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大辅]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6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52 编辑








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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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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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47 编辑


姬小路兄妹的日常①~隐藏在文字接龙下的陷阱~

「哥哥,哥哥。」
「嗯?怎么了,秋子。」
「您现在有时间吗?」
某月某日。
当我因为工作告一段落而梢作休息时,妹妹跑来问我。
「如果哥哥现在有空的话,希望能陪我做一件事情。」
「喔?到底是什么事呢?」
「是,我说的是文字接龙。」
「文字接龙?」
看到我疑惑地侧着头,秋子露出微笑。
「哥哥不知道吗?就是两个人轮流说出一个单词,且第一个字必须和上一个单词的最後一个字相同,就是这样的
游戏。」
「不,我当然知道文字接龙的游戏规则。我是说,为什么要现在玩?」
「文字接龙是一个值得人类倾注全知全能、极为高等的游戏。」
她朝我步步逼近,以严肃的表情强力主张着。
「虽然是个任谁都能玩的简单游戏,但是在那极为单纯的规则中却蕴藏着无穷的深度……在人类所创造的所有
游戏当中,文字接龙可说是足以与猜拳匹敌的重大发明呢。」
「唔,是吗?」
「更重要的是,文字接龙十分需要动脑筋。而动脑等於是一种脑力激荡,脑力激荡能让头脑变得更聪明,然後
变聪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嗯,也许是吧。」
「所以哥哥,今天我们就来玩文字接龙吧。不只是可以马上玩,而且既不花钱,又非常好玩,还能让头脑变得
更聪明哟?您不觉得这是最快乐的休闲方式吗?」
如此力劝的妹妹,脸上挂着无比开朗的笑容。
哎,反正她的突兀之举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更重要的是,对我而言,尽可能完成世上独一无二的妹妹的愿望,既是一种义务、也是责任,更可说是喜悦。
如果能藉由这种轻松的游戏换得她的幸福,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代价吗?
「好,就来玩吧。」
「是!我们赶快来玩吧!」

*

因此,我们决定开始玩文字接龙。
先准备好茶水与点心,然後面对面坐在小茶几旁的坐垫上。这就是姬小路家全家聚在一起的标准形式。
「规则要怎么办?虽说都叫做文字接龙,但实际上也有很多种不同的玩法才对。」
「我想想,应该不需要特别决定规则吧。先在词尾出现呵『人』的话就算输,应该只需要这种程度的规则就够
了吧。」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惩罚?」
「就只是一种休闲活动而已,应该不需要吧。」
「了解,那么就这样子玩吧。由谁先攻?」
「毕竟是由我提议的游戏,就请哥哥先吧。」
「嗯。那么就从我开始吧。」
虽然刚才秋子形容得很夸张,但说穿了就只是个轻松的小游戏。为了稍作暖身,我就先随便出个单词来开场吧

「那么要开始罗。我想想,第一个……就从『哥哥有爱(おにあい)』开始怎么样?」
「喔喔,您是说『哥哥有爱』是吗?为什么要用那个单词作为开始呢?」
「呃,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啊。就只是因为这个词突然在我脑袋里浮现了而已。」
「嗯。该怎么说呢,以突然浮现而言,这个选择好像拥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或是意图呢。」
「不不,并没有那种事情。」
「好吧。反正我和哥哥之间的关系,正可以说是『哥哥有爱』呢,这样子一点问题也没有。光从这个选择,就
能看得出哥哥有多么疼爱我呢。呼呼呼。」
「不要在那边偷笑,接下来换秋子了。」
「人家当然知道。呃,那么接下来呢……」
秋子把食指靠在下巴,梢作思考。
「您觉得『妹妹(いもうと)』怎么样?」
「嗯,原来如此。真是一个四平八稳的选择,还能接受啦。更何况秋子的确就是妹妹没错。」
「是呀是呀。好了,接下来换哥哥了。」
「我想想看……那么『琐事(トリビア)』如何呢?」
「原来如此。那么我呢……就用『哥哥(あに)』好了。」
「妹妹之後换哥哥啊?秋子好像是刻意选用意义相近的词呢。」
「只是碰巧而已。来来,接下来是哥哥。」
「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就用『韭菜(ニラ)』如何?」
「嗯嗯。虽然味道很强烈,但那种蔬菜能用在各式各样的料理上呢。例如煎饺,或者是韭菜炒猪肝等等。」
「嗯嗯,是啊。韭菜明明很便宜,却很好吃呢。」
两个人和乐融融,气氛真是十分和谐。
不论是作为工作之後的喘息,还是作为与妹妹之间的沟通工具,这个文字接龙游戏似乎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我得好好感谢提议进行这个休闲活动的秋子才行。
「那么,接下来换秋子了。就请你说出由『ラ』开始的单词吧。」
「我想想看……」
妹妹眯起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好一会儿。
「那么,您觉得『恩恩爱爱(ラブラブ)』如何呢?」
「恩恩爱爱?呃,你是指『爱得不得了』的意思吗?」
「是的,正是如此。」
「唔,这个好像有点……该怎么说,文字接龙好像不太适合用这种词耶,明明刚才都是名词,现在却突然来了
个形容词?这样好像有点不妥,感觉不太顺畅啊?」
「可是,在规则上没有什么问题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明明没有违反规则却被说成不恰当,秋子反而觉得奇怪呢。如果要挑这样的毛病,您必须在一开始就说清楚
呀。」
「嗯,的确。既然如此,就当作OK吧。」
「谢谢您。那么接下来换哥哥了。」
妹妹带着笑容催促我。
毕竟我也同意了她一开始所提的『不需设定特别的规则』。就算心里产生了『咦,怎么来这招?』的古怪感觉,
现在也的确不该说出口。
「呃,那么再来是从『ブ』开始的单词吗?」
「是的是的。」
「这样啊……那么就用『猪(ぶた)』好了。」
「唔,居然是猪呀。虽然秋子总是认为无论被哥哥怎么对待都无所谓,但该怎么说呢,秋子并没有那种以被辱
骂为乐的兴趣……」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说是不是因为哥哥的性癖好属於超S,所以才故意用那种话来骂我。」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喔。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换你罗。说一个由『だ』开始的词。」
「这个嘛,要用什么好呢?」
说着,妹妹进入思考。
呃,文字接龙才刚开始而已,就算不那么烦恼,也应该还有很多词可以讲吧。正当我如此心想时——
「我明白了。那么我要说罗,您觉得『互相紧抱(だきあう)』这个词如何呢?」
「互相紧抱?」
我不禁皱起眉头。
「不只是形容词,你连动词都搬出来了啊……不对,姑且不论这个,你还改成浊音的『だ』耶?这没问题吗?由
『た』开头的词应该还有很多吧。」
「哎哎,请别这么说。要是再继续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就无法达到『轻松地进行休闲活动』这个目的了
吗?而且与其说想不到其他候选……」
「其他候选?」
「啊啊,不不,什么也没有。总而言之,请放轻松地玩吧。这就只是一个休闲活动,不是什么需要严格规则的
职业运动。」
「嗯,话是没错啦。」
即使认为妹妹说的也有一番道理,但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让我心中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虽然说就算放着不管应该也无大碍,但总觉得妹妹似乎有什
么不好的企图。
也罢。
这个活动除了能让我获得喘息之外,同时也能陪陪平常很少有机会陪伴的妹妹。我就不要一一加以计较,接受
妹妹的主张吧。
「呃,那么再来是『互相紧抱』的『さ』吗?该怎么接好呢……」
「什么都没关系哟。请尽管放马过来。」
「好,我决定了。就用『浮世(うきよ)』吧。」
「您是说浮世吗?哥哥挑选的字还真是有品味呢。」
「有什么办法,就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啊。」
「没有问题。无论您怎么出题都考不倒我的……呃,那么接下来是『浮世』的『よ』是吗?」
「嗯·你想到什么了吗?」
「让我想想看,那么就用『夜袭(よばい)』吧。」
「……夜袭啊。嗯,好吧。那我接『石头(いし)』。」
「石头的『し』是吗?那么我就接『咸湿(しっぽり)』。」
「……咸湿吗?好吧。那么我就用『リハ』好了。『リバーサル(彩排)』的简称『リハ』。 」
「是『ハ』对吗?那么我接『第一次迎接的早晨(はじめておあさ)』。」
「…………接下来是『さ』吧。那就『竿(さお)』。钓竿的竿。」
「嗯。那么我接『有喜(おめでた』)』。」
「……那就『竹(たけ)』。竹竿的竹。」
「说到『け』当然就是接『结婚(けっこん)』罗……啊,不小心以『ん』结尾了,所以是我输罗。呵呵。」
「…………」
面对吐着舌头的妹妹,我以冷眼瞪着她。
「秋子。」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您问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呢,我就只是很正常地在玩文字接龙而已呀。」
「不,无论怎么看都称不上是正常吧。」
「不不,才没有那种事情呢。我就只是把心里想到的话语,老老实实地当作答案说出来而已。」
即使妹妹如此装傻,但再怎么说,这都难以用偶然来解释。
如果把秋子的答案从头到尾按照顺序排列:

『妹妹』
『哥哥』
『恩恩爱爱』
『互相紧抱』
『夜袭』
『咸湿』
『第一次迎接的早晨』
『有喜』
『结婚』

……居然说这些文字没有任何意图,根本就是太离谱了。这几乎可以连成一篇文章了啊。
「哼哼,怎么样呢,哥哥。」
妹妹以鼻子呼气,一副得意貌。
「就算不特别意识到,也能导往这种方向,这样一来,您是否能明白我的爱情有多么深了呢?无论您出什么样的
题目,我都有自信导往那个方向哟。」
「唔哇,还真是一点都不该拿来炫耀。」
「有什么办法嘛。因为哥哥一直冷漠对待人家的追求,到现在还是一点出手的迹象也没有。所以我才只能像这
样以文字接龙的方式,但求能够与哥哥卿卿我我一下就好。」
话虽如此,不过妹妹的心情看起来却是好得很。
总之简单地说,妹妹这次之所以会提议玩游戏,似乎就是基於那样的目的。
该怎么说……真不知道该以可悲还是可怜来形容。不,说得更明白一点,这种行为就像是死命去捞已经吃完的
洋芋片空袋子一般,看起来十分贪心。
不过呢,我和她是兄妹关系,如果对彼此抱有恋爱感情,实在是不能见人的事情。无论秋子再怎么说,我都不
能大刺刺地接受她的心意。
「也罢。总而言之就继续玩吧。」
「是!请尽管放马过来!」
没办法。
我就当成是迁就妹妹,再多陪她一下吧。就算不合乎伦理,要是对妹妹释出的好意太过冷漠,那就太可怜了。
毕竟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重的人,说实话我也很想尽量让她开心。
「呃,那么既然刚才是秋子输了,这次就从你先开始吧。」
「不不,还是请哥哥先吧。无论哥哥出什么题目,我都会努力把它导向卿卿我我的方向去。为了证明这一点,
就请哥哥先吧。」
「这又不是在玩机智问答,不需要证明什么吧……算了,那就从我开始吧。『柏(かしわ)』。柏饼的柏。」
「『柏』是吗?哥哥怎么又从奇怪的单字开始了?」
「有什么办法,因为我突然想吃柏饼啊。」
「呃,那么就是『柏』的『わ』吗?既然这样,就接『我(わたし)』。第一人称的我。」
「嗯。那么接下来是『し』对吧……好,那就接『Silivia(シルビア)』好了。可以当作是女性的名字,也可
以是汽车的名字。」
「了解,『ア』是吗?那么接『秋人(あきと)』如何呢?哥哥的名字。」
「……是无所谓啦。那么我接『Top(トップ)』。顶端或山顶的意思。要当作洗衣粉的名字也可以。」
「接下来是『プ』呢。既然如此,当然就是『求婚(プロポーズ)』罗!」
「虽然不知道你所谓的『当然』是什么意思,不过算了。那么我就接『渍(ヅケ)』。就是以酱油腌渍鲔鱼等
生鱼片的那种料理。」
「『ケ』是吗!说到『ケ』当然就是『结婚戒指(けっこんゆびわ)』罗!我是属於丝毫不介意品牌或价钱的类
型,所以请哥哥放心!啊,不过希望至少在款式上能和哥哥一起讨论。」」
「什么时候扯到那里去了。不对,明明我把应该以『ズ』开头的地方用成『ヅ』,你怎么完全没有吐槽?」
我没好气地说道:
「这就像是和接近三十岁的情人同居,结果不知不觉当中桌子上就开始摆了结婚杂志。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哥哥您说得像是有过那种经验呢。」
「不要开玩笑,怎么可能有那种经验?总之我要说的是,我受不了被秋子你这样微妙地施压。这样子一点也不像
是在休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都是因为哥哥迟迟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所以人家才想多少引起哥哥的注意。」
说着,秋子还气呼呼地鼓着鼻子。
顺带一提,如果把妹妹的答案罗列下来会变成:
『我』
『秋人』
『求婚』
『结婚戒指』
如此忠於欲望的接龙还真是前所未闻。让我几乎要从厌烦转为钦佩了。
也是啦。
毕竟我的确不能接受她的心意。如果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能让她当作发泄,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啊——该怎么说呢——
「好了哥哥,我们赶快继续玩下去吧。秋子玩文字接龙玩得好开心哟!」
「……是吗?那太好了。」
「所以,接下来是结婚戒指的『わ』。请哥哥接下去。」
「『わ』吗?我想想,该怎么接呢……」
於是我重拾心情。
「那么就用『鸶(わし)』如何?就是和鹰或鸢很像的那个。」
「『し』是吗?那么我就接『幸福的家庭(しあわせなかてい)』。」
「……从『い』开始的字吗?那么就『花枝饭(いかめし)』吧。就是在花枝里面装满饭的那个。」
「又从『し』开始吗?这种时候还是该用『新婚旅行(しんこんりょこう)』吧。」
「……由『う』开始的字吗?那么就用『牛(うし)』吧。牛奶或牛排的牛。」
「喔……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哥哥的意图了。可是秋子也不会输的。您觉得『新婚初夜(しんこんしょや)
』如何呢?」
「既然如此,就『椰子(やし)』吧。椰子树的椰子。」
「这样的话,我就接『新婚生活(しんこんさいかつ)』。」
「那就『问荆(つくし)』吧。在春天生长的那个。」
「哥哥还太天真了。我还有名为『新婚夫妻(しんこんふうふ)』的强力夥伴哟。」
「『麸菓子(ふがし)』。由麸做成的点心。」
「唔……可恶,人家还没输,我就接『新婚夫妻对对碰(しんこんさんいらっしゃい)』
吧。就是那个家喻户晓的电视节目。」
「『沙丁鱼鱼乾高汤(いりこだし)』。就是那种用小鱼乾煮出来的高汤。」
「唔。唔唔唔唔……」
她额头冒着汗。
「……新、『刚结婚不久(しんこんほやほや)』?」
「光是句尾摆问号就知道不行了吧。好,那就是秋子输了。」
「哎哟!」
妹妹发出十分易懂的哀号声。
「Wait!请稍等一下!」
「不等。这是秋子自己提出来的较量方式,而且还是在我的挑拨下输掉,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唔唔……」
虽然妹妹无力反驳,但她似乎很快就以天生的乐观思考切换了心情。
「再一次!请再和我比一次!」
「咦?还要玩喔?」
「还要玩。身为『世界上最爱哥哥的妹妹』排行榜第一名的我,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呵呵……看来哥哥终
於逼我拿出真本事了呢。」
「嗯,还是不要再玩了吧。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请、请别那么说!再一下子!再一下下就好了!」
「咦?」
「求求您!求求您!」
「……哎,既然你这么坚持。」
「呀呼!真不愧是哥哥,非常感谢您!」
看到妹妹举起双手欢呼,我不禁叹了口气。
也对,如果就此结束也显得有点半吊子。还是明确地分出高下,对彼此来说也比较能够接受。毕竟不论是我还
是秋子,都有不服输的个性。
「那么就从我开始吧。既然刚才是结束在『刚结婚不久』,那就『自弃(やけ)』。自暴自弃的自弃。」
「『け』是吗?由『け』开始的字明明就很容易……意思是说,这又是哥哥向我提出的挑战吗?」
「真是如此吗……随你解释罗。」
「好吧,那我就接受这个挑战。就用『结婚纪念日(けっこんきねんび)』接。」
「那么我接『啤酒灌顶(ビールかけ)』。拿冠军的时候常见的那个。」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接『结婚咨询中心(けっこんそうだんじょ)』。」
「『破晓(よあけ)』。天将亮的时候。」
「才刚开始而已哟。那么『适婚年龄(けっこんてきれいき)』如何?」
「『辨酒(ききざけ)』。猜出酒的种类的那个。」
「真有一套呢。可是我还有『结婚贺礼(けっこんいわい)』。」
「『花痴(いろボケ)』。哎,指的是谁呢?」
「唔,怎么可以藉机骂人呢……!既然如此,我就用『结婚典礼(けっこんしき)』!呵呵,又要从『き』开始
罗?这次可没有那么简单——」
「『着装(きつけ)』。穿和服之类的,秋子也能自己办得到对吧。」
「唔呜……较量才刚开始而已!『结婚对象(けっこんあいて)』!」
「『天狗菇(テングダケ)』。那是一种毒菇,你要小心喔。」
「可恶,还早呢!『婚礼会场(けっこんしきじょう)』!」
「『柜台(うけつけ)』。就是有柜台小姐的地方。」
「哎哟!」
妹妹发出怪声,整个人後仰。
「怎么啦?由『汁』开始的字还有很多不是吗?」
「唔唔唔……」
「如何?有吗?还是没有?要投降了吗?」
「…………结、『结婚照(けっこんしゃしん)』。」
「嗯。那是最後以『ん』当作结尾的字吧。」
「哇呜!」
秋子发出像是狗狗打输的叫声。
「再、再一次……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还要玩?你也该学会教训了吧?」
「不,那是不可以的。假借玩文字接龙的名目,与哥哥罗列出像是在卿卿我我般的文字,我这个计画怎能如此
轻易就告终呢?而且人家还在妄想着搞不好能让哥哥立下娶我的约定,因此无论如何都该朝那个方面努力才行。」
「再怎么说也想得太美了吧,不对,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啊。」
「不,才没有那种事!有志者事竞成!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任务,我都要抱着在石头上打坐三年的决心,说什么都
要完成它!好了哥哥,请与我再战吧!」
妹妹既激动又缠人地提出要求。
不过我也重复过很多次了,这个休闲活动也包含对妹妹好一点的用意,只要她有那个意思,我都该尽可能地奉
陪到最後。
「……知道了。那就最後一次罗?」
「太棒了!不愧是哥哥,真是通情达理呢!」
「那么就从我开始罗。既然刚才是结束在『け』,那就『赛马(けいば)』。学生不可以去赌马喔。」
「『ば』是吗?呵呵呵,这一题对我而言简直就是送分题呢。当然就用『处女之路(バージンロード)』!」
「又是那个方向吗……」
「当然。啊,可是如果哥哥再找以『ば』作为结尾的词,我这次也不会再中计了。因为我现在很明白,有些事
情比固执更重要。」
「……是无所谓啦。呃,那要怎么接才好呢?就用『怒涛(どとう)』好了。疾风怒涛的怒涛。」
「这对我来说又是送分题呢。无论什么时代,穿上『结婚礼服(ウェディングドレス)』都是所有女孩子的梦
想呢。」
「……那就接『寿司(すし)』。」
「『し』……这个嘛,那用『事前准备(したじゅんび)』如何呢?在决定重要事情的时候,总是应该做好事前
的准备工作对吧?例如结婚之类的。」
「……那就『吓人箱(びっくりばこ)』。」
「『こ』是吗?那么就请让我用『小孩(こども)』来接。既然要结婚,当然就想要生个小孩呢。我和哥哥的小
孩吗……一定会是一个很像哥哥,既帅气又聪明的孩子呢。唔呼呼,人家现在就好期待哟!」
「……那么我接『武士(もののふ)』。就是指武夫或侍的那个词。」
「『ふ』是吧。既然这样,当然不能忘了『夫妻(ふうふ)』罗!一旦结婚之後我们就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当然
也就会有小孩……真想赶快把我和哥哥之间的关系从『兄妹』升级成『夫妻』呢。虽然以年纪而言可能还不能结婚
,但只要哥哥有那个意思,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也没关系哟?您觉得就在今晚如何?」
「…………『包袱巾(ふろしき)』。能包住很多行囊的那个东西。」
「说到『き』当然就是『亲吻(キス)』罗!我和哥哥之间缺乏的,正是这个东西呢。亲吻可说是相爱的人之间
最基本的行为,表达爱意的时候,一个吻可是胜过干言万语呢……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亲吻次数愈多的情侣就能
相处得愈融洽,我认为哥哥应该赶快亲我才对。」
「…………」
「好了哥哥,接下来是『ス』。快点快点。」
「…………那就『素笺呜尊(スサノオ)』。日本神话里的知名神明。」
「『オ』呀……呃、呃、那就『生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以り结尾)』!这就是俗语中的『※一姬二太郎』,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孩子的性别能均衡一点呢—虽然只有男孩子或女孩子的家庭也不错,但不论是男孩或女孩
我都想要!」 (编注:「一姬二太郎」其实是指第一胎生女孩、第二胎生男孩的意思,此应为秋子的误解。)
「…………」
「好了哥哥!请再继续吧!」
丝毫不受我的白眼影响,秋子继续催促着。
算了,反正今天是陪妹妹嘛?这点小事忍忍就好。毕竟平常让她那么辛苦,我必须趁现在好好回报才对。
「……那就『苹果(りんご)』。红色、很好吃的那个。」
「『ご』是吗?呃,呃……」
看来老是往同一个方向联想果然还是很吃力,秋子紧皱着眉,不停地发出低吟声,努力地思考着。
「『请问结婚的日期要订在什么时候呢(※以か结尾)』……您觉得如何?」
「…………」
「这、这种也还算安全上垒对吧?对吧?」
「…………那就接『寒鲻(かんぼら)』。指的是能在冬天捕获,富含油脂的鲻鱼。」
「『ら』是吗?ら……呃,我想想,『我觉得如果明年可以结婚就太好了,您觉得如何呢(※以か结尾)』。」
「…………」
「我、『我觉得如果明年可以结婚就太好了,您觉得如何呢』。」
「…………」
虽然我已经是刻意不吐槽而忍到现在,但她似乎愈来愈得寸进尺了。即使为了妹妹我可以做任何事,但该管教
的地方还是必须加以管教。
好。
差不多该进入惩罚时段了。
「……由『か』开始的话语对吧?那么『我认为很困难(※以す结尾)』如何?」
「啊呜!?」
秋子发出惨叫,向後仰去。
「呃,虽然应该不太可能,但哥哥所说的『我认为很困难』,应该不是在指与我结婚的事情对吧?对吧?」
「不知道耶,你是不是该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好好想一想啊?」
「呜呜,怎么这样……」
「嗯,怎么啦?我的答案是『我认为很困难』喔。来,快点继续玩文字接龙啊。」
「呜呜……呃,呃,由『す』开始的话语……『即使如此,喜欢的心情依然不会改变,所以还是希望能结婚(
※以い结尾)』……这样子如何呢?」
「从『い』开始对吧?『就算再怎么拜托,不能答应的事情就是不能答应。你应该要乖乖死心比较好吧(※以な
结尾)』如何?」
「喵哇!?」
「怎么了,从『な』开始啊?应该还有很多字可以选吧?」
「啊呜呜……呃、呃、『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哥哥结婚,那就是我唯一的愿望,请哥哥再重新考虑一次(※以い
结尾)』。」
「嗯,从『い』开始是吗?『你该适可而止了,说不行就是不行,已经年纪不小了,该懂得听话才对(※以に结
尾)』,换你。」
「那、那种程度才不会让我放弃!『虽然陷入束手无策的状况,但就算不能结婚,至少也能成为一对情侣吧(※
以ね结尾)』!来吧,哥哥!接下来请从『ね』开始!」

「『梦话等到睡觉後再说,兄妹怎么可能成为一对情侣,拜托你用常识想一想好不好(※以で结尾)』……来
,换你。」
「唔、唔唔唔……」
「怎么啦?从『で』开始啊。投降吗?」
「人家绝对不会投降!呃,呃……『话虽如此,但我和哥哥之间的爱是永恒不变的,至少也差不多该迎接初夜了
吧(※以か结尾)』。」
「『再怎么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我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到底要我说几次才够,你也该死心了吧(※
以ろ结尾)』。」
「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心了!呃,『就算到了要住进安养院的年纪,我还是会把哥哥当作一名男性爱着,
所以姑且不论初夜的事情,至少能答应与我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吧(※以ど结尾)』!」
「『无论如何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不只是初夜,要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当然也是不行(※以り结尾)』。」
「『虽然很清楚在道理上站不住脚,但即使如此我的心意还是不会改变,至少、至少请哥哥在睡觉的时候牵着
人家的手……(※以も结尾)』。」
「『我当然也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最珍重的人,想要尽可能实现你的愿望,但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或者该说
要是我太宠你的话,你马上就会得意忘形,所以应该还是不行(※以な结尾)』。」
「……呜呜呜呜呜~~~~~!」
秋子抬起肩膀,泪眼汪汪地瞪着我。
「明明我都这么努力拜托了,居然还是不肯听我的请求,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哥哥是笨蛋!坏心眼!人家再也不理
哥哥了!唔哇!」
留下这些话後,秋子就跑出房间了。
就只剩下坚决不答应请求的我一个人。
「……嗯。」
我暍着从刚才就一直没机会暍的茶,并且把点心放到嘴里咀嚼。
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我独自对着空气说话:
「『人家再也不理哥哥了!唔哇(うわーん)!』是吗?既然最後一个字是人,应该可以算是我赢了吧……?」

*

顺带一提,在那之後我买了冰淇淋去找妹妹。她马上就恢复了心情,笑容满面地吃着我献上的贡品。
再另外补充一点,由於她还说了:『下次我们再玩其他的休闲活动吧!』这种话,看来是一点也没有得到教训。
哎,不过能像这样快速振作起来,而且抱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也正是妹妹的长处,我认为是一件好事。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
以上就是我和妹妹极为平凡无奇的一天。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48 编辑


姬小路秋人也不是白白受欢迎而已

圣莉莉安娜学园学生宿舍。
这栋屋龄长达七十年的建筑物,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当然就是浴室。
闪着金色光芒的水龙头与取水口为黄铜制。铺在地板和墙壁上的磁砖,则以琉璃色刻着象徵花草的纹样,显得十分雅致。浴池甚至是以大理石砌成的极品,即使上头稍有磨损,依旧没有减损其风格。
更重要的是,这间浴室非常宽敞。
就因为过去是一个能让几十名住宿生洗涤身体的地方,规模几乎可比一间公众澡堂。
话虽如此,这样的浴室若只由一个人独享未免也太宽敞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一个轮流使用,将会浪费大量电力。
因此在这间宿舍,除了姬小路秋人之外的女孩们经常是一起洗澡的。当唯一的男性住宿生不在场时,在女孩们之间,往往会发生许多他所意想不到的事。

