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あざの耕平]东京暗鸦GIRL AGAIN[第五卷](11.8 正篇埋坑,下载放出~)


本帖最后由 失误小忍 于 2012-11-8 19:53 编辑


日文原名:東京レイヴンズ5 days in nest II & GIRL AGAIN
中文译名:东京暗鸦5 days in nest II & GIRL AGAIN
——————————————————————————
作者:あざの耕平
插画:すみ兵
翻译:jdxy01
——————————————————————————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轻之国度不负担任何责任
——————————————————————————
11.8 埋坑~
第四卷正篇170P,第五卷正篇220P,加在一起算是完整一卷吧。另外如果没看过第四卷短篇的读者,本卷可能有几句话会看不懂,就算问在下短篇要去哪里看。。。
算上MJ号的这两本,在轻国的译文突破百万了,会有什么好事情发么呢→_→
——————————————————————————
11.6 开坑
翻完第4卷才知道这本小说已TVA化,原来是人气小说!翻完这卷果断等大神接手。。。
再次声明,此坑只翻正篇
再次声明,此坑只翻正篇
因为很重要,所以又说了两遍。
PS:另外夏目君(悠)已经翻了本卷的1个短篇(另一个是第7卷附赠),因为没询问意响,所以不敢擅自把地址贴过来,请自行在版内搜索“东京暗鸦”(注意不要搜东京乌鸦)
——————————————————————————
第四卷(和第五卷接在一起是一个故事)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505454-1-1.html
——————————————————————————

简介
  
  春虎和夏目从暴风雨般的新生——铃鹿手中得到了短暂的自由。接下要去的地方——富士山脚下的实技合宿所,只有阴阳塾的高年级学生才可以前去。
  「呀,真期待呢,合宿!」「总之『和一年级没有关系』!」「太好了!」「真好呢」
  抑制不住愉悦心情的二人欢闹起来。但是——「真是的!darling太慢了~」
  没想到暴风雨再次来袭!忠义之心比常人多一倍•任侠式神坤和将男装夏目当作初恋王子仰慕的京子,再加上谜之幼女控(前辈)都来捣乱,本应好好享受一番的合宿化为噩梦!

  




本帖最后由 失误小忍 于 2012-11-6 18:47 编辑








本帖最后由 失误小忍 于 2012-11-8 18:04 编辑


「我很可爱对吧?」

「很可爱是吧?」

「快说很可爱」

(还有人记得这几句话的出处么。。。正解反白第一卷在烟火大会,北斗系上春虎送的丝带后对春虎说的话


第一章 实技合宿

  
  1
  
  春虎心情开朗的坐在大巴的座位上。
  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如此平静的自由自在。具体来讲,升入二年级后这还是第一次。春虎似乎终于找回了新学期第一天仰视着盛开的樱花走向塾舍时的那种高涨心情。
  和平的日子太美妙了。春虎仔细玩味着这句理所应当的话,随着大巴来回摇晃。
  春虎坐在过道侧,旁边的窗边位置上坐着夏目。她也和春虎一样,似乎在享受久违的平静。
  脸色不错,眼睛活灵活现,清澈透亮。扎着粉色丝带的长发也恢复了往日的色彩,樱色的嘴唇上常挂爽朗的笑容。
  两个人都穿着模仿狩衣样式的衣服——阴阳塾的校服。大巴的其他座位上,身着校服的同班同学热闹的杂谈着。阴阳塾租来的这辆大巴载着全班学生在路上行驶。
  作为阴阳师培养机构的阴阳塾没有像是修学旅行之类的活动。春虎等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二年级和三年级共同举行的实技合宿。
  「没想到阴阳塾也会有合宿呢。」
  「我之前也完全忘记了。一年级没有呢。」
  「这点最棒了!『一年级』『没有』!」
  「是呢。这是『和一年级没有关系』的课程!」
  春虎和夏目两个人心情舒畅的相视而笑。
  在阴阳塾中,一年级主要以课堂教室为主,实技——甲种咒术的课程上,只会讲解基本知识。但是从二年级之后刚好相反,甲种咒术的练习变成了重点,还会有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共同课程,本次实技合宿就是其中之一。在没有常规性课程的周末按班级举行,这次轮到了春虎等人的班级。
  阴阳塾中所有学生的全都心知肚明,从二年级开始的实技练习是相当严格的内容。实际上从四月以后的实技课程,随着次数增加难度也逐渐加大。这次当然会也是相当艰苦的合宿。
  即使如此,仍然无法减弱春虎和夏目的激动心情。
  「呀,太期待了,合宿。」
  「真是很期待呢,合宿。」
  「说起来,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吧?」
  「嗯。怎么形容呢——脱离日常生活的感觉?」
  「对,就是这个!逃离『纠缠』!」
  「应该说是兴奋,还是喜不自禁——!」
  「太好了!」
  「真好呢。」
  完全像是参加远足的小学生。面对既将到来的严格合宿没有丝毫紧张感。
  二年级学生因为一年级学生不在而感到极其高兴的场景实际上相当的没出息,当然春虎和夏目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不对,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感到在意吧。毕竟最近连周六、周日也经常被『叫出去』,完全没有可以安心的空闲。本次合宿可以说是价值千金的『自由』时间。春虎和夏目在空前的一团和气下露出了天真烂漫笑容。
  过道对面的座位上,栗色的头发梳成HALFUP发型、性格争强好胜的少女刚好看到了两个人样子。她是阴阳塾塾长的孙女仓桥京子。
  京子翘起穿着过膝袜的腿,偷偷的瞟向春虎等人的方向,最终好像终于无法忍耐。
  她向坐在旁边的百枝天马,
  「……那两个人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看起来天马也有同样的疑问。待人以善的童颜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停的眨着眼镜深处的眼眸。
  「难以理解。只有春虎那个笨蛋的话还好说,就连夏目也……」
  「是呢。两个人明明好久都没有这么精神了。」
  「应该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吧。」
  「嗯……」
  京子和天马用周围听不到的音量,小声的悄悄交流自己的疑问。
  这的确是第一次在塾舍大楼以外的地方上课,自然会有新鲜之感,和同学们一起乘车远行再住一晚,不可能不感到期待。京子本身虽然只想和夏目两个人旅行,但她也认为这次的宿舍应该会是十分开心的活动。
  话虽如此,这次合宿毕竟是课程的一环,既没有休息时间,也没有娱乐活动。到达目的地时就要开始艰苦的实技练习,结束之后马上就得直接返回东京,仅此而已。更何况本来就应该是休息时间的周末也被强制占用。不仅是京子,大部人分的班上同学都应该对这次合宿「没有干劲」。
  超出意料的兴致高涨,而且还大吵大闹。京子和天马会感到可疑也合情合理。
  「……很有可能在土御门家时,他们由于『规矩』被制止旅行或假期。」
  「霎时间难以适应因此欢呼雀跃么?再怎么说,这种事情……」
  「那么,以前的远足或是修学旅行,两个人都因为生病或受伤而没能参加——」
  「即使如此,也……」
  京子和天马亲密的绞尽脑汁思考。
  他们冥思苦想却毫无所得的看着春虎等人的样子,
  「啊,对了。春虎。吃点零食吧,零食。」
  「喂,不错呢。要吃要吃。」
  甚至开始吃起零食。随心随欲,自在自得。
  「有脆饼,江米条和人形烧。」
  「啊哈哈。夏目,准备得太多了。」
  「春虎不也是连扑克都带上了。」
  「喂,说到合宿就不能不带扑克吧。」
  「那么夜晚就玩抽对子和排七吧。真期待呢!」
  「玩下小额的花扎赌博也不错,气氛会很热烈的!」(PS:原文是オイチョカブ)
  不巧的是,热烈起来的只有春虎和夏目的位置。京子和天马尴尬的注视着名门土御门家的二人。
  此时,春虎终于注意到了京子等人的视线,
  「嗯?怎么了,京子。你也想要么?」
  「这种话我一句都没有说过!」
  「……难道不喜欢和式零食么?」
  「啊,不、不是,夏目!不是这么回事……!」
  面对一向看不懂气氛的主仆两人,京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不下去的天马从旁帮忙。
  「那个,春虎,还有夏目。本次合宿姑且算是课程的一环。我觉得抱着游玩的心态大吵大闹不太好。」
  虽然败了你们的兴致,天马带着几分报歉说道。
  话虽如此,春虎没有回应的样子。
  笑呵呵的咬着脆饼,
  「别说的这么严肃,天马。按照你的话来说,修学旅行和远足不也是教学的一环么?」
  「但、但是……这种实技合宿不是很严酷么?要是太心浮气躁,说不定会跟不上课程……」
  「你真笨呢,天马。现在才注意这种事也已经无技可施了吧?不如说比起紧张兮兮,当成享受或是放松更好呢。」
  「这样说也在理……」
  春虎所言大概是正确的道理,但一边咯吱咯吱啃着脆饼一边说出来的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不说如会让人拒绝接受这样的道理。
  「夏目君另当别论,你应该没这么正经吧。」
  京子生气的瞪向春虎。
  「说起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笑的如此开心?不奇怪么?」
  「唉?不、不是……我们也没怎么笑吧。很普通啊。是吧,夏目?」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想想看,我本来就喜欢阴阳术,“合宿的时候会做什么事情呢”,想到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只是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出行本身不就足以让人非常高兴了么?『只是』和班上的同学!」
  「对!果然会比平时更容易加深感情呢。『和班上的大家』!」
  「……虽然我十分欢迎和夏目加深感情……」
  是错觉么,总觉得京子看着恣意妄为的春虎和夏目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说话也含糊不清。旁边天马的脸色似乎也是想表达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扭捏扭捏。
  然后,
  「啊,对了。呐,春虎。说起班上的同学,冬儿怎么了?只有他一个要晚些过来汇合,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马像是回想起来似的寻问。
  实际上阿刀冬儿不在这辆大巴上,班主任大友事前交代他「会晚些来」,但没有说明具体情况。
  春虎「哈」小声笑了笑,
  「实际上呢,我的父亲会在这个周末会来东京。」
  「春虎的父亲?」
  「是的。我的父亲——就是冬儿的主治医生……就是在那次事件中对那家伙施加『封印』的负责人。冬儿在鵺事件后,曾一度回到乡下接受父亲的诊治。因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去问诊,父亲又刚好来到了东京,所以他会先去接受诊治再来参加合宿。」
  「……是这样啊,那么。」
  听到春虎的说明后,不只是天马,京子也一幅理解了的样子点点头。
  冬儿在大约两年前被卷入发生于东京的灵灾当中,留下了后遗症。灵的灾害、也就是「灵灾」中等级3的移动灵灾『typeorge』的残渣遗留在他的体内。在『泛式阴阳术』中,将成为灵体的核心、然而尚保有自我意识的人称为「新鬼」,冬儿就是这样的情况。
  冬儿体内的『typeorge』被身为阴阳医师的春虎父亲封印。冬儿为了成为阴阳师而进入阴阳塾也是想要亲手封住、修祓潜藏在自己体内的鬼。
  不过在今年的三月,与春虎、夏目共同完成「消灭鵺」的冬儿改变了对自己体内鬼的处理方式。不仅仅是将其封印,反而还要利用鬼的力量。
  「冬儿那家伙,在鵺事件后一边接受特训一边观察状态,在这次的诊察中,会根据特训的结果来完成对如今冬儿最为有效的『封印』。」
  「虽然不太清楚,就是说他会LevelUp对吧?」
  「我也不清楚呢,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他要有出息了。」
  京子「哼」随意敷衍了口气轻松的春虎。
  「我明白你的话……但是没问题么?在这样大幅的调整后马上就参加实技合宿,不是很危险么?」
  「他本人到说是『好时机』呢,想马上试验一番。」
  「……真、真厉害呢,冬儿。」
  「……那家伙是个充满自信的人。」
  天马语气佩服,京子则楞楞的说道。
  京子是名门仓桥家的千金,天马也出身于代代阴阳师的世家。「新鬼」这种存在到底有多难处理,他们比普通的学生理解的更加深刻。更何况,冬儿曾经一度被鬼侵食,当时眼看就要鬼化。
  即使是京子和天马,对毫无畏惧、正面与鬼相处的冬儿都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不过与此同时,心中仍然怀有「着急」的情绪。
  本来勉强处理「鬼」——即便不是鬼的本体而仅仅是残渣——就已经完全涉入了专业阴阳师的领域。以鬼为对手比起危险更显得鲁莽。在这种思考方式下,身为一介学生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但是,京子和和天马现在已经是阴阳塾的二年级学生,在不远的未来就会进入专业的领域。不对,是为了进入专业领域而不断努力中。冬儿想要克服的问题是极其困难的特殊情况,对京子和天马来说也绝非与己无关。
  「……不能再糊里糊涂了呢。」
  「……嗯……」
  不能输给班里的同学。天马也向自省的京子轻轻点头示意。
  另一方面,春虎完全没有看懂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感情。轻浮的递过了脆饼,
  「嘛,就是因为如此。好不容易的机会,冬儿那份吃掉吧。」
  「……所以我都说了不需要了。」
  「脆饼中似乎也有灵气吧?」
  「别随便乱说!」
  「报歉,仓桥。要是也准备一些西式零食就好了呢。」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夏目!不是那样的……」
  「天马不吃么?」
  「春、春虎,我心领了……」
  春虎等人和京子等人隔着过道互相推让着脆饼。因为一直负责阻止的冬儿不在,场面比平时要吵闹许多。
  然后,
  「喂!」
  一个男人从前排的座位处走了过来。
  戴着土气的眼镜,身穿皱巴巴的西服。右足就像是中世纪的海贼一般是木制的义足。他是春虎等人的班主任、大友阵。
  「你们有点吵呢——要把这次合宿当成课程看待。」
  「啊,报歉。」
  京子脸红起来,春虎等人也难为情得笑了笑。大友用无可奈何的表情环视了一圈这些学生。
  「你们很从容呢。我不是吓唬你们,这次合宿会很吃力。有活力自然是好事,但现在精神过头难保能坚持到最后。」
  「不是从容,而是养精蓄锐,老师!」
  「嗯,嘛,伶牙俐齿对咒术者来说也不是坏事……」
  大友看着满不在乎的春虎露出了苦笑。相对的,夏目大概是恢复了冷静,「非常报歉」,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非常报歉吵到您了。我会安静的吃东西的。」
  「……即使如此还是要吃呢……」
  「唉?不能吃零食么?」
  「也不是,即使你露出如此真诚的惊讶表情……」
  夏目手里拿着脆饼袋深受打击的样子,大友的苦笑声也随之增大了几分。
  大友擅自把手伸进了脆饼袋,从惊讶的夏目手中拿了一块脆饼。
  「嘛,心浮气燥也不可取,现在就放松一下吧,只限现在。」
  说完后,大友朝春虎和夏目一瞥,嚼着脆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春虎等人呆然若失,不知为何大友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哀怜一般的感情。
  「怎么了?」
  「谁知道呢……」
  春虎和夏目歪着脑袋又拿起了下一块脆饼。
  结果,继脆饼之后在江米条的袋子也空了的时候,大巴到达了目的地。
  
  ☆
  从东京出发后大概行驶了两个小时。春虎等人的班级来到位于山梨县东南部的富士五湖之一——靠近山中湖的合宿所。
  山中湖周围是风光明媚的避暑圣地,作为旅行景区十分出名,而且由于穿过灵峰富士山的龙脉纵横,此地也作为特殊的灵气土地为世人所知。因为这里被开发成甲种咒术的「修行场」,还建设了许多和咒术相关的施设。
  这些修行场中最为高级的神社——属星神社成为了阴阳塾的合宿所。
  这个神社的名字鲜为人知,但如同名字的字面意思,是和星辰信仰相关的神社。远处是富士山,眼下建有可以眺望山中湖全景的高台,深处的森林广袤无垠。为了尽量保护「山」不被凡人所触及,这个神社因此建在了山的入口处。
  大巴开到了高台的脚下。在此之后,大家要背着行李攀登长长的石台阶。
  全身汗水,喘气连连的爬到终点后——
  
  「真是的。前辈们太慢了~让我等了好久。」
  
  石台阶的顶部。后背靠在古老的石造鸟居,一名身穿纯白校服的小巧女生坐在那里。嘣,她像弹簧般站起,染成金色的双马尾在脸颊两侧犹如舞蹈似的晃动。

  满面可爱的笑容。
  从京子、天马以及众位学生的口中发出了惊讶的欢呼声。
  春虎和夏目手中的行李,「噗通」,落地。
  望着因惊喜而欢呼沸腾的学生们——努力不去注意愕然的两位土御门——大友用力的咳嗽一声。
  「唉……说起来,我『忘通知』了,她——大连寺铃鹿会在本次的合宿中加入咱们班级。虽然这种实技合宿一般不会让一年级学生参加,嘛,她毕竟是特待生。大家要好好相处。」
  
