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唐辺葉介] 犬附少女(上)(01.26 下载版放出)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4-1-26 22:25 编辑





原名:犬憑きさん 上
译名:犬附少女 上
作者:唐辺葉介
插图:Tiv
图源:网络
翻译: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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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下大家的意见,把译名改掉
其实下卷还差三分之二才看完,但还是先开个坑吧。
翻译速度啥的,请不要期待(目测冷门坑也没人期待),这个坑咱目测会龟速填
咱水平不高,翻译如有不足,请各位看官海涵。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719668-1-1.html

04.26 完坑撒花 酒后完坑乃人生一大快事
拖了这么久总算完坑了(虽然只是上卷),结果还是没能想出好的译名,就先这样吧
至于下载版,因为校对君最近要忙出版社的翻译,于是就只能往后拖了,顺便等一下下卷
下卷等翻得差不多时再开坑好了,预计6,7月开

03.29 更新 第二话 管狐 完
久违的更新...上册已经翻完了,第三话等2409一起完坑再丢出来吧
整本书看完,果然真琴才是真·女主角呀233333
发现每次更新都是喝酒之后,不能酒后乱性,就只能无奈地酒后更新了23333

02.09 更新 第二话 管狐 序
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单身汉子们新年都能脱团...
大年三十的码个三千字上来更新的我该是有多寂寞...

01.28 更新 第一话 蛊毒 完
目测第二话要年后才能更新...
先准备新坑去...

01.05 更新第一话 蛊毒 序
更新一小段,证明咱没遗忘这个坑(其实这段是四个月前翻的...233)
搞定手上两个联翻任务后再继续翻...

12.06 开坑










简介:
因饱受欺凌而对同学萌生杀意的少女,决定使用蛊术来杀死她们。蛊术,那是一种残忍的咒术,需要活物献祭……本书以暗潮涌动的女子高中为舞台,叙述了被犬神附身的少女楠濑步在校园中经历的怪异故事。


目录:

第一话蛊毒
尾声
第二话管狐
尾声
第三话返魂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1-5 20:14 编辑


一辆被尘埃染黄的的士行驶在桥上。

车里坐着一个长发的瘦小的女孩儿,她努力地挺直腰眺望着窗外。

“山离得好近啊”

坐在邻座的一个短发女孩儿从后方向长发女孩儿搭话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这是乡下啊”

长发女孩语气生硬地回答道,她从刚才开始就很紧张,冷静不下来。短发女孩儿想,她肯定很不安的吧。

她们两人身形娇小,看上去还像两个小学生。两人并排坐在的士的后排座位上。驾驶席上坐的是一个中年司机,副手席上则坐着一个老婆婆,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眯眯地笑个不停。

“呐,知道吗?日本国土的七成都是山地哦。这是我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哦”

短发女孩儿似乎对对方说话带刺的态度不在意,只是如此说道。

“虽然你不能看一眼就对我们的街道就能有所了解,但看到那样子就真的会喜欢上的呢”

“那样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长发女孩儿鼓起腮坐了下来。

“你刚才看什么了?”

短发女孩问道。

“天空”

长发少女语气简慢地说道。

“为什么要看那里”

“有鸟在飞。不好么,有动物在动就不由得盯着看了啊”

长发女孩一脸嫌麻烦地解释道。

“那一定是人类还是猿人的时候的留恋呢。这是叫本能吧”

这个解释让长发女孩儿皱起了眉头。

“你的朋友知识很渊博啊”

坐在助手席上的老婆婆柔声说道。

“以前这个山里有着各种东西的哦”

“各种的东西?是什么?”

短发女孩儿问道,

“是啊,有各种的东西。但是很多都是可怕的东西。妖怪,幽灵和鬼之类的……”

“这样的话就像傻瓜一样”

长发女孩看似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而且,以前还有人住在那里呢”

老婆婆语气温和地继续说下去。

“人现在不

是还住在那里吗?”

短发女孩儿再一次问道。

“以前住着和现在不一样的人哦。现在大家都去其他地方了呢”

老婆婆如此说道,笑了起来。

短发女孩儿没听懂老婆婆的话,虽然她盯着着旁边的女孩儿,但她却依旧一脸不高兴地沉默着。

“到了后就请你们吃猕猴桃。今天早上听说你们两个要来之后,我就去水果店买了很多水果哦。你们可以尽情地吃哦”

老婆婆大方地说道,

“比起这些,请马上治好我的病啊。你能做到的吧?”

