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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东京暗鸦~雪景、两人~
原名:東京レイヴンズ ~雪景、ふたり~
作者:あざの耕平
插画:すみ兵
翻译:渦巻く伽藍(悠)
初出:DragonMagazine 2011年3月号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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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东鸦有被文库本收录的短篇共计8篇,第4、5卷各4篇,这篇收录于第5卷,是我最钟意的一篇。与其他以喧闹为主题的短篇不同,这篇相对“安静”。长路细雪,断续交织话语的两人……意境实在很美。
愿大家看得温馨,虐心的第8卷真是……唉,泪目。
最后,东鸦系列的翻译我个人暂且就到此了,其余交给东立或其他有兴趣的菊苣~
二十坪左右,铺有地板的房间,冷得冻人。
外面正在下雪,连庭木的枝干上都已积有白雪。凉气无声地渗入室内,眼看即将落霜。
土御门本家宅邸。
「桔梗之间」。
房间深处设有祭坛。
几条并排摆于祭坛上的,是青翠的杨桐树树枝与币帛。
另外,供奉于中央的大一圈币帛,由表示五行木、火、土、金、水的五色——青、赤、黄、白、黑的纸垂制成。
载有陶器的方木盘与盛于单脚瓷杯里的盐、米、饼。斟入瓶子里的水和清酒。也有鲷鱼和数种蔬菜。
以及,描绘有家纹「晴明桔梗印」,墨迹鲜明的灵符。
点缀于祭坛的数根蜡烛的火焰,朦胧地微照着这些。
「桔梗之间」里有着三人。
土御门家下任当家,土御门夏目。
既是分家嫡男,又为夏目式神的土御门春虎。
余下的一人,是土御门家的现当家——亦即夏目的父亲。
夏目的父亲身着束带,手上握有由退魔灵木桃木制成的弓。
面向祭坛咏唱祝词,并不时,「呯——」,弹拨未搭箭的桃弓弓弦。
呯、呯——
弓声反响于屋内,震动凉气,逐渐消溶。
被咏唱的祝词混杂于回音中得以扩散。
由指甲弹奏的弓声,有节拍,有抑扬,就如同古代乐器一样。配合那朴实的音色,夏目缓缓起舞。
夏目身穿巫女服。
手上举拿着的,是一支弓箭。由芦苇茎制成的芦苇箭。
呯,配合响起的弓声——
沙,夏目轻快地舞着。
摩擦衣物的轻微声响。
踩踏地板,些许的吱嘎音。
就像被弓声追赶,黑发摇荡,衣袂翩飘。
那动态宛若细雪随弓声的振动而散落。
春虎正座于屋内一角,凝神注视着此巫女之舞——神乐。
鼻尖因凉气泛红,呼,从嘴唇里略漏出的气息显白。
但他挺直后背,身体纹丝不动地看着夏目。
春虎的周围,有着被数支蜡烛落下的几处模糊阴影。
每当夏目起舞,巫女的影子就无声摇曳,如泡沫般消散,如烟霭般产生。
阴至阳。
阳至阴。
春虎默然凝视着舞蹈。
夏目则静静地持续起舞。
不曾间断的祝词,与发出「呯」声响的弓弦的回音。
充斥屋内,溢出室外,向天上升的灵气流动。
就仿佛永不会终结般。
祭仪肃穆地进行。
☆
从远方传来的郑重除夕钟声,听来庄严无比。
☆
翌晨为与元旦相称,清爽的冬日晴天。
听着麻雀啾啾的鸣啼声,春虎与夏目走于县道上。
率先的是夏目。春虎以数步之差跟于其后。
化为雪原的水田展现于周边,前方被披有银装的众山所围绕。基本上未再有其余之物。间或看见的民家,就好似浮于白色大海之上的孤岛。
与新年相称,仿佛纯白帆布般的风景。
「……果然这里,空气很清新啊。」
春虎深深吸了口气,呼出白色的气息。
一深呼吸,就似觉山间的清澄空气连身体内部都给予净化。与将纯净的泉水掬于口边类似,具有清爽之感。