  2
  
  属星神社院内的一侧建有巨大的讲堂,同时可兼作住宿施设,前来参加合宿的学生们将会这里过夜。
  共同接受课程的三年级学生们已经入住了房间。虽说同为合宿,但相对于二年级两天一晚的日程,三年级则是四天三晚,课程内容也比二年级更加严格。共同上课只有最后一天而已。在春虎等人到来时,三年级已经处于「山中修行」当中,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无论如何,来到神社的春虎等人首先将行李放进讲堂,完成属星神社的参拜后迅速开始了课程。
  虽说如此,首先的课程是在讲堂的大厅内准备午饭。
  「制作咖喱」。
  「材料和道具已经全部备齐。刚好在空气新鲜的时候前来,就先做一些野营的事情吧。」
  桌子上摆着为野外做饭准备的肉和蔬菜,以及市场上贩卖的成品咖哩调料,大友落落大方的宣讲道。
  他向哑口无言的学生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你们不能直接接触材料和道具。烹饪自不必说,从生火到装盘全部都要用『简易式』来完成。明白了么,用简易式。虽然没有特别的时间限制,但从下午开始就要接受别的课程。如果没做完,昼休自然没有,你们就要空着肚子去练习实技了呢。」
  然后,春虎等人按桌子每四、五人分成一组,材料和道具一套,另外每个人都分到一个新的式符,开始「制作咖喱」。
  大部分学生面对突然出现的状况迷茫起来。大家对合宿的内容肯定事前有所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吩咐制作咖喱。
  春虎也一脸苦色,没有马上开始行动。
  「……用简单式制作咖喱……天马,你试过么?」
  「这种事情,我觉得不会有人做过。要是可以独立行动的式神的话另当别论……」
  「这个式符就是在实技测试时使用的那个吧?市场上买来的。」
  「嗯。姑且设定了最低限度的术式。」
  万幸的是,春虎和天马分到了同一组。眺望周围,夏目、京子还有铃鹿都各自分到了别的小组。为了不让实力偏差太多,这大概是大友刻意进行的分组。
  对春虎来说,暂时和铃鹿分到了不同小组就足以感到安心。当然这只是一时的轻松。
  「那个,虽说是简易式……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比起事先给出这样那样的指令,自己直接控制它的行动更好吧?」
  「是呢。特别是在烹饪的时候,我觉得共享视觉以及尽可能的触感比较好。啊,品尝味道的话还需要味觉。不过共享味觉什么的应该做不到吧。」
  「流程的话,洗蔬菜,切好,和肉一起炒,加水煮炖,最后加入咖喱调料……」
  「还要准备米饭。米的话要用饭盒来蒸……啊,先要生火,啊,不对不对,先要劈柴……」
  时间差不多来到了上午十一点。单纯制作咖喱的话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但如今时没有时间磨蹭。不久后,几个小组制作出简易式,开始了作业。
  「好的。咱们也开始吧。组内最不擅长制作简易式的人……嘛,大概就是我吧。」
  看了一圈分到同一小组的天马和其他成员,春虎的脸上浮现了苦笑。虽然在自行练习中磨练了符术等等的本领,但简易式的操作、特别是细微的操作现在仍然很不擅长。
  「那么非常报歉,烹饪的步骤就交给大家了。我来负责生火吧。」
  「明白了。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看到天马和其他成员点头示意,春虎取出了自己的式符。
  提炼灵气,转成咒力,释放注入式符。接收到春虎咒力的式符遵从事先设定好的术式,逐渐胀大,发生了「变化」。平板形状的人型——就像是拥有厚度的影子。这就是式符中默认设定的姿态。
  「喂,春虎,尺寸太大了吧?」
  「报、报歉。但是运木柴的话,这样更方便吧。暂且先把木柴堆在一起,不对,先要用石头摆一个灶。」
  天马的简易式着手处理起桌子上的食材,另一方面,春虎比周围大一号的简单式寻找巨石开始摆成炉灶。万幸的是,院里里——大概是在同样的训练中用于造炉子的东西吧——准备有混凝土块,春虎将其拼接在一起,做成了围起三面的炉灶。然后把木柴放入灶中,再把材料中的报纸揉成团放在排好的木柴下面。
  至今为止的步骤顺利得出乎意料,
  「呀!糟糕了!打火机被我握碎了!」
  准备点燃报纸当作火种的春虎没有控制好简易式的力度握碎了打火机。
  「喂,大友老师!给我一个新的打火机——」
  「没有。」
  「怎么这样!」
  「这是你自己的失误,春虎。用自己的脑子想办法。」
  「想办法……」
  就算大友老师让自己想办法,生火的方法什么的,春虎也只能想到用凸透镜聚光之类。当然,这里没有准备凸透镜。
  春虎无技可施,提起劈柴用的柴刀,将一根木柴的前端像铅笔一样削尖。
  简易式的双手夹住削尖的木柴,像是钻孔似的与其他柴火摩擦。他想利用摩擦的热量起火。
  不过当然不会如此容易。另外,
  「……嗯,不行。完全没有起火的迹象……!」
  「春虎,还好么?」
  「怎么可能还好!其他的办法的话……」
  春虎欲哭无泪,用尽全力继续摩擦木柴。
  「春、春虎大人,请托付于坤。」
  传来了尚且年幼的少女声音,是解除实体化在春虎身边待命的护法式坤。
  「是坤么?对了,你可以使用狐火呢。」
  「是、是、是的。如若坤使出狐火,起火此事轻而易举……」
  虽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她的声音已经传达出满满的干劲。坤是灵狐的式神,狐火是她为数不多的特技之一。因为不需实体化就能使用,即使这么做大概也不会被周围发现。
  但是,
  「但是呢……这个也暂且也算是实技的教学。我事先声明了只能使用简易式,拜托坤会违反规则。」
  「但、但、但是,长此以往,春虎大人的午饭……!」
  「……嘛,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我暂且心承好意了。」
  春虎拒绝了式神的主意。不论如何,还有夏目的人形烧呢——春虎下意识的开始为自己找后路。
  毕竟制作咖喱不顺利的学生不止春虎一人。
  「喂!这个土豆的皮没削干净。再好好削一下!」
  「就你是,削完皮后土豆变小了一半不是么!控制式神再灵活点!」
  「喂,喂,洒出来了!米随着淘米水一起洒出来了!」
  「……不、不行了。没想到剥洋葱皮如此困难……」
  所有的小组都在苦战。蔬菜和肉掉到地上,切菜时切到了简易式的指头或是直接切断了菜板,简易式冲入了已经点燃的木柴中,失败的种类多彩多样。另外还四处可见简易式中途变回式符的例子。
  施术者直接操纵简易式的时候,必须「持续」让简易式实体化。因此不能在最初使用全部的咒力,而是要连续不断的将咒力向简易式中注入。后者需要的操作更加细致,提练咒力的集中力也绝不能中断。
  「……那个,天马。这个训练实际上相当困难呢。」
  「嗯……真不愧是合宿。」
  天马也脸色苍白的同意了春虎的感想。想想看,自己亲手都不习惯的困难工作,现在要用操纵简易式间接完成。本来就不可能轻松做好。
  「是呢。在野营中制作咖喱,我也只经历过一次。」
  说话的同时,春虎向其他小组——夏目、京子和铃鹿所在的小组窥探,理当所然,她们所在小组的艰难程度和春虎小组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与其他简易式相比,行动力出群的简易式只有一个——铃鹿的简易式,从外表来看用她自己的风格进行了改良——但这个式神也对烹饪毫无贡献。
  比如说夏目的简易式,整体而言动作平滑得就像是本身拥有生命一般,但在剥洋葱皮时手中菜刀的速度却以毫米为单位。毫无疑问,工作十分细致,但等到剥完所有的洋葱,大概就连晚饭点也错过了吧。另一方面,铃鹿以出现残影般的速度操纵着简易式,但切完的蔬菜已经完全变成了蔬菜渣,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状况最好的是京子,在她将柴火点燃前充当火种的报纸已经燃烧殆尽,再次向大友索要火种时却被冷酷的驳回。
  「……唉?难道说咱们当中做得最好是天马?」
  天马多少有些磨蹭,但在平均程度上完成了材料的准备工作,稳步推进着制作咖喱的进程。而且还尽可能帮助其他同伴的失误。简而言之,非常可靠。
  虽说如此,这毕竟只是烹饪的准备工作而已。如果春虎没办法起火,小组的所有成员就要面临啃食生菜的困境。
  「喂,喂。虽然时间急迫,但材料也不是无限供应的,一直失败下去大概就没东西可吃了吧。」
  大友游走于各小组之间,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春虎「唉,混蛋」自暴自弃得继续摩擦木柴。
  「什么嘛,春虎。在做这么原始的事情。」
  「你这么想的话,至少再给我一个新的打火机!」
  「不行,不行,起火这种事情本身就是神圣的行为,大概符合学习咒术的开幕仪式吧。」
  「你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吧!脸上的坏笑要怎么解释!」
  春虎愁眉不展的埋怨道,大友「哈、哈、哈、哈」刻意提高了笑声的音量。
  「你在穿凿附会,春虎。我只是看到你的成长,坦率的表示高兴而已。你在驱使形代上经历了千辛万苦,如今已经可以操纵简易式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我作为班主任深有感慨呢。」
  看到班主任夸张的以手抚胸,春虎愤恨的瞪眼,继续操作着简易式。想到反正大友会有另外准备的午饭,就不由得感到可恶。
  不过,他到这边搭话的时机刚好。
  春虎若无其事的走到大友身边,
  「……那个,大友老师。」
  用带刺的语气轻声说道。
  「虽然不能在大家的面前寻问,她为什么会参加本次合宿?难道又是她本人的强烈愿望么?」
  小声诚恳的寻问后,大友佯装不知的背过了脸。
  「……嗯。嘛,在本人的强烈愿望下——」
  「骗人的吧!那家伙怎么可能自己说出想要参加合宿这种话!」
  「没这回事,她意外老实的答应了——」
  「这么说,果然是老师叫她来的吧!」
  春虎的目光变得尖锐,而后大友用冷静的语气「春虎」,像是劝解一般抱住了春虎的肩膀。
  坦白似的说道,
  「铃鹿亲口告诉过你她进入阴阳塾的理由吧?」
  「唉?嘛……」
  春虎含糊不清的回答了大友的确认。
  铃鹿通过了难关『阴阳I种』,成为国家一级阴阳师,也就是俗称的『十二神将』之一。等级上与塾生、甚至一般的专业人员都不相同,她是国家顶级的阴阳师。
  虽说是特待生,但进入只是阴阳师培养机构的阴阳塾有重要的原因,这是对她在去年引发事件的惩罚。
  「铃鹿会引起那个事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人格尚未成熟。为了促进她的人格成熟,才让她进入了阴阳塾。就是说,这是情操教育。你明白么?」
  「这就意味着……如今在技术方面,她在阴阳塾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
  「嗯,对她来说最为有效、进展最快的情操教育是什么呢?就是建立起良好而且常识性的人际关系。说起来,我觉得最适合与她交朋友的——」
  「不对、不对、不对,请等一下。那样的话找同年级的学生不好么?说起来,那样才比较自然、良好、合适,不是么?为什么特意要让她参加二年级的合宿!」
  春虎问出了理所当然的问题。大友半睁着眼睛,看向春虎的视线变得冰冷。
  以煞有介事的口气,
  「……春虎君。」
  「怎、怎么了?」
  「根据传闻……你不是和铃鹿同学『关系很好』么?」
  春虎的简易式华丽的跌倒。
  摆好的木柴倒塌,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炉灶也被毁。天马等人惊讶的回头看来,但春虎没空理睬他们。
  「什、什么,你从哪听说的!」
  「……纸里包不住火。到处都能听说铃鹿称呼你为『darling』的事情——」
  「不是那样的!那只是……我摆脱不了她!」
  「还有现在你也用她的名字来称呼她——」(PS:铃鹿)
  「那是因为不这么称呼她就会发怒!一直朝我报怨,所以不得已为之!」
  「呀——很亲热么——」
  「不是的!」
  「嗯,嘛。铃鹿需要朋友,你多为她着想一下吧,拜托你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关于结果,单方面的说三道四——」
  「所以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哦?有原因?」
  「是的!」
  「……呐,春虎。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身为男子汉,在这方面不谨慎的话——」
  「所——以——说!」
  春虎脸色通红,慌忙失措。不仅是同组的学生,其他同学也一头雾水的看了过来,春虎没有在意,全力的否定班主任的疑虑。
  毕竟大友也不是认真的怀疑两个人的关系,一部分是在戏弄春虎。他面带微笑放开了春虎的肩膀,「我明白,我明白」,轻松的走开了。
  「嘛,看起来这件事不能多问呢。不论如何,现如今和铃鹿相处最为融洽的人,毫无疑问是你——还有你周围的人。想想看,只有你们知道铃鹿的事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么让她来参加合宿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大友得意洋洋的对鼓起腮帮子的春虎说道。
  「当然,除你们之外,将来我也希望她能和同年级的学生和睦相处。但是,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嘛。短时间内她的人际关系还需要你们多多帮助吧。」
  大友悄悄的对春虎耳语,最后抿嘴一笑。
  然后,又
  「给你」
  把一张咒符推给了不服的春虎。
  「为了让你们能吃上午饭,给你点启发吧。」
  「……火行符?」
  大友递过来的是五行符之一的火行符。春虎来回看着咒符和大友的脸,绞尽脑汁般苦想。
  「你是说让我用这个生火?但是你不是说过必须要用简易式……」
  说到这里时,春虎「啊」察觉到了。
  大友翘起了唇角。
  春虎急忙修理崩塌的炉灶,再次摆好了木柴,然后把火行符交给了自己的简易式。
  从来没有尝试过。但是在放学后长期坚持的自主训练中,他已经拥有使用符术的自信。
  集中意识增加与简易式的共鸣,加倍注入咒力。春虎的咒力以简易式为媒介流入了咒符中。
  「……燃烧吧……急急如律令!」
  操纵简易式把火行符投入木柴中。咒符突然起火,火焰卷起了漩涡。
  而且咒术之炎遵从施术者的意图,像蛇一般包围住了摆放的所有木柴。春虎——和他的简易式下意识的振臂高呼。
  「太好了!完美——不对,稍微——啊,不对,糟糕了,火势太大了!」
  「嗯。做得不错呢,春虎。威力很大。木柴瞬间变成木炭……说起来更像是灰……」
  「糟了!把火分散——好热!没切断感觉的共享!」
  春虎慌忙让简易式握住木柴,然后又随着悲鸣松开了手。看到此情此景的大友开怀大笑。另外,和春虎同样在生火的步骤处原地踏步的京子似乎理解到了什么,迅速用和春虎同样的方法——只是调整了火力——点燃了木柴。
  烹饪方面,切完材料后,负责炒菜的成员开始出动。把放过油的平底锅架在手制的炉灶上,随着嘶、嘶的声音翻炒起肉和蔬菜。不仅是制作咖喱,还有负责做米饭的成员。
  天马确认桌子上的状况同时,
  「春虎!这边大致准备完成了!」
  「好、好的。我也在调整灶里的火势。咱们小组也开始吧!」
  肉和蔬菜炒出来的香味刺激着学生们的食欲和热情。
  不久后,这种香味变成了咖喱的味道,缓缓的飘满了讲堂宽广的庭园。
  
  ☆
  「……嗯,嗯。嘛,也不能说是难吃,但也不算是美味……」
  「呀,已经足够了。烧焦的米的确吃起来硬绑绑的……别有风味嘛,这个也是。」
  一边用勺子盛起铝盘里的咖喱,春虎和天马相视苦笑。
  实际上春虎小组的咖喱还算尚可。由于火力过旺,咖喱料和米饭多少有些烧焦,但味道本身不赖。毕竟在晴朗的天气里能和朋友在户外吃咖喱饭,而且还能眺望远处的富士山和湖景,不可能会觉得不好吃。就连其他小组的学生们也一边报怨着自己做出来的咖喱一边面带笑容的进食。
  「但是,很意外呢。用简易式做饭什么的,从来都没想过。」
  「是呢。一直把普通简易式当作是用完就扔的工具,没想到能够如此活用。」
  简易式——全称简易人造式,是『泛式』中式神使役术的基本。就特征而言,可以迅速制成满足必要能力的式神。如同天马所说,在短时间内的表现是其最大的魅力。
  但是另一方面,比普通的人造式更容易制作,同时更方便定制,自由度也很高,简易式还有这些优势。虽然需要施术者的咒术维持所以不能长时间活动,但这一点也可以通过事先准备加以解决。根据施述者的想象力和力量,简易式可以成为用途多样的式神。
  「因为本次的『从一开始做咖喱』工作很复杂,本来不适合使用简易式。即使如此,只要想到可以通过直接操作完成的事情肯定也能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不论如何终能完成。简易式实际上很深奥呢。」
  「原来如此。」
  听到天马讲出这番优等生似的感想,春虎嘴里嚼着咖喱点点头。
  春虎有护法式坤。坤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式神,施术者春虎至今为止既没有直接操纵过,也没有与她共享过知觉。虽然在实技课程中曾经练习过直接操纵式神的技术,但像现在这样真正的「使用」简易式还是第一次。
  「嘛,但是怎么说呢,夏目、仓桥还有大连寺果然很厉害呢。看上去虽然不擅长做饭,但简易式的操作堪称完美。」
  眺望着三人的天马露出了羡慕之情。
  「特别是夏目。就像是附身于式神一样。」
  「啊,中途被火烫伤时又蹦又跳的家伙。不是本人,而是式神闹得天翻地覆。」
  「那个真的很厉害吧?就是说几乎将所有的意识全都集中到了简易式上。」
  「因为那家伙从孩提时代就开始接受父亲的训练。」
  「是呢。普通的话不会特意训练这种操作,大概是她本人的爱好吧。」
  看到为能力差异而心生佩服的天马,春虎暧昧的回答了一声。
  但是,
  ——等下。
  「……附身……」
  小声嘟囔着的春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下意识的探出身体,
  「呐,天马?在别的地方远距离操纵——而且是将本人人格附身似的操纵式神,相当困难吧?」
  「唉?那、那个当然绝不简易……」
  春虎突然的质问让天马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但是……是呢。如果事先设定好这样的术式,之后就要看施术者的咒力高低了,甚至可以达到『像附身似的』程度。」
  「普通的与人接触几乎没有任何不自然。包括外表的实体化也堪称完美,门外汉自不必说,就连专业人员也难以轻易识破的精巧式神。如果是这样的式神呢?」
  「就连专业人员也?这个相当厉害呢。那么,操纵这个式神的施术者也肯定达到了专业水平——而且还必须是非常能干的专业人员才能做到。比起『识破和人相似的式神』,『制作出和人相似、难以识破的式神』要难得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刚才我也说过,普通来说,没有会花费时间锻炼这方面的技术。」
  「是、是这样么……」
  听到天马的说明,春虎面带苦笑附和了一声。
  但是,他马上扭扭脑袋,
  「……相当能干的专业人员?那家伙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比我还笨……相当能干的、专业人员?」
  神色认真,不可理解的嘀咕道。独自烦恼的春虎吓了天马一跳。
  「怎么了,春虎?你曾经遇到了这么厉害的式神么?」
  「唉?嗯,嘛……」
  被再次问到的春虎急忙拘谨的含糊过去。并不是想当成绝对的秘密——他在心中如此认为,但要解释的话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且难以说清。
  另外,不知为何,他不想坦白出来。
  
  「春虎前辈,你们在聊什么?」
  
  甜美到可恶的声音让春虎的后背条件反射般僵硬起来。
  回头看向声人的主人,铃鹿的手里端着自己小组做出来的咖喱,正在朝春虎微笑。
  「大连……」
  「嗯?」
  「……铃、铃鹿。……有什么事么?」
  「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我想让darling尝试下我亲手制作出来的咖喱。」
  铃鹿用含糊不清的说法,脸上挂着做作的微笑。「哈?」春虎满脸苦涩,但看到铃鹿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后,慌张改变了态度。
  「……啊,呀,嗯。这样啊。如果是这么回事,难得的机会,天马也一起……唉?天马?」
  脸颊抽搐的春虎回过头,之前一直在聊天的天马已经绕到了桌子的对面,加入了组内其他成员的对话当中。他察觉到春虎的视线后,「我很知趣」——竖起拇指使了一个眼色。他是在为我着想吧,只是太多余了。
  春虎下意识的咋舌,来到旁边的铃鹿擅自拿走了春虎的盘子,然后把自己的盘子推给了春虎。
  在春虎报怨之前,铃鹿迅速吃了一口抢来的咖喱。
  「……嗯。有点苦,但还不错。」
  「喂,混蛋,你实际上只是因为自己的咖喱不好吃,所以来和我交换的吧!」
  「哈?你说谁的不好吃?真失礼呢。只是……比起咖喱饭更像是咖喱粥而已。」
  「什么叫做“只是”!果然是这样!」
  和春虎两人独处时,铃鹿就会变回本性。这种可恨的口气,半个月来已经完全习惯了。
  铃鹿没有把春虎的抗议当回事,反而怒目相视。
  用极其粗鲁的口气,
  「什么!你想说由于我的亲手制作而加分的咖喱不能吃么!」
  说出了完全不值得夸耀的事情。与小巧、年幼的外表恰恰相当,女王般的态度已经炉火纯青。
  「呀,嘛,不吃掉的话……就太浪费了。」
  春虎不高兴的说着,盛了一勺铃鹿的咖喱,放入口中。
  原来如此,如同眼见的一样,水分过量的咖喱粥。蒸米饭时明显放水过量,蔬菜也——说起来铃鹿式神的刀功——大小不等,里面还混有嚼劲过于十足的洋葱和土豆。话虽如此,整体而言还没到不能吃的程度。就完成度来说,与春虎小组的咖喱也相差不多吧。
  另一方面,铃鹿用余光、但是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皱眉品尝咖喱的春虎。
  不知为何,语气有些紧张,
  「……味道怎、怎么样?」
  「嗯,比看上去好些。」
  「这、这是什么意思,是夸奖?还是贬低?」
  「是正直的感想。嘛,虽然道理上已经不算是『咖喱』了。」
  「喂——为什么用这种俯视的态度!给我更感恩一点!」
  「那么你就自己吃吧。」
  春虎感到厌烦似的回答道。铃鹿哼了一声,再次拼命的吃起春虎的咖喱。虽然嘴上说着「给我更感恩一点」,但看起来完全不想自己吃掉。
  ——真是的。
  春虎在心中报怨了一句,吃起交换过来的咖喱。
  此时,他突然察觉到。
  远处的大友眺望着自己,露出了慈祥爷爷般的表情,点点头。不只是大友,桌子对面的天马还有班上的其他同学,都用「意味深沉」的视线看向了春虎——春虎和铃鹿「二人」。
  有人窃笑,有人「又来了么」感到束手无策,还有人露出了嫉妒的表情。京子如今还是一幅无法理解的表情。总而言之,此时的沉默……就像是「公认」了两人关系似的,散发出了温暖的氛围。
  「……嗯……」
  春虎咬紧了牙齿。
  恐怕在班上同学的眼中,春虎和铃鹿二人交换了咖喱,正在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愉快的互相品尝吧。而如果让春虎来说,这绝对是个性质恶劣的误解。
  但是,刚才在做饭的过程中大友也提到过,虽然诚非本意,如今春虎和铃鹿的「交往」在班级里——不对,在阴阳塾的大部分学生眼中已经习空见惯。本来铃鹿在刚入塾时就做出了「初吻对象」的宣言,误解也因此越来越大。
  更何况,铃鹿不知为何对用这个误解来戏弄春虎感到十分满意。话虽如此,不如说先埋下误解种子的正是她。在众人前用「darling」称呼春虎就是典型案例。夏目的真面目暴露给铃鹿后,春虎基本上不能违抗她的意志。
  「……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恶趣味……」
  「嗯?你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春虎板着脸粗鲁的回答。但是直觉敏锐的铃鹿似乎马上就察觉到了春虎露出苦脸的原因。突然间得意满满的浮现出充满嗜虐而且愉快的笑容,就像猫玩弄老鼠一样。
  故意用炫耀的声音,
  「真是的,darling。虽然是我亲手做的咖喱,但也不用这么勉强得吃下去~」
  「……可恨,你这个小鬼……」
  「……嗯?你敢用这个语气对我说话,我要在大家的面前让『——』了哦~」
  「报歉,非常报歉,请饶恕在下。」
  看到真心诚意道歉的春虎,铃鹿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这个场面在旁人看来气氛相当的温馨和谐吧。太不合理了。
  春虎此时突然想了起来,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的青梅竹马——夏目,然后瞥了一眼她的状况,嗓子随之哽塞起来。
  所有的表情都从夏目的脸上消失,默默的吃着咖喱。
  虽然默默的吃着咖喱,但视线没有看向手边,而是朝着春虎等人的方向。投射出虚无表情的黑暗视线让春虎吓得心惊胆战。
  ——喂!这也无可奈何吧?为了让你的女性身份不被拆穿,我到底吃了多少苦!
  春虎下意识的用眼睛诉苦,但夏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春虎继续的注视下,夏目最终移开了视线。
  「——喂!」
  「唉?什么?」
  「啊,呀,没什么……」
  看到不小心喊出来的春虎,铃鹿露出了奇怪的眼神。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春虎突然有种想大吼的欲望,怎么说呢,在这段时间内,自己似乎丢失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
  ——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春虎如此,而夏目也同样焦急。在前来合宿的大巴上两个人如此情绪高涨,恰好衬托出了此时悲惨的现状。以春虎自己的感觉来判断,大概已经闯入了红区。
  (PS:redzone,引擎转速表上涂红的区域)
  ——最近这阵子,希望不会有什么「事件」或是「事故」发生。
  湛蓝的天空下,单手端着咖喱的春虎感到了轻微的绝望。
  正在此时。
  「哦,冬儿。怎么,比之前所说的早了不少呢。」
  听到大友的话后,春虎和班上的同学们转过头来。
  一名身穿乌羽色校服的学生走进了讲堂的正门。宽发带随意的绑在头发上,相当帅气的美男子。他就是春虎的恶友,冬儿。
  「冬儿。」
  春虎打了招呼后,冬儿轻轻以眼神回应。
  他先是走到了大友身边报道,与大友简易交谈几句来终于来到了春虎和铃鹿这里。
  露出笑容,
  「哦,春虎。看起来合宿很出乎意料呢。」
  「嘛,比起这个,封印怎么样?还好么?」
  「啊。平安告终。你父亲还让我转告你,“好好努力”。」
  面对担心自己开口寻问的春虎,冬儿淡然的耸耸肩。春虎本来就没有感到任何不安,这样一来更加放心了。
  然后冬儿看向了春虎的旁边,
  「你也在呢,大连寺。有必须追随春虎到这个地步么?」
  与其说是挑唆,更像是寻开心的口气。
  铃鹿面对已经暴露过本性的冬儿也没有再装老实。
  「哈?别说糊话。只你们的班主任低头请求,所以我才特意过来。不然的话,这种让人提不起干劲的合宿,我怎么可能会来。」
  「原来如此,是大友老师的安排。」
  「什么,你有意见么?」
  「没有。不说如这下就简单了。」
  看着像小野猫一样咬紧牙齿的铃鹿,冬儿淡淡的说出了让她在意的话。
  铃鹿蹙起眉头。春虎惊讶的「到底怎么了」寻问,而冬儿没有给铃鹿移开视线的机会。
  他用冷淡却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对铃鹿说,
  「实际上我对你有话说。让春冬听到不太好,能稍微陪我一下么?」
  
  3
  
  铃鹿在冬儿的带领下移动到了别的地方。
  离开同学们还在吃饭的庭院,绕过讲堂进入神社院内。跟在后面的铃鹿以及在前面带路的冬儿都闭口不言。铃鹿双手拿着装有咖喱的盘子和勺子,面带困惑之色瞪着走在前面的冬儿。
  最终,冬儿进入院内的社务所,确认周围没人后,终于停下脚步。
  旁边的樱树在花朵散落之后开始长出郁郁青青的新芽。某处传来的小鸟叫声在院内祥瑞的空气中回荡。
  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冬儿,铃鹿用焦急带刺的声音,
  「……那个」
  开口说道。
  「别装模作样,你太得意忘形了吧。」
  铃鹿的口气和视线充满了敌意和蔑视。此外还隐藏着对冬儿的警戒心。
  比起春虎和夏目,铃鹿觉得冬儿更加难以应付。此时逞强却又想逃走的态度就像是狂妄自大低年级学生被下流的前辈叫到校舍背后似的。实际上在第三者眼中,看上去就是如此吧。
  毕竟铃鹿注意着冬儿,而冬儿对鹿铃却并不十分在意。
  冬儿用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态度,
  「我不是在装模作样。只是……想尽量不把事情闹大。」
  「……我有言在先,如果是土御门的事,不是你知道的那样。」
  「啊。我不打算提那件事。暂且在现在这个时候。」
  「那么——」
  「我想说的不是『土御门』,而是『大连寺』的事。」
  冬儿表情和口气中的「伪装」消失,坦率的切入主题。「哈?」铃鹿睁圆了眼睛。
  「……那、那是什么意思?……稍等一下。你难道是喜欢上我了么?」
  战战兢兢下,铃鹿装出强硬的态度笑了笑,但是在冬儿一言不发的状况下,逐渐显露出了不安。
  「喂!难道说是真的……绝对不行!你和我交往什么的。弄清楚自己的份量!」
  铃鹿仍然抱着咖喱盘和勺子,缓缓和冬儿拉开距离。即使如此,冬儿在短时间内仍然在沉思。
  他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啊。说起来你还在吃着饭呢。没关系,吃吧。我在过来之前就吃过了——」
  「我没在说吃饭的事!我杀了你,混蛋!」
  「嗯?……啊,是这样啊。报歉。但是,不用担心。我不是想对你告白。……嘛,在某种意义上是『告白』无疑,但不是爱的告白。」
  面对红着脸大声叫喊的铃鹿,冬儿没有正面回答。特意把铃鹿叫出来,但却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像是虽然把她叫了出来,但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说明。刚才在路上一直沉默不语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吧。对冬儿来说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但是,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嗯。嘛,是呢。反正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只是待宰的羔羊。在此与你讨价还价没有意义。从最初开始,推心置腹的全说出来吧。」
  「……那个,从刚才开始是怎么回事,真的?别开玩笑了,让人恶心。」
  铃鹿为隐藏自己的不安而咒骂道。但是冬儿没有理睬,摆出了认真的——犹如吃人一般、符合他风格的表情。
  「大连寺。」
  他看着铃鹿的脸,
  「你听说过我有灵障的事情吧?」
  「……是听说过,这又怎么了?」
  「你知道这个灵障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铃鹿的意料。她用力的眨眨眼,然后再次看向冬儿的全身。
  「观察」冬儿身上的灵气。
  但是,
  「……嗯……报歉,不知道。我也没什么兴趣。」
  很了不起似的说道。
  冬儿点点头,
  「这样啊。你现的力量也受到了限制。……还是说春虎父亲的封印太优秀了呢……」
  冬儿说这番话并无他意,但听到的铃鹿却吃惊的抽动眉毛,表情严肃起来。
  虽然隐藏在前发当中看不到,如今铃鹿的额头上刻有细小的X印。这个被阴阳厅施加的咒印是用于限制铃鹿的咒力。与进入阴阳塾相同,也是对铃鹿的惩罚之一。
  「……喂」
  铃鹿用既将暴发的严厉声音骂道,
  「够了,快进入主题吧?说话太绕弯子了!」
  「明白了。嘛,亲眼看下比较容易理解。让我马上试一试吧。」
  冬儿冷淡的说道。
  他突然摘下额头上的发带,右手握拳放在胸口。
  在皱紧眉头的铃鹿面前,闭上双眼集中精神。
  然后,
  「——第一封咒,解除」
  