长发女孩用像是顶撞般的态度说道。

“这个怎么说呢,这也不是治与不治的问题”

老婆婆说道,然后又笑了起来。

“什么啊,真是不靠谱啊”

长发女孩儿大概是不喜欢老婆婆的话吧,脸色阴沉地对旁边的女孩耳语道。

“如果来到这样的地方还没能治好的话,我是决对不会就这么就算了的”

“你又说这样的话了……”

短发女孩儿刚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马上就要到了哦”

老婆婆对两人说道。

“你们最好还是快点好好坐好。车到了砂石路了,会咬到舌头的哦”

如老婆婆所说,不久车就开始摇晃起来了。车摇得比想象中还有剧烈,两人都自然地沉默下来了。

之后,他们坐着的的士缓缓地驶进了一排并排而建,造型相同的房子的一角。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9 10:54 编辑




第一话 蛊毒





房间的窗帘开始隐约地泛起白光,马上就要天亮了吧。

少女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她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桶。

房间并排放着一些花季少女所喜爱的可爱小物件。桌上那与这房间格格不入的无机质的桶用盖子盖着。而且,桶盖的中间还开着数个小气孔。

少女开始战战兢兢地剥开固定着桶盖的胶带。

胶带剥下撕裂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像是呼应这声音般,桶里面发出了喀沙喀沙的干巴巴的声音。

少女因害怕而停下手,房间马上又恢复到寂静了。

她慢慢地深呼吸,让心平静下来,然后在一次伸出手剥起胶带来。

裹了三圈的胶带剥完后,少女站了起来,慢慢地揭开盖子。从桶盖打开的一侧飘来了刺鼻的恶臭,少女皱起了眉头。那是一股她前所未闻的恶臭。

她忍耐着恶臭的刺激看进桶里,只见一层黑色的东西覆盖着桶的底部,像是要把桶底铺满般。

那些是无数的小动物的尸体。

昆虫和爬虫类的尸体凌乱散落在桶底。气味的本体正是这些尸体的腐臭味无误。

桶中看不到在动的东西。

少女再次开始行动时,再次听到了刚才那喀沙喀沙的声音,但那大概是尸体互相摩擦的声音吧。也许是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小动物一头都没剩全部死绝了。

少女如此想到,她的心微微地动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迄今为止所有的辛劳全都会白费掉。

她手里拿着准备好了的木筷,忍耐着恶臭气味带来的呕吐感,谨慎地在尸体山中寻找起来。

然后,尸体的一角突然动了。

少女虽然吃惊,但很快就定下神来,定眼看清了那个动着的东西的本体。

动了的东西是一条手指大的蜈蚣,用筷子一戳,它就开始逃到了尸体山的上面。

至少发现了活着的东西,真是太好了。但如果还有两三只活着的话,仪式就还不能说是完成。活下来的小动物必须有且仅有一只。

少女边用木筷把想要爬上桶壁的蜈蚣捅落下去,边寻找着其他的生存者。但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发现其他活动的东西。

确认了没有其他活着的东西后,少女把桶盖盖上。于是,少女安心地叹了口气。

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这是少女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咒术。

首先要准备一个器皿,把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放进去。放进去的活物是蜘蛛,蜥蜴,青蛙,蛇,蚯蚓——除此之外,只要是有生命的活物什么都可以。

然后就这样把器皿密闭起来放置着的话,小动物们就会开始互相争斗。一开始是互相残杀,不久就会互相吃掉对方的尸体。它们这样反复地互相吞食,到最后剩下的一只就会被其他动物的怨灵附体,成为咒术的道具。

少女所读的书上是这么写着的。这个咒术貌似被称作“蛊毒”。

她会作出这样的东西当然是有理由的。

少女对几个人抱有杀心。她们是学校的同年级学生。

她在学校的朋友圈子里,一直都被人欺负。如果仅是如此,她还可以忍受。但最近,她们的行为却逐步升级,已经到了不是用“欺负”这种轻度的词语就能带过的地步了。

只要一想起被她们逼着去做的事情,少女就会感觉到一股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变得酸楚般的憎恶感。