但是,不管春虎的低语是否有传达到,夏目直直地面向前方,既不回头,也不放慢脚步。
默默而淡然地走着。
在笔直延伸的县道上,积雪表面残存有微浅的轮胎痕迹。
于其上留下新的足迹,春虎与夏目走着雪路。
春虎悠哉,夏目则走得略快。
「不过,是晴天真好啊。」
「…………」
「像昨天那样,即使乘上出租车,不也够受?司机中途还装上防滑链。」
「……确实这样呢。」
嘎吱,嘎吱,让脚下的雪发出声响,夏目总算回复了春虎。
春虎在厚毛衣外套了件刺绣夹克,颈边卷有围巾。两手插于刺绣夹克的口袋里。运动包就像悬在手把上一样挂于肘部。
与之相对,夏目身着阴阳塾的制服。
虽披有类似于长披风,阴阳塾指定的大衣,但穿于其下的制服却是男生用之物。长发亦用发带系起。是与昨晚的巫女服截然相反的男装。
两人正在返回东京的宿舍。
夏目因本家的『家规』而在他人面前作为「男人」度日。虽说有在只余亲人的场合担任巫女的职务,但回到东京的话,就必须再次以男子的身份生活。
「…………」
「…………」
尽管答复了春虎,不过夏目依旧未缓下步伐。向前进的后背冷淡且未有自觉的样子。
但夏目并非生着气,何止如此,连心情糟糕都算不上。
淡然地,没有感情交流地,仅是行走着。事实上,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为这样的情形。
春虎再度呼出白色的气息。
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问:
「……我说,夏目。」
「是?」
「至少在公交到来的时间为止,等着也行吧?」
「再稍微走会的话,就有另外路线的公交停靠点。那里即便从目前的时间算起,也应该运作着。」
「啊啊,唔。……这我也知道……」
春虎含混不清地答道。
随之,夏目终于止步,向后边的春虎回过头。
以一副刚注意到的样子,和尴尬、万分抱歉似的表情说道。
「对不起,春虎君。让你陪我……」
春虎则「啊,没什么」慌忙摇头。
「我无所谓啦,反正回到家,也是谁都不在。」
如此回答后,「不过」,春虎窥探夏目的脸色。
「一直,那个……这种感觉吗?你家?」
「……是。」
夏目苦笑着点头。
她的苦笑里并未含有自嘲之意。若硬要形容的话,看起来似是干脆。
春虎未能立即作答,但稍稍隔了段时间后,
「——是吗。」
仅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两人再度开始行走。这次春虎与夏目一起并肩成排。
就像春虎带着运动包,夏目也用始于肩膀的吊带,提着旅行包。
两人在昨天、大晦日离开东京返回故里。
返家的理由,是昨晚的祭仪。夏目于每年的大晦日,在本家宅邸施行「大祓」仪式,以祓除那一年的污秽。
和父亲一起。
而且,今年——不,已是去年了——与例年相同,为了准备仪式而回到老家。式神的春虎以顺便的形式跟随。
但这回的返家仅为短短一宿。昨天傍晚一到达,就顺势着手准备工作,随后休息时间也没有直接进行仪式。结束后立即就寝,翌晨只用完早餐即离开宅邸来到这里。若去除移动的时间,实质返家仅有不足半日。
「就像是工薪族的出差啊。」
这是春虎的愕然之语。
然而,实际上比这更过分也说不定。毕竟,明明年末年初独生女返家,但父亲与女儿之间,却基本没有会话。
形式上的寒暄以外,尽是有关仪式流程的对话。而且,仅就两人的样子来看,那似乎是平常的状态。多操心的,只有跟着一起来的春虎。
只不过,对春虎那为难的想法,夏目似乎也有所察觉。夏目刚才的道歉,即是为此。
春虎斟酌用词。
「实在是好久不见……但一如既往的奇怪啊,你的父亲。」
对青梅竹马率直的感想,夏目如喃喃细语般回应。
「……因为是讨厌人类之人。」
