翻译出来就是了……)
「啊啊,那个啊……」
「是东方诸岛的口音吧。」(注:不愧是诸岛,北海道啊京都啊大阪啊什么口音都有orz)
在我之前,知江小姐就回答出来了。
正如知江小姐所说的,男人所说的东方诸岛的口音。正确来说是东方诸岛的一部分地域的方言。
「这样啊。知江曾经去过那边吗。」
「是的。有一次,被雷米艾尔大人带过去了。」
知江小姐她侍奉着作为冒险者的雷米艾尔大人的时候,似乎跟着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
东方诸岛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片地方,所以有机会的话真想细心地听知江小姐说一下那边的事,不过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为了将有所松弛的空气再度绷紧,我用杖指向了那个男人。
「请回答问题。速速坦白,不然的话……」
「杰伊德。」
轻摸着自己那头夹着灰色的黑发,男人报上了名字。
「那个是,我的名字。没有姓。」
——杰伊德……
我在心里反复思考着男人的名字。
——杰伊德……
那是有印象的名字。
认识的人……倒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不如说,兰德鲁,因为那个名字的主人而吞下过不少苦楚。
「那个表情,好像是有印象但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呢。」
正中靶心。
听到杰伊德而联想到的人物,除了那之外别无他人。
可是,难不成……
不可能,想要这么否定的我,回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前几天——为了寻找不死鸟而登上索雷攸之丘的时候,也遭遇过相同的事。
「难不成,是『蛇蝎』之杰伊德吗?你……」
大概是说对了吧,自称杰伊德的男人那张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是名人吗?那家伙。」
「『蛇蝎』之杰伊德……和索雷攸之丘上遇到的索玛=塞弗斯一样,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啊。」
在帝制国家法布鲁尼亚中,功勋显著的四人被女帝缇娅玛利亚所赐予的称号,那就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姑且,也有证据。」
杰伊德说着,右手依旧举着而左手则伸到腰后摸索,取出了某件物品。
本来还在警戒着对方是不是打算取出武器,不过并非如此。
杰伊德所取出的,是面具。
由石头制成的、看上去像是在无机质中寄宿了所有负面感情的、让人心寒的面具。
口边勾勒出笑意的杰伊德,戴上了石面具。
但是,杰伊德的脸并没有完全被遮住。
被遮住的,就只有右半脸。
覆盖住半张脸的面具——和索玛=塞弗斯的面具一样。
「呐?没说谎吧?」
「……我相信。」
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一人,『蛇蝎』之杰伊德。
「受了索玛=塞弗斯的教唆……吗。」
索雷攸之丘上与我们为敌的『预言者』索玛=塞弗斯,在作出了必取我们性命的『预言』后便离去。
索玛=塞弗斯的『预言』,并非是能够看见未来之类的东西。而是将自己所『预言』的未来,用自己双手去实现的东西而已。那就是索玛=塞弗斯『预言』。
既然他作出了杀死我们的『预言』,那么肯定会以某种形式狙击我们的性命吧,对此我们也有所觉悟和警戒。
从酒店出来后察觉到被跟踪的时候,最先浮现在出来的念头就是,难道是索玛=塞弗斯的爪牙吗?
可是,居然会派出和自己一样同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一人则是完全没有意料到……
「嗯?小姐你们,是索玛小少爷的熟人吗?」
不过杰伊德的反应,和我预想的不同。
「你不是受了索玛=塞弗斯的命令来杀死我们的吗?」
杰伊德的嘴唇弯成了不满的表情。
「什么啊,命令?为什么我得听索玛小少爷的命令啊。」
……确实,『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去命令同样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确实挺奇怪的。
「能够命令『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缇娅玛利亚。给我好好记住。」
就像索玛=塞弗斯那样,杰伊德称呼明明是主君的缇娅玛利亚的时候也舍去了敬称。
法布鲁尼亚有轻视主君的习惯……应该不是这样吧,那么是缇娅玛利亚是个不值得带着敬意去对待的昏君吗……这也不大可能。
在这十年间利用科技迅速发展起军事力量,使得法布鲁尼亚的战力匹敌兰德鲁、甚至凌驾之上的精明强干的领导者,不是别人正是女帝缇娅玛利亚这个人。
「并非是受索玛=塞弗斯所托的话……」
能够考虑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抹杀占据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
「小姐明鉴。不过倒没说到那种地步。就算如此,想下杀手也挺困难的呐……」
「即使是『蛇蝎』,以魔王之女为对手还是太勉强了吗。」
『蛇蝎』之杰伊德……那个称呼的由来,源于他的特技……我对此有所耳闻。
『蛇蝎』之杰伊德的特技就是,暗杀。缇娅玛利亚在登上帝位之前就作为她的手足工作的杰伊德,靠着暗杀这门特技为生,并为缇娅玛利亚的女帝帝位作出了贡献,我曾这么听说过。
以暗杀这种黑暗行为建功的他,对于敌我双方都是讳莫如深,有如蛇蝎般忌讳的存在。
所以,才被称为『蛇蝎』之杰伊德。
「说起来,被命令去抹杀阿妮亚的你,为什么会在塞斯达斯?」
「因为很感兴趣啊。提出了奇怪要求的另一个魔王之女,呐。」
「原来如此……」
虽然阿妮亚对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的要求也相当奇妙,但要说谁更加奇怪的话,诺爱儿那「不要接受阿妮亚的要求」的要求确实更上一层。
「嘛,要是魔王之女之间,关系不好的话,就可以在那方面好好利用一下——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呐。」
「我和阿妮亚姐姐,关系很好哟。」
诺爱儿上前一步说道。
「即使那样,现在还可以挺起胸膛这么说吗?」
「那个……是……」
「就是说,我们在酒店里的谈话你全部都听到了?」
杰伊德用手指咚咚地叩了几下自己的耳朵。
「我啊,不仅仅仪表堂堂,耳表也很堂堂哦。」
耳表堂堂这种表达方式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简单来说就是顺风耳吧。
「综上所述,你们的事情大体上都了解了。所以呢,那个。」
浑浊的左眼像猫一样细眯起来,嘴角则是向着耳边微微上吊,这样的『蛇蝎』杰伊德说出了那句话。
「让我也,加入到你们的伙伴里怎么样?」
「……哈……?」
「呐——呐——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吧?不是有话说在外靠朋友,处世靠人情么?」
之前还能看到让人觉得像是『蛇蝎』一样的表情,现在却用让人想要随手赶走的苍蝇似的献媚声来恳求了。
虽然被提出了预想外的要求,不过可以轻易读懂其意图。
「为了打倒阿妮亚,想要利用我们的力量……是这么回事吗?」
「对对。魔王之女……再说,跟魔界第一剑士交手什么的,我啊,才不要咧。」
以埃鲁泽队长的见解来看,阿妮亚的强劲甚至凌驾于『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中最强的约基姆=费加罗。也就是说,战斗能力劣于约基姆=费加罗的杰伊德,想要打倒阿妮亚是相当困难。
虽说这样,和约基姆=费加罗那种纯粹的剑士不同,杰伊德的特技是暗杀,所以单纯的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女帝缇娅玛利亚将阿妮亚的抹杀任务交给了杰伊德而不是约基姆=费加罗,也是根据这点作出的判断吧。
「不行哟!」
发出了又可爱又尖锐的声音的,正是诺爱儿。
「我们并不是去杀死阿妮亚姐姐!是去说服她!」
其实以我兰德鲁的王宫魔法师的立场来说,阿妮亚并不是应该交涉的对象而是要问答无用直接打倒的敌人。不过,这从二重意义上来说都很困难。首先,我的主人蠢蛋他并不希望和阿妮亚战斗,其次就是我自身,也希望诺爱儿的愿望能实现。
当然,要是诺爱儿无法说服阿妮亚的话,那时候就不得不战了……
「啊——当然当然。那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杰伊德还是维持着举起双手的投降姿势。
「对我来说,只要让那个阿妮亚大姐离开城堡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缇娅玛利亚的命令不是要抹杀阿妮亚吗?」
「嗯……倒没说到那种地步啦——应该怎样都好吧?因为缇娅玛利亚她,要是不得不杀的话会清楚说明的。」
「假如说真的是那样,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我们可是兰德鲁的人。而你则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嘛,这边倒是希望你们能相信呢。」
「才不会相信。」
由于我的断言杰伊德发出了「哆嚯嚯」的声音,肩膀一下子垂了下去。
「我,还真是完全信不过呐……」
初次见面、而且还是法布鲁尼亚的『蛇蝎』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人信得过啊?
「真不凑巧,我们没有跟你一起奋战的……」
「我啊,觉得没什么关系。」
用悠闲的声音盖过了我的话的人,正是蠢蛋。
「当然,要约定好绝对不能杀死诺爱儿的姐姐就是了。」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这个人!」
理所当然的,我生气了。
「那个男人可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哟!?而且还是『蛇蝎』之杰伊德哟!?你是明知道还那样说的吗!?」
「不,嘛,基本上是那样没错……」
蠢蛋唰唰唰地挠着后脑勺。
「不对!你根本不知道!完完全全,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啊——那家伙,接受了那种不得了的命令也很困扰吧?」
「是让『蛇蝎』杰伊德困扰了啊,可是那又怎么样啊!?好人也请有个限度!」
我认为无法把眼前有困难的人放在一边是蠢蛋的优点,但不取对象则是非常大的缺点。
即使退一百步,诺爱儿也不可能会答应让『蛇蝎』之杰伊德帮忙这种蠢事吧。
「雀斑酱好可怕——」
「谁是雀斑酱啊!你也好索玛=塞弗斯也好,拿女性的身体特征来起绰号什么的,太差劲了!」
嘎咕咕咕咕咕……像野兽一样低鸣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索玛=塞弗斯那边是用眼神可怕的姐姐来称呼我,这次则是被杰伊德称为雀斑酱……
虽然,眼神可怕和雀斑脸都是事实。我啊,深深地了解这个事实。可是,可是果然,被别人说的话就觉得很火大。
「啊——所以说,这样的话怎样?」
蠢蛋站在咕噜咕噜的因为发怒而抖动着肩膀的我旁边,竖起了食指说道。
「这次又怎么样了!?雷克斯大人也要叫我雀斑酱吗!?」
「不会叫啦!不会叫的啊,所以不要磨着牙低吼啊!」
「……那么,什么事?」
我停止了低吼重新问道,蠢蛋则是呼的吁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考虑了一下条件。」
「……条件?」
「对。」
蠢蛋的惯用手的食指转了一圈,指向了石面具男——『蛇蝎』之杰伊德。
「让我们把那家伙带上的,条件。」
被指着的杰伊德,双手的食指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然后指尖落在了左右脸颊上(虽然半边被面具遮住了),「呜喵」的露出了一点都不可爱的笑容。
「呀——团体行动什么的,偶尔一次也挺好的呢——」
迈着小跳似的步伐走在前头的杰伊德,带着一脸笑容回头说道。
作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象征的石面具,现在已经脱掉了。据本人说,左眼本来就几乎看不见了,要是用面具把右半张脸都遮住的话,视野就会变得极端糟糕。
而且,本来经常带着面具的就只有索玛=塞弗斯而已,包括杰伊德的其他三名『永久和平的实现者』,除了诣见提阿玛利亚的时候之外还会带着面具的,基本上,是没有的。
「……请不要用你那张恶心的笑脸朝着这边。」
「啊哈哈。雀斑酱真小气呐——」
「……咕。」
忍耐忍耐。
虽然肚子里窝火到想直接用魔法轰飞他,但是看来这个男人,其恶劣之处就在于故意试探我的反应寻开心,所以不能发怒。这种场合,发怒就输了。
魔王的末女诺爱儿。还有,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杰伊德。和这两人相遇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他们两人,现在也在跟我们一起行动。
诺爱儿是,嘛也实在是没办法。问题是杰伊德。
和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一起行动什么的,对于兰德鲁的王宫魔法师可是完完全全就不该有的事,但是为了得到天空观察所的协力,不得不忍耐。
我们现在,为了得知知江小姐的出身,还有,为了见到四天龙之一的银龙尤兰,不得不赶赴马奥的空中遗迹。
可是,马奥的空中遗迹时常在空中不停移动,所以没有天空观察所的协力就无法得知其所在。
虽然这已经非常棘手了,但更棘手的是天空观察所位于法布鲁尼亚境内,现在实质上已是属于法布鲁尼亚的支配之下了。
虽然请了和天空观察所的所长有过面缘的蠢蛋姐姐——雷姆莉亚大人写了封介绍书,但是我并不认为处于法布鲁尼亚支配底下的天空观察所会帮助我们。
对于这个头痛的问题,蠢蛋找到了用来交易的筹码。
就是说,带上杰伊德的代价就是约定好要让天空观察所提供协力。
那就是,蠢蛋提案的条件。
(好啊好啊~虽然那里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只要跟尤西丝借一下就好了,那种程度的话易如反掌啦。)
二话不说就接受了条件的杰伊德口中所说的尤西丝,是和他一样同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天球』之尤西丝吧。
尤西丝是以法布鲁尼亚首席科学家闻名的女性。这样的她会支配天空观察所,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虽然问了杰伊德有关情况,但是答复却只有「不知道」。据本人说,他们『永久和平的实现者』,是默认了不能探寻或干涉相互的行动的。
所以。
虽然直到最后我都反对,但结果,以得到天空观察所的协力和不能杀死阿妮亚为条件,让杰伊德加入到队伍里面了。
即使情非我愿,但我和蠢蛋的关系,是蠢蛋为主我为侍从,所以不得不遵从蠢蛋的决定。
「肚子饿了……」
诺爱儿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而且肚子也发出了「咕——」的声音。
「好想吃饭……」
「……是呢。今天的行程就到这里好了,开始准备晚饭吧。」
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天空隐藏了自己的踪影,刚才还是一片橙色的天空马上就染成夜晚的群青。
在夜间移动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基本上也前进了预想中的路程,所以没有勉强的必要。
「哇——」
开心到举起双手的诺爱儿,已经没有披着那件又薄又脏的外套了。所以,现在露出了健康的褐色手脚。
「晚饭,晚饭♪」
「诺爱儿还真是,超喜欢吃饭呐——」
走近来的杰伊德噗的一声把手放在了情绪高涨的诺爱儿头上。粗糙而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诺爱儿的黑发。
「嗯,超喜欢的——」
这三天里,诺爱儿已经完全对杰伊德敞开了胸怀。
「那么,我去准备了呢。」
「哦。我也来帮忙。」
当知江小姐解开背包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候,杰伊德马上就靠了过那边去。
「谢谢了,杰伊德大人。」
「没事没事。我啊,也是喜欢才做的。」
不只是诺爱儿,知江小姐对待杰伊德也完全没有抱着警戒心。嘛,虽然本来……怎么说呢,知江小姐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或许也算不上是特别友好啦……
知江小姐和杰伊德似乎非常开心地准备着晚饭。而诺爱儿则在一旁,双目闪闪发光地等待着晚饭完成。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幅光景应该会会心一笑才对吧,不过知道杰伊德和诺爱儿真面目的我,则是不管怎样,都无法产生那种感情。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靠在岩石上遥望着天空的蠢蛋的侧脸。
那张侧脸,既像是非常疲倦又像是在忧心着什么的,而且,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实在不好随便出声打扰他。
自从离开塞斯达斯后的三天里,蠢蛋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嘛,虽然出声打招呼的话,他还是会像平时那样回应……
恐怕,他是在思考阿妮亚的事吧。
身为英雄曾孙的蠢蛋和,身为魔王女儿的阿妮亚。互相都被期待着为了各自的世界战斗,但是蠢蛋至今都还没接受自己的宿命,而阿妮亚则下定了觉悟。
要是,阿妮亚就在眼前的话,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当然,和诺爱儿约好的一样,会帮助她说服阿妮亚。问题是,无法说服阿妮亚而必须战斗的情况。那个时候,他会战斗吗。虽然杰伊德的存在也让人很不安,但最让人不安可能是蠢蛋也说不定。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晚饭准备好了。」
「晚饭好了~」
「晚饭——!」
「啊,好的!」
转过头去回答,香味马上就飘进鼻子里了。明明只是年糕和混着肉和蔬菜的乏味的便携粮食,经过知江小姐的料理之后,却变得比三流小店的料理还要美味。而且,每次口味都会变,实在是让人百食不厌。
托大胃王诺爱儿的福(错),碟中盛着的年糕数量显然超过了五人份。估计已经轻松超过十人份了吧。不过据诺爱儿所说,即使这样也只能吃到八分饱而已,那个娇小的身体还真能装下那么多东西呢。
「呐,雷克斯大人也来吧。」
我只是转过脸去,向着还是靠在岩石上的蠢蛋呼唤道。
蠢蛋嘿咻的从岩石那站起来伸直了腰。
「唔——……」
然后就在那里挠了挠脸,说道。
「晚饭留着就行了吧?」
我理解到蠢蛋的话的意思,是在「哎」了一声之后。
杀气。
并不是人。那个不带任何恶意的纯粹杀意,是魔物才有的。
我握紧了魔杖,向着感觉到杀气的方向望去。在上面。
哈比萨。
展开双翼,全身像是切开了夜幕降临到我们眼前,是有着满身肌肉的男性身体、头似猛虎背持鸟翼的大型魔物。
虽然名字听上去和有着女性头身以及鸟翼的哈比很像,但是哈比是属于鸟人种的,而哈比萨则属于魔物之中也是极为强力的恶魔种。(注:鹰身女哈比大概不需要详细说明了,但是另一个ハーピザン我则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处,除了某个光能使者的萝卜……不过形象描述像是72柱恶魔中的Sitri。)
我不由得咬住臼齿。
恶魔种对魔法的耐性非常之高,对魔法师而言相性真是太糟糕了。
平时的话,虽然会稍微期待一下蠢蛋战斗,但首先还是拜托知江小姐当前卫……
「嚯嚯,又到我出场的时候呐~」
现在,则是交给他。
『蛇蝎』杰伊德。
「那就让我好好工作吧~」
踏着完全不像是即将要战斗的轻快步子从我旁边经过的他,手中握着一个漆黑的立方体。
那是个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的纯黑的立方体。虽然初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用,但实际上却是法布鲁尼亚第一暗杀者、『蛇蝎』之杰伊德的武器。
使用着那个似乎叫Cube的立方体,杰伊德在这三天里击退了数番来袭的魔物,而且几乎只靠一人之力。
据本人说,似乎是「作为我完全没有对雀斑酱你们有敌对意思的证明,就将我的手段展现出来好了」的样子,当然我是完全不相信的。
「Cube展开。」
像是回应杰伊德的声音一样,他双手上的漆黑立方体产生了变化。
六个面渐渐的,无声地产生了网眼似的龟裂。但那不过是之后剧变的前兆而已。
「形态——大战斧。」