那是发生在新学期刚开始的九月的休息日的事情。

她们打电话把她叫去卡拉OK。刚想着她们是要逼自己做什么吧,她们就让她当场在援交网站上写下信息。

最初大家都是一副开玩笑的表情,所以少女以为写下信息后她们就会放她走,于是就老实地遵从了,但是事情却并非就此结束。

少女写完信息后,大家就突然说起钱不够花啊之类的装傻的话。少女虽然知道她们是在给她施加压力,但她还是沉默着。于是她们开始具体地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了。

少女当然是拒绝了,但是在狭窄密封的K房里,少女被朋友们包围着,并投以威胁性的语句,容易胆怯的她从心里升起的反抗二字很轻易地就消失掉了。

最后给少女发信息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这个男人见面之后,她和这男人做了此前未曾做过的事情。

一段无法让人觉得是现实的,像虚幻般的时间过去后,少女呆然地走出了酒店,她的朋友们已经在等候着了。然后,男人给她的三万日元全部归她们所有了。

与此同样的事情到今天为止已经重复上演了三次。她们最开始多少都有一点紧张,但现在她们已经毫无罪恶感了,似乎觉得这种行为已经被归入为日常之中。但从身为受害者的少女看来,这可不是一件可以无视并习惯的事情。

少女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片温暖湿润的东西触了一下的她的赤足。少女看过去,发现是她的宠物室内犬在舔着她的脚。

刚才为止小狗应该还是在自己的床上卷着身子睡觉的,看来是被声音吵醒了。少女的目光一与它目光相对,它就用鼻子发出了呜呜的鸣叫声,缠着要少女陪它玩。

“绮罗,乖”

少女甩了甩脚把绮罗赶走,听话的小狗就老实地坐在到了地毯上。

她已经到极限了。

她被逼着做了很过分的事。她的人生完了。她的人生偏离了征途,不得不堕入歧途。

那是一种像是一切都被断送了的,凄惨的心情。变成现在这样子,少女唯有结自己的生命了。

但是,在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想在最后狠狠地报复那些人。在自己死了之后,那群人还是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快乐地生活着的吧。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容许的。

而后,少女决定试一下这个诅咒。

她也并不是完全相信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只是,她要是使用暴力对抗她们,还反而会被干掉。她不是一个头脑好使的人,无法靠智慧取胜。对她来说,就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在不被其他人知晓的情况下,悄悄地给予对方伤害。

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她就想,也许有朝一日会用得上,于是就把能用的诅咒事先做了个标记。

就这样,到了今天,这个蛊毒终于完成了。这桶里剩下的那条蜈蚣就是成果。

但是,计划真的可以顺利进行吗?

她没有完全按照书上所写的配方去做。她没能搜集到危险的毒虫和五彩斑斓的活物。活祭品只有团子虫,瓢虫之类的,看起来诅咒之力很弱的温和小虫占了大多数。本来她就不擅长抓这些昆虫和小动物。种类都已经先天不足了,也许数量上也太过少了。

她所需要的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强力诅咒。虽然书上没有具体地写着需要收集的活祭品的数量,但只收集到这么点温和的虫子的话,是不足以将人诅杀的吧。

虽然满怀不安,但这已经是现在的她竭尽所能才做到的。也许可能性有点低,但既然完成了,就唯有一试。

她换上紧身运动衫,拿起狗链。小狗感觉到主人是要带它去散步,像似很高兴地在少女脚上撒欢。

虽然已是旭日东升,但街道还是没醒过来般,十分静谧。

十月的风略带寒意,让少女缩了缩脖子。

她一手拉着狗链,另一手上握着便利店袋子和小铲子。那个袋子里装的就是那个蛊毒。

这样看起来只是单纯遛狗散步吧,不会露馅的。而且就算袋子里的东西被人看见了,在其他人看来也只是一条蜈蚣而已吧。

即使脑袋里清楚这些,但她还是感到惴惴不安。像是在做亏心事时候会变得过分胆小那样。

与不安的少女相比,狗狗则是天真烂漫,步伐轻快,使劲地扯着狗链地走着。也许是因为今天偏离了平常的散步路线,走在不熟悉的街道上而兴奋吧。

虽然世上有人认为动物能通人性,但她觉得这是绝不会有的。

狗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她仅有的朋友了。

但不管她的心是多么痛苦,这位朋友都一直是那么快乐。最近她有时还觉得狗狗的这份开朗很是碍眼。如果是能了解人的心情的话,不是应该稍微考虑一下她的心情呢。结果,即使是自己一直尽心驯养的最喜欢的宠物,也许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这样走着走着,少女就到达了目的地。