即便是那一刻的表情,也未有怒气抑或羞耻的样子。像是仅将想到的,原原本本地说出口而已。也就是说,对于夏目,将父亲当作肉亲的感情很稀薄。
与不关心稍有不同。
在看开的终末,硬装成不关心。对父亲,恐怕——也对自己。
身为别家之人的春虎,难以轻易提意见。说到底,春虎只能做到从外侧观看。
「……春虎君的。」
「诶?」
「春虎君的家——看到姑父与姑母之后哦?我觉得我『家』有点奇怪。」
「对」,夏目好笑似地说道。春虎不禁想回「不是有点吧」,连忙自我克制住。
夏目没有母亲。
能称为家人的只有父亲一个,而那父亲对女儿极其冷淡。一般而言的「家庭」,夏目从最初就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不气愤,也不心情糟糕,只是理所当然地淡然处之而已。
当然,夏目的父亲并未作出任何虐待女儿之事。不仅如此,还毫无怨言地尽着作为家长的社会性责任,特别在咒术方面,自夏目极其年幼之时起就热心地加以辅导。似乎承认并高度评价她的才能。
只不过,那里感情微薄罢了。
并非全无,但很稀薄。
春虎闭口偷瞧并排走于身旁的青梅竹马。
虽然如今有在慢慢改善,但基本上夏目极端认生,且缺乏社交性。这恐怕必与其父亲——进而养育她的环境有着莫大关系。
已是相当长久的时间,对夏目来说可以称得上「亲近」的人,只有青梅竹马的春虎一个。
「……夏目啊。」
「是?」
「讨厌,父亲吗?」
「……到底怎样。」
虚幻地笑了下,夏目倾过头。
「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从如此回答的夏目那,感受不到热度。大概,这确实就为真心话。
春虎瞧了一眼确认夏目的侧脸后,
「——是吗。」
再度回了这么一句,悄悄地将视线岔向周边的风景。
沐浴于朝阳的积雪,表面融化,如吹起光之粉末般熠熠生辉。许是风止的缘故,空气虽凉,却不怎么寒冷。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然后,夏目像是要改变气氛般,以明快的语气询问道。
「春虎君才是,可以吗?」
「诶?说可以,什么?」
「难得回到这里,却得这么快就返京。」
「啊啊,这事啊。无所谓啦。反正我爸我妈也不在,这不没办法嘛?」
说完,春虎一脸不满地耸了耸肩。
「真是无忧无虑。明明独生子正艰苦着,却只有他们自己于年末年初去夏威夷什么的。」
「关系和睦岂不是很好?」
「话虽如此,但我刚离家诶?到去年为止,明明都只在家过年吃荞麦面……。横竖都要去的话,当我还在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啊。」
「春虎君,想要去夏威夷?」
「那当然想去——咦?夏目有去过吗?夏威夷?」
「不,海外还未。」
「那么想要去看看吧,一般来说?一次也好吶?」
连带对双亲的怨恨,春虎进行热情的演说。对此,夏目「唔——」眼神变得像是在看自己的额头一样。
「……不太能想象得出来。」
「怎么这样,绝对必定快乐。夏威夷喔夏威夷!可恶~至少土特产也会寄到东京来吧?」
「我喜欢日本的正月哦?春虎君不同?」
「那倒,嘛,我也并不讨厌……但是,每年不都一样?偶尔度过不同的正月,不更新鲜与兴奋?」
「我……」
——夏目正准备接着说下去,但中途脸颊却急速染上绯色。
并用心神不宁的目光侧瞄走于邻旁的春虎,边一会儿注视一会儿岔开视线,
「今年的正月,与往年的不同……那个,新鲜且兴——开、开心哦?春虎君没有这样?」
边用似要传达某层言外之意的眼神诉说。就仿佛是饱含期待,祈愿着什么般的表情。
然后,春虎面向前方,
「是那样吗?」
不满似地应答后,夏目旋即「是这样啊……」变得无精打采,意志消沉。
然而——