所以,本回的内容就是在描述这里所发生的故事。

*

「姬小路秋人还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啊。」
某月某日,在学生宿舍的浴室里。
率先开炮的人,是学生会长二阶堂岚。
「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他成为我的情夫,他到现在却连一点点答应的迹象也没有。那个臭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和我同床一晚啊。唉唉。」
「……还以为会长要说什么正经的事情。」
摆出一脸不屑表情的人,是岚身旁泡在浴池里的姬小路秋子。
「请问会长是不是泡澡泡得太久,连脑袋的螺丝都松掉了?虽然我已经对会长一年到头都是个花痴这件事感到死心,但请你至少也要看场合发情好吗?难得现在大家能一起悠闲地享受入浴时光,要是你不看看现场气氛会很令人伤脑筋的。」
「哎,你别这么说嘛。随时随地发情可是我的个人特质啊。」
「请不要把自己只具有野生动物程度的社交能力这件事,说得那么自傲好吗?」
「话虽如此,要是隐瞒真心话而故作冷静,不也会失去我的个人风格吗?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的一套生命哲学,要是不依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怎么能够获得幸福呢?」
「虽然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会长平常只会强迫我们听你说一堆废话,这种情况一直都没有改变。」
「可是,明明世界上已经找不到比我更容易满足的女人了啊。」
岚没有理会秋子的劝告,叹气说道:
「我又不是要他和我成为情侣,更没有要求他和我结婚。就只是索求很简单的肉体关系而已,但那臭家伙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还用说吗?」
秋子露出不屑的眼神。
「怎么可能会有人自己跳进号称『捕食者』的学生会长口中?我的哥哥既没有M的癖好,也不想自杀,学生会长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但是,就算有喜好的问题,我依然算是一个好女人没错。」
然而岚还是不肯放弃,反而把上半身凑近说道:
「关於这件事情,光是从我先前拥有几十名情夫情妇就能看得出来吧。明明被如此有魅力的女人不断追求,居然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以男人来说他是不是有一点问题啊?」
「理由很简单呀。」
秋子发出『哼』地一声。
「哥哥之所以毫不在意包含学生会长在内的其他女性,当然就是因为有了我这个已经约定终生的妹妹。我和哥哥很快就会成为一对情侣,几年内一定会成为夫妻关系,我们就是这么甜蜜。所以他不理会其他女性也是极为当然的结果。顺带一提,我认为结婚典礼还是办得精致典雅就好。当然这还必须和哥哥好好讨论过,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国外挑一个婚礼会场,邀请大概十个左右熟识的人来参加,办一个规模虽小但很温馨的结婚典礼。另外关於婚纱的部分——」
「这对你们几个来说也不是完全无关的吧?」
没有理会仍在兴奋地发表计画的秋子,岚朝浴室内的其他人看去。
同一间浴室内的其他成员,是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猿渡银兵卫春臣,以及鹰乃宫亚里沙三个人。
原本正在各自享受入浴时光的她们,纷纷停下了动作,看向正在发表高见的学生会长。
「姬小路秋人才十六岁,要像顿悟的出家和尚那么成熟还嫌太早了点。我认为就算稍微玩玩女人也可以说是一种人生历练……你们觉得如何?」
「不知道,这我无法判断。」
回答的是学生会副会长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
她一边以洗发精洗着自己美丽的金发,一边答道:
「虽然姬小路秋人——阿秋他的确是一个拘谨的男人,看起来也像是对於女人特别有所防备,但拿会长刚才的话来说,他还只有十六岁而已,就算有些许的缺点也不需要如此苛责。不该注意那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应该避免以偏概全,以长远的眼光来看他才对——以上是我的场面话。」
「那真心话呢?」
「反正会长的怨叹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爱怎么解释都无所谓吧。」
「哈哈哈,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啊。」
「追根究柢而言,我认为阿秋的问题在别的地方。」
「喔?那你就说来听听看吧。你认为姬小路秋人的问题在哪里?」
「阿秋的问题,在於——」
安娜史塔希亚抬起脸来,目光看向远方。
「他对於搞笑的敏感性太低,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喔。」
「虽然说只要我一装傻,他就一定不会忘了吐槽,这一点勉强可算是及格。但在我看来,他担任装傻的位置应该更胜於吐槽才对。即使如此,他却丝毫不曾开过玩笑,甚至於如果我不先抛出话题,他就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话语。以搞笑艺人而言,这可以说是一种致命伤。如果想和我一起迈向搞笑业界的顶点,他可不能这么没有志气呀。」
「……该怎么说,如果以独断与偏见来评论的角度看,你这番话的确是胜过我没错啦。」
岚冷冷地注视着副会长,说道:
「哎,话虽如此,那个男人的确是个一板一眼、墨守成规的家伙,这一点我同意你的说法。」
「是呀,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原来如此。那么我再问问其他人好了……喂,小银银,你应该有听到刚才的话吧?」
「嗯,是有在听。」
学生会会计·猿渡银兵卫春臣正以海绵刷着身体,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听是有在听,但这早就是老话题了。毕竟我认识秋人的时间可是比你们更早许多,会长与那须原同学在抱怨的事情,我早在几年前就察觉到了,而且也因此尝了不少辛酸。」
「喔,这么说也没错啦。」
岚用力点着头。
「那我们就来听听看吧。听听小银银对姬小路秋人的哪个地方不满。」
「哈哈哈,真要列举出来可是没完没了的。」
银兵卫乾笑着。
「虽然列举不完,但如果要特别举出一个缺点的话……果然还是那个吧,他这人不够朋友,就是这一点。」
「喔,在说这个啊。」
「如我一再强调的,我一直把秋人当作挚友看待。」
银兵卫边说边叹着气。
「长久以来两人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关系,也曾携手合作,朝同一个目标努力过。当然有时候也会因为意见对立而敌对,过去也不只一次和他大吵架。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分道扬镳,至今仍维持着亲密的关系,任谁来看,我们都有资格称呼彼此为挚友才对。」
「嗯嗯,的确是那样没错。」
「话虽如此,但秋人那个家伙,却太不把我这个挚友放在眼里了。如果要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他太常把重要的事情藏在心里了。也许他是抱着『男子汉就该默默行事』的美学,可是即使如此,他隐藏的事情还是太多了。光是他瞒着我转校来圣莉莉安娜学园这件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啊啊,真是的,光是想到这件事我就一肚子气……总而言之,那个男人的保密主义太过火了。更何况是连对我这个挚友都那么做,这可是难以原谅的背信行为啊。」
「原来如此,以小银银的角度来看,的确是那样没错啦。」
岚扬起嘴角,用手抚着下巴说道:
「不过,小银银,我也认为姬小路秋人隐瞒了很多事情,要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没错。然後他对你这个挚友不够意思,这话大概也可以算对。不过呢,如果你为了这种事情就生气,以挚友来说好像也不太妥当吧。」
「唔,这句话我可不能置若罔闻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追根究柢说来,我认为就算是身为挚友,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全说的,世上多得是这种类型的挚友关系。我反倒认为如果能察觉对方有不想说出的事情,为对方设想而保持适当的距离,也算是一种朋友的作为吧。」
「唔唔……就因为会长偶尔会像这样冒出正确的论调,才更让人伤脑筋……」
「最基本的,你自己也没有向姬小路秋人坦诚以对吧?举例来说,你有好好把自己的心意告诉过那个男人吗?」
「这、这两个问题不能扯在一起吧!如果你还打算继续谈这件事,我就要行使缄默权喔!」
「哈哈哈,也罢。小银银就是认为『姬小路秋人隐瞒太多事情』吧?我已经明白了,而且也没有意见。」
岚笑着,然後话锋一转。
「鹰乃宫亚里沙,你认为如何?」
「咦!?是、是在说亚里沙吗?」
不知道是不是没想到连自己也会遭到波及,原本正在拿护发乳涂抹着头发的亚里沙大吃一惊,回过头来说道:
「呃,请问会长姊姊大人,您是什么意思呢?」
「还问我什么意思?我们待在同一间浴室里,你可不准说没听见刚才的话啊……你应该也对姬小路秋人有什么意见吧?」
「怎、怎么会、亚里沙并没有……亚里沙十分尊敬秋人哥哥大人,而且虽然大家可能还不认同,但秋人哥哥大人是亚里沙的未婚夫……亚里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意见呢?亚里沙就只是相信着哥哥大人而已。」
「什么嘛,你怎么做出那种规规矩炬的回答?虽然你刚才说的话,在礼仪上的确是可以打个满分,但对於我们这些处境相同的同伴而言,那可是不堪入耳的零分回答啊?有教养是一回事,既然身为日本人,你可必须再多多培养观察现场气氛的能力啊。」
「呃、那个,亚里沙不太清楚会长姊姊大人在说什么。」
「是吗?可是你的脸上写着『没有那种事』喔。」
「!」
看到亚里沙急忙用手按住自己的脸颊,岚『哈哈哈』地笑着,说道:
「唉呀,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说,没有人会泄漏出去啦,那样太不识风趣了。而且你偶尔也该找个机会把真心话说出来,我想这对你以後的人生应该也有一点帮助才对。如何?你不认为趁现在学一点大人的知识也不错吗?」
「啊呜……」
「如此一来,你就会朝成熟的女人更迈进一步,这不就也表示你朝足以与姬小路秋人匹配的女人更进了一步吗?」
「!?」
亚里沙的眼神变了。
她先是点点头,仔细思索着岚的话语,然後扬起柳眉。
「亚里沙也有对秋人哥哥大人有点意见!」
「喔,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亚里沙认为,秋人哥哥大人太把亚里沙当作小孩子看待了!」
亚里沙十分愤慨,情绪激动到快把头发上的泡沫甩出去的程度。
「哥哥大人不只是不肯把亚里沙当作未婚妻,也没有把亚里沙当作恋爱对象看待。虽然说亚里沙的确只有十二岁,被说是小孩子也无法反驳,可是哥哥大人还是不该对亚里沙视若无睹。」
「嗯嗯。有道理。」
「而且,亚里沙为了嫁给秋人哥哥大人,已经努力做过各式各样的修练。不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及裁缝,亚里沙都能独当一面了。除此之外的各项礼仪,亚里沙应该也都没有问题才对。无论走到哪里,参加何种场合,亚里沙都自认不会令秋人哥哥大人蒙羞的。」
「嗯嗯。的确是那样没错。」
「此外,虽然亚里沙还是个小孩,那个……虽然体型还是个小孩,但那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喔?这句话有何根据呢?」
「如果要问为什么,就是因为母亲大人的身材非常好。」
说着,她难得骄傲地挺起胸膛。
「母亲大人不只个子高、手脚上也没有赘肉,最重要的是她的三围很完美。虽然母亲大人最近常说自己年纪大了,但看起来完全没有那种事,就算是去拍泳装写真集也没有问题。亚里沙真的很以母亲大人为傲呢。」
「喔,原来如此,那的确很了不起。所以说,既然你是你母亲大人的亲生女儿……」
「是的,别人常说亚里沙很像母亲大人。所以,不久以後亚里沙应该也会拥有像母亲大人那样的身材。亚里沙期盼,大概再过个三、四年以後,姑且先不提会长姊姊大人,至少应该也能变得像秋子姊姊大人或安娜史塔希亚姊姊大人那样才对。到时候秋人哥哥大人会有什么表情,亚里沙从现在就很期待呢。」
亚里沙罕见地以激动的情绪主张着,她并没有发现,在场的人当中就只有银兵卫一个人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她甚至还把手放到自己微薄的胸部上叹气道:『我还以为就只有亚里沙小妹跟我站在同一阵线……』
岚当然没有错过那幅景象,她哈哈大笑着。
「原来如此,我明白啦。鹰乃宫亚里沙,看来你也有很多烦恼嘛·不过也是啦,虽然你的确是个乖孩子,但也不到无忧无虑的程度吧。嗯,没关系的。要是你连这点程度的人性都没有,和你相处起来会很累人的。」
岚点点头,又再度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哎,如你们所见,在场的人都对姬小路秋人或多或少有些意见,各自对他也有一些想法,这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大家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呢……简单地说,我提议开一场说姬小路秋人坏话的聚会。你们觉得如何啊?」

——几分钟後。
学生宿舍的所有女性成员洗完澡後,就泡在浴池里做好准备了。
担任主持人的岚轻咳了几声,说道:
「哎,大家也不需要太过拘谨。」
然後她耸耸肩。
「虽然我们是争夺同一个人的竞争对手,但同时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唯一一次青春时光的夥伴。我是认为以这样的夥伴定位来讨论同一个话题也不赖,才做出这次的提议。一切都是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所以大家不用客气。这不是什么严肃的会议,大家只要放轻松、自由地参加就好——」
「我!我我我要发言!」
「……喂,姬小路秋子。」岚露出不悦的表情。「我是为了让这场子稍微像样一点才说这番话的,你不要打岔啊。」
「因为会长的演讲总是很长嘛。明明平常老是无意义地豪放不羁,偶尔却又很注重细节、习惯性地按部就班做事情。我认为比起那种事情,大家应该都想早一点进正题,才代表大家举手发言的。」
「……虽然你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就只是想赶快和其他人大聊你老哥的话题而已,我说得没错吧?」
「不需要这么清楚地分析我的本意吧。比起那种事情,我们赶快开始好不好?快点嘛、快点嘛。」
「知道啦、知道啦。那么姬小路秋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关於你想和自己老哥说的话。」
「我等很久了!」
秋子高兴地露出笑容,表情像个在杂货店找糖果的孩子。
「我说呀,哥哥真的是很过分呢。」
「喔,具体来说是怎么样?」
「问得好。哥哥最过分的地方——那当然就是,我的哥哥他实在太完美了。」
「喔。」
「首先呢,我认为哥哥他完全就是个帅哥。虽然哥哥他总说『完全没有那种事』,而有些人也说『那家伙外型太瘦弱』,但绝对没有那种事情。我觉得他的眉毛形状很美,头发轻飘飘的,笑容也总是很温柔,尽管看起来很柔弱,实际上体格却很好。眼神十分清澈,简直像是某种宝石一般,而鼻梁也完全不算低,耳朵的形状我也很喜欢。况且不只是外表而已,哥哥的内在也是很完美的。很温柔,不过也有自己的原则,而且还有能应付任何事情的从容,总是很关心我的事情……总而言之,我觉得大家没有给予哥哥正确的评价,这一点总是让我焦躁不已;但如果哥哥的帅气程度没有让太多人知道,也就代表着出现竞争对手的可能性降低……该怎么说呢,这实在让我内心五味杂陈,可以说是两难,不过我认为这种苦闷的思绪,也算是爱慕哥哥的醍醐味之一。哎呀,如果你们还是不懂我到底想表达什么的话,我的意思就是:能察觉到哥哥这么多优点的我,简直是人生的大赢家——」
「好。下一位。」
根本变成毫无意义的恋爱心事了,而且论点也模糊不清。岚决定把失控的秋子扔到一边。
「那么就换副会长吧。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当然有。」
安娜史塔希亚先是呵哼白了一声。
「不过呢,这与其说是缺点,比较像是我希望他能改变的地方。」
「喔,听起来好像不错啊?你说说看。」
「阿秋的问题,就在於——他没有值得一提的嗜好。」
「啊!原来如此。」
岚表示认同。这是本次活动当中,她第一次能发自内心感到同意的意见。
「这么说的确没错啊。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嗜好啊?至少我好像从来没看过他对什么事情沉迷的样子。」
「嗯。就是说啊。」
银兵卫也立刻点头同意。
「尽管我跟秋人认识已久,但也没看过那男人曾经沉迷於任何嗜好。虽然不论是电玩、运动还是各项才艺,他都没什么大问题,受到邀请也都会参加,却几乎没有自己主动参加过活动呢。我也称不上是有许多嗜好的人,不过至少比起秋人,还算是会享受娱乐的类型。例如将棋或填字游戏之类的。」
「喔,将棋及填字游戏啊。我说小银银,你这个人还真是吻合外在形象,在玩那种枯燥的嗜好活动啊。该说是不起眼呢,还是像个老年人?」
「少罗嗦,不要管我啦。我可不想被以增加情夫情妇为乐的会长说这种话。」
「哈哈哈,说得也是啦……顺带一问,鹰乃宫亚里沙。」
「咦?啊,是。」
「你知不知道姬小路秋人有什么嗜好?我想你认识那个男人的时间,也不输给小银银吧?」
「啊,是,呃……」
亚里沙把娇小的身体泡在浴池里,思考了一阵子。
「关於这个,据亚里沙所知,秋人哥哥大人似乎没有特别的嗜好。虽然他以前常陪亚里沙玩※双六或打羽子板,而且哥哥大人看起来也玩得很高兴,但那应该都只是为了陪亚里沙而已……」(译注:类似大富翁的骰子游戏。)
「是吗?原来从你的角度来看,那个臭家伙也是没有特殊嗜好啊。」
「是的。亚里沙的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也常说哥哥大人应该多找点嗜好。亚里沙也认为,哥哥大人的确应该找一些能够投入的事情比较好。」
「嗯嗯。既然连你也这么想,姬小路秋人的无嗜好毛病看来很严重啊。」
「啊,可是呢,亚里沙并不是觉得没有嗜好是一件坏事。如果没有特别的嗜好,就能投入更多时间在读书或工作上,也不会乱花钱。」
「不不,你也不必替他说话啊?如果考量到这次众会的主旨,谈话的时候就不要太费心思啦。」
「啊,呜,是这样子吗?」
「咦?可是人家也觉得亚里沙说得对呢。有什么关系嘛,就算哥哥没有特别的嗜好又如何呢?就算那样,哥哥还是——」
「啊,不了,姬小路秋子,你的意见怎样都好。」
岚一脸『就算不问也猜得到』的表情。
「哎呀,不过的确如此呢。我就一直在想,那个家伙好像少了什么……『缺乏值得一提的嗜好』的确就是其中一项啊。既然生为男人,还是该投入些精神在工作以外的事情吧。」
「我同意。」安娜史塔希亚点点头。「唯有敢付出牺牲去投入,才称得上是一个男子汉吧。」
「虽然说凡事都该有点分寸,不过——」银兵卫也接着说下去。「就算男性投入有些幼稚的嗜好这一点,会令旁人感到有点难以接受,但同时也会觉得有点可爱吧。」
「这是由於哥哥大人是一位个性非常认真的人。」亚里沙以这句话开头。「可是不知道该说是对於玩乐不太有兴趣,还是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玩乐』这个词。虽然亚里沙同样不太擅长娱乐,但就连亚里沙也觉得哥哥大人应该再多学习一点娱乐比较好。」
诸如此类,所有人都各自表达了同意的意见。
姬小路秋人=无嗜好=这样不好,所有人心中似乎都认定了这个公式。
「是说,姬小路秋人有时会展露出扫兴的一面,是不是也和那家伙没有嗜好有关啊?」
「当然有关系吧。有句话说『游艺是人生的肥料』,既然如此,如果一个完全不懂得娱乐的男人想登上搞笑业界的顶点,根本就是笑破人肚皮的事情。」
「就算先把什么搞笑业界的事情搁在一旁,人生的确应该注重均衡。何况从小父母或师长也常告诉我们『尽情玩乐,用心学习』这句话。」
「虽然玩乐过头也不好,但完全不玩乐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找机会喘息的话,将会喘不过气来的。」
「嗯嗯,就是啊。稍微『宣泄』一下果然是很重要的嘛。」
「可以请你不要趁机乱说话吗?亚里沙已经露出听不懂的表情了。」
「就是啊。会长这个人真是令人大意不得呢。一不注意,你就把话题扯到那个方向去。」
「……喔?既然小银银你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就表示你很明白所谓的『宣泄』是指什么意思罗?那么请问『宣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可以说明给我听一下吗?」
「咦?喂、你突然说什么啊,那须原同学。那样子太卑鄙了吧。」
「这怎么会算是卑鄙呢。我刚才只是不经意地说了学生会长一下,并不了解所谓的『宣泄』是指什么意思哟。虽然可以猜到是某种下流的话语,但也就只明白到这里……好了,快告诉我吧小银银,所谓的『宣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这已经是性骚扰了!我坚决不回答!」
「啊,如果可以的话,亚里沙也想请教一下。虽然亚里沙知道那一定是某种大人世界的话语,但实在不知道详细的意思……亚里沙想趁这个机会,朝迈向大人的楼梯踏出一步。拜托您了,银兵卫姊姊大人。」
「喂、怎么连亚里沙小妹都这样……不,这不行啊!这样下去不太好吧!对亚里沙小妹还太早了!」

吵吵闹闹。
叽哩呱啦。
这场以姬小路秋人的坏话作为主菜的宴席,配上只有女孩子在场的轻松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话、话说回来,说到秋人啊……」
发觉情势不利的银兵卫,立刻转变了话题。
「我还是觉得,虽然那个男人有很多缺点,但在那之中还是有一个其他所远不可及的重大缺点。各位可知道那是什么吗?」
「哎呀,小银银,你要逃避吗?」
「说、说什么蠢话,我这个人既不逃也不躲。」
「银兵卫姊姊大人好过分哟。请您不要逃避,告诉亚里沙『宣泄』是什么意思好吗?亚里沙也想赶快替秋人哥哥大人『宣泄』一下。」
「等等,亚里沙小妹!?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个词的意思,也绝对不可以替秋人那么做喔!」
「哈哈哈。虽然捉弄小银银也很好玩,不过夜晚还很漫长。既然她要提供话题,那我们就
姑且一听吧……抱歉妨碍妳啦,小银银,妳就继续说吧。」
「……咳。呃,我是这么认为的。」
除了依旧满脸通红之外,银兵卫勉强重整了姿态。
「秋人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就在於他的迟钝。你们觉得呢?」
一阵『喔喔~』的细小欢呼声,立刻在浴室里响起。
「没有异议。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岚说道。
「虽然老套,但这句话直入核心了。」安娜史塔希亚说道。
「亚里沙很能理解。完全同意呢。」亚里沙说道。
「是这样吗?总觉得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呢。」虽然侧着头感到不解,但遭到其他人忽视的秋子这么说道。
「嗯。果然大家都有相同的意见啊。」
银兵卫用力点头。
「说到姬小路秋人这个男人有多脱线,几乎可以用世界奇观来形容他了。明明平常他算是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在特定方面失去了应有的感觉呢……虽然也曾听说过,在某种领域上脑部活动特别发达的人,在从事其他与智慧有关的活动时将会落到平均以下的水准,但那男人也属於那种类型吗?」
「小银银,你那番说词实在太善良了。阿秋就只是单纯的木头人而已,不超过也不逊於此。不,与其说是木头人,以他的情况而言,该说是不解风情吧。」
「虽然很遗憾,但关於这一点亚里沙也全力赞成。即使亚里沙认为哥哥大人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就算有一、两项小缺点也不会有影响。可是,哥哥大人的迟钝有点太过分了。」
「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因为到头来,姬小路秋人所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情而已。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能以呵偏颇‘来形容的事情了……钦,你也这么觉得吧?」
「咦?为什么要看着我呢?」
看到秋子一脸错愕,岚不禁耸耸肩。
「总而言之,我虽然也认为不解风情是无药可救的病,但还是想稍微改变一下那个家伙。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很难说耶。我是老早就已经放弃了。」
「亚里沙也开始觉得好像有点困难呢。」
「既然连认识已久的你们两个都放弃了,看来好像真的没救了呢·」
「哎,到头来,还是只能面对面直接找他讲清楚而已吧。」
「可是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在这里唉声叹气了吧。」
「哥哥大人除了迟钝之外,也在某些事情上很顽固呢。」
「不论是好是坏,阿秋有时候的确不听别人的话呢。」
「不听别人的话啊。居然连你都这样说他,看来姬小路秋人真的很严重啦。」
「哎呀,这句话我可不能装做没听到呀。学生会长是什么意思呢?可以请你说明清楚吗?」
吵吵闹闹。
叽哩呱啦。
注入新的燃料之後,这场洗衣场主妇会议……不,应该说是浴室会议愈来愈热烈了。
「还问我什么意思?如果谈到不听别人说话,怎么可能有人胜得过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啊?」
「真是当局者迷啊,那人不就在眼前吗?那个丝毫不听别人的话、留着红头发的某人。」
「喂喂,怎么这样啊。虽然我有很多事情是故意不听别人的话,但既没有那么顽固,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啊。相反地,我算是很常听别人的话吧。不然哪能当个学生会长?」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二阶堂岚就算撒那种谎,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呀。你要不要试着把自己一天内所说过的话全部录音起来,睡觉之前再播放给自己听听呢?只要如此观察自己,想必就会多少反省你平常的行为吧。」
「什么,只不过是给你三分颜色,居然就给我开起染坊啦。你自己又怎么样——」
「啊哇哇,不可以吵架,那是不对的!」
亚里沙急忙挡在岚与安娜史塔希亚两人之间进行劝架。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大家应该再多谈谈秋人哥哥大人的话题,就这么做吧。」
「话虽如此,你这个人啊……」岚瞪着亚里沙。「明明大家都拿姬小路秋人的坏话来炒热气氛,就只有你一个人从刚才就很保守,像平常一样装出乖宝宝的模样。那样子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也有句成语说『请自隗始』。」安娜史塔希亚也点头说道:「如果亚里沙不能先加以示范,我们也就无法停止吵架呀。我的意思是说,我想从亚里沙口中听见阿秋的坏话。」
「哎,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不用客气,来一个猛一点的。」
「唔、啊呜呜……」
岚与安娜史塔希亚的争论,看来是一个想把亚里沙也拉来说坏话的陷阱,但不知道她本人有没有发现。亚里沙睁大双眼,努力地思考、烦恼着,但……
「呃、那个、秋人哥哥大人的缺点……」
她似乎一直想不到似的,眼冒金星地思考了许久之後,以明显陷入慌乱的声音开了口:
「呃、哥哥大人最不好的地方,就在於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亚里沙这么认为!」
「喔……」
一听到这句话,岚眯起眼睛。
「很有一套嘛,鹰乃宫亚里沙。没想到居然能够直捣核心。」
「我也吓到了。」
连安娜史塔希亚也罕见地瞪大双眼。
「虽然任谁都这么想、但仍感到难以敔齿的事情,她居然能毫无顾忌地提了出来。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真是可怕的孩子……」
「老实说,我也对亚里沙小妹刮目相看了。」
甚至连银兵卫也环起手臂,发出感叹声。
「就算再有才华与实力,原本我还很看轻她,认为她是一个纤细的孩子……看来正因为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往往才能说出比谁都残酷的事实啊。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咦?咦?亚里沙没有那么夸张的意思——」
「就是啊。姬小路秋人这个家伙心底在想什么,真是一点也猜不透啊。」
岚刻意忽略亚里沙的反驳,夸张地发出感叹。
「待人和善,心地善良,又吃过苦头。原本他的外在特质应该更让人喜爱的,但该怎么说呢,却又给人没那么简单的感觉。」
「就是呀。」
安娜史塔希亚说道:
「明明他的行动及其原理都很容易理解,却又总是隐藏了一点东西。就算表面上似乎是在吐露真心话,但看起来又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他从以前就有深不见底的部分。」
银兵卫说道:
「实际上,他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却常常在某个时候突然做出不得了的大事。当然我也很明白这件事,才总是十分保持戒心……但就算如此也还是会大意。不,应该说是被他化解了防备才对吧?他当初带走秋子小妹并转学到圣莉莉安娜学园,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无论再怎么提防,他总是能超乎我的想像。」
「虽然只是猜想……」
亚里沙也一脸严肃。
「哥哥大人之所以会隐瞒重要的东西,有时候也可能是顾虑周遭的想法吧。就算再怎么熟识,也不需要将任何事情都告诉对方,而且哥哥大人他好像常常在想一些不能告诉他人的大事。可是,就算亚里沙明白这些,还是希望哥哥大人能再多多把心事分享出来。」
所有人都以严肃的表情沉思着。
不对,有一个人例外。
就只有姬小路秋子,像是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混进正在谈论国家大事的大人们之间,带着一
脸不解的表情。
「……嘿嘿。」
但她又突然开始傻笑着,令在场所有人看傻了眼。
「你在傻笑什么啊?」
岚白了她一眼。
「你应该也常常因为姬小路秋人他那深不见底的个性,吃了不少苦头吧?再怎么说,与那家伙最靠近的人就是你啊,最受波及的人应该也是你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她依然傻笑着。
「的确,我也觉得哥哥瞒着我很多事情哟。例如到底是怎么从顽固的鹰乃宫家与有栖川家手中,赢得我和哥哥的独立生活;或者是如何在不受任何人援助的情况下,赚取兄妹两人的生活费用。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不和我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说。身为妹妹当然会感到担心、感到不安。」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笑得那么开心?」
「因为,这样的哥哥不也是很帅气吗?」
秋子扭动着身子。
「明明表面上既沉稳又温柔,实际上却非常狂暴,甚至在黑社会占有一席之地——类似这样的感觉。这种设定秋子也很欢迎呢。」
「喂喂,虽然你说得很梦幻,但如果真是这样要怎么办?谁也不敢保证没有这种事啊?那家伙的确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部分,搞不好真的有类似那样的一面啊?」
「就算如此,那样也不错呀!」
秋子露出天真的笑容,说得一派轻松。
「反正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一定会待在哥哥身边的!不管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妖魔鬼怪或外星人也完全没问题!哥哥就是哥哥,我就是我,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啊,够了够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岚不当一回事,继续说道:
「姑且先把姬小路秋子的意见摆到一旁。你们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
「对了,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曾看到阿秋没有关上水龙头,放着不管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是啊,秋人的确常有这种情形呢。明明个性一丝不苟,但老是太专注在思考上,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那种情形亚里沙也看过好几次。严重的时候,哥哥大人甚至会一边想事情一边撞上房间的柱子,还维持着撞上的姿势继续思考呢。过了几秒钟後他才喊疼,一脸茫然地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哈哈哈,那还真糟啊。我虽然没看过那么极端的场面,不过也看过他误把酱汁当成酱油淋到纳豆上,在没有发觉下就吃光了。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没告诉他。」
「阿秋意外地是个糊涂蛋呢。」
「明明如此,他又自以为是个行事谨慎的男人。令人在一旁看了都不禁苦笑啊。」
「是呀是呀。秋人哥哥大人明明很常插手别人的事情,有时候却又对自己的事漫不关心。如果换个说法,好像也和刚才提到的迟钝有点关系。」
「到头来一切都有关联是吗?我开始觉得那家伙让人伤脑筋的部分,追根究柢而言似乎都是同一件事……啊,对了,姬小路秋人上次还——」
……就这样,虽然这场浴室里的说坏话聚会进行得十分热络,但毕竟是泡在浴池里,一群人也无法待太久。
「啊呜……我好像已经达到极限了。」
不太能泡热水的秋子,率先发出哀号。
她的白色肌肤染成鲜艳的朱红色,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离开了浴池。
「那么我先告辞了。好像有点泡过头了呢。」
「喔,小心点喔。不要在走廊上跌倒了。」
「是,我没问题的。请各位也要小心喔……呵呵,其实我是打算趁大家还在这里泡澡的时候,一个人溜到哥哥的房间,和哥哥卿卿我我。我要请他替我吹头发,当他抚摸我的头发时,两人就会沉浸在美好的气氛中,然後一口气迎向初夜……呵呵,光是想像那个情境,就要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了呢。虽然应该会被哥哥拒绝,但我还是该拿出勇气尝试才对……好了,那么就Let's G0~」
喀啦喀啦。
碰。
也许是泡得太久,秋子就这样说着一些听起来很蠢的自言自语,前往了更衣室。
「…………」
「…………」
「…………」
「…………」
浴室里就只剩下被留在原地的四人份沉默,以及从浴池里溢出的轻微水声。
「那家伙还真的是不受影响啊……」
就在此时——
首先开启这次话题的二阶堂岚本人,像在感叹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语。
虽然没有人回应,但只要看看四个人的表情就能一目了然。学生会长的叹息,完美地代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情。
「以她本人而言,想必是自以为那样就是在说坏话吧。」
过了一会儿,安娜史塔希亚才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装乖,而是打从心底以为那是坏话,就是这样才教人受不了。居然会把发自内心的抱怨转为恋爱心事,她的头壳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呀?」
然而,这段自言自语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不需要特别化为言语说出来,在场的四个人,都已经把亲眼目睹的现实铭记在心了。
「真是不得不承认呢。以目前而言,秋子小妹是领先一步的。」
银兵卫也叹着气说道:
「她与秋人有着兄妹关系这种事,在这种时候已经毫无意义。她那很有可能是无自觉下的信念,对我们而言既是一种威胁,同时在某种层面上而言也是很好的范本,这是我们必须理解的。」
「可是,亚里沙不会认输的。」
而亚里沙所说出的这句话,肯定才是最完美地诠释了留在现场的四个人的心情。
「虽然秋子姊姊大人既是强大的竞争对手,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可是,亚里沙不会认输的。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要——」
……即使有程度上的不同,但五个人都对姬小路秋人有一份情。
她们全都把姬小路秋人当作一个男人,期望能与他发展成亲密的男女关系。
她们的心意既没有丝毫虚假,也没有任何迷惘。
话虽如此,如果思念无法传达,心意不能开花结果的话,心中会涌现出些许不安,或脱口说出埋怨的话语,也是人之常情。
但看到姬小路秋子就连那样的人之常情都能在无意识下加以屏除,会产生某种畏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同时,这当然也点燃了竞争对手们的斗志。
想要胜过这种异于常人的生物,只付出与她相同的努力是不够的。
除了秋子以外的四个人,各自产生了这样的决心与体认。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49 编辑