  充入咒力,咏唱出事先设定好术式的「咒文」。唱出来的咒文成为触发器,冬儿体内束缚鬼的封印产生了反应。淤积的、浑浊的、阴性的鬼气从冬儿的身体里同时溢出。
  「——呐」
  铃鹿变了脸色。
  『神童』迅速展开咒术防御,而冬儿的「变化」还没有停止。封印限制性解除的鬼开始侵食冬儿的灵体。冬儿的鬼化激烈的进行——在此过程中,封印中加入的新术式强制性的介入。冬儿用自己的意志控制住了一切的流动。
  「……」
  冬儿的口中漏出了苦闷的声音。
  摘下发带的额头上闪烁着两块突起——长约2、3厘米的角长了出来。另外尖锐的槽牙也从嘴角割破嘴唇伸出。
  鬼化。
  不过在接下来的瞬间,冬钱借助封印的力量,将鬼控制在自己的意志之下。
  从冬儿身上喷出的鬼气没有继续扩散,覆盖住他的全身,随着激烈的灵滞现象,最终包裹着他半实体化。其坚硬的外形化为铠甲和头盔。
  头盔是模仿鬼的铁面具。
  缠绕着激烈的杂色,若隐若现的半透明铠甲武士,这就是冬儿体内的鬼实体化后的姿态。
  「……好了……」
  在这样的状态下,冬儿睁开眼,叹了口气。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阴阳塾的校服上穿着闪烁的铠甲——古代的巨大铠甲。实际上是用咒术强行安定「半鬼化」的状态。

  「……嘛,暂且完成了。若说还有什么要求,我希望『变身』能更加平滑一些……当成今后的课题之一吧。」
  长出角和牙的冬儿在闪烁的铁面内部露出了微笑。威武雄壮的样子让铃鹿直咽唾沫。
  她声音颤抖,
  「……PHASE3……你变成新鬼了?」
  「如你看见。不过我希望你『看』的不是这个。」
  说完后,冬儿以铠甲武士的样子在铃鹿面前张开双臂。铃鹿下意识的身体一哆嗦。
  「关于『这只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么?」
  「线、线索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嘛,嘛,毫无疑问是『typeorge』,在此之上的事情……就算我是『十二神将』,也不意味着对灵灾非熟悉吧?我的专业是研究『帝式』。本来灵灾就是一个专门的学问,你的鬼是什么样的灵灾,就算是我也不知道!」
  铃鹿焦急的快嘴回答,
  「……就是说,应该也不是那样。」
  此时的冬儿轻皱眉头,再次闭上眼睛。
  集中来自鬼气的咒力,
  「再封印」
  如此咏唱道。
  霎时间被限制性解除的封印再次启动。冬儿体内的鬼被封印束缚,覆盖满全身的鬼力随着结晶而成的铠甲一同散去。
  冬儿深深的喘了口气,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头上的角和露出来的牙。由于封印的限定解除而进行的鬼化有数个阶段,但反过来再次封印只需一瞬间。因为比起解除封印,再次封印的紧迫性更高。
  「……嗯。长时间保持刚才的状态,也加入到课题当中吧。」
  淡然的自言自语后,冬儿晃动肩膀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铃鹿无言以对。
  不过铃鹿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胆怯的样子,用力睁着眼睛,瞪向冬儿。
  用强硬的口气,
  「……什么?『也不是那样』,你说想什么?」
  「是呢。我刚才的话是太绕弯了。说的再直接一点吧。」
  冬儿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像是换个心情似的把发带重新戴在额头上。
  然后表情认真起来,
  「首先,我被这只鬼『依附』是在距今两年前。东京发生灵灾袭击的时候。」
  「——!」
  铃鹿吞了口气。冬儿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
  「我要强调的是,这只鬼似乎是当时灵灾的罪魁祸首作为自己的形代而『降下』的鬼。这家伙最终陷入了PHASE4——也就是俗称的百鬼夜行阶段,周围已经遍布灵灾。当时我偶然间刚好在场。」
  「……」
  此时的铃鹿完全失去了言语。
  恍惚到似乎将要摔倒的程度,苍白的脸上失去了血气。她急忙踩稳了踉跄的双腿。
  冬儿冷静的观望着铃鹿的反应。
  他没有在意,耸耸肩,
  「我直至最近都还不知道,我的主治医生——也就是春虎的父亲,他以前似乎是阴阳厅的咒搜官。大概是由于这样的职位,关于二年级的灵灾事件,他得知了一般社会不知道情报。今天我再次向他寻问当时的事情,就是刚才所说的发动灵灾袭击的首犯姓名——嘛,虽然感觉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告诉了我。」
  在冬儿的表情中,愤怒和同情似有非有,闪过了复杂的神色。
  为了极力不将这种内心的动摇表现出来,紧紧的压抑着。
  「那家伙的名字是大连寺至道。被称为『导师』的国家一级阴阳师……大连寺铃鹿,就是你的父亲。」
  铃鹿——就像是收到了最后通牒,睁圆眼睛,混身颤抖。
  从她现在的样子,难以想象和她父亲同样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天才阴阳师孱弱的表情跟国内顶极阴阳师的形象相去甚远。剥去夸大的名头,她还仅是一个年轻不成熟的——而且孤独的——普通少女。
  「……我……」
  颤抖的铃鹿竭力的发出声音。
  「我……我……」
  铃鹿注视着冬儿的瞳孔中寄宿着罪恶感和恐怖,她想要驱散这些感情,却最终失败了。抿紧嘴唇,低下脑袋,纤细的双肩不住的哆嗦。
  在亲生父亲造成的「被害者」面前,她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低垂着脑袋。
  但是,
  「那么」
  冬儿再次开口。
  他口中的语气与极其紧张的铃鹿状态截然相反,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接下来才是正题。可以么,大连寺?」
  铃鹿惊讶的抬起头,
  「……唉?」
  露出了迷惑的目光。
  冬儿没有在意铃鹿的反应,
  「特意叫你出来不是为了别的目的。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和你建立协作体制。当然,不仅是我和你,还有春虎和夏目……更多的话,也算上京子和天马吧。」
  铃鹿面对表情认真的冬儿困惑起来。看起来话题太过跳跃,她的脑袋一时之间还没有理解。
  「协作……?」
  「我不清楚你了解到什么程度,夏目已经被夜光信徒们盯上了。」
  冬儿继续说明。
  「夏目被盯上的原因就不用再多做解释了吧?就我所知,夜光信徒已经让她遭遇了三回危险的境地。在我和春虎来东京之前一次,刚到来后又一次。第三就是在今年春天——第二次的灵灾袭击。」
  「……」
  「今年春天的灵灾袭击和二年前的袭击手法极为相似。另外,引起今年春天灵灾袭击的是夜光信徒。因此,在两年前引发灵灾袭击的主犯大连寺至道很有可能是夜光信徒。不是么?」
  「……」
  铃鹿一言不发。无法回答。她不是没有听到,而是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要读出冬儿的意图。
  冬儿也没有露出急迫的样子,保持平静的口吻。
  「夏目的敌人也就是我和春虎的敌人。不过敌人将我们定为目标,我们却完全不知道敌人的情况。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糟糕了,之前灵灾袭击又再次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复杂?」
  「这个之后再告诉你。……当然,包括那家伙在内,我们深知自己不是引起灵灾袭击的那帮人的对手。不过,即使如此,也绝对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单方面的被动挨打。」
  「所以」,冬儿的声音充满力量,用坚定的视线注视着铃鹿。
  「虽然所有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讲出你知道的信息。不巧的是,我们没办法对你做出很好的回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你的『好意』。……在可能的范围内就好,请帮助我们。」
  冬儿直率、真诚的相告。最后,
  「拜托了」
  向铃鹿低下了头。
  铃鹿全身僵硬,咬紧嘴唇站在原地。
  长时间的沉默。
  树叶随风飘动,响起互相摩擦的声音。如此平稳的声音之外还有小鸟的莺莺燕语。同学们间间断断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喧嚣,宛如幻听一般。
  少女还在保持沉默。
  少年也在沉默当中继续等待。
  在沉默的尽头,铃鹿缓缓的活动身体。
  冬儿察觉到了铃鹿的动静,终于抬起了头。互相视线交汇的瞬间,冬儿似乎在铃鹿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踏出新的一步——从过去大步向前的证明。
  铃鹿还在微微颤抖,稳重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
  「……你,知道双角会么?」
  



本帖最后由 失误小忍 于 2012-11-8 15:44 编辑


第二章 六人会议

1
  
  太阳渐渐沉向大楼遮盖住的地平线。
  新宿,歌舞伎町的一角。被咒术完全封锁的小胡同断绝了一般人的通行。周围在橙色的斜阳渲染下,不禁让人产生时间流动变缓的错觉。
  昼夜交替的间隙,也就是逢魔之时。
  『……进攻,开始。』
  男人沉默的听着的耳机中传来的简短命令。一辆大型卡车停在被封锁的小胡里同,他坐在车内最里面的座位上。双脚甩在狭窄的过道上,身体靠向坐席的靠背。
  简而言之是位「不吉」的男人。
  尚且年轻,大概二十岁前后。身体纤细,就像是被刀刃削过似的,让人感到粗鲁、暴躁。剪短的头发染成银色,耳朵上还扎着几个耳环。
  带毛皮的夹克,牛仔裤。涂有反光层的太阳镜盖住表情,但目中无人的嘲笑就像旧伤疤一样刻在细薄的嘴唇上。最明显的标志是额头上刻有刀伤似的X印。
  独立祓魔官——『十二神将』镜伶路。
  镜坐姿抱着胳膊,聚集会神的听着从耳机传来的情报。太阳镜内侧的双眸射出锐利的视线。视线透过贴着车窗膜的窗户看向了外面。对面是杂用的大楼。
  有见鬼能力的镜可以看到数人的灵气纷纷奔向那个大楼的三层、四层、五层,所有人的灵气都远超常人。大楼内部的人注意到来自外部的「入侵」后——他们也拥有强大的力气——慌张的开始抵抗。
  数次咒力浪潮构成了数个咒术。进攻的咒术和迎击的咒术连锁,交错。
  咒术战。
  对面的大楼里展开了咒术者之间战斗。
  不久后,玻璃破碎的声音,某物倒塌的声音,悲鸣与怒吼,咒文的咏唱,连身在大楼之外都能听到。对手在激烈的抵抗,从耳机中传来的报告和指示也随之愈加激烈。
  但是,
  「……『不在』么。」
  镜一字一顿的嘟囔道,哼了一声。
  「那个……伶路?咱们还不去么?再不快点就要结束了。」
  惶恐的确认声音似乎是在委婉的催促镜。
  除了镜还有一个人留在卡车内。镜坐在最里面,而他坐在镜的前一排,把脸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的仰望对面的大楼。
  身材瘦高的青年,很有特征的长发束在脖子处,一眼看去会让人错看成女性的美貌。散发出的迷糊气氛如同孩子一般,是名弱气的文雅青年。
  青年坐在狭窄的座位上像是很拘束,双手在胸前抱着细长的袋子。那是用于收纳日本刀的刀袋。
  青年回过头看向坐在后在的镜,
  「呐,呐,伶路。」
  不断的重复。
  「你不去么?这样的话,我能一个人去么?」
  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孩子闹去玩似的。
  青年很有耐心的重复着请求,但镜没有理睬。即便如此,不接受教训的青年催促再三,镜一言不发的屈起了伸出去的腿。
  嘣,从后边踢向青年的坐位。
  青年吓得身体缩成一团。越过坐位的靠背用无聊的目光看向了镜。
  卡车内再次出现了沉默,也正因如此车外——从已经变成战地的大楼传来的噪声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青年再次向窗外看去。
  大楼里的咒术战还在继续。
  不过大势已定。在大楼中闭门不出的抵抗者反应越来越迟钝。
  不久后,卡车司机位置处的车门被打开了。
  坐进来的是位身着西装的青年。他坐在司机席上,关上车门,看向了后视镜中映照出的自己。
  「结束了。咱们没有伤亡。对面也没有人员致死。只是……」
  青年用平静的口气报告,嘴角闪过了轻微的苦笑。
  「劳烦独立官大驾,但似乎扑空了。本事件和『D』没有关系。」
  向镜报告情报的青年名叫比良多笃祢,是吏属于阴阳厅咒术犯罪搜查报公安课的咒术搜查官,简称咒搜官。
  上上个月,在东京都内引发全区域灵灾袭击的罪犯是双角会的成员。二天前,咒搜部得到了和双角会残党相关的情报。负责搜查双角会的比多良直角开始暗中侦察。本次强袭的计划就是为了得到证据、彻查这个据点。
  上上个月的灵灾——在咒术界中以『上巳再祓』之名记录在案的连续事件,最终确定与某位阴阳师相关。这位阴阳师才是本次行动的目标。
  咒搜部暂时用『D』这个符号称呼这位谜之阴阳师。
  这位阴阳师『D』虽然从很久之前就已确认存在,但真正面目却仍然处于迷雾当中。过去曾数次收到其报上「芦屋道满」之名的情报,却真伪难定。可以确定的是『D』是拥有极其强大力量的阴阳师,而且至今为止曾经多数出没于双角会周围。
  咒搜部将『D』当成高危险度的不稳定性因素长年追踪调查,最近『D』的活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因此在本次袭击据点的时候,为了防备万一『D』会介入的情况,特别向祓魔局请求让独立祓魔官前来压阵。镜答应了这个请求,所以来到了现场。
  最终,本次作战确认和『D』没有关系。咒搜部本来就认为可能性很低,这也是意料当中的结果吧。
  「让您白跑一趟,非常报歉。但是托您的服,行动也以成功告终。辛苦您了。」
  还在盯着后视镜的比多良用稳重的声音对坐在后面的镜说道。
  忠厚老实的举止比起阴阳师更像神主,准确而言应该是牧师。只是映照在镜子里的双眸锐利,显现出了他坚强的内心。剪得整理的前发中只有一撮染成了红色,令人印象深刻。
  虽说如此,镜大概根本没有看向比多良。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从他戴着太阳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双方都缄口不言时,只有抱着刀袋的青年鬼鬼祟祟的来回窥探两个人的神色。
  毕多良再次露出了苦笑。
  「实际上天海部长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偶尔久违的来露下脸吧”,大概这样。」
  听到这句话后,镜终于
  「哼」
  咋了下舌头。
  刚进入阴阳厅时,镜被分到了咒搜部。咒搜部部长天海大善是他曾经的上司。
  镜屈身从坐位上站起,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不用。」
  粗鲁的说完后打开了滑轨式的车门。比多良再次「辛苦您了」向他告别,镜没有回头,跳下了卡车。
  抱着刀袋的少年也慌张向镜的背后追去。青年瞥了一眼比多良,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打开的滑轨式车门缓缓的自动关闭。
  「……」
  比多良轻轻的把手伸向后视镜,改变角度,注视着镜从卡车离开后的背影。
  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仔细注视。
  
  ☆
  镜闲散的走在黄昏的歌舞伎町。
  从身边走过的行人尽可能的与他保持距离。即使不是咒术者,镜仍然会散发出不祥的气氛。在强烈的意识下,似乎连看向他都会感到害怕。
  刚才同在卡车里的青年跟在镜身后五、六步的位置。
  这样来看,就能发现他比镜还要高。瘦型的身体比较显高,即使如此他的身高也在190厘米以上吧。相当高的个子。
  只是溜肩膀以及像猫一样蜷起的后背让他的存在感比走在前面的镜还要弱。身上穿的衣服与华丽的镜形成强烈的对照——到处可见的西装和西裤。走路时候仍然非常小心的双手抱住从车内就一直抱着的刀袋。
  青年面带别扭的神情,翻着眼珠瞪着镜的后背。


  十分不服的,
  「……呐,伶路。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愤恨的说道。
  「明明久违的出来一趟……我才不要这样……」
  「……」
  「怎么了。高兴一点,伶路。被画那个X印后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
  「啊,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啊,失望,失望。」
  「……」
  青年仍然在纠缠不休。即使声音又小又细,也应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但是镜没有丝毫要转头的意思。
  大概青年从中途开始就以报怨为乐了吧,越来越沉迷于对镜的批评。「呀,伶路真不亲切」,「呀,伶路说话刻薄」等等,看起来平时藏于心中的事情都得意忘形的说了出来。
  用得意洋洋的神色,
  「明明只是伶路而已却这么嚣张,应该这么说吧——」
  「——雪巴。」
  突然被叫到名字,青年——雪巴慌忙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镜也站住,扭着身体回头看向雪巴。
  镜从夹克从伸出右手,弯动食指「过来过来」招呼雪巴。雪巴就像是被饲主呼唤的小狗一样双眼闪亮,急忙冲向了镜——
  被打了。
  怎么说呢,不是事务性的,而是极其锐利的横击。雪巴捂住被打的脑袋,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哆哆嗦嗦的蹲在原地。镜缓缓的把右手重新放回夹克的口袋里,这次抬起右脚用机车靴的鞋底踢向雪巴脑袋的一侧。
  周围的行人都惊讶的看着两人。雪巴——只是小心的抱着刀袋——发出可怜的悲鸣倒在了沥青路面上。
  「太、太过分了!你在做什么,伶路!」
  「……『大人』。」
  「哈!什么,这个——喂!还、还来!别踢了!快停下,伶路。请别踢了,求你了,伶路『大人』!」
  雪巴半哭的求饶后,镜终于停下了踢向青年的脚。之后什么都没说,倒转脚跟快步离去。雪巴挤挤鼻子,站起身追向了镜。
  来往的路人哑口无言的望着这两个人。但是,其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吧。镜的拳头击中后,雪巴的身体——轮廓虚化,全身出现杂色。这是一种被称为灵滞的现象,此地应该没有一人知晓。
  不论如何,追上镜的雪巴再次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个人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上几分。雪巴用含泪的双眼瞪着镜,尖起嘴唇。
  「……呐、呐,伶路……大人,你是不是经常忘记自己的手指上戴了好几个粗鲁的指环?明确来说,那个是凶器。和指虎没有区别。要不是我的话早就死了。
  「是呢。是你的话就死不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我是在说请不要随随便便的连续挥出可能会杀掉普通人的攻击!」
  「就是说,你闭上嘴别说废话就没事了。」
  镜用极其冷淡的口气说道。雪巴苦着脸愤恨的对镜怒目而视。
  但是,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说伶路也着急了?因为『D』没有出现。」
  如此寻问。被暴力教训了一顿后,似乎还没有长记性。
  镜仍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不过这次也没有当成耳边风。
  他的嘴唇上浮现出冷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家伙不会出现。虽然不知道他以怎样的原则行动,至少在刚才的现场没有这样的『气味』。」
  「气味?」
  「……嘛,就是直觉。比如上一次……在鵺的事件结束后的『那个现场』,那家伙似乎想吃的几个饵食都凑到了一起。」
  镜不像是在对雪巴说话,而是冷淡的自言自语似的嘟囔。
  「最重要的是……遇到他一决胜负也无所谓……不过那家伙如今暂时在黑暗中乱蹿对我更加有利。」
  「唉?为什么?」
  「狡兔死,走狗烹。——反过来也是真理。何况如果对手不是狡兔而虎狼,如此一来只能松开锁住狗的链子。」
  「……哈?我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在说你。」
  「唉?我?」
  雪巴睁圆了眼睛反问道。镜越过肩膀注视着雪巴——他使役的式神,扑哧一笑。
  镜能够得到雪巴的「召唤许可」,原因毫无疑问在于咒搜部——以及接受咒搜部请求的阴阳厅上层越来越重视『D』的存在。作为对抗『D』的手段,使用本来禁止的式神——虽然有所限制——被认可了。
  在上上个月的灵灾袭击之后,镜、还有独立祓魔官木暮禅次朗曾经极其近距离的接触到『D』。两位『十二神将』确认了『D』的存在,并且证明了他非凡的「力量」,阴阳厅不得不尽快制定具体的对策。比如即使冒些风险,让镜使用雪巴这样的对策。
  「……所以,不能慌慌张张的鼓足干劲在狩猎虎狼上。反正这个机会也是增加『筹码』的手段。」
  「筹码?」
  「就是说增加手里的牌。……啊,对了。顺便也必须好好回敬一下那个故弄玄虚的讲师呢。」
  说话的瞬间,镜片深处的双眸孕育出剃刀般的杀气。
  镜和木暮与『D』近距离接触时,实际上现场还有另一位『十二神将』刚好在场。元咒搜官——对镜来说也是曾经在工作中受其指导的前辈——名为大友阵的阴阳师。当时的大友为了限制镜的行动,对他施加了「诅咒」。
  在那之后,镜彻底的调查自己的身体,确认了大友的「诅咒」是单纯的乙种咒术——也就是「谎言」。虽说如此,镜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大友的诅咒大概只是口头上的而已。只是镜太了解大友这个男人,所以不能百分之百的确认。因此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的确认,他也只能老实的撤退。
  被摆了一道。简单而言就是这么回事。但是这次的互相欺骗是以彼此的生命为代价,是全力以赴的胜败。被骗了一次不去报复的话实在心有不甘。
  然后,
  「……就算我不是『D』,也想好好品尝下那些饵食呢……」
  镜回想起当时在场的——大友想要保护的那群阴阳塾的学生。
  土御门夏目。
  土御门春虎。
  还有,阿刀冬儿。
  前两个人不仅仅出身于名门土御门家而已。作为本家后嗣的土御门夏目在传闻中是土御门夜光的转世——那位现代阴阳术之祖、造成灵灾发生根源的大阴阳师。实际上,至今为止夜光信徒曾经多次与其接触。
  另一方面,阿刀冬儿是体内封印着鬼的新鬼少年。而且那个鬼很有可能是两年前的灵灾袭击——『上巳大祓』时,首犯大连寺至道作为自己的形代让其降临的「某物」。鬼现在似乎处于封印之中,施加这个封印的是另一位土御门——土御门春虎的父亲。
  而且。
  有趣的是,从今年春天开始阴阳塾中又多了一位『十二神将』——『神童』。她的名字叫大连寺铃鹿,是把阿刀冬儿变成新鬼的大连寺至道的女儿。这究竟是何等的因缘。
  听说『神童』进入阴阳塾是阴阳厅上层的意思,也就是作为她去年所引发事件的惩罚。
  不过这样一来,又会产生一个疑问。『神童』大连寺铃鹿本来是『帝国式阴阳术』的研究人员。这个『帝式』是由土御门夜光创造,成为现在阴阳术基石的咒术体系。她所引发的事件也是基于这方面的研究——也就是「和夜光相关」的事件。
  不论如何,为什么上层会让她进入「夜光转生」的土御门夏目所在的阴阳塾呢。这样一来,与其说是对她的惩罚,简直更像是在引诱她再次捣鬼——难道是在为她的研究铺设舞台么?
  「……不对,这样说来,因为大连寺至道的关系,她本来就是双角会——夜光信徒。」
  大连寺至道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引发灵灾袭击而在咒术界彰显夜光信徒恶名之人。阴阳厅为什么会让这个男人的女儿来从事『帝式』的研究呢?因为尚未成年所以让她就职于不用去现场的研究工作,即使有这方便的考虑,那么又为什么特别许可她从事与土御门夜光的研究呢?
  「……想不明白呢。」
  如今,这群孩子在自己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背负着各自的意图,全都集结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在期待着某种化学反应——就像是某人在期待着一样。
  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在那个成为舞台的地方,辞去阴阳厅工作的大友——原『十二神将』之一的男人——作为一名普通的讲师拿起了教鞭。
  阴阳塾。
  对现在的镜来说,那里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不对,恐怕不仅仅是自己吧。『D』也是,阴阳厅也是。生活在这个业界的人,只得拥有获得情报的「耳朵」以及预见未来的「眼睛」,大概都会将现在的阴阳塾当作至关重要的观察对象。
  「……」
  镜无法停止自己的思虑。摆出目中无人的脸色,狡猾的头脑假定着各种各样的疑问,不断的推测。
  从旁边注视着这样的主人,不知从何时起完全被放置一旁的雪巴,
  「……伶路,很开心的样子。」
  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缓缓一笑。
  不过他的笑容不再是之前的单纯、老实的弱气笑容。
  黑暗的笑容。
  在端正的容貌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可见一斑。就是这样的笑容。
  雪巴是镜的式神。同时,镜把自己的式神当作奴隶来对待。
  但这不是强制完成的契约,雪巴是在自己的意志下希望成为镜的式神。
  他期待镜这名男人。
  他认同只有这个男人适合作为自己的主人。
  此时,雪巴突然睁开了双眼。
  转过头,看向了大路另一侧的大楼,就像是狗听到了人无法分辨的高频率声音一样的动作。
  不只是雪巴,镜稍迟片刻也做出了反应,看向了和式神所注视的同一个方向。太阳镜下的双眸变得细长、锐利。
  「……灵灾……相当大呢。」
  在街边大楼的遮掩下看不清楚。但是远方的低空出现了灵气扭曲、开始转化为瘴气的先兆。
  灵灾正在发生。恐怕已经达到了PHASE2。而且,位置不佳,是灵脉的正上方。再过十几分钟,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进化为PHASE3。
  「又来了。……真是的,世间也变得有趣起来了。」
  上上个月的灵灾袭击扰乱了东京都内的灵脉后,灵灾发生的频率激增。最近,PHASE2自不必说,就连PHASE3——移动灵灾都不再罕见。
  镜冷淡得眺望着远方的灵灾。
  但雪巴去不同。
  「伶路。」
  纤细的肩膀上下摇晃,用期待以及乞求似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主人。
  但是镜无所谓的哼一声。
  「不行。局里没有发来招集的命令。」
  上班时间已经结束,而今天本来就是在咒搜部的请求下出差。事件解决后要直接回去报告。就算距离再怎么近,出差过程中也没有去修祓灵灾的义务。
  「走吧。」
  镜无情的说完后,再次迈起步子。
  但是,
  「……伶路。」
  雪巴再次呼唤镜。声音中渗透出与以往不同的奇怪感觉让镜的双腿僵硬。
  他迅速确认了式神的样子,雪巴站在原地,肩膀不住的颤抖。
  抱着刀袋的双臂痉挛般的抽动,与刚才的气氛明显有异。
  眼神空洞的发着牢骚,
  「……那个,不是么?我是被伶路召唤的吧?那又为什么呢?为什么必须要忍耐呢?无法理解。我会在伶路身边,是因为伶路的召唤吧?什么都不让我做……为什么要召唤我呢?」
  雪巴的痉挛扩散到了全身。身体的肌肉零乱的颤抖,他像是在拼尽全力的控制。空洞、僵硬的表情就像是药物中毒后的禁断症状。
  雪巴缓缓的抬起头。
  「……那个没有呢,伶路?我是伶路的式神……但伶路是我的主人么……?」
  式神的双眸笔直的捕捉到了镜。他的视线充满了异常的「饥饿感」。镜正面的承受着式神的视线。
  哼——
  从镜的体内深处漏出了玩弄死亡般的冷笑,就像当初面对大友时一样。
  镜也注视着雪巴,
  「……是呢。」
  愉悦的回答道。他的嘴角浮现了狰狞猛兽般的愉悦。
  「也不错。走吧,雪巴。久违的试验下你的『锋利程度』。」
  