虽然在心中决定了要是那家里有声音的话就马上折回,但相反的那里却很安静。

今天是星期六,也许一家人都睡懒觉了。

房子的门牌上写着“本上”。这个本上的长女本上聪美正是少女要诅咒的目标。

虽然聪美在圈子里算是比较低调的,但少女有着选择她做目标的理由。

聪美和少女在初中就认识了,但到了高中之后就和圈子里的人混在一起,对少女的态度突然发生改变,和其他一起把少女当做低等的东西来对待。

背叛是最无法忍受的。聪美没有站在不起眼的自己的这边,而是选择了附和引人注目的她们。明明她这样做也没得到什么太大的好处。少女如此想道,但聪美却不这样认为。

相识三年情分就这样简单地被践踏了。这就如同在宣告少女本身是个的微不足道的存在般。一想到这,少女就忍无可忍了。

因此,少女才选择她为第一个目标。聪美是少女最为仇恨的人。

而且,现在那圈子里的人中她也仅知道聪美的家。如果这一切顺利的话,她还得去调查其他人的住址。她没打算只报复一个人就了事。

少女在矮树篱笆旁蹲了下来,寻找在墙根挖洞的地方。

这片矮树篱笆她很眼熟,春天的时候会开红花。把红花摘下来用嘴吸会有微甜的味道。她想起了初中还是朋友时来聪美家玩时的情景。

现在想来这就像完全置身于另一个梦中发生的事情一样。那时候看其他人还没变得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少女相信着,世界的一切都是平等的,其中尤以友情为世界上最闪耀的宝物。

她一边忍着泪水一边挖着洞。

然后她把袋子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在它还没爬上来之前就把土盖上。这样就完成了。

据说蛊毒所在的家的居民都会生病死掉。

到底有多大的效果呢。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2-8 22:58 编辑


第一话 蛊毒



走过樱花林荫道,前方就是久里宫女子高中——通称为久里女。这是一所在附近风评不错的学校。

久里女是市内女子大学的附属高中,所以毕业生几乎都能自动直升式地升入大学。因此学生们不会被测验学习紧逼,平时学校氛围闲适舒畅。这也成了这所学校的校风给人的印象。学生的学力不算低,也不太高,而且学校的制服并不华丽,制作稳重,让人感觉传统,所以在应试生中也很有人气。

但这只是外人看到所留下的印象,就实际在这上学的学生看来,也许学校不管哪个方面都无如此显著的差别。

班会时间临近,二年C班的学生也都在教室里聚集起来了。上学较早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聊得热火朝天。

她们聊天的内容都是些异性话题,时尚话题及出处不明的传闻之类的,再加上今天是星期一,所以也有不少人在聊周末的回忆。这是一幅极其普通的朝日风景。

此时,一个长发少女走进了教室,她一看到坐在教室最里面座位上眺望窗外的女生后,就一溜烟地跑近过去,用手指戳了下那个女生的后背。

即使女生一脸不悦地回过头来,少女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早上好!”

她满脸笑容地问好道。

“嗯”

被搭讪的女生只是冰冷地点了点头,这连回答都算不上。然后她转过头再次看向着窗户那边了。她一脸思索的表情,也许是在想事情吧。

长发少女毫不在意对方的表情,把自己的书包放到女生的桌上,继续向她搭话。

“那个呢,典子酱,我有样东西想你帮我试一下味”

少女正要打开盖子,但被称作典子的女生却回过头来,尖锐地断言道。

“不用了,我是不会试味的”

典子与少女相反,留着一头波浪形的短发。她那冰冷的目光从刘海处投射而出。

“试一下嘛,试一下嘛”

少女笑着打开了盖子。

典子看到那东西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少女拿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铝箔小包。

“这是什么?”