姬小路兄妹的日常②~鱼与图监与兄妹~

「哥哥、哥哥。」
某月某日,於学生宿舍里。
当我因为原稿告一段落而梢作休息时,妹妹秋子带着一脸笑容前来。
「对不起,哥哥。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嗯,没关系啊。怎么了吗?」
「是。是这样的,我找到一本看起来很有趣的书本。」
说着,秋子从身後掏出一本A4大小的书籍。
封面上的书名写着《好吃的鱼类图监》。
「喔,是鱼的图监啊。」
「是呀。我是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
她一脸期盼地抱着那本图监,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哥哥可以陪我一起看这本书吗?我想一定能度过很快乐的时光。」
……嗯。
虽然对于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我来说,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少魅力,但对于稚气未脱、私底下非常喜欢鱼类的妹妹而言,这似乎是个令她雀跃无比的事情。
「好吧。反正我刚好也有空,就陪你一下吧。」
「太好了!那么我马上去泡茶过来!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悠闲地观赏这本图监才行呢!啊,还要准备一些点心!」
留下这些话後,她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奔出房间了。
哎,她高兴就好。
原本对我来说,能看见妹妹高兴的表情就是最大的喜悦。就算说要玩扮家家酒还是医生游戏,我也会带着笑容答应的。

*

过了五分钟後。
妹妹端着茶杯组与大量的配茶点心回来了。
秋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坐垫,要我过去。
她快速地把东西排列在小茶几上,做好准备。
「来来,哥哥请坐。」
「坐旁边啊。」
「是的,就是旁边。因为哥哥的安居之地就只有这里而已。」
「兄妹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坐在一起看书,看起来好像有点超现实啊。」
「您在说什么呀?就因为两个人要读同一本书,才会形成这样的姿势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虽然我原本觉得两个人一起待在被窝里,然後把书本放在枕头边看才是最好的姿势,但考量到哥哥不会答应,所以才出此下策。请您体察我这默默的让步,赶快就定位吧。」
「……虽然你的说明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不过算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在妹妹身旁坐下。
「唔呼呼~♪」
「秋子,脸靠太近了。」
「当然呀。既然是要两个人读同一本书,如果脸离得太远就不合逻辑了。相反地,不是应该更靠近一点,让我们确认彼此感情和睦吗?嘿嘿嘿。」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当然呀。因为好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看书了呢。」

「是吗?说得也是。」
在我们小的时候,妹妹常常像这样拜托我读绘本等故事书给她听。由於秋子一向很黏我,这个习惯也一直持续到我们被不同家庭收养的前一刻。而既然今天能够重拾这个习惯,妹妹会如此亢奋也是无可奈何的。
「快快,请赶快打开图监吧,秋子已经忍耐不住了。」
「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打开图监。话说回来,距离好像还是太近了一点吧?你的呼气从刚才就一直吹到我的鼻子上,让我一直很在意啊。」
「请您忍耐一点。两个人读同一本书的时候,本来就会有这种状况。」
「不只如此,你的胸部也一直碰到我的手臂啊。」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既然距离这么靠近,会有身体上的接触也是无法避免的。」
「是说,你的手从刚才就一直压在我的手上。」
「那只是哥哥坐到我身旁的时候,碰巧形成这样的位置而已。如果在意您就输了。」
「…………」
算了。
虽然这个事情发展很明显不太自然,但光是看到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就不想在意那些小事了。尽管平常在其他学生会成员面前总是自我克制,可是如果不偶尔给妹妹一点甜头,恐怕她又会闹别扭了。毕竟再美丽的花朵也必须时常浇水,否则总有一天会枯萎掉。
「好,那就开始吧。」
「是!等很久了!」
听到我的发言,妹妹举起手臂发出『喔!』的一声。明明只是读一本书却兴奋成这样……真是教人愈来愈想疼惜她了。看来我那平常总是收敛良好的服务精神,今天将会全力爆发出来了。
「好了,要从哪一页开始看呢?从第一页开始吗?」
「不不,哥哥,您在说什么呀?」
秋子摇摇食指,发出『啧啧』的声音。
「虽然我想应该不太可能,但您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姬小路家的家规吧?」
「家规?」
虽然听了她这句话,我稍威疑惑——但马上就回想起来了。
没错没错,的确有一个只属於我们的规则。
在此说明吧。我和秋子在看图监类书籍的时候,设定了以下的规则:

①随便找一本图监。
②把图监放置在地上或桌上。(封面向上,保持阖起的状态)
③我和妹妹其中一个人,一边喊声一边打开图监。
④两人伸手指向该页当中自己喜欢的东西。
⑤告诉对方自己所选的东西有多么好,把东西介绍得最好的人得胜。

原则上会不停重复上述①~⑤的动作,直到玩腻为止。
咦?你说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好玩?
也是,毕竟是小孩子的游戏,会有这种感想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规则不怎么严谨,而且乍看之下好像也难以理解。
但是,实际上玩一次就知道,这其实是种十分精彩刺激的游戏。
举例来说,当喜欢的东西和秋子重复的时候,先指的人将会取得优先权……但既然选了以後就要进行介绍,我和秋子都会十分认真。虽然说基本上都会选择自己比较容易介绍的东西,也就是合乎自己喜好、或者是自己造诣较深的,不过有时候也会刻意抢走『似乎是对方比较容易介绍的东西』。当然关於这方面的判断,必须在一秒钟左右做出决定,要说有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而就算在刚开始夺得先机也还不能大意。因为较量的不是选择了什么东西,而是如何介绍得好。
虽然说以『介绍』称之,但内容并没有什么规定。举例而言,如果是武器图监,指了名为『Mark Ⅳ』的坦克车,要介绍这辆英国制战斗车辆足在何种经纬下开发出来的也可以,要描述『Mark Ⅳ』是世界上第一辆进行坦克战的坦克也可以。不过就算要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乱编出『Mark Ⅳ是丰田汽车的骨董型号Mark Ⅱ的後继车种』这样的假历史也没问题。这个部分既是即兴表演,有时也可以拿来玩猜谜,甚至可能成为彼此发表冷知识的机会。总之就是说出一段流畅的话语,只要比对方的更好就没问题了。
经过以上的说明,各位应该能大致了解规则了吧?简单扼要来说,只要把这比赛当成抢纸牌与机智妙答的混合,应该就能明白了。
咦?『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游戏』?毕竟是小孩子想到的游戏嘛。总之我和秋子小时候,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不嫌烦地玩这个游戏。翻阅各种图监本来就会增进知识,而拚命思考也能当作一种脑力激荡,在教育上应该很不错吧?大概吧。
「OKOK,我想起来了。的确有那种规则存在。」
「呵呵,您回想起来了吗?回想起当时的狂热与感动——胜利时的欣喜若狂,以及败北时的悔恨难眠。」
「呃,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不记得胜利时有欣喜若狂过,就算输了晚上也睡得好好的啊?」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哥哥!开始这场投注全知全能、耗尽所有智力与体力、让彼此的一切激烈碰撞的超级大战!」
没有理会我的吐槽,妹妹一个人把气氛炒得火热。
是吗?原来秋子对这个游戏如此沉迷啊……老实说这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也是小孩子的游戏,但她似乎卯足了全力。既然她拿出这么认真的态度,我也必须全力迎击才行……咦,怎么想着想着连我也开始热起来了?
「好,那就开始吧。谁先攻,谁後攻?」
「谁先都没关系。由於我今天的状况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颠峰,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觉得会输。」
「喔,你很有自信嘛。那么就由我来翻页,由秋子先攻吧。要一次决胜负,不能重来,无时间限制,可以接受投降,这样的规则如何?」
「没问题。那就赶快开始吧。快点快点。」
「不要那么急嘛。那么你准备OK了吗?」
开场白拖了这么长,还请各位见谅。
本次的主题,一场全世界只有两名竞赛人口的比赛即将开战了。
「Ready?」
「I'm ready.」
确认秋子点头後,我开始等待两人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秋予以略为前倾的姿势举起右·手,眼神看起来极有干劲。一看就能得知她有多么认真。当然,我的认真程度也不输给她。
「……GO!」
声音一出,我立刻翻开页面。
我在一瞬间确认该页的内容。以视网膜接收五颜六色的鱼类资讯,在刹那间导出最佳答案,并且立刻把右手挥向纸面!
啪!
碰!
两只手几乎同时落下——但是秋子的手稍微快了一点点。
「呀呼!我的动作比较快对不对!?」
「唔……」
看到高兴地举起双手的妹妹,我不禁嘟起嘴唇。看来在足以左右整场比赛的第一动作上,我似乎是占了下风。
「而且哥哥所选的鱼和我选的鱼,都是『鲳鱼』……看来我们从第一回合就强碰了呢。」
「是啊。不过秋子的手比我更快一点,『鲳鱼』的选择权由秋子获得,我必须在同一页内选择另一条鱼……真有一套啊,秋子。看来你的技术并没有退步。」
「不不,哥哥才是,明明有一段空窗期,手的动作却很俐落。」
说着,秋子露出微笑说道:
「老实说,我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平常总是一有空闲时间就进行想像式训练,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连这样子我都还会轻易败北的话,那至今为止的努力到底算什么呢?」
「真的假的?难怪我会占下风。」
虽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甘拜下风』……但仔细想想,为这个全世界只有两名竞赛人口的游戏做事前准备,是不是太超过了一点?
「钦,秋子。」
「是?」
「秋子你……该不会比我想得更闲吧?」
「真失礼。请您认同我为了这个游戏所投注的热情吧。」
「的确,在热情上妳是赢过我的。毕竟提出这次较量的人是秋子,从图书馆借来《好吃的鱼类图监》的人也是秋子。」
「就是说吧?所谓的战斗,应当是在开始前就分出高下才对……为了今天而做足准备的我,是没有任何破绽的。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只有今天,要请哥哥甘愿落败了。」
「唔唔……」
「顺带一提,光是看了刚才这一回合也能明白,请您别忘了,这个游戏还能合法地令我和哥哥的手互相碰触。明明平常我再怎么追求,哥哥也无动於衷,如今在这游戏中却甚至可能主动碰我的手……这对我而言可说是一场完全的大胜利,老实说,就连比赛结果都不重要了。呵呵,如此可怕的鬼谋深算,即使是诸葛孔明也会光着脚丫逃命吧。我的才华真是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呢。」
秋子挺起胸膛,一副得意的模样。
的确,以这个角度来看,算是我的完全败北没错。
但我这个男人也是压下了竞争对手,才能位居世界第一至今。就算在实战中落於下风,甚至可以说在战斗前就已宣告失败,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认输……虽然说竞赛人口总共也只有两个,所谓的竞争对手就只有秋子而已。
「话说回来,秋子。虽然你从刚才就一副已经得胜的模样,而且实际上你目前也占了上风,但你应该没忘记游戏才刚开始而已吧?」
「那是当然的。或者该说战斗现在才刚要开始而已呢!」
没错,虽然开场白还是太长,很对不起各位,但现在也才刚结束第一回合的前半阶段而已。抢纸牌的阶段结束,即将进入机智妙答的阶段。
我没能抢到、被秋子成功抢走的鱼是『鲳鱼』。
那是一种在西日本十分普遍,在关东地区却很少见的高级鱼。属於可煮可烤也可生吃的白肉鱼,住在京都的时候我很常吃到。可爱的外型像是小了一号的翻车鱼,算是我最喜欢的鱼类之一。
反过来说,对於一直住在关东地区的秋子而言,这本应不是什么太热悉的鱼才对……看来她是识破了我的喜好,先一步抢走了我的选择。不愧是自称做过想像式训练,其比赛技巧之好真是令人感叹无比。
好了,秋子会怎么介绍这条鱼呢?就来听听看吧。
「如哥哥也知道的,鲳鱼是一种很美味的鱼。」
妹妹如此开始了介绍。
「尽管味道较淡,但丰厚的油脂带来了细嫩口感,并没有太多的腥味,小刺不多的特质也让它容易食用,绝对不会有难以调理的情形。即使在关东地区不容易看见,但这仍是值得普及到一般家庭的食材之一呢。」
「喔喔,的确是那样没错。」
她先从基本的解说开始吗?在这种竞技上可说是极为正统的方法。
「顺带一提,关於鲳鱼这个名字的由来,其实有许多种说法,但其中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
「喔。那就说来听听吧。」
「我们平常以生鱼片或炙烧方式食用的『鲤鱼』,古时候属於在内陆地区难以取得的材料。而一直到明治时代都还是日本中心的京都,当然也不容易取得鲤鱼。但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很想吃鲤鱼的生鱼片,於是浮上台面的就是这个鲳鱼。毕竟鲳鱼与鲤鱼不同,能在濑户内海捕到,并且在新鲜的状态下送往京都。」
「喔,喔。」
「顺带一提,鲳鱼在汉字是写作『真名鲤』。有一种说法指出,这是京都人基於『真名鲤才是真正的鲤鱼』这样的想法所取的名字。这个故事真是充分展现了京都人士的作风呢。虽然实际上的真相仍不明了。」
「嗯,原来鲳鱼还有这种故事啊……」
我真心感到佩服。不只是对於她能举出这样的小故事,就算这是临时编出来的,仍是听起来很合理的说法。看来这下子真的是得认栽了。
「我的介绍如何呢,哥哥?」
「嗯,真是了不起呢。既很流畅又容易明白,而且听起来也很有道理。老实说,我真的觉得输了呢。」
「呼呼,能得到您的赞美真令我高兴呢。那么接下来轮到哥哥了,还要继续比吗?」
「不。这一回合是我输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
刚才所打开的图监页面里……除了鲳鱼之外的其他选项,分别是日本栉鲳、刺鲳、鳞首方头鲳和五丝马鲛鱼四种。我勉强知道的只有日本栉鲳和刺鲳,其他都是没听过也没看过的鱼。如此一来,想要介绍就只剩下编造故事的方向而已,但要是第一回合就那么做,之後将会很快就走入死胡同。因此我还不想那么做。
「呼呼。那么,这就表示我旗开得胜了。」
「是啊,真有你的,秋子。」
「呵呵。请再多多夸奖我♪」
妹妹鼓着鼻子,一脸得意。
不过,反正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慰劳妹妹,这样的开局可以说是很顺利吧。话虽如此,我也不打算放水。差不多该提高档次了。
「好了,那就进下一回合吧。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随时都OK的。」
「好,那么——Ready?」
「I'm ready.」
秋子点点头,我等到两人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
「……GO!」
一翻开书本,两只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
啪!
碰!
「Gets!看来这次也是我比较快呢!」
「唔唔。」
我和秋子选的目标又重复了,而且这次依旧是秋子的速度稍微胜出。可恶,居然连续两次落後了……虽然在这种竞技中很常见,但这样的发展并不乐观。
「那么,我要开始介绍罗。」
秋子所选的是『棘黑角鱼』。
那是一种高雅的白肉鱼,无论以哪种吃法都没问题。就算在法国料理或义大利料理也很常见,属於平常容易看见的鱼类……秋子究竟会如何『调理』这条鱼呢?
「棘黑角鱼是一种能在日本各地捕获、十分美味的鱼。虽然最美味的季节是在冬季,但除了产卵期的春季之外,其实随时食用都很美味。」
她以这样的方式做了开场白。
「这种鱼最有趣的地方,就属外观与生态了。它是一种被称为底栖鱼的鱼类,平常总是贴在海底的沙地上生活着……但是这条鱼其实会走路。」
「喔?」
「它的胸鳍进化得像是昆虫的脚,能在海底四处走动,藉此寻找食物呢。身体的颜色虽是红色,但到处都混杂着蓝色与绿色,看起来十分美丽……可是如果想像到它走在海底四处寻找食物的模样,会令人觉得很好笑呢。」
嗯,原来是这样啊。
的确如虾虎鱼科那样,比起游泳更擅长贴在海底或岩石上的鱼类,往往拥有奇妙的生态,原来棘黑角鱼也属於这一种类型啊。虽然只是小知识,但还真是上了一课呢。
「很有一套嘛,秋子。和第一战相同,妳表现得很不错。」
「嘿嘿,谢谢您。那么接下来应该换哥哥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拍,等待我的回答。她的意思应该是想问我『您要投降吗?』,但那是不行的。虽然从一开始就走胡说八道的路线不太好,但连续两回合都无法回答,将攸关身为兄长的尊严。
「嗯……」
我以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图监的页面。
除了被秋子抢走的棘黑角鱼之外,还有短鳍红娘鱼、日本红娘鱼、贡氏红娘鱼、姬红娘鱼、瑞氏红纺绋……一看照片就知道,这些家伙不都是棘黑角鱼的同类吗?而对於并非鱼类博士的我来说,除了棘黑角鱼之外都是不熟悉的鱼。如此一来想要与秋子走相同路线,并且做出比秋子更好的介绍,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好了,您决定如何呢,哥哥?」
「唔。」
「您要投降吗?」
「……角鱼科的鱼类,不只在日本,在世界各国也很常见。」
没办法,我只好针对棘黑角鱼的同类们发挥自己知道的知识。
「尤其是在欧洲地区,特别是法国、义大利及西班牙,另外还有土耳其等,都很常食用这种鱼。意思是说,这可是一种在世界三大珍馑的其中两个国家成为主流的鱼类,因此也可以说从地球规模来看,它是特别重要的一种鱼。」
「嗯嗯,原来如此。然後呢?」
「……呃,意思是说,既然是这么好的鱼,附近的鱼店应该多卖角鱼科的鱼才对。」
「原来如此,的确是那样没错呢。」
秋子用力点头。
「顺带一提,我也和哥哥持同样的意见,认为鱼店如果能卖更多角鱼科的鱼就好了。虽然味道和棘黑角鱼相近,但因为体型比较小且不知名等理由,很少出现在家庭的餐桌上。不过举例来说,如果要制作马赛鱼汤等料理的时候,小一点的鱼反而比较适合拿来熬汤呢,所以我认为还是有用途的。希望大家在思考日本的水产资源或粮食问题时,能把这一点也列入考量呢。」
秋子这么说着,眼神看起来颇为认真。
不只是替介绍到一半便卡住的我找了台阶下,她的说词甚至像是海洋学家的见解……看来这一回合也是我输了。
「嗯,是我输了。这次也是秋子赢了。真了不起啊。」
「嘿嘿,谢谢您。这些都是多亏了平常的想象式训练。」
「钦,要高兴还太早罗?比赛才刚开始而已,接下来就是我的绝地大反攻啦。」
话虽如此,目前的情势对我非常不利。由至今为止的发展来看,秋子很明显在任何方面都占了上风。感觉如果只是稍作挣扎,将无法挽回颓势。话虽如此,身为兄长的我也不能就这样让妹妹专美於前。
好了,接下来该以何种手段扭转这个局面呢?
「好,那么就进入下一个回合吧。」
「是!秋子随时都可以开始哟!」
虽然妹妹呼吸急促,一副意气轩昂的模样,但她势如破竹的攻势也到此为止了。她将会在这一回合,明白我这男人所拥有的潜力。
「好,那么——Are you Ready?」
「I'm ready.」
秋子点头,我也点头,确认两人的视线都落到我手边。
然後再等待彼此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
「……喔,对了秋子。」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爱你喔。」
「啊呀哇!?」
秋子发出怪声,向後仰去。
当然,我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GO!」
声音一出,我马上翻开图监,然後把右手放上去!
啪!
发出了在本次比赛中最为响亮的一道声音後,笃定获胜的我微微吊起嘴角。
翻开的页面上,出现了日本瞻星鱼、瞻星鱼、金钱鱼、大弹涂鱼、红狼牙鰕虎鱼及长身鲨等六个目标。
不用说,当中我挑选的当然就是『大弹涂鱼』。这种任谁都曾听说过的鱼……想要介绍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呃,如各位所知,大弹涂鱼生长在以有明海为首的泥滩上,属於虾虎鱼科的鱼类。由於常常在电视上出现,任谁都能想像它的模样,但其实它在环保署是被列为濒临绝种的保育类动物——」
「等等!请您稍等一下,哥哥!」
「嗯?怎么了,秋子?」
「您还问我怎么了!」
秋子涨红着脸,吊起柳层,愤怒地说道:
「我认为那样子太卑鄙了!」
「卑鄙?什么意思?」
「您还装蒜,就是那个,突然说什么爱我之类的……怎么可以在比赛中突然说那种话……!」
「那有什么问题吗?秋子平常不是一直要求我,一有机会就说什么『请哥哥说爱我』之类的话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突然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是不是太狡猾了一点呢!?不,哥哥您不是也很清楚人家很怕这种突袭的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吧。」
我耸耸肩。
「因为我刚才突然想要答应妹妹的请求了嘛,就在紧张感提高的那一瞬间。俗话也说打铁要趁热,所以我才认为机不可失,还是当场就说出来比较好。毕竟心意这种东西就和鱼一样,愈新鲜愈好吧。」
「虽然要这么说也是可以,可是……!」
「哎,不过我觉得你气呼呼的模样也很可爱呢。嗯,果然还是非你莫属啊。我爱你喔,秋子。」
「啊喵哇!?」
妹妹原本就红通通的脸染成深红色,後仰到几乎要翻过去的程度。
嗯,看来十分有效。能够把自己的关怀之情传达给世上唯二名亲人,真让我感到满足。
哎,在这种比赛当中不小心说出这种话,也只是小小的失误而已。虽然我的发言很凑巧地令秋子产生了激烈的动摇……但现实是很残酷的。我应该在秋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之前,尽可能地取得胜利才对。
「好了,那么这一回合可以算我赢了对吧?可以进行下一回合了吗?」
「唔……我明白了,这次就让哥哥一回吧。可是没有下一次罗。」
尽管妹妹重新宣示自己的斗志,但动摇绝非如此轻易能平复的东西。
之後的第三到第五回合,全都是由我连胜。
「很好很好,看来我也逐渐进入状况了~」
「唔。明明藉着卑鄙的手段得胜,却还表现出一派轻松的模样!」
「卑鄙的手段?我不懂你的意思耶?」
「而且哥哥还若无其事地装傻,不过没关系,秋子也很喜欢哥哥这样的个性。」
说出如此豪语的秋子,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冷静。
嗯,看来她差不多要恢复平常心了。接下来我也要专注一点才行。
……话虽如此,但恢复状态後的秋子立刻又拿了三连胜。我一下子就被追上了。
「呼呼。如何呀,哥哥?」
「唔唔……」
「只要能发挥平常的实力,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好了,继续来比吧,请开始下一回合。」
妹妹连胜之後,显得活力充沛,兴致愈来愈高了。
唔,不妙啊。
迅速的手部动作也好,口若悬河的流畅介绍也好,对我而言都是可怕的威胁。要是这样继续对决下去,比赛肯定会对我非常不利,如此一来当然就会影响到身为兄长的威严。
既然如此,我该以何种战术来扭转这个劣势呢?
「好了哥哥!快点开始吧!」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那么急嘛。好,那么——Are you Ready?」
「I'm ready!」
秋子点头,我也点头,确认两人的视线都落到我手边。
然後再等待彼此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
「喔,对了秋子。」
「什么事呀,哥哥?您想要以言语进攻,令我陷入动摇的计策已经行不通罗?我也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中同一招两次——」
「今晚可以抱你吗?」
「钦喵哇!?」
秋子发出怪声,向後仰去。
当然,我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GO!」
声音一出,我马上翻开图监,然後把右手放上去!
啪!
听见清脆无比的声响,笃定获胜的我微微吊起嘴角。
在这次翻开的页面上,有花身蜊、条纹鰂、突吻鰂、条石鲷及斑石鲷等五种鱼。那么我该选哪一种鱼呢——
「等等、等等!请您稍等一下,哥哥!」
「嗯?怎么了,秋子?」
「您还问我怎么了!」
秋子涨红着脸,用力拍着桌子。
「居然还来第二次!为什么您要做那种狡猾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只是把心里想到的话,在想到的瞬间说出来而已喔。」
「那种藉口只有小学生会用!这一次一定要请您好好反省一番哟!?」
「不不,为什么我要反省呢?我就只是依照规则来玩游戏而已啊,哪里有需要反省的必要?在游戏里输了就该在游戏里讨回来,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意见,等到游戏结束之後再说吧。」
「唔,听到那种有点说服力的藉口更让人生气了……真是的,哥哥真是一个为了得胜而不择手段的人呢!不过连跟妹妹竞赛都要如此拚命的哥哥,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真搞不懂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心醉。
「总而言之!」
她又连续拍打桌子。
「禁止在比赛中间说一些会令我动摇的话语!否则这个比赛对哥哥就太有利了!」
「咦,你要订下那种规定喔?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以规则简单而轻松为特色啊。要是禁止这、禁止那的话,玩起来就绑手绑脚了吧。」
「您以为是谁害的呀?总而言之我说禁止就是禁止。明白了吗?」
「真没办法,好吧。接受这个额外增加的规则。」
我勉强同意後,继续开始游戏。
在那之後,我虽然压下无法掩饰动摇的秋子获得连胜,但逐渐恢复状态的秋子又再度扳回局面。尽管双方持续着一进一退的攻防,但没多久就形成秋子的个人秀。我在一转眼间吞了连败,陷入了劣势。
「呵呵呵,如何呀哥哥?如果您没有使诈的话,就会是这种结果。」
「唔唔……」
「无论是手臂动作的俐落,还是介绍时的顺畅程度,今天的我正可说是处於最佳状态。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了。想要投降就要趁现在哟?」
「投降?不要说那种蠢话了,比赛才刚开始而已,况且我根本就还没有拿出真本事。」
「尽管大放豪语,但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程度,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拿出真本,目前而言我和妹妹之间的实力差距十分明显。如果不用点小伎俩,恐怕很难扭转劣势。
然而,我的耳语战术已经遭到了封印……这么一来,接下来该用何种手段呢?
「好,那么就开始下一回合吧。」
「当然没问题,赶快开始吧。可是,虽然这么说有点罗嗦,但您可不能抓准时机突然说奇怪的话语哟?只能负责喊开始而已。」
「我知道。我会遵守约定的。」
「很好。只要您能像个绅士,正正当当地玩,秋子就不会有任何意见了。」
「好,那么——Are you Ready?」
「I'm ready!」
秋子点头,我也点头,确认两人的视线都落到我手边。
紧张的气氛,升高的专注力。
就只为了比对方快上百分之一秒,必须做到全神贯注的程度,在几乎要看穿书本的专注目光射出的那一瞬间——
呼!
在达到极限的紧张当中,我的嘴里不禁呼出了一口气。
而且不知道是基於何种因果关系,挤在一起瞪着同一本图监的我们兄妹俩,可以说是接近到紧靠在一起的程度,说得更明确一点,我的嘴巴恰巧就在秋子的耳朵旁边。
「呼喵呀!?」
「———GO!」
当怪声与开始的喊声同时响起时,我的右手就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朝着翻开的图监敲下。
这次的选择有长鳍鲔、小黄鳍鲔、日本马加蝽及棘鳍四种。嗯,看来这次可说是送分题了。长鳍鲔和日本马加鳍都是家喻户晓的大众鱼,无论选哪一个应该都能好好介绍一番。既然我选的是日本马加鳍,秋子应该有很高的机率会选剩下来的长鳍鲔,介绍的时候得考量到这一点——
「等、等、等一下,哥哥!?」
秋子发出责难。
「嗯?怎么了,秋子?」
「您居然还问我怎么了!您、您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嗯。我的吐气好像碰巧吹到秋子的耳朵上了呢。」
「碰巧!?您很明显就是故意的吧!」
「喂喂,秋子,你怎么可以胡乱栽赃呢?较量的世界本来就会有意外,经常会发生没有人能想像到的突发状况。唯有把那些意外也设想进去,才能称得上是一流的选手啊。不是吗?」
「可恶,您又想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把自己做的事情蒙混过去对吧!?那种卑鄙行为通通必须禁止,刚才不是才说过吗!?」
「你禁止的不是只有话语吗?而且我的吐气吹到秋子的耳朵上就只是意外,但你却把话说得像是我故意的,真是令人遗憾啊。」
「唔唔……您无论如何都要主张是碰巧是吗?虽然说,我对哥哥这种强硬作风也绝对不讨厌就是了!」
「是吗?谢啦,既然这样就没问题罗。那么就让我继续介绍——」
「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这是两回事!无论是何种方式,卑鄙的手段都该被禁止才对!」
「有什么关系嘛。虽然你一直说是卑鄙,但我所做的事情对你而言反而是种奖励吧?或者
该说,那些都是你平常一直缠着我要求的事不是吗?既然如此,不就没问题了吗?」
「话是那么说没错!虽然的确是那样!可是哥哥所做的那些事情……没错,不就是所谓的性骚扰吗!我认为性骚扰是不对的事情!」
「这种话由你来说就太没说服力了啦……好了,那么这一回合就当作秋子放弃了,由我取得胜利对吧?可以进行下一回合了吗?」
「唔唔,您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卑鄙手段是吗……好吧,既然哥哥打算那样,我就要抗战到底。就算哥哥执着於作弊,我仍会坚持正统的做法,并且彻底打倒哥哥!」