  2
  
  时近黄昏的天空与大地的缝隙处显露出富士山庄严的山脊梭线。晚霞映照的湖面不知不觉之中染成了深蓝色。
  实技合宿第一天的末尾。
  学生回到了过夜的讲堂。
  晚饭是山梨县的本地料理汤饼。把面条和南瓜等蔬菜一起放入味噌汤中炖煮的料理,汤汁有独特的粘性。朴素的味道也算美味,加之不用像午饭时那样由自己来做,学生们感受到了额外的幸福。即使如此,结束一天训练后的学生也已经筋疲力尽。如果晚饭也要自己控制式神来做,大部分学生毫无疑问会因此吃不上饭。
  大概是因为合宿的第一个课题是做咖喱饭的训练吧。阴阳塾的实技合宿以意外娱乐性的心情开始,但真实内容的艰难程度却与传闻别无二致。宗旨并非使用高级的咒术,而是彻底的锻炼基本功。
  比如说不许失误的重复数百次单一的咒文咏唱。在放出自己的最大咒力后再控制流量放出直到极限。这种普通却又艰辛的训练不断重复。
  提练咒力的训练得到特别的重视。调整分量,调整五气的分配,调整时机,最终甚至连呼吸和动作的影响也要注意控制。提练咒力仅在一瞬之间,但得到的成果却依赖于各种细微注意事项的积累。特别是脑内想象的重要性,因此理解要使用的术式构成的重要性被一遍又一遍的强调。
  另外,为了锻炼精神力的被瀑布冲击,设焚木坛共同咏唱咒文,甚至安排了这样古老的训练方式。比起课程更像是特训——更进一步的话就是「修行」。一天的定额结束,不少人已经累得吃不动饭了。
  「……呀,太小看这次合宿了。没想到会胡来到这种地步……」
  在食堂吃完晚饭的春虎在大厅躺成了大字。
  晚饭后是洗澡时间,但基本上直到睡觉前的时间都可以自动支配。虽然好不容易出校远行,但春虎却已经没有游玩的心情。其余同学也大致相同,全都老实的呆着,准确而言应该是憔悴的呆着。
  夏目也坐到春虎身边,叹了口气。
  即使是在同年级中拥有顶级实力的夏目也觉得这次合宿相当难以应付。不过比起班里的其他同学,看上去还是要从容一些。从孩提时间就接受咒术相关的锻炼,果然在经验上有所差别。
  「还算从容」还有另一个理由。
  「……但是为什么呢。唯一的好事就是中午之后铃鹿那家伙一直没过来。因此真是和平……」
  浮现出苦笑的春虎如此说道,夏目不由自主的,
  「是呢」
  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毕竟她可是特意从东京赶来了一年级不能参加的合宿。春虎和夏目已经做好了她会随意胡来的准备,因此只要是她什么都不做,就觉得足够轻松了。
  「就算是那家伙也只有这种程度吧?」
  「嗯……虽说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但比咱们的年纪还小。今天的课程在精神上很严酷,对体力也是重大考验。」
  铃鹿不仅在训练的时间,晚饭时也很老实。这样看来果然如同夏目所说,她大概也累了。晚上她应该会睡在女生用的大房间,似乎不会再来纠缠春虎等人。
  「之后只剩洗澡睡觉了吧……啊!夏目,你要洗澡的话……」
  突然察觉到的春虎站起身看向了夏目。
  夏目和春虎住在同一间男生宿舍,但洗澡时一直利用有隔板的浴室。这个讲堂虽说住宿设施完备,但浴室是只分男女的大澡堂。
  听到春虎的质问,夏目面带困扰的微笑。
  她用班内其他同学听不到的声音提醒道,
  「……我把那个简单式带来了。」
  「你说的“那个”……就是以前做的替身简易式?」
  「嗯。但也不能勉强使用,今天就不洗澡了。」
  「是、是呢。这样做最好。」
  夏目也很想冲掉身上的汗水吧。但是以女扮男装之身太过危险了。
  「嘛,只是一天而已,忍耐吧。」
  夏目双手抱膝,向卧躺的春虎露出了微笑。春虎含糊的应付了一声。
  在平时的生活中几乎察觉不到,偶尔出现这样的状况时,一想到夏目承受的不便让春虎心生怜悯。夏目在春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肯定还遇到过更多的『不便』吧。
  春虎如此思考的时候,冬儿走进了大房间。
  他发现春虎和夏目后,
  「春虎,夏目。过来一下——」
  呼唤了两人,然后消失在了走廊里。春虎和夏目一头雾水的四目相视。
  不论如何,在洗澡前还有空余时间。两人一同从塌塌米上起身,离开大房间追上了冬儿。
  「怎么了,冬儿?」
  「我有话要说。」
  「话?啊,难道是关于冬儿的新封印?」
  「也包括这个……嘛,暂且跟我过来。」
  随便应付了春虎和夏目的寻问,冬儿快步在走廊里前进。他的脚步完全看不出白天的疲惫。
  冬儿顺势离开了讲堂,领着春虎和夏目穿过庭院绕到了背面。
  讲堂的背面是杂树林。周围昏暗,在从讲堂照射出来的灯光以及月光下大致能看清脚底的区域。太阳下山后空气阴冷,周围的青草还残有白天吸收的热气。讲堂的喧闹越来越远,取而代之,鸟鸣声从神社深处的山中传来。
  进入杂树林后又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个陈旧的白色土房子。春虎和夏目被带到了这个房子一侧。
  难道是三人有什么要商量的事情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唉?京子和天马,……还有铃鹿!」
  土房子的一侧,京子、天马还有铃鹿已经等在了那里。
  京子和天马似乎和春虎等人一样,只是被叫了过来,用一头雾水的表情看向冬儿,似乎想开口寻问原由。另一方面,明明周围还有京子和天马,但铃鹿却没有表现出平时的偶像态度,背靠在土房子的白墙上,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冬儿。
  春虎不由自主的,
  「……这个聚会到底是怎么会事?」
  向怎么看都是本次会面主导者的冬儿寻问。
  冬儿耸耸肩膀,
  「在场的大体上都是咱们这边的人。我想在这里再次共享情报。」
  然后没有看向春虎,而看向京子和天马继续说道。
  「姑且再次确认一下?京子,天马,正直而言,如果为自己的性命着想这件事情还是不参与为好。即使这样也可以么?」
  冬儿用一如既往的平静口气问道。听到这些话后,接受确认的京子和天马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是旁边的夏目和春虎慌张起来。
  「冬儿?」
  夏目小声的警告。冬儿的态度像是在说「交给我吧」,轻轻举手作为回应。
  另一方面,京子和天马互相交换了眼神,对冬儿点了点头。
  「……和夏目也有关系吧?都到现在了还这么见外。请快点进入主题。」
  「仓桥所言在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果冬儿想告诉我,我当然会听。」
  两个人似乎还有些紧张,但没有迷惘或是烦恼的样子。冬儿抿嘴一笑,「帮大忙了」坦率的说出了道谢之词。
  冬儿最后转向了铃鹿,
  「……大连寺也没问题吧?」
  确认道。
  「唠叨死了。请不要重复同样的问题。」
  铃鹿冷淡、粗鲁的说道。
  京子和天马用惊讶的表情看向铃鹿,但完全没有介意。铃鹿如此突然的改变态度就连春虎和夏目也吓了一跳。
  「……冬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虎面带困惑,问出了不得不问的问题。冬儿似乎还在思考从哪说起。
  「好。尽可能的直截了当吧。首先是——难得的机会,给大家看看我华丽的变身画面。」
  『变身?』
  春虎、夏目、京子和天马异口同声。
  冬儿沐浴在在同伴们的惊讶视线中,平静的——更像是愉快的从额头摘下了发带。
  
  ☆
  交流了许多事情。就连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事情也再次提起,因为有必要再次统一大家的认识。
  比如说,夏目是夜光转生的这个传闻就是如此。因为京子和天马用不着如此躲避这个话题,所以有必要改变他们的这种顾虑。
  除此之外,夏目被夜光信徒当作目标的事自不必说,两个月前的灵灾袭最终发生了什么,在大家的交流中得以补充完整,按照顺序再次审视。出现芦屋道满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连京子和天马也似乎觉得是在捕风捉影,露出了微妙的嬉笑。不过铃鹿说起咒搜部标记为『D』的案件后,他们马上变了脸色。然后用更加认真的表情倾听起来。
  不知道铃鹿本性的京子和天马,除了交流本身之外,铃鹿的言行也让他们大为愕然。每当铃鹿说话粗鲁时心里就噗通一声。两个人提心吊胆,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为此而犹豫不绝。
  铃鹿没有理会两个人的反应,用冰冷的态度继续说明。
  「夜光信徒,一言概之,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危险。说起来,在咒术者当中尊敬夜光、崇拜夜光的家伙到处都是。实际上在二年级的灵灾袭击之前,夸大肯定夜光的家伙绝不少见。」
  如今以东京为中心频发的灵灾,夜光被认定为是根本原因。因此,在一般社会的大众眼中——不仅如此,就连多少拥有一些咒术界相关知识的阶层——其中的许多人都把它当成坏人看待。
  另一方面,夜光还是构筑现代咒术的代表『泛式阴阳术』基础的天才阴阳师。对有志成为阴阳师的人来说,他毫无疑问是留下伟大功绩的巨人。
  「但是,二年前,一部分夜光信徒引发了灵灾袭击,盲目崇拜夜光的人因此被贴上了危险的标签。现在你们口中所说的『夜光信徒』就是这群人。顺便一提,那次袭击——在业界被称为『上巳大祓』,其首犯就是当时的国家一级阴阳师、大连寺至道。」
  「再顺便一提,他是我的父亲」,铃鹿平谈的说出这句话后,除了冬儿之外的四个人全都哑口无言的看向了铃鹿。
  然后冬儿接过了铃鹿的话题,向大家说明刚才自己显露出来的体内之鬼就是从以大连寺至道为核心的移动灵灾中派生而来。即使四人以前对冬儿被卷入灵灾袭击变成新鬼的事情有所耳闻,但听到如此详细的解释当然还是第一次。
  「一分部过激的夜光信徒似乎组成了秘密结社。引起灵灾的那帮人以及铃鹿的父亲大概就是从属于那个组织。恐怕来接触夏目的家伙也是同一伴人吧。」
  听到冬儿的解说后,春虎「秘密结社?」发呆的摇摇头。
  「什么嘛,这种漫画才会出现的东西。真的存在么?」
  「啊,名字好像是双角会。」
  「顺便一提——」
  铃鹿再次插嘴。
  「刚才所说的『D』也被目击和双角会有所联系。他已经在你们的面前出现过,就足以说明这种联系的紧密吧?」
  「……就是说,芦屋道满也加入了双角会这个秘密结社?」
  「谁知道呢。那家伙加入双角会的证据……本来就连他是不是真正的芦屋道满,咒搜部都无法证实。」
  铃鹿的话让春虎咬紧了嘴唇。京子和天马,还有夏目都神色严肃的缄口不言。
  共享完情报后,依然谜团颇多。不如说问题的困难程度、复杂程度反而越来越鲜明。
  即使如此,比起一无所识还是强上百倍。比起从现实中自我逃避、之后再感到后悔强上百倍。
  「如今能够知道的只有这些吧。夏目被夜光信徒——双角会当作目标,包含谜之『D』在内,今后极有可能能过某种途径前来接触。似乎阴阳厅也潜藏有双角会的构成人员。四处都有敌人埋伏,因此绝不能疏忽大意。所以,咱们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几乎没有……请将这样的现实状况铭记于心。」
  看了一圈被自己叫过来的五人,冬儿做出了总结。
  铃鹿、春虎和夏目还算平静,京子和天马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昏暗之中也能看出他们的表情比过来的时候更加僵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冬儿谅解两个人的心情,
  「还有其他想问的事情么?机会难得。」
  向京子和天马问道。
  但是两个人已经没有新的问题。
  「……那个……大连寺。」
  是夏目。被叫来的大连寺背靠着白墙,活动了下身体。
  夏目用极其认真的表情,
  「……请实话事实,我……我真的是土御门夜光的转世么?」
  「夏目——!」
  春虎下意识的大喊道,京子和天马,甚至连冬儿也看向了脸色转变的夏目——然后又盯住了铃鹿。
  铃鹿也绷紧了脸颊,转头看向夏目,露出斩击一般锐利的眼神。
  过了一次呼吸的时间。
  铃鹿平静的卸下力气,闭上双眼,
  「……不能断言。」
  承认道。
  当然,夏目还是没有认同。
  「但是,你在去年……」
  「嘛。我曾经断定你就是夜光的转生。但是……准确来说,应该是只能断定。对那时候的我来说,“你是夜光”是达到目的的最大前提条件。」
  说完后,铃鹿耸耸肩。
  自己的行动只是基于希望性的臆测,对自尊心极强的铃鹿来说这是难以老实承认的事情吧。但是,铃鹿没有表现出异常的自我意识,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实话。这种理性的态度不难让人回想起她本来是一名研究员的身份。
  「但是,我现在仍然认为你是夜光的转世。即使没有百分百不容怀疑的客观证据,我的这种近似个人感情的想法也不会改变——说起来,在人的灵魂这种存在仍然无法在咒术领域内解释清楚的现状中,证明转世这种事情几近于不可能。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假说』的范畴。」
  然后,铃鹿和夏目视线交汇,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冰晶般的微笑。
  「……实说实话,即使在现在,不论使用什么禁咒,我仍然想证实自己的『假说』。不巧的是,我的咒力如今已被封印,只能眼馋的看着你呢。」
  「……」
  面对铃鹿像是看着小白鼠似的视线,夏目脸色苍白,咬紧了嘴唇。但她没有移开视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铃鹿。
  「稍、稍等一下。夏目,你以前就遇到过大连寺么?另外,咒力被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提问的是京子。被问到的夏目无话可说。
  此时冬儿机敏的向前迈了一步。他觉得去年夏天的事件和如今已经没有关系了吧,「那个呢——」打算随便敷衍过去。
  「没关系。」
  铃鹿自己打断了冬儿的话。
  难以判断是不是有些自暴自弃的铃鹿用粗暴的说话态度,
  「要是让人觉得我会和你们好好相处就大错特错了。公开来说,阴阳厅的上层可是会感到困扰的。」
  然后铃鹿亲口说出了去年夏天的事件——新闻报道过的骚乱——的真实情况。断定夏目是夜光转生,想要重现夜光的禁咒。因此,作为惩罚,咒力被部分封印,在命令下进入阴阳塾。京子和天马哑口无言的一味倾听。
  「……是这样啊。春虎和冬儿会在奇怪的时间中途入塾了……」
  「啊。也是托了那个事件的福。」
  听到天马的推测,冬儿讽刺般的肯定道。实际上如果铃鹿没有引发那次事件,春虎和冬儿现在大概不会来到这里。
  铃鹿撩起前发,露出了额头上的细小X印。
  「顺便一提,你觉得对我施加这个封印的人是谁?」
  「唉?」
  「就是你的父亲,『十二神将』中的第一人,仓桥源司。」
  「……!」
  京子畏缩的后退一步,什么都说不出来。
  京子的家族是土御门家古老的分家——仓桥家。虽说如此,相比于在夜光之后急速权势没落的土御门家,如今的仓桥家已经成为在咒术界影响力最大的家族。现在,京子的祖母是阴阳塾的塾长,父亲则是兼任阴阳厅长官和祓魔局局长的大人物。
  特别是后者、现任仓桥家家主仓桥源司,即使作为咒术者,在实力和人格上也享有「当代最杰出的阴阳师」这样的盛誉。铃鹿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如果不是仓桥源司亲自施加的封印,她大概也能自己解除这样的咒术吧。
  铃鹿放下前发,
  「在『帝式』中和古代灵魂咒术相关的领域被定为禁咒的现在,土御门夏目会不会是土御门夜光不是已经变成了永远无法解释的谜题吗?当然,这是在没有人打破禁忌踏足那个领域的前提下。我很想试试呢。」
  铃鹿用充满演技、伪恶的态度说道,耸耸肩膀。夏目抿紧嘴唇,琢磨着铃鹿的结论。
  然而,
  「……啊,呀。但是……那,那个大概,只是有可能。」
  铃鹿像是突想回想起了什么,推翻了之前的态度。「唉?」敏锐的冬儿追问道。
  铃鹿沉默的思考了片刻,在此期间不知道她在心中进行了怎样的算计,最终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自嘲之情。
  「……真是的,为什么要让我说到这种程度。嘛,也没关系。因为我的专业是『帝式』,现在足以称得上是研究夜光的第一人,但我并不是这个领域的开拓者。在我之前,有个人走在所有人的前头,公然从事被当成禁忌的土御门夜光相关的研究。那个人几乎从零开始一直达到最根本的境地,一个人单独的推进研究。我的业绩最终也是以那个人的研究成果为基础才得以完成。」
  「……这是真的么?」
  夏目惊讶的反问。
  夏目——毕竟是转生传闻的本人——尽可能的收集并阅读了研究夜光的书籍。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存在比铃鹿研究的更加深入的研究者。
  铃鹿「是的」轻快的承认了。
  「在如今被封锁的宫内厅御灵部……那个人是我父亲的部下。名字几乎不为人所知。即使在我眼中,她也是一位一言不发、但很有品味的研究员。」
  「是、是谁?」
  「所以我不是说了不为人所知么。你们不可能认识吧。」
  「即使我不认识,说不定会有别人认识。」
  「早乙女凉。」
  「……」
  春虎眺望周围,从夏目开始没有人对这个名字做出反应。铃鹿「你看吧」用侮辱的视线看向春虎。
  夏目咽了口唾沫,
  「……吏属于宫内厅御灵部,那个人也是刚才所说的双角会的成员么?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感到在意做了一番调查,御灵部的资料现在全都由咒搜部保管。她只在我父亲就任御灵部部长之后不足一年的短暂时期内发表过论文,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大概是辞去了御灵部的工作,或是被派遣到其他部门从事了不同的工作。……嘛,她的研究课题毕竟是『夜光本人』。而我的研究方向是『帝式』,所以也没有再大费周张的调查她的下落。」
  「……那么,你是说她和两年前的灵灾袭击没有关系?」
  「我都说了不知道。」
  冬儿的问题让铃鹿皱紧眉头。话已至此,她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看起来铃鹿真的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吧。
  「那么回到主题。这位早乙女提出了相当独特的理论。在她的论文——其实更像是笔记一样的资料中,她提出如果使用那个『鸦羽』就可以判明夜光的转生。」
  听到后,夏目「唉?」第一个被勾起了兴趣。京子、天马和冬儿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鸦羽』……么?」
  「是的,那个会选择主人——据说如此呢。嘛,虽然毫无疑问其自身带有灵气,但在『泛式』当中本身就是黑匣子。这毕竟只是早乙女凉的假说而已。」
  听到铃鹿的说明,夏目等人老实的一言不发。
  不过并非所有人,
  「唉?等一下,那个yayu是什么?」
  春虎寻问后,除他本人外,所有人都感到四肢无力。铃鹿用像是要揍人的眼神瞪向无知的春虎。
  冬儿叹气的同时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鸦羽』——也就是『鸦羽织』,是夜光喜欢的大衣。外形有些奇怪,但准确来说应该是穿在铠甲外面的外套吧?是祓魔官衣装的防瘴绒衣的原型。你看过夜光的照片么?」
  「啊,就是那个啊!」
  春虎也理解了。
  土御门夜光在旧日本军中得到了阴阳将校的地位。因此夜光留存到现在的大多数照片都是军服打扮。
  不过,在其中的一、两张照片中,他在军服的外面套着奇怪的外衣。漆黑的、如同用乌鸦羽毛编制而成的外衣。暗鸦这个用来称呼阴阳师的行话,根本上的形象就来自于穿着『鸦羽』的夜光形象。
  「那个现在应该由阴阳厅保管……这样的话,用仓桥的门路试试如何?」
  铃鹿的提案只不过挖苦而已,她本人也觉得不可能实现吧。夜光的『鸦羽』与其说是受到「保管」,更像是被当成禁咒咒术道具而受到了「封印」。不管京子再怎么恳求,也不可能对一介阴阳塾的学生下达参观许可。
  「……」
  夏目用右手握住左手的上臂,表情僵硬的垂下了视线。春虎担心的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但却没能开口劝慰。
  感觉到周围充满的沉重气氛,冬儿叹了口气。
  「……嘛,好吧。暂且共享情报已经达到了足够的效果。转到下个话题吧。」
  「下个话题?……冬儿,在此之外还有别的事么?」
  天马下意识的问道。毕竟在一整天的合宿训练后,又一直站在这里谈话,天马已经无法掩饰自己肉体上和精神上的疲劳,脸颊抽搐起来。
  看到同班同学可以理解的反应,冬儿很报歉的露出苦笑。
  「嘛,之后主要是对大连寺的委托。——今后至少在紧急时刻,希望大连寺能帮助我们。虽然中午交流时我说过难以做出报答……比如说,夏目,你如果能够得到大连寺的协助,那么稍微陪她做下实验什么的,作为条件也可以接受吧?」
  「喂!等一下,冬儿!」
  「你闭嘴,春虎。我在问夏目。」
  冬儿冷静的把愤怒的春虎推向一旁。
  实际上,如果能够得到『神童』的协助,这种程度的交易也不坏。虽然咒力受到限制,但就她在刚才的谈话中所表现出来的知识量,就有向她请求帮助的必须。
  不过在夏目做出回答之前,
  「我不要。」
  铃鹿冷淡的拒绝了。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丝毫没有和你们合谋的意思。双角会什么,『D』的案件什么,我才不知道。」
  铃鹿对提议的冬儿、还有夏目怒目而视,像是呕吐般的说道。她此时的表情——充满自虐、伪恶的嘲弄,在本次的会谈中已经数次出现。
  然而她注意到「铃鹿……」小声嘟囔的春虎的视线后,轻轻抿紧了嘴唇。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最终也没有看向春虎,顽固的不改态度。
  冬儿注视着这样的铃鹿,若有所思,像是在说「真是难应付呢」。
  不仅是冬儿,不知为何京子也用像在寻找什么的眼视盯着铃鹿的侧脸,然后脸上浮现出了有所察觉的表情。
  但是,
  「……春、春虎大人——」
  传来了少女急切的声音,是春虎的护法式坤。
  听到式神低声提醒后,不仅是春虎,其他的五人也吓了一跳。
  瞬间之后,
  「啊,找到了。在这里做什么呢?」
  「哦,难道是试胆大会么?」
  班上的同学位从讲堂的方向而来,看起来是过来寻找春虎等人的。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事都没有。洗澡,洗澡。三年级洗完了……说起来咱们的时间也不剩多少了呢。」
  「不用致谢。看到你们不在房间,所以特意过来叫你们。」
  看起来在热衷于交流时,已经过了开始洗澡的时间。春虎——还有其他人——都觉得现在不是去洗澡的时候,但既然同学如此过来提醒,也很难再继续之前话题。
  「啊,非常报歉,麻烦你们特意过来。合宿什么的还是第一次,不小心聊得入迷了。」
  铃鹿突然之间就戴好了亲切的假面,面对过来的学生们露出了满满的笑容。春虎等人还不及阻止,她就连蹦带跳的跑向讲堂。
  最终她也没有回头看向呆在原地春虎等人。就像是刚刚结束完谈话后,马就上从这里——她本人肯定会否认吧——逃跑了似的。
  春虎、冬儿、夏目、天马互相苦着脸交换了视线。
  只有京子一直在注视着铃鹿的背景。
  抱着胳膊,
  「……哼。」
  像是了解到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3
  