「啊,不过,对了。虽说让夏威夷蒙蔽了双眼,但我,在老家以外过正月还是初次呐。」
现在才注意到此的春虎说道。夏目立马「噢噢」抬起了脸。
「昨日也是,睡在了夏目家的客厅里。」
对春虎的话,夏目频频全力点头。
「就、就是这样哦。姑且是一、一个房檐下哦?……啊,那个,在宿舍也一样……」
「话说我没在你家住宿,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吧?究竟隔了几年——」
「——最后过夜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暑假,所以隔了四年零四个月。」
「喂,好快!?厉害。真能记住啊,你?」
「诶?——啊,不。那个,碰巧……」
瞬间即答的夏目,佯装不知地撇开脸去。春虎觉得不可思议地说了句「是吗」。
「……不过,这样啊。自小六以来吗。孩提时代常常借宿呢,我。」
「……顺带一提,昨天春虎君所使用的被子,是春虎君专用的被子哦?」
「哈?我专用?为什么会留着这种东西啊?」
「这也是碰巧。以前,春虎君来过夜的时候使用……但是,那家里鲜有客人来访,所以不知何时起就变成春虎君专用的了。……啊,说起来,筷子与茶碗也是如此。」
「哇,是这样吗。这么一说,觉得有些怀念啊……」
春虎不由笑说。
孩提时代,春虎与夏目时常一起玩耍,因为春虎的双亲会每月一、两次拜访本家的宅邸。这时大抵都预定住一宿,对小时候的春虎来说,去夏目家算是一次小小的活动。
也曾在休息日骑自行车独自去玩过。从春虎老家到夏目的宅邸,决非很近。现在想来,连自己也觉得毅力惊人。
对,正是如今所走的这条道路。使劲全身力气踩蹬踏板,通过这条长长的县道。也就是说,当时的春虎就是如此愉快吧,在那宅邸与夏目一起玩。
「……嗯。果然很怀念啊,总觉得。」
远眺被雪覆盖的县道,春虎微笑着低语。
随之夏目,略微不满地呢喃道。
「怀念……吗?」
「果然没有新鲜感?兴、兴奋之类……」
未察觉春虎的感慨,夏目询问稍稍离题之事。不过,试探似地望着春虎的视线里,渗出方才显示的期待之色。
然后,对青梅竹马的说法,春虎掠过苦笑。
「新鲜感呢……」
「唔……也是呐。说来夏目,在东京的时候,你不一直都是男性口吻吗?试着考虑的话,与『原本』的你像这样交谈相当少见,或许很新鲜。」
春虎说完,将孩子气的笑脸朝向夏目。夏目则是一副如同面临难办裁定的裁判员的表情。
以勉勉强强合格的样子,略微撅嘴。
「就那么少见吗?我,和春虎君两人相处的时候,一直普通地……」
这么说至一半的时候,夏目猛然惊觉。
「是、是这样呢。现在,我们是两人独处呢。仅两人如此长时间地交谈,在东京并不怎么有呢……」
虽这么接了下去,但中途开始心已不在这里的样子。
嘀嘀咕咕,为何察觉不了——不,还不迟——还能挽回——小声地细说着不太懂的事。就像激励自己一样,单手用力摆出了个胜利姿势。
另一方面,春虎以仅听就觉得悠闲的声音说:
「啊啊,还有,昨天的祭仪说新鲜也算新鲜吧?我家,基本不举行那种『真正的仪式』。」
接着,面向走于邻旁的夏目。
「看到你的巫女打扮,也是自夏天,那时以来呐。」
「啊啊,那时候的……」
夏目一脸回忆过往的表情。正确来说,并非过往,而是短短四个月前的事情,但夏目显出那样的神情,春虎也能够共鸣。
「从那时起实际还未经过半年什么的,难以相信啊。」
「是。确实如此呢。」
「我在去年的正月,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进入阴阳塾,并以阴阳师为目标。」
「那是因为春虎君懒散不负责任。」
「啊,真过分。因为不是没办法吗?我,又不是见鬼,父母也完全没提过要我成为阴阳师……。啊,对了,『家规』——说来,毁了过去的约定……那个……抱歉啊。」