*

因此,我们又继续比赛下去。
但应该不需要特别叙述结果吧。即使双方持续着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不过最终还是由我取得大胜。依循着『为了得胜应不择手段』这个自然定律的我,取得了理所当然的胜利,应该可以如此评论结果吧。
「唔,好不甘心……!」
秋子趴在图监上,开始啜泣着。
「应该说,哥哥您未免用了太多的手段……一下假装肚子痛让我担心,一下子又说窗外有幽浮飞过来转移我的注意力……真是的,您到底藏了多少卑鄙的手段呀?哥哥善用卑鄙手段的程度,简直是大师级的程度呢。」
「还好啦,很规矩地照单全收的秋子也很有一套就是了。」
老实说,最後那些根本就已经是骗小孩的手段了。看来个性太过老实有时候也不太好啊。
「总而言之,这次是我赢了,可以吗?」
「唔唔唔……真拿您没办法。姑且不论手段,以结果而言的确是我败给了哥哥。You are Winner!」
说着,秋子高高举起了我的手,祝福着我的胜利。
明明被人使尽狡猾伎俩、而且还一败涂地,她的表情却十分开朗,仿佛发挥了运动家精神并完成一场精采比赛的甲子园棒球少年一般。
嗯。
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就算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还是如此喜欢我、连一点点变得讨厌的气氛都没有的你,我真是发自内心感到尊敬。
哎,我说真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喜欢她的原因。为了她,我能做出任何事情,实际上我也的确是不择手段至今。包含一些不能大刺刺说出来的事在内,做了许许多多事情。
而且今後凡是面临这样的较量机会,我同样会使尽全力,就算用上有点狡猾的手段,也一定会从秋子手中抢走胜利。因为我认为持续当个『优於妹妹的存在』,才是『兄长』最正确的姿态,同时也才能获得妹妹完全的信赖。
唯有这样,我才能坚信自己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一个能让妹妹接受的人。毕竟,充满敬爱与尊敬的眼神,绝非身为兄妹关系就能无条件获得的。
哎,虽然说我也希望能不靠作弊就取得胜利,但我们分离的这六年当中,秋子实在是成了一个太优秀的人才,使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击败她。『在我们分离的时间内,你必须当一个好孩子。』我的这番嘱咐,她可说是太过彻底地遵守……如今反而是身为兄长的我,光是要跟上妹妹的水准就十分辛苦了。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偶尔也会稍微埋怨她那过於天真烂漫的纯真——
「话说回来,哥哥。」
「嗯,怎么了?由於刚才的较量实在太过激烈,哥哥我已经有点累了,想要休息——」
「其实除了鱼的图监之外,我还借了这本书呢!」
「咦?」
秋子满脸笑容地取出一本书。
封面上的书名为《敦您轻松做点心》。
「如何?看起来是不是很好吃呢?里头有蛋糕、饼乾、马卡龙及泡芙等等,各式各样的好吃点心,都连图附食谱刊载着哟。」
「……嗯,是啊。在鱼之後又是点心,秋子还真贪吃啊。」
「所以,我们开始第二局吧哥哥!既然是我擅长的领域,这次绝对要击败您哟!?」
秋子卷起袖子,看起来干劲十足。
不用说,要是逃避妹妹的挑战,可就没有资格当个兄长,就算再累、再没时间,也只有接受挑战这个选择而已。只是我已经想不到还剩什么卑鄙手段可用,也对点心没什么心得,这次到底要如何胜过妹妹呢?嗯,心里完全没有计画可言。
「好,来玩吧。」
「是,就来玩吧!」
虽然没有计画,但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我就这样维持着从容的表情,接下了这场没什么胜算、但又非赢不可的较量。哎呀,要是输了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先想好藉口比较好呢?
总之,就像这样。
今天我们兄妹俩也是正常运转,完毕。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50 编辑


我们与眼镜舆时装秀

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但我从之前就很在意一件事情。
「钦,秋子。」
「是?有什么事吗,哥哥?」
「你的眼镜怎么了?」
圣莉莉安娜学园的学生会室,一天课程结束後的放学时分。
我姬小路秋人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向妹妹姬小路秋子问道:
「你最近好像都不戴眼镜了耶,之前不是约定过了吗?除了和我独处的时候以外,要好好戴着眼镜才行。」
「啊呜!?」
正在整理会议资料的秋子,动作立刻停止下来。
「虽然说看你好像还能正常生活,我也就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但视力不好的人如果没戴眼镜,感觉满危险的。你就不要再排斥了,好好戴上眼镜,知道吗?」
「呃,那个,可是……」
妹妹的目光飘移不定,开始辩解着:
「如哥哥所说的,我就算没有戴眼镜也还能正常生活。意思是说,我虽然不否认戴上眼镜会比较方便,但希望哥哥也考量一下不戴眼镜的好处——」
「你不听哥哥的话吗?」
「请、请等一下!在说出那句像是最後绝招的台词之前,请先稍微听听我的解释!」
妹妹急忙停下冗长的辩解,开始向我恳求。
以防万一,在此向不知道or已经忘记的人再说明一次:秋子的视力似乎在近年来大幅下滑,必须以某些手段进行矫正才行。
不用说,视力减弱的状态非常不便,更重要的是非常危险。不只是上课时难以抄写笔记,外出时要是无法辨别红绿灯,极有可能会碰上攸关性命的意外事故。
就算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问题,身为兄长的我,还是希望妹妹尽可能戴上眼镜。
「那个,哥哥,我还是认为戴眼镜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这位妹妹,似乎非常讨厌戴眼镜。
「因为眼镜看起来不是很土吗?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滑落,戴得太久还会头痛。」
「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视力继续恶化,不就本末倒置了?」
「没问题的,目前并没有那种情形。在教室上课时我坐在离黑板很近的位置,走在街上也比平常更小心好几倍。」
「就算现在还没有问题,也不能保证将来同样会没事吧?」
「虽然哥哥说得没有错……」
「如果讨厌戴眼镜的话,要不要改戴隐形眼镜?」
「之前应该也说过了,『把镜片放进眼睛里』这种连神灵都会闻之色变的行为,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哪有这么夸张……是说,就算是普通眼镜,我记得最近的款式应该变得比较好看了吧·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眼镜很土,要不要去配一副新的眼镜呢?」
「哥哥那么辛苦才赚来的钱,怎么能够用在那么浪费的地方呢?与其要花钱在眼镜上,还不如拿去储蓄比较好。」
「不然乾脆去接受视力矫正手术?有一种叫做『LASIK』的雷射视力矫正手术,最近似乎变得比较便宜了。」
「明明都不敢戴隐形眼镜了,还谈什么手术?人家怎么敢去动那么可怕的手术呢?」
还真是有一大堆藉口。
妹妹平常明明那么听话,就只有对这件事情异常顽固。
「虽然我也明白你打从心底讨厌眼镜,可是在和我一起生活之前,不是有好端端地戴着眼镜吗?」
「是。」
「既然如此,有什么关系呢?不需要讨厌到这种地步吧。你就把眼镜当成你的好伴侣,然後每天和它一起生活吧。」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眼镜之间已经出现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了。如果硬是要修复这道裂痕,对我和眼镜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这就和要让感情变冷淡的夫妻重修旧好一样,是一种很没意义的事情。与其留恋已经失去的东西,还不如早一点去找到新的伴侣。」
「可是和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同,以你的情形而言,根本就找不到新伴侣吧……」
眼镜也不行,隐形眼镜也不行,如果连矫正手术也不行的话,根本就无计可施了。
「总而言之,我并不想再戴眼镜了,就算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哥哥讨厌,我也会虚心接受。我就是这么讨厌自己戴眼镜的模样。」
「我倒是很喜欢秋子戴眼镜的模样呢。」
「我不会再被那种甜言蜜语骗了。」
「是说,会认为秋子戴眼镜不好看的人,应该也只有你自己而已吧?没有人说过那种话吧?」
「才没有那种事。那须原同学就常说这类的话:『姬小路同学,你这个人不适合戴眼镜的程度,还真是让人无法置信,可以立刻登记在金氏世界纪录,令人吓得几乎要下巴落地呢。』而且还是以那副很气人的无表情说出来哟?她这个人实在是太坏心眼了。」
「为什么你偏偏要相信她的意见呢……」
说到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这个人,不仅是无人能出其右的爱唱反调,对秋子也常常刻意找麻烦不是吗?我说这个妹妹似乎是太过天真,丝毫不懂得怀疑他人所说的话。虽然说,这也算是她的优点。
……
…………
………………
不对,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秋子戴眼镜的模样并不差吧?
应该不算是难看吧?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吧?

*

「哎,我是不觉得难看啦。」
当天晚上,在学生宿舍的餐厅兼会议室里。
当所有人吃完晚餐而稍作休息时,我向学生会的成员们说明情况,并且徵求意见以後,率先开口的人是学生会长二阶堂岚。
「或者该说,我和副会长本来就比较熟悉姬小路秋子戴眼镜的模样。到新学期开始前——应该说到姬小路秋人你转学过来之前,姬小路秋子一直是戴着眼镜的。」
「啊……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不过呢,她看起来的确不太喜欢眼镜。现在回想起来,她除了必要的时候之外,都会把眼镜拿下来。」
「就是啊,我那妹妹好像很讨厌眼镜……那须原同学觉得呢?」
「她戴眼镜不好看。」
金发的学生会副会长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但毫不迟疑地答道:
「如果有『不适合戴眼镜』这种比赛,她可以立刻入选日本代表队,比搞笑艺人笨蛋坂田去穿婚纱的模样更不匹配,要是婴儿看了甚至会哭到像是被火烫伤的程度。」
「咦,真的吗?我不觉得有到那么严重的程度耶。」
「不,就是不适合。我甚至可以如此断言:她与其去戴眼镜,还不如戴上光头假发比较能看。」
「不不,说到那种地步,再怎么说都太极端了吧?」
「没有那种事情。就像是咖哩饭淋上纳豆那么诡异。」
「我个人倒是可以接受那种组合呢。」
「总而言之,只要我说不合就是不合。这件事情我不接受反对意见。」
那须原同学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
「那么,银兵卫怎么看?」
「这个嘛,我不清楚耶·」
这位担任学生会会计的挚友,以冷酷的表情耸耸肩答道:
「毕竟我并没有看过秋子小妹戴眼镜的模样,所以我无从判断啊。」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也是。」
「不过如果要我发表个人的见解,我想秋子小妹戴眼镜的模样应该也不差吧。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外表十分出色。而且从居住在一起的经验来看,她的穿着品味似乎也没有问题。意思是说,无论秋子小妹戴上哪一种眼镜,应该也能将其化为自己的风格才是。」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秋子小妹,可以请你现在就戴上眼镜让我看看吗?」
「我不要。」
不过妹妹立刻摇头。
她吊起柳眉、耸起肩膀,稍梢鼓着脸颊——当她露出这种像是在进行威吓的仓鼠模样时,就表示用来显示妹妹听话程度的计量器已经降至负数的领域了。想必现在不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吧。
「你不要那么冷淡,就听我这一次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不要。」
「我和你同为这间学生宿舍的掌厨,每天都一起负责做饭。既然隶属於同一个学生会底下,而且又是吃着同一锅饭,我和你的关系绝不算浅。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肯听我的请求吗?」
「我不听。虽然银兵卫同学的确很照顾我,但这是另一回事。」
「在这里的人当中,最了解秋人的就属你和我了。就算以这一点来看也不行吗?」
「不行。」
「我也很喜欢与你一起做饭,彼此也常交换独门食谱。在这种互相刺激之下,有时也会生出新料理的创意,并且应用在此宿舍每日的菜单中……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能改变心意吗?」
「不能。」
「我和你都是与秋人拥有较深缘分的人,有时也会偷偷互相抱怨对他的不平及不满,藉此抒发彼此的心情。为了继续这样的良好关系,能不能请你在此稍微解除心防呢?」
「不可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在这里戴起眼镜。」
竭尽所能试图说服的银兵卫,以及说什么也不愿改变态度的秋子。
不过这个事情发展也不出我的意料。这妹妹一旦陷入此种状态,单纯的拜托或央求并不能使她折服。
是说,她们两人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很要好了呢。虽然她们偶尔也会反目成仇,但如果能像这样变得亲密,也是我乐见其成的事情。
所以,我就装作没听见刚才那些什么偷偷抱怨不平不满之类的话语吧。要是我再介入,可是会没完没了的。呃,虽然我真的很在意就是了。
「哎呀,这下要怎么办呢。」
银兵卫摊着双手,看向我说道:
「如你所见,小妹她似乎一点也听不进我们的忠告。」
「是啊。」
「虽然也能够以各种手段,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说服她,但那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就算以某种方式强逼她戴上眼镜,想必也无法持续多久吧。」
唔。
话虽如此,这是一个好机会。应该趁现在想一个能抹去妹妹对眼镜的偏见及坏印象、并心甘情愿戴上眼镜的手段。到底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呢?
「嗯。既然如此,我也不是没有主意啊。」
而在这种时候,当然又轮到我们的学生会长堂堂登场。
「而且我也觉得这很有趣,乾脆顺便办个活动好了。我预计在这周末举办,你们就先做个心理准备吧。」
「呃,活动是吗?」
明明只是在讨论怎么让妹妹戴上眼镜,如今好像有点走样了。
「别在意那么多啦。这种事情就是要乐在其中嘛,比起在那边死气沉沉地烦恼,还不如办成一个有趣的活动才划算啊。」
「喔。」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活动,但总之似乎敲定了。
这个会长老是喜欢随兴决定事情啊……立场上必须跟随她的我们,总是因此吃尽苦头。
……所以说?
到头来,这个人到底是想办什么活动呢?