  「月夜下的富士山也别有情调呢。」
  讲堂的院庭内,把椅子摆到最好的观景位置,大友手里拿着塑料碗筷吃着迟来的晚餐。
  一边吃着还在冒热气的饭菜,一边眺望月夜中的富士山和山中湖。平静的风令人心情舒畅,背后广阔的森林也让在都市中变得迟钝观感焕发新鲜。空气清新,富士山脚下的壮丽灵气有着特有的爽快。
  今天对讲师来说也绝不轻松,但若以眼前的风景作为补偿,就现在的心情而言也算是得偿所愿。若再来上一杯日本酒或是烧酒,更是夫复何言……
  「大友老师!」
  听到背后的呼喊声,大友嚼着汤饼回过头去。
  夏目横穿庭院小跑过来,很有规矩的站到大友身边,
  「非常报歉,老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不想洗澡。」
  听到夏目的话后,大友下意识的喷笑出来。本来一本正经的学生,但却谨慎得有些愚蠢。
  他咽了下嘴里的面,
  「……哈哈。夏目太小心了。这种事不必一一向老师报告也没关系。身体不舒服的话,快去休息吧。」
  说完后,夏目「是」,动作有些夸张的回答道。就连这种小事都如此认真,大友在内心苦笑道。
  虽说如此,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就这样放他回去就太没意思了。大友转动身体,把胳膊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他看向了夏目的方向,
  「怎么样,夏目,和铃鹿的关系还好么?」
  虽然知道答案,姑且还是一问。如同料想的那样,夏目面对突然的质问露出了困苦的表情。
  「……是、是的……不论如何她都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可以从她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夏目用死板的口气说出了死板的回答。知晓一切的大友也觉得如此的点点头。
  然后,
  「我以前跟春虎也说过」
  「唉?」
  「铃鹿呢,跟你很像。」
  「……!」
  夏目看起来已经从某人那里听到过同样的意见,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看到夏目的表情后,大友露出了微笑。真是的,作为历史悠久的名门下任家主,反应有些过度了。
  不过,大友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这番感想说出口。
  「拜托春虎去照顾铃鹿的正是我。实际上他也很努力呢。对我来说足以抚胸快慰。你也应该知道,铃鹿的年纪正处于反抗期,有像春虎这样富于包容力的前辈来照顾她,真是帮大忙了。」
  大友再次用筷子吃起汤饼,大方的说道。「哈」,坏心眼的听着夏目暧昧的回应,把面送进嘴里,咀嚼。
  然后,
  「有什么不满么?」
  「唉?没、没有。怎么会……」
  脸上明显带有不满之色的夏目如此否认道。大友不再说话,继续吃起汤饼。
  不久后,
  「呐,夏目。」
  「是、是。」
  「要引起误解就麻烦了,所以我声明在先……你其实不必顾忌铃鹿。」
  「……唉?」
  被说到出乎意料之处的夏目显露出明显的动摇。大友装作没有看到,抿嘴一笑。
  「正直而言,以铃鹿的等级来说,在现在的阴阳塾中除了夏目之外没有人可以与之比肩。不仅是咒术的知识以及技术上,还包括彼此所在的立场。毕竟一方是『十二神将』,另一方是名门土御门家的下任家主。对铃鹿来说——不,对你来说也是同样,能够互相切磋技艺的只有对方了吧?」
  「啊、啊,顾忌指的是这个……」
  「嗯?什么?还有什么别得需要顾忌的事情么?」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友悠闲的寻问后,夏目慌张的摇摇头。大友仍然一幅若无其事、而且人畜无害的态度,
  「嘛,我说这种话可能有些狂妄了。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只想着逃学。对于你和铃鹿这种立场上的孩子,可能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报歉。」
  「不,怎么会。……啊,但是……」
  夏目霎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罕见的想戏弄大友一下。
  「老师听说过么?『三六的三羽乌』。」
  「噗——」
  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大友喷出了嘴里的汤汁。夏目看到奇袭凑效,露出了得意的偷笑。
  大友擦擦嘴角,歪着苦脸,
  「……是禅次朗么,那家伙真是说了多余的事情……」
  「关系真的很好呢。木暮先生也用『阵』来称呼大友老师。」
  「是腐缘,腐缘。夏目可不能交上那种朋友,会有不好的影响。」
  「那么,果然是『朋友』呢。」
  「……」
  罕见的失言使大友苦着脸闭口不言。夏目这次直接扑哧一笑。
  「这样说过,如果是『十二神将』的好友,老师给我的建议肯定会有用吧?」
  「不对、不对。那家伙在学生时代,只是普通的笨蛋……嘛,我也没资格说别人。简而言之,当时总是在做坏事呢,虽然现在想来已经能轻松看待。」
  大概是不想继续掩盖下去,大友耸耸肩,坦率的提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这个时候的大友亲切得让夏目想直接称呼他为前辈,而不是老师。
  此时,夏目突然,
  「说起来,既然是『三羽乌』,应该还有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吧?那个人如今在做什么?」
  在从木暮那里听来这个词的时候,京子也无意间提出过这个问题。
  当时木暮马上含糊了过去,而大友做出了和木暮不同的反应。
  「哦,嘛。那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巧的是由于老家的事情归隐乡下了,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哈哈,真怀念呢。」
  大友满不在乎的回答了问题,丝毫没有犹豫的神色。就此来看,如果不是想起了木暮当时的态度,这件事情只是「这样啊」听完就到此为止的程度。
  「……是、是这样么?」
  夏目像是有些无法释然的样子,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大友可能察觉到了夏目的想法,表情不变的喝了口汤饼的汤汁。
  美味的品尝着还热的汤饼,
  「……对了,说到以前,我又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嗯?」
  「嗯。……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比如,要给当时的自己什么建议的话……我大概会『别无聊的逞强好胜』这样的忠告吧。」
  「逞强好胜,么?」
  「对。」
  坐在椅子上的大友微微仰视着站立的夏目,如此说道。
  「人类呢,越是重视彼此之间的关系,最终就越要坦率。多少都会给对方带去负担吧,即使如此也应该诚恳相待。」
  「……」
  「刚才对你说的『不要顾忌』也是同样的事情。……嘛,不仅限于铃鹿呢。」
  面对默默注视的夏目,大友讷讷的说道。
  除了言语本身之外,大友说话时的声音以及眼神都传达出了他的真诚心情。刚才在隐隐约约的学生时代话题中提到建议似乎的确有血有肉。
  夏目,用有些诧异、出乎意料的表情,轻轻睁开双眼,注视着自己的班主任。然后在注视之余,老实的点点头。
  从湖上吹来的风拂过讲堂所在的高台。夏目扎着丝带的黑发随风摆动。
  大友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无论如何,不要骄傲自满,放松之余不忘努力。三年级也会参加明天的课堂,尽量别熬夜。」
  「是。……啊,报歉打扰您吃饭了。」
  夏目最后礼貌的低头道歉,大友挥挥了筷子,一边继续吃起汤饼一边目送向讲堂走去的学生。
  「……虽然会很辛苦,要努力啊,夏目。」
  之后的片刻时间内,大友的周围悠闲的响起夜风吹过的声音和「嘶、嘶」的吃饭声。
  但是嚼着面的大友脸上突然浮现出了苦色。
  他抱着碗看旁边看去,一只猫在月光下横穿过讲堂的庭院。
  毛发光润,很机灵的三色猫。
  大友一边嚼着面,一边厌恶的看向靠近过来的猫。猫笔直的朝大友走来,来到大友的椅子跟前时,屁股轻轻坐下,抬头看向吃饭的大友。
  大友咽下嚼了很久的面,然后无何奈何的开口说道。
  「……果然是塾长么。嘛,感觉似乎是……」
  然后猫弯曲了长长的尾巴。
  「『感觉似乎是』可就麻烦了。要是连潜入的式神都察觉不到,招你来当老师就没意义了。」
  文雅的女性声音出自大友的上司——阴阳塾的塾长,仓桥美代。这只三色猫是她的式神。在大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来到了合宿。
  「特意从东京操纵式神,真是辛苦呢。」
  「是呢。嘛,我也已经到了被称为『婆婆』的『年纪』,虽然有『衰老的自觉』,但这种程度的事情还算不上辛苦。毕竟是为了可爱的学生们。」
  「……哈,哈哈……真可靠。你的耳朵还很健康呢……」
  大友看看一边,发出了干巴的笑声。顺便一提,「年级」、「衰老」正是前几天大友和木暮的聊天中提到塾长时说过的话。看起来当时所有的对话都被她听在耳中。
  「……真是不能大意呢。这样看来,那帮孩子们的『作战会议』也偷听到了吧?」
  「别用这偷听这种不好的说法,应该说是在守护他们吧?而且你当时已经察觉到了我吧?毕竟当时『你也』在场。」
  「我才是为了监督的责任,与为了自己兴趣的偷窥狂相提并论实在是不情愿——」
  「啊,这样说起,在那群孩子之前,我对『你』也有监督的责任吧?」
  在月光下,抱着碗坐在椅子上的大友伴随着心中低等级的厌恶应酬着眼前仰视他的这只三色猫。如果刚才被偷听的孩子们能够注意到两个人的争论,比起发怒更会目瞪口呆吧。
  「但是,那群孩子看起来比想象中往更理解的方向前进了。值得高兴。」
  「呀,现在还不能确定吧?那个年纪的孩子,可不能一盖而论。」
  「啊,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讲吧?我知道我担任了多少年的教职?」
  「谁知道呢。塾长到底当了几个世纪的塾长,像我这种人怎么能够窥测……但是,这想一来,差不多咱们也不用主动的给他们帮助了吧?给他们这种无用的自信,反而会更加麻烦……而且如果他们能『依靠自己逃脱』,我的负担也会减轻。」
  大友特意露出了小人物般的亲切笑容。虽说如此,想到这种笑容也有适合自己的地方,大友不由得困扰起来——应该说这就是和塾长的差距么。
  猫的眼神如同看着满是跳蚤的野狗摇晃尾巴似的,半睁眼睛眺望自己手下的讲师。
  然后,
  「……是呢。」
  如此说道。
  「就是说,大概到了也要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虽然是自己的提议,但大友听到塾长的回答后脸上闪过了意外的表情。按照大友的预想,塾长应该会「还太早了」飞跑过来才对。
  「……可以么?」
  「现在不能马上断言。但是,大友老师也请『做此打算』吧。」
  猫说完后,突然从地上站起。
  背过身去,没有打招呼就向讲堂方向离开。大友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目送着猫……
  突然意,
  「……『鸦羽』的事,你知道么?」
  猫突然停住脚步。
  一刻的沉默之后,
  「不知道。」
  传来了这样的回复。
  面对依旧没有回头的猫,大友淡然的继续说道。
  「被封印在阴阳厅的那个,似乎是复制品。」
  「……是这样么?」
  「嗯。而且,我听说真品就在阴阳塾里。」
  「……从哪听说的?」
  「那家伙。」
  猫回头看向大友。
  大友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盛有汤饼的碗和筷子,表情与平时别无二致,注视着塾长的式神。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若无其事的视线,满不在乎的沉默。但是看到的人都能明白吧。在这个无心的空间中,正在进行着极其高级并且剧烈的乙种咒术拉锯战。
  不久后,猫就像真正的猫似的转过头,摇晃着尾巴消无声息的向庭院走去。
  大友也表情依旧,
  「——塾长?」
  喵,猫叫了一声。
  大友苦笑一起,继续吃起已经冷掉的汤饼。
  
  4
  
  各自洗完澡后,学生们按照年级和男女之别进入了各自分配到的大房间中。
  关于睡觉前的准备,不用说,就是所谓许多人挤在一起睡。本来这是适合玩扑克和扔枕头的好时机,但班里已经没有人还剩余做这些游戏的精神了。
  所有人都铺完被褥后,某人顺势关掉了灯。而且由于合上了墙上的板窗,关掉灯后房间内变得漆黑一片。考虑到这样会有些危险,所以把台灯摆到了走廊里,仅仅一晚的话就这样凑活了。
  在房间熄灯后,春虎也,
  「……啊,终于可以睡觉了。」
  力气耗尽一般躺进了被子里。
  与京子、天马还有铃鹿刚才的对话,极大的刺激了春虎。实话实说,现在脑袋里还完全是刚才的场景。不过,身体的疲劳程度也接近了极限,此时不要胡思乱想,赶紧入睡才是正解吧。
  冬儿和天马也并排铺好被褥,马上躺了下来。虽然就在身边,但没有说话的意思,大概和春虎一样不想再多做思考。
  还有一个人。
  「……还好么,夏目?」
  躺下的春虎向旁边看去,轻声问道。
  由于隔着拉门透过来的微弱亮光,姑且还能看清彼此的身形。夏目也换好睡衣,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夏目铺床的地方是在房间角落靠墙的位置。虽然房间很大,但睡觉的人也很多,每个人得到的空间因此显得狭小。简而言之,春虎的铺盖和夏目的铺盖之间的空隙只能放下一本教科书。
  「……太、太近了。」
  「这也没办法吧?」
  「……那个,翻身什么的……」
  「没问题,我不会的。……啊,呀,我会注意不翻身的……」
  大概对自己的睡像没什么自信吧,春虎后面的回答含糊不清。夏目沉默的显出怒容,春虎也不自不觉的难为情起来,闭上了嘴。
  夏目看上去有些慌张,这也理所当然,与这么多人在同个房间睡觉还是第一次。更何况周围全是男生。想到只有自己一个女生时,不可能心平气和吧。春虎有些同情她,但也束手无策。
  「怎么样?把那个替身留在这,你悄悄去别的地方睡?大概会睡得更安稳些吧。」
  春虎试着小声提议,但夏目摇摇头。
  「没关系。我——我也累了。」
  下意识的发出了本来的声音,夏目慌忙变回了声调。原来如此,看起的确是累了。刚才的会谈对夏目来说比起别人更加消耗精神。
  夏目把身体转向了春虎的方向,向上拉被子,甚至盖住了嘴。
  「那个……春虎。」
  「怎、怎么了?」
  「那个……周围都是男生,确实有些不安……你要好好的呆在旁边。」
  「哦……」
  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夏目此时的表情。但是春虎不知为何感到自己脸红起来,回答道。
  「毋须挂心。」
  从两人之间突然传来了声音,春虎和夏目在被子里都身体僵硬起来。
  「今宵,夏目大人之身就由坤来守护。『不论何人』,一指不得触碰。」
  是坤的声音。虽然没有显露身形,但用扫兴的口气做出宣言,特别是在说到「不论何人」时特别的用力强调。
  「当然,『夏目大人』睡像不整时,坤亦会『适当处置』。请安心。」
  明明没有实体化,但总感觉坤用余光瞪向夏目的面容浮现眼前。「我、我的睡像很好!」夏目用变尖细的声音反驳道。
  不论如何,只要有坤负责看守,的确让人安心。春虎「报歉,拜托你了」对式神说道。
  「——那么,晚安,夏目。」
  「嗯,晚安,春虎。」
  「……」
  「……」
  「……呀,但是,果然太近了。」
  「……是呢。」
  一脸慌张的样子,啊哈哈,发出了空洞的笑容。夏目大概也是同样的笑脸吧。坤像是有些急躁,小声咳嗽。
  只是,
  「……好近……」
  夏目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举止慌张起来。
  转身背对春虎,身体来回扭动——像是在闻上衣衣领处的味道。
  「……嗯?怎么了?」
  「啊,呀……」
  夏目的话含糊不清,停下了身体的动作。
  此时又是坤,
  「……不能忍耐一日么?」
  马上用戏弄的口气说道。春虎歪了下脑袋不明所以,而夏目则咬紧了牙齿。
  没过片刻,朝向春虎的后背再次蠕动起来……
  「……我想去趟厕所!春虎先睡吧!」
  突然离开被子,穿过房间迈进了走廊。
  「什、什么?」
  春虎呆呆的嘟囔道,旁边传来了坤「哼」的声音。
  