典子诧异地问道。

“沙河蛋糕”(注:巧克力蛋糕的一种)

少女一脸自豪地回答道。

“你做的?”

“是哦。昨天花了一天才做出来的,想你来试一下味”

“一点都不感兴趣……”

典子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看来脸带笑容的少女是不会这么简单就罢休的。典子死心似地叹了口气后,少女看似很高兴地笑了笑。

典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铝箔,看到里面有一块黑色块状物。她把黑块凑近鼻子。

“感觉有股焦臭味啊?”

“那个呢,我虽然有在锅里把覆盖在表面的巧克力和砂糖搅拌在一起,但还是焦了一点”

“形状没感觉怪怪的?一般沙河蛋糕都是做成圆形的吧?”

“这是一口就能吃掉的沙河蛋糕”

“奇怪的分类是走向毁灭的第一步呢。吃了这个真的没问题?”

“没事的!我昨天也吃了”

“看你的脸色确实很健康的样子……”

典子战战兢兢地咬了一口沙河蛋糕,嚼了几下,然后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好吃不?”少女问道。

典子艰难地把口中的东西吞下去后回答道。

“这个,感觉……”

“怎么样?”

“……好多面粉”

“嗯,这样啊。因为面粉做成粉团了”

“感觉就是小麦粉的味道啊?”

“因为是粉团……”

“你让我吃失败品么”

典子铁青着脸说道。少女大模大样地点了点头。

“嗯,但不是很好吃吗?很甜”

“一点都不好吃!话说回来,你一点都不适合做料理,还是住手吧。你从以前开始就很狼狈……”

典子开始抱怨起来了,但少女净是不断地作出一些辩解都算不上的回答。

坐在典子斜前方的花轮美贵无意地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

真是的,一大清早地就聊些这么平和的话题。美贵可没这个闲心,她正担心着星期六进行的那个诅咒结果会如何。

如果出现了书上所说的效果的话,本上聪美就会死掉。如果她在双休日死掉的话,那今天她本人就不会来学校,而是由老师转达讣告的吧。

同班同学死掉什么的是罕见的事情,本来非常健康的一个人突然毫无前兆地死掉,班上的同学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到的吧。

大家都会感到不安的吧,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事情的全部,而且还是这事的犯人。

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美贵就能感觉到一股近乎喘不过气的紧张感。在她的人生中还未曾藏有过如此重大的秘密。原本她平时就是一个行为端正的好学生。

……但是,真的会有效么。

她知道现在即使自己想这想那的也毫无作用。她要是老实地等着,到时候就会知道本上聪美到底会怎样的了。

虽然明白这些,但她心里还是变得不安。

为了消解心中的不安,她再次侧耳倾听着后面的闲聊。

不知何时,典子两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别事情上了。

“我说步,你真是一点都不明白呢”

典子像是呆呆地低声说道。

“不明白?”

少女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个带糕点来的长发少女名字叫楠濑步,在班上毫不起眼,是老实巴交的类型,一直都和典子在一起。

美贵和她成为同班同学已经过了半年了,但和她说过的话只有寥寥数语。步给人一种不沉着的感觉,在美贵看来她实在是个有些脱线的人。

实际上,美贵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少女。美贵对她在四月进行自我介绍时说过的话还留有深刻的印象。

“我是楠濑步。没有加入社团,喜欢的东西是努力。爱好是在rpg游戏里练级”

她看似很高兴地说着这些不值得骄傲的事情。之后,她就开始说明她那时练级的游戏的内容。因为她太过滔滔不绝了,说到一半就被班主任制止了,让班上的人取笑了。

要说她的其他方面的印象的话,也就一直都笑嘻嘻地笑着,以及经常在上课时打瞌睡被老师提醒而已。

“嗯,不明白”

田端典子像是在意周围的目光般低声地反复说道。

她同样也是个不起眼的学生,但却与一直带着笑容的楠濑步截然不同,给人一种很摆架子的感觉,第一印象就不好。

对美贵来说她的印象也是这样,也没什么看到她和其他的同学谈笑的记忆。上课结束放学后她也是很快地一个人独自回家。

步和典子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美贵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虽然她们一直都在一起,但听她们的闲聊,也不觉得她们关系特别好,感觉很不可思议。

“啊哈哈,即使你说不明白,我也本来就不明白我不明白些什么吧?”