Cube失去立方体的形状,完完全全变成了别的模样——就是大战斧。
能和杰伊德的身高并肩的长柄,其顶端是能够劈开巨木的厚重的巨型兵刃。
对我来说根本无法拿在手上的超重量级兵器,杰伊德光是用单手就轻轻将其举起来,并搭在了肩膀上。
这并不是第一次见的光景,但我还是忍不住咕噜地吞了口口水。
虽然知江小姐直接从手上取出薙刀的光景也非常惊人,不过这边也可以说是毫不逊色。
Cube从立方体变化成大战斧所需要的时间,就只有一瞬而已。
从龟裂中爆出了鲜血似的红黑光芒,之后一瞬间,形态变化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发光的同时似乎见到Cube四分五裂地碎散开来了,不过没法确认。
杰伊德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用大战斧的柄部敲了敲自己的肩靠近哈比萨。
那是和暗杀者的形象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武器,但实际上,杰伊德所使用的——由Cube变化而来的武器,并不只有大战斧。
刀、长枪、枪械……
这三天里杰伊德所披露的武器,包括大战斧在内,一共有四种。
据杰伊德所说,Cube的武器变化还有两种……也就是合计六种……
作为兰德鲁人的我,不由得对法布鲁尼亚的科学力量产生了畏惧感。
「不单止是科学。魔法啊旧世界的技术啊什么的也会用哟。」
杰伊德是这么说的,但对我而言,能够融合不同体系技术的那份技术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国家居然能造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道具,只用剑来战斗的兰德鲁真的有胜算吗……
杰伊德和哈比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胜者,当然是杰伊德。
伴着暴风而挥出的利爪,杰伊德只是用大战斧对其轻轻的一挥。就那样结束了。仅仅一击,杰伊德就将哈比萨的上半身吹飞了,就像是对着木屑和尘埃似的。
虽然杰伊德的动作也不同寻常,但能将哈比萨那种程度的魔物一击粉碎的那把大战斧的破坏力,实在让人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Cube……还真是非常可怕的武器。
「怎样。」
「……漂亮。」
受到我赞扬的杰伊德「呼呼呼」地挺起了胸来——
「非常漂亮呢,杰伊德大人。」
「杰伊德,好厉害。」
因为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拍掌而挺得更厉害了——
「呜哦!」
因为挺得太厉害而往后摔倒了。
「痛痛痛……」
……我可是不会被骗的。
不管表现得如何自负,他的本质都是『蛇蝎』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能大意。
「还——是皱着眉啊。」
咚咚地用食指敲着自己眉头走过来的,正是蠢蛋。
「……请不要管。我就是这副脸孔的。」
「不要这么说,稍微学一下诺爱儿啦。」
「你想我向她学习什么。」
「笑容啦。笑容。你看,那家伙,一直都是笑着……啊咧?」
追着蠢蛋的视线回头望向诺爱儿的我,马上就理解到蠢蛋「啊咧?」的理由。
诺爱儿并没有笑。刚才还笑着为杰伊德拍掌的诺爱儿,现在把手放在胸前合十,像是祈祷一样闭上了双眼。
实际上,她就是在祈祷吧。希望哈比萨能安息。
魔物本来就是,她故乡魔界的生物。不管是看到魔物袭击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是看到被人类打倒,对诺爱儿而言都是非常心酸的事吧。
「……很坚强呢,诺爱儿。」
想来的话,她和阿妮亚一样同为魔界的王女,理应是肩负着为魔界而战的义务的。可是,比起义务她更不希望姐姐杀人。
为了义务而不惜让双手染血的阿妮亚,和比起义务更优先姐姐的诺爱儿。
就我的感觉来说,我认为阿妮亚是正确。比起坚守自己不想杀人的念头,选择了回应民众期待的她,即使身为敌人也非常的了不起。
然而,比起民众选择了守护最珍重的人的诺爱儿,我也不认为有错。
对诺爱儿而言,民众并不是怎么都好的存在。她是在非常理解民众寄予自己的期待的基础上,还是选择了不让阿妮亚杀人。这也肯定需要非常了不起的心力——还有,觉悟。
要说那是任性或许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可至少我——我啊,无法承认诺爱儿的选择只是仅仅的任性而已。
旅行之前,还在王都的时候的我,肯定是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
从王都出发踏上旅行的两个月来,我也改变了不少呢。
「我也觉得,诺爱儿很坚强。」
蠢蛋叹了口气同意道。
「跟诺爱儿比起来的话,我还真是半桶水呐……」
「……雷克斯大人?」
「啊——……不,没什么。去吃饭吧。」
把头转了过去,蠢蛋向着知江小姐她们那边迈出步子。
「雷克斯大人……」
阿妮亚和诺爱儿。
和两名魔王之女的相遇,或许会对蠢蛋他——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造成什么的重大的改变也说不定。
跟在他的步伐后面的我,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很奇怪的地方呢——可是。」
抬头望着飘舞落下的小雪,笨蛋吐出了白色的气息。
「不只下起雪来,那边的池塘也结冰了,还真够冷的呐——」
「是呢……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
离开塞斯达斯已经过了四天——我们已经,踏上了萨乌拉冻土。
据说以前有名叫萨乌拉的魔女,为了将背叛并抛弃了自己恋人变成冰雕而让暴风雪刮起,从那时候起被冻住的这片土地,无关季节飞雪一直飘舞着,不管是土地还是树木还是池塘,都无一例外全部冻住了。
不必说,气温非常的低,冷到吐息都是一片白色的程度,并不只是风景让人心生寒意而已。
绝对无法解封的白银世界。可是,倒也没冷到拒绝一切生命存在的程度……
魔女萨乌拉本身的话题,实在是过于传说了,实际上为什么会让这片土地变成这样子还是个不解之谜,不过我觉得魔女萨乌拉是确实存在的,这片模棱两可的永久冻土正是,因为绝望而封闭了心灵、抛弃了与人交往的,她的心情的显现……我是这么认为。
向着达利亚城堡的道路有很多,但最短的就是这条,穿过萨乌拉冻土的路线。
虽然是不可思议的地方但也并非必须避开的一条路线,只要走半天的话就能穿过冻土,觉得冷的话添上一件外套就可以了。
在赶路的我们会选择这条路线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白茫茫的一片真漂亮呢——」
眯着眼说话的诺爱儿,即使在这里也没有披上外套,任由手足裸露着。嘛,身为魔人的她,这种程度的寒冷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身为旧世界的人偶的知江小姐身上也没有穿着防寒衣之类的东西。
基本上,披着斗篷的我的装束也没什么变化。
有变化的就只有蠢蛋和杰伊德两人而已。蠢蛋从诺爱儿那里借过了外套,而杰伊德则披着Cube变化而成漆黑斗篷。
不只是武器连斗篷都能变,真是越来越奇怪的兵器。
「魔界里,不会下雪吗?」
「嗯。」
对于蠢蛋的问题,诺爱儿一边将双手高高伸向天空一边回答道。
「虽然那边总是比这边的世界要冷,但是从来不下雪。」
「那,诺爱儿是第一次,看见雪?」
「是呢——雪的话,虽然有听说过,不过看到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啊,超开心的哟!」
满脸笑容的诺爱儿,就像小狗一样蹦蹦跳跳的,全身上下都表现出喜悦。
这片萨乌拉冻土的雪,是因为魔法性的力量而飘落的雪。并不是天然的——真正的雪,但现在说出口的话也太煞风景了。
「真想让姐姐也能看到雪呢——还是说,已经见过了呢。」
看着欢闹着的诺爱儿的身影我不由得露出苦笑,但我的一旁——
「「唔……」」
蠢蛋和杰伊德两人,同时小声呻吟了起来。
「果然,来了吗……」
「看来是来了呐。」
两人像是说着什么的样子……而答案,不用问也能知道了。
伸展着双手,仰望着天空让全身沐浴在细雪中的诺爱儿那边的方向——
那里,看到了人影。
对着我们这边的诺爱儿,还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影。
「是女性……呢。」
我的眼力,还不能判断人影的性别。
但是视力出众的知江小姐,似乎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是身上裹着漆黑的铠甲,有着长长黑发的女性。」
知江小姐所告知的容貌,在我脑中唤起了一个名字。
身穿漆黑的铠甲,飘舞着长长黑发战斗的身姿,因此才有着『黑狮子』之外号的女剑士。
其名为,阿妮亚——
人影,渐渐的逼近了。
还在欢闹着的诺爱儿突然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同时我的眼睛也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身姿。
头部以外全身都覆盖着漆黑的金属铠甲。同色的斗篷。还有,及腰的长发的发色也是,漆黑。
「姐姐……」
她就是,诺爱儿的姐姐,魔王梅=海姆的第六位女儿——『黑狮子』阿妮亚本人。
咔嚓、咔嚓,伴着钝重的金属声,阿妮亚慢慢地走近了。
手中拿着白刃。而且,那把剑非常的巨大。厚重的刀身单是刃部长度就轻松超过了使用者阿妮亚的身高,可以看出其武器有着不同寻常的破坏力。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昨晚的龙吧。」
对于我那像是自言自语的疑问,蠢蛋回答了。
「龙……?」
「昨晚,跟魔物战斗了吧?应该是那时候天上的龙吧。没发觉吗?」
「……不……」
蠢蛋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说谎的人,那应该是有龙出现吧……我完全没留意到。
「因为漂亮地躲在云上面了呐。」
「还以为会袭击过来,那时还挺担心的。结果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
这么说着的是,杰伊德。
察觉到龙的存在的,并不只有蠢蛋一个。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唔——……」
这么呻吟着,蠢蛋抬起了头来。
「因为感觉不到敌意,而且马上就回去了。」
「……下次的话,请好好告诉我。」
蠢蛋无言地——指向了上空。
「……怎么了?」
「现在,也在哦。」
睁大眼仰望天空的我,目击到深灰色的空中两条优雅地飞舞着的龙。
「那是……林德温?」(注:原文是Lindwurm,林德虫,斯堪的纳维亚龙(或日尔曼龙)是北欧神话里的一种传说生物,有蛇的形象,通常有两条腿或无腿,没有翅膀。似乎也指蛇形的龙。这里应该是指后者。虽然从形象上我觉得可以直接理解为是羽蛇……)
在空中飞舞着的两条龙,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其身姿,和那布拉斯卡山上遇到的四天龙之一——金龙 奥尔丽丝非常相像。
其大小和龙族中最小的飞龙(注:Wyvern,双足飞龙)差不多。虽然没有奥尔丽丝那种充满了神性的美感,但从其优雅的舞姿来看可以窥知其具有高度的知性。
因为我只是初次见到所以没法确认,但恐怕他们是龙族之中也处于相当高的位置的光翼龙林德温。
两体光翼龙在钝色的天空中发出了高亢的响声,在虚空中以螺旋状轨迹滑翔着,徐徐舞落到阿妮亚的左右。
左边的——有着赤红眼睛的就是基古,而右边——有着苍色眼睛的就是莉兹了吧。
在阿妮亚幼小时就非常可爱的两只龙,既聪明,又强大,而且还和主人阿妮亚结下了深厚的信赖羁绊——这类的话,这四天里已经从诺爱儿那里听出耳茧了。但居然是林德温还真是完全没听说过……
「这些孩子把你,诺爱儿,在那边做的事告诉我了。」
阿妮亚止住了脚,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我应该说过别让我看见你的。为什么,还在我眼前出现?」
紧盯着妹妹的阿妮亚的那双细长眼睛,似乎蕴含着即使是巨人也会胆怯的迫力。
实际上,即使不是盯着我自己,我那握住魔杖的双手还有踩在雪上的双脚,都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
而且,颤抖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
正面接受着阿妮亚视线的诺爱儿,如今全身都颤抖个不停。
「答,答案不是只有一个吗!」
虽然颤抖着,诺爱儿还是向前踏出了一步,叫喊道。
「为了,阻止姐姐做那种蠢事呀!」
「居然说是……蠢事……?」
咔嚓。漆黑的盔甲晃动起来,站在诺爱儿眼前的阿妮亚她——
「要将为了同胞的悲愿而战说成是蠢事吗,你家伙!」
拳头一闪而过。诺爱儿被殴飞了出去。
「诺爱儿!」
把身体在半空中飞舞着、我们眼前从头落下的诺爱儿接住的,正是蠢蛋。
「谢……谢……雷克斯……没……关系……的……」
呻吟着的诺爱儿她,被殴的左脸早就肿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跑到她身边知江小姐,用手帕包住雪敷在了诺爱儿那肿起来的脸上。
「知江也,谢谢……了……」
「说话的话会影响伤口的。请保持沉默。」
知江小姐将食指立在嘴前,诺爱儿则是露出了柔弱的微笑。
「呜哦——真是毫不留情啊——」
抱着肩发抖的,正是杰伊德。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阿妮亚的拳头完全看不到留情的余地。
受到那拳攻击的若非身为魔人的诺爱儿,而是普通人的我们的话,毫无疑问会即死吧。
「……那么。」
阿妮亚的视线,从诺爱儿移到了我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
眼神相交的瞬间,禁不住后退一步的我,不自觉地咬紧牙回望着阿妮亚,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
「是你所期望的人哟,阿妮亚。」
我紧握着的魔杖的右手松开,用这那手向对方展示站在我旁边的蠢蛋和杰伊德。
「他们就是,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
阿妮亚那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不管是哪个,都没有穿着军服不是么?」
阿妮亚很清楚。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的最强战士,不管那边都是军人。
「海德菲尔特将军和费加罗大佐,不过是表面上最强而已。实际上最强的,是他们。」
「呵……」
「正是如此。真正的最强可是我。」
杰伊德会配合我的谎话,也是一早商量好的事。
要是见到了阿妮亚,就跟她撒谎说蠢蛋和杰伊德才是,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
总而言之,这么一来的话雷文大人(还有约基姆=费加罗)就能从阿妮亚的目标中排除出去了。至少,在我们被打倒之前。
阿妮亚想要和两国最强的战士一战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以最小限度的牺牲让两国丧失战意。
但是,并不仅仅是如此。
和人间界最强的战士一战的欲求,阿妮亚应该也是有的。
即使说不擅长杀生,她还是一名战士。
当然,这要建立在阿妮亚相信蠢蛋和杰伊德是两国最强的战士的前提上就是了……
「确实,要是有着能打倒哈比萨的程度的力量……」
「那只哈比萨,是你派出来的吗?」
「不,我带过来的就只有他们而已。」
说着,她向着两旁的两条林德温瞥了一眼。
「是呢……你们如果真的是两国最强的战士的话,就给我看看证据吧——基古。」
处于阿妮亚右手侧的赤眼林德温,就像回应主人的声音似的向前探出身来。
「要是能打倒基古的话,我就认为你们所说的不是谎话。」
咕噜噜噜……赤眼的林德温——基古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金色的巨躯溢出了高涨起来的杀气,简直是一目了然。
我那握住魔杖的双手中,渗出汗来。
林德温是强敌。中位以上的龙族,和恶魔种的魔物一样,有着极高的魔法耐性,通常的魔法是不会奏效的。即使是我能使用的魔法中有着最高的破坏力的〝屠龙 〞,也没法一击击倒吧。
……秘藏的杀手锏,倒是有。
用那个的话,不要说是打倒基古,即使是生擒对方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是,在和阿妮亚交战之前是不可能使出秘藏的杀手锏的,再说,那个杀手锏,还没有完成。
虽然在理论上是没问题。以前因为我自己力量不足的缘故而无法使用的手段,不过现在的话是有可能的。可毕竟实际上还没有试过,所以不能说绝对什么的,失败了的话,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我啊,要上。」
虽然是要背上极大的风险的手段,但是果然还是要用在阿妮亚……哎?
「雷克斯大人……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要上啊。大家退下吧。」
蠢蛋将腰间带着剑的剑鞘卸下的同时,向前跨出一步。
「你,你真的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吗?」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蠢蛋,居然说由自己出战什么的。
「唔……基本上,是知道没错啦。」
「一个人去对付林德温什么的,太乱来了!」
并不是说轻视蠢蛋的实力。动真格的话他的强大,大概能凌驾于龙之上吧。可是,对手并不是单纯的龙。是林德温。虽然比不上四天龙,但其力量并非其他龙可以相提并论。即使是蠢蛋,一个人也实在是太冒险了。
「嘛……大概,总有办法吧。」
噗哩噗哩地挠着脸颊的蠢蛋这么说道——
「杰伊德。」
然后回过身去,将挠了脸颊的那只手伸向杰伊德。
「嗯?」
如此一瞬间歪了歪头的杰伊德他——
「啊啊,是是。」
马上就理解到蠢蛋的意图,用手啪的一声,从下面拍了拍蠢蛋伸出来的那只手。
「3Q。」
「彼此彼此。」
然后,相视而笑。
无法理解当中的意味,直到最后我都只是呆站着,目送蠢蛋走向了基古。
仿佛可以理解人语似的基古,将视线和杀气都投注到蠢蛋一人身上。
「雀斑酱。这里就交给小哥吧,我们退到一边去。」
杰伊德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虽然还是无法释然,但我也退到了一边。
这么一来的话,已经不得不相信蠢蛋了。
「诺爱儿,能站起来吗?」
「嗯,谢谢你,知江。」
总算能站起来的诺爱儿,借着知江小姐的肩退下了。
「哟西,大家都退下了。」
回过头去说道的蠢蛋,慢慢地将剑拔出鞘来。
没有架势。
暗黑铁制的漆黑剑刃,其剑端指向着毫无污秽的纯白地面。没有持剑的那只手就那样垂下,看上去虽然并没有认真战斗的意思,但我知道,那个姿态才是他要认真起来的架势。
对面的基古,是出于强者的余裕呢,还是看穿了蠢蛋的实力而在警戒着呢,总之他的杀气虽然高涨着却并没有出手。
「那,上了哟。」
率先出手的,是蠢蛋那边。
蠢蛋的脚往纯白的地面用力一蹬,然后——
英雄的曾孙和林德温之间的战斗,仅仅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金色的巨躯有如力尽般倒下,扬起了阵阵雪尘。
而在我眼前轻轻落在基古背上的蠢蛋则是「呼……」的吐了一口气,用握着剑的那只手拭去额上的汗。
太漂亮了。辛苦你了。(注:お見事です。お疲れ様でした。老实说我都觉得这翻译实在是太词不达意了……会日文的同学大概能从中感受到这种差距吧……)
想要对蠢蛋说的话明明有很多。
然而,我却只能,像鱼一样无言地张合着口。
「真能干呐,小哥。一击就打倒林德温了。」
替我去称赞胜利的蠢蛋的,正是杰伊德。
「虽然吃了一记反击就是了。」
这么回答着的蠢蛋,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腕。
「折断了吗?」
「啊啊。」
「嘛——没避开尾巴呢。」
……看来,杰伊德能够看清蠢蛋和基古之间的动作。
我则是,看不清。
虽然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蠢蛋首先蹬向地面,然后基古也动了……到此为止,还能认知得到。
可是,他们之间的攻防,就快到我的眼睛完全没法捕捉到了。
「逆鳞的一击……吗。」
阿妮亚说道。
「是外婆教我的。龙的脑后侧旁根部就是弱点。」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基本上,理解了。
龙族共同的弱点,被称为逆鳞的存在,我也知道。
可是,即使说是瞄准弱点攻击,居然能够一击打倒林德温什么的决非人类能做到的。
确实蠢蛋有着远超一般人的强大,但也是强过头了。
「确实很强。可是,为什么没下杀手?」
哎?