春虎难为情地用食指搔脸补充道。
夏目看着这般春虎的态度,噗哧一声嘴角浅浅绽笑。
「不要紧哦。因为已像现在这样成为了我的式神。」
「噢、噢。」
「……但稍稍,让人等了下呢。」
「不,所以……」
「……成绩,也还要努力呢。」
「那、那没办法吧?」
「没关系。阴阳术也好——懒散不负责任的地方也罢,我会好好教育你的。这是主人的责任嘛。」
「……切,就因为这个。」
春虎愁眉苦脸地歪了歪口。夏目则开心地盈盈而笑。
就在此时,强风呼呼吹起,周边的细雪微微飘落。
「呜,好冷。」
春虎缩起脖子,夏目也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
因为是开阔的场所,吹起风来没有遮挡之物。虽然那之后风立即平息下来,但若注意的话,会发现太阳因云层稍显黯淡。
「啊,果然这件刺绣夹克,受不住严冬啊。不买些冬装的话。」
「我也……要是再套一件衣服就好了。」
「没事吧?这围巾要是可以的话,借给你喔。」
「啊,没事。把大衣的领子竖起的话,能少许——」
「是吗。」
「是……………………」
啊。
夏目瞬间僵直,并掠过不敢相信自己的痛恨表情。
随之慌忙向春虎——春虎的围巾投去视线。
「…………」
纠结。
春虎察觉到那视线,发问: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夏目含糊其辞。
虽想说出口,但由于一度中断,所以难以再次开口。会不会明白这边的意思呢,虽抱有一抹期待……但终究为春虎。
不久,夏目叹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
然后依旧恋恋不舍地多次瞟看围巾。
中途,「如果那样的话」,以如同想到一举逆转形势的点子的神情,目测围巾的长度,以及自己与春虎肩膀位置的落差,但结果——
「……不成吗。」
低声细语断了念头。
因夏目可疑的举止,春虎表现出呆然的样子。
不过,好似忽然忆起一般,凝视起夏目。
「……或许是黑长发吧?」
「是、是?」
「夏目你啊,与昨天的巫女服之类的那种打扮,异常相配呢。」
「诶?是这样吗?」
被说的夏目霎时一副意外的表情。
但立即紧追不舍。
「非、非常感谢。顺便一问,那是……何、何种模样?」
表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实际仿佛猎人接近猎物般慎重地反问。
于是,春虎干脆地,
「很漂亮。」
「漂——!」
夏目不禁睁大双眼。
「也有清秀的感觉。」
「清——!」
「亦很神秘。」
「神——!」
「也为优雅,真切的娴淑风?正可谓大和抚子——像是这样的感觉?」
「大和!?」
夏目脸色染成通红,紧接着,好似目眩了般,脚底摇晃不稳。
对远超期待的成果,似乎比起喜悦首先受到冲击。就像狩猎小兔子之类,忍耐饥饿的时候,突然收到烤全牛一样。因欢喜过于巨大,而未能当场接受吧。
然而,当少女理解事态,冲击向欢喜转变之际,持有「笨蛋虎」这别名的男人,坏心眼地咧嘴笑说:
「啊啊,没错。看了那个的话,即便是塾中的家伙,也不会认为是夏目哦。不管怎么说,即自视甚高全身冒刺,又『真是屈辱!』什么的动不动发脾气之处,从那巫女打扮里到底想象……咦,哎、哎呀?夏目!等下,是玩笑啦玩笑!」
夏目脸色从红至白,再变回红色,接着一口气快速迈出脚步,春虎慌张地从后追赶。
将雪踢散的夏目的后背,屈辱地簌簌发抖——但春虎也并未发怵,「抱歉抱歉」笑着低头。
「是我不好,但是,别那么生气。这不是新年第一回的小小玩笑嘛。」
「……今年一整年请不要与我搭话……」
「所以说道歉啦,呐?而且,与巫女打扮相配是真的喔?昨天的舞蹈也是,该怎么说呢,非常登堂入室哟。样子很美,我都不由看入迷了。」