*

因此,那一周的周末。
在学生宿舍的餐厅兼会议室的餐桌上,陈列着五花八门的各种眼镜。
数量差不多有一、两百多副,多到可以开一间眼镜行了。
「嗯,如此陈列出来,看起来还挺壮观的嘛。」
会长看着像是在做商品展示的餐桌,满意地吐了口气。
「拿到的数量比想像得更多,有了这些,就足够办这次的活动了。如此一来,当初提议的我就不会没面子啦。」
「喔。是说,能弄来这么多眼镜,还真是有一套啊。」
「这些是我请认识的人帮忙,透过关系向眼镜公司借来的。哎,这点管道,以我老家来说不算什么。」
会长挺着雄伟的胸部,得意地发出『哼』的一声。
不过,她能弄来这么多种款式,真的很令人钦佩。
有圆形的眼镜,有四方形的眼镜。
既有金属镜架的眼镜,也有塑胶镜架的眼镜。
不只是有暗色调及明亮色调的种类,甚至还有带着大理石纹或圆点花纹的款式。
因为这些用品对於裸视视力有一点五的我来说很疏远,过去也不曾感兴趣或特别观察过。但这么一看,才发现原来眼镜款式有这么多种类,真是有趣。
「不过也是,光是看到这么多种眼镜排列在这里,就让人觉得有趣呢。我也开始觉得不错了呢。」
「是吧?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没有白费工夫啦。」
「喔,嗯,那是无所谓啦。但到头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原本不是在谈要怎么让秋子戴上眼镜吗?」
「你不要那么没耐心嘛。速度太快的男人会被讨厌,这可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常识啊?」
「喔。」
「总之呢……」
会长看了看聚集在此的所有人——也就是我、秋子、那须原同学以及银兵卫。
「我要办一场时装秀。一场由学生会成员参加、只限戴上眼镜的时装秀。」
「时装秀?眼镜的?」
「没错。想要治好姬小路秋子讨厌眼镜的毛病,必须让她知道眼镜的优点,才是最佳方法。而只要排出这么多种眼镜,至少也会找到一副让她中意的款式吧。」
「喔,原来如此。」
虽然在道理上还算说得通,但也令人觉得有点牵强。我总觉得这种做法就和硬逼讨厌吃青椒的人吃一大堆青椒一样。
「当然,如果要用硬逼的方式也不是不行。不过呢,我想让姬小路秋子心甘情愿地主动戴上眼镜。」
「嗯。具体来说是要怎么做呢?」
「没什么,很简单啊。只要学生会的各个美女都戴上眼镜,向她展示眼镜的美感就成了。如此一来,无论多讨厌眼镜的人都会改变心意,因为重新发现眼镜的好处而啜泣,当场成为眼镜教派的信徒。」
「呃,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顺利耶……」
我的意思是,我家老妹不可能单纯到那种程度。
不过,实际上她的确很单纯就是了。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如此轻易地喜欢上眼镜,恐怕一开始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哎,事情总是要试过才知道结果嘛。还是说,怎么?难道你还有其他主意吗?」
「呃,如果你要这么问的话,的确是没有。」
「是吧?既然如此就先试试看吧。就算不能得到好结果,也会是很好的消遣吧。」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就是了。」
「当然。你总算明白了吗?」
「不过,这也让我重新体认到学生会长果然很不简单,真不愧是我们的领袖。」
「当然,你现在才知道?」
「是啊,毕竟该肯定的地方还是要肯定嘛。会长是为了秋子着想,才准备了这样的对策,而且学生会的大家也能参加这个活动。说到底,能做到这么周全的,还是只有会长一个人啊。」
「哈哈哈,再怎么赞美,也没有东西可以送你喔?」
「不不,请让我多赞美一点嘛。不用送我东西也无妨。」
「哈哈哈,能听到你这么说,还真令我高兴啊。」
「所以呢?实际上你的盘算是什么?」
「当然,虽然我举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重点还是想看看我的可爱情妇们戴上眼镜的模样嘛。」
「结果根本就是私人欲望啊。」
尽管早就猜到,但我还是发自内心感到遗憾。
本来好不容易能够赞美她,结果这个人还是令人失望。
「顺带一提,这次的活动,同时也是替我的情妇们打分数的测验。你们要好好表现给我看喔。」
「……难道你以为听到那些话之後,还会有人留下来参加吗?」
「你不要摆出那副表情嘛。有什么关系,这就叫做一石二鸟、甚至是一石三鸟啊。」
「占到便宜的人主要只有你吧?」
「是啊,目前为止的确是那样没错。」
会长带着贼笑并抚着自己的下巴——她以早就料想到这种发展的从容态度,继续提出下一个提议。
「不然这样子如何?就由你负责评分,看谁戴眼镜的模样最好看。」
「由我?你是说担任评审吗?」
「是啊。然後得到第一名的人,就可以赢得和你约会的权利。」
「等等、等等,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整个人慌了。
她说的『约会』,就是那个『约会』没错吧?光是担任评审就已经承担很重大的责任了,如今居然连奖品都要由我提供,这么一来,不就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吗?
「我跟了。」
然而,我却连反对的时机都错过了。
原本没什么兴趣,一边听一边玩弄头发的那须原同学,态度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立刻有了反应。
「其实呢,我早就自认戴上眼镜後,将会美丽到能参加世界比赛的程度。看来为了证明这件事情,我非参加这次的活动不可呢。」
「什么世界比赛……你根本从来没戴过眼镜吧?而且你和我妹不同,视力似乎很健康。」
「一个人的真正才能,总是在证明之前就已展露光芒。或者该说呢,唯有耀眼到了不须证明的程度,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才能。」
「唔……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或者该说,她根本就只是在玩文字游戏而已。
像是在模糊焦点,以诡辩蒙混过去。
「更重要的是,这个活动之所以吸引着我,就在於能再次证明我在这两年内早就不断证明过的一个不争事实——也就是无论在任何方面,我都比姬小路秋子同学更加优秀。」
「……你这个人真的很爱找我妹麻烦耶……」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因为我和她每天都不断碰面,才使得我养成了像是『巴伐洛夫的狗儿』一般的反射动作,并且成为我生活习惯的一部分。我比你妹妹更加优秀这件事,已经是比质量守恒定律更明确的事实,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常识都被推翻,发生了直逼宇宙大爆炸等级的能量轰炸,也无法破坏这个定——」
「OK,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明白了。」
看来她真的很讨厌秋子。
明明大家是有缘分才会像这样住在一起……真希望她们彼此能更亲近一点,但无论如何还是会有不对头的关系出现呢。不过,我遗是希望能做些什么,让妹妹和那须原同学可以不再相争。
「既然如此,也算我一份吧。」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居然连银兵卫也表明参加。
「毕竟秋子小妹是我挚友秋人的妹妹。如今我们既是学生会的同事,也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为了她而出一份力量,可以说是十分自然的道理吧。」
「呃,虽然我很感谢你愿意帮忙,也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的妹妹……」
「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啊,这件事不只是做法奇怪,而且奖品还是与我约会什么的……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怪吗?」
「有什么关系啊。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替小妹浮出这点程度的劳力又算什么?再说我认为什么约会之类的,当作这种活动的奖品也算刚好啊?总比真的准备什么正经八百的礼物要好得多。」
……我十分意外。
就我所知,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反而就是『正经八百』个性的最佳典型。比方说小时候和朋友一起游玩,每当一群男生开始胡闹的时候,就只有她总是会皱起眉头。
「看到你露出那么意外的表情,真令我失望啊。我就只是在身体力行弓入境随俗‘这句话而已。」
「你的意思是……?」
「因为这个学生会不就是这样的组织吗?除了能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之外,也注重自由且磊落不羁的作风不是吗?既然如此,身为学生会之一员的我,当然也该率先融入那气氛,做出符合※TP0的发言才对。要是在这种时候说出死板的话,恐怕就要破坏了团队的和谐。」 (编注:日式用语,指时间〈Time〉、地点〈Place〉、场合〈Occasion〉。)
「呃……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另外呢,虽然应该不必特别强调——如果要问我是不是被『与秋人约会』这般低俗的条件所引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会长提出的是约会之外的条件,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将会毫不迟疑地赞成这次活动。关於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很理解才对吧?」
「喔,你不必担心这一点。我丝毫没有认为你是为了和我约会才参加这次活动的。或者该说,我可是你的挚友啊?银兵卫你在想什么事情,交往这么深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是啊,的确如此呢。我是你的呵挚友‘没错。我们可是相处了长达六年的时间,就算以青梅竹马称呼也不为过的关系呢。既然如此,我内心所想的事情,对你来说可就是清楚得像只隔着透明玻璃一般对吧?」
「咦?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请稍等一下!」
当我对突然闹起别扭的银兵卫感到不解时,秋子打了个岔。
「你们这样擅自决定会让我很为难的!或者该说,这个活动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呀!」
「怎么可能没有?」
会长笑着回应:
「这个活动谁都可以参加,获得奖品的权利也是平等的。如果是真的没什么好处可拿的姬小路秋人抱怨也就算了,你对这活动有意见不是很奇怪吗?」
「可是,要由最适合戴眼镜的人获胜,这种条件怎么看都对我很不利呀!明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不适合戴眼镜了!」
「呵,如果你不想参加也没关系啊?」
「这种说法太狡猾了!而且追根究柢来说,这次活动不就是会长说要改变我讨厌眼镜的想法才举办的吗!?」
「是啊,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计画了这场活动不是吗?毕竟要是不做到这种地步,你根本就不肯戴上眼镜,而且如果能藉此让你稍稍减少对眼镜的偏见,也是好事一桩。请恕我再重复一次,这一切本来都是为了你才做的啊?」
「唔……」
「不过呢,我也不想强迫你。我很清楚你讨厌眼镜,也不认为以强迫的方式会有好的结果。毕竟人生不能总是逆水行舟,有时候也该顺水推舟嘛。只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会办这场活动喔?那么就只好把你丢在一旁,我们自己玩。」
「唔唔唔……!」
「到时候,与姬小路秋人约会的权利就会落在除了你之外的某人手中,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嘛。毕竟所谓的权利,只有在竞争中得胜的人才有资格取得。那些夹着尾巴逃跑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权利过问啊……是说,你这家伙明明常自称是世界上最爱你老哥的人,难道你不想要与姬小路秋人约会的权利吗?」
「啊,够了,我明白了,明白了啦!」
遭到会长不断逼迫,秋子只能自暴自弃地喊道:
「总之我做就是了!我也要参加这个活动,并且赢得胜利给你们看!虽然在哥哥面前戴上眼镜这种事,让我光是想到就要两腿发软,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努力完成给你们看!」
「哈哈,说得好啊。这才是我可爱的部下——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你还真讨厌眼镜啊。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恐惧症啦。」
我也同意会长的感叹。
看来『戴上眼镜』这个行为,对妹妹来说是一种严重的精神压力。光从她那一长串的决心宣言来看,也能明显看出是在勉强提振自己的士气。
唔……明明在前不久的时候,她还没有抗拒眼镜到这种程度。不只是曾在我面前戴上眼镜,刚开始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戴着眼镜的情形反而还比较常见。
秋子之所以会闹别扭到这个地步,身为监护人的我也有责任。看来我不想点办法不行了。
顺带一提,无论是由我担任评审这件事,还是把与我约会当作奖品,我好像完全没有同意过就是了。不过既然是为了妹妹,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原本在这个社群当中,我的拒绝权本来就像用过的暖暖包一样毫无价值。
……所以,姑且不提这些。
会长所谓的眼镜时装秀,究竟要以何种程序来举办呢?而站在评审立场的我,又该以何种基准来替大家打分数、分出优劣呢?
「放心吧,你不必在意那种小事。」
会长豪爽地笑着。
「这终究只是一场游戏、一场胡闹罢了。不论是程序还是审查,随便决定就好。」
「喔。」
「哎,总之开心就好。全部交给你处理。只要能把场面炒热起来,我就没有任何意见。」
「那么就以我的喜好——也就是我的基准来判断了。这样也没问题吗?」
「当然。我没有意见。」
「……那须原同学呢?你可以接受吗?」
「没有问题,反正会赢的人是我。小银银应该也没问题吧?」
「咦?呃,我觉得那个条件好像不太妥当……如果只让秋人担任评审,怎么看都只会做出偏颇的判断而已……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自信……」
「哎呀,真对不起。我好像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哎,不过我也不认为事到如今小银银还会说出什么胆小的话,所以那绝对是肯定的意见没错吧?我就只是慎重起见,再和你做一次确认而已,知道吗?」
「知、知道了啦,我接受就是了,就以那个条件为准吧。真是的,为什么你们都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啊……我真的无法理解啊……」
银兵卫极不情愿地同意了。
可是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秋子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吧。就算她要拒绝,大家也只是会把她丢在一旁照常办活动而已。
「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会长以轻松的语气做出宣示,但却掀起一场与其语气相反的激烈战争。
「所以谁要打头阵?如果没有的话就是我了。」会长说道。
「那么就由我来吧。」
毫不迟疑地举手的人,是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
对於这次活动最有兴致且充满自信,再加上过去曾在圣莉莉安娜学园的选美比赛中摘得后冠的她,就这么突然地登场了。
「以防万一,我先向担任评审的阿秋确认一下。这场活动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吧?」
「喔喔,嗯,是啊。从刚才的说法来看应该是那样没错。」
「我明白了。」
她以一如往常的扑克脸点点头,然後开始检视排列在桌上的眼镜。
没有多久,那须原同学就选了一副眼镜。塑胶制的红色镜架,配上长方形的镜片。显然看起来既时髦又漂亮,但没有太大的特徵。
「那么我去准备一下。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那须原同学就离开了餐厅兼会议室。
「……她说要准备,究竟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
「毕竟再怎么说也算是一场时装秀,她可能是到镜子前摆几个姿势,稍作一下准备吧?」
「会要这种小聪明,还真是符合那须原同学的作风。她为了胜利总是不择手段,是一个爱用卑鄙下流花招的人。」
留在原地的我们谈论着,但总之打头阵的人是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我对於丝毫不为担任第一棒而感到压力的她抱以敬意,并且与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那须原同学再次现身。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
接着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过了三十分钟。就算这场比赛没有规则,但她的准备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当在场的众人都开始这么想着的时候,那须原同学总算出现了。
她,穿着泳装。
而且还是十分大胆的比基尼。
「…………」
「…………」
「…………」
「…………」
我、会长、银兵卫以及秋子四个人,以各自的表情展现出惊讶的模样。然而那须原同学的离谱行径却不仅止於此。
她把一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老旧卡式收音机放在地上,然後按下开关播放音乐。
当一阵节奏轻快、充满迷幻风格,一听就像是在时装秀上播放的乐曲响起时,那须原同学的表情一变。
她收起平常的扑克脸,装出模特儿在镜头前会有的神色,并且以完美无比的模特儿步伐开始在餐厅的外圈行走。
她善用自己修长的四肢,以充满跃动感的阔步凸显了丰满胸围及腰部曲线美,展现出一段能在时装秀上看见的表演,专业程度甚至能令一流模特儿相形失色。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屋龄七十年的破旧学生宿舍,绝非展示最新泳装的场所。

等到BGM进入最高潮的时候,那须原同学的动作也愈来愈激烈。在乐曲突然来到尾声的瞬间,那须原同学像个参加音乐节目的偶像,在歌曲最後展示出一个完美的结束动作——这场突然开始的个人时装秀,至此总算画下休止符。
「觉得如何呢?」
「呃,就算你间我如何也……」
那须原同学维持着结束时的姿势,恢复平常的面无表情模样朝我问道,而我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呃,这真的让人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来这招啊。真有一套啊副会长,真不傀是我的可爱部下。」
除了独自拍手的会长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和我一样这么想着——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这个人到底是以什么为目标,又想走什么路线呢?
「呃……总之,辛苦你了。」
「不需要慰劳的话语。我为了这场比赛而卯足全力,展现了一场最棒的表演,就只是如此而已。」
「啊,嗯。原来如此。」
呃,的确可以说是卯足全力没错啦。
就只是施力方向超乎想像而已。
「所以呢?你觉得如何?」
「嗯,总之我觉得很有冲击力。」
「是吗?谢谢。可是我想听的不是那句话。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比谁最适合戴眼镜吧?」
太意外了。她居然还记得比赛主旨。
不过也是,虽然目光很容易被比基尼所吸引,但那须原同学的确是戴着刚才挑选的红框眼镜——可是即使她还记得比赛的目的,刚才的表演却和眼镜不太相干耶?
「阿秋真是没有眼光。我是融合了泳装与舞台表演,将这副眼镜的魅力提升到最高境界,难道你都没有察觉到吗?」
「呃,那须原同学戴眼镜的模样确实很好看……不过该怎么说呢,你好像太投入在表演上,显得有点超现实了。如此忽略TPO的表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才好。」
「你这个人开场白也太长了吧。把结论说得简洁一点。」
「嗯。我觉得那须原同学的确有成为搞笑艺人的素质。」
「真失礼。小心我姦了你。」
看来我惹她生气了。我明明就是顺着她的意,照实地说出简洁感想而已。
顺带一提,女性虽然不适用强好罪,但还是会吃上强制猥亵罪,必须注意。以上是小知识。
「不过也是,姑且不论表演方式,那须原同学戴眼镜的确很好看。我认为分数很高喔。」
「呵呵,这是当然的结果。」
「虽然与其说是眼镜的时装秀,还比较像是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的个人秀。」
「我已经事先确认过了,这场比赛没有特别的规定,所以表演方式不应该被指责才对。」
「嗯,这么说也是没错。」
「顺带一提,我的目的之一,是把我这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的美妙身材展示给阿秋看。」
「虽然我很明白你的身材可以媲美模特儿,但很遗憾,好像没有刺激到我那方面的欲望……」
相反地,我倒觉得造成了反效果。
这种心态就像是若隐若现会比全棵更令人感到兴奋——不对,好像有点不一样?也罢,重点不在那里。
「呃,那么那须原同学的表演就到这里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由於一开始就有人下了猛药,接下来的门槛将会变得非常高。至少之後的人已经无法单凭冲击性来表演了——以这个角度来看,自告奋勇打头阵的那须原同学,其战略可说是非常完美。接下来会如何呢?
「那么,下一个就是我啦。」
然而,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受这种程度的不利所影响。
「学妹表演得这么精彩,可是会影响到学姊的威严啊。这下子我也不得不拿出真本事啦……所以,接下来换我表演没问题吧,评审委员长?」
「嗯。会长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
「很好。那么我就先来挑选搭档吧。」
会长带着好心情哼着歌,开始评选眼镜。
「好,就挑这个。那么你们几个就稍微等一下吧,我马上去准备准备。」
说完,她就意气风发地离开了餐厅兼会议室。
「……她看起来好像很有自信,是不是有什么计策呀?」
「那个万年发情期的人,哪有没自信的时候?」
「哎,总之我们就看看她的本事吧。再怎么说她也是圣莉莉安娜学园的学生会长,我想应当不致於让我们往不好的方向感到惊讶吧。」
秋子、那须原同学及银兵卫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但会长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来与她们一较高下呢——
等到十分钟後。
谜底揭晓了。
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拚上全力想夺胜的。
「让各位久等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秋子、银兵卫,甚至连不常改变扑克脸的那须原同学都瞪大了双眼。
「虽然无法做到像那须原同学那样大胆,但这就是我的诚意。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眼前那位露出开朗微笑的女性——穿着一袭连身洋装与针织罩衫,淡茶色的头发上夹着钤兰花造型的发饰,脸上还戴着一副细框镜架的银色眼镜。
这位小姐不是别人,她正是我们的学生会长二阶堂岚本人……大概吧。
「……咦?请问是……哪位?」
「……应该是、学生会长吧?至少身高和体型和她很像。」
「……说得也是,如果不是有可疑人物入侵了这间学生宿舍,这名女性肯定就是那位学生会长吧。哎,但这实在是……」
也难怪大家会惊讶得说不出话。
看来不只是银兵卫,似乎连秋子及那须原同学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
是说,就连早就预测过这个发展,也实际看过她『变身后』模样的我,都因为这个巨大转变而哑口无言。对她们来说,肯定像是在大白天目睹了百鬼夜行那么冲击吧。
「呵呵。」
没有理会我们的惊讶,完美转变形象的会长开始潇洒地走着。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在餐厅里走了一圈,令人几乎在她身後看见盛夏避暑地般的背景幻觉。
如此大方的姿态,以及清新典雅的气氛——虽然和那须原同学走完全不同的风格,但仍是非常出色的表演。
「『好恶!』……虽然很想这么说,可是看起来就是那么合适,真教人不甘心……」
「没想到还藏了这种绝招,真有一套呢。」
「是啊,这的确让人不得不感到钦佩。这样的外在形象,实在是和『捕食者』那种为人所敬畏的形象完全相反……我可以在此断言,如果和现在的会长在街上擦身而过,我也绝对不会认得她。」
秋子、那须原同学与银兵卫似乎也都不得不替她鼓掌。平常毫不掩饰下流及豪爽的二阶堂岚,要是像这样毫无预警地变身,任何人看了都只能发出赞叹而已。
「各位觉得如何呢?」
自在地结束舞台表演的会长,回到我们面前行了个礼。
「让各位见笑了,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一切。」
「……啊,呃,对不起,会长。」
「是?」
「如果会长继续保持那个版本的模样,大家都要不知所措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哎呀,真是对不起呢。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会立刻去换装的,请各位稍等一下喔。」
会长丝毫没有展现出不满,就只是留下一个微笑,快步离开了餐厅。
等了一会儿後——
「嗨。真抱歉啊,让你们久等啦。」
恢复原本姿态的会长,态度自然得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的表演如何啊?」
「……还问我如何,只能说看傻了眼而已吧。」
「哈哈哈。从你的反应来看,似乎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是吧?」
「呃,要用『不错的印象』来形容,又好像有点不太对。」
真要说起来,还比较像是在夜晚的路上遇到抢劫一样。
「可是的确很厉害呢。我对会长另眼相看了。」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啊。」
「是说会长,你为何不乾脆一直维持那个模样?我觉得那样子不只是比较容易亲近,周遭的人对会长的评价应该也会比现在更高才对。」
「不不,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说我也能做到像刚才那样的形象,但那实在太拘束了。像那样的大小姐姿态,只要维持一天,我的肩膀就会被精神压力压垮了。要累积压力我还不如累积性欲就好,而且肩膀酸痛的原因靠这对大胸部就够啦。」
「喔。」
「虽然说,这本来是要等到你们正式成为我的情夫情妇後,再拿出来的压箱法宝。这下子害我少了一张王牌啊……既然如此,这次我可是非赢不可啊。等到赢得与你约会的权利之後,我们就到爱情宾馆去过个咸湿的一夜吧。」
「姑且不论约会,我们可没说好要到爱情宾馆去咸湿。不对,会长你明明说这只是一场游戏,怎么又倾全力来取胜了?」
「哈哈哈,那也算是计策之一啊。」
「是说,虽然那须原同学也一样,但会长你的表演也和眼镜没什么关联吧?比起眼镜,会长你自己才是压倒性地抢眼。」
「可是很好看对吧?」
「呃,是没错啦。」
很遗憾,我就是无法进行反驳。
因为会长刚才戴眼镜的模样,与那须原同学比起来丝毫没有逊色。而且这两个人都很会挑选眼镜啊。明明平常根本不戴眼镜的。
不过,这下子竞争好像变得愈来愈激烈了。
就我来看,两人的水准可说是势均力敌。接下来要轮到银兵卫和秋子表演,不过她们究竟
要如何与这些领先者对抗呢?
「呃,那么接下来轮到银兵卫或秋子了。谁要先来?」
「唔……」
「呜……」
虽然我为了顺利进行活动而加以催促,但还没出场的两人却只能支支吾吾,无法行动。
但也不能怪她们,因为前两名选手的表现实在太过出色了。看了那种表演後很想逃之夭夭的感觉,我也能切身体会。
就我所知,银兵卫和秋子怎么样都称不上是擅长这种表演的类型,再加上她们原本就不太敢参加这场活动。如今演变成这样,想必她们再也不敢轻怱顺序这个因素了。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呢?
「请银兵卫同学先吧!」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时,秋子似乎快了一步。
她带着笑容朝後方退了一步,相对之下把银兵卫凸显在前,展现出想要强硬回避第三棒的态度。
「……我说,你这样不是太卑鄙了吗?」
被推出来当祭品的银兵卫,瞪着快要哭出来的秋子说道:
「这次的活动原本就是为了你而举办的,我和其他成员都只是站在协助你的立场。如今你居然先把我推出去,自己一个人躲在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应该是你身先士卒的时候吧。」
「我觉得不是那样。担任殿军也是很辛苦的工作。」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啊。」
「我不要。礼让给银兵卫同学。」
「明明是把没有人要的东西硬塞给别人,拜托你不要搬出呵礼让‘这种好听的话好不好?有什么关系,秋子小妹就先表演嘛。我和你不同,又不习惯戴眼镜,还是应该由你先——」
「是说,银兵卫。」
看不下去的我决定出来打个圆场。
「多亏有那须原同学及会长所做的表演,这次的活动看起来已经愈来愈有样子了,所以你也不需要勉强参加了喔?原本你看起来就没什么兴致,而且就算在这活动中取胜,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奖品。」
姑且不论秋子会在这种节骨眼又说『不参加』,银兵卫应该没有必要跟着做这种事——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提出这个建议。
「……那是办不到的。」
很意外地,银兵卫态度一转。
她稍稍鼓起脸颊:
「我已经说过要『参加』这场活动。要是出尔反尔的话,不只是我自己,就连猿渡家也会蒙羞。对於我这个出生在注重信用与契约的家庭的人而言,那种结果是说什么也该努力回避的。」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就算银兵卫不参加也无所谓吧?反正这就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你没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吧?」
「意思是说,秋人你对我丝毫没有期待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你想说的是反正我根本不适合戴眼镜,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是吗?」
「呃,就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了啊。」
「不愉快,真是太不愉快了。我说什么也一定要恢复受创的自尊才行。虽然我和那须原同学还有会长不同,对於服装品味十分欠缺,但我决定还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追求胜利。」
……嗯。
看来我的关心造成了反效果。
银兵卫气呼呼地耸起她窄小的肩膀,开始检视着自己要装备的眼镜。
「唔唔……」
虽然她露出像是珠宝商在评监钻石原石的表情,但似乎找不到中意的眼镜。
该怎么说,她这个人对於穿在身上的东西其实颇为冷感,属於只要算是整洁、符合TPO的东西就能接受的类型。而且她受到家庭的养育方针影响,长久以来都过着贫困生活,想必对於打扮这方面没有花过什么时间或金钱,很难像那须原同学及会长那样能临场做出选择。
「可恶,我豁出去了!」
犹豫了很久之後,她似乎做出了决定。
她挑了一副像是尚·雷诺会喜欢的圆眼镜,快步地离开了餐厅兼会议室。明明没有那样的规定,但她似乎也要进行某些准备。
「……到底银兵卫同学会怎么出招呢?」
「谁知道呢?哎,就算有什么妙计,我也不觉得她会做得太夸张。毕竟她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害羞嘛,和我与副会长不同。」
「请不要把我和会长相提并论好吗……不过小银银本来就很可爱,不管她会采取什么计策,想必一定会变得更加可爱吧。」
秋子、会长以及那须原同学分别说出了一——想。但就算是与银兵卫认识已久的我,也难以做出预测。
因为如果照她以前的个性,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她总是与在胡闹的我们保持距离,说着『唉唉,你们也该成熟一点了吧』之类的话语。从这一点来看,她在这么短的期间内还真是变了许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转学来到圣莉莉安娜学园,并且与学生会这群人认识的结果。
「喔,她好像回来啦?」
等了几分钟後。
银兵卫再度现身——但是……
嗯?
原本以为她去做了一番准备,但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戴上了尚·雷诺风格的眼镜,衣服却和刚才一样。如此的话,不就没有必要特地离开餐厅一趟吗?
不对,等等?
她看起来不太对劲。
她的脸很红,目光飘移不定,整个人还缩得像只被雨淋湿的马尔济斯狗一样,看起来正处於极度的紧张状态。这对於一直以冷酷形象为卖点的她而言,属於十分异常的模样。
如果光是『对於戴上眼镜没有自信』这个理由——似乎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好了,银兵卫,你接下来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呜呜……」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开始搓揉着双手,并且反覆地进行深呼吸,似乎在做某种心理准备。
过了一会儿,她露出锐利的眼神,然後停下呼吸。
她将左右两手抬起来——
「……喵。」
如此叫了一声。
声音细小到几乎快听不到,目光也没有与我们对上。
「「「「…………」」」」
我、秋子、那须原同学还有会长四个人,全都一脸茫然,没有说话.
「……以上就是我的表演。」
银兵卫打破了自己制造的沉默,一脸不悦地取下眼镜。
她的脸还是很红。不,应该说比刚才更红了。
「……什么嘛,大家居然都不发一语。关於表演的内容,明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吧?
既然如此,我所做的表演,应该也不至於被如此地沉默以待吧?」
「呃,的确是都可以啦。只是……」
听到我这么说,银兵卫之外的人也纷纷点头。
「嗯,是呀。该怎么说呢,就只是感到很惊讶而已……」