「因为,这家伙,是你重要的朋友吧?」
蠢蛋这么回答之后,就那样倒下的基古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还活着。
恐怕蠢蛋他,并没有用剑贯穿基古的逆鳞而是用柄敲下去而已。
基古和莉兹……因为两条龙是阿妮亚的亲友所以诺爱儿希望不要杀死他们,蠢蛋他没有忘记这件事。
「无聊……」
阿妮亚的双眸透出了怒色。
「居然在战场上同情敌人,愚蠢至极。」
「说起来你不也是,连一个法布鲁尼亚的士兵都没杀死吗?彼此彼此呢。」
「你家伙……」
紧紧咬着牙的阿妮亚,缓缓的架起了巨剑。
「讨厌的男人。但是,我认同你的实力。报上名字。」
「雷克斯啊。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
「……!」
阿妮亚睁大了染上怒色的双眼。
「原来如此……你也,继承了那个让人忌惮的龙骑士的血脉吗。那么作为对手的话没有任何不足了。……莉兹。」
苍目的另一体林德温——莉兹他,将头转向了阿妮亚的脸。
「我要独自战斗。你不要出手。」
被阿妮亚这般命令道的莉兹,像是了解了一样眯起了苍色的眼镜,展开了金色的双翼。
卷起的雪花将空气染成纯白,同时巨躯浮上空中。
「听好了,继承龙骑士血脉之人哟!」
长长黑发因为莉兹的翅膀卷起的风舞动起来的阿妮亚,响起朗朗的声音。
「吾名为阿妮亚!无论是无穷的过去还是未来中也最为伟大之王的,第六名女儿!」
「姐姐,不要!」
无视诺爱儿的叫声的阿妮亚向地面一蹬,像是切开了全身周围的苍白冰冷空气似的迫近了蠢蛋。
然后,挥出的斩击,像是卷起木叶的强风般将蠢蛋吹飞了。
并不是直击。对付那紧逼而来的巨大剑刃,蠢蛋也挥动暗黑剑以作迎击。
但是,结果一目了然。能一击让林德温昏倒的蠢蛋的力量也无法接下对方的破坏力。阿妮亚的剑就是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阿妮亚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她逼近了在空中翻身、漂亮着地的蠢蛋,再度挥舞起钢剑。
蠢蛋好不容易以剑作盾来挡开了直击,但却再次被吹飞,这次背部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
「雷克斯大人!」
「怎么办啊,雀斑酱!那样继续下去的话,小哥会被杀的啊!」
我的叫声和杰伊德那紧迫的声音重叠起来。
「……咕。」
虽然有所踌躇,但是主人蠢蛋都快要被杀了,我不可能还那样回答。
「……战斗吧……!」
「了解!诺爱儿,抱歉了呐!」
握紧魔杖、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的我旁边,杰伊德也跑了起来。
变成黑色斗篷的Cube,如今又变化为打倒哈比萨时的大战斧。
「安玖,杰伊德,等等!」
虽然听到了诺爱儿的制止声,但我没有回应继续吟唱着咒文。
没有停下这点,杰伊德也是一样的。
他完全不像是担着超重型武器似的飞速接近了阿妮亚的后背,一跃而起,从上方挥下了大战斧。
回过身去的阿妮亚,并不是用剑——而是伸出了拳头。
之后的光景,让我几乎切断了精神之丝。
杰伊德的大战斧有着一击让哈比萨爆裂的破坏力,阿妮亚却只用拳头就挡了下来,甚至还将其弹开。
「真的假的!?」
对于因为被吹飞而失声发出讶异声的杰伊德,阿妮亚则是以跳跃的方式追上去挥下了巨剑。
体势崩掉的杰伊德没有任何避开的手段。可是,该说不愧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吗。杰伊德用某种手段,从阿妮亚的巨剑下守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化为大战斧的Cube,再次变成了斗篷缠在他身上。
阿妮亚的斩击,并非一片斗篷就可以挡下的存在。然而,Cube变化而成的斗篷,也并非仅仅只是斗篷而已。
法布鲁尼亚的技术结晶Cube所变成斗篷,在阿妮亚的斩击下甚至没有任何裂缝,就这样守护住其下的杰伊德。
「呜……哦哦!」
虽然这么说,但似乎还是无法完全隔断冲击,杰伊德带着悲鸣撞在了地面上。
脱下的斗篷,随着冷风飞舞起来。
「……哈哈……不行……效果拔群啊……」
杰伊德仰天而倒,无力地笑着,同时阿妮亚在其身旁落下。
「接下来……是你吗?」
阿妮亚用手梳了一下凌乱的黑发,其视线所对着的人,正是我。
「〝炼狱〞!」
已经吟唱完咒文的我,回望着阿妮亚的双眸,用力喊了出来。
从魔界引导而来的第一元素——火焰,从我伸出的魔杖前面的空间涌现、奔腾,将阿妮亚那漆黑的身影包裹住后随之爆发。
「呜呀!?」
对于被爆风吹飞的杰伊德,姑且,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但我顾不上这些马上就开始吟唱下个咒文。
虽说是直击,但对方并非〝炼狱〞可以一击击倒的对手。
「〝雷电〞!」
再度,直击。
在雪尘中悠然迈步的人影的动作,停下了。
然而,也只有一瞬。
「了不起的魔力。对人类而言,呐。」
雪尘散去后阿妮亚的脸再度出现,其脸上浮现出了带着余裕的微笑。
几乎是无伤。
虽然是预想中的事态,但实际上居然就是那么回事,不得不让人咬牙切齿。
即使阿妮亚自身的魔法抵抗力也非常强,但麻烦的还是那件黑色盔甲吧。
盔甲的材质,毫无疑问是暗黑铁吧。只能在魔界采掘到的暗黑铁,不仅强度出众,而且对魔法还有着极高的抵抗力。
而且,恐怕阿妮亚的盔甲并不仅仅是暗黑铁所造,而且还施上了提高暗黑铁的魔法抗性的手工吧。不然的话,不可能在直面受了我的魔法后还能毫发无损。
「人类的魔法,对我是无效的。」
漆黑的盔甲咔嚓咔嚓的摇晃着,阿妮亚慢慢地走近。
宛如巨浪在眼前一样的重压让我手脚颤抖起来。快逃啊,快逃啊,本能不断地这么诉说着。
即使这样,我也不能退下。我努力抑制着握住魔杖的双手的颤抖,咬紧牙关瞪着阿妮亚。
还有——
虽然通常的攻击魔法无法奏效,但我还有别的攻击手段。
「实在蹩脚呐。」
停下脚步的阿妮亚,眯着细眼说道。
「理解到魔法无法奏效之后,还没有绝望……就是说还藏有一手吧。」
……被看穿了。
「不会让你得手的。」
喃喃自语着的阿妮亚的身姿看上去就像是要摇晃起来的刹那——
「……咕!」
我的双手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以至于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这么一来,就不能好好的使出魔法了吧。」
即使是完全理解不了到发生什么的我,从阿妮亚的话里也能理解到了。
明明应该是紧紧握住的魔杖,已经不见了。
被弹飞了。
一瞬……不,阿妮亚的斩击只用了半瞬。
我的魔杖是魔导器……是为了赋予魔法明确的指向性的必要之物。要是没有魔导器的话,就算是魔法师也是没法使用魔法。
我强忍住双手的痛楚环视四周。马上就发现魔杖了。左后方——虽然并不是很远,但也没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要跑过去捡的话,阿妮亚是不会默默看着的吧。即使说能够捡起来,也不一定能够握住……
受到阿妮亚的斩击产生的冲击,我的左右手都痛到无法使用了。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虽然还没到这种程度,但骨头估计已经折断了说不定。
「我不会轻视人类。我会全力打倒你。」
「……不要让我笑了。」
我一边感受着从额头渗出的汗流到了脸颊上的触感,一边说道。
「要是真的打算全力打倒我们的话,为什么会盯上我的魔杖?即使不用这种迂回的手段,以你的力量明明可以简单的将我一分为二。」
我知道阿妮亚正咬着臼齿。
「雷克斯大人和杰伊德也是。明明再追加一击就能结束了,但你却没有作出最后一击。为什么?」
我一边诘问一边踏出了一步,而在我的魔法直击下还安然无恙的阿妮亚则是,后退了一步。
「回答不了的话,就让我来回答吧。因为你太温柔了。」
「闭嘴……」
「你很温柔。太温柔了,以至于不管怎样也无法杀人。」
「闭嘴……」
「放弃吧,阿妮亚。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让心化为鬼,你无法变成鬼。你是杀不了人的。」
「我说闭嘴!」
阿妮亚发出了足以震动大地的轰鸣。
「你到底知道我些什么啊!」
「我知道。你是跟诺爱儿所说的一样的人。」
我并不是在说服阿妮亚而是在挑衅她。
即使触怒阿妮亚也没关系什么的,绝对没有这回事。这点我很清楚。
明明很清楚,但我还挑衅阿妮亚是因为她让我很生气。
忌讳战争,讨厌杀人,即使是以往的人魔战争时也没有战斗的阿妮亚,为了同胞的未来终于拿起来剑来。
她的这份觉悟,即使是作为敌人的我来看也觉得非常的了不起。甚至想让蠢蛋学习一下。
但是,结果,她的觉悟不过是半途而废之物……
当然,这点对于我和诺爱儿而言都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同时我还感到了失望……
所以,不管怎样就是生气起来。
「呐,阿妮亚……是吧?诺爱儿的姐姐。」
越过阿妮亚的肩我看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那正是蠢蛋。
对着满脸怒容回过头去的阿妮亚,蠢蛋开口道。
「就像安玖说的那样,你是杀不了人的。那不适合你。」
虽然蠢蛋的额上流着血,但踏在地面的双足看上去还是非常的有力。
「这个世上,有着为了目的而身不由己去杀人的家伙。也有喜欢杀人到不能自拔的家伙。可是,你哪边都不是。你是,伤害了别人的话,就能想象到对方的痛楚的家伙。是禁不住去想象的家伙啊。我明白的。因为我也一样。」
「什么啊……!」
对方因为蠢蛋正中靶心而困惑起来,这已经一目了然了。
即使表现出惊人的怒气,阿妮亚口中却没能说出明确的反论。
「我啊,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刺伤了外婆的眼睛。因为剑的练习。然后,那个时候,就明白了。伤害别人,是件超——不得了的事。是件超——痛苦的事。会痛苦的不仅仅是对方,我也会痛苦。」
蠢蛋轻轻举起了右手握着的暗黑剑,以哀伤的目光看着那黑色的剑刃。
「现在也是,握住剑的时候手就会颤抖。想着这东西是伤害别人的道具、杀害别人的道具,然后害怕得不得了。你也是怀着相同的感觉吧?」
「不,不对!我是……!」
「没有不对。因为,你啊,刚才攻击我的时候,露出一副超——痛苦的表情啊。」
「谎话……说够了吧!」
「没办法的。不管是战争还是杀人都不适合你。你啊,应该还有这更适合你的生存方式才对。」
「对啊!」
叫喊着同意蠢蛋的话的,正是诺爱儿。
刚才还是借着知江小姐的肩才能站起来的诺爱儿,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站着了,而且一边摇晃着一边走近了阿妮亚。
「姐姐,这么说过吧?谁也不会哭的世界……要创造谁都能笑着生活的世界。」
阿妮亚那朝着蠢蛋的、仿佛在燃烧似的视线这次投向了妹妹,并发出了粗暴的声音。
「说过啊!所以,为此我才——!」
「不可以啊!要是挑起战争的话,要是杀了人的话,姐姐会哭的啊!姐姐就不能笑出来了啊!」
眼睛留着泪,嘴边流着血,诺爱儿叫喊了起来。
「比起大家都不会哭的世界我更想要姐姐不会哭的世界啊!比起任何人,我更希望姐姐能露出笑容啊!」
「诺爱儿!那么你,要让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对同胞见死不救,你要这么说吗!你觉得舍弃了同胞,这样我就能笑出来了吗!」
阿妮亚朝踉跄地走过来的妹妹的脸,再度挥出了拳头。
诺爱儿就那样被打飞,倒下的同时扬起了一片雪尘。
是因为阿妮亚的拳头里存有迷惘吗,还是因为诺爱儿的魄力战胜了身体的痛楚呢,诺爱儿马上就站了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姐……」
即使这样诺爱儿还是踉跄着走近阿妮亚。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啊!?你家伙!」
阿妮亚那殴飞了诺爱儿的拳头哆嗦着,然后她叫了起来。
「战斗,还是舍弃同胞,不管哪边都不行的话,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去寻找……」
诺爱儿的双手,包裹住了阿妮亚那哆嗦着的拳头。
「治好黑死病的方法……」
「要是有那种东西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诺爱儿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手中阿妮亚的拳头。
「在魔界找不到方法,或许在这边的世界就能找到了。杰伊德使用的道具,姐姐也看到吧?很厉害吧?能制造这么厉害的东西人,就在这个世界哟?那样的话……」
「但是,为了这个支配还是必要的。」
诺爱儿比刚才更厉害地摇着头。
「不需要支配的,只要请求就可以了啊!」
「居然说……请求……?」
阿妮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还有,困惑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是啊。好好说明一下我们的世界的事情,然后请求他们借给我们解决黑死病的力量。那样的话……」
「……到底到了……」
低着头,发出了颤抖似的声音的阿妮亚——
「到底愚蠢到什么地步啊,你这家伙!」
抬起了头来,将诺爱儿用手包住的拳头抽了回来,大声叫道。
「我们魔人和人类之间流了多少血,你也知道吧!?并不只是百年前!在那更前,魔人和人类就一直持续斗争着啊!是血的历史啊!向人类低头根本办不到!即使低下了头人类就会听从魔人的请求了吗!这不是矜持的问题!是仇恨的问题啊!」
「那样的……那样的,我才不懂啊!这边的世界的人们,明明应该是厌倦了战争才对的啊!?我们魔人也是,一样的吧!?想要继续战争的人,根本就没有啊!」
对于伸展双臂全力诉说着的诺爱儿,阿妮亚没有叫喊了,而是以低重的声音说道。
「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已经反复付出那么多的鲜血了。」
「姐姐……」
我可以理解诺爱儿的诉说。但是,那太过理想了。
就我个人而言,果然,还是无法接受阿妮亚那方。
血的历史,可以说是,超越了时代积聚下来的、巨大的仇恨结块般的东西。那个,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净化的存在。
而且,虽然诺爱儿说谁也不想要引发战争,但那也是错的。
渴求战争的人,确实存在。
不管是魔界,还是,这边的世界。
魔界发动侵略战争是在黑死病发生之前就有的事了,这边的世界里也有法布鲁尼亚这种想要逆向侵略魔界的国家。
「已经,够了。」
阿妮亚举起巨剑,剑锋指向了诺爱儿。
「你没有,当魔界王女的资格。你现在已经是魔界的敌人了……死吧。」
「住手!」
即使眼中浮现出泪水还是举起剑来的阿妮亚背后,传来了蠢蛋的声音。
叫喊着的同时蹬着地面的蠢蛋的暗黑剑,朝着阿妮亚的肩膀挥下。
可是,那一击阿妮亚头也没回就用巨剑弹开了——
「姐妹的问题不要插嘴!」
蠢蛋的脸被强烈的拳头击中,然后飞了起来。
「知江!」
被打飞的蠢蛋叫喊的刹那,我的脸侧旁像是有什么如同箭矢一样疾速经过。
——薙刀……!?
舞动着黑发回过头来的阿妮亚,用殴飞蠢蛋的那个拳头击落了飞过来的薙刀。
「我说了不要妨碍我!」
怒号起来的阿妮亚的视线前方是,诺爱儿——还有,把肩膀借给诺爱儿的知江小姐的身姿。
这么一来,我才总算理解到蠢蛋的叫声的意义。
蠢蛋他,命令知江小姐带上诺爱儿逃跑。
知江小姐在瞬间就理解了,并作出行动。
我也不打算默默看着,为了捡起魔杖而跑了起来。
虽然手指能稍微活动了但是手掌到腕部还是疼得很,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捡起了魔杖。
然而,映入回过头去的我眼中的,是作出击掌姿势的阿妮亚,和在半空中飞舞着的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身姿。
无法受身就那么坠落的两人,呻吟着,挣扎着,却无法站起来。
「诺爱儿……!」
全身缠绕着有如劫火般杀气的阿妮亚,苦涩地说出了妹妹的名字,架起了巨剑。
不管是蠢蛋还是知江小姐还是杰伊德,都倒下了。
我光是编织精神之丝就已经费尽全力。咒文根本赶不上。
「只要你……最爱的妹妹死了的话,我就能完成我的觉悟了吧!」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了,可是阿妮亚的剑,却没有切开诺爱儿。
「……!?」
惊愕地睁大眼的,并不只有阿妮亚而已。
诺爱儿,还有我也是,一样的表情。肯定,蠢蛋和知江小姐还有杰伊德也是,大家都露出同样的表情了吧。
不管怎么说,基古——对阿妮亚而言亦友亦仆的林德温,会像庇护诺爱儿似的承受下阿妮亚的一击,谁也预想不到吧。
阿妮亚的巨剑没入了基古的额头,从伤口流出的血液积在了眼眶中,他就用这样的眼睛直直看着阿妮亚。
「到底在想什么啊,基古!?」
头发舞动着的阿妮亚,失声乱叫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对这种事态最为惊讶的,应该就是她了。
「连你也要践踏我的决意吗!?」
基古没有回答。或许他是想要回答也说不定,但是我的耳中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他那看着亦友亦主的阿妮亚的眼睛,非常的沉稳,而且非常的哀伤……
阿妮亚如今还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拔出了巨剑,而基古则是微笑着一样眯起了眼,缓缓倒下。
「基古!」
即使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诺爱儿还是匍匐着似的让身体前进,抱住横在她前面的基古。
「基古!振作些啊,基古!」
诺爱儿拼命地呼唤着,基古却没有回应。
「不要!不要死啊,基古!」
「怎么……到底怎么了……这个状况……?」
阿妮亚用没有持剑的左手遮住了脸,摇摇晃晃地后退着。
「我……是我错了吗……?」
「基古!基古!醒过来啊,呐,基古!」
诺爱儿那悲痛的叫声,就像是在苛责着阿妮亚一样。
「我只是,作为魔界的王女,为了同胞的未来……」
阿妮亚彷如扶在伫立在地的巨剑上一样弯着腰,小声嘟囔着。
白色的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咬着牙碎碎念的她的身姿,看起来就像是欲哭无泪一样。看上去就像是在拼命地抑制住恸哭一样。
「已经……不需要了……」
深深低下头的阿妮亚的表情,在长长黑发的覆盖下隐藏了起来。
「这么痛苦的话……已经……不需要了……」
这是攻击的机会。以前的——还在王都时的我,毫无疑问就会攻击了吧。可是,现在的我,不管怎样也无法攻击,那个被魔界王女的责任和伤害了最珍视的存在的痛心所击溃的阿妮亚……
「心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拔除插在地上的巨剑后,重新抬起头来的阿妮亚,以虚无的目光瞥了哭泣中的诺爱儿和一动不动的基古一眼——
「莉兹!」
呼唤着亦友亦仆的另一体林德温的名字。
在空中待机的莉兹,回应一般地舞落到阿妮亚身旁。
「姐姐,等一下!」
对于诺爱儿的制止声,阿妮亚头也不回就跨上了莉兹的背飞走了。
「姐姐!等一下!姐姐!姐姐!」
听着诺爱儿那直到阿妮亚消失在天空的彼方都继续着的声音,在我胸中萌生的不吉预感久久不能散去。
第三章 蠢蛋的世界
拖住带伤之身穿过萨乌拉冻土的我们,在一座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废弃小型城寨里借宿下来了。
萨乌拉冻土的出口(从法布鲁尼亚那边来看大概就是出口吧)附近的这个废弃城寨,在以前这一带还是兰德鲁领土的时候,是兰德鲁军修筑起来用于狩猎魔物的据点。
在所有权被法布鲁尼亚夺取之后,暂且是由法布鲁尼亚军占用着,现在已经被废弃,化为无人的废墟了。
不过也有被强盗之类的当成根据地的可能性,所幸的是,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虽然要露宿也没有问题,但和阿妮亚战斗后全员都或多或少的受伤了。毕竟还是不想在挂彩的状态下被魔物袭击,果然,还是得在有瓦遮头的建筑物里才能安眠。虽然多多少少,有些霉臭,这方面就稍微忍耐下吧。
「既没有骨折也没有裂伤,我想疼痛过后就没有大碍了。」
「非常感谢。」
向帮我处理了一下的知江小姐道谢之后,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被绷带包住的双手手指。
虽然还是觉得疼,但是已经没问题,可以握住魔杖了。
「知江小姐也,请不要勉强。」
「谢谢你,安玖大人。」
微微一笑的知江小姐,看上去毫发无伤——不如说,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但脸色还是不大好。
为了掩护诺爱儿而接下阿妮亚的攻击的知江小姐,想必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无须担心的。因为我有自我修复的机能。)
就跟本人笑着表明的那样,穿过萨乌拉冻土的时候不只是伤口就连脸部还有手腕都漂亮地恢复了。可是,虽然看上去是恢复了但也不是痊愈,即使伤口修复了体力还是有所消耗,不管怎么看都离最佳状态相去甚远。
「诺爱儿怎样了?还是陪在基古旁边吗?」
「是的。基古醒来之后就一直陪着他没离开了。」
「是吗……」
和知江小姐一样,因为保护诺爱儿而倒下的林德温——基古他,奇迹地留着一口气。
基古所受的明显是致命伤。当时他所处的,是残喘一息却无计可施,只能等着他断气的状况。
救下这样的基古的,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蛇蝎』杰伊德。
(交给我吧。法布鲁尼亚的技术力可是世界第一一一一一的。)
让哭泣的诺爱儿退下后站到基古前面的杰伊德,让Cube变成漆黑的绷带,缠住负伤的基古头部。
(这玩意有疗伤的能力。虽然对疾病没什么效果,但伤口的话还是能发挥些作用的。)
就如杰伊德所说的,基古很快就醒过来了,诺爱儿的眼泪也从悲伤的眼泪变成了安心下来的眼泪。
能够帮到基古,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从兰德鲁的宫廷魔法师的立场来看,Cube那深不见底的性能果然是个威胁。
捡回一命的基古,勉强拖着难以活动的身体,在跟我们一起来到废弃城寨之后就再度失去了意识。
现在也还是用Cube变成的绷带把头包裹好,就那么沉睡着吧。
而陪在基古身边的诺爱儿,也受到了不轻的伤。
身为魔人的她,不管是体力还是恢复力都远超人类,身体的伤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吧。问题是心里的伤。
结果阿妮亚,并没有被她说服。而且,还对身为妹妹的她剑刃相向——
诺爱儿应该也是有着充分觉悟才对的。即便如此,最爱的姐姐想要杀她的这个事实,果然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吧。
虽然很担心,但坦白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看不见杰伊德的影子呢……」
「杰伊德先生的话,午饭之后,就出去外面了。」
「这样吗……要是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就好了……」
「安玖大人你,怀疑杰伊德先生吗?」
我不由得盯着,微微倾首问道的知江小姐。
「当然了。那个男人,可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啊?」
「确实杰伊德先生是法布鲁尼亚那边的人,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他是坏人。」
「……」
知江小姐对杰伊德并没有憎恨的感情,也不是无法理解。一起行动的四天里杰伊德既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而且跟知江小姐和诺爱儿谈笑时他的那张笑脸就跟孩子一样无邪,完全看不到黑色的阴影。可是。
「……那个男人可是因暗杀成名的『蛇蝎』哟?」
那张无邪的笑脸,或许是为了让暗杀对象大意的演技也说不定。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的。那点我也知道。可是,我认为杰伊德先生之所以会做那样的工作,大概是为了某个珍视的人吧。」
「某个珍视的人……?」
「是的。」
「那个,莫非是……缇娅玛利亚……吗?」
可以命令身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杰伊德的就只有缇娅玛利亚,当然,从杰伊德的工作中获益最大的,也是缇娅玛利亚。
「是的。我认为应该就是这样。」
「确实,作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杰伊德就等同于缇娅玛利亚的手足一样的存在……但是,就算如此,知江小姐的思路也太飞跃了啊……」
「是的。当然并没有确证。但是,杰伊德先生是深爱着缇娅玛利亚皇帝的……我不自觉的这么想。」
「爱、爱……吗?」
虽说缇娅玛利亚还是未婚的年轻女性,杰伊德会对缇娅玛利亚抱有爱恋之情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安玖大人有注意到吗?当提到缇娅玛利亚皇帝的名字时,杰伊德先生会露出非常沉稳而又温柔的目光。」
「完,完全没留意到……」
不是知江小姐的错觉吗?虽然想要这么反问,但实在无法否定,生活时间比我长了两倍甚至三倍的知江小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为了深爱的缇娅玛利亚的,他肯定连自己信赖的人也可以背叛。这种生存方式的结果,大概就是『蛇蝎』这个称呼的诞生原因吧。
「总,总而言之,在立场上,我是不会对杰伊德掉以轻心的。他的举动,我会继续盯住的。」
微微一笑的知江小姐回答了一声「是的」,也就没有更多的维护杰伊德的发言了。
「那么,我去找杰伊德了。」
「安玖大人。」
站起身来,把靠在墙边的魔杖拿过手后我准备离开房子,不过被知江小姐叫住了。
「伊尔在钻牛角尖。」
对着回过头的我,知江小姐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请务必,和伊尔谈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蠢蛋在钻牛角尖的事,我也知道。
有着相同境遇的阿妮亚和自己重叠起来,他肯定会产生复杂的思绪吧。
「即使跟他说话,我也一定……无法说些雷克斯大人所期望的话吧……」
阿妮亚选择背负起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而蠢蛋则一直拒绝背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责任。
蠢蛋他,一定是想听这样的话的吧。
跟出生的责任什么的没有关系,你只要按照你所喜欢的生活那样下去就好了。什么的。
而且,还会这样说。
阿妮亚肯定会明白的。所以,不会放弃说服她的。之类的。
然而,以我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会说让他按照自己喜欢的那样生活下去的。我只会说,请背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责任好好战斗。
阿妮亚的劝说,我也会让他放弃。虽然她的觉悟并不完全。即使如此她还是咬着这份不完全的觉悟,拼命地实现自己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
作为敌人,我可以理解的她心情有多么痛苦。
正因为理解才会因她那份不完全的觉悟而生气,在此之上,更不希望给她泼冷水。
「我觉得安玖大人,只要把安玖大人的想法告诉他就可以了。」
「可是,那样的话……」
这不就会让他更加钻牛角尖了吗?