  ☆
  锅炉大概已经关了吧。即使如此,现在的季节也还可以冲凉水澡。
  夏目离开安静的讲堂,小跑向大澡堂。
  大澡堂有男、女之分,但此时已经分不清哪边是男哪边是女。反正两边都应该没有人,夏目走进跟前的更衣室——进入之间姑且确认了周围——偷偷潜入。
  在没有照明的状态下,迅速脱掉睡衣放到筐内。摘下丝带,长长的黑发搭在了洁白柔美的身体上。
  虽然刚入住宿舍时也是同样,而且又没有别人,但在不熟悉的地方裸露身体果然会感到紧张。为防万一身上卷着浴巾,夏目进入了浴室。
  万幸的是,浴室里的水还很温暖。
  月光从靠近天花板、沾有雾气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古老但别有风情的澡池在月光下隐隐约约。里面的水还很满,夏目安心的松了口气。
  想想看,自己用的一直是宿舍里的浴室,在宽敞的澡池里展开四肢已是久违的享受。自从年末、年初回家省亲以来。虽然有水已经凉了几分,但即使如此已经值得庆幸。夏目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压着浴巾向澡池走来。
  但是,
  「啊,不用卷浴巾了吧,都是女生。」
  「喂!适可适止吧!还给我,浴巾!」
  旁边的浴室有先到的客人。而且明显是熟悉的声音,绝对没错,是京子和——铃鹿。夏目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全身凝固。
  清醒过来后,慌张隐形,然后向后方转去。
  但是铃鹿和京子这对奇怪的组合让夏目不由得感到在意。夏目犹豫再三,最终小心的使用全力隐形,留在了这里。全神贯注的注意不弄出声音,静静的,轻轻的,潜入了澡池中。
  然后,侧耳倾听。
  从旁边的浴室传来了京子和铃鹿的对话。看起来讨厌和别人一起入浴的铃鹿当时没有洗澡,京子得知此事后强行把她带来了这里。正直而言,十分意外。毕竟京子在刚刚的交流之前,应该几乎没有和铃鹿说过话,因此刚刚得知铃鹿的本性。
  但是京子用相当习惯的亲切口气,
  「呐?对『十二神将』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惶恐。果然对年幼的后辈使用敬语有些刺痒,我也像春虎一样用名字称呼你好么?」
  「我才不管!那种事!随你好了!」
  「嗯,那就这么定了。铃鹿酱。」
  「『酱』?」
  「不好么,难得这样的机会,友好相处吧。」
  「开什么玩笑!友好相处什么的!认清自己的身份!只有家世尚可的家伙!」
  「才没那回事。友好相处什么的和身分毫无关系。是吧,铃鹿酱。」
  「唔!这家伙真让人火大!」
  传来的铃鹿的绝叫。
  看起来京子一个人镇住了场面。夏目第一次听到铃鹿如此慌张的声音。
  京子在班里也是调解人,说起来就是拥有大姐姐般的气质。性格上有胆小的成分,面对虽说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但毕竟是自己的后辈的铃鹿,似乎也能作为前辈无所顾忌的相处。这种交流能力,以及处理人际关系时的「胆识」,真不愧是名家的千金。
  眼下她也面带笑容的在哄着咒骂讽刺中的铃鹿吧。
  只是,
  「喂,把浴巾还给我!快还给我!」
  「真是的。都已经看光了,到了现在还计较什么。」
  「喜欢暴露什么,太糟糕了!只有你这家伙才会以此为乐!」
  「啊,真过分。我才没有这种爱好呢。只是不明白明明同是女生,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闭嘴,荷兰乳牛!」
  「喂,铃鹿酱?我第一次听到如此失礼的话呢。」
  「别人都不说的话,就由我来说,你这只猛牛!」
  「真是的。我也没有办法啊。今天我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一直洗澡时,发现比我大的还有许多人呢。」
  「你、你……!这个发言已经,还有这种胜者组的视线!言外之意把还自己当成了『大』的一方!」
  「不用这么在意也没关系呦。铃鹿酱从今往后还会……」
  「去死!快去死!」
  就连在梦中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在互相认识了彼此的存在以来,夏目第一次由衷的对铃鹿产生了共鸣。大概从此时开始,她才对铃鹿有了俗称的「同伙」之感。
  不过,京子简直没有认真回应的样子。
  用满不在乎的口气,
  「呀,我很高兴呢。没想到那位『神童』也能够像这样说话。」
  「……我要声明,真的,真心诚意的声明!我对那个没有兴趣!」
  「呀。就算是我也没有呢。我只是普通的喜欢男生。」
  「啊,是这样啊!嘛,太好了。那么,回去睡觉吧!」
  「好。出去喽!从浴室出去喽!」
  「你喜欢春虎么?」
  没有被发现只是由于幸运。
  夏目完全忘记了隐形,在和铃鹿同样的时机下,
  『噗!』
  喷了出来。
  不过,现在不能慌张。要镇定。把隐形的事丢在一边,夏目把全身的注意力向双耳集中。必须集中精神。
  铃鹿最终,
  「我要杀了你!」
  「啊哈哈哈。不用害羞也没关系的。」
  「啊啊啊啊!」
  从浴室的隔墙对面传来了不似人声的回响。由衷的共鸣已经上升到了发自灵魂的同情,即使如此,不论如何,夏目还在拼尽全力的竖着耳朵。
  「不要——你这家伙——不要。我,要回去了——!」
  「哦吼吼,我不会让你逃掉的,铃鹿酱。」
  「别抱住我!别摸我!这个动作是怎么回事!这是犯罪!呀!」
  「呀,真可爱呢。」
  「呀——!」
  夏目聚精会神的泡在澡池里,抱着膝盖,混身颤抖。在墙的那一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
  真是没想到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是说,那才是女生之间的标准模式?自己如果作为女生入塾,大概会也遭遇同样的处境。老天饶了我吧。
  然而,
  「那个混帐笨蛋早就被我迷住了!而我完全——完、全没有!」
  铃鹿像是哭喊般的大叫。夏目睁开了双眼。
  「唉,说谎吧,真是这样么?」
  「是的!话说,放开我!」
  夏目心跳加剧。明明锅炉已经关闭,但泡在澡池里的夏目,脸颊却瞬间发热。
  但是,京子——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沉着。「哼……」嘟囔了一句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取而代之的是,
  「……但是呢。铃鹿酱,夏目又如何呢?果然有些难应付吧?」
  京子突然发问。不,不是突然。恐怕这才是正题。她早就计算好了时机吧。
  铃鹿吸了口气。夏目也全身僵硬起来。
  片刻的沉默。
  像是为了打破这段沉默,
  「……嗯,报歉。但是,我是知道的。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些生硬。但是呢,夏目是个好人。只是有些笨拙的地方而已……」
  京子难为情的向铃鹿说道。铃鹿一言不发。夏目在紧张之余向墙的对面集中注意力。
  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在此期间,谁也没有开口。
  然后,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铃鹿缓缓说道。
  「——唉?」
  京子问道。接下来响起了从浴盆起身的水声。
  铃鹿,
  「那家伙……太狡猾了。讨厌。像那样……」
  这句没有丝毫掩饰的话刺中了夏目的胸口。
  传来了铃鹿「呸嗒呸嗒」走路声,从浴室回到了更衣室。京子「铃鹿酱!」追在了后面。
  随着一声更衣室的开门声,两个人的动静从墙的对面消失了。夏目泡在澡池里,一动不动。
  大友的忠告在脑海中重现。越来越重要,最终坦率就好。应该诚恳相待。夏目闭上了双眼,怀抱着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思念——把脑袋没入热水中冷静一下。
  渐渐变温的热水中,长长的黑发松散漂荡,夏目死死的抱住膝盖。
  
  5
  
  深夜。阴阳塾塾长仓桥美代独自留在塾舍大楼的塾长室内加班。
  古典沉静的内部装潢,数个精心设计的私用家具,随着年岁增长仍然保持着气度和礼节,和房间的主人十分相配。她自身也觉得比起在家中自己的卧室,呆在这里的时候更像真正的自己。家主的位置已经让给儿子后这种感觉尤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大多局限在阴阳塾内,大概因此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然后,已经从事半个世纪繁重业务的仓桥塾长,最近过度的工作已经让老骨头有些吃不消了。作为老朋友的咒搜部部长、天海大善经常面带笑意的提起类似的事情。不用大友多说,自己这帮人已经逐日老去。
  「……至少想看到那帮孩子的未来呢……」
  在巨大的红木桌子旁,一边处理杂务,一边缓缓的自言自语。
  此时,有人敲了塾长室的门。
  塾长的脸色瞬间一变。
  没有察觉到。身为阴阳塾塾长的自己居然在塾长室的门被敲响之前,都没能察觉到接近的敲门者。
  「……」
  塾长摘下眼镜放到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盯着门。
  学生自不必说,大部分讲师都已经下班回家,几乎没有人还留在塾舍之中。但是看守正面入口的两个式神——阿尔法和露米伽没有在事前做出报告。
  塾舍大楼的结界也看不出异常。难以想象外部的人突破了数重张开的咒术安全措施然后来到了这里。——但是,如果自己眼前的情况是事实,那么不论如何自己也无法与对方匹敌。如今已经束手无策了。
  「……是谁?」
  塾长做好觉悟,丝毫不露声色,用稳重的声音盘问。
  从门的另一面传来了回答。
  「是我。」
  这个声音让塾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十分令她意外的来访者。
  「稍等片刻……」
  塾长说完后离开椅子,走近门旁,打开锁。
  门开了。
  站在走廊里的是一名男性。
  看不出年纪。像是三十岁左右的外表,但头发中夹杂的白发说是五十多岁也不为过。戴着金属框的眼镜,镜片深处的眼眸显得知性却又有些黑暗。合身的和服打扮让人不禁连想到古代的文人。
  「这可真是……」
  抬头看向来访者,塾长非常怀念的喜笑颜开。
  「真是稀客呢。」
  「傍晚时分,打扰了。」
  男人用感受不到感情却极有深度的声音说道。
  塾长开着门后撤了一步,迎接男人进屋。男人轻轻一礼,没有发出脚步声进入了塾长室。
  塾长关上门,
  「你有多少年没来阴阳塾了。」
  「……」
  「如此说过,式神先生也来东京了吧。刚好我的一个学生受了不少照顾。你和他一起来的吧。」
  「……」
  听到塾长的话后,男人没有回答。比起刻意的无视,更像是单纯的没有在意对方。他走到房间的正中,没有坐在劝坐的椅子上,站着眺望起室内的书架。看上去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确认似的视线。
  总觉得他混身缠绕着冰冷。
  即使如此,塾长还是不改亲切的态度。
  「如果顺路来此,之前联络一下就好了。托你的福,我可是吓了一跳。不要戏弄老年人。」
  就像是上了年纪的母亲面对自己的儿子——也如同当时的班主任怀念曾经教过的学生,坦率的交谈。实际上,这个男人过去曾在阴阳塾学习过。他是这里的毕业生。
  但是,
  「——请停下那个『乙种』吧。我不是作为毕业生到这里来的。」
  冷淡,如同冰水的触感,男人严厉的说道。
  塾长仅在一瞬之间露出了哀怜的眼神。
  但是她的表情马上变了回来,
  「失礼了。」
  郑重的低下了头。
  「那么让我再问一次。——本家,今晚有何用意?」
  仓桥家的前当主恭敬的请示。
  土御门家现任家主、土御门泰纯平静的回以冰冷的视线。
  




本帖最后由 失误小忍 于 2012-11-8 18:07 编辑


第三章 就是说,她——
  
  1
  
  冬儿醒来时,天还未全亮。
  旁边的天马还在睡。不仅是他,大部分的同学都还睡的香甜。从板窗透进来了淡淡光亮,轻轻的鸟鸣声也隐约可闻。看来刚好是黎明时分。
  即使再睡个回笼睡,大概也睡不着了吧。冬儿钻出被子,注意不出弄出声响,安静的离开了大房间。
  到盥洗室洗完脸,走到了讲堂外面。
  大概是因为背面直接就是森林吧,讲堂的周围雾霭茫茫,不过走到庭院就可以欣赏到沐浴着朝阳的富士山美景。冬儿对自然景色没太大兴趣,即使如此仍然眯起眼睛,出神的眺望远方的风光。
  然后,
  「冬儿?」
  从背后传来了招呼声。是夏目。从背面的树林方向来到了讲堂的庭院。
  夏目已经换好校服,大概起床很久了吧。
  「果然还是睡不好么?」
  「嗯……只睡了一小会。想着不能睡得太死,所以晚上一直醒着。」
  冬儿寻问后,夏目腼腆的回答道。
  不过,睡得时间不长但脸色并不坏。不如说比起昨天晚上交谈结束时舒畅得多。
  冬儿瞥了一眼夏目的身后——她过来方向上的杂树木,也就是那个白色土房所在的方向。除了早晨的散步之外,她更像是回到和昨晚相同的地方,独自一人再度回味当时进行的对话吧。
  「……明白了许多事情——」
  「唉?」
  「但没有实质上的进展。嘛,交谈什么的,基本上进展缓慢。」
  冬儿重新看向富士山的方向,像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话题。他本人明明是在背后操控、如同主宰般的存在,却擅自使用这种口气,应该说十分有冬儿的风格吧。
  夏目有些奇怪的,
  「正直而言,昨天晚上冬儿做了不像冬儿的事情呢。」
  「是么?」
  「是的。冬儿感觉上总是独断专行,自力更生。」
  「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是可怕。」
  「但是……谢谢。」
  「没有被你道谢的理由吧,现在说谢谢还太早——不过,应该予则取之吧。」
  听到冬儿目中无人的委婉说法,夏目扑哧一笑,花枝乱颤。
  然后站到了冬儿身边,一同眺望富士山的景色。
  朝阳辉映下的灵峰,美得富有神秘之感。此外,将诸般景色映入湖面的山中湖也像是一幅名画。
  夏目突然开口,
  「冬儿,春虎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率,正直呢。我再次感到你们很厉害呢。」
  冬儿用「什么啊」这样的眼神看向夏目的侧脸,但是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向他征求意见。
  夏目也没有察觉到冬儿的视线,目不转睛的眺望着富士山。
  然而,突然像是坚定了某种决心,
  「……冬儿,大连寺讨厌我。」
  「……大概吧。」
  「我觉得有诸多理由,我也不擅长应付她。面对她——总是坦率不起来。但是,那个呢,我觉得不是因为被她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也不是因为被她抓住了弱点……当然,『十二神将』,正在从事夜光的研究等等,大概也只是不擅长应付的原因之一。比这些更加重要……最为重要的原因是……」
  「……」
  听到夏目这番坦白的话,冬儿只是若有若无的随声附和。夏目想说要的事情——即使夏目不付诸言语也能传达出来的事情,冬儿已经非常明白,不需多做解释。
  「……她讨厌我。」
  夏目重复着这句话。
  「但是,我想用更加坦率、更加正直的态度去对待她。我觉得必须如此,也想这么去做。所以,为了消失对她的不擅长意识,要怎么做才好呢?我思考了一整晚。」
  「……听你的口气,已经得出结论了呢。」
  「嗯。……只是,那个……可能的话想听听冬儿的意见。」
  夏目紧张得脸红起来,害羞的问道。
  冬儿做了明确的回答。
  耸耸肩,平淡的,
  「向春虎告白吧。」
  「……」
  夏目的脸颊眼见着就像煮熟章鱼似的越来越红。冬儿看着夏目,抿嘴一笑。
  结果,夏目对铃鹿的不擅长意识明摆着就是因为铃鹿喜欢「对春虎」多嘴。而且,夏目也察觉到了铃鹿对春虎的思念——本人肯定会否定吧——实际上是「什么形式」。夏目也不是笨蛋。不论铃鹿嘴里怎么说,她和春虎聊天时候生龙活虎的样子都不得不让人感到在意。
  所以,才难以面对。
  不论如可——感到了危机。
  「但是——」
  冬儿感慨深沉的继续说道,
  「是这样么,你终于有这个想法了么。」
  「不、不、没有,那个,我并没有……告、告白什么的……才不是这么回事。暂且,想、想确认下春虎的心意什么的……什么的……」
  就连坤也比不过的害羞程度,而且完全恢复了本音。夏目磕磕巴巴的做着虚幻的抵抗——本人觉得有着重要的差异的说法,当然冬儿充耳不闻。
  但是,夏目得出的结论,在根本的问题上与冬儿意见一致。
  大概很难得知铃鹿的真心。但是,如果能够了解春虎的心意——在某种程度上把握春虎的真心,夏目就可以和铃鹿正面相处了。
  不论春虎的如何回答,夏目都觉得自己「不会动摇」。
  「嘛,越快越好,快去吧,把他叫醒。」
  「这、这么急!本来,特意把他叫起来什么的……做、做不到!」
  「好了,去吧。迟则有变。」
  「这是纤细的问题!」
  夏目固执的拒绝,看起来在女孩子的心情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跳出选择情景和时机的问题。冬儿明显的摆出麻烦死了的表情。
  然后,
  「啊,找到了!夏目!冬儿!」
  当事人春虎从讲堂走来。夏目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大家都开始收拾铺盖了。」
  春虎大呼小叫着走出庭院。夏目慌忙失措,冬儿敲了敲夏目的后背。
  但是,
  「知、知道了!铺盖呢!马上回去叠!」
  夏目没有看向春虎,从走过来的春虎身边擦过向讲堂的入口跑去。全力的奔跑。擦身而过的春虎愕然的张着嘴停下了脚步。
  冬儿半睁眼睛看向夏目离开的方向,
  「……胆小鬼。」
  毫不留情的说道。
  春虎挠着头,面带迷茫的走近冬儿身边。
  「怎么了,夏目那家伙?」
  「没什么,嘛,和平时一样。」
  「不对,刚才明显和平时不一样吧,冬儿。」
  「没有、没有,只是有没有写在脸上的区别,实际上那家伙和平时一样呢,春虎。」
  春虎看着脸色豁达的冬儿,感到奇怪的扭起脑袋。之后突然察觉到了眼前的风景,「哇,富士山真厉害呢」脸上浮出笑容。这家伙也是一样呢……冬儿用冰冷的视线看向旁边,似乎在说着这样的话。
  「但是……大连寺也很可怜呢。竞速比赛也要有个限度。」
  「哈?你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嘛,快到早饭的时间了。走吧,春虎。」
  冬儿敲了下恶友的肩膀,跟在夏目后面向讲堂入口走去。春虎皱起眉毛,但最后眺向富士山微微一笑后,也追上了冬儿的脚步。
  
  2
  
  实技合宿第二天,和三年级的共同课程终于到来。春虎等人的班级和三年级的班级一起向属星神社的院内移动。在这个角落处的广场展开相当正规的「咒术合战」。
  负责监督工作的人是大友和三年级的班主任。也算是奇遇,正是那位在升入二年级的进级实技考试中受到过照顾的、原祓魔官老讲师。
  顺带一提,他的名字叫藤原。在那个考试之后,仍然在继续帮助冬儿控制鬼的训练。在二年级的班里看到冬儿后,
  「期待你的表现,阿刀。」
  用直爽的声音打个招呼。冬儿耸耸脖子,轻轻挥手。
  课程的内容很单纯,就是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咒术对决。二年级对三年级,也就是存在不利条件的咒术战。除事先准备好的咒符,不许使用其他咒术用具。不过规则上可以使用定下契约的式神。某方认输、或是在一名监督老师判定了胜负时比赛就会结束。反言之,只要不满足这两个条件,战斗就会一直进行下去。可以说是十分残酷的规则。
  早晨清净的院内。在讲师们张开的结界中,学生们开始了咒术合战。
  不用多说,考虑这是到人数三比一的战斗,单纯在咒力总量上来看,二年级有压倒性的优势。
  即使如此还是三年级的胜率更高。
  这就足以说明夏目用「半职业」来评价三年级的理由了。虽然有个体差异,但总体上三年级更加优秀。春虎至今为止已经亲眼见过数位专业阴阳师及其技能,由他看来,三年级当中已经有许多学生就算说是拥有资格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反观另一边,二年级刚刚真正学习甲种咒术没有多久。在三年级连接放出的咒术面前似乎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春虎的同学们也不惶多让。最为显眼的果然是夏目和京子。
  与包含京子在内三人对战的三年级学生,简而言之就是运气不好。对付京子的护法式白樱和黑枫就已经竭尽全力——就算是能勉勉强强同时应付这两个式神,这位三年级生已经算是相当的好手——但同时还有两位二年级生向其进攻。胜负瞬间已分,藤原讲师一脸苦色。
  夏目更加厉害。特别是在一对一决胜的时候,甚至没有招出自己的式神——北斗,就清描淡写的结束了战斗。应该说真是威风么,本来就是优秀的咒术师,但最近更加精进。京子也发出了尖声欢呼,称赞夏目的胜利。
  顺带一提,铃鹿不参加这次的比赛。学生们似乎难以和已经是国家一级阴阳师的铃鹿一较高下。当然,不论是本人还是其他学生都没有异议。
  另外,今天的铃鹿意外的老实,像是在为昨天的交谈而赌气,心情不爽的样子。自然而然的避开了春虎等人。
  特别是——不知为何——躲避着京子。准确来说应该是逃离京子。每当京子想过去搭话时,她马上就变了脸色开始逃亡。春虎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真奇怪呢。那家伙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她们昨天应该在同一个房间,京子大概做了什么吧。」
  冬儿似乎看穿了京子想要拉扰铃鹿的举动。真是太好了,自言自语中微微流露出这样的微妙感情……夏目听到春虎和冬儿的感想后,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冬儿最终没有使用鬼之力就结束了战斗。姑且算是赢了,但却让人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对待比赛。藤原讲师不满的吊起一侧眉梢,而当事人冬儿则佯装没看到。
  「怎么了,冬儿。虽然我觉得还不至于『变身』,但为什么不用课上学的鬼之力?」
  「在这种时候用出来太可惜了,会贬值的吧?」
  冬儿平淡的耸耸肩。是这样么,春虎如此想到,这就是冬儿的韬光养晦吧。大概冬儿不打算在不可靠的人面前展露出鬼的力量。
  顺带一提,天马的回合中二年级输了。虽然也有其他成员的问题,但天马本身也不擅长与人一较高下。比赛结束后,意志消沉的垂头丧气中。
  接下来终于要轮到春虎了。
  「……别紧张……」
  迅速解除隐形的坤在春虎脚边小声提醒,刚刚出阵就干劲满满的活动起肩膀。
  在春虎将要进入结界,
  「好的,那么在上午的比赛就到此为止吧。下午继续。去吃饭吧。」
  大友悠闲的说道。
  