「对啊。害我看得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个发展未免也太超乎想像了吧。」
「是呀。实在太预料不到了。」
学生会的成员们,纷纷以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彼此。
看到这样的反应,银兵卫的脸更红了。
「什、什么嘛,你们不要做出这种半吊子的反应好不好?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觉得难以反应呢。是不是呀,各位?」
「就是啊。不只是太过意外,表演本身也很半吊子。因为你看起来太过害羞,反而让我们看了也跟着难为情了嘛。你至少也该更豁出去一点。」
「就是说呀。这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小银银在逞强,害我们也跟着咸到难以自处了呢。」
「唔……呜……」
遭到如此冷静地评论,银兵卫的脸已经红得像是被煮熟的章鱼一般。
「我、我以後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界限内的一套生活方式。一旦超越了界限,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做了,真是太愚蠢了。」
「哎呀,话也不能那样说呀,小银银。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能看见你那平常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呀。」
「那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好处不是吗?要是没有赢得这场比赛,我就只是白费工夫、白白丢脸而已啊。」
「放心吧。未来就算是小银银你闯了什么大祸,丢脸到了再也不能见人的程度,找不到人可以出嫁的时候,我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也一定会娶你的。好吗?」
「好什么好啊,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诸如此类。
姑且不论当事人的感想,银兵卫的表演的确是炒热了现场的气氛。
哎呀呀,这下子比赛结果真的变得无法预测了。虽然银兵卫与前两名参赛者不同,显得相当生疏,但也可以说是因此占了便宜……应该吧。
目前以我站在评审的立场来看,结束表演的三个人可说是势均力敌。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参赛者而已。然而……
「呜……」
秋子收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表情十分僵硬。
虽然妹妹刚才还能一派轻松地评论银兵卫的表演,但她的立场当然没那么安全。如今该轮到她这个压轴上场了。
好了,以结果而言,站上门槛最高的位置,而且在这次活动中最不想戴上眼镜的秋子,究竟会以何种手段来获取胜利呢?
「……那个,不好意思,哥哥。」
「嗯?怎么?」
「可以稍微喊一下暂停吗?就是所谓的思考时间。我想再花点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喔,原来你还没有想好计策啊。不过也是,如今可是即将分出高下的场面,想要多思考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嘛。」
「就是呀。毕竟现在面临的是『压轴』这种十分棘手的局面,我也不能像平常一样……该怎么说呢,感受到的压力可以说是高出许多倍的程度。」
「嗯嗯,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这种时候如果不能好好替活动划下完美的句点,就会让活动留下遗憾,大家也会感到很
失望。就算是为了先前努力表演过的大家,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嗯嗯。虽然还是要问问大家的意见,但应该没关系吧。」
「谢谢哥哥。真不愧是我的好哥哥呢。」
「所以说呢?你想要思考多久呢?」
「我想想,差不多一年左右吧?」
「你完全就想逃避嘛!」
还以为她很了不起,结果根本是想临阵脱逃。
如果这里是战场,将会被当场击毙。
「秋子,哥哥真的觉得很没面子喔?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居然还在说那种话。」
「有、有什么办法呀!为什么大家都能做出那么优异的表现!?这么一来,我的盘算不就全部泡汤了吗!」
「你向我抱怨,我也没辙啊。」
「原本在我的盘算里,应该会成为水准更低的难看比赛才对呀!如此一来就算是不适合戴眼镜的我,也能勉强低空飞过的!」
「嗯。真是遗憾啊,没有符合你的预期。」
「而且我还猜想哥哥会同情我这可爱的妹妹,偷偷在分数上替我灌水的!」
「你未免也太相信乐观的预测了吧……」
不只是缺乏预测的能力,根本已经流於幻想。
就连太平洋战争刚开战时的军令部,恐怕都没有她这么乐天。
「因此,请您在我的评分上稍微表示一点心意!」
「不要大刺剌地要求评审舞弊。你要发挥运动家的精神,正大光明地进行比赛。」
「求求您!价码可以随您开!」
「也不要大刺刺地暗示要贿赂。」
「您不想要金钱是吗!?既然如此,就用我的亲吻代替金钱作为奖励,这个条件如何呢!?」
「真要说起来,那对你来说才是奖励吧?」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不要亲吻,改成可以与我约会怎么样!」
「那不就是赢得这场比赛的人可以得到的奖励吗?」
我叹了一口气。
「死心吧,秋子.虽然我一向很宠你,但也自认会看时机与场合。难得大家都努力维持着活动的进行,我不会做出那种像是浇冷水的行为喔。说得具体一点,我既然被指名担任评审,就会好好完成使命。就算是妹妹,我也不会故意给高分。即使是在这样半娱乐性质的活动里也一样。」
「啊呜……」
「秋子,你明白哥哥的意思吗?」
「呜呜……是……」
「那么你也会好好听哥哥的话对吧?不会耍任性让哥哥伤脑筋对吧?」
「是……」
「好。那么秋子,接下来轮到你了。你要好好表演给大家看,否则就要视为弃权,以『失去资格』处理喔?」
「呜呜……」
看到我的坚决态度,秋子丧气地垂下肩膀。
「喔……什么嘛,你这段话听起来还挺有骨气的啊。」
「是呀。真教人感到意外呢。」
「嗯。原本我以为秋人会按照惯例,说出一些偏袒小妹的话。看来我必须对你改观了。」
会长、那须原同学以及银兵卫也都说出像是对我刮目相看的话语。
哎呀,这对我来说实在很不公平呢。
这次的眼镜时装秀,原本就是为了给不听话的妹妹实施斯巴达式教育才办的活动。说起来,学生会成员们最初也是为了『改善秋子的恋兄情结』这个目的,才会聚集到这间学生宿舍。我对妹妹非常严格,明明就是既确定又明显的事情啊。
如今的发展真让我深切感受,自己居然是如此被大家以有色眼镜看待。看来有必要藉着这次的机会,让大家明白我姬小路秋人是如何看待『兄长的威严』。
「那么秋子,事情就是这样。」
「呜呜……」
「快点挑选眼镜。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啊呜呜~」
在我催促下,妹妹摇摇晃晃地朝桌子走去,开始挑选眼镜。
「那个,可是,我根本就分不出来眼镜的好坏。毕竟我原本就不喜欢眼镜,或者该说非常讨厌眼镜,所以根本不知道哪一种才适合自己……」
「秋子,事到如今不要再找藉口了。」
「呜呜……」
「姑且不提会长和那须原同学,就连银兵卫也完成了自己的义务。不准说你做不到。」
「啊呜……」
「以防万一我再提醒你一次,这次活动可是特地为你举办的喔?你应该也很明白,其他人都是站在帮助你的立场吧?」
「呜呜……那个、可是……」
「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不要再忸忸怩怩了。」
「啊呜……」
听到我加重语气,秋子总算是认清了现实。
她不再露出求助的眼神,而是以拚命的表情面对那些眼镜。
「呜呜呜!」
她瞪大着眼睛,像个带着微薄零用钱来到杂货店的小孩子,死命地挑选着眼镜。但她却只能看来看去,无法下决定。如果这是在漫画里,秋子的眼睛里肯定画着漩涡的效果。
「呜呜呜……」
也许是因为受到大家的瞩目,她似乎开始焦躁。明显能看得出秋子的表情僵硬,额头上也浮出汗珠。从嘴角发出的低吟声,也随着时间而逐渐提高音量。
…………
唔。
话说回来,这个情形好像有点超乎预期了。妹妹对眼镜的排斥感,几乎达到过敏或恐惧症那种程度。
可是,为什么要讨厌到这种地步?
就算自认为不适合戴眼镜(但实际上明明很好看),不过展现出如此彻底的拒绝反应,会不会有点不自然啊?当中是否有什么特定的原因呢?
……
…………
………………
不过也是,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我都没有察觉到,也许算是我的过错。
我和妹妹重新团圆在一起生活,大约过了两个月。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妹妹变得如此讨厌眼镜,身为监护人的我,也绝对难辞其咎。
真拿她没办法。
虽然我不想用在这种地方——但还是把事先准备的绝招拿出来吧。这就是所谓的有备无患,这句格言真是太有道理了。
「秋子,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吗?」
「啊呜呜……」
「不要泪眼汪汪地看着我……OK,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制造一个秋子非得戴上眼镜不可的情况好了。」
「……?」
我一边朝感到疑惑的妹妹微笑,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单手大小的长方形盒子。
上头有着粉红色的缎带,包装纸则是蓝白方格的样式。
「这是……?」
「打开看看吧。」
听到我的催促,妹妹打开了盒子。
「咦!这个是……!?」
「嗯。这是送给秋子的礼物。」
里头是一副眼镜。
骨架略粗,但又兼具纤细美感的设计,是一款女孩子用的眼镜。
「我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事先买了这副眼镜。我可是烦恼了好久,才挑出最适合秋子的眼镜。」
「咦、咦、可是这个——」
「喔,抱歉,其实我并不清楚秋子的近视度数,所以镜片部分只是暂用的,之後还要再到眼镜行去换上正确的镜片才行。」
「不,不是这个意思,虽然那也很重要,可是……」
「喔,放心吧。这是以我的零用钱支付的,不会影响我们家的家计。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高价品,你不必太在意。虽然之後我可能饭後得少暍几瓶罐装咖啡就是了。」
「什、什么!?怎么这样,居然是哥哥用零用钱买的——不对,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我希望秋子用这副眼镜。」
面对慌张地想要进行抗辩的妹妹,我再次投以微笑。
将我拥有的所有爱情,全都投注於其中。
「虽然秋子很讨厌眼镜,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戴眼镜的模样。当然包含保护你安全的意思在内,眼镜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是为了秋子,不管要花多少钱我也毫不在意,而且就算会被你讨厌,凡是能对你有所帮助的事情,我都会全力去做。不仅过去一直是如此,将来我当然还是会那么做。因为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锺爱的妹妹啊。」
「啊呜……!」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讨厌眼镜,只要偶尔戴戴就好。像是一天一次,要不然一个星期一次也没关系。如果说为了你自己还不够的话,就当作是为了我吧。所以,你可以戴上这副眼镜给我看看吗?」
「…………呜呜。」
妹妹听着我的请求,脸颊染成粉红色,目光还飘来飘去,显得十分害羞。
「……请您绝对不可以笑喔?」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笑?我怎么可能会笑你呢?如果是高兴的笑倒是常有。」
「也请您绝对不可以讨厌我哟?」
「说我会讨厌你,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论是多久以後,甚至是一辈子。万一我会讨厌你,那也是早该发生的事情。否则我为什么要给那么多人添麻烦,只为了和你重新住在一起呢?不是吗?」
「……我明白了。」
看来她终於下定了决心。
她收起原本带着恐惧的眼神,表情像是准备迎接一生中最大的挑战,看着手里拿的眼镜。
她以像是在剑山上插花一般的优雅动作,将眼镜挂上自己的耳朵。
「……请问看起来怎么样?」
「嗯。」
我朝带着不安询问的妹妹微笑。
以一个像是早就猜想过会这样,发自内心的自然笑容说道:
「很好看喔。嗯,真的很好看。」
「这样子、可爱吗……?」
「当然。非常可爱喔。」
「……嘿嘿。」
轻轻地。
秋子的脸上浮现了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看吧。
实行总比想像更容易,果然还是会变成这样嘛。这妹妹还是这么需要照顾啊——虽然说这样的她也很可爱啦。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问题,就在於……
除了秋子之外的参赛者,纷纷露出极为刺人的目光,甚至还传来『果不其然……』、『比赛造假……』、『这根本是诈欺……』等耳语。哎,不过这也没办法啊?原本这场活动就是为了改善秋子讨厌眼镜的毛病。只要结果是好的,谁管过程如何呢?
「你们看、你们看。觉得如何呢?」
然而,她似乎是没有察觉到这个状况。
秋子高兴得像是待在春天的花田里一样,朝以冰冷视线看着她的学生会成员们说道:
「嘿嘿。这可是哥哥送我的礼物哟?嘿嘿。」
「「「……」」」
「哇,真教人高兴呢。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收到哥哥的礼物了呢……虽然自从隔了六年重逢之後,哥哥就一直对我很好,但从来没有送过我礼物呢。」
「「「……」」」
「不不,虽然说我没有从哥哥那里拿到过什么具有形体的东西,但也没有在闹别扭哟?相反地,有形体的东西不是任谁都可以送吗?所以我反而一直觉得能以无形的方式表达爱情的哥哥很厉害呢。因此我才会变得更加喜欢刻意以无形的方式爱着我的哥哥——话虽如此,要是收到这么具体的礼物,那当然还是很高兴的事情呀。讨厌~」
「「「……」」」
嗯。
是说,秋子小姐?我很明白你高兴得快要飞上天的心情,但差不多该看看现场气氛了吧?虽然你可能不太在意,但要是再继续收到来自会长、那须原同学或银兵卫的冰冷视线,我那如跳蚤般微小的心脏就要冻结了。
「呃,总之就是这样。」
我只好自己寻求解决。
打断了还沉浸在陶醉气氛中的妹妹,我替这次事件做出结论:
「谢谢大家。各位参赛者的表演时间就到此结束。多亏有大家所做的精彩表演,让这次的比赛达到极高的水准。身为评审的我,在本次活动当中实在难以替各位评分,令人几乎要发出高兴的惨叫声呢。哎呀,各位的表现真是太棒了。」
「「「……」」」

「啊,对了,让我向秋子确认一下。既然大家都这么努力,未来你会乖乖戴上眼镜吧?不需要一整天都戴着,只要有必要的时候戴上就好了。」
「是,当然。虽然我还是很讨厌眼镜,但是应该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好好使用哥哥所送的礼物,可是会遭天谴的。」
「嗯,那就好——因此呢,托各位的福,我们最初的目的达成了。真是感谢大家。」
即使我向大家鞠躬道谢,但也只有秋子为我拍手而已。其他人的视线还是颇为刺人。
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事态会发展至此,主要的原因也都在我身上。
「好了,那么就来宣布审查的结果吧。今天突然举办的这场眼镜选美比赛,冠军是——」
彭彭彭彭彭。
虽然我在内心暗自想像着营造气势的鼓声,但除了秋子之外的人,反应都已经冷到绝对零度的程度。
我还是不要做一些多余的表演,尽早发表结果比较好。
「那么我要宣布了!本次的冠军就是——猿渡银兵卫春臣小姐!恭喜!哗!用力鼓掌!」
虽然我想就算是耍冷也好,至少也要一个人努力撑起场子。
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眨着眼睛,不发一语。
不用说直到刚才为止都还笑容满面的秋子,就连拿到冠军的银兵卫本人也是。
「……呃,各位?明明我已经宣布了冠军得主,你们就不能再多一点反应吗?至少也该帮我做一个完美的结尾嘛。」
「……不是。请给我等一下。」
银兵卫举起手,代表一脸错愕的众人发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冠军?是我?为什么?」
「呃,哪有为什么?这是身为评审的我所做的决定啊。」
「不不。不不不。」
银兵卫摇着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按照这个发展来看,为什么会是我?我明明就只是很难看地模仿了猫咪叫而已啊?而且还是不得已之下的苦肉计。」
「可是,你的表演很棒啊?虽然不像那须原同学及会长那样以技巧取胜,而是浑然天成下的巧合,银兵卫的表演还是很优秀的。我想关於这一点,那须原同学及会长应该也会同意吧?真的很可爱呢。」
「可爱……!?不,不对,姑且不论这个,这样还是很奇怪啊。秋人明明那么偏袒小妹,还特地为了小妹去买眼镜,然後夸赞小妹戴眼镜的模样很可爱——如果不是选我,而是选那须原同学或会长也就罢了——」
「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以我的基准来判断。」
我一开始就确认过了。
问说能不能以我的喜好,以我的基准来判断。
既然受到认可,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事到如今如果还有人要质疑审查基准的话,那就太令人伤脑筋了。
或者该说,实际上我除了让银兵卫拿冠军之外,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首先第一个要屏除在外的就是秋子。虽然大家可能忘了,但学生会成员一开始之所以会搬进学生宿舍,就是为了『改善秋子的恋兄情结』,或者是要替在学校内被视为终极恋兄情结患者的秋子,多少往好的方向改变一下形象。因此要是让秋子拿到冠军并且和我约会,那可就太本末倒置了。
另一方面,让会长或那须原同学拿冠军,也是值得考虑的选择。至少会比让秋子拿冠军好上无数倍。
但是,如果让银兵卫拿冠军的话,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首先第一点,银兵卫是我长年以来的挚友,我们已经有好几次两人单独外出的机会,在心理层面上的门槛较低。第二点,是我欠了银兵卫许多人情,希望能藉此多少归还一点。
只要找个假日和她一起出门,请她吃蛋糕,或者替她挑选合适的衣服,想必就能阻止她继续用不够朋友这句话来损我了——老实说这个判断全是基於算计,总之我说决定就是决定了。
这是受到全权委托的我¨评审委员长所做的决定。
更何况以我来看,这次所有人的表现都很优异。就算最後以个人的考量来下决定,应该也不是会遭指责的行为吧?追根究柢说来,这原本就是带着游乐性质的一场活动。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难道不妥当吗?还是要再用其他方法进行更严格的审查?」
「唔……可是……」
面对我的主张,银兵卫支支吾吾。
会长、那须原同学以及秋子似乎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本次的冠军是银兵卫。恭喜你啦,银。」
「喔,嗯。嗯,谢谢……呃,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虽然说冠军的奖品是和我约会,但要怎么做呢?就算和我一起出去玩,也没办法好好招待你,要是忙碌的话也不必勉强……」
「唔!你怎么可以说那种蠢话。战利品摆在眼前却不收下,这可是猿渡家的人绝不该有的行为。就算是再没价值、再穷酸的东西,仍会找出其价值而换成金钱——这就是我家的原则。虽然过去也曾和秋人一起上街游玩过几次,事到如今既不新鲜也不值得期待,即使如此我还是必须与你约会,设法从中获得一些利益才行。嗯。」
「OK,我知道了。那么最近就找个时间去玩吧。虽然我也会想想要去哪里,但如果银兵卫有想去的地方,就要尽管说喔?因为我想尽可能满足你的期望。」
「嗯,嗯。我知道了……可是,所谓的约会到底该去哪里才好?这次可不像是放学时顺道去哪里喝个茶之类那种等级啊……我可完全没有关於约会的完整知识……」
「啊,话说回来,秋子。」
「是、是?」
「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次,你以後会好好戴上眼镜对吧?」
「咦?呃,这个……」
「虽然我想应该不至於,但你总不会因为输了比赛而无法约会,就又开始耍任性吧?」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嗯?」
「能和哥哥约会的人,就只有银兵卫同学吗?」
「嗯,当然是这样。」
「怎、怎么这样,好过分!那么与我的约会又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你可是输了比赛耶?输掉的人却得到获胜的奖品,岂不是很奇怪吗?」
「既然如此,人家要求再战一次!请再比一次刚才的比赛!」
「那种事情当然是不行的——好了,大家都辛苦了。特别是企画这次活动、并且准备了许多眼镜的会长。真的很感谢你,我欠你一次。」
「嗯……那是无所谓啦……」
「还有我也对担任首棒打者的那须原同学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正因为有那须原同学率先参加,这次的活动才能如此顺利。谢谢你罗,真的。」
「……那是我的策略问题,所以不必在意。可是……」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差不多该散会了吧。同样身为学生会的成员,同时也是住在同一间学生宿舍的同伴,我们未来应该再多多举办这样的活动,来增加大家的威情。那么请容我再说一次,各位辛苦了~」

*

因此,这场突然举办的眼镜选美大赛就这样顺利结束了。
虽然基於漏网之鱼看起来总是特别巨大的心态,除了银兵卫之外的人似乎都还有点遗憾。但比赛归比赛,结果归结果。
问题在於,花光零用钱替妹妹买了眼镜的我,如今又要面临花钱与银兵卫约会的状况……不过,抱怨那种小事也毫无意义。再怎么说我至少也是一家的支柱,不论花了多少钱,只要赚更多回来就没问题了,嗯。
是说,和银兵卫约会啊……虽然说应该没那么正式,只是稍微出去玩的程度,但到底要在何时、何地,又要做些什么才好呢?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50 编辑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

就来谈谈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的故事吧。

*

那须原·C·安娜史塔希亚·美沙希。
她诞生於四分之一混血的父亲与俄裔美国人的母亲这种组合,幼年期的大部分时间都随着父母在欧洲各地四处搬迁。
五岁的时候,她在父亲继承家主位置时回到日本。
同一年,进入圣莉莉安娜学园小学部就读。
拥有优异的智力与运动能力,还兼具突出可爱外貌的她,在一转眼间就成为同学们所敬爱与畏惧的对象,在升上高中部二年级的现在,她已成为全校师生都认识的一名才色兼俱的学生,还担任着学生会副会长这个要职——

*

「太可笑了。」
与镜子瞪眼的安娜史塔希亚说出了这句独白。这里是圣莉莉安娜学园学生宿舍,六块榻榻米大小的个人房间。
「你可是那须原·C·安娜史塔希亚·美沙希呀?集校内所有学生的倾慕视线於一身,未来保证会进入世界大型企业那须原重工担任要职,可以说是一名菁英中的菁英,没有错吧?」
发现镜子里也有一对宛如海蓝宝石的清澈双眼在注视着自己,安娜史塔希亚不禁以深深的叹息回应。
她那如同精美陶瓷娃娃般完美、但却缺乏表情变化的脸庞,即使像现在这样责怪自己,仍然保持着平淡表情,但也因此更凸显出她的完美程度。虽然她并非刻意这么做,不过周围的人对於如此完美的她总是给予极高的评价。
「真是可笑。」
安娜史塔希亚再度说出独白,同时还微微吊起嘴角一公厘。
没错,她的外表的确非常好,既聪明又有实务能力。光是伫立在那里,就能酝酿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想必上天偶尔也会赐给同一个人过多的天赋。
然而,在这间学生宿舍的个人房间当中,她的长处却丝毫帮不上自己的忙。
安娜史塔希亚不再继续瞪着镜中的自己,将目光稍微往旁边移动几公分。
在美丽至极、只能令人感叹彷佛由神打造而成的她的身後——呈现着一片惨澹的废墟。
不,以废墟形容可能太过夸张,但虽不中亦不远矣也是事实。至少这里的确有几个星期没有好好打扫过了。
没错,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的房间,说得明白一点,目前是乱成一团。
脱得四处都是的衣服。
摊开後随处乱丢的书籍。
可能被用来装过消夜的餐具,三三两两地被弃置在一旁。
未归档而散落一地的,是记载着关於学生会及家族企业重要资料的影印纸。
这些又杂又多的东西全都被堆积在一起,不仅到了令人担忧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化学变化的程度,而且也已经形成颇有魄力的山堆,压迫在安娜史塔希亚的背後。
这就是一般所谓的『垃圾屋』。
实际上废弃物之类的垃圾至少还有用塑胶袋装着,使得这个房间还不至於需要整个拆掉,但即使如此,仍是处於生长出一、两种菇类也不奇怪的状况。
「实在太可笑了。」
她三度说出独白,但这次还带着一个深深的叹息。
这个现实真是令人痛感世上有太多偏颇的事情,同时也充满着无奈。明明在外貌、头脑或金钱上都没有不足,就连光靠努力也无法得到的神性魅力也不曾缺乏过,但为什么神明就是没
有把最低程度的家事能力,也就是这个世界上堪称最容易取得的技能给她呢——
无论如何,再怎么怨恨自己缺乏家事能力也於事无补。
她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明明这个时间已经该开始换衣服,否则上学将会迟到,但是——
「该找的地方全都找过了。」
她再次朝镜中的自己自问。
明明已经找过整个房间了。但既然家事能力全都不足,也代表着找东西的能力不足。即使如此,她还是自认已经尽力了。不如说经过这样东翻西找的大搜索之後,使得原本就惨到不行的房间乱得更加致命了。话虽如此,她也没力气在这个已经遭到重挫的房间里再次寻找,更何况时间也不够。
万事休矣。
无论再怎么思考,她都只剩下两条路而已。
「到底哪一方才是较好的选择呢——穿上昨天穿过的内裤去上学,还是乾脆不穿内裤去上学?」
虽然没有任何人听见从她口中泄漏出来的喃喃自语,但这应该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要是有任何一个她的信徒听见了,恐怕将会因为过度失望而昏倒送医。
没错。
安娜史塔希亚今天找不到内裤可穿。
自从搬进这问宿舍以来,她的换衣库存问题原本就已经是岌岌可危的走钢索状态了。
将衣服洗乾净再折叠放好——这在她人生当中一直是很疏远的东西,再加上缺乏天分的缘故,在搬进宿舍後,她也没有学会任何技能。由於同住在一起的同伴们全都是遵守学校崇尚自立自强校风的好学生,有这种烦恼的人似乎就只有安娜史塔希亚一个人而已——虽然说只要去拜托同伴应该能找到人帮忙洗,但她似乎怎么样都不愿提出那种要求……
顺带一提,安娜史塔希亚并非完全没有洗过衣服。相反地,她在刚搬过来的时候也曾想要自立,因此在家事当中,她率先挑了洗衣服做挑战。
但,结果不尽理想。打开洗衣机电源四十分钟後,她那些平常爱穿的衣服就变得像是从出生就没刷过毛的长毛猫一般。在那之後,她就再也没有靠近过洗衣场半径五公尺内的地方。就连型号称不上旧的全自动洗衣机都无法使用的这个事实,深深地伤了安娜史塔希亚的心,也使得她对於家事所抱持的恐惧心变得更严重了。
「是不是该找人帮忙呢?」
虽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但安娜史塔希亚立刻摇头否定。她既不想说出自己没内裤可穿的事实,也绝对说不出向人借内裤这种话。就算是很没有一般常识的她,也能想像到没内裤可穿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情。
没办法了,挣扎终究只能到这里。
安娜史塔希亚暂时放弃穿上内裤的念头,就这样走出了房间。在前往学校之前还有一点时间。也许在这段时间内,会找到某种奇迹性的解决方法也不一定。
安娜史塔希亚压下内心的忧郁,穿着制服来到走廊。
数十年来受到住宿生努力擦拭的木头地板,每在上头踏一步都会发出十分清脆的声响。这段每天在走廊上响起的『啾啾』声,总是让安娜史塔希亚感到心情舒畅——
「啊,早安呀,那须原同学。」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从她背後出声。
不需回头,就能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即使是在人山人海的演唱会会场内,如此明亮开朗的声音也一定能分辨得出来。
「——日安,姬小路同学。」
即使裙子底下没穿内裤,安娜史塔希亚打招呼时也丝毫没有展现在表情上。姬小路秋子,她唯独不想让这名同事得知自己正陷入难堪的处境。
「咦,那须原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僵硬呢。」
「…………」
居然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奇怪,明明确信没有展现在表情上的。
但安娜史塔希亚也只惊讶了一下子,她伶俐的头脑立刻为了自卫而展开攻击。
「姬小路同学,看来你的双眼还是老样子,脱窗的程度就像是旧衣服被虫子咬破後的空洞一般呢。我现在的状况和平常没有任何差别,无论是体重、体温还是血压都处於极为健康的状态,身体状况也非常好。如此的我为何需要僵硬着表情呢?请你给个能够令人接受的理由。」
「呃,你这么说我也很困扰……因为你看起来脸色很好,不像是有生病的样子……我就只是有那种直觉而已……」
「直觉?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直觉两个字?」
「咦?呃,我的确是说了。」
「意思是说,你就只凭着自己的直觉乱猜,既没有确定的判断依据,也没有下过工夫调查,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就断定我与平常不同是吗?」
「呃……可是人家真的觉得那须原同学看起来与平常不同呀。」
「呵,真受不了。果然在学校成绩比我差、选美比赛也败在我手下的你,是不可能理解像我这种高等的存在。正所谓呵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对於生活次元不同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浪费热量而已是吗?」
「唔,你又搬以前的事情出来!不论是考试成绩还是选美比赛,你都只赢我一点点而已不是吗!我认为只稍微赢一点就拿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是不对的行为!」
「……也是,的确没有错。我实在不该欺负不论做什么都赢不了我的你呢。即使我再怎么挑衅,你也完全无法反击,更何况就算反击也赢不了我……说起来,这就像是因胜过刚出生的小婴儿而沾沾自喜的愚蠢行为呢。真对不起,姬小路同学,我在这里向你低头道歉,请原谅我。」
「唔唔唔!你又假藉着反省而说我坏话……哼,才没关系呢。反正我的人生目标又不是赢过那须原同学。我的人生目标全都是聚集在亲爱的哥哥一个人身上……只要哥哥在我身旁,只要能与哥哥一起生活,只要能与哥哥结婚的话,我再也没有其他心愿。如此一来,我将会成为完完全全的赢家,享受着未来的人生——」
「噗!是呀。与亲爱的亲生哥哥结婚是吗?能实现就好了呢。呵呵。」
「唔,你居然嗤之以鼻!?可是你也只有现在才能得意哟!请你等着看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当上这个国家的总理大臣,并且将法律改变为能与亲哥哥结婚!」
气呼呼的姬小路秋子就这样说着荒唐的话。
看着她的模样,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笑着。明明都对她说了这么多恶毒的话,到了明天早上她又会全部忘光,还朝自己说出『早安,那须原同学,今天天气很好呢』之类的话语。搞不好只要一个小时之後,她就会若无其事地与自己说话。
没错。
那就是姬小路秋子。
认识六年以来,她总是有许多机会与安娜史塔希亚产生某些关联——并称圣莉莉安娜学园第八十二届学生的两朵鲜花,受到全校学生的爱戴,总是被拿来与安娜史塔希亚做比较,一个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
没错,就是这样。
追根究柢说来,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的人生,就是因为与这位黑发的和风美少女认识,才
产生了巨大的转变——