「我觉得伊尔他,大概想要跟安玖大人说一下话。」
「是……那样吗……?比起我这种啰嗦的女性,知江小姐才……」
知江小姐静静地摇了摇头,说道。
「伊尔想要说话的对象,并不是我。是安玖大人。」
断言了。
维尔琪的话……
这种时候,维尔琪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在他身边吧。而且,维尔琪的话,肯定可以说些他所期望的话。
而我,做不到。我不是维尔琪。
但是,我跟维尔琪约定好了。要连同她的份守护好蠢蛋。
「……我明白了。我去跟他谈一下。」
虽然我不觉得蠢蛋会想跟我说话,但知江小姐如此断言,也只好相信了。
「谢谢你,安玖大人。」
在知江小姐的笑容目送下离开房间的我,在去见蠢蛋之前,稍微去看了下诺爱儿的情况。
基古就在马厩里休息,诺爱儿应该也在那儿。
出去城寨后,建筑内外的温度差让我打起冷颤。因为这里离萨乌拉冻土非常的近,所以空气还有点微妙的寒冷。
踏入马厩之后,眼睛就很自然的被基古那金色的巨躯吸引住。
基古那无力地横在一边的头,如今正被黑色的绷带缠裹着。
赤红的眼睛看着我。
基古已经醒来了。
从那双映着我的身影的赤眼当中,感觉不到敌意和杀气。所以我也不觉得基古可怕。
基古他,就像是表示诺爱儿在那边一样横了横眼睛。
诺爱儿她把半张脸埋在基古的颈脖下,就那么睡着了。
虽然想稍微说一下话,但睡着的话就没办法了。
下次再来吧,我并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基古便静静地合上双眼。
「安……玖……?」
往回离开马厩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睡迷糊的声音便回过头去。
起身的诺爱儿,正揉着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唔。没关系。」
诺爱儿那还没睡醒的脸上,浮现出柔软的笑容。
「发生什么了吗?」
「没,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而已。」
「这样啊。」
「状态如何了?」
「基古?」
「不是基古,是你。」
「我?我完全没事哟。你看,就像这样。」
诺爱儿为了证明自己还很精神而曲起手臂作出秀肌肉的动作,但是她的脸色并不好。即使是皮肤是褐色,没法一下子就看清。但吃了阿妮亚的铁拳的脸颊,还有一些浮肿。
「……请不要,勉强。」
「谢谢。哎嘿嘿,安玖真温柔呢。」
「……才不温柔哟,我。」
「温柔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呢。阿妮亚姐姐也是。」
看着诺爱儿的笑容,我询问了一件很在意的事。
「诺爱儿……有件事,我可以问下吗。」
「什么?」
「为什么,能对从未见过的我们敞开内心呢?」
诺爱儿那因为刚醒来还半睁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塞斯达斯城堡,才坦白了自己是魔王之女的事。但是,如果不想我们去塞斯达斯城堡的话,可以说谎啊什么的,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吧。然而,你却坦白身世。为什么?」
「唔——……」
歪着头,小声呻吟着的诺爱儿——
「因为有雷克斯……吧。」
「雷克斯大人……吗?」
「嗯。雷克斯他,有着漂亮的空色眼睛对吧?」
「哎,嗯。」
「看着雷克斯的眼睛的话,就算说出真话也没关系……感觉肯定那样会比较好……」
「是……那样吗。」
蠢蛋的眼睛,确实非常的漂亮。就像是澄澈的夏空似的,耀眼的青色。可是,就因为这点,看到蠢蛋的眼睛就想说真话什么的……诺爱儿的话,也实在太难以理喻了吧。
「我呢,以前,曾经被跟雷克斯一样有着青色眼睛的人类帮过。」
「哎?」
「那是我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在要被魔物吃掉的时候帮了我。」
「诺爱儿你,在小时候就来过这边的世界了吗?」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有过来这边的世界……也就是说,帮助诺爱儿的人类,以人类之身去到魔界。
「难道是」
踏入了,本来人类无法踏进的魔界的人类。而且,那个人类还有着青色眼睛。从时间来说的话,诺爱儿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就是将近百年前的事了吧。
魔界。人类。青眼。百年前。
由此联想到的人物,除了那一位之外别无他人。
「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
将人魔战争的胜利导向人类这边的救世英雄,蠢蛋的曾祖父……
「见过面吗?跟龙骑士雷加克……」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
「非常温柔的人哟。明明像是在赶路的样子,在害怕到哭出来的我不哭之前,都一直抱着我。」
诺爱儿的口吻,就像是说着初恋之人一样,腼腆而又兴奋。
「姐姐也,见过那个人哟。」
「阿妮亚也?」
「嗯。姐姐,在那个人抱着我的时候,误会了。以为我被抓住了。姐姐她,生气了。即使我说误会了也听不进去。然后。」
「战斗了?」
「嗯。姐姐,剑技上明明不输给任何人但一下子就输了,而且还哭了。」
当然,那时候的阿妮亚已经有着十足的实力,却居然一下子就败阵下来,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龙骑士吗。
「那么,雷加克他?」
「走了。虽然最后跟姐姐说了什么,不过不记得了。」
「这样吗……」
「看到雷克斯的眼睛的时候就在想,啊啊,跟那个人的眼睛一样呢。」
「所以,就觉得可以信赖,吗。」
「嗯。虽然也有请我吃饭的关系呢。」
看到咧嘴的诺爱儿后,我不禁笑了。
「呐,安玖。」
「嗯。」
「姐姐,好像很痛苦呢……」
说着诺爱儿那大大的眼睛垂了下来。
「是呢……」
「是我,错了吗?我,只会让姐姐更加痛苦吗?」
那是,一直以来都笔直向前的诺爱儿第一次吐出的示弱。
「我认为会让她痛苦这点没错的。」
「嗯……」
「可是,实际见过面之后,战斗过之后,我知道阿妮亚就是跟你所说的一样的人。她,是无法杀人的。」
「嗯……」
「所以,你不希望她杀人的心情,可以理解。要断言你是错误什么的,我办不到。」
诺爱儿做错了吗,我不这么认为。但是,阿妮亚也没有做错,我是这么想的。
阿妮亚决意要战斗,肯定,并不仅仅是为了同胞的未来,也是为了诺爱儿才对。
自己能率先战斗的话,诺爱儿也就不需要战斗了吧——
诺爱儿也是,正因为理解到阿妮亚的那份心情,才会拼命地阻止吧。即使,那只会让阿妮亚更加痛苦也好。
实际上,阿妮亚已经被穷追到,不惜对明明是想要守护的诺爱儿出手的地步了。
而且,诺爱儿也是,为了阿妮亚她已经痛苦到进退两难,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诺爱儿。」
对着重新抬起了垂下的眼帘的诺爱儿,我问道。
「如果,阿妮亚杀人了的话,你会怎么办?」
诺爱儿不让阿妮亚成为杀人者的决意,已经充分见识过了。
然而,要是努力的交涉落空了,阿妮亚还是杀了人的话呢?
之前的战斗里,阿妮亚是认真要杀死诺爱儿的。如果不是基古挺身保护诺爱儿的话,阿妮亚大概就会成为杀人者了吧。
实质上,她已经是半个杀人者了。
「姐姐她,一定……」
诺爱儿抱膝说道。
「杀了人的话,姐姐她,一定……就会变得不是姐姐了吧。」
阿妮亚会变得不是阿妮亚。
也就是说。
「心灵崩坏了……这么回事吗?」
点点头把脸庞埋在立起的双膝间的诺爱儿,深呼吸了一分钟后,抬起头说道。
「如果,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我,会战斗。」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会和阿妮亚姐姐她,战斗。」
诺爱儿那寄宿着觉悟之光的眼睛,如今并没有向着我。恐怕她的眼中所映着的,是如今不在此处的阿妮亚吧。
「诺爱儿……」
心灵崩坏,也就是阿妮亚会变成杀戮者的意思吧。
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罪的意识和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感都会压碎她的心灵,让她成为狂气的杀戮者。
我所惧怕的事,诺爱儿也同样惧怕着。
诺爱儿所说的『战斗』,当中大概也包含了『杀死』的意思。
阿妮亚要是成为了狂气的杀戮者的话,就亲手杀死她。诺爱儿就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问了坏心眼的问题。」
诺爱儿唔的摇了摇头,露出了微笑。
「是托安玖的福我才能做好觉悟……的。谢谢你,安玖。」
「不……还是,打算留在这里吗?」
「嗯。今晚就这样跟基古一起睡。」
诺爱儿抱着膝就那样把头靠在了基古上。
「安玖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稍微,去跟雷克斯大人说一下话……」
「是吗。那就好。我觉得雷克斯也是,想跟安玖说一下话。」
「……诺爱儿也是。」
「嗯?」
「知江小姐也是,说了一样的话。雷克斯大人想要跟我说话什么的。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诺爱儿扑哧地小声笑了。
「安玖还真是,迟钝呢。」(译:恭喜安玖习得主角必修技能……话说怎么总觉得哪里好像搞错了来着……)
「……哈?」
「唔,没什么。晚安。」
单方面地切断了对话后,诺爱儿便闭上了眼睛。
「诺爱儿?」
即使呼唤她回应的也就只有「咕——」之类可爱的鼾息而已。
虽然毫无疑问是在装睡,但看来是没法让她再次睁眼了。
离开了马厩的我,为了搜索蠢蛋的踪影而在城寨四周走动起来。
多多少少,不觉得蠢蛋会留在房间。而且,这个直觉也中了。
蠢蛋他在城寨的后面。
他腰靠在古井的边缘上,仰望着天空。脚下则是放着素描簿。
「坐在那种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是因为在我出声之前就察觉到我的接近了吗,蠢蛋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用空色的眼瞳望向我。
「这个井,已经填埋好了所以没事的。」
这么说着,他便咚咚地敲了敲自己所坐的位置稍后的地方。确实,井口已经塞住了。
「在这种地方,打算做什么呢?」
「看月亮啊。」
「月亮,吗。」
「啊啊,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呢。」
两个人,抬头望着天空。
澄澈的空中清晰可见的那轮明月,就像蠢蛋说的那样,非常的漂亮。同时还能看见众多的星星。
「晴朗的夜晚呢。」
「对吧。」
「不画画吗?」
我的视线移到了蠢蛋脚下,问道。
「画了啊。虽然画了,不过总感觉没什么状态呢。……啊啊,对了。安玖。」
「嗯?」
「当我的模特吧。」
「……哈?」
「讨厌吗?」
「模特是,画的……吗?」
「啊啊。」
「要画我什么的,是打算做什么?」
「不,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画而已。」
「……」
「讨厌的话,也不会勉强你啦。」
「并,并不是说讨厌……」
「可是,你的脸超——严肃的耶。」
我把魔杖夹在腋下,双手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这个是,因为被拜托当模特什么的,还是第,第一次,那个,只是稍微有点困惑……而已。」
「那,拜托了啦?」
「好,好的。如果我可以的话。」
「3Q。那就,打铁趁热,脱掉吧。」
「……哎?」
刚,刚才说什么了?
「所以说脱掉衣服啦。说到绘画的模特的话,肯定是要全裸的吧?」
「全,全全,全裸!?」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不,虽然刚听说了,可是才不是那么回事吧!
「好啦,赶快脱掉啦。」
「全,全,全裸什么的,怎,怎怎,怎么,可能……」
「这样啊……果然,不行吗……」
蠢蛋夹着叹息说道,一下子颓丧起来。
「雷,雷克斯大人……?」
有,有必要颓丧到那种地步么。
沮丧到那种程度的话,不就像是我这边才是坏人了吗。
「只要我……的话……就能恢复精神了吗?」
「欸?」
「我在问,只要我全裸的话就会恢复精神了吗!」
「欸?啊啊,嘛,那个……」
「那样的话,没关系!」
我大声叫着把斗篷脱了下来。
用语言让因为钻牛角尖而打不起精神的蠢蛋精神起来什么的,我办不到。但是,要是蠢蛋的情绪还是这么低落的话,下次遇见阿妮亚的话一定会被杀的。
只要我全裸什么的,就能让蠢蛋打起精神来的话说不定算是非常划算了。
而且,毕竟是绘画模特,也算是种艺术。
我那瘦弱的裸体会有多少艺术价值暂且不论就是了。
「哎,不,那个……」
「我脱!」
「等,等等!等等啊!」
蠢蛋慌慌张张地按住了,我那放到上衣上的手。
「玩笑!是玩笑啦,不要当真了啊!」
哈?
「虽然绘画模特什么的是真的,不过裸体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是玩笑啦。」
「玩……笑……?」
「对。玩笑。」
「我,不用全裸也可以吗……?」
「可以啦。」
回过神来绷紧的身体突然像是力尽一样,软绵绵地当场坐了下来。
「……咕嘶。」
「别,别哭啊。」
「才没有哭!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就哭了,啊……」
那是谎话。
我的眼睛里,大颗的泪珠正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啦。我没想过到你居然会当真了……」
蠢蛋露出了一副打从心底感到歉意的表情,把我脱掉的斗篷捡了起来,披在我肩上。
「我,我是那种,对于玩笑,什么的,没法很好的理解的类型啊……嘶。」
「也是呐。不小心忘了。」
「……在反省……了吗……?」
「在反省啦在反省啦。」
「那样的话,请把魔杖也捡起来。」
「是是。我回来了。」
说着说着,蠢蛋已经把我脱掉斗篷时松开的魔杖捡回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知道了吧?」
「非常清楚。」
蠢蛋双膝跪坐伸出头来,而我则用铁锤(魔杖)猛地从上往其挥下。
「说起来,手腕没事了吗?」
「嗯?啊啊。」
对于我的询问蠢蛋停下了笔,把素描簿放在脚上,上下活动了一下左手。
「如你所见。完全好了。」
「还是一如以往,异于常人的自愈力呢……」
蠢蛋跟基古战斗的时候左腕骨折了。
从那之后半天不到而且没经过任何治疗就已经痊愈了,还真是不得了的自愈力。拜那寄宿在血里的龙之因子所赐,他的抗打能力和自愈力,跟旧世界的人偶知江小姐和魔人诺爱儿相比也毫不逊色,说不定比她们更强。
「虽然头还在痛就是了。」
这么说着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上面还有个非常大的包。
「自作自受。」
「哎呀,对不起,说真的。」
蠢蛋露出苦笑,再度拿起了素描簿。
「真是的……」
「不过,谢谢呐。」
「什么事?」
「愿意当,模特。」
「……因为很害羞的,所以请快点画完。」
「是是。」
我靠在蠢蛋刚才所坐的古井边缘上,当他的素描模特(当然,穿着衣服)。
毕竟是人生的初体验,该说是战战兢兢好呢还是什么好呢……
说起来,为什么会画我呢。是不管谁都好吗,还是说,因为是我才想要画呢……
「呐,安玖。」
「嗯?」
「回去王都之后——再当我的模特吧。下次会好好上色的。」
「要画我什么的,是打算做什么?」
「不,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画而已……我说,刚才也做过吧?这种一问一答。」
「……那是因为雷克斯大人,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吗?只是说想要你当模特而已吧。」
「很奇怪啊。就算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思。」
「没这种事啦。画想要画的对象,对于绘者而言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哦?」
蠢蛋的目光从素描簿上抬起,然后咧嘴一笑。
「……请不要一脸高兴地说。」
脸上都开始发烫了。
「好想快点回去呐……」
「在打倒魔王之前,都不能回去哟。」
「也对呐……」
蠢蛋叹了口气仰头望天,然后就那样向后倒下。
「雷克斯大人?」
「……呐,安玖。」
在地面呈大字型躺卧的蠢蛋,提出了质问。
「阿妮亚……是吧?诺爱儿她姐姐的名字。」
「嗯。」
「很相似吧?我跟那家伙。」
「……是呢。」
「安玖你觉得,为了魔界的大家而决定战斗、即使要杀人也在所不惜,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虽然我犹豫了一下要怎样回答,但还是坦白告诉他。
「虽然不想称赞敌人……但我认为,是的。」
「也是呐……我也是,觉得那家伙很了不起啊。」
我还以为会反驳,但蠢蛋口中说出了认同阿妮亚的话语。
「说过吧,那家伙。自己背负着同胞的未来什么的。那可是,超沉重的啊。因为太沉重了,我都无法办到。」
「我……」
我,回想起蠢蛋在那布拉斯卡山和索雷攸之丘上的英姿,说道。
「我觉得,雷克斯大人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看着你乘在金龙奥尔丽丝背上战斗的英姿时,我就确信你一定能够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为了守护维尔琪而站在噬魂者面前的你,毫无疑问就是勇者。我相信,雷克斯大人的话是可以背负起世界……拯救世界的。维尔琪也是……」
相信蠢蛋有成为勇者的资质的,并不只有我。他的青梅竹马半精灵少女,也深信他总有一日会成为英雄,为了能支撑这样的他而去学习魔法。
「太高估了啦。因为,我啊……」
蠢蛋缓缓的支起上半身来。
「我,没能守护到维尔琪啊。」
低下头的蠢蛋的脸,被刘海遮住了。
「雷克斯大人……安玖的事,并不是你的错……」
蠢蛋和维尔琪阔别三年后在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再会……那个时候,维尔琪就已经死去了。她的死是不幸的事故,决非蠢蛋的错。
「并不只有维尔琪。我还刺伤了外婆的眼。」
「那个,不也是训练中的事故吗……」
蠢蛋就这样低着摇了摇头。
「不管是事故还是什么,我没能在维尔琪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要是我能更小心的话,也不会伤到外婆的眼睛。」
蠢蛋用现在还握着笔的手,唰唰地挠着头。
「连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都无法守护,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会伤害到……我啊,就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你觉得这样的我能守护世界什么的吗?」
「雷克斯大人……」
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从古井的边缘那站起身来了。
「请不要妄自菲薄。也有托你的福而得救的人在。」
在那布拉斯卡山上,蠢蛋救下了被隆布洛泽拐走的黑发女性们。也救下了抱着必死的觉悟也要救回姐姐的少年。
在我危险的时候不管多少次都过来帮我。
「你并不是无力的,你的剑有着拯救他人的力量。」
蠢蛋还是摇着头。
「因为我战斗而帮到的人,或许存在也说不定。可是,我没办法帮到所有人。像维尔琪那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的话我只能无可奈何,即使是眼前的家伙也无法说绝对能帮助到他。世界什么的,对我来说沉重过头了。」
「啊……」
我明白了。
即使说我们为了打倒魔王拯救世界而一起旅行,但我和蠢蛋对于『世界』的概念是有差异的。
我所考虑的世界,是由人类构成的社会,或许说是人类这个种族其本身。
再者世界到底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虽然自己也没深入思考过,但是被问到「世界到底是什么」的话,我肯定会像刚才那样回答的吧。
可是,蠢蛋是不同的。
对他而言的世界,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的全体人类。
太沉重了。
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什么的,是不可能背负得到的。
不管蠢蛋再怎么强,再怎么努力,要守护全部人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能做到那种事的,就只有神明大人而已……
而且,蠢蛋并不是神明大人。
即使继承了英雄的血脉,身怀龙之因子,他也不过是人类而已。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我想起了蠢蛋不想战斗的理由——我会晕血。
当然,毫无疑问也有那层理由。然而,并不只有那个。
伤害了最喜欢的外婆的自己,无法守护重要的青梅竹马的自己,到底还是无法背负,世界上的人的生命的。所以,不想背负。
对,想一下吧。
我至今为止都没有搞清楚。
蠢蛋的苦恼。
「雷克斯大人……」
我在蠢蛋面前曲膝跪下。
「我不会说即使你不战斗也没关系。」
蠢蛋稍微抬起了头。从刘海的隙间可以看到那青色的眼睛。
「你是拥有力量的。我希望你能为了世界而使用那份力量,也觉得你有这个义务。但是,我明白了,那对你而言是非同一般的重荷。所以——」
我伸出双手,将蠢蛋的头拥入怀中。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只是,为至今都没能理解到蠢蛋的苦恼的自己感到可叹,也对蠢蛋感到非常抱歉……但是,还是无法,说出一句对不起来道歉……
回过神来,身体就擅自动起来了。
「所以,我不会,再说为了世界而战了。也不会说为了国家而战了。」
从突然被强硬抱住的蠢蛋身体上,传来了一些挣扎的力量。
我不觉得像我这种不可爱的女生的胸怀有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但是胸中所感觉到的蠢蛋的重量和温暖,向我传达了他平静下来的心情。
「雷克斯大人,你——」
我不会说,不去战斗也没关系。我也不会说,为了世界而去战斗。
那样的话,我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以前的——觉得蠢蛋只是单纯的蠢蛋的时候的我,就只会说「去战斗」吧。
但是,现在的我知道了。
知道世界的沉重的他,决不会是愚者。为了想要守护的人而赌上性命战斗的他,决不会是懦夫。
知道了真正的他之后,终于,我找到了。
应该要说的话语。
找到这种表现或许不大正确。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句话,并非思考得出而是自然的从胸中——从心中浮现出来的话语。
我向蠢蛋传达了那句话。
「那样就……好了吗?」
「是的。」
「那样的话,我或许会失败也说不定哟?」
「你不会失败的。我就是为此而存在。」
「这样啊。」
「嗯。」
「这样啊……」
我知道蠢蛋他笑了。
我的话,已经好好地传达到他的内心了。
「说起来——」
「是?」
「安玖你,没有,胸部呢。」
「什——!」
这个男的说了什么啊!
人家明明是很认真地跟他说话来着!
隆隆……
就在我发出怒吼的时候,地面传来低鸣般的震动。
难道是大地呼应了我的愤怒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啊。
就那样抱着蠢蛋的头巡视四周的我,在察觉到西边的天空染成了赤色后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啊咧?」
在我的手中动着头的蠢蛋,望向跟我所视的同一方向后发出了疑问。
「着火了吗?」
隆隆……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不只是低鸣,而且还能听到嗙的钝重的、不吉的声音。
虽然并不是很近,但也不远。
「爆炸声……?」
背脊流窜过一阵恶寒。
确实,天空染红的那边,应该有一个小小的村落。
「难道说,村子……」
「怎么了,安玖?」
「村子,烧起来了……?」
「那边,好像是尤尔古村呐。」
「……!」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男声,让我猛地吓了一跳。
「杰,杰伊德!?」
回过头去,法布鲁尼亚的『蛇蝎』正笑眯眯地咧嘴看着,失声叫起来的我。
「是——就是杰伊德酱哟~」
「你、你、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要把人家说成害虫一样啦。」
「快回答我!」
杰伊德唰唰地挠着头,然后用那只手指向了一棵树。
「那棵树的树荫哦。顺便一说要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大概就是雀斑酱和小哥说什么得全裸啊什么的时候。」
那不是,几乎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吗!?