  ☆
  第二天的午饭是外卖便当。春虎招呼夏目、冬儿和天马,一起去院内的树阴下吃了起来。本来也想邀请京子和铃鹿,但两个人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招呼来的三个人一反常态,吃饭的过程中闭口不言。夏目不知为何一直心情不快,冬儿默默的动着筷子。天马刚才的败北——他似乎更为自己的不成熟而震惊,意志消沉的叹着气。
  难得的午饭时间,气氛却有些微妙。
  春虎也敏感的察觉到了,
  「等京子和铃鹿在场时,继续昨天的话题吧。」
  或是,
  「三年级果然很厉害呢,咱们一年后也会变成那样么?」
  或是,
  「在外面吃饭果然美味。这种开放感让人喜不自禁!」
  为了让场面热闹起来拼尽努力,但全都是徒劳无功。而且最终自己第一个吃完了便当,实在闲得无聊,「报歉」,以去厕所为由离开了此地。
  「……不行。至少要把京子那家伙叫过来。」
  春虎挠着头,信步在境内穿梭。
  和春虎等人相同,其他学生们也数人一群,四路分散的吃着午饭。大概京子也在某个人群里吧。属星神社的院内宽敞,四处搜索着实费时费力。虽然也有和坤分头寻找的方法,但随意的召唤式神让他也有些犹豫。
  「她在做什么呢。」
  自言自语的同时,春虎突然想起了铃鹿。
  京子的话,大概有许多同班同学可以一起吃午饭吧。但是铃鹿呢?她本就是一年级生,在春虎等人之外的学生面前持续着偶像的演技,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除了春虎等人外,应该再也没有可以一起吃饭的人了。
  ——说起来,那家伙早饭就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到是也有可能和京子在一起,不过考虑到铃鹿的性格,难以想象她会和第三者有所交集。最多也就是,京子担心想要独自吃饭的铃鹿,强行贴在她的身边吧。
  「……去讲堂那边看看吧。」
  现在,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都在向院内移动。讲堂里应该空无一人,在意别人目光的铃鹿独自——最多还有京子一起——吃午饭,那里是最佳的选择。
  春虎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迅速从院内回到了讲堂。
  首先在庭院里转转,没有人。顺路去背面的杂树林,土房子那边也要搜察。毕竟这片区域太大,不可能搜索得毫无死角,但是越是没有人类气息的地方,就越是值得春虎注意。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铃鹿和京子。这里几乎没有人类的气息,与院内相比一片寂静。
  这样下去,即使找到她们也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春虎无可奈何的打算返回院内,最后暂且再去讲堂里面搜索一遍。
  转到正面,打开入口的拉门。
  里面有人。
  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正在系靴子的纽扣。看到打开拉门进来的春虎后,慌张——弄不清楚是不是这样的表情。毕竟没有露出像是表情的表情——抬起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短发的矮小的少女。身穿纯白的校服,尺寸不合,袖子的前端空余出来。太过矮小的身形看起来比春虎年幼,但实际上是高年级学生。
  少女停住动作,秀丽却表情淡薄的面容,目不转睛的仰视着春虎。如果春虎的直觉正确,微微睁开眼睛的这幅表情大概是在惊讶吧。
  当然,面对不期而至的相遇,春虎也同样愕然。
  「唉?前辈?真巧呢,在这种地方——」
  「切——」
  「咂舌头?明明是久违的相会!」
  「谁?」
  「才不是谁!你之前那样的纠缠我,难道想说都忘了么!刚才的砸舌,明显是在认出我之后的砸舌!」
  「我才不认识什么分家的孩子。」
  「你不是知道我是分家的孩子么!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前辈的名了!」
  「别凑近乎。」
  「喂,你!——这个态度是什么回事?虽然我也没所谓,但如此普通的中伤还是让人恼火!」
  春虎刚升入二年级后,曾经数次交谈过的三年级前辈。之前对方明明厚颜无耻的过来搭话、意图接近,但今天的前辈就像这样的过去全都不存在似的冷淡无情。准确而言,冰冷的无法靠近。
  「消失吧。」
  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再次开始系扭扣的工作。即使春虎自己也没有处好关系的想法,但如此程度的不屑让他感到懊悔和生气。
  春虎咬紧牙齿,俯视着前辈,
  「……坤。」
  前辈系着扭扣的手指突然晃了晃。
  被呼唤的坤解除隐形,实体化,站到了春虎面前。三角的耳机和木叶型的尾巴,如同市松人偶般的幼小少女。
  春虎把双手放在坤的肩上,像是展示给前辈展示似的向前推了一步。坤面带紧张之色,老实的站在前辈面前。
  前辈的视线仍然看在自己的靴子上,但却一动不动。不久后,再次系起了扭扣,仍然顽固的没有抬头。春虎眯起了双眼。
  爱抚起式神的脑袋,
  「呐,坤,下午的比赛一起加油吧~」
  「是、是,春虎大人?」
  「……」
  「好,久违的摸摸尾巴吧。呀,坤的尾巴摸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情舒畅呢~」
  「春、春虎大人。如、如此……突然……」
  「……」
  前辈手指的动作渐渐失去了冷静。数次弄错,解开,重新系。
  最后用出了不必要力气系完靴子后,
  「……我想起来了。好久不见,土御门春虎。」
  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若无其事的说道。春虎放开坤,露出了得意满满的坏笑。
  「唉,好久不见,前辈。……那么,我如您所愿,在此消失吧——」
  「等下。」
  「哦?怎么了,前辈?不是讨厌我凑近乎么?」
  「没有……那回事。」
  「唉?那么前辈,跟我有话说么?」
  「……嘛……」
  「跟我、有话、说、么?」
  「……我……有……话说……」
  前辈双肩颤抖,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了这句话。春虎报仇后心情舒畅,满足的点点头。看着两个人交谈的坤面部痉挛,不过大概是错觉吧。
  「……肮脏。利用幼女做诱饵什么的……」
  「呀,上钩的家伙又是谁呢。」
  「这样的话,至少要让我带回去。」
  「才不会给你!你到底有多喜欢幼女!」
  「明白了。那么,尾巴的话也能忍受——」
  「哦?你在说什么呢,前辈。我从来没有说过会让前辈摸尾巴——」
  「……………………」
  「——啊,真是的,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只是一会儿的话也可以。呐,坤?」
  「是……」
  明明没有表情却阴气迫人,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到。春虎许可后,坤无何奈何的把尾巴朝向了前辈。前辈「哦」感动得声音颤抖,把手伸向坤的尾巴。
  沙沙,沙沙,沙沙,细心的抚摸,
  「……最棒了。」
  「……确实。」
  「……好想要。」
  「不会给你。」
  放置不管的话甚至会把脸蹭上去。春虎计算着时间,「坤」——包含着对式神的道歉之意——喊道。
  坤迅速收回了尾巴,自己也若无其事的躲到了春虎身后。把主人当成盾牌对护法式来说大概是不应有的行为,但在这个场合上应该不会被责备吧。前辈暂时也满足了,没有继续发牢骚,视线追着看向逃到春虎身后的坤。
  之前见面时也是,这个前辈的爱好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实在让人害怕。驱散了这种念头后,春虎终于恢复了冷静。
  「说起来,参加合宿的三年级班级,就是前辈所在的班级啊。真是奇遇。」
  昨天春虎等人来到合宿地时,三年级正在神社背面的山中进行训练。晚上回来后,晚饭时间和洗澡时间都和二年级错开,所以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
  「为什么刚才要装作不认识?之前明明刻意过来向我搭话。」
  「……不想被人知道我在这里。」
  「什么?——啊!难道说你在逃课?说起来,若不是逃课,不论如何在上午的课中都能看到你!」
  春虎惊讶的笑了笑。
  「都来参加了合宿还要逃课么,前辈真行呢。」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没关系的,不用害羞。」
  「我没有逃课。」
  「又来了。那为什么没参加上午的课程呢?」
  「因为是例假。」
  「……」
  「因为是例假。」
  「……报、报歉。我没打算……」
  「我,现在——」
  「真的很报歉!是我的错!」
  全面败北的春虎低下脑袋,满脸通红。如果是冬儿大概「真辛苦呢」一句话就带过了,但春虎作为一名健全、纯清、晚熟的男生,除了道歉逃跑以外,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
  先辈还是如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不同于以往的是装酷似的耸了耸肩膀。就是在一瞬之间逆转,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矮小的身体极其勉强的俯视着低下脑袋的春虎。
  「知道么?女孩子,每个月必有一次——」
  「我、我知道!啊,呀,知道的也不详细,那个!」
  「我只是在独自一人休息而已——」
  「是呢。原来如此!前辈怎么可能会逃课呢!」
  「用无理的怀疑——挑衅——」
  「对不起!对不起!」
  「冲我大吼。最可恶了——」
  「全是我的错!真的非常报歉!」
  春虎几乎以脆地求饶的态度全力道歉。大概——不是大概,这是前辈对刚才的报复,即使心知如此,春虎也束手无策。
  面对全力挥舞白旗的后辈,前辈乘胜追击。
  用鼻子笑了笑,
  「……切……」
  「唔!……嗯……」
  咬紧牙齿忍耐住揍她的冲动。
  虽然是由于前辈一开始的无情,但愚蠢的是故意找碴的自己。春虎对自己之前的行动极其后悔。
  「那么?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呀,要说的事情什么的……」
  「这样?那么,关于女生的身体……」
  「说起来,我从下午开始还有咒术合战!三年级的前辈看起来超强,前辈能给我什么建议么?」
  「咒术合战?就是用甲种咒术的那个比赛?」
  「是!请前辈一定要多多指教,多多鞭挞!」
  伸直后背如此问道。
  前辈,哼,把手抵在纤细的下巴处,
  「如果对手是女生,以『那天』为目标的话——」(PS:就是例假)
  「不论如何,这也太鬼蓄了吧!」
  「天真。真不愧是——」
  「和那个没关系吧!这是做人的底线问题!」
  「以女人为武器的敌人战无不胜——」
  「这样的话,我已经不想战斗了!」
  太讨厌了,春虎感叹道。想哭。不对,是已经快哭出来了。大概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困境,坤也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主仆只一起能咬紧牙齿面对难以忍受的屈辱。
  不过,前辈大概也对复仇感到了满足——或是单纯的厌倦——改变了几分语气,「是呢」歪起了脑袋。
  「建议……姑且随去做吧?」
  「……哇,承您美意,万分感谢……」
  「我是认真的。」
  前辈面无表情,声音的音调也没有变化。
  「咒术最重要的地方是『型』,位于根本之处的是法则。实际上,追根结底,就是『程序』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正经言论。春虎迷茫之余,「哈」,暧昧的回应道。
  「比如说,式神就是不错例子。」
  「式神……么?」
  「式神也可以称为『式』。这个『式』和初等数学中所说的加减法的『式』拥有同样的意思。」
  「唉?是这样么?」
  春虎在纯粹的惊讶下开口寻问,先辈平淡的「是」肯定道。
  「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式神的『式』在根本上也是同样。只是基础理论和规则与数学不同,但作为『法则』的东西一成不变。」
  「……但、但是,这些话太过跳跃……」
  「你有手机了么?
  「有,怎么了?」
  「你能理解所有的内部构造么?」
  「不能。」
  「但是,你知道里面有『构造』吧?里面有严密的『构造』,只是你不了解而已。式神也是同样。实话实说,『人类』亦然。将『人类』的根本也当成『构造』的这种看法,正是咒术的出发点。咒术这种技术就是操纵『理解』和『不理解』这种『构造』之间的极限领域。」
  「……」
  实在大吃一惊。从来都没想到会从前辈口中——从『这位』前辈口中说出这样的台词。
  实际上,前辈所表达的意思,现在的春虎几乎完全无法理解。只是不由得感到这是站在极高位置处的「咒术观」。
  「但、但是,咒术是法则或是构造什么的,与刚才所说的随意去做不是矛盾了么?」
  「没有。」
  「那么——」
  「但是,这就是『咒术』。咒术这种『法则』的特异之处,就是包含这种矛盾在内的『咒术』——这种『构造』。就连矛盾也涵盖在内、作为全体确定而成的法则性,最终产生的泛用性、柔软性。这是最麻烦的地方,也是最有趣的地方。」
  只能哑口无言。在春虎看来,这个建议完全超出自己理解能力。
  只是,
  ——说起来……
  以前,大友也说和前辈刚才所说类似的话。虽然可能充满矛盾,但矛盾本身正是咒术——大意如此。用这种大道理哄骗学生十分方便,实际上也的确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大友也并非信口开河。
  前辈也能理解春虎的迷茫吧。
  「说得简单些,就是应用的问题。用随意的发散思维战斗就好。」
  虽然有些偏离刚才的话题走向,前辈做了简单易懂的解释,重新提出了建议。
  「……非常感谢。」
  春虎坦率的道谢。
  ——三年级果然不同凡响呢……
  绝非寒暄的心感佩服。不过前辈以认真的表情又加上了一句「多夸夸我也没关系哦?」明显是多余之词。
  「……但是有些遗憾呢。难得的机会,也让我见识下前辈的咒术吧。」
  如果前辈会参加咒术合战,就可以看到这位前辈的「实技」。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感到无可奈何之余也有些遗憾。
  但是前辈,
  「我已经展示过了。」
  「唉?啊,就是之前相遇时的隐形么?」
  「诅咒。」
  「什么时候?在哪?还有对谁?」
  「再等一下。已经没有人捣乱了。」
  「不要一边看着坤一边说出如此深有意味的话!说起来,诅咒的对象明显就是我吧!」
  「开个玩笑。」
  「太恶趣了!」
  「我不会做出让坤酱哭泣的行为。」
  「……突然之间就加上了『酱』。」
  「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会笼络这个家伙,和坤酱站在同一立场——」
  「我才不会把你变成式神!」
  结局一如往常。自己刚才重新评价了前辈真是笨蛋的举动。说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流让春虎感到有些可怕。
  前辈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那么,我走了。」
  「是,是。姑且感谢下你的建议。」
  「再见,主人——」
  「好,去吧,快滚。」
  前辈终于起身,道别后小跑着离开了讲堂。春虎和坤深深的叹了口气,目送着前辈矮小的背影。
  
  唉?那个人不是在休息么——数分钟后,春虎才注意到。
  在下午的咒式合战中,春虎所在的队伍面对三年级迅速取胜,将被骗的怒火全都转化为了咒术也是胜利的原因之一。
  
  3
  
  实技合宿的训练全都结束后,已近将近下午六点。
  中途几乎没休息,二年级和三年级全都筋疲力尽。不过想到合宿就此拉上帷幕,虽然劳累也流露出了成功喜悦。
  之后,包含离开的准备在内,在回东京前还有不到一小时的自由时间。班上的同学一边体验着放学似的轻松,一边回味本次的合宿。有许多在一起上课的三年级生也过来交流。到处都能看到用手机拍照留念的场景。
  参加合宿之来第一次像是学校风格的和平时间。
  只是其中当然也有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人。夏目就是其中之一,完全没有回味合宿生活的从容。不如说正以紧张得接近顶点的状态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慌慌张张、心跳不已的寻找春虎的身影。
  表情和态度上都充满了紧张和焦躁。明明还没有找到春虎就已经如此不堪。
  在昨天睡觉的大房间里见到了冬儿,
  「哦,冬儿!」
  「哦,夏目,你已经做好回去的准备——」
  「看、看、看到春虎了么?」
  「嗯?说起来似乎没看到——」
  冬儿普通的回答,片刻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随意的坐在塌塌米上,抬头看向夏目,
  「是这样啊,还没告白么?」
  「我忘了!而且,才、才不是告白。只、只、只是确认而已……」
  「所以说,在今天早晨……」
  「怎么可能!之后还有课程什么的,绝对不行!」
  压低声音,脸色通红,夏目如此宣称。冬儿把双手放到背后,冷眼看着夏目。之后在回京的大巴上也无处可躲吧,这家伙只是在找借口而已。
  冬儿说出了刚才想起来的事,
  「啊,我刚才看到了,春虎。」
  「在哪?」
  「似乎被京子叫出去了。」
  「仓桥?」
  夏目下意识的脸上阴云密布。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击了吧,夏目不得由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象。这样说来,今天从早晨开始京子就有些奇怪。
  想到最坏的情况后就再也无法恢复冷静。除去此事之外,在刚进入阴阳塾时,京子就曾经问过春虎是不是喜欢上了自己。夏目突然之间变得越来越焦急。
  「我、我去找春虎了!」
  「嗯,加油吧。」
  「冬儿也来帮忙!」
  「哈?为什么我也要——」
  「够了!」
  周围的同学不明所以的看向夏目和冬儿。夏目无所顾及的抓住冬儿的脖子,强拖着他跑出了大房间。
  
  ☆
  京子带着春虎仍然来到了讲堂后面的那个土房子旁。
  春虎刚刚数次歪着脑袋,
  「怎么了,京子,有什么事?」
  如此问道,京子在周围有人的时候似乎不想开口,
  「好啦,稍微陪我一下。」
  仅仅给出这样的回答,强行把春虎带了过来。
  回想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她的生气的事,但完全没有印象。京子的态度超出以往的认真,也没有让自己插科打诨的余地。
  ——是关于铃鹿的事么?
  午饭的时候也是如此,京子在今天一天里都没有和春虎等人接触。不仅是春虎,铃鹿也在四处躲避京子。春虎想起了「京子大概做了什么」这句冬儿说过的话。
  最终,京子在到达昨天晚上的交谈地点前一直缄口不言。到达之后终于看向了春虎,仅有两个在场,气氛却如同昨天场景的再现。
  「突然之间,报歉了,春虎。」
  「没关系。是关于铃鹿的事么?」
  「啊。你的洞察力不错呢。」
  「嘛。——你和那家伙发生了什么?」
  春虎坦率的问道。京子也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昨天在那之后,两个人单独聊了聊。也就是所说的girls’talk。」
  「……girls’talk?」
  「对。因此她有点不想面对我呢。」
  说话的同时,京子淘气的吐了吐舌头。
  京子暂且不提,难以想象铃鹿也能运用「俗称的girls’talk」这样的技能。实际上,只是京子单方面的纠缠她吧。春虎不由得想象出「过度玩弄奔放的小猫,饲主反而被讨厌」这样的场景。
  「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你今天才一直被那家伙彻底的躲避啊。不是起到反效果了么?」
  「才没那回事。既使是我,也没觉得那样做就能简简单单的成为朋友。总之以后还能挽回。」
  看着摆出苦脸的春虎,京子戏弄般的平淡说道。
  「说起来,我觉得对付那孩子必须要像那样蛮干才行呢。应该说是紧闭心灵吧。」
  「紧闭心灵?」
  「对,OpenHeart。」
  京子用食指抵住嘴唇,淘气的使了个眼神,似有些玩笑之意,但所言之事应该是认真的。
  春虎在心中佩服道。
  ——这家伙眼光不错呢。
  春虎也觉得在和铃鹿互相谩骂、说脏话的时候,彼此之间的距离最近。铃鹿只是性格别扭不能坦率说话的家伙而已。京子看到了铃鹿卸下演技的「本来面目」后,马上就得到了和春虎相同的感触吧。
  「而且呢,在某种程度上也理解了铃鹿酱的性格。」
  「铃、铃鹿『酱』?」
  「啊,已经得到本人的许可了呢,加上『酱』。」
  「真的?何等的谈话术……」
  「秘诀就是一开始使出最强大的气迫,然后逐渐放松。」
  「……」
  说明的风格十分可爱,但春虎还是感到背脊抽冷。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春虎不由得对铃鹿心情怜悯。
  「那么,昨天聊天时我想到了——」
  京子改变了口气,用清澈的目光向春虎直视。
  春虎下意识的摆正了姿势。
  京子的话毫不客气,
  「就我个人的意见而言呢,今后需要依赖铃鹿酱的时候,关键不在于冬儿提出的让夏目协助实验之类的问题,说起来应该是你,春虎,关键在你的身上。」
  「我?」
  「是的。」
  京子面对迷茫的春虎点点头。
  「正直而言,我觉得铃鹿酱和夏目的相性不好。铃鹿酱也明确说过“讨厌”夏目之类的话……当然,因为是她说出来的话,真意如何没人弄得清楚吧?只是铃鹿酱面对自己意志用事亲口说出讨厌的对象,应该很难妥协。而且,不只是铃鹿酱,夏目也有夏目的顽固之处,相当的认生……」
  「嘛,是呢。」
  「我觉得那两个人在根本上是真诚的。所以,最终肯定能够融洽相处。只是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只要今后还能不断有机会像昨天似的大家聚在一起交谈,那两个人就会有所进步吧。」
  「……是呢。」
  正直而言,春虎觉得即使不断重复像昨天一样的交流,夏目和铃鹿之间也难以和解。不过京子所言可以理解,也值得认同。事实上,不可能在眼下马上就要求那两个人互相协助。那两个人应该都不是像冬儿一样为「利益」所动的人。
  京子露出了难为情的微笑。
  「在背后上下其手、批评朋友们的相性什么的,我真的不喜欢做这种事……只是我更加讨厌铃鹿酱继续受到孤立。所以在昨天的交谈后,如同冬儿所说的那样,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让大家共筑良好的关系。」
  「……你要是这么说就帮大忙了。」
  昨天公开的情报,说起来只是和「土御门」相关信息,本来就与仅仅是同班同学的京子没什么关系。即使如此,京子仍然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挂虑在心,难能可贵。
  「暂且将夏目和铃鹿的关系放在一边,首先是让咱们和铃鹿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行了吧。明白了。之前总是我被那家伙来回折腾,从今往后我会更加积极的主动过去搭话。」
  夏目的真面目暴露给她后,春虎就一直对铃鹿束手无策。但是仅仅是老实遵从,无法得到铃鹿的信赖。即使被她抓住弱点这件事无法改变,也必须要为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而奋发图强。
  ——嘛,反正又要吃苦头了。
  至今为止,铃鹿不知为何一直没把夏目的真实面貌泄露出去。当然,有可能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如今想来,要向京子学习,试着相信铃鹿吧。
  与铃鹿的因缘已经难以说清。而且,春虎和铃鹿打交道的日子还在一天一天的积累。
  ——好的。
  春虎下定了决心。
  但是京子看到显露出决意的春虎后,表情变得有些奇妙。
  用从未有过的老实声音,
  「……这种事情呢。……现在我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什么?」
  「你对铃鹿酱怎么想?」
  「哈?“怎么想”是指?」
  「喜欢么?」
  「噗——」
  春虎直接喷了出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嘛。不应该用“怎么”来回答吧。我是认真的在问你。班里大部分的同学大概都认为你们在交往吧?毕竟都用『darling』称呼了。」
  「虽然大致如此……你不是已经知道那家伙的本性了么?那全都是在惹我生气,以戏弄我取乐而已!」
  「……你真的这么认为?」
  「跟我怎么认为没有关系,本人都已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
  春虎有些生气的说道。
  在铃鹿为数众多的惹人厌的行为中,两个人若有若无的交往对春虎造成了尤其大的舆论压力。以「初吻宣言」为开端,春虎被彻底的玩弄,心里感到极其的厌烦。
  然而,听到春虎全力的辩解后,京子只是神情冷淡的皱了皱眉。「……哎呀哎呀」小声嘟囔了一声后,就像是家庭老师听到差学生的答案似的,陷入了深思。
  「……虽然我想问的是除了『那些方面』之外,你的真心话。首先在那个阶段就卡住了么。」
  「哈?什么?你想说什么?」
  「笨蛋虎。」
  「!」
  本应该听习惯的骂声不知为何此时回响在了耳畔。
  京子嘱咐道,
  「那个呢,春虎。刚才我不是说过『关键』是你么?刚才的话题中明明刚讨论过铃鹿酱的性格。那个孩子,不论嘴里怎么说,实际上对你——」
  