*

记得那是在小学部五年级的时候。
「大家好!」
那天早上的班会,正是这位美丽得像是来自绘本的女孩子,在安娜史塔希亚的人生中首次登场,一个值得纪念的时间。
「我是姬——不对,我是有栖川。有栖川秋子。因为一些原因而转学来到这间学园。由於很多事情我还不懂,希望各位能不吝指教。从今以後还请大家乡多照顾!」
一鞠躬。
这位在微妙的时间点转学进来的转学生做完自我介绍後,教室内就响起惊人的鼓掌声。简直像是世界知名的女演员出现在红地毯上时那样,响起一阵既热烈又有诚意的欢迎。这就是有栖川秋子在圣莉莉安娜学园亮相的瞬间,以一段绝不算长的自我介绍,再加上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就掳获了全班同学的心。
「那么各位同学,这位就是转学生。」
担任级任老师的女教师替自我介绍的时间作结。
「请和有栖川同学好好相处喔。因为她还不太熟悉这间学校,想必会有很多辛苦的地方,所以大家要好好帮她喔……呃,那么有栖川同学的座位——」
她与安娜史塔希亚交换眼神。
「我已经在那须原同学旁边安排了座位,有栖川同学就坐那里吧。那须原同学是本班班长,如果有什么疑问就向她请教吧。」
「是!」
精神抖擞地回答後,转学生踩着俐落的步伐靠近过来。
「请多多指教,那须原同学。」
「……多多指教。」
在第一堂课结束後,班上同学一下子围了过来。
「欺钦,有栖川同学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是,我来自京都。」
「哇,真的吗?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听起来的确有京都口音呢。」
「是。因为我还不太熟悉这里的用词……」
「有栖川同学的头发好漂亮喔。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
「是。这个,我没有特别做什么……」
「啊,如果碰到什么问题的话,你不要客气,直接说出来喔。我可以借你教科书,也可以带你逛逛学校!」
「功课也可以借你抄喔!」
「等一下一起吃午饭吧!」
吵吵闹闹。
叽哩呱啦。
没有理会同学们接二连三的起哄,安娜史塔希亚就只是独自在旁注视着转学生。
「可是可是,我们班真的好厉害喔!」
某位同学兴奋地说道:
「原本就有那须原同学在,现在又多了有栖川同学。她们两个人就算立刻去当模特儿或偶像都没问题呢。」
「就是呀。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就美得像幅画呢。」
「我们学校虽然有很多学生,但绝对是那须原同学和有栖川同学最可爱吧。」
「是啊。绝对是她们两个人争第一。」
对於同学们这样的讨论,安娜史塔希亚表情冷淡,秋子则露出和善的笑容,两人各自听着。

来到午休时间。
同学们前来提议与校内两大偶像候补一同用餐,但安娜史塔希亚却向他们说抱歉。
「今天的午休可以让我和她——和有栖川同学两人单独度过吗?我想替她介绍校内环境,也有些话想以班长的身分告诉她。」
「啊,这样啊。真遗憾呢……」
「可是也没办法呀,还是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吧。」
「是啊,反正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嘛。」
「感谢大家的谅解,那么我们走吧,有栖川同学。」
「咦?啊、好的,请多多指教。」
於是,两人就这样离开教室吃午餐。
这间学校有许多菁英份子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校方也下了许多工夫,让在校生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用餐。这是基於『健全的人才来自健全的饮食生活』这样的理念——因此,餐厅和小吃店原则上都是免费提供餐点。
「那个,那须原同学。」
等到两人随便取了食物,找了一个位在不起眼角落的长椅坐下後,秋子才小心翼翼地提出询问:
「不和班上同学一起吃午饭吗?既然大家都特意邀请——」
「不用在意。」
安娜史塔希亚吃着三明治,说得十分肯定。
「她们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觉得不高兴。今天就和我一起吃吧。」
「啊,是……那么我也要开动了。」
即使稍有犹豫,但秋子还是点点头,拆开与她相同的三明治包装。
咬咬。
嚼嚼。
「……啊,这个好好吃喔!」
秋子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和便利商店或超市的三明治完全不同……面包很扎实,火腿也很有味道。好厉害呢,那须原同学!」
「是呀。」
「这是学校自己做的吗?」
「对。」
「真厉害呢,这和一般的营养午餐完全不同……能够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唉,早知道应该更早转来这间学校的……欸,你说是不是呀,那须原同学?」
「嗯。」
「……呃。」
「要是你一直说话,三明治就要乾掉了。」
「啊,是。我要吃了……」
像是被安娜史塔希亚冷漠的回应推了一把,秋子又回去默默地吃着三明治。
顺带一提,圣莉莉安娜学园内所提供的餐点,无论美味程度多么受到赞扬,菜单种类多么丰富,仍然有很多自己带便当上学的学生。无论是再怎么喜欢的店,也不可能一年到头都去吃,相同的道理,人类这种生物真是比想像得更容易对同一件事情感到腻呢——安娜史塔希亚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默默地消化着早就吃腻的三明治。
「请问,那须原同学……」
吃完午餐的秋子仍不灰心,再次开口:
「在这之後,你会为我介绍校内环境吗?」
「不会。」
「……呃……」
「我今天想要静静地度过午休时间。我相信你也愿意陪我一起过。」
「啊,是,那个,如果是那样的话……好的。」
虽然秋子感到很错愕,但身为转学生的她似乎不想与同学唱反调。收拾完三明治的包装袋後,秋子就从长椅上看向操场,没有再多说什么。
『要是和第一天转学过来、那么引人注目的你在校园里走动,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骚动』,安娜史塔希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刚才在教室里看到你的笑容当中带着一丝困扰,所以才像这样把你带出教室』,这句话安娜史塔希亚同样没有说出口。明明擅於雄辩却总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是她从以前就有的坏习惯。
(话说回来——)
安娜史塔希亚偷偷看着秋子的侧脸,在心里想着。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像是要将人吸入的深黑色、笔直且看不到任何分岔的美艳长发。虽然眼角略高,但眼神看起来却温和又善良。她白瓷般的脸颊上所透出的微微红晕,彷佛像是散落在初雪上的红色花办
虽然安娜史塔希亚造访过各国的沙龙,也看过无数装扮华丽的美少女,但有栖川秋子这个女孩在她眼里就是不一样。该怎么形容呢,总觉得她的美丽不单纯是来自外貌或教养,而是发自更深层的部分。宛如在深邃森林内,一道不为人知但滋养丰富的清泉一般。
然而,那份美貌底下似乎隐约看得见一层阴影……只不过楚楚可怜的有栖川秋子,却像是连那层阴影都转为美丽的一部分。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玩偶的话,安娜史塔希亚肯定会一辈子都爱惜它……
「呀哇!?怎、怎么了吗?」
秋子突然发出怪叫声。
哎呀,这孩子怎么会发出这么没教养的声音呢?明明看起来出自富裕家庭,居然会像这样失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仔细一看,原因很简单。就只是因为安娜史塔希亚为了更靠近一点观察秋子美丽的脸庞,在不知不觉当中就凑近到她面前的位置。
而且不只如此,望得入神的安娜史塔希亚甚至以双手摸摸秋子的脸颊,或是拉拉她的耳垂。难怪她会发出怪叫。
「你脸上有虫子。」
安娜史塔希亚立刻编了个谎。
「有一条看起来既凶恶又危险的虫子在你脸上爬,如果被螫了一定很不得了,所以我才会摸你的脸。我说真的。」
「喔、喔……」
「话说回来,你今天好像一直闷闷不乐的。」
而且还在这种时机下开启重要话题。如果不是这种奇怪的局面就无法说出真心话,安娜史塔希亚就是如此不擅表达感情的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级任老师好像也特别关心你。」
「是,那个……」
「会在这种时期转学过来,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情有关呢?如果可以的话,就说给我听吧。」
「……嗯,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啦。」
秋子露出微笑,然後将事情娓娓道来。
个性古怪,但十分温柔的父母。
最爱的哥哥。
虽然一家四口不常聚在一起,但还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而那段日子却再也不会回来。
然後,被迫与哥哥分离。
「啊,但我当然还是很感谢收养我的双亲。」
也许是因为安娜史塔希亚不小心露出同情的表情,秋子急忙加以解释。
「他们都对我非常好,以这一点来说我没有任何不满。他们甚至还说要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养育……反而该说亲切到了令人困扰的程度。」
「是吗?那太好了。」
安娜史塔希亚打从心底感到松了口气。由於秋子的笑容看起来很自然,应该不会有遭到虐待之类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偶尔会展现的阴影就是基於其他的原因了。
「哥哥他……」
至此,秋子才头一次明确露出阴暗的表情。
「我的兄长还留在京都。因为一些因素,他和我被不同的家庭所收养。」
「是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以後应该还有机会见面吧?」
「不,其实我不知道……因为收养我的家庭与收养哥哥的家庭,关系似乎很不和睦。实际上,我连和哥哥讲电话都不行。不只是偶尔才能写信,信件上能写的内容也受到限制……」
「看来他们无论如何都想拆散你和你哥哥呢。可是就算被隔离在遥远的两个地方,你们仍是血脉相连的兄妹。」
「是,我也这么想。不只是这么想,哥哥也和我约定过。他说总有一天一定会再和我一起生活,所以秋子要当个好孩子,乖乖地等待……我,相信着哥哥的话。除了相信之外,我也要遵守与哥哥的承诺,当一个任谁都能引以为傲的好孩子,与哥哥重逢的时候才能不令他感到失望。」
「……是吗?你很喜欢你哥哥呢。」
「是!」
她点头并露出的这个笑容,是安娜史塔希亚至今为止所看过的表情之中最美丽的一个。果然有栖川秋子这名少女,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美少女,到了令喜欢可爱事物的安娜史塔希亚受不了的程度。
没错,这时的她还没有察觉到。
这位外貌无从挑剔、内在也同样美好的黑发少女,对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不是以LIKE、是以LOVE的意思『喜欢』着他。这是安娜史塔希亚始料未及的事情……

*

当然,安娜史塔希亚很快就明白有栖川秋子的恋兄情结已经严重到无药可救的程度。到了那时候,安娜史塔希亚与她之间的关系,也进入像是把彼此视为竞争对手、或者是能更单纯地以敌对来形容的状态。
这也难怪。
安娜史塔希亚在小学部是一位才色兼俱的人物,地位像是被周遭人士神圣化一般,但秋子的能力却不逊於她。包含教师在内的学校整体会把她们两个黄金新人放在一起比较,也是必然的结果。於是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当然也就会开始意识到彼此。虽然安娜史塔希亚比较希望与秋子维持着普通的良好关系,但还是无法抵挡周遭环境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安娜史塔希亚的个性搞砸了一切。个性跟『坦率』二字背道而驰的她,总是无法适当地向秋子规劝『喜欢上亲生哥哥是不好的事情』,不只是偶尔会迂回到不知所云的程度,有时候甚至会以几近责骂的正当言论加以批判,不断像这样做出与好意相违背的行为举止。
而且最糟的是,安娜史塔希亚有着喜欢捉弄可爱对象的坏毛病,因此秋子没过多久就不想理她,陷入『人家最讨厌那须原同学了!哼!』的状态。这几乎已超越了必然,可说是一种宿命。不过平常对任何人都很温和的秋子,就只有对安娜史塔希亚会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让她觉得很可爱,所以没什么问题。
总而言之,被誉为『八十二届的两朵鲜花』的两人就是这样相遇的。
之後每遇事就产生冲突、成为圣莉莉安娜学园招牌搭档的安娜史塔希亚与秋子,两人的关系在六年後再度面临重大的转机。

*

总算能和哥哥再次一起生活了——
在高中部一年级的寒假前。秋子在学生会的慰劳会上,高兴地向大家报告。
「喔,那真是好事啊。」
学生会长二阶堂岚拍着双手给予祝福。
「那可是你一直在期盼的梦想啊。太好了。」
「是!」
秋子以极为率直、大概是至今为止最为耀眼的笑容点点头,然後开始述说将来的打算。
未来她会由有栖川改回原来的姓氏。
准备与哥哥两人暂时住进原本打算拆除的旧学生宿舍。
而哥哥也将从新学期开始转入圣莉莉安娜学园——
「是说,有栖川秋子的老哥啊。到底会是怎样的家伙呢?毕竟是我可爱的部下不顾血缘关系而迷恋的人物,肯定是个好男人吧。是不是啊,副会长?」
「什么事?」
「你也对有栖川她老哥有兴趣吧?」
「并没有,根本不关我的事。」
「哈哈哈。是吗?果然还是很有兴趣啊。也是啦,毕竟是令我们书记如此认真的男人,我也很想早点会会他啊。」
语毕,这个只有两名部下的学生会之主,没有理会他人的回答并自顾自地大笑着。
(是说,如果要说我连一点点的兴趣也没有,那就是谎言了呢。)
回到那须原家的宅邸後,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承认。
她躺在床铺上,抱着爱用的布偶滚来滚去,回顾着这六年以来的种种。
在八十二届学生当中,秋子被视为与安娜史塔希亚拥有同等才华的学生……但安娜史塔希亚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只看数据上的结果,安娜史塔希亚与秋子几乎是势均力敌,但她们两人很明显是不同类别的人物。
有栖川秋子属於非常罕见的努力派。
虽然秋子的确能在各项领域都发挥一定以上的天分,但至少并不是一个才华从小就受到肯定的人物。就因为安娜史塔希亚属於从小就出色的人物,她才很笃定这件事。不眠不休地努力,就算不能马上得到结果也不会自暴自弃,一步步累积实力,绝不停下脚步——就安娜史塔希亚所知,这就是有栖川秋子这名如宝石般的少女可说是最核心的本质。
而事实上,秋子似乎也不只一次跨越了只凭努力所难以克服的高墙。那是安娜史塔希亚所亲身领教到的事情——因为这六年当中,尽管安娜史塔希亚表面上保持着平淡的表情,事实上却为了跑在秋子前方而被迫付出相当大的努力。会有这种遭到追赶而拚命努力的行为,这在安娜史塔希亚的人生当中属於空前绝後的事情。因此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安娜史塔希亚对於秋子的评价是比任何人都高的。
(但以那个女孩的个性,她绝对不会以此为傲。)
即使拥有那么杰出的实力与成果,她却是谦虚无比。不,与其说是谦虚,还比较像是单纯地不想与他人作比较。因为对秋子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全集中在一个男人身上。
没错,那就是有栖川秋人。
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正是让秋子发挥才华以上之能力的人物。
秋子就只是忠实地遵守着兄长所说的『要当个好孩子,乖乖地等待』这句话,才能与像是集上天宠爱於一身的天才安娜史塔希亚并驾齐驱。
(想必那女孩一定会说:『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
安娜史塔希亚抱着布偶,发出『哼』的一声,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在床上滚来滚去。
很不高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感到非常不高兴。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却令秋子如此迷恋的男人——这个有栖川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然後,那一天终於来了。
寒假的某一天。安娜史塔希亚陪着父母,出席了一场餐会。
对方是某知名连锁零售商的创立者与其公子。餐会的目的虽然是『增进两家的友谊』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场聚会当然不只有表面上的理由。简单地说,这是一场相亲。
近年来,这种活动愈来愈多了。对安娜史塔希亚来说这当然是一种困扰,但她也无法随便让社会地位崇高的父母丢脸,於是这一天她也是极不情愿地参加了。
然而,她马上就後悔了。
这天所认识的这位少爷,在至今为止於类似场合中所见面的对象当中,属於最为无趣的类型。他就只是把自己的家世及微薄的能力做最大程度的吹嘘,与表面上的和善形象不同,就只有在心理上设法比谈话对象更优势的热情高人一等。换个方式说,在安娜史塔希亚看过的人物当中,这位少爷令人无法忍受的等级可排进前十名……於是在这场不算久的餐会中,她始终压抑着自己想要中途离席的念头。
餐会後,那名少爷还带着安娜史塔希亚到他自己将接续经营的店铺。
尽管那间店的气氛绝不算差,但那少爷以介绍店铺为由、行炫耀之实的举动,最後终於逼使安娜史塔希亚决定逃跑。她谎称要去洗手间,开始独自在宽敞的店内四处散步。
(我已经忍耐够久了。)
终於从无聊至极的时间中获得解放後,虽然她看起来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实则轻松到像要踩起小跳步的程度。只要解释说自己在去过洗手间後迷了路,就不会令父母太难堪,而且父母也早就知道她正值反抗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正因为安娜史塔希亚从小就表现得极为优秀,就算偶尔放松一下也绝对不会喻矩,她的父母亲原则上可说是对她寄予绝对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要是她再继续与那名少爷见面,谁知道最後会吐出何种失礼的话。虽然对於仍不熟识或是没有兴趣的对象,她一向不会摆出太过苛刻的态度,但在那名少爷面前,总令她感受到一股想打破原则的冲动——
(……不对。并不是这样。)
安娜史塔希亚修正了自己的心声。
其实她自己很明白。
虽然那名少爷的确不讨喜,但如果是在平常时,她并不会如此神经敏威。无论是要无视对方,或加以驳斥,甚至是拿出风度迎合对方一番,安娜史塔希亚都能办得到……没错,如果是平常的她就可以。
她不得不承认。
这几天来,安娜史塔希亚的心情一直很闷。
不,更正确地说,是这六年来有件事情一直在内心某处刺激着她。
对於安娜史塔希亚而言,无论是好是坏都造成了最大影响的人物——有栖川秋子。
而令秋子心醉、并且公开宣示即使身为亲兄妹,自己仍会不顾一切把对方当作异性爱慕的对象——有栖川秋人。
如今这一对兄妹终於一偿宿愿,能够再度在一起生活——她怎能不在意?
有栖川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至今为止她已经想像过无数次。对安娜史塔希亚而言最介意的存在,会令她如此赌上生命爱慕的男人,到底是多么杰出的人物?
(无论做什么都很完美、没有任何缺点的男人——不可能是这样。)
就只有这一点她很笃定。因为秋子的眼光,对於愈是亲近的人物就愈是模糊,这是安娜史塔希亚长年观察下所得的结论。能让秋子断言说『哥哥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人哟!』的人物,绝不可能真的是个大情圣。
话虽如此,既然他们是双胞胎,想必气质应该很相像。和秋子相同,光是待在身边就能令人感到温暖,光是看着就能令人感到放心,一定是那样的人物。
至於外观……既然是和秋子有血缘关系,想必应该不算差,但她无论如何都会想成是一个丑角。受到秋子的猛烈追求而苦笑着抓抓头发,但又无法严厉责备她、没什么魄力的模样,安娜史塔希亚在脑中幻想着这样的情景。
然後,他应该不是特别高大或矮小。就算比秋子高——没错,差不多和学生会长二阶堂岚相同,身高以男人而言比平均略高,虽然身材偏瘦但还算结实,大概就是这样吧。
(虽然一切都只是想像而已。)
但把秋子偶尔说出的资讯整合起来,安娜史塔希亚不觉得自己的想像会与实际上相差太多。对於拥有无数才华的安娜史塔希亚而言,人物侧写能力也是她的专长之一——
想到这里,她才察觉到一件事情。
不知不觉中,店内的视线已经集中在她身上了。
安娜史塔希亚在心里喊了一声糟糕。
她太过专注於思考,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形下四处乱走。光是站着就美得像幅画的她,要是不故意低调走在角落,很容易招致他人目光。
『咦?她是谁?』
『模特儿?艺人?』
『哇,好漂亮的金发……』
窃窃私语的声音就算不想听也听得见。即使早已习惯,而且那些低语大多是善意的表现,但安娜史塔希亚还是不喜欢这种被当成珍禽异兽的感觉。
(好了,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在平常,她会马上离开这里;但现在她可是逃避藏在台面下的相亲,如果再跑得更远,实在不太妥当。
(也罢,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稍作犹豫後,她很罕见地表现出自暴自弃的态度,决定留在附近的一个广场上。这可以说是因为她的心理状态比平常略微不稳定,所以才会采取这种平常不会做的行动。
她站在一个设置了大型萤幕及许多长椅的地方,应该是相当於这间店的中央广场之处,不过就只是站在那里发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随着时间的经过,路过这里的客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甚至把目光固定在安娜史塔希亚身上并形成人群,但她仍毫不在意地思考着有栖川兄妹的事情。想必他们两人正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填补这失散六年的时光吧。待在那间只属於他们两人的学生宿舍内,围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小茶几旁,一边暍着茶,一边谈论回忆——
(……咦?)
就在这个时候……
在注视着安娜史塔希亚的群众当中,有一名人物反过来吸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名男性。
看起来大约十几岁,应该是和安娜史塔希亚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身材不特别高也不特别矮,既不是任何人都会看傻眼的美男子,也不是相反的糟糕长相。发型很普通,穿着也不特别。看起来难以列举出特徵,但也因此抓紧了安娜史塔希亚的视线。
她觉得不敢置信。
那人的模样,就和安娜史塔希亚不只一次在心中想像过、未曾谋面的有栖川秋人一模一样。
长相和秋子并不是特别相像,但是整体氛围却比她的想像更接近——不,这些理由都不是重点,她一眼就笃定了。对於集上天宠爱於一身的她而言,直觉的能力当然也过人一等。
「你……」
回过神时,她已经直直走到那男子的面前并且攀谈了。
「叫什么名字?」
「钦?」
男子虽然以错愕的表情发出怪声,但安娜史塔希亚已经不管那么多了。
「我在问你的名字。」
「你是说我吗?」
「是的。」
「我叫秋人。」
安娜史塔希亚感觉心脏像要炸开来似的。
如果条件已经如此吻合,但却不是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物……世界上真会有这种偶然吗?这男人果然就是有栖川秋子的兄长——不,等等,要断定还太早了,必须再问清楚。
「秋人?那是名字吧,那么姓氏呢?」
「呃,姬小路。」
「——是吗?」
安娜史塔希亚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正在迅速消退……是呀,也对,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在偶然下来到这个与自己无关的地方,在偶然下碰到不中意的对象而脱逃出来,又在偶然下在这种地方遇见早就想见面的男人,这到底是机率多低的彩券?一定是因为想像了太多次,才会陷入误把单纯的偶然视为注定相逢的心理状态——
不。不对不对。
等等,总之先冷静下来。自己现在很明显失去了冷静。应该像平常一样保持冷静,让心情稳定下来。
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暗自重复着深呼吸,试图恢复原来的自己。
这个过程仅仅两秒。
「那么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她继续说道:「看来女人的直觉偶尔还是会有错。」
「女人的直觉?」
男子重复了一次後,侧着头表示不解。他刚才似乎是因为一名绝世美女突然靠近,并且向他问了一堆问题而感到十分疑惑。但也仅止於很短暂的时间,他一下子就恢复了冷静。
「呃,所以说,你喊住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男人还真有胆量。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暗自感到惊讶。
平常,同年纪的男人绝不可能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镇定。更何况这次不只是头一次见面,更可以说是遭到安娜史塔希亚的奇袭,就算出现说话吞吞吐吐或声音走调的反应也绝不奇怪。
(真令人不高兴。)
她不禁有了这种想法。
然後一有这个想法,就脱口而出。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从你身上闻到讨厌的味道而已。」
「咦?我?」
「是的。就是你。」
看来这个状况发展终於让他感到讶异,自称秋人的男子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这让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一—到舒坦许多——不不,等等,怎么可以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虽然安娜史塔希亚在有必要的时候,的确属於言词尖锐的类型,但这未免也太超过了。身为那须原家的子女,身为圣莉莉安娜学园的学生会副会长,应该拿出更像样的举止……
「我指的并非大蒜之类的味道。」
……然而,从她口中所冒出的话语却和内心相反,尽是一些不适合这种场面的句子。
「只是一种对我而言很讨厌的味道而已。既不是一般人会注意到的味道,也不是因为你的饮食生活造成的。你无须在意。」
「呃,你这么说我就更在意了啊……」
秋人以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说出当然至极的话语。
奇怪。
实在不太对劲。
和刚见面时那短短的时间不同,现在的安娜史塔希亚应该已经多少恢复了冷静才对,但是她却从刚才就一直在说奇怪的话语,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也是,对不起。听到我那么说,你会在意也是当然的。就让我请你吃饭当作道歉吧。」
最後她甚至说出了这种话,比起吃惊,安娜史塔希亚更对自己感到失望。
「咦?不必了啦!」
「老实说,这里让我有点不自在。」
但失望归失望,她甚至说出阻断对方後路的话语。
「现在我已经吸引太多目光,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算不吃饭也无所谓,如果你愿意陪我一下,我会很感谢的。我想你应该是来这里买东西,不如让我跟着你买东西好了。」
「……呃,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呀。不过我有种不像是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感觉。」
「应该说,如果你觉得不自在,直接离开这间店不就好了?」
「因为那样也很让人不高兴呀。」
既然事情演变至此,也无法退缩了。即使表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但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其实非常焦急,开始逼迫对方。
秋人陷入沉默,开始环顾四周并且思考着。要是在这种显眼的地方,继续和如此显眼的女子一问一答,将会成为最标准的引人侧目范例。想必他一定会采取行动逃离这个状况。
「知道了,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正如所料。即使稍有犹豫,但秋人依然点头同意,并且带着安娜史塔希亚离开了广场。
(……呵,如果一开始就乖乖展现烦恼的模样,表现出不会惹火我的举动,就不至於像现在这样遭到我这个陌生人纠缠了呢。真是愚蠢的男人。)
安娜史塔希亚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思考方式感到自满,可是同时她也陷入困境了。
虽然是在局势和冲动下陷入这样的情况发展,但这种行为,不就像是一般所谓的『女钓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算有点社会地位的安娜史塔希亚,难道不是陷入了非常糟糕的状况吗?
然而,安娜史塔希亚即使如此责怪自己,却也对自己的行动表示谅解。
因为她就是很在意。
在意这个名为秋人的男人。
他究竟是不是有栖川秋子的兄长,如今对安娜史塔希亚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比起了解他的真面目是谁,想和他在一起、想多多交谈几句的心情,已经变得强烈太多了。
还有一件事。
她说从秋人身上感觉到味道,那是真的。
不过『讨厌的味道』一词却是谎言。那并不是什么讨厌的味道,或者该说正好相反。说得更明白一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嗅觉上的味道。安娜史塔希亚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气氛上的意思——说得更直接一点,她从秋人身上,感觉到与有栖川秋子相同的味道。
……不对,应该还是错觉吧?由於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且极为少量,她绝对无法否定有弄错的可能。不,反而是弄错的机率较高。『自己也许碰见了秋子的兄长』,如此的期待与亢奋化为主观,使得安娜史塔希亚看见了幻觉,不对,应该说是闻到了幻嗅。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安娜史塔希亚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与秋人并肩在店内走着。
散步之际,自己似乎也和他说了不少话。之所以用『似乎』来形容,意思是她实在记不得谈话的内容了。看来她失措的程度似乎比自己所想像的更严重。从模糊的记忆来看,自己似乎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纠缠着对方……而且好像还说了很多没品的话语……不,别再想了。这种事情就算回想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唯一明白的是,在那段不算太长的对话最後……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下次再会。」
自己是以这句话向对方道别的。
并非约好要再次见面。
但是,她内心当中已经有了近乎笃定的预感。