春虎双手相合垂低下头,诉说率直的感想。
夏目边将臼齿咬得嘎吱作响,边斜眼瞪着春虎。那视线像是「虽怎么也达不到合格分,但该怎么办」如此思考般的视线。
另一方面,春虎依旧未察觉自己拿了不及格的分数,说:
「不,但是,说真的啦?看到那时的夏目的话,任谁都想不到你平常穿男装扮男人的喔?绝对。」
「……反正我是只要穿上男生制服,就不会被周围任何人注意的女孩子。」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暴露会困扰,没察觉到不是好事吗?」
「这……话是这么说……」
「是吧?不过,看了那个的话,大家都会吃惊吧~特别是京子与天马,会大吃一惊喔?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浮于眼前呐。」
没有吸取教训的春虎,好笑地说道。
夏目仍然斜眼瞪着春虎,「……笨蛋虎」,嘴中嘟哝了一句后,唉地叹了口气。
只好无奈地顺着春虎的话:
「……如今大家,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普通吧?大概是吃吃烩年糕,看看电视。」
「初诣之类?」
「啊啊,也有进行那个的家伙存在吧。不过,虽说是新闻里在说,但东京超拥挤的吧?」
「有名之地的话,似是如此呢。」
「真讨厌从正月开始的人群——啊啊但是,尝试这么经历一回也不错?」
对鸡毛蒜皮的事情,春虎认真地烦恼着。
夏目再度,这次是哎呀哎呀地叹了口气。
唇瓣浮现些许苦笑说:
「明天大概也会拥挤,想要体验的话我会陪你哦。……另外,我认为仓桥同学今天应该很忙。」
「诶?啊,对了。说来仓桥家也是名门啊。与土御门相同,像是会做些仪式样的事情。」
「那确实有,毕竟她的父亲是阴阳厅的长官,年初的问候一定很繁多。天马君家也为历史悠久的家系——」
「诶,天马也?」
「咦?不知晓吗?说到百枝家,也有着其相应的……不如说,不止天马君,阴阳塾的塾生有很多为世家名门的子女哦。」
「是、是这样啊?嘛,即便是我,也姑且算作土御门的分家。」
「果然——即使说这说那,也只是狭小古老的世界之故罢了,咒术界。」
「哼。……那么,冬儿这种实为十足的异端。……那家伙,应该有好好去母亲那打照面儿吧……」
「这么说来,冬儿君家的事,并未怎么听说过。老家是东京吧?」
「诶?……啊啊,嗯。嘛……」
于此春虎突然含糊其辞,露骨地岔开了视线。
夏目转过「哎呀」的眼神。不过,注视春虎片刻后,并未准备再硬问下去。
春虎像是要重整阵势般说:
「唔—嘛,在塾里碰到之时询问正月干了什么也是种乐趣。那才真可能有去夏威夷等海外的家伙存在。」
「即便在假期期间,认真学习的人也——呢。」
「那种家伙才不是朋友。」
「断言!……真是的。事实上,春虎君才必须那样做呢?毫无疑问,是班上最滞后的?」
「有、有所自觉……」
春虎表情发僵说道。夏目这回则率直地噗哧一笑。
「但是……」
「嗯?」
「……稍微有点怪。像这样,介意别人在假期里干什么。」
「诶,这样吗?那并不—— 」
想这么反驳的春虎,却在中途想到什么而闭口不语。
随后,用故作豁达的语调说:
「说来你的朋友很少啊。即便于阴阳塾,在我与冬儿转入之前,你与其他家伙们的会话大体没有吧?」
「……是。」
对恶作剧般揶揄的春虎,夏目却率直地——少许害羞地——点了点头。
侧瞧春虎,樱唇吐出娇小的舌尖。
对青梅竹马的反应,春虎略吃一惊。若是从前的夏目,应该连刚才的指摘也绝不会承认。
就像自身事一样,他高兴地笑说:
「……不坏吧?」
「诶?」
「与之交谈愉快的家伙,遍地都是——像这样的也?」
笑嘻嘻地询问道。
夏目呒地将反驳似的视线,投向其式神表情得意的脸上。
但是,不一会儿就认输肩膀放松。