「就是说,你一直在偷听是吗……?」
「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哟。雀斑酱跟小哥的love screen。」
「Lo——!?」
「感觉挺好的不是么~年轻真好呐~」
「误、误、误会啊!是误会啊!你那是很大的误会!我跟雷克斯大人才不是那种关系!绝对!完全!不是!你搞错了!」
「可是啊,现在不还紧紧地抱住小哥么?」
「……!雷克斯大人!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啊!」
「好痛!」
被我一下子推开的蠢蛋——
「一直不放手的,明明是安玖才对吧。」
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泪眼汪汪地抗议道。
「唔……」
虽然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但这是不可抗力。
错的才不是我。是杰伊德。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想要跟小哥说一下话呐。虽说如此,现在似乎不是这种场合呢。」
杰伊德耸了耸肩,望向了西边的天空。
「尤尔古村发生什么了呐……」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
「安玖!雷克斯!」
杰伊德以微妙的表情嘟囔了几句后,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刚好就边叫着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
「尤尔古村烧起来了……应该说,被烧起来了。」
回答诺爱儿的,正是杰伊德。
「那是……」
「魔物,或是强盗之类的,又或许是……」
在诺爱儿面前,我说不下去。
不想考虑的可能性。但是,不得不考虑的可能性。
即使我不说,诺爱儿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她流露出了怯懦的表情,就是证据。
「总而言之,走吧。」
蠢蛋说道。
「是呐。得去帮村里的人啊。」
杰伊德同意道。
「是,是呢。走吧。」
虽然这里已经是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但我也不觉得应该就这样对法布鲁尼亚的国民见死不救。前去救援这点我没有异议。
「请等一下。」
握杖起身的我旁边,知江小姐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怎么了?」
「龙……」
「那是,莉兹呐。」
接着望向西边的天空不安地嘀咕起来的知江小姐,杰伊德说道。
「过来这边了。」
凝神望去,我也看到了。虽然只能看见一轮浅浅的轮廓,但那确实是龙没错。
不到片刻,龙就到达了我们的头上了。
金色的飞翼卷起阵风摇晃着树木,我们的头发和斗篷也随之翩舞。
而且,神圣地漂浮在空中的光翼龙背上的,正是手持及身巨剑的漆黑女剑士的身影。
「姐姐……」
睁眼俯视着诺爱儿,漆黑的女剑士——阿妮亚开口道。
「烧掉一个村子了呢。……包括村民。」
就像是要打击一下屈膝跪下的妹妹一样,阿妮亚吐出了绝望的话语。
「拜你所赐哟,诺爱儿。拜你和基古所赐,我才可以舍弃掉心。才可以化身为野兽。」
阿妮亚笑了。
双目瞪圆,龇牙咧嘴的那张脸,显然被狂气凭附着。
最可怕的事态,最糟糕的事态,成为了现实。
诺爱儿深爱的那个温柔的姐姐,已经,死去了。
「全部杀光!直到这个世界的人被全部杀光为止,我都不会停下来!」
阿妮亚的哄笑响彻冰冷的夜空。
「安玖……」
诺爱儿的手,抓住了我的斗篷。
「我……要战斗……」
「诺爱儿……」
「那个人已经,不是姐姐了……所以,我……要战斗。」
诺爱儿曾说过。要是阿妮亚不再是阿妮亚的话,那个时候就要亲手打倒她。
诺爱儿想要去实行,自己的那句话。
「我要,将姐姐……」
「算了吧。」
蠢蛋啪的将手放在了站起来的诺爱儿的头上。
「就算杀了人,诺爱儿的姐姐还是诺爱儿的姐姐吧?干嘛,要用那么见外的叫法啊。」
「雷克斯……」
「姐妹什么的可不是该互相厮杀的对象啊。诺爱儿不用战斗。」
「可是……!」
诺爱儿带着眼泪叫了起来。
「这么下去的话,姐姐她,还会……」
「不用担心。」
蠢蛋的手离开了诺爱儿的头,然后伸向了腰间的剑柄——拔出剑。
「不会再让,诺爱儿的姐姐,去杀人了。」
漆黑的剑刃,在明月的沐浴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那家伙……阿妮亚,就由我来制止。」
「呜……咕嘶……」
阿妮亚睁着右眼,只是眯起左眼然后笑了笑。
「和你家伙还没有分出高下呐,龙骑士血脉的继承者哟。好吧。在处决叛徒妹妹之前,就拿你来血祭吧。」
舔了舔唇的阿妮亚全身喷发出让人忌惮的杀气,犹如要将夜色切开一般。
「呜咦~还真是乱七八糟的杀气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呢。」
杰伊德抱着肩打颤也是没办法的。
我也是,在阿妮亚放出杀气的瞬间,差点就发出悲鸣想要逃跑了。
现在也是,不过是处于拼命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的状态。
但是,蠢蛋他。
直面阿妮亚的杀气的蠢蛋的侧脸,丝毫不见怯色。
风平浪静。
仰视着阿妮亚的蠢蛋的侧脸,就像无风无浪的大海那般平静。
既没有感到恐怖,也没有愤怒和杀意——
即便这样,我看着蠢蛋那张平静的侧脸——那空色的眼中,可以看见不容动摇的斗志。
「小哥他,高涨起来了呐。」
这么说着的杰伊德,不知道为什么朝我这边露出笑容。
「……怎,怎么了?」
「真能干呐,雀斑酱。雀斑酱只用一句话,就让小哥他,有了那种干劲了哟?」
「那个……」
「呐,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全部都听见了吗?」
「只有最重要的部分,没有听清楚啊。」
「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是吗,才怪啦。到底说了什么?告诉我——吧。」
「不要。」
「不要立即拒绝啊!」
「因为完全没有告诉你的义务和道理。」
「咕——坏心眼~」
侧眼望了一下夸张地仰天大喊的杰伊德后,我站到蠢蛋身边架起了魔杖。
(我不会,再说为了世界而战了。也不会说为了国家而战了。)
站在蠢蛋的旁边,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话。
(雷克斯大人,请你为那些映入你眼中的人,为那些你想要守护的人而战。)
那就是,对于蠢蛋的烦恼的,我的回答。
为了守护国家或是世界这种巨大的存在,是无法一个个地注视着每个人的。那决非是不好的事,王和将军之类的立在人上的人,为了大我必须要有舍弃小我的觉悟。
蠢蛋是,做不到那种事的。
但是,蠢蛋有着会向眼前受苦之人伸出援手的温柔。有着为了想要守护的人而拼上性命战斗的勇气。
即使不背负着世界,只要是为了并非自己的某人去战斗,那肯定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勇者了。
而且,如今,蠢蛋要去战斗。
为了映入眼中的,想要守护的人。
为了诺爱儿和阿妮亚。
蠢蛋为了诺爱儿和阿妮亚而战斗的话,我会为了蠢蛋而战。
为了不让他失败。
为了好好的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们。
「我也要战斗。」
我握住了魔杖,向着蠢蛋的侧脸说道。
蠢蛋那空色的眼睛就那样望着天上的阿妮亚,嘴边浮现出浅浅的笑容说道。
「嗯。拜托啦。」
那是,让我最为开心的话。
不管是那布拉斯卡山上和隆布洛泽的战斗,还是索雷攸之丘上和噬魂者的战斗,我到最后,都没有发挥上用处。
蠢蛋期待着,这样的我。
相信着,这样的我。
绝不能背叛。
「知江。」
蠢蛋还是没有移开对着阿妮亚的视线,向知江小姐开口道。
「诺爱儿就,拜托知江了。」
「明白了。」
回应着的知江小姐,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薙刀。
「杰伊德。」
接着,蠢蛋还向杰伊德出声了。
「在。」
「杰伊德就,随心所欲好了。」
「了——解。」
杰伊德那浑浊的左眼望着蠢蛋的后背,竖起了拇指。
「雷克斯……」
靠着知江小姐的诺爱儿,带着泪痕诉说道。
「拜托了……去帮助,姐姐她……」
蠢蛋回过头去,轻轻举了举黑暗剑露出了微笑。然后,说道。
「交给我吧。」
被眼泪濡湿的眼睛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睁开,诺爱儿转而破涕为笑,「嗯」的点了点头。
对诺爱儿来说,微笑着的蠢蛋的空色眼瞳,肯定和救命恩人的龙骑士雷加克重叠在一起了吧。
诺爱儿说过,要是阿妮亚变成了杀戮者的话,就要亲手打倒她。而蠢蛋则对这样的诺爱儿说「不要战斗」。
虽然某种意义上是歪曲了诺爱儿的决意,但是,还是太好了。姐妹相杀,果然,还是太过悲惨了。
而且,我不觉得除了幻术以外都不怎么擅长的诺爱儿,有办法打倒阿妮亚。即使诺爱儿的幻术就连身经百战的埃鲁泽队长也会感到战栗,但对阿妮亚是没用的吧。阿妮亚不可能不知道诺爱儿是幻术师。幻术说到底还是虚幻。对方要是知道这边是幻术师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不是如此,效果也会减半,甚至更加低。
被交托照顾好诺爱儿的知江小姐也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蠢蛋也知道这点,才会让她从前卫退下,将守护诺爱儿的任务托付给她吧。
杰伊德——关于他的是,并不怎么清楚。
虽然他也作为我们的友方战斗过,基古能得救也是托他的福。即使这样还是难以全面信赖他。
但是,和阿妮亚战斗的话是不可能会有注意他的动向的余裕的。虽然情非本意,这次只能相信他了。
「别以为能赢。我已经不再迷惘了。」
浮现出左右不对称的笑容,阿妮亚带着仿佛能够切开空气的杀气,犹如汹涌的劫火般说道。
「会赢的。不赢的话,就没法拯救你了啊。」
「我已经被自己的选择救了。需要让你们拯救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怒吼着从莉兹背上跃起的阿妮亚,落到了地上。
长长的漆黑头发和同色的斗篷,在因为她自身的杀气而狂乱起来的大气中,激烈地舞动着。
被誉为魔界最强的剑士,因为不愿杀人而没有参加人魔战争的『黑狮子』,如今露出了其爪牙想要将我们吞噬掉。
凌驾于那布拉斯卡山上交战过的巨人的,压倒性的力量和死亡的气息。
如果没有身边的蠢蛋的话,心中没有维尔琪的话,我一定会双腿发软就连逃跑也无法做到吧。
阿妮亚缓缓地挥舞起巨剑。
「要赢啊,安玖。」
「是。」
蠢蛋随着轻促的呼息蹬向地面。
蹬裂地面逼近了阿妮亚的蠢蛋用暗黑剑一闪而过,和阿妮亚自上挥下的巨剑正面产生冲突,响起了爆炸似的轰鸣声。
死斗,开始了。
第四章 燃烧生命
剑对剑。
虽然是非常易懂的构图,但蠢蛋和阿妮亚之间的战斗已经到达了超常的领域。
两人光是跑动就足以割裂大地,每次斩击交合时注入剑中的力量都足以引起爆炸使得空气悲鸣起来。
蠢蛋的力量比起以往变得更强,这点立即就能懂了。
虽然在一击让基古昏倒的时候也感觉得到,比起那布拉斯卡山上与巨人尤特蒙达斯战斗时,比起索雷攸之丘上与噬魂者战斗时,蠢蛋变得更强了。
是因为之前的激战经验让他的力量提高了呢,还是想要帮助诺爱儿和阿妮亚的意志赐予了他力量呢。又或许,完全是别的答案呢,完全搞不懂。总而言之,现在的蠢蛋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我所熟知的他了。
尽管如此,蠢蛋还是无法压倒阿妮亚。不如说,反过来被压制住了。
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阿妮亚明显都在蠢蛋之上。
虽然看上去因为蠢蛋夺得了先手而形成互角形势,但阿妮亚转入反击后,蠢蛋就成了防守方。
即使窜到对方背后也只会被反过来回身切入,想要拉开距离的话也会马上紧追上来……
而且,阿妮亚不断挥出的巨剑,每一击都确实地削减着蠢蛋的生命。
就算避开了直击也会被冲击波撕裂皮肉,即使用剑挡下其威力也没有抵消直接将蠢蛋的身体打飞,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当然,我也不只是光看着而已。
我不断地使用魔法,以援护蠢蛋。
现在我的魔力,即使用攻击魔法直击,也无法给予阿妮亚任何伤害。即便如此我还是间不容发地施放着魔法。
「〝雷电〞!」
为了制造出让蠢蛋攻击的间隙,我将雷电施在了阿妮亚的眼前。
「啧!」
被闪光所闪到的阿妮亚,一瞬间,停止了行动。
蠢蛋趁着那一瞬间跳跃起来,使尽浑身力气向着阿妮亚的脑袋挥出劈斩。
明明应该是注入了足以击碎大地的破坏力的一击,但是,阿妮亚只是用右手挥起巨剑,便轻易接下了攻击。
「天真!」
阿妮亚挥出的左拳深深地没入了蠢蛋的腹部,蠢蛋不禁双目圆瞪。
阿妮亚就以那个姿势跳起,从高空中,狠狠地将蠢蛋投向地面。
无法受身的蠢蛋背部撞到地面上,口中吐出赤色的飞沫,全身失去力气。
还在吟唱着咒文的我,好不容易才忍住呼叫蠢蛋名字的冲动,继续吟唱。
阿妮亚没有落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下已是苍目的金龙——莉兹的身躯了。
「怎么了,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那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那个让人忌惮的龙骑士的力量可不只有这种程度哟。」
这么说着的阿妮亚所挥起的巨剑周围的空间,一瞬间,浮现出了青白色的文字列。
那是——
难道是……魔法!?
那个阿妮亚的妹妹死灵使隆布洛泽也是,以虚空中浮现出文字列的形式来使用魔法。
阿妮亚就像将巨剑当成指挥棒一样挥动着。
厚长的单刃剑身每次切开夜幕,刀身周围就会泛起金色的光点,夜色也为之变得淡薄。
「狮子流星剑。」
平静的声音响起,阿妮亚从莉兹的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挥下巨剑。
剑身周围闪耀着的无数光点,开始向着地面疾驰而去。
「〝炼狱〞!」
我将本来为了遮蔽阿妮亚的视界而放出的〝炼狱〞的目标,猛然转向蠢蛋。
当然,并不是直击。
从高举的魔杖前端放出的火球,在蠢蛋的跟前炸裂产生的暴风将他吹飞。
刹那,在夜幕中划出如同流星似的轨迹的无数光点倾泻下来,击中地面后产生了爆炸。
轰鸣摇晃着大气,冲击震动着大地。
「雷克斯大人!」
在轰鸣的余韵之中,我大声叫了出来。
拜扬起来的浓烟所赐,完全看不到蠢蛋的身影。
援护应该刚好赶上才对……可是没有回应。
「雷克斯大人——!」
要去确认蠢蛋有没有事而奔跑起来的我,冲入烟尘中,然后愕然了。
让我,大吃一惊,更让我惊恐到停下来的,是贯穿地面的巨大地坑。
非常广阔,而且还深深刨开了地面。烧焦的土地正散发着臭味。
即使是我所使用的魔法中最具破坏力的〝屠龙〞,也很难产生这种地坑……
也就是说,阿妮亚那无须吟唱就能轻松施放的魔法,有着我的〝屠龙〞以上的破坏力。
因为剑士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忘了。魔人不仅仅是寿命和身体能力,就连魔法才能也远远在我们人类之上。
身为剑士的阿妮亚就算能使用强力的魔法,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咬着牙抬起视线,寻找着蠢蛋的身影。
蠢蛋他——还在。
在我眼前伸延去的地坑的方向,他倒在那里。
我沿着地坑边缘跑了过去,去到蠢蛋的身边。
「雷克斯大人!」
「安玖……吗……」
回应我的呼声,蠢蛋痛苦的支起了上半身。
「没——」
没问题吗?这句话,在我说到一半时就卡在了喉咙。
即使不问,蠢蛋也不可能没问题。
不管是脸还是手腕,露出肌肤的部分没有一处地方完好无伤。看不见的部分肯定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伤害。
「虽然是有点乱来的方法,不过帮大忙了哟。」
大概是在说被〝炼狱〞吹飞的事吧。
「不,不……」
「那家伙,好强啊……痛痛……」
因为痛苦而导致表情扭曲起来的蠢蛋站了起来,而我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不管是鼓励他更加努力什么的,还是劝他不要勉强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只有我一个的话,大概已经被干掉了吧。」
「雷克斯大人……」
蠢蛋笑了。
即使受到了这样的重伤,即使状况压倒性的不利,蠢蛋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不认输的笑容。
为了让我不要担心的虚有的逞强……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只是纯粹的,还没有绝望。明明知道了力量的差距,即使如此,在他胸中希望的灯火还是闪耀着。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
被已然听惯的声音呼唤着名字,我和蠢蛋一同回过头去。
烟尘还没扩散过去的那边,可以看到知江小姐那担心的表情。她旁边的诺爱儿也是一样。
看不到杰伊德的踪影。
与其说不在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身边,不如说,已经不在战场了。
蠢蛋说了随他喜欢之后,那个男人,实在是岂有此理,居然在战斗开始前就逃跑了。
(总之先交给小哥和雀斑酱了~)
就那样带着明快的笑容留下了这句话。
那张笑脸,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并没有信赖他,但马上就这样被背叛,果然还是让人很火大。
为了让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安下心来那样,蠢蛋举起一只手像是表示没事的挥了起来。
虽然知江小姐的脸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诺爱儿却是探出身来叫道。
「雷克斯!果然我还是……我也一起战斗吧!」
「不——行。」
诺爱儿那拼命的诉说,蠢蛋只是用轻松的口吻否决掉了。
「可是……!」
「诺爱儿不可以战斗。本来,就是这么约定的吧?」
因为蠢蛋的话,诺爱儿「啊」的一声呆住了。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确实,我们跟诺爱儿约定过了。诺爱儿让我们帮忙说服阿妮亚,作为代价在跟阿妮亚战斗的情况下,诺爱儿绝对不可以出手。……虽然完全忘记了。
「可是,要我,就那样看下去……」
「不用担心啦。」
蠢蛋竖起拇指说道。
「诺爱儿身负的可是最重要的任务。最后,呐。」
一瞬间,诺爱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马上就理解到蠢蛋的话的意味,意志高涨起来并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蠢蛋所说的诺爱儿的任务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不过,也没去问。
在我们和知江小姐她们之间,响起了重重的金属音,阿妮亚随之落下。
「话说完了吗?」
「一直等着吗?果然,好温柔呢。」
蠢蛋回答道,阿妮亚则是像渴求着鲜血的野兽那般露出了犬牙。
「别误会了。对于杀死你们,我不会心存犹豫。不断伤害不断伤害……给我沉溺到痛苦与绝望的海底之中吧。」
阿妮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起左手,其周围浮现出了青白色的文字列。
「魔法……!」
「狮子黑焰阵。」
阿妮亚挥出抬起的左手,和蠢蛋抱起我跳起,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随后,像是野兽咆哮般的声音响起,从刚刚我和蠢蛋所在的地方上,升起一道黑色的火柱。
要是一瞬——不,要是蠢蛋的移动慢了半瞬的话,我们就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即使魔法的体系不相同,我也很清楚那黑色的火焰里蕴含着庞大的魔力。那个黑炎的火力,远远在我的〝炼狱〞之上。
而且,站在翻滚着的黑炎旁边的阿妮亚,再度向上方的我们伸出左手。那只手看上去缠绕着模糊的光辉,一定是因为刚才的文字列再度浮现了吧。
我感觉到蠢蛋全身紧张起来了。
在空中既没有逃跑的地方。也没有使用魔法的间隙。
会死——!
就在我做好死亡的觉悟闭上眼睛的时候,传来了干涩的爆炸声。
睁开闭上的双眼后,我看到了。
阿妮亚踉跄的身影。
和之前同样的爆炸声再次随之响起,踉跄着的阿妮亚这次大幅后仰起来。
——枪声……!?