*

她的预感在大约一个星期後化为现实。
当时自己受到学生会长以『为新学期预做准备的会议』这个名义召集,前往圣莉莉安娜学园。
在女子田径社练习的操场旁,她看见了秋人的身影。
「大白天就在偷看女性,你还真大胆啊。」
从背後朝着应该是来参观学校的秋人喊话後,他发出『啥?』的一声,转过身子。
「不过很遗憾地,田径社在这个时期除了比赛之外,不会穿太暴露的衣服哟!还是你这个人会对运动服感到性魅力呢?」
再继续穷追猛打之後——
「啊!原来是你!」
他似乎总算发现自己是被谁攀谈了。由於安娜史塔希亚本身早就有预感会发生这种事,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但他似乎不同。看来他似乎没有把呵下次再会‘这句话看得太认真……虽然说也不能怪他。
「原来你也读这间学校。遗真巧。」
但是,就算心底这么想,依然会感到生气。对於这个『偶然』,秋人只感到惊讶,而自己即使没有展现在表情上,依然对於这场预料中的重逢感到高兴。发现到两人对彼此的温度落差之大,令安娜史塔希亚感到很不高兴。
「顺带一提,在理事会严令下,这间学校的女学生不准穿深蓝色运动裤之外的体育服装。真好呀,这是一间符合你变态嗜好的学校。」
……她又不禁说了恶毒的话语。同时她也对自己毫无学习能力这件事感到失望。看来自己在这男人面前总是会乱了分寸。
「我既没有问这间学校的体育服是不是运动裤,也不想知道。」
秋人苦笑着。
「还有我刚才差点忘了反驳,我并不是在这里偷看女性,也没有对运动服感觉到性魅力。」
「唉呀,那可真遗憾。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特别穿运动服给你看呢。」
听到安娜史塔希亚的回答,秋人苦笑着,没有回答。如果他是在烦恼要不要回答『那么就请你穿运动服给我看』的话——那可能还有希望,但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受不了骚扰的模样。不行不行,必须赶快重整旗鼓。
「前几天受你照顾了。」
总之先从最基本的问候开始。
如果被吐槽说『一开始就该这么做』,她也无法反驳,但幸好秋人的表情转为和缓。
「咦?喔,我没特别帮到什么忙。」
秋人如此笑道。
太好了。如此一来,就能把这段即将走到奇怪方向的对话,勉强导回正常一点的方向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内容实在糟透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改善自己的不好形象……
「一点也没错。那只是个客套话,你不需要特地回答。」
不对,又闯祸了。
为什么每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会做出口是心非的举动呢……不,这种事情现在怎样都好。既然都已经自爆,如今就只能豁出去了。
安娜史塔希亚下定决心,然後如连珠炮般开了口:
「对不起。之前也曾说过,我对於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反抗。」
「真烦人耶!」
「而且老实说,我认为这样子会让你感觉很难沟通。」
「既然有自觉就想点办法啊!」
「可是请你务必要了解一点,上次我其实非常紧张。」
「紧张?」
「也许看不太出来,但真的是那样。由於太过紧张,我甚至不记得那天和你说了什么。」
「是喔?该怎么说……还真教人感到意外。」
秋人稍稍瞪大眼睛,表示惊讶。看来他相信了安娜史塔希亚的辩解。
况且说自己当时很紧张并非谎言。前几天与秋人说话时,安娜史塔希亚很明显不正常。虽然表情上没有变化所以看不太出来……总之平时受到众人以『真是冰山美女!』等理由而倾慕的个性,现在却只让安娜史塔希亚感到心烦。
「我知道了。」
秋人如此说道。看来他相信了安娜史塔希亚的理由。
「老实说,我那天简直被你吓死了。既然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会刷新对你的印象。」
……真是一段令安娜史塔希亚感到打击的发言。
不过,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了。既然对方好不容易说要改变对自己的印象,现在就该说几句话,让这个方向确定下来。
「很感谢你能这么说。我从那天以来,就一直很担心自己是不是给了你很糟的印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其实是个既内向又怕生的人。经常因为太过紧张而说了一大堆错话。」
「啊,原来如此。我可以理解。常常会有这种事呢!」
「能够解开你的误会吗?」
「嗯。解开了、解开了。」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以後也请你多多指教罗。」
「嗯,也请你多多指教。」
很好很好。
看来似乎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情想间。」
「咦?什么事?」
「你是处男吗?」
……那是会令人怀疑是不是听错的一句话。
而且不是别人,那句话正是由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口中说出的。
秋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说话的人也有完全一样的心情。这段失言已经不能用正值反抗期或情绪不稳定来解释了。不,但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只能朝这个方向冲过去——
……然後,她就依照这个决心冲到了最後一刻。
奔驰过失言与恶言的荒野,穿越了旁若无人的大海,最後还全速冲入无底地狱之中。关於详细的对话内容,就不在这里赘述。尽管正值反抗期,但安娜史塔希亚可是一名资优生,同时还以品行端正闻名。这一天与秋人之间的谈话,要是安娜史塔希亚的信众听了肯定会晕倒,全是一些可以用黑历史来形容的话语。如果有洞她还真想躲进去,不负『安娜』之名。
「——因此……」
安娜史塔希亚硬是把话题拉回来。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自己还要重复说出多少不看场面的发言。
「如果你打算继续参观校内,我也要跟着走。」
「咦?你也要?」
虽然秋人面对这个突兀的要求愣了一下,但对安娜史塔希亚来说,她原本就是想说这句话……即使迂回到离谱的程度。
「意思是说,你要带我参观?」
「差不多就是那样。」
对於秋人的确认,安娜史塔希亚予以肯定。
「可是真的好吗?你不是特地在假日前来学校?应该有事情吧?」
「虽然我不算有空,可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嗯。太感谢了,所以能请你帮这个忙吗?」
「不需要向我道谢,我只是尽身为本校学生的义务罢了。再说——我其实正在反省。」
「反省?」
「对於我这个人很难沟通这件事。」
「…………」
不对,怎么又说出这种令人倒弹的话?
赶快进行修正。
「关於这件事,我个人感到非常後悔。我内心是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如果可以,真想重新回到与你相遇的那天,从头来过一次。」
「呃……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没有那种事。如果能够达成这个愿望,甚至被你性虐待我也愿意。」
「给我等一下。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说得像是我真的那么想好吗?」
「如果能够达成那个愿望,我就算怀了你的私生子也甘愿承受。」
「呃,所以我说,不要把我和你说成那种关系好吗?」
「然後在我说出这种话後,你又变得更难与我沟通了,这点我自己很清楚。」
「……你还真的很有自觉耶!」
没错,就是很有自觉。到了好想抱着头蹲在地上挣扎的程度。
这哪叫做修正,惨烈到连自己都想发笑的程度。
安娜史塔希亚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超过自己的控制范围了。这么难堪的样子,就算被秋人讨厌也无可奈何——
「总而言之,拜托你带路罗。」
咦?
不但没有责怪如此失态的安娜史塔希亚,甚至遗愿意接纳?
「你要接受我的带路?」
「嗯。」
「……虽然是我主动提议的,真的可以吗?如果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你真的会被我要得团团转喔?想拒绝要趁现在。」
「这一点你也很有自觉啊……不过没差。我已经习惯你的个性——好像还不至於那样,不过大概摸清楚了。我不会介意的,拜托你带路吧!」
「是吗?」
现在是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
已经连续放晴好几天了,今天也依然蔚蓝的空中飘着稀薄的云朵,运来新芽香气的风儿很轻柔,还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
就在这个宛如一幅画的美丽风景下,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感受到深深的安定以及温暖的情绪。
那是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就算抱着布偶也从来没有过,就算是捉弄秋子时也不曾尝过,一股充满新鲜而幸福的感觉。
(…………?)
至此,她才感觉到视线。
那个视线是来自面前的秋人。而且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像是看见婴儿第一次说话的慈祥表情,但不知为何他会做出这种表情——
(!)
安娜史塔希亚立刻想到原因了。
因为她在不知不觉当中笑了。不是别人,正是安娜史塔希亚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微笑。
然後在她自觉到的瞬间,简直害羞到要涨红脸的程度——呃,虽然实际上她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她并非对於笑这件事有所抗拒,而只是单纯地缺乏表情变化而已,总之,现在的她正激动到想要立刻逃离现场。
「什么事?」
还真是无法记取教训。安娜史塔希亚忍不住又冒出冷淡的声音。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笑。是在想像对我性虐待的景象,偷偷在内心感到兴奋对吧?」
接下来就是老样子。安娜史塔希亚开始连发极为没品又很不讲道理的话题,死命纠缠着秋人。这或许可以称为一种宿业了。他与安娜史塔希亚之间的关系,似乎已被命运注定会往那种方向前进。
总而言之,这一天的邂逅中,她至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以仍有机会再见的方式道别。虽然对话内容已经糟糕到无药可救的程度,但与其想那些负面的事情,还不如以正向思考。当下就满足於这个结果,对精神方面也会比较好。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预感已经完全转为笃定了。未来想必还有许多机会可以挽回形象。

*

然後,来到开学典礼当天。
安娜史塔希亚站在圣莉莉安娜学园高中部的正门等候,果然目睹了她所预料到的景象。
那就是秋人——不,应该说是姬小路秋人,以及跟在他身後半步的秋子。
「我们又见面了。」
与秋人对上目光後,安娜史塔希亚朝他攀谈。
然後,等到确认过秋人表情上的『啊』,以及秋子表情上的『咦……?』之後——
「话说回来,虽然之前完全猜想得到,但你还真的是和我们学校的制服不搭,不搭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就算考虑到你还没有把新衣服穿惯,还是不适合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才能吧?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并培养这独一无二的珍贵才能。」
她发出恶毒的话语。
虽然说了,可是对方这次已经不再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而感到动摇。既然无论如何在他面前都会展现出这种态度,那就算了。而秋人尽管说出:『可恶……几天不见了,一见面就说那种话!』并做出退避三舍的模样,但安娜史塔希亚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只要像这样随便戳个几句,秋人就会立刻给予回应。
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是这样就好。
因为那绝对不会令安娜史塔希亚威到不愉快,反而能够温暖地填满她的内心……姑且不论秋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就她而言是如此。
不如说更有趣的是——
「怎、怎、怎、怎……」
——因为目睹兄长与安娜史塔希亚自然交谈的景象,而瞠目结舌的秋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
「咦?什么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您会和『那个人』如此亲密!」
「什么啊,原来你也认识那须原同学?」
「不,我们完全不认识!」
「呃,以刚才的反应来看,这样说太牵强了吧?」
「总而言之!」
叫了一声後,秋子就强硬地介入安娜史塔希亚与秋人之间,发出『呼!』的威吓声。
「请不要靠近我的哥哥,副会长!」
……这个反应真是完全符合预测,使安娜史塔希亚忍不住在心中笑了一声。如果不说话看起来还会像位文静的大小姐,但秋子常像这样表现出如小动物般的反应,这个反差总是让安娜史塔希亚感到温暖。以这一点来说,他们兄妹似乎很像。
「请不要那么排挤我。」
但是,安娜史塔希亚的态度丝毫没有受内心影响。
「我和令兄是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地方认识的。无论我和他如何交往,都和你完全无关,就算你是他的亲妹妹也一样。难道不是吗?和我同学年却比我矮、胸部比我小、成绩比我差,就连在学生会的地位也输给我的有栖川秋子同学?」
「请不要故意用说明文的方式夹带骂人的话!而且当中的主张几乎都是事实,这更让人生气!」
「那么你可以让开了吗?」
「不要!无论你的主张有多么正确,我还是不希望你靠近哥哥!」
「喂喂,秋子。」
面对我们一如往常的互动,秋人跳出来打圆场。
也许是不喜欢兄长那么做,秋子又杠上他。
然後安娜史塔希亚再继续见缝插针。
(太有趣了。)
安娜史塔希亚一面以言词对付冲着自己来的秋子,一面在内心窃笑。并不是因为她坏心眼,而是因为这一切正是她所预感、完全符合预期的事情发展——秋人是秋子的兄长,他转学到妹妹的学校=圣莉莉安娜学园,然後三个人就这样齐聚一堂。
真是太幸福了。
原本就有幸能和有栖川秋子这位秀丽的美少女在一起,如今又和其兄长成为知己,像这样一起度过愉快的时间。而且这两个人都能给予安娜史塔希亚最开心的情绪。与秋子说话时能得到温暖,与秋人说话时同样能得到温暖。所谓的l+1这个算式,以这个情况而言绝对不单单只是=2。而是更高上数倍,不,甚至是膨胀成数十倍,令安娜史塔希亚的未来人生变得玫瑰色——
……
…………
………………
(奇怪?)
安娜史塔希亚觉得不太对劲。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在这当中不该出现任何的异样感。明明这是她预感、期盼的事情发展——但为什么一看到秋子与秋人亲密的模样,就比平常更想捉弄她呢?
为什么一看到秋人对秋子露出安娜史塔希亚所不知道的表情,她的胸口就感到刺痛呢?
为何?
怎么会?
「——啊啊,真讨厌!说一句就回一句!」
一如往常地败给安娜史塔希亚之後,秋子开始闹别扭。
「哥哥!哥哥!」
「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这下子您知道了吧?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才要您别靠近呀!」
「你只提到学生会有个人不要靠近,完全没提到那个人是谁吧?」
「怎么连哥哥也玩文字游戏!讨厌,一切都是这个不良副会长害的!股市不涨、日币升值、通货膨胀,这些一定全部都是她害的!」
因为愤怒而胡乱栽赃的秋子,以及一边苦笑一边安抚她的秋人。
看着这两个人,安娜史塔希亚开始运转自己以伶俐着称的头脑,思考了几秒。
她威受到一阵冲击。
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怀疑过——对安娜史塔希亚而言,她一直深信自己对於秋子与秋人两人所抱持的,既是同量也是同种的感情。
但是,当她看到这对兄妹在自己面前争吵,不,实际上是在印证彼此的感情有多深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很不幸地,她发现到了那股异样感的缘由。
「总而言之,从今以後不准你再靠近哥哥了!」秋子情绪激昂到像要喷火一样,朝安娜史塔希亚说道:「因为哥哥是属於我的!」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安娜史塔希亚摇摇头说道。
既然察觉到了,那就不可能後退。要另寻更好的时机,在握有完全的胜算下才行事——她压根儿没有这种想法。这时候的她,受到生平第一次经历的感情与感觉所迷惘,或者该说是沉醉其中,因此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因为事情要朝你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说完这句话,安娜史塔希亚不让秋子继续说话,并且面向她的兄长。
「姬小路秋人同学。我有一个请求,你愿意听吗?」
「咦?什么事?」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令秋人眨着眼睛,感到疑惑。
安娜史塔希亚没有理会,表面上维持着平常欠缺变化起伏的表情,但实际上,她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请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
她平淡地说出这个表白,然後朝他低头请求。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十六岁。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也许是从六年前就已经开始萌生了徵兆也不一定,这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恋爱——

*

「……那须原同学?你怎么了?我说,那须原同学——」
听到喊叫声,安娜史塔希亚才回过神来。
安娜史塔希亚的意识,回到了这个因为找不到内裤而穷途末路的早晨,以及在学生宿舍走廊上与秋子说话的这个时刻。
「你怎么从刚才就一直发呆,而且好像都没有在听我说话……那须原同学,你是不是和平常不太一样?」
说着,秋子还担心地观察着安娜史塔希亚的脸。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对安娜史塔希亚的恶言感到愤慨,如今这态度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安娜史塔希亚预测她『只要一个小时就会消气』,但事实上她记仇的时间却不到一分钟。如此爽朗的个性,正可说是姬小路秋子最大的特长。
「没什么事。」
安娜史塔希亚吊起仅仅一公厘的嘴角,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你不用在意。」
「不,我会在意。今天的那须原同学真的有点奇怪。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我没有不舒服。」
「是不是发烧了,还是身体很疲倦之类的?」
「我现在非常健康。」
「不,你是骗不过我的眼睛的。今天的那须原同学很明显与平常不同,而且还有事情瞒着我。」
「我才没有隐瞒事情。」
「我不是已经说过骗不过我的眼睛了吗?嗯,到底那须原同学瞒着我什么呢……」
秋子对这件事意外地执着。明明平常看起来傻呼呼的,这种时候的直觉却很敏锐——
「啊!?你该不会在想今晚一定要去夜袭哥哥之类的吧!?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因为我早就决定要抢走哥哥的贞操了!」
……结果该怎么说,她似乎还是有点脱线,是个容易误会的孩子。不过,这也算是她的优点,要是真能察觉自己是因为没有内裤可穿而感到忧郁,那她简直就是超能力者了。
「总而言之,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商量。毕竟我们都是同一个学生会的同伴,不需要客气哟?」
「不用多管闲事。我根本没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说到一半,安娜史塔希亚又改口。
「不,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姑且找你商量看看好了,你必须用心听我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态度那么高傲,但总之我说到做到,就听听你的问题吧。所以说,你想找我商量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声明,我现在要说的全都只是假设,就只是一种思考游戏而已。请你千万要注意,不要误会成这是实际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果你不能保证这件事,我就不找你商量了。」
「……不只是高傲,而且开场白有够长呢……不过没关系,总之你就说说看吧。既然我都答应了,就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因此,安娜史塔希亚就试着说出来了。
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安娜史塔希亚目前最十万火急的烦恼。
也就是她正愁没有内裤可穿,而且现在裙子底下也是没有穿任何东西的状态,关於该如何度过这个人生中最大危机的问题。
「喔。」
秋子像是松了口气。
「请问这个询问有什么意义吗?是一种心理测验?」
「并不是那种东西。」
「喔,这样呀。可是听到这么无聊的询问,会让我以为是不是也该把问题想得更复杂一点,并且做出比较特别的回答呢。」
「我不是想透过这种机智问答来考验你的搞笑天分,就只是想听最真实的意见。」
「可是我倒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因为那种状况而认真烦恼呀……」
「真失礼。小心我告你诽谤,彻底剥夺你的社会名誉。」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啦。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只要回答就可以了吧?」
尽管抱怨着,秋子还是做出回答:
「呃,如果是我的话,总之会先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随便买一件内裤,暂时拿来撑一下。」
「…………」
「咦?你为什么做出那种表情?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不用在意,你继续说下去。」
「啊,是。那个,我想想看,虽然没有新的内裤,但至少应该还有没洗的内裤吧?既然如此,就立刻拿去洗一下,然後用吹风机快速吹乾之类的。不然,乾脆就用内裤之外的东西代替一下。例如体育课穿的运动裤,我想应该可以拿来当作内裤用吧。」
「…………」
「呃,怎么了?我还是说错了什么吗?还是说你要商量的事情不是这个?」
「不,没有那种事。」
秋子的提议全都让她感到『恍然大悟』。或者该说,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想过那些方法?那些全都是既实际又适当的点子,只要采用,想必就能马上脱离眼前的危机,能够避免学生会副会长在没穿内裤的情况下度过一整天这种严重的事情……如此感到松一口气的安娜史塔希亚,说起来似乎也同样很脱线,一点也不输给秋子。
「无论如何,既然你给了我建议,那么我就必须向你道谢才行。」
「喔,不客气。」
「然後我在这里认可,你的建议已优秀到值得采用的程度。真有一套呢,姬小路同学,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喔,不会,如果只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得到赞美也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呢……我有时候真的很不了解那须原同学……」
秋子忸忸怩怩的,像是感到难以启齿。
看着这样的她,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独白着:
——姬小路同学,虽然不清楚你有没有察觉到,但我的人生却已经因为你的出现,在各种层面上都被迫产生了变化。然後,现在甚至是抢夺同一个男人的关系。唉,人生真的是难以预料呀——
「好了,那么关於谢礼的部分,你有想要什么东西吗?要金银财宝,还是其他东西,全都可以如你所愿。」
「……虽然很愧对你所展现的慷慨,但我什么也不要。或者该说,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那是办不到的。无论对方是谁,接受恩情後就一定要加倍奉还,这是那须原家的原则。光凭你的个人意思,是无法改变这项原则的。」
「还真是强迫至极的好意……嗯,不过我明白了。继续在这里机智问答也不是办法呢,我也需要做上学前的种种准备。」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哟。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做到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量避免送实体的东西,那会让我不好意思收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到条件後,安娜史塔希亚开始思考着。她同样也想避免送有实体的物品。由於那种做法最直接,同时也让人一看就明白,反而显得有点无趣。她不认为那种做法适合用来表达感谢,而且还是向珍爱的对象表达最大级的感谢。
「那就这么办吧。」
考虑了一下之後,安娜史塔希亚决定立刻执行道谢。
她轻轻走入秋子毫无防备及警戒的怀中。
然後朝着她圆润而有光泽的脸颊,把自己的脸凑近过去。
啾。
她做了个亲吻。轻微到只是稍稍触碰一下的程度。
「谢谢你,姬小路同学。这就是我的一点小小感谢心意。」
「喔。」
秋子呆呆地答了一句。
但是,她的脸马上变红,还开始微微颤抖着嘴唇……
「……这什么鬼呀——!?」
她大叫着。
那是一个彻底燃烧灵魂、直上天际的喊叫。
「给我等一下这算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呀那须原同学!?」
「还问什么,当然是亲吻呀。居然连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你这个人还真悲哀呀。不得不说你是个迟钝至极、愚蠢无比,光是该不该允许你活着呼吸都令人犹豫,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改变,在这世上唯一没有蒙受上天关照的可怜生物。真是可悲啊。」

「我为什么还要被骂!?不不不,这还是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亲、亲吻我……!」
「我就只是表达最大程度的感谢而已。既然你说不好意思收实体的物品,不就只剩下这种方法而已吗?」
「不不不!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吧!例如更普通一点的,口头上稍微道谢一下也没关系呀!或者是平常对我更好一点也好!总之就只有亲吻是绝对不允许的!」
「真是奇妙。明明很多人光是被我亲吻就可能要升天了,为什么你却那么生气呢?」
「还那用问吗!可恶,你果然还是我的不共戴天之敌!明明我早就认定只有哥哥可以亲人家而已,那须原同学你真是一个恶劣的爱情小偷!虽然你平常总是以取笑我为乐,但这次实在是太过恶质了!这下你到底要怎么赔偿我,你害人家一不小心就心跳加速了呀!」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尽了礼数,那么我要先走了。一不小心就站在这里谈了这么久,不过现在必须赶快吃早饭,然後去上学了。」
「等等,那须原同学!?我的抱怨还没说完呀!今天我说什么都要彻底讨论你那旁若无人的举动——钦,你有没有听见呀,那须原同学!?我说那须原同学!」
当然有听见。但是,安娜史塔希亚也不打算理会。因为秋子的抗议声总是刻意忽略才会特别悦耳,同时也能衬托出她的可爱。
不过,她丝毫没有取笑秋子的意思——安娜史塔希亚同时也想这么着。
因为刚才那个亲吻,是安娜史塔希亚对自己最喜欢、同时也是最危险对手的一个最大程度之亲近以及宣战。虽然说,秋子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察觉到真相。
不过,只能藉由这种方式表达感情的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呢——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如此感叹着。
姬小路秋子,以及姬小路秋人。
能和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共同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得到这份幸运的现在,足以说是人生当中最美好、最刺激的一段时光。
当然,她并不认为这种关系会持续很久。
总有一天,一定会面临需要做出某种结论的时刻。
这真是令她不得不祈求,不得不祈愿。
希望这个既奇妙又危险、但也极为舒畅的关系,能够持续得愈久愈好——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2-11-29 09:51 编辑


後记

各位好,我是铃木大辅。为各位献上『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的第六集。

很荣幸地,本作品确定要改编成动画了!
目前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努力制作当中,还请各位期待後续消息。

好了,本次的第六集我稍微改变了一下风格,以小故事集的方式撰写。收录了关於姬小路兄妹的日常景象、学生宿舍内的活动,以及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与姬小路秋子刚认识时的故事。
尤其是安娜与秋子的故事,那是我从这个系列开始以来就一直想找机会撰写的桥段,同时也清楚地描写了安娜她那总是极为神秘的内心世界。无论是喜不喜欢她的读者,都请务必看看。
顺带一提,关於眼镜的故事,虽然在彩页部分有亚里沙戴眼镜的模样,但她在剧情中并没有登场。这是因为当初我写下这段故事的时间,是在亚里沙初次登场的第四集之前……各位喜欢亚里沙的读者,真是对不起。
接下来稍微谈论一下今後的预定。
※『哥哥有爱』的第七集将在今年九月发售,而第八集将在十月发售。虽然连续发行会很辛苦,但我会努力不让进度落後的。而且在第七集的时候,可能还会一并发行附赠广播剧CD的特装版!(编注:此为日本出书状况。)
另外,未来也将在其中一集公开银兵卫与秋人的往事,请喜欢银兵卫的读者再梢等一下。

以上,虽然写得很赶,为您献上第六集的後记。
那么,希望很快就能再次与您见面。

2012年5月吉日 钤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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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大老师呆毛 勳爵
动漫没做好这部分。。。

3 年前 0 回復

纪井白谷 平民
本帖最后由 纪井白谷 于 2013-5-1 21:56 编辑


内容录入辛苦了喵 果然是洞x秋子啊

11 年前 0 回復

天空之眸 侯爵
期待的一集~十分感谢

11 年前 0 回復

风的哀伤 子爵
这部戏现在是越来越热闹了,后宫之王的野望,是无止境的

11 年前 0 回復

圣の四月 子爵
原来副会长是个这样的傲娇。。以前以为只是三无少女

11 年前 0 回復

Rabbit 子爵
。。。。安娜什么时候表的白...我都忘了

11 年前 0 回復

soso121 侯爵
要是实妹该多好啊,只能看不能吃,馋死他

11 年前 0 回復

david757 騎士
雖然標題有點無節操但是內容頗正常
感謝版主分享><

11 年前 0 回復

rockll 伯爵
看完动画才来追小说  动画完结说2秋没血缘关系 特期待以后的剧情

11 年前 0 回復

tty295 勳爵
...汗,都不知道第六卷已出...在看动漫打发时间呢

11 年前 0 回復

月ξ№痕 王爵
没节操的动画把这卷给毁了。。。

11 年前 0 回復

孤高的月 侯爵
傲娇了啊,安娜君,虽然秋人没开把妹之手,但妹子还是倒贴啊!

11 年前 0 回復

gn02763087 騎士
感謝大大的努力
辛苦了
話說後面幾集是主線穿插回憶嗎?

11 年前 0 回復

gary_ing 平民
顶!!!!!!!!!!!!!!!!!!!1

11 年前 0 回復

zaknafein9876 侯爵
好像看到3就停了
先不說一定會有新人物出現
怎後面出現百合劇情?
好吧我不是不討厭啦
找時間補完後面集數好了

11 年前 0 回復

肥Co 伯爵
原来第6卷已经出喇   

11 年前 0 回復

ad129953 皇帝
安娜竟然有和秋人这样的相遇。。

11 年前 0 回復

Asphel 平民
终于出来了,等了好长时间,支持一个~

11 年前 0 回復

kelvin12354 伯爵
感謝LZ的錄入!!!!
劇情蠻歡樂+很高尺度的

11 年前 0 回復

十六夜的微笑 子爵
秋人 秋子 能走到最后吗? 很期待啊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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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ようこ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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