「……是呢。」
然后,自己也笑了出来。春虎则开心地哼了下鼻子。
「嘛,多亏了我呐。」
「是。多亏了春虎君。……这份责任你不负起的话。」
「诶?那是啥?什么意思?」
「那还请自己思考。」
夏目一脸清爽地答道。春虎感受到某种危险,但明白不了它的真面目。
只是,夏目这么说完后,忽然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
并伏下脸去。
「冬儿君姑且不论,我欺骗着其他的大伙。最初没这情形……但最近,总觉得内心难受……」
因夏目出乎意料的告白,春虎啊了一声后便哑口无言。
夏目在阴阳塾里,作为男生生活着。知道其「真实面目」的,目前只有春虎与冬儿两人。其他的同班同学自不必说,连关系亲密的京子与天马也认为夏目是「男人」。
这确实是在「欺骗」京子与天马,以及其他的同学们。
夏目告白后陷入沉默,春虎也未能立马说出些什么。
啪嚓——
从旁侧街灯的顶部滑落下积雪。
春虎于不知不觉中咬住嘴唇。
夏目的复杂心情,至今为止都未曾体谅过。这令自己羞愧,且悔恨。
两人就这样暂且一言不发,默默地持续走在雪路上。
等注意到时,止住的雪,又开始稀稀落落地降了下来。
细雪。
从风止的静谧天空,轻缓落下。止于春虎的肩膀,止于夏目的秀发,就这样静止片刻,再悄悄地消失。
两人无言地,持续行走。
不久——
「呐,夏目。」
春虎看着脚下,喃喃细语。
夏目依旧不出声,向春虎的侧脸投去视线。
春虎他,
「……也许是奇怪的说法,但我觉得实际上,隐藏女儿身时的你,比起女孩子时的你,要『没有隐藏』得多。」
「…………」
「当然,你的心情我理解……觉得能够理解。但是……」
春虎抬起脸扭了下头后,直直地盯着夏目。
竭尽全力、饱含感情地说:
「先前也说过吧?夏目就是夏目。男装也好,不男装也罢,与这没关系。不男装时的夏目为夏目,与此相同程度,男装时的夏目果然也是夏目。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夏目没有任何回答。
不过,并未从春虎的视线处,移开眼眸。
接着,忽然笑起来,改变口吻,兴奋似地说道。
「也是呢。我(boku)也并非打算说谎的嘛。那什么,虽有在隐藏着事情……但这应该任谁都一样。」
或许这是在逞强,也可能在硬撑。
不过,对现在的春虎来说,
「是、是吧?」
只能做到强力地给予同意,并支撑那份逞强。
春虎含着心意说:
「这也是事出有因,当改日能说的时刻到来,便好好地说。当然,他们可能也会生气,但最后一定会笑着原谅的。……啊,不。只有对京子,稍有些糟糕……」
「诶?为什么?」
「什、什么都没有!那个——总之,如果他们生气了,那时候我会一起——当然冬儿也一起被怒责。接着,大家一起道歉赔不是,这样去获得原谅喔?」
「是呢。……话虽如此,若那样就能得到原谅就好了。」
「那种事情,到时候就懂了!到那时为止,我与你是——」
「我与春虎是?」
「是同犯。」
呐?——春虎再度笑了。
这回稍稍厚脸皮地。
正可谓同犯挂的那般,共享秘密的笑容。
夏目她,
「——嗯……」
以钟意那词的模样,落落大方地点头。
接着忽然盈盈一笑。
「回到东京的话,我们是罪犯吗。感觉具有暗示性呢。与现在的场景恰好一致。」
「场景?」
「因为。」
夏目单目眨眼。
「仅有两人于无人所知的雪中行走——什么的哦?不有种逃离人世的氛围?」
「啊啊……确实。冷酷的感觉呐。」
「既然为冷酷,说谎也无可奈何。」
「啊啊,无可奈何。……目前我们是胫部持伤(注:指有前科)的男女吗。杀手与情妇之类——啊,不对,我们的情况是名门大小姐与其恋人吧。」
春虎得意忘形地说完,自觉荒谬地笑看夏目。
但是夏目睁圆双眸,脸颊发烧地紧紧凝视着春虎。
看到夏目神情的春虎回顾自己的台词,「啊」,也红了脸。