难道是——这么想着我开始移动视线,看到了本以为绝对不会再回来的那个人的身影。
「杰伊德……!」
明明应该逃跑了的法布鲁尼亚的『蛇蝎』,正架着黑色枪械立在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前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重返的杰伊德,用枪射击阿妮亚将我和蠢蛋从绝境中救了回来。
托他的福我和蠢蛋才能无事着地,而杰伊德则是用肩担着枪向我们咧嘴一笑。
杰伊德所担着的枪——虽然我对枪械不太熟悉,不过记得确实是被称为来复枪的类型。
看见杰伊德拿起枪来的身姿,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虽说是属于最下级龙族的火龙(注:Fire Drake)但仅仅三发就能将其击杀的光景,还是非常具有冲击性的。
不用说,那并非一般枪械所能做到的。虽然枪是非常可怕的兵器,但并没有简简单单就能杀死大型魔物的杀伤力。
杰伊德之所以能轻易将火龙射杀,是因为他的枪乃是Cube变形的产物。
「杰伊德酱,在最华丽最帅气的时机参上了~」
「你啊!」
虽然被救了是事实,但我口中说出来的并非感谢而是声讨的话。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别生气啊。没有武器的话也无法战斗吧?」
「啊……」
看着杰伊德苦笑着把担在肩上的枪轻轻拿起来,我终于明白到他为什么一时离开现场的理由了。
为了去拿回Cube。
作为他的武器的Cube,变成了绷带用在基古的治疗上。
「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比起这个——」
啪嗒啪嗒挥着手的杰伊德,收起了笑容,犹如刀刃般锐利的视线转移了对象。
「还是结实得夸张的小姐啊。」
用佩服到呆住的口吻说话的他,其视线前端正是漆黑的女剑士的身影。
额头和右边太阳穴部位流出了少量的血,脸上则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原来如此……那就是,枪吗。虽然是挺有趣的武器,但太弱了呐。」
「只是你强过头了啦!」
杰伊德的抗议一点都没错。
要是足以弑龙的武器还能说弱的话,我们人类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猴戏就到此为止吧。」
阿妮亚抬起了被青白色的文字列包围着的左手。
「狮子黑焰阵。」
黑色火柱再度喷发。当然,就在我们刚刚所处的地方。
虽说是千钧一发,我因为被蠢蛋抱起来而免去被烧死的结局。
知江小姐和诺爱儿也是,靠着那出色的反射神经成功地躲了过去。
但是,杰伊德他——
杰伊德也,马上从火柱那逃离开,但是阿妮亚就在他逃离的方向前面等着。
「啧!」
杰伊德咂了咂舌瞬间扭动起身体,枪声随之响起。
但,纵然杰伊德拼命地抵抗,让阿妮亚的行动稍微停下一瞬间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能够贯穿坚硬的龙鳞及其血肉的子弹在极近的距离击中阿妮亚的额头,她也不过是轻微地后仰了一下,不要说倒下了就连后退也没有。
阿妮亚后仰的瞬间,杰伊德转身逃跑。
用舌头舔掉从额头流到唇边的血的阿妮亚,以突刺之姿蹬离地面。
「杰伊德!」
随着诺爱儿那悲痛的叫声,阿妮亚的黑炎充斥着灼热的夜幕。
让她悲鸣起来的,是杰伊德被阿妮亚用巨剑贯穿的凄惨光景。
「嘎……哈……」
从背侧到胸口被深深贯穿的杰伊德手上掉落的黑色枪械,恢复成原本的立方体形状在地面上打着转。
阿妮亚将贯穿了杰伊德的巨剑轻轻举起把他抬到半空,一口气将剑拔出,然后将失去支撑而落下的他的身体一脚踢飞。
「杰伊德——!」
诺爱儿的叫声再度响起,无法受身而猛撞在地面上的杰伊德,就那样滑落,掉到了先前阿妮亚的魔法攻击所造成的地坑中。
「啊啊……」
杰伊德他。
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蛇蝎』杰伊德他。
就在刚才,在我们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下我们的杰伊德他。
死了。
甚至不用去确认生死。被那样巨大的剑刃贯穿还能活下来的人类,怎么可能存在。
「杰伊德,等着!现在就去救你!」
喊着跑出来的诺爱儿,向着杰伊德落到的地坑不同的方向跑去。
她之所以跑去那边,马上就能明白。是Cube。
诺爱儿想要把掉落的Cube捡回来,交给杰伊德。
救下濒死的基古的黑色绑带的力量,肯定也能拯救杰伊德,她这么相信着。
可是——
「狮子黑焰阵。」
阿妮亚不容许那种事。
刚好就在Cube掉落的地方喷涌而出的黑色火柱,打碎了诺爱儿的希望。
「啊啊……」
带着绝望的表情一下子支撑不起身体的诺爱儿,被知江小姐接住。如果没有知江小姐的话,诺爱儿大概就会乘着余劲冲进那眼前熊熊燃烧着的黑炎之中吧。
或许能够救活杰伊德的唯一可能性也,失去了。
不——
就算诺爱儿能把Cube交给杰伊德,杰伊德也无法得救吧。
因为杰伊德他……那个伤……应该是即死才对。
不能说是同伴。也不能说是朋友。
岂止如此,身为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他,对我们而言还是明确的敌人。
可是,我的胸口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难以忍受。
脑中会恍惚浮现出那张嗤笑着的脸也是没办法的吧。
「雷克斯大人……」
我握住站在身旁的蠢蛋的上衣,说道。
「我要用,最后的手段了。」
默然看着杰伊德掉落到的地坑的蠢蛋,将视线投向了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争取时间就好了吧?」
意外的反应,让我有点吃惊。
蠢蛋他,应该并不知道我所说的最后手段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详细询问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拜托你了。」
「安玖。」
蠢蛋呼唤着我名字,轻轻地用手掌贴住了我脸颊。
「别死哟。」
蠢蛋明明应该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但是,却是一副知道的样子。
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危险到要赌上的性命的事。
「……是的。」
微笑着看了看深深点头的我后,蠢蛋离开了。他用触摸我脸颊的那只手握住了剑柄,走向了阿妮亚。
谢谢。
看着远去的蠢蛋的后背,我在心中道谢。
即使理解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何等危险,蠢蛋还是没有阻止我。
他斟酌过了我的决意和觉悟。
并不是把我当成需要守护的对象,而是把我当成战力而期待着。
不得不回应他。
所以,不得不赢。
并不只是为了诺爱儿,还为了死去的杰伊德。
我将编织起来的两条精神之丝的其中一条伸向了〝世界之伤〞,左手握拳放在胸前。
接着,另一条精神之丝,则缠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闪耀着的凤凰指环上。
能够媲美兼备深沉和透明感的上等红玉的美丽红石中,看得见火焰。
寄宿着火焰与生命的幻兽、不死鸟的力量的这枚指环,可以增强火焰魔法和治愈魔法的效果。
准备的第一阶段完成了。接下来,就只有吟唱咒文,解放蕴含力量的话语。
「哦哦哦哦哦!」
蠢蛋的雄叫,还有,激烈的战斗声清晰可闻。
蠢蛋明明已经满身疮痍才对,但动作依旧不见迟钝。可以说是全无守意般展开着怒涛般的攻击,让我阿妮亚和我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去。
即便如此,蠢蛋并不能说是占着优势。把甚于自己身高的长剑当成小刀般挥舞自如的阿妮亚脸上,现在还是浮现着野兽般的笑容。
实力之差根本没有改变。只是压制着对方的气魄而已。大概无法长期保持住的吧。但也不会马上有所改变。
浅浅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吟唱咒文。
在实战中吟唱这段咒文,实际上,还是第一次。
虽然理论上已经完成,但因为我自身力量不足的理由而无法使用的火焰魔法。但是,借用凤凰指环的力量的话,应该可以使用。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亚发出的咆哮,不管在音量还是迫力上都远远超过了蠢蛋的雄叫,这样的她挥剑一闪,将蠢蛋打飞开去撞到废弃城寨的外墙上。
长时间没有修补过而变得脆弱不堪的墙壁一下子就崩塌,失去支撑的蠢蛋就像失去生命似的倒下。
阿妮亚缓缓地回头望向我这边。
「虽然你似乎是为了做什么而拼命地争取着时间,但看来已经到极限了啊?真可惜呐。」
「不……」
我摇了摇头,回瞪着阿妮亚的笑脸。
「咒文,已经完成了。」
阿妮亚睁开眼的同时,我解放了蕴含力量的话语。
「〝完全燃烧〞!」
用精神之丝从魔界引导而来的火焰——也就是,创造和毁灭世界的第一元素,激烈地燃烧起来。
就在我的体内。
「什么……你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阿妮亚会困惑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也能够使用魔法的她,应该知道我从魔界那导来了火焰。
然而,我所引导的火焰并没有袭向她,甚至没有在她眼前现出形体。
但是,虽然肉眼无法确认但魔界之焰确实熊熊燃烧着。
以我的生命为燃料。
「……咕……噶……」
在身体内肆意凌虐着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煎熬着我。
全身的皮肤、血肉、甚至骨头都像烧起来那般剧痛着。
喉咙深处几近冲口而出的悲鸣,被我拼命地忍受下来。
即使只是稍微放松一下,我的身体也会马上燃烧起来化为灰烬吧。
但是,只要竭尽集中力和气力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
「维……尔琪。」
为了让自己提起精神,我说出了亡友的名字。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如维尔琪本人的凤凰指环,正闪耀着赤色的光辉。
(加油)
声音。
(加油,安玖)
好像听到了维尔琪的声音。
不管是幻听还是什么都没关系。
维尔琪的声音,给予了我的心灵决不会被折服的坚强。
「什……」
阿妮亚——将蠢蛋压倒的魔界『黑狮子』,胆怯似的后退了一步。
在我周围的大气,因为我的身体内侧喷发出来的热量而蒸发,大地也随之化为焦土。
体内寄宿着此等热量的我会痛苦到什么地步,阿妮亚应该是可以想象到的吧。
所以,她才会胆怯。
而受着这种痛苦所煎熬的我,则是笑了。
「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回答我!」
声音慌乱起来的阿妮亚身后,可以看见挥舞着暗黑剑跳起来的蠢蛋的身影。
回过神来转头回去的阿妮亚用巨剑挡下了蠢蛋全力挥下的暗黑剑,体势也因此崩溃。
但是,剑被弹飞的蠢蛋,也无法马上挥出下次斩击。
此时蠢蛋所采取的行动,是用身体冲撞。
为了用肩撞向阿妮亚的胸部,使劲蹬了下地面。
踉跄着没法灵活移动的阿妮亚,就那样被撞飞——两个人,都掉到了刚才杰伊德落到的那个地坑里去。
好机会。
我忍耐着灼热的痛楚,将编织起来的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然后,吟唱咒文。
为了吟唱而松开牙关开口,虽然光是这样意识就快要被痛苦吞噬了,但我还是睁开了眼。
——雷克斯大人!
吟唱完的我,在心中向蠢蛋呼喊着。
——请快点离开!
同时,高声放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蠢蛋的话,我相信他一定能逃离的。
「〝炼狱〞·刚!」
高举向天的魔杖的前方——蠢蛋和阿妮亚所在的地坑正上,产生出球状的火焰。
开始时,就只有小孩的拳头那般大小,但咕噜咕噜地纵横回旋并急速膨胀,不管是热量还是亮度都随之骤增。
不久,竭尽我的魔力界限膨胀起来的火球,比起正下方广阔的地坑还要大上一圈,比起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的强光,将这一带的夜色完全驱散掉。就算睁开眼也根本无法直视。
第一元素系火焰魔法——〝炼狱〞。
将魔界引导而来的火焰就那样施展到攻击对象上,虽然单纯但也因此有着极高杀伤力的魔法。
用不了这个的话也说不上是魔法师,对魔法师而言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魔法,我过去也曾无数次使用过的魔法。
但是,如今,在天上灿灿生辉的——甚至称之为小型太阳也没有不妥的巨大火球,和我之前所使用的〝炼狱〞显然有着次元上的差别。
虽然加上了刚之名,但咒文就连一字一句都没有改变。
单纯的,只是因为施术者的我的魔力有着数量级的增加而已。
犹如小型太阳的球状劫火,遵循着魔杖移动而开始降下。
几乎同时,从地坑里飞出一个人影。
是蠢蛋。
再迟一瞬,阿妮亚也会飞出来。
但,那个时候,付上刚之名的〝炼狱〞已经,濒近将地坑盖上。
逃出来的,就只有蠢蛋。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无法逃掉、像是自己撞上去的阿妮亚的咆哮都吞噬掉,火球落在了大地上。
虽然想到那里面还有杰伊德的尸体胸口应该会感到一阵痛楚,但心中除了诧异外就别无他物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比起阿妮亚所造成的地坑还要大上一圈的火球,化为了大量的火粉四散开去。
「好厉害啊。」
来到我身边的蠢蛋,目瞪口呆地说道。
「虽然之前也觉得应该是很厉害的玩意,不过这还真是预想以上。」
直到刚才还在和全身的灼热痛楚战斗着的我,只是看了蠢蛋一眼点了点头。
要说惊讶的话,我也是一样的。
借用了凤凰指环才得以完成的我的新魔法——〝完全燃烧〞,是燃烧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一时性提高魔力的魔法。
既然要燃烧生命,当然,制御失败的话就会一命呜呼。即使成功生命也会被削减。
而且,正是因为背负着这样的危险,回报也不小。
说是回报,其实就是庞大的魔力。
当然,也有单纯的提高火焰魔法的效果的使用方法。那样的话就没有拼上性命的必要。可是,凤凰指环有很大的缺点……不如说,有着限制。使用过一次的话,不花上一天重置是无法再使用的。
不管何等强力的火焰魔法不命中敌人就没有意义,也存在即使命中了也无法一击打倒的敌人。
难得的凤凰指环,以那种方式作为杀手锏也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然而,并不是单纯的强化火焰魔法,而是用于发动〝完全燃烧〞的话,就能强化火焰魔法之外的魔法,也没有使用魔法的次数限制了。
最重要的威力,就如同所见。
发动〝完全燃烧〞的话,我想魔法的威力应该会提高数倍的。但,把阿妮亚吞噬将大地烧尽的〝炼狱〞——其威力——与其说是数倍不如说是提高了数量级。
虽然由自己来说有点奇怪,但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魔力界限。即使身为导师的雷姆莉亚大人,应该也无法施展出这种程度威力的魔法。
超越了人类的魔力界限的魔法——因此付上的刚之名,刚魔法。
「……还真是夸张呐。」
蠢蛋那呆住似的话,并不是针对我的。
是针对从烧焦的大地巨洞中飞出来的漆黑女剑士。
即使正面吃了一记刚之〝炼狱〞,阿妮亚还是活着。
「……咕。」
虽说如此,也不是说没有奏效。她靠在刺入地面的巨剑上,像是站不稳的样子。
全身上下冒着白烟,脸上也能看见火伤。
确实奏效了。但是,不至于倒下。
因为早有觉悟所以倒不怎么惊讶。
之所以没有解除〝完全燃烧〞,也是因为不觉得光靠一击就能打倒阿妮亚。
「真能……干呐。」
咔嚓、咔嚓地摇晃着肩膀呼吸着的阿妮亚,虽然表情已因痛苦而歪曲,但杀气几乎毫无衰减。
「感觉到,痛楚了哟。」
拔出刺入地面的巨剑,横架起来。
「人类,果然不能小看。」
阿妮亚的杀气再度让大气悲鸣起来。
她应该是很痛苦的。
将巨剑当成拐杖,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但是,她的双腿,如今还好好地站在大地上。
伤口并没有愈合。就和我跟蠢蛋一样,阿妮亚的精力尚未竭尽。
只要不让其精力——其心灵折服的话,就无法打倒阿妮亚。
但是,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
「我会竭尽全力杀死你们!」
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的阿妮亚吼了一句「莉兹!」,将空中待机的光翼龙呼唤了过来。
死斗,尚未落幕。
「〝雷电〞·刚!」
背上乘着阿妮亚的莉兹,从空中彼方倾注而下的爆雷之雨间穿越而过,向我和蠢蛋逼近。
以我的运动能力是逃不开。但是,我的身边有蠢蛋在。
随着碎念挥出的巨剑划过了我们刚才所处的地方,地面随之被冲击波所切裂。
「〝烈光矢〞·刚!」
在前一个魔法击出后就马上吟唱起下个咒文的我,在被蠢蛋抱着的时候完成了咒文,着地的瞬间喊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就像撒下繁星似的在夜幕浮现的无数光点,开始向着阿妮亚和莉兹疾驰而去。
因为我自身的魔力上升,〝烈光矢〞不止贯穿力就连速度也有所提高。
但是,却没有命中。
瞬间改变了飞行轨道的苍目林德温,留下余音轻松地逃过了疾驰的金光矢之雨。
不由得咬住了牙关。
直到刚才,都还没有什么显眼举动的莉兹竟成了非常棘手的存在。
就如光翼龙这个名字所示,要用魔法击中龙族中也是以最快的飞行速度为豪的林德温,实在是极其艰难之事。
宣言了要倾尽全力杀死我们的阿妮亚,还以为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没想到却是意外的冷静。
一边骑着莉兹躲过我的魔法,将攻击遏制到最小限度,等待着这边精疲力尽。
而且,没有比这更棘手的战法了。
燃烧生命的魔法——〝完全燃烧〞,即使在现在这个瞬间也在不断燃烧着我的生命。但无论如何,只要战斗继续着,就不可能解除。
即使胡乱地重复使出魔法,只要无法捕捉到莉兹的话最后就只能为至今的攻防痛感无奈。就算想让蠢蛋想办法限制莉兹的行动,但即使是能够一击击昏基古的蠢蛋,也是无法对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莉兹出手的吧。
偶尔,盯准对方为了攻击而接近地面的时候出手,也尽数被阿妮亚防下了。
在旁边看来,或许是双方都缺乏决定性一手的胶着状态。然而,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阿妮亚是很清楚的吧。现在没必要打到我。就算只是等待着,我也会自己倒下。
要是我倒下的话……只有蠢蛋一人,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咕。」
意识开始模糊,膝下的力气也开始消失。如果没有蠢蛋支撑着的话,根本就站不稳。
极限,已经迫在眉睫了。
「棘手的是,那只龙……和那家伙穿着的盔甲。」
蠢蛋仰望着在上空悠悠盘旋的莉兹和阿妮亚说道。
只要开口就会痛苦起来的我,只能在心中点点头。
正如蠢蛋所说,棘手的并不只有莉兹。即使好不容易攻下莉兹让阿妮亚吃下魔法,只要阿妮亚还穿着那件有着极高魔法防御力的漆黑盔甲,就无法一击结束。
〝屠龙〞的话——
要是我能使用的魔法中有着最强破坏力的〝屠龙〞的话,大概可以粉碎盔甲一击决定胜负吧。
但是,因为过于强力的缘故〝屠龙〞是非常难制御的魔法。只是勉勉强强能制御的〝屠龙〞,其魔法的威力再提高一个数量级的话,要完美制御是极其困难的。
失败的话光是我会死就算了,大概就连蠢蛋还有知江小姐和诺爱儿都会被卷进来,所以不能使用。
「……!」
因为蠢蛋吞息的气息传了过来,我睁开了自己不自觉时闭上了的双眼。
阿妮亚和莉兹周围的夜幕,因为阿妮亚高举起来的巨剑周围闪耀着的无数光球而变得淡薄。
「狮子流星剑。」
阿妮亚的声音静静地响起,正如其名仿佛流星般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白色轨迹的光球倾注而下,在地上散开无数爆花。
无法动弹的我,不得不让蠢蛋抱着自己一起逃开。
大幅后跳的蠢蛋避开了爆花,但在爆风的肆虐下几近倒下,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口气再度蹬着地面往后跳去。
紧接其后——
「狮子流星剑。」
阿妮亚那宣告破坏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眼前又有新的爆花乱舞起来。
「狮子流星剑。」
战栗起来的我的耳中,第三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狮子流星剑。」
间不容发倾注而下的流星改变了地形。
我们打算在今晚住下的废弃城寨,也已被爆花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就算蠢蛋那异于常人的跳跃力也无法到达的高处上,『黑狮子』挥下了她那凶暴的爪牙。
为了同胞的未来而不惜将自己的心弃置于狂气之海的阿妮亚,强大得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不能绝望。
即使咬着牙不断在心中给自己重复着重复着,也没办法阻止名为绝望的漆黑一点点在心中扩散开来。
「赢……不了……」
「还没。」
蠢蛋紧紧的抓住,吐出示弱的我的肩膀。
「我听到声音。」
「声……音……?」
「啊啊。」
点点头后跳的蠢蛋,因为爆风而失去平衡的同时叫了起来。
「知江!」
本以为那个声音会在同时轰鸣的爆音中消失掉,然而,却完好传到了想要传达的人的耳中。
从闪光那边飞出的小小人影,头上两边打着结的黑发和长长的裙子跳跃起来,降落到我们面前。这正是知江小姐。
「安玖,就拜托你了。」
「明白了。」
把独自一人的话甚至无法站立的我交给了知江小姐,蠢蛋如此说道。
「胜利,是我们的啊。」
不容分说地,作出了,胜利宣言。
为了驱散绝望,而故作坚定向前的发言……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他那就像晴空般青色的澄澈眼瞳中,看不到一丝绝望之色。
他是真的,确信着会胜利。
「安玖,还能上吗?」
斜视问道。
如果他没作出胜利宣言的话,如果他的眼中浮现出丝毫绝望之色的话,我也肯定不会点头了吧。
但是,他说会取胜的。而且,寻求着我的力量。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点头了。
在我睁开眼点头的一瞬间,笑了笑,蠢蛋便冲入了那倾注而下的流星雨当中。
在那个斗志高涨的背影在爆光中消失不见后,我用颤抖着的手架起魔杖编织起精神之丝。将其伸至〝世界之伤〞,吟唱咒文。
下次我的眼睛捕捉到蠢蛋的身影,几乎就在咒文吟唱完成的同时。
蠢蛋的身影在半空之中。
穿过流星雨,高高跃起。
我将冲到喉间的蕴含力量的话语忍住,等待着时机。
现在就施放出来的话,是打不中的。
所以,要等待。
机会。
蠢蛋制造出机会后,在那个时候。
「没用的!」
就如阿妮亚所哄笑的那样,在半空中的蠢蛋的身体开始下倾。
果然,即使是蠢蛋那超人般的跳跃力,也难以到达高居空中的阿妮亚和莉兹。
阿妮亚将巨剑当成指挥棒般挥动着,破坏之星在夜空中闪烁起来。
就算是蠢蛋,也不能在空中灵活移动。要是阿妮亚在此时再度落下流星雨的话,没有任何回避手段的蠢蛋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就在那瞬间,绝望再度反转成希望。
「雷克斯!」
呼唤蠢蛋名字的声音响彻天空。
「喔!」
用力回应的蠢蛋,踏在金色的背上一再高高跃起。
是基古。
蠢蛋所踏的,是光翼龙基古的背脊。
而且,基古的脖根处可以看到诺爱儿的身影。
轻易到达了阿妮亚和莉兹位置的蠢蛋,挥下了暗黑剑。
阿妮亚和莉兹都,没有料想到诺爱儿——或许说是,基古的介入吧。
不测的事态,让阿妮亚和莉兹的身体,在一瞬间停止不动。
而蠢蛋就此挥下的暗黑剑所捕捉到的——并非阿妮亚,而是莉兹。
随着短促的悲鸣莉兹大幅摇晃了一下头部,随后,全身一下子失去力气。
因为距离的关系以我的视力无法把握正确的形势,但即便如此我也能明白蠢蛋做了什么。
和在萨乌拉冻土让基古昏倒的时候一样,蠢蛋用剑柄击中莉兹的逆鳞,中断了她(?)的意识。
失去意识后双翼无力地垂下的莉兹,理所当然的,飞不起来。
金色巨躯屈从于重力开始落下。
好机会。
现在的话,莉兹无法避开我的魔法。
但是,莉兹的背上不只有阿妮亚还有蠢蛋。
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相信蠢蛋能躲过去而施放魔法呢。还是说再看看情况呢。
一瞬的逡巡过后我所选择的,是前者。
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雷克斯大人,请务必,躲过去!