  「等下,那边的女人!」
  
  奋力的呼喊声突然从旁边传来。
  
  春虎和京子惊讶的回头看去,脸颊红透的铃鹿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坤瞬间实体化,将春虎护在身后,但突然出现的铃鹿却没有注意到。
  「我不是让你闭嘴了么,居然信口雌黄!你以为自己是谁!多管闲事!」
  突然出现在哑口无言的二人面前,大声绝叫,唾沫横飞。
  「笨蛋!笨蛋!去死!去死!你——你这个笨女人!」
  与伶牙俐齿的铃鹿不相符的零乱骂声,仅仅如此大概就能看出她此时的动摇之情。来不及考虑措辞优先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不顾及先后的顺口说出。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嗡嗡来回挥舞胳膊的『十二神将』,让春虎和坤只得目瞪口呆的注视。
  另一方面,京子看到脸色通红的铃鹿后,尴尬的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然后,没有再贸然解释,
  「报歉。我不能对铃鹿酱坐视不管。但是,的确有些独断专行了。——报歉!」
  向铃鹿双手合十低头道歉。
  如此老实的态度——不知是京子察觉到了危险还是仍然不为所动,铃鹿感到十分难以判断。
  「吵死了!真罗嗦!要道歉的话就快去死!快去!」
  铃鹿张牙舞爪的继续谩骂,但在春虎的眼中却欠缺迫力,就像是小狗汪、汪的向横躺在地上的大狗乱叫一样。春虎觉得比起铃鹿,京子的威严更加恐怖。
  「说起来,铃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那个,明显只是偶然嘛!偶然路过而已!」
  「啊。但是这么说来,刚刚你说『让你闭嘴』……」
  「才、才没有说过!我没说过这种话!」
  「你们在昨晚之后,变得这么要好了呢……」
  「哈——?你的脑袋里长虫子了么?看着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会发出这种感想!」
  「这样看来就是坦诚相交呢。」
  「你那张下流的脸是怎么回事!脑浆都溶解了么!说来,都是那家伙强行把我拉进浴室的!」
  「这样啊,那关于胸部的话题——」
  「请无视那一段!」
  「听我说!你们两个都听不懂人话么!」
  为了阻止春虎的失言,京子突然一拳打去。坤「啊」的一声露出了失败的表情,但刚才明显是春虎的错。
  铃鹿大动肝火,急得直跺脚。
  「我不是在你们面前说过许多、许多次不会与你们勾结了么!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反复的、反复的重复了好多遍不是么!那么,为什么?你们什么?要是比我年长几岁,总应该听得懂吧日语!」
  铃鹿的这番歇斯底里的绝叫如同发自灵魂一般。看到少女极其痛苦的陈诉,春虎和京子也认真的反省了。就像铃鹿所说的那样,两个人都要比她年长。
  铃鹿看向京子,
  「刚才你们的说的话题,就是这个笨蛋所说的状况!」
  指着春虎唾沫横飞。
  「只是单纯的戏弄!笨蛋的反应很有趣,所以才戏弄他,明白了么?本来我昨天就已经说过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这个混账笨蛋!我全都明白,只是在对他找碴!」
  面对铃鹿决绝的口气,就连一直处于警戒状态的坤也动了动耳朵。
  相对的,被提及的春虎,
  「唉?」
  睁圆了眼睛。从铃鹿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唉?……那个?」
  春虎看向铃鹿,又看向京子,然后再次看向了铃鹿,不知不觉间嘴角微微抽动。春虎脚边的坤,也不安稳的左右摇晃起尾巴。
  京子双手叉腰,用眼严的眼神瞪向春虎。
  「……哼。昨天听到的时候还半信半疑……看来没有错呢。」
  「啊,稍……稍等一下,京子,我其实……」
  面对狼狈的春虎,京子半睁着眼睛怒目而视。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对我着迷了吧?难道说现在还有爱慕之心?」
  简直就像是被贴上了流氓的标签。
  瞬间,意志昂扬的铃鹿,
  「——唉?」
  一下子冷静下来。看她的样子,戏剧性的就像是心脏被子弹穿过。坤耳朵和尾巴上的毛发也瞬间竖立。但是最重要的春虎,霎时间没有理解京子的意思,「哈?」露出了白痴的表情。
  「当时我已经认真的拒绝了吧?我的本命是别人,你放弃吧。」
  「呀——!你在说什么,完全不是!当时我也说过了吧?是你误会了!——说起来,『爱慕』这个词太陈旧了!」
  春虎终于清醒过来,完全否定的京子的疑虑。即使如此,京子「真的么?」眼神中还带着怀疑之色。
  「那么,你当时所说的,是喜欢上谁了?」
  「就算你这么突然的问我!」
  「啊!难道,就是富士野先生所说的那样——」
  「那个女舍管员的话是徹头徹尾的幻想!」
  「那么,那么,坤——」
  「还要我说多少次,那个宾馆事件也是误会!」
  「……那么,之后就是木之下——」
  「请不要触及那个话题!」
  过去的污点再次被一一列举出来,春虎变得比想象中更加灰心无力。想想来,自己的青春没有任何成果,虽然并自己情愿。
  「说起来,铃鹿,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你到是说说看!你只是随口胡说的吧?」
  无意间加强了语气。「啊」,京子尖起了嘴唇。
  同时,铃鹿了咬紧了嘴唇。
  拼尽全力挤出镇定的笑容,
  「……唉。想隐藏也是没用的。去年……那个夏天的式神。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喜欢她吧?和我再会的时候,也面带笑容的谈起过她。“她现在还活着!”什么的,“施术者——『真正的北斗』现还在活在世界的某处”什么的——」
  铃鹿像是吐出了痛苦之物似,瞪向春虎。而且她的视线难以一言概括,混杂着复杂的感情。
  春虎吃了一惊。
  铃鹿说出了北斗的名字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听到北斗的名字时自己所产生的动摇,更加让春虎动摇起来。
  就像是自己的秘密日记被突然大声朗读出来一样。不想面对、也不想思考的问题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北斗?她是谁?夏目的式神好像是这个名字……」
  京子迅速的向春虎质问。坤也忘记了自己保护主人的责任看向了春虎。大概是听到式神这个词产生了额外的关心吧,捏着一把汗仰视春虎。
  春虎,
  「……败给你们了。」
  露出了脱力的笑容。
  害羞,刺痒,不想被碰触的青涩领域被他人所践踏时的抵抗。
  但是,
  ——这样的话,只能坦承相告了。
  春虎驱散了心中的犹豫。
  向京子——和坤说明。和铃鹿再会的时候已经说明过一次的事情。
  北斗的事情。
  比其他人更早的声援自己以阴阳师为目标,无可替代的亲友。
  说明的过程中,和北斗的回忆逐渐在脑海中苏醒。普通的每一天,毫无价值的彼此交谈。伴随着欢笑和蠢事,无可取代的贵重记忆。将也来好,社会也罢,都和那个时候的春虎毫无关系。只是理所当然一般不断重复着的日常生活。想想看,自己果然还是个孩子——在感受到这种自觉的同时,也下意识的不想失去那样的生活。
  孩提时代和青春时代,分别各占一半的黄金时间。
  北斗就是这种炫目的日常生活的象征。提到她的时候,春虎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揪心。
  在这些回忆中最为鲜明的记忆就是那个夏天的祭典之夜。
  第一次看到北斗的浴衣打扮。
  随着木履声在货摊闲逛,像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北斗。
  春虎射中奖品,受到她的一番嘲弄了后,她的那张得意、高兴、幸福的笑容在春虎的脑海里闪现。烟花将周围照得明亮华丽,告白时北斗的那张哭泣的脸刺中了春虎的心头。
  想见到她。
  想再次和北半相遇,谈心。
  这份强烈到头晕目眩的思念袭向身体麻木的春虎。决堤的感情波涛汹涌,春虎只得拼尽全力的抑制。
  忍受之余,淡淡的说明。
  京子起初还半信半疑。但到了这个时候,春虎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不论如何,铃鹿见过那个式神——北斗,所以无法否定北斗的存在。最终只能老实的继续听春虎的说明。
  坤也一直在侧耳倾听。关于主人的过去,肯定会有兴趣吧。表情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没有插嘴。
  当然铃鹿也是。
  所有的说明结束后,春虎淡淡的微笑。
  「结果关于那家伙的真正身份,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那家伙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那家伙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她。不,是我理解她。我们的羁绊比这种理由更加重要。」
  春虎说完后,依次看向了京子、坤和铃鹿。
  「所以,我到了现在仍然想再见到她。如果她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理由。只是,想要相遇——交谈——和以前一样欢笑。真想看到那家伙的笑容呢。」
  春虎的神情有些落寞,但意气昂扬。
  坤注视着春虎,「春虎大人」发出了悲伤的声音。京子反而什么都没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春虎。
  铃鹿一幅无法控制的样子,歪着脸颊。
  稚气未脱的容貌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招人怜爱。
  然后,顾不得自己的体面,
  「你们看。」
  用有些招人厌的口气说道。
  「所以,我都说了……我从最初就知道。因为全都知道,所以只是在戏弄他而已。结果你迷上了那个式神,真是没节操。真的是,不可救药……」
  嘲笑的同时耸了耸肩膀,就像是话题结束后在做最终的总结发言一样。春虎也没有反驳铃鹿的毒舌。毕竟,事实就如同铃鹿所说的那样。
  但是京子不同。她不会像打算在此「逃跑」的铃鹿一样做出妥协。
  面对春虎的态度射出锐利的目光,
  「我明白这些事了。……但是,这意味着什么?你『喜欢』北斗——操纵着这个简易式的施术者么?对那个人拥有『恋爱感情』么?」
  「喂,喂,什么啊。我都已经如此努力的坦白了。」
  春虎苦笑着拭去汗水,但京子仍然没有放过他。「什么样?」再次用强硬的语气追问。
  春虎吟呻了几声后,
  「那个……我也不清楚。」
  「哈?」铃鹿抬头看向了春虎。坤也凝视着春虎的面颊。
  春虎有些困扰的,
  「直截了当的说,那家伙只是『亲友』。我没有用那种眼光看待过她。只是最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之后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嘛,嘛,感觉上的确跟以前的『亲友』有些不同,但说是喜欢还是讨厌……提高恋爱的程度,应该说果然没有实感吧……」
  注意到时,铃鹿像是要生吞了春虎似的盯向这边,绝对不想漏听任何一个字。
  另一方面,京子似有所得的点点头,「……那么?」仍然没有放松追击的脚步。春虎仰天长叹。
  「所以说——大概是喜欢。但是,不论关系再怎么好,那家伙都是一个充满谜题的女生。直到再次相遇之前,我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目前,『想再次相会』就是我的全部心情!之后的事情……如果不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
  在完全自暴自弃的气势下,春虎喊出了自己的心声,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面红耳赤。本来就不擅长这种话题,而且对象还是北斗,即使感到害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不能说谎。春虑的爱恋——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之为爱恋——停在了那个夏天。恋心的有无就此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即使是春虎,也无可奈何。
  ——而且……
  而且,即使现在春虎与北斗再会……即使北斗再次对春虎告白,现在的春虎也会像那个时候一样无法做出回答吧。现在的自己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同。正在发生改变。当时还在心中深处仅仅作为遥远记忆沉睡着的这份思念,现在已经越来越重要。
  这份思想就连自己也无法直视。春虎在有意、无意之间不愿去想起北斗的事。希望不会深入追究,希望不会得出答案。
  再次与北斗相会。
  在那之前,春虎在此事上无法前进。
  「……嘛,真是浪漫呢。」
  京子似乎终于理解了,仅用一句话做出了评价。春虎「罗嗦」不服输的回敬道。
  在那之后,京子紧皱眉头,抱起胳膊。脸色像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难题,嘟囔的声音也更大了。
  「但是,到底是谁呢?」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是,如果刚才所言非虚,那位施术者的本领相当高强,厉害到就连铃鹿酱在短时间内无也法识破,就算如此,虽然当时的春虎还没有见鬼之才,但长常的交往当中就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奇怪之处么?太不合常理了。」
  「……天马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有能干的专业人员才有可能。」
  春虎回想起做咖喱时的对话,如此说道。京子似乎也赞同天马的意思,「我也这么认为」,点了点头。
  然后,
  「即使不限于能干的专业人员,毫无疑问也拥有相当的实力。就身边的人来说……只有夏目吧?能做到那种事。」
  京子若无其事的说出口时,铃鹿瞠目结舌,全身僵硬起来。
  但是,
  「哈?」
  春虎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后,无意间喷了出来。
  「啊哈哈!别胡说,京子。夏目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毕竟,又没有任何意义。为什么夏目要特意做这么麻烦的事呢。」
  「笨蛋的是你,春虎。我毕竟只是就技术上的可能性才提出这个观点。这不是明摆的么。」
  「啊,报歉,报歉。说的也是呢。但是这个想象不可能呢。『那个』夏目,和『那个』北斗,啊哈哈哈。真是超有对比性的组合!」
  想象中出现的巨大反差让春虎笑得更加厉害,就像是被挠痒痒挠到了要害,捧腹大笑的程度让京子和坤都惊呆了。大概是因为接在严肃而且微妙的话题之后,紧张感释放得更加彻底。
  笑过一阵后,
  「呀……报歉。你们要是认识北斗,现在绝对会大笑不止。这个对比真是杰作。」
  春虎说完后,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笑的冲动。
  然后,
  只有铃鹿一个用怪异的眼神注视着春虎。就像是自己几乎完全确定的假设被连根拔起一般,唉?唉?——脸上浮现出这样的混乱之情。
  「……啊,那个……」
  在迷茫过后,
  「你啊,」
  「嗯,怎么了?」
  「那就是说,『我全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唉?你在说什么?我不太理解……」
  大概又要说什么麻烦的事情吧。春虎提高警惕,坦率的反问道。
  但是铃鹿慌忙闭嘴,然后陷入了沉默。像是在以极其猛烈的态势全力运转大脑,但到底在思考什么却毫无线索。春虎和京子眼神交汇,她也显得有些诧异。
  「啊,好吧。……那个,刚才的话题说到哪了?」
  「……你和铃鹿酱的关系。」
  「是这个啊。但是,这样你也能明白了吧,京子?嘛,虽然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嗯……」
  京子含糊的只能点头示意,表情为难的来回看向春虎和铃鹿。
  此时,铃鹿突然转过头背对向春虎等人。
  顺势远离二人,开始向讲堂的方向走去。春虎和京子慌张了起来,
  「怎么了?铃鹿?」
  急忙呼唤她,但铃鹿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
  「……
  「我会考虑的。」
  「唉?」
  「我、我不喜欢像这样在背后偷偷摸摸的……昨天的事情,我姑且考虑一下……嗯,只是考虑一下而已!」
  隔着肩膀回头看来的铃鹿不知为何有些害羞,鼓起了脸颊。说完这番话后,马上转头向前继续前进。她的步伐看起来不同寻常的轻快,大概只是春虎的错觉吧。
  不一会儿,铃鹿就消失在了杂树林中。
  「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
  春虎向京子寻问,但京子似乎自己也没有弄明白。
  脸上闪过了数个问号,
  「唉。暂且追上去吧!」
  「唉?为什么?」
  「你不是已经决自己主动出机了么!理由什么的都无所谓,难得刚才铃鹿酱说了那番话,不是么?怎么能不勇往直前!」
  砰,京子精神十足的拍向春虎的后背,接着向铃鹿追去。春虎翻动着眼珠,也以不输给京子的气势跟在了京子的身后。
  留在最后的坤当然也想跟上春虎的脚步,但在离开之前,回头看向了土房子的墙壁——白墙的拐角处。
  「……」
  露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眼神,
  但是,坤什么也没做,再次转向了春虎的方向,蹬向地面——解除实体化消失了身形。从春虎等人消失的方向上,微微传来了京子呼唤铃鹿声音。
  
  然后……
   
  坤最后注视的那个地方——土房子拐角处的另一面。
  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的夏目,和表情沉痛笔直站立的冬儿。
  为了确认春虎的心意,两人过来寻找他和将他带来的京子。发现那两个人时,情况已经难以介入,虽然没有偷听的打算,但结果却听到了一切。当然,从中途开始的展开——无论如何——不对,要底要不要露面,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之中。
  夏目如同垮掉一般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入了双膝之间。
  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听到北斗的话题时脸色忽红忽白,但后面的展开却让她彻底失去了表情,如同尸体一样停止了身体动作。
  冬儿不知该对夏目说些什么,一脸苦涩的揉着太阳穴。
  夏目也是一言不发。就连身为讽刺家、毒舌家的冬儿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对现在的夏目说出「自作自受」这种话。比起照顾朋友的名义,在根本上更是作为人类的同情。
  时近黄昏的杂树林中,两个人的身心全都沉浸在无地自容的气氛中。
  冬儿终于无法忍耐,发出了沉甸甸的叹气。
  「……真是的,那个笨蛋虎……」
  
  4
  
  返回东京的大巴包围在平静的气氛中,与前往合宿时截然不同。
  所有学生都在大巴的摇晃中进入了梦乡,虽然刚刚才离开合宿地,大巴启动也不足十分钟,但已经变成了这样的状态。
  仅此就足以证明大家的疲劳吧。大概是受到了周围睡意的影响,就连讲师大友也打起了瞌睡。
  当然春虎等人也不例外。
  坐位顺序与来时相同。最前排又多出了铃鹿和冬儿,这两个人也靠在坐椅背上睡着。坐在中间的京子和天马已经发出了睡梦中的呼吸声,旁边的夏目和春虎也闭着眼睛任凭身体随大巴摆动。
  安静的短暂休息。如果有人醒来,大概就会感受到类似祭典后的寂静。
  大巴突然弹跳了一下时,
  「——嗯。」
  春虎醒了。
  他本打算再次闭上眼睛沉睡,
  ——啊。
  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后,意识完全清醒了。
  「……」
  坐在旁边的夏目似乎完全熟睡,倾斜着身体,脑袋搭在了春虎的肩上。
  几根纤细的黑发碰到了春虎的脖子。舒畅的呼吸节奏通过身体的接触传了过来。春虎霎时间身体僵硬,睡魔被强行逐出了大脑。
  ——这、这家伙……刚才明明那么奇怪。
  坐到返程的大巴上时,夏目的脸如同死人一般。
  简直就像是不断购买的股票瞬间暴跌化为废纸似的——又或是在迷宫中全力寻找出口,结果发现陷入了出口处的无底深渊——混杂着后悔、失意、苦闷和绝望的神情,难以用言语表现。
  春虎担心的向她搭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既没有转过头去,也做有做出回应,一直眺望向窗外,甚至会让人担心是不是大脑出了毛病。就像是在寻找自己落在窗外——合宿地的灵魂一般。
  无可奈何,只能不加理睬,
  「……库……」
  或是,
  「……嗯……」
  等等,无法抑制的感情从咬紧的牙齿之间泄露出来似的呻吟,之后又变成了泄气的气球,
  「……唔……」
  强忍着泪意的抽泣。虽然嘴里什么都没说,但感觉十分危险。
  课程结束时,她还不是这个样子。在之后短暂的自由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春虎一头雾水——不过看到这样的睡脸,果然还是平时的夏目。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个谜团重重的少女呢……
  大概不只是北斗和夏目,女性这个物种全都是谜团般的存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例子——京子还好,但回想到铃鹿和前辈时,春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夏目保持着把脑袋搭在春虎肩上的姿势,发出了轻轻的呼吸声。像小孩子般毫无防备。春虎既害羞又紧张,但也不想叫醒她。
  ——真是败给她了。


  如此想着的春虎越过夏目看向了大巴的窗外。
  然后,「哦」,被外面的景色所吸引住了。
  车窗外,天空染成了美丽的蔚蓝色,似乎太阳刚刚沉入地平线之下。只有在距离太阳光完全消失前的短暂时间内,才能看到这样的天空景色。
  昼夜之间的缝隙,阴阳之间的交替,短暂的时间。
  魔法的时间。
  「……嗯。」
  夏目突然像发脾气的小孩子似一阵乱动。看着窗外景色入神的春虎吓得缩起了身体。
  夏目「嗯……」发出了甜美的声音,额头顶在春虎的肩膀上,在反作用力下移动身体,脑袋转向了另一侧。得以解放的春虎安心的松了口气。
  只是在夏目转向的同时,头发从肩膀上滑落。黑色的长发如同跳跃一般,依偎在校服的胸口处。而且大概是系得有些松,一直绑住头发的粉色丝带似乎将要滑落。
  「啊。」
  春虎下意识的伸出胳膊,用手按住了将要从头发上滑落的丝带。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该怎么系回去,脸上浮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情。
  ——等她醒来再还回去吧。
  已经习空见惯的丝带。不知为何,夏目总是用这个丝带绑住头发。身着男装却戴这样的丝带——而且还是粉色,在春虎入塾不久后曾经提醒过她不太合适。但夏目找出各种各样的现由,现在仍然在使用这条丝带。
  「……」
  居然喜爱到那种程度,对她来说肯定是特别之物吧。春虎在这样的想法下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不觉得有多贵,不说如是在哪里都能买到的便宜货。而且因为每天都在戴,已经伤痕累累。夏目为什么如此拘泥于这条丝带呢,春虎感到不解的谜题又多了一条。
  ——这个像是用作包装礼物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
  「——唉?」
  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
  「呀——但是——」
  有什么联系在了一起。
  粉色的丝带。
  像是用于包装礼物、便宜、粉色的丝带。
  「……!」
  春虎注视着丝带,神情一变。但是,上面没有任何印记。能显示出这是那天、那个夏日祭典之物的「证明」当然不存在。努力的回忆。当时,自己赢得的奖品——那个吹泡泡套装包装盒上的丝带。她扎在头上发露出微笑的那个丝带。拼尽全力努力回忆。
  但是,做不到。
  浮现在脑海里的情景暧昧、虚幻,不论再怎么向记忆伸手,指尖也体会不到任何触感。
  春虎的视线从丝带移向了夏目。夏目一无所知,香甜的睡着。
  「……难道说……呢」
  不应该是这样。不久之前,自己才因为此事在京子和铃鹿面前大笑了一番不是么?不应该是这样。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春虎把手中的丝带放到了夏目膝盖上。然后把脸背向夏目,牢牢的闭上了眼。
  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委身于大巴的振动,春虎想要再睡一觉。但是,春虎不由得感到自己肯定无法安眠。
  魔法的时间结束,天空由蔚蓝之色化为夜晚的黑暗。
  大巴以东京为终点平静的平驶。
  离开了数份思念交差的合宿地。
  
  属星神社。
  如同字面意思,这是和星辰信仰有缘、属星——也就是祭祀北斗七星的神社。
  
  ☆
  「是这样么。辛苦了。请小心回来吧,我等着你。」
  东京,涉谷。阴阳塾内的塾长室。仓桥塾用稳重的口气说完后,把电话的听筒放回原处。
  是参加合宿的三年级班主任——藤原讲师打来的电话。学生们乘坐的大巴很快就要到达涉谷。二年级的大巴也在一起。两个学年都无人受伤,合宿平安告终。
  学生们都已有所成长吧。那个年纪的孩子们,只要数天不见就会有让人认不出来程度的进步。回到东京,在阴阳塾中亲眼确认他们的成长,塾长现在十分期待。
  其中最为期待的果然是土御门家的两人。还有这两个人身边的学生。
  「……这次的合宿,那群孩子是怎么度过的呢。」
  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塾长回想起来昨天来访此地的另一位土御门。
  那位土御门告诉她,
  
  ——『你的星辰出现了阴影』
  
  熟长闭上眼,嘴唇微微浮现出笑意。这不是面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委身于存在命运当中,只是如此透彻的思考。
  「积极的给予帮助……的确,那个时期到来了呢。」
  仓桥美代能够观星。说到「仓桥的观星」,如今仍然对财政界的高层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不过,即使她能够观星,也做不到移动星辰。改变诸星流向、操纵诸星的亮度也是如此。
  她能做到的只有观望。然后相信这些话所拥有的力量,不断提出建议。
  「我很期待呢,大友老师。毕竟……剩下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少……」
  仓桥塾长的声音孱弱细微,但勇敢无畏。
  窗外已是夜晚。
  大都市东京被人造光缘照亮的夜晚,还在不停等待着暗鸦的雏鸟们振翅高飞。
  






塾长请看,你的死兆在闪亮→_→
大友这种角色,怎么看都像是在最终BOSS中替主角挡枪的类型。。。

并非在下是突击型选择,只是把有限的“假期”全都用在了翻这本小说。这段时间办公楼电线整修,所以可以窝在宿舍,明天就要回归了。。。

就眼下的轻国点击量,感觉联翻略不靠谱。。。

在下正在考虑寒假是继续翻这个系列,还是换回主号去翻轮环→_→
当然如果之前能有人来接手东鸦,在下也不用烦恼了》_→
38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116

  • 1
  • 2
  • 3
  • 4
  • 5
  • 6
前往
10000
5127801314 侯爵
铃鹿加油吧    夏目是没有未来的

10 年前 0 回復

傻傻的的翔 伯爵
越來越期待男主角發現的時候
不知道會怎樣

10 年前 0 回復

z709828002 王爵
感觉就是第一季完结的感觉呀

11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修羅場的開端嗎?
看來之後夠嗆啊
封面難到是預告?

11 年前 0 回復

yangxd1021 子爵
感谢翻译 这两天在看 十分有意思 准备一口气看完 mark一下

11 年前 0 回復

saton 平民
本帖最后由 saton 于 2013-2-12 13:43 编辑


大神呀!!楼主辛苦了!!
可以解馋啦!
不过意犹未尽,
想看下一部。

11 年前 0 回復

yhd1990 騎士
好书,下载来看看,感觉题材还不错

11 年前 0 回復

噬狼 平民
我没办法看图片啊TAT
救命呵

11 年前 0 回復

hillson 王爵
富士见书屋的小说跟m文库和sf和电力都不一样呢   长篇情节向的比较多
一口气看完5卷
PS很喜欢钢壳

11 年前 0 回復

岚色の忧郁 子爵
传说这个系列出到第九卷了吧,期待~~

11 年前 0 回復

千里草堂 騎士
搞半天那个北斗就是夏目操纵的式神吧,亲近春虎。。。结果本人因为与北斗过于大的差异而被春虎忽略了爱意吗?搬起石头自砸脚咯。。。果断出手才是王道啊,正宫永远最有发言权呢~

11 年前 0 回復

华灯初上|.мīs 勳爵
感谢楼主,楼主翻译辛苦!!

11 年前 0 回復

原上七星 平民
多谢了0 0!

11 年前 0 回復

eveadsyx 平民
挺喜欢这书的,希望完结一起看

11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比较期待之后那几卷...
毕竟春虎显真世了

11 年前 0 回復

pk142539 子爵
支持LZ質量好又速度快的翻譯
這部不錯

11 年前 0 回復

thehui 騎士
花了两天时间来翻译,那真快

11 年前 0 回復

zjp861799 公爵
哇好快啊 前两天看的时候还是刚开坑啊 楼主神速啊 

11 年前 0 回復

xzc512030358 騎士
LZ思密达威武,LZ思密达霸气,这卧槽的速度惊煞老夫了有木有_(:3」∠)_

11 年前 0 回復

  • 1
  • 2
  • 3
  • 4
  • 5
  • 6
前往
失误小忍 王爵
說穿了,我們只不過是籠中的黃金鼠,在這個學校內不停的繞圈,把目標放在無法抵達的終點,一直跑下去而
1 粉絲
0 關注
168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