两人暂时脸泛红互相注视着彼此。
然后,两人同时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各自别过脸。
春虎与夏目再次陷入沉默,俯首走在县道上。
脚下被用力踩踏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离公交停靠站,还剩一会儿。
片刻后,夏目就像对冻僵的手吹拂温暖的气息般,呼地叹了口气。
然后,
「……春虎。」
「嗯?」
「谢谢。」
☆
幸好,回程的新干线空着。
施行祭仪至深夜,翌晨起早的两人,拜此所赐几乎没怎么睡觉。坐于位上不久,便不分先后地开始发出鼻息声。
两人坐着的地方,是三列座位的窗边与其邻旁。周围的座位上,还未有乘客。
两人亲密地发出鼻息声,呼呼而睡。
然后。
不知何时起,三并排座位的过道侧上,正坐有娇小的孩子。
小孩子——虽这么说,却非人类。其证据为富有光泽的娃娃头上竖着三角形的尖耳,且举止端庄正坐着的屁股处长有木叶型的尾巴。
并非人类,式神。
是春虎的护法式,空。
咣当——咣当——正坐于摇晃的座位上,空年幼的脸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不高兴的表情。
盯——向坐于窗边的夏目送去视线。
「两人独处?」
以如同登场于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戳穿犯人不在场证明时的口吻说道。
接着,用无言的,冷冷的,闹别扭似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主人——春虎。
「……结果,想出也出不来。」
像是实在不得已地嘀咕道。
坐于旁边的春虎与夏目,似是要靠向彼此的肩膀般,倾着脑袋。半闭眼望着这情景的空,噼噗噼噗,耳朵前端神经质地摇动了下。
最终,挤进两人之间,将主人与夏目的头向相反方向倾斜拉开。
之后,空回到座位,面向春虎重新正坐。
以最大程度的夸张举止低下头,庄重地问候:
「……春虎大人。问候甚晚,万分抱歉。恭贺新禧。今年还请多多关照……」
咣当——咣当——如此摇晃的座位。
与出现时相同,等再注意到时,空的身影已然消失。
东京,正一点一点地接近。
当春虎将完全忘记的自己的护法式,叫出来进行新年问候时,正月头三日已即将结束。
而空心情转好,则是又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了。
(完)
第4、5卷都是短篇与正篇相混合,主线前承第3卷,后续第6卷。
这篇时间点是正月,所以在第3卷前。
空对春虎的恭敬措辞,大友的关西腔,铃鹿的暴言,阴阳术的专门言灵........其实不准备再翻下去的原因主要还有以上这么几条,没自信也没水平正确表现出来==
个人也比较喜欢大友,春虎这一侧的极强力后盾,未成熟孩子们的人生导师=V=
越是喜欢一个作品,就越希望无损表现出里面人物的语言特色+10086,这是完美控最大的怨念=A=
个人感觉翻译最痛苦,也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完全体现角色的口吻。后缀、方言、口癖……角色独特或说个性的一面,难以原汁原味重现到译文中,这很让人郁闷。敬语明明那么漂亮,却不能用中文表现其优美,想想就泪目。
另外坑已有MJ战友支援,我先撤离前线了(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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