扼杀掉难以舍去的踌躇,我吐出了蕴含力量的话语时,阿妮亚翻身跳起,离开了莉兹。
是为了躲开我的魔法而慌不择路吗,但那可是一着错棋。
即使是阿妮亚,在空中应该也是无法采取回避行动。虽然也不是没有用魔法在空中飞行的可能性,但说到底要是能做到那种事的话,也无须乘在莉兹上吧。
现在的话既不会把蠢蛋卷进去。也不需要杀死莉兹。
毫不犹豫地,我喊了出来。
「〝雷电〞·刚!」
超过数百道的青色雷电,在夜空中激烈的闪烁着倾注而下,在空中的一点——也就是以阿妮亚为目标交合,化为一柄巨剑直指向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亚全力喊出的声音,不禁让我为之战栗。
那并非悲鸣。
阿妮亚所发出的那个声音,并非是忍痛的悲鸣,而是为了胜利而对抗痛苦的咆哮。
而且,她胜利了。
付上了刚之名的我的〝雷电〞,阿妮亚忍过去了。
阿妮亚笑了。
像是眼角也要裂开般睁大双眼,露出牙齿,笑了。
那决不是尚有余裕的笑意。
阿妮亚应该是很痛苦。魔法大概是奏效了。
即使痛苦着也仍然露出笑意,那是为了让自己振奋起来。
「安玖!」
让那样的她失去笑意的,是呼唤着我的名字的蠢蛋的声音。
带着笑意转为惊愕的表情翻过身的阿妮亚眼前,出现了蠢蛋的身影。
从最上方挥下的暗黑剑,切开了包裹在阿妮亚身上的闪光余韵砍到她的肩膀上。
绽开的黑色火花,将覆盖着阿妮亚肩膀的厚重护肩碎裂了。
蠢蛋的剑并没有停下来。
阿妮亚的体势因为冲击而大幅度倾斜起来,同时由暗黑铁铸造而成的漆黑剑刃犹如雨打般倾注其下。
不,并不是雨打那种程度的东西。是伴随暴风的,已经可以说是暴风雨了。
漆黑剑刃所形成的暴风雨,一击一击地确实将同为暗黑铁制造的盔甲破坏掉、砍飞掉。
不消片刻,让阿妮亚裸露出上半身的蠢蛋,一脚踢在阿妮亚露出的白色肩膀上远离了她。
阿妮亚那犹如『黑狮子』的象征的漆黑盔甲已被破坏,只有剑还好好的握住。那是,不管被逼到何种地步也绝不放弃胜利的,作为剑士的意志的体现吧。
即使是敌人,也不由得佩服阿妮亚那强韧的精神力。
而且,我为自己能和这样的『黑狮子』全力一战之事,感到无比骄傲。
——阿妮亚。
对着正在下落的阿妮亚,我在心中如此默念道。
——这样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吟唱完这场战斗里最后的咒文。
蠢蛋呼叫我的名字的瞬间,我就明白。蠢蛋打算破坏阿妮亚的盔甲。由我来负责最后一击。就像呼吸一般理所当然的,明白了。
既失去了名为莉兹的双翼,也被蠢蛋的剑所击倒,如今的阿妮亚,已经没有任何避开我的魔法的手段了。
怀着对魔界的『黑狮子』的最大敬意,我高声喊了出来。
「〝雷电〞·刚!」
再度被爆雷所吞没的阿妮亚,再也没有发出咆哮了。
「——大人,安玖大人。」
因为被知江小姐摇晃着身体,我睁开原本闭起来的双眼。
看样子,我之前似乎失去了意识。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刚才,要是继续失去意识的话,恐怕暂且都不会醒过来的吧。
所谓『暂且』指的到底是多长的时间,我自己,也无法计算。
是半天吗,一天吗,还是说三天吗——
最坏的情况是,有着不会再次醒来的可能性。
毕竟使用〝完全燃烧〞燃烧生命带来的反动,到底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就连我也不清楚。
一言蔽之,我还没见证到这场战斗的落幕。
在那之前,怎么可以就这样昏过去啊。
「安玖。」
有个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
并不是知江小姐。
为了保住意识而咬紧牙关、睁开眼抬起头的我,看到了蠢蛋的笑脸。
虽然全身带伤,整张脸都被血和土所弄脏——即使如此,他还是笑了。
「赢了呢。」
不管是回应那句话的力气还是回应那张笑脸的力气我都没有。
我只是轻轻点点头以作回应,蠢蛋则是把他那刚才为止还拿着剑的手放在我头上。
「安玖,多亏你了。」
代替摇头的,我举起了左手。
这个行动的意图,蠢蛋能够理解吗——
「嗯?」
察觉到我的举动的蠢蛋——
「啊啊,这样啊。」
眯起了眼,说道。
「维尔琪,也得感谢她呢。」
传达到了。
理解到了。
我会举起左手,是希望他能看到无名指上的凤凰指环。而且,希望他能理解我们之所以能胜利也是多亏了这枚戒指。
「谢谢,维尔琪。」
即使是解除了〝完全燃烧〞的如今凤凰指环还是隐约闪烁着,蠢蛋也向其露出了微笑。
——维尔琪……
维尔琪,肯定会很高兴吧。
毕竟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成为最喜欢的蠢蛋的力量了。
「那么——得去那家伙那边呢。安玖也走吧?」
对于询问,我点了点头。
无须多问那家伙指的是谁。当然是阿妮亚。
我们打倒了阿妮亚。
但是,谈话还没结束。
阿妮亚应该还活着的。
「知江,换我来吧。」
「好的。」
借着蠢蛋的肩,我好不容易地到了阿妮亚的跟前。虽然一起说是用走的,还不如说是被拖着的感觉,不过双脚完全使不上劲也是没办法的。
阿妮亚在烧焦的地面上仰卧着。而且双目睁着。
即使到现在我还是不由得惊叹阿妮亚的强大。
在失去盔甲的状态下受到刚魔法的直击居然还能活下来,简直像是怪物一样。
完全没有留手。不如说,因为刚魔法的威力大到就算留手也没用。
但是,就算还能活下来,阿妮亚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力量了。
让大气也为之喧嚣的杀气完全消失,即使被逼至绝境也绝不松开的剑也离开了手。
「杀了我。」
对着发出了「哟」的一声的蠢蛋,阿妮亚那漆黑的眼瞳只是仰望着天空,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要。」
对着作出了拒绝回答的蠢蛋,阿妮亚再度重复着同一句话。
「杀了我。」
「不是说了不要么?」
「是想要救我吧?那就杀了我。杀了我的话,我就能从魔界王女的义务中解放了。」
蠢蛋耸了耸肩,作出了很有他的风格的回答。
「真不巧,我不喜欢用杀生来救人的想法呢。」
阿妮亚只是移动了视线,望着蠢蛋。
「那样的话,到底是怎样?一开始就没有杀死我的打算吗?」
「不。是打算杀死你的。不然的话,根本赢不了你。而且,要是你真的发狂了的话,到时为了阻止你就必须杀掉你了。」
我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来战斗的。
要是不带着杀死对方的觉悟去战斗的话,是绝对赢不了阿妮亚的。而且,想要拯救成为狂气的杀戮者的她,就只能杀死她……呢。
「那样的话,为什么没下杀手。」
「因为你根本没发狂啦。你根本什么都没变。」
阿妮亚哼笑起来。
「变了。我已经杀过人了。」
现在的阿妮亚,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刚才的那股强烈的狂气了。到底是像蠢蛋说的那样,根本就没有发狂呢,还是说因为战败凭附在她之上的狂气已经消散了呢……不管是哪边,她杀过人已经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就像阿妮亚本人说的那样,那已经是决定性的、绝望的变化了。
「让我活下去的话,还会有人死的哟。那样没关系吗?」
阿妮亚的提问,并不是针对蠢蛋的。
我们转过头去,阿妮亚的视线所投向的,是诺爱儿。
在蠢蛋和我走上去之前就一直站在那里的诺爱儿,因为深深地低着头而看不见其表情。但是,她手上的东西倒是清晰可见。是短剑。
「诺爱儿。杀了我。」
被要求作出最后一击的诺爱儿,一步步走近阿妮亚,用力握住了手中的短剑。
漆黑的剑刃在月光的反射下闪耀着危险的光辉。
虽说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但一般的刃物也是无法伤到阿妮亚的吧。但是,若是暗黑铁制的刃物的话,就算不是战士的诺爱儿也能杀死阿妮亚。
为了让最爱的姐姐不再杀人,诺爱儿作出了悲壮的决定。
也就是说,亲手杀死姐姐——
蠢蛋什么都没说。
「姐姐……」
诺爱儿低着头举起短剑。
并不认为让诺爱儿和阿妮亚相杀是件好事的蠢蛋之所以会什么都不说,是他好好斟酌过诺爱儿那悲壮的决意的结果吗。还是说——
抬起头来的诺爱儿,就像切断了丝线的人偶般一下子双膝跪下,举起的短剑并没有挥下,而是掉落到一边。
「诺爱儿!?」
对于诺爱儿的行为,阿妮亚发出了惊惑交加的声音。
「到底在做什么。快点,杀了我。」
诺爱儿咕噜咕噜的摇着头,直至刚才还握着短剑的双手,如今握住了阿妮亚的手。
「就连你也要我苟且偷生吗!」
被呵斥声震慑到的诺爱儿,随即猛地摇着头说道。
「活着才不是什么耻辱啊。我啊……我啊,我希望姐姐能活下去啊……」
诺爱儿哭了。
大大的眼瞳中流出零落的大粒泪珠,落到了紧握的阿妮亚的手上。
「对不起……安玖,对不起……」
诺爱儿抬起头来,向我道歉了。
要是阿妮亚成为杀戮者的话就亲手杀死她,诺爱儿居然违背了这个约定让我很惊讶。
然而我却摇了摇头。
要责备诺爱儿,我做不到。
即使在阿妮亚和我们战斗的时候,诺爱儿也没有站在阿妮亚那边。仅仅如此就十分足够了。
蠢蛋也明白的吧。诺爱儿是不会杀死阿妮亚的。所以,才没有制止。
「说过了吧,诺爱儿。我已经杀过人了。我已经不会踌躇了。现在,不杀死我的话,只要我活着就会不断继续杀人。」
是想要挥开诺爱儿的手吧。阿妮亚举起了手来。但是,诺爱儿的手并没有离开。阿妮亚已经,连挥开诺爱儿的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要,说谎啊。」
蠢蛋说了。
「你才没杀过人。对吧?」
阿妮亚望着蠢蛋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他切碎一般。然后,她啐了一口。
「说什么蠢话。」
「嘛,虽然我很蠢这点没法否定呢。」
蠢蛋用食指唰唰地挠着脸颊说道,然后那只手指又指向了诺爱儿后方。
「问问那家伙就好了。是叫……莉兹来着?」
蠢蛋的食指所指的,是依偎在一起伏在地上的二体林德温的身影。
基古和莉兹。
「虽然你烧掉了村子,不过一个人都没有杀。」
对于蠢蛋的那句话,不止我和诺爱儿,就连阿妮亚也瞪大了眼睛。
「别……别说些无聊的谎话!」
对于声音狂乱起来的阿妮亚,蠢蛋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
「结果,你还是杀不了人。」
「……咕!」
那副咬紧牙关的表情,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蠢蛋的话并非谎言的证据。
也就是,阿妮亚并没有杀死尤尔古村的人们的证据。
恐怕,是让莉兹威胁村人,让他们全员逃走后再烧掉村子吧。
「你是真的打算将村人全部杀掉的。但是,没有下手。你醒悟了。不管怎样都好你还是没办法杀人。」
阿妮亚什么都没说。
就像是死心了一样闭上眼睛,听着蠢蛋的话。
「自己杀不了人。但是,又不能背叛魔界的大家。为此不断痛苦着痛苦着……你得出来的答案,就是死。在和我们的战斗中。……对吧?」
阿妮亚还是沉默闭上眼睛。
缄默,即为无言的肯定。
不管怎样也无法杀人,但是又不得不战。
那样的话,就只能战死。
但是,即使是在战斗中死去,在战斗中留手的话就只是单纯的自杀而已。
全力战斗,并不得不被杀。
阿妮亚一边全力战斗着,但是,同时心中也希望我们能打倒她。
她的杀气是真物。毫无疑问,是想杀死我们——全力地战斗。
阿妮亚之所以特地撒谎说将村人全部杀死,也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使出全力——或许说,使出全力以上的力量吧。为了被我们所杀。
果然,她和我很像。
不管怎样都是一本正经,又无可奈何的毫不中用……
要是,在场的就只有她和我的话。要是,我还留着再使出一次魔法的力量的话。
我会,如她所愿,给她最后一击也说不定。
我相信,那是拯救她的唯一方法……
「呐,阿妮亚。」
因为蠢蛋的呼唤,阿妮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别恨那家伙啊。虽然那家伙告诉我你没有杀死村人的事,但战斗的时候可是没留手啊。」
蠢蛋将视线投向莉兹说道。
「你家伙……能够听懂莉兹的话吗?」
「说是的话,或许有点不同。」
「怎么回事?」
「唔——怎么说呢,那家伙在想的事,想说的事,流入脑袋里面了。」
「这样吗……你家伙,是那个让人忌讳的龙骑士的血脉继承者呐。」
传说中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蠢蛋他,血脉中寄宿着龙的因子,四天龙之一——金龙奥尔丽丝是这么说的。
赐予蠢蛋超乎人类的力量的龙之因子,让蠢蛋和龙族的莉兹的对话变得可能……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你啊,能跟那家伙说话吗?」
「不……不管是理解莉兹和基古的话,还是聆听他们的声音,我都做不到。但是只要看着眼睛就能明白他们想说的事了。」
「真厉害呐。」
对于惊讶地皱起眉的阿妮亚,蠢蛋带着笑容回答。
「因为啊,仅仅那样就能互相理解了吧?关系,真好呢——感觉。」
蠢蛋的回答,让阿妮亚瞪圆了眼睛——然后,笑了。
从那个激战中看到恶鬼似的模样上完全想象不到的,非常美丽的笑容。
如果把诺爱儿那充满活力的笑容比喻为太阳的话,那么阿妮亚那沉静而温柔的笑容,就是月亮了吧。
这个笑容肯定才是,阿妮亚这个女性真正的表情。
「是呢。莉兹……还有基古,都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这样啊。太好了呢,基古。」
蠢蛋向着基古竖起了拇指,而基古像是回应他一般摇了摇长长的尾巴。
「基古的声音也能听到吗?」
「啊啊。那家伙说乘到自己背上什么的。虽然与其说是乘,感觉更像是踏台就是了。」
最后的攻防前蠢蛋曾说过,「听到了声音」之类的话。那个看来是,指听到基古的声音的意思。
「吃了一惊呢……还以为基古已经死了……」
「高兴吧?」
阿妮亚眯起眼点了点头。
「啊啊……是呢。基古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阿妮亚已经,好好地理解到了。
基古会以身作盾保护诺爱儿,会帮助蠢蛋,决不是背信行为,而是出于为阿妮亚着想的行动。
为了不让阿妮亚杀人,不惜忤逆她的意志的基古。
即使告诉了蠢蛋阿妮亚并没有真的杀死村人,还全力去战斗的莉兹。
不管是基古还是莉兹,一切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既是主人也是亲友的阿妮亚而尽力。
「不感谢杰伊德可不行呢。基古就是托那家伙的福才得救的。」
因为蠢蛋嗯嗯地点头说出了那句话,我才想起来重要的事实。
杰伊德。
即使没有杀死尤尔古村的人们,但阿妮亚杀死了杰伊德。
复杂的思绪涌上了心头。
阿妮亚那边,已经感觉不到战意了。
但是,她是杰伊德的仇人。
虽然并不把杰伊德当成同伴。偶然这次,因为利害一致才一起奋战,本来的话,他是敌人才对的。
然而,仅限这次的话他和我们一起战斗也是事实,还受到他的帮助。
所以无法原谅杀了那个他的感情,是有的。
但不管怎样,已经不能杀死如今毫无战意的阿妮亚了。毕竟诺爱儿也在。
要报仇什么的,也做不到。
我们能胜过阿妮亚,至少我觉得他是应当为此得到什么回报的。
要是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就是为他祈求冥福了吧。
我为了给被称为『蛇蝎』的法布鲁尼亚的暗杀者祈求冥福而闭上了眼,然后,听到了那个声音。
「怎么怎么。在说我的事吗?」
让人不由得心烦的轻薄声音,从侧面传来。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的家伙,跟抬起头来的我四目相接,闭起一只眼向我露齿一笑。
我吞了口气。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家伙——那个男人,就是应该已经死掉的『蛇蝎』杰伊德。
「伤口,已经治好了吗?」
「虽然好歹算是塞住了。不过这里那里都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呢。」
忘记眨眼像鱼一样张着嘴的我回头看去,蠢蛋和杰伊德正在非常自然地对话。
蠢蛋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哦?怎么了,雀斑酱。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哟。」
察觉到我的表情的杰伊德歪了歪头。
「因为杰伊德还活着所以大吃一惊吧。」
「什么啊,小哥。我还活着这件事,没说吗?」
「虽然打算说不过忘了。」
所谓目瞪口呆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虽说战斗确实是激烈的乱七八糟,但居然会忘记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但是,可是。
虽然实际上活蹦乱跳的杰伊德就在眼前,还是难以置信。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可不只是被阿妮亚那把巨剑所贯穿,倒下的时候还吃了我的刚魔法啊。这样还能活下来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存在。就连魔人也没法活下来才对。
「杰伊德大人!」
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的知江小姐似乎也是刚刚知道杰伊德的生还,瞪大了眼睛。
「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谢啦~知江真是温柔呢~」
吃惊的,还有一个人。
「杰伊德……真的是杰伊德吗……?」
诺爱儿也瞪圆了被眼泪濡湿的双眼。
「没错~就是真正的杰伊德酱哟~」
杰伊德两手的食指指着左右的脸颊露出笑容,诺爱儿则就维持着握住阿妮亚的手的姿势,「呜哇——!」地哭了出来。
「啊咧咧。怎么哭了啊,诺爱儿。我啊,对女生的眼泪最没辙了。」
杰伊德慌慌张张地开始安慰起来,但诺爱儿还是没止住眼泪。
诺爱儿的话,对于杰伊德还活着这件事,当然是纯粹的感到高兴吧。但是,同样的,或许说在那之上,为阿妮亚真真正正连一个人都没杀而感到高兴吧。
「到底是什么人,你家伙。」
向杰伊德投出了直刺的视线问道的,正是阿妮亚。
和蠢蛋一样,她也没有对杰伊德活着一事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不是人类这点,一眼就能看出了。跟魔人也不同。是龙还是巨人吗……不管哪个,力量简直是深不见底。」
阿妮亚的那句话,又让我再次忘了眨眼。
杰伊德他,不是人类……?
「是龙哟。」
回答的,并不是杰伊德本人。
「杰伊德是,四天龙之一。对吧?」
被蠢蛋问到的杰伊德,像是有点不自在似的耸耸肩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四天龙……被称为『黑之蛇神』的,黑龙怀里特拉。」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杰伊德,光是这样就无法发出声音……虽然也不至于到这样。
但从无法出声来看,结果,我的反应还是一样的吧。
就是这种程度。
脑袋空白一片,杰伊德的真正身份就是具有这种程度的冲击性。
黑龙怀里特拉。也被称为『黑之蛇神』——
龙王西古鲁德的儿子,我们为了寻求西古鲁德的协力而不得不去会见的四天龙中的一体。
为了和银龙尤兰见面而前往马奥的空中遗迹的途中,居然能见到别的四天龙什么的,还真是完完全全在预想之外。
而且,还是以人类的姿态和我们一起行动什么的。
虽然让人非常惊讶,但能让人认可的部分也很多。
首先,是受到人类的话绝对不可能生还的伤后杰伊德还能生还的理由。人类和龙族……而且还是四天龙,在生命力上可以说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金龙奥尔丽丝也是,在隆布洛泽的猛攻之下全身受伤却还是跟没事一样。
没有杀死村人的阿妮亚,会毫不留情地对杰伊德如此猛攻,也是因为明白这种程度的话杰伊德是不会死的吧。
让人费解的是,四天龙之一的黑龙怀里特拉,会在特定的国家——而且还是,帝制国家法布鲁尼亚里身居要职。
蠢蛋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杰伊德的正体呢,这也是个谜。
「雷克斯大人是,一开始就知道杰伊德大人是四天龙了吗?」
代替发不出声的我提问的,正是知江小姐。
「一开始并不知道啦。只是在途中,搞不好是那样……这么想的……确信的话,是今天的午间。」
猛然,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光景了。
那个时候,蠢蛋出声招呼杰伊德,互相击了一下掌。
那个谜之行动的意味,终于明白了。
蠢蛋和身为四天龙的杰伊德接触后,寄宿在自己血脉中的龙之因子就会活性化。
奥尔丽丝曾说过。龙之因子在接触到四天龙之后就会活性化。
蠢蛋会突然增强,也是因为那个理由。
「我倒是一眼就懂了。小哥腰间的那个,拜其所赐呢。」
杰伊德说着伸出了手指,指向蠢蛋腰间用布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玉。
「那个,是奥尔丽丝的龙宝玉吧?」
「啊啊,看到了?」
「嗯。就算用布包住,我还是能看到的。……奥尔丽丝还精神着吗?」
「跟辛塔相处得很好哟。」
「辛塔?」
「给奥尔丽丝添麻烦的小孩啦。」
杰伊德那眯起的双眼瞪了起来。
「让人类的小孩添麻烦吗?」
「啊啊。」
杰伊德笑了起来。
「还是没变的样子呢,奥尔丽丝她。」
一阵笑声过后,像是很怀念一样望向蠢蛋的腰间——向着从奥尔丽丝的灵魂分出来的龙宝玉。
「要说一点都没变的话,杰伊德也是不甘落后么?」
蠢蛋吐槽道。
「叫什么来着,永……永……忘了。」
「『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哟,伊尔。」
「就是那个。」
「我为什么会成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吗?」
对着点了点头的蠢蛋,杰伊德抱起手腕,以奇妙的表情回答。
「爱,吧。」
嗯嗯地自己说完后点了点头。
「……什么啊,虽然雀斑酱的眼神好恐怖,不过我可是很认真地回答的。我会成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理由,是爱啊。因为我是为爱而生的龙啊!」
握紧拳头极力主张道。
「杰伊德有喜欢的人,然后为了那个人而战吗?」
还在哭的诺爱儿,抬起了头来问道。
「就是那——样啊,诺爱儿。」
「别碰诺爱儿。」
是想要抚摸她的头吧。杰伊德的手快要碰到诺爱儿的黑发的时候,阿妮亚像是切开他一样出声道,杰伊德也就「呜哇哇!」地慌忙收回手。
「别生气啊~被我碰到,又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哼的,阿妮亚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管怎样都在开玩笑的男人。」
「唔?杰伊德酱可是超认真的哟。比起『蛇蝎』杰伊德我更希望被称为『认真』杰伊德呢。」
「那样的话,为什么和我战斗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四天龙的话应该是可以压倒我的吧。」
「压倒是没办法的啦——以分毫之差取胜或是输掉……我是这么想的呢。」
也就是说,互角……吗。
「不管是那边,你家伙手下留情了这点是不会变的。为什么,不以真正的姿态战斗?」
杰伊德带着很困扰似的表情,歪着头挠着后脑勺。
那对我而言也是个想要听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杰伊德不以龙的姿态战斗。
奥尔丽丝曾说过,四天龙在以前,被龙王西古鲁德封印了力量。但是,那个封印——被奥尔丽丝成为枷锁的存在——在和龙之因子的持有者接触之后就会解放。
杰伊德和蠢蛋接触过了。
或许在以前杰伊德并没有和蠢蛋以外的龙之因子的持有者接触过。但至少在和阿妮亚战斗的时点,他应该已从枷锁中解放了才对。
即使如此,杰伊德并没有显出黑龙怀里特拉的正面目。
「因为讨厌啦。」
杰伊德叹着气回答。
「我啊,讨厌真正的姿态啦。再也不想,变成那个姿态。……这就是,理由。毫无隐讳的回答哟。」
无法理解的理由。
身为古代种族的龙族,仅次于龙王西古鲁特的高位存在的四天龙中的一体——黑龙怀里特拉,居然会讨厌自己的姿态。
我们初次见到的四天龙——金龙奥尔丽丝,有着高贵的神圣感和优雅的姿态。当然,并不仅仅是美丽,同时还兼备着让人不由得全身屏息起来的绝对的迫力。
同为四天龙的黑龙怀里特拉,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应该也是同样的姿态才对。
还是说,并不一样呢。
即使同为四天龙,黑龙怀里特拉,其实有着让自己也感到厌恶的丑陋姿态吗。
虽然想知道他讨厌自己的姿态的真正理由,但杰伊德似乎不打算回答更多了,背向了我们所有人。
「我啊,至少想要用这个姿态认真战斗一下。然后,输了。所以只好忍耐——了啊。」
就那样对着我们,像是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阿妮亚皱着眉,像是想说些什么一样张开了口,但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
「比起我的事,呐。」
双手举起就那样回过头来的杰伊德,向阿妮亚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呢?从今以后。」
诺爱儿的肩膀猛然一顿。
她睁开了含泪的双眼,全身僵硬起来,即使在旁人眼中也一目了然了。
被问到的本人阿妮亚她,望着天空无力地回答。
「什么都不打算……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阿妮亚那想要死的心情,我无法否定。
但是,诺爱儿不一样。
「不行哟!」
诺爱儿拼命地、失声诉说道。
「姐姐死掉的话,谁都不会高兴的啊!大家都只会悲伤的啊!我也是,基古也是,莉兹也是……魔界的大家……只会,觉得悲伤而已啊……」
「但是,即使我活下去,也无法拯救魔界的大家……」
「那种事,才没有。」
摇着头说道的诺爱儿,把握住的阿妮亚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
「去寻找吧?跟我一起,去寻找拯救魔界的大家的方法……」
「诺爱儿……」
「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蠢蛋曾说过。
对诺爱儿来说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工作。
如今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阿妮亚的说服。
确实那才是,除了诺爱儿就没法做到的重要的工作。
决意为了同胞的未来而战的阿妮亚,是非常顽固的。
然而,对于如今领悟到自己是无法杀人的阿妮亚,或许能传达到也说不定。
「但是,我们是魔人。魔人和人类之间绝对无法相容……根本不会有愿意借与我们力量的人类……」
「有啊。」
诺爱儿望向我们露出了微笑。
「安玖他们,不是跟我一起帮助姐姐了吗?并没有对我们魔人抱以恨意的人来,就在这里哟。」
虽然诺爱儿的想法非常积极,不过所谓理想还是不会脱离梦想的领域的。
可是,不管是理想还是梦想,都是积极的存在。
希望。
或许换成这种说法也可以。
如今的阿妮亚她,失去了希望。
人想要尽力而为的话希望是最重要的东西。
不管多么细小多么渺小也好,只要心怀希望的话人的心就不会简单地折断。
反过来说,不管多么细小多么渺小也好,只要心怀希望的话,人就算倒下了也能再次站起来前进。
「我能够找到吗……拯救大家的方法……」
「或许你一个人的话是没办法的。」
对于喃喃自问的阿妮亚,蠢蛋出声回答。
「但是,你不是一个人。诺爱儿在,那些家伙也在。」
视线指向了基古和莉兹。
「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肯定,能找到的。」
诺爱儿抿着嘴,点了点头。
「是吗……是呢……」
阿妮亚闭上了眼,以微微颤抖着的声音自语起来。
「我并不是一个人……」
闭上的眼角浮现出泪水的阿妮亚,用手紧紧地回握着诺爱儿的手。
终章
「姐姐,能站起来吗?」
「啊啊。」
借着诺爱儿的肩站起来的阿妮亚,双脚看起来意外的能好好站在地上。
虽然感觉一个人也可以站起来,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借助诺爱儿的肩膀,肯定,可以说是撒娇的表现吧。她在感受着,有谁支撑着自己的喜悦吧。
我也一样。
原本完全使不上劲的双腿总算能稍微使上些力气,现在的话靠着魔杖应该可以勉强一个人站起来的吧。但是,现在呢,我还任性地想让蠢蛋再稍微扶一下我。本来的话,我明明是站在不得不去支撑他的立场才对,这点,我明白的。
「天亮了呢——」
杰伊德眯眼向着东边开始泛白的天空说道。
「今天的天气,应该也不错呢。」
知江小姐用手扶着脸颊嫣然一笑。
视线回到了阿妮亚那边,她似乎也在看着东边的天空。那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沉稳的微笑。
天空越过深沉的暗夜迎来了炫目的早晨,某种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是能让自己释下重负的景色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先去夫鲁布拉伊德吧。大姐也在那。」
蠢蛋向阿妮亚和诺爱儿说道。
「雷克斯的姐姐?」
「啊啊。大姐的话,我觉得跟她说明下的话就会帮忙的。」
蠢蛋的提案,我也考虑过。
既是穷极魔法的导师,也是旧世界研究的第一人的雷姆莉亚大人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能够扑灭黑死病的方法——或许说,肯定会有相关的线索。
「没想到,居然会落到借助继承那个让人忌讳的龙骑士的血脉之人的窘况……」
阿妮亚像是自嘲一样笑了。
在败给蠢蛋很久很久前,她就和龙骑士雷加克战斗过,并落败了。
败给龙骑士雷加克,也被给了其曾孙蠢蛋,结果,最后还不得不依赖雷加克曾孙的雷姆莉亚大人,她那作为魔界王女、和身为武人的尊严,还是会受伤的吧。
「但是,为了同胞的话,那种无聊的固执就扔到一边吧。……这是,我的战斗。」
虽然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意,但阿妮亚的眼睛中可以看到高涨起来的意志。
阿妮亚和诺爱儿所选择的,是比战争还要困难的道路。
要是在和这边的世界战斗中为了魔界的胜利而尽力,那么就算无法扑灭黑死病,还会留下为了魔界尽力的这个事实。身为魔界王女的责任,也算努力实现过了。
然而,两人选择了不战斗。即使如此为了尽到身为魔界王女的责任,她们必须找到扑灭黑死病的方法。即使有可能找不到。
虽然是非常困难的道路,阿妮亚肯定会朝着这条路走下去的吧。
「你们,有什么打算?」
阿妮亚开口问道。
视线所投向的,是蠢蛋那边。
「要讨伐,父亲吗?」
虽然感觉不到战意,但阿妮亚那双望向蠢蛋的眼睛,就如同带着战意般严峻,让我不由得屏息起来。
「虽然我们不会战斗……但父亲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父亲的女儿。这点是决不会变的。而且,父亲对于魔界而言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是希望的象征。决不能失去。要是你们去讨伐父亲的话……」
如今的阿妮亚,手中并没有剑。那只空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状。
只要阿妮亚还是魔王之女,并且,只要我们旅行的目的还是打倒魔王的话,阿妮亚势必继续战斗的。那个时候,不管是诺爱儿还是阿妮亚都会挡在我们面前吧。
不想战斗。即使不想战斗,却没有放弃旅行的选择项。至少,对我而言。
要是不得不和她们两人战斗的话,我会战斗。当然对于和魔王战斗一事也不会心存迷惘。
问题是,蠢蛋。
这次以这种形式与魔王之女的阿妮亚和诺爱儿相知相识、结下深厚关系的蠢蛋他,会和她们的父亲魔王梅=海姆战斗吗……
因为不安,我不由得抓紧了蠢蛋上衣的衣角。
我已经,没有说让他为了世界而战,也不会再说了。然而,他要是放弃了旅行的目的的话——就那样放弃旅行的话,至今为此的旅行全部都会变为无用功。
看着我的蠢蛋,微微咧嘴露出笑容并点了点头,然后向着阿妮亚那边,用既感觉不到气馁也感觉不到踌躇的口吻回答道。
「会战斗啊。战斗,取胜,然后跟他交谈。」
「交谈……吗……?」
露出讶异的表情的并不只有阿妮亚。我大概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啊啊。跟他说话。让他不要再打仗。」
蠢蛋说道。
「不战斗就能让他听我们说话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是,没办法吧?总觉得,诺爱儿和阿妮亚的父亲就是这样子。肯定很顽固。所以,啊。我会战斗,取胜,让他承认我的力量。那样的话,不就能让他听我说话了吗。」
虽然我发不出声来,但那并不是因为气得说不出话。
只能,像鱼一样一张一合着嘴巴。
蠢蛋他,打算和魔王战斗。这点我自然是再欢迎不过了。
但是,他会和魔王战斗,并不是为了打倒他,而是为了跟他说放弃战争。也就是说服。
前所未闻。
说服魔王放弃战争什么的。
不,或许过去也有过这种事也说不定。想要说服魔王的人类。
和魔王战斗,并取胜的人类是存在的。也就是蠢蛋的曾祖父大人龙骑士雷加克。但是,能够说服魔王的人类就连一个也没有……
这种前所未闻的事,蠢蛋正是打算去挑战。
「雷克斯,好——厉害!」
诺爱儿瞪大了闪闪发光的双眼发出了欢呼。
放弃战争的手段,在这边的世界寻找扑灭黑死病的方法的她,大概从蠢蛋的选择中感受到希望了吧。
然而,诺爱儿的姐姐阿妮亚的反应并不一样。
「父亲绝不会推翻自己的,决意。绝对。而且,以现在你的力量也赢不了父亲。」
清楚断言道的阿妮亚,就像是不想放过蠢蛋的丝毫表情变化一样,凝视着蠢蛋的眼睛。
只要蠢蛋表现出些少迷惘或是不安的话,阿妮亚就会跟他说,你没有跟父亲战斗的资格吧。或许会因为深深的失望而叹气也说不定。
「嘛,总之我一定会干的。我一个人的话或许绝对没办法,但我不是一个人啦。」
悠然说道的蠢蛋,完全感觉不到丝毫迷惘或是不安。
有自信说服魔王……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即便如此,他还是作出了相应的觉悟。
本来的话——
以我立场,是不得不向他进谏的吧。
请不要考虑说服魔王这种蠢事。只要,考虑打倒他的事就好了。
从雷文大人那里接受的命令,并不是说服魔王而是讨伐魔王。
但是,如果蠢蛋希望的并不是讨伐魔王而是说服魔王的话,我觉得那也没关系。
(我一个人的话或许绝对没办法,但我不是一个人啦。)
如果蠢蛋觉得我的力量是必要的话,觉得我是必要的话,那么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他。
既不是为了世界也不是为了国家,甚至不是为了雷文大人,而是为了蠢蛋……为了他所期望的终末而奋战——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松开了蠢蛋上衣的衣角,说道。
「我会支持你的。」
如此。
蠢蛋看看着我,笑了,并点了点头。
「是吗……那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阿妮亚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不,还是有该说的话。祝你,好运。」
「你也是,加油啊。」
然后,蠢蛋和阿妮亚,紧紧握住了双方伸出来的手。
阿妮亚乘着莉兹,而诺爱儿则乘着基古,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飞去了。
「接下来,呐。」
待二人和二体的身影都溶于白色的朝日再也看不见之后,杰伊德开口了。
「我也,不能这么无所事事了呢。」
蠢蛋回过头,让他扶着的我也一起回过了头去。
「要走了吗?」
「得回去帝都,报告任务完成了啊。」
「是吗。有点寂寞呢。」
「你还真是说了句让人高兴的话啊。」
露齿笑着的杰伊德脚下,展开了比影子还要浓厚的暗黑。
「虽然时间很短,不过我也很愉快哟。」
扑哧一声,杰伊德便沉到脚下的黑暗中了。
那是——
同样的光景,我过去,曾见过两次。
跟雷姆莉亚大人和索玛=塞弗斯所使用的转移用遗失魔法——〝暗黑跳跃〞,简直一模一样。
不同的,就是咒文的有无。而且比起咒文甚至感觉不到编织精神之丝的气息。
虽然心底还是有部分无法相信他是四天龙,但看到了那种离开方式后,也不得不相信了。
受到我的刚魔法还能没事,是因为事前用了这个转移魔法逃跑吧……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如今他还没有完全使出转移魔法——还没有离开这里的话,不得不制止他。
「请等一下!」
大声喊道,光是这样脑袋就开始咕啦咕啦的了。
虽然总算可以发出声音,但看来还没恢复到可以大声喊出来的程度。
「怎么,跟我分别雀斑酱就这么寂寞吗。」
「不是!」
……啊,禁不住大声喊出来了。
果然不是被蠢蛋扶着的话,估计已经头晕目眩的倒下了。
「玩笑啦。天空观察所的事,我会好好跟尤西丝说的啦,不用担心。」
举起单手说道的杰伊德,下半身几乎没入到黑暗之中了。——没时间了。
「龙宝玉!」
我抱着昏过去的觉悟,大声喊道。
「对我们来说,你的龙宝玉是必要的!」
当然天空观察所的事也很重要,但龙宝玉比这更重要。
为了见到龙王西古鲁特而必要的,四天龙的灵魂。
和杰伊德的相会,到底只是偶然,还是命运的引导,虽然那种事并不清楚,但既然他就是黑龙怀里特拉的话,那么不管怎样都是要从他那拿到龙宝玉的。
金龙奥尔丽丝因为很喜欢蠢蛋所以授予了他龙宝玉。杰伊德虽然从属法布鲁尼亚,但似乎也很喜欢蠢蛋,所以可以期待。
然而——
「没了。」
杰伊德那呆呆的答复,背叛了我的期待。
「没……了……?」
「对。龙宝玉,没了。」
杰伊德的那个口吻,听上去就像是作为持有者的他自己并没有带着龙宝玉。
虽说杰伊德是四天龙,但他也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而我们是法布鲁尼亚的敌国兰德鲁的人,要是不想把龙宝玉交给我们这些敌国的人的话,虽然非常麻烦,但也算情有可原。
但是,杰伊德自身都没有持着龙宝玉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我的龙宝玉,让缇娅玛利亚拿着。」
那个,已经是超越麻烦可以说是绝望的宣告了。
「为什么,把龙宝玉交给缇娅玛利亚……」
「作为忠诚的证明交给她了啊。所以说,要是雀斑酱不管怎样都想要龙宝玉的话,就得去跟缇娅玛利亚见面了呢。」
「那样……」
缇娅玛利亚是法布鲁尼亚的皇帝。并不是兰德鲁人的我们可以轻易见到的对象。更何况现在是在战争中。在见到缇娅玛利亚之前,根本就无法踏进帝都塞依赛里斯了吧……
「呀呀居然会这样我也很抱歉啊,不过我也完全没想过居然会跟雷加克的曾孙扯上关系什么的呢。忍耐下吧。」
「只要见到缇娅玛利亚的话,就能拿到龙宝玉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拜托她的话就会直接让出来也说不定,要用力量强抢也说不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先说清楚了。」
原本就细眯着的双眼像是蛇一样眯得更细,杰伊德如此说道。
「会伤害到缇娅玛利亚的存在,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的。」
「……咕!」
像粘稠液一样又浓又粘的杀气缠绕着全身,不禁令我哑然。
同时,也明白了。
就像知江小姐说的那样,杰伊德深爱着女帝缇娅玛利亚。
缇娅玛利亚才是,黑龙怀里特拉同时也是『蛇蝎』杰伊德会战斗的理由。
「总而言之,先拜托她让给我们吧。」
蠢蛋说道。
「我也不想当强盗,也讨厌跟好不容易成为朋友的杰伊德战斗呢。」
「也对。我也不想跟小哥战斗呢。」
笑着打消掉杀气的杰伊德,胸前已没入黑暗之中了。
「期待再会的那天。」
一只手敬礼似得移到太阳穴附近的杰伊德——
「那么,再见。」
又轻轻挥了挥那只手,融入了黑暗中。
片刻后随着黑暗消失,杰伊德的气息也完全消去,我终于可以把积在胸中的那口气吁了出来。
被杰伊德的杀气缠住的时候,不止说不出话,就连呼吸也无法做到。
「没事吗?」
「是,是的……」
既然都吐出了喘不过来的那口气,老实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蠢蛋和知江小姐还真是淡定呢。还是说,刚才的,与其说是杰伊德杀气所致,其实是〝完全燃烧〞的反动呢。
「总而言之,不好好休息下的话。」
「是……呢……」
蠢蛋和我都是满身疮痍,知江小姐也并非完好无损。
虽然不得不考虑的事堆积如山,但现在,最优先的事还是回复体力。
我的身体在此之后会怎样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完全燃烧〞还是第一次使用的魔法,反动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身上也是未知之数。如果只是感到疲劳的就好了,但也有可能会发展成不得不需要医生或是僧侣来处理的事态。
所以,可以的话还想在有医生或是僧侣的小镇上修养一下,但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地方。最近的尤尔古村也被阿妮亚烧掉了……
「要怎么办?就这样,去天空观察所……吗?就朝着那边走就行了吧?」
「不……事情的始末不跟埃鲁泽队长报告一下可不行,暂且,回去塞斯达斯吧。……对不起,知江小姐。」
我望向了知江小姐。
我们会把奥玛的空中遗迹当成目的地的理由,并不只是要见到银龙尤兰,也是为了探寻知江小姐的身世。
好不容易接近了天空观察所结果还得再回去一趟,知江小姐也会为之焦虑吧,但却不得不忍耐。
当然,知江小姐并没有抱怨。
「请不要在意,安玖大人。我的事情,请放在旅行之后考虑。」
和我四目相接的知江小姐,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微笑。
「唔,总之,休息一下就回塞斯达斯吗。」
「嗯……」
虽然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全力战斗的情况下并不希望受到魔物的袭击,但废弃城寨被阿妮亚的攻击所摧毁的现状,附近又没有小镇或村子,也没有露宿之外的选项了。
「啊啊~要是让诺爱儿和阿妮亚顺便把我们带到塞斯达斯就好了~」
蠢蛋遗憾地说道。
「要是乘着基古和莉兹的话,一下子就能到了吧~」
「不行哟。」
蠢蛋所说的方法,实际上我也考虑过。然而呢,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目送两人离开。
「我们是要和魔王战斗的。可不能拜托身为魔王之女的诺爱儿她们。」
我们旅行的目的从讨伐魔王变为了说服魔王。虽然这么说,不管是打倒还是说服,都不得不跟魔王一战,所以跟魔王之女诺爱儿她们之间,可不能完全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让诺爱儿她们帮一把要去跟魔王战斗的我们什么的,只会给她们添麻烦吗。」
「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嗯?」
突然蠢蛋向着东方望去。
「怎么了?」
我向着相同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就只有白茫茫的太阳。
「看到骑着马的人影。」
回答我的问题的,并不是蠢蛋而是知江小姐。
「骑着马的人影?」
「呜嘎。」
蠢蛋苦着脸发出了苦涩的声音。
虽然就算我凝神望去也看不到骑着马的人影,不过蠢蛋似乎已经看清骑马者的脸孔了。
「朝着这边过来了吗?」
「是的。」
回答我的知江小姐,露出了好像很高兴似的表情。
知江小姐好像,也知道了马上的人是谁。
两人的反应,是说他们认识马上的人的脸孔吗……
连思考的余地也没有,我的眼中也映入了骑着马的人影。
数量,为四。也能听到马蹄声。
「逃吧。」
「不行哟,伊尔。」
蠢蛋想要往后逃跑,结果被知江小姐拉住了衣角。
「可是啊~……」
「才不是可是。不好好打招呼的话,我会伤心的哟?」
「才不会伤心。肯定是装的。」
在两人这样一唱一和的时候人影已经随着荒乱的马蹄声接近了——我也,可以看到马上的人的脸孔。
虽然人影有四个,但我的目光钉在了在前头的人上。
为什么,那个人——不,那位大人会在这里?
虽然觉得那是极度疲劳而看到的幻觉,但不管擦拭多少次眼睛那个身影也没有消失。
「雷文大人……」
让马停在目瞪口呆的我的面前的那个人,中性的美貌上浮现出了清爽的微笑说道。
「好久不见了,安玖。」
阿妮亚和诺爱儿离开了,杰伊德离开了,取而代之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海德菲尔特家的长男也是剑之国兰德鲁的大剑——而且,也是指引我踏上旅行的,雷文=基尔=海德菲尔特将军其人。
后记
干活吧!
工作吧!
想当neet吗!?
总之,最先是针对自己的怒喝。
说起来,这本书发售是在一月——
恐怕……不,毫无疑问,这个时期,志村一矢已经不是小说家而是化身为猎人了。
志村到底是沉迷哪个狩猎游戏去了,只要看看twitter大概就能明白了吧。
才不是没有狩猎游戏之外的话题……!(自己也回过头去了)
就是这样,『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3』。
新的魔王之女的登场。雷克斯的苦恼。安玖的真格。至今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魔界的现状揭晓了——这般,故事进展到如此盛大的感觉。
首先补充一下,作品中登场的黑死病,是跟在十四世纪的欧洲盛行的实际存在的黑死病没有任何关系的架空疾病。是可怕的疾病这点倒是一样。
顺带一提,当时的黑死病是长时间流行的腺性瘟疫,但近年来的并不是腺性瘟疫而是病毒性出血热病,也有这样的说法。(注:因为这部分纯粹是闲谈所以我也懒得去考究,有兴趣的同学请自行考究。)
最后必须要做的,当然就像给有关者的各位致上谢意。
那么,祈望能有再会的一天——
啊,“想要当neet吗!?”什么的开头的提问,回答自然是“想要当啊!”的呐喊。
……彩票,能中就好了呐(远目)。
志村一矢
沙发+备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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