面对着不得要领的步,典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美贵觉得她是有叹气的习惯吧。

“那我就告诉你吧。呐,像这样,班上有很多学生吧?她们都每几人聚在一起聊天,看起来哪个圈子都一样,但其实都各有不同”

“不同?”

“嗯,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不管哪里都会有等级这种东西。在江户时代来说那就是士农工商。在印度来说那就是种姓。在班级里也有这样的东西的哦”

“啊哈哈,你在说什么呀。你说的这是差别制度吧?现代的日本是民主主义,所以大家都是平等的吧?”

“这些都是场面话哦”

典子像是很愕然地说道。

“即使是日本,也是有钱人和有钱人聚在一起的吧?穷人和穷人扎堆。在班级里也有与之一样的情况,我说的是这个”

“是这样的么”

“是的哦”

“嗯”

“你不明白的话我就说具体一点。怎么说呢,首先,长得漂亮的,身材好的,有钱的,这些在班级里算是上等优秀的人会与跟他们同类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子,是吧?”

“是这样么?”

“是的哦。这个称为第一军”

“第一军,说得好像运动员一样呢”

“道理是一样的哦。没用的人进入下一行列。他们都是因兴趣相同,性格相合,社团一样等极其简单的理由聚在一起。因此,第一军之下就是这些人组成的圈子,这就是第二军”

“第二军……”

“嗯,重要的是这前面,有比第二军更低级的圈子哦”

“还有更低级的?”

“有的哦。那是最下层的圈子。那些不被任何圈子接纳,多余的人在无奈之下聚集在一起组成的圈子哦。说起来就是第三军”

“第三军……”

“叫补缺也可以。在分班的时候,最后剩下来的家伙都会边露出装傻的谄笑边组成一个班的吧。与那个是一样的哦。因为没有其他交流的对象,所以大家聚在一起。基本上,世界上的圈子都是由这三种中的任一个构件所组成”

“啊哈哈,才没有这样的事呢。典子酱你想太多了呢”

“你在说什么。这是这样的世界的常识哦。只是你太迟钝而已”

“我并不是迟钝,我想你说我平和的……”

“不要乱说。总之,大家不一定是因为关系好才在同一个圈子里。人们按个人能力指标被划分到不同的合适范围内,很多圈子都是人们根据这个划分结果聚在一起组成的”

“不,不是的哦”

“什么不是?”

“因为,即使是有着很多优秀孩子的圈子里也有不起眼的孩子在的吧?”

“嗯嗯,那个是‘补给人员’呢”

“bu ji ren yuan?又是个感觉奇怪的命名呢”

“很怪么?但这个很贴切的哦。圈子里不知为何会不合时宜地混进低等级的无价值的人。你知道他们的作用是什么吗?”

“唔……爱吧”

“错了。他们是用来被其他成员欺负,以满足其他成员优越感。和大家在一起用于衬托大家的劣等孩子?”

“啊……”

“因此,他们负责给成员补给心里安慰,所以叫‘补给人员’。……喂,步,你有在听吗?”

“嗯,嗯嗯”

步似乎无法理解典子的说法,但在一旁听着的美贵却能清楚地理解。

她的想法真是厉害呢,典子那让人意外的洞察力令美贵感到吃惊。特别是“补给人员”那一段论述给美贵带来了复杂的感想。

就分类上来说,美贵所属的圈子是第一军的范围吧。大家都长得那么漂亮,而且都是些在班级里有点影响力的学生。在美贵看来,也觉得她们与其说是真的关系很好才在一起,倒不如说是为了互相捧高自己的身份才聚集在一起。

而后,美贵在这第一军里的位置恰好是典子所说的“补给人员”。想一下现在她们对她所做的事情,确实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命名了吧。



一想到这事,美贵的心情又变得阴沉了。

“感觉离题了呢。总之,我想说的话是,我和你的关系就是第三军”

典子斩钉截铁地对步断言道。

“诶!”

“诶什么诶。从前开始就是这样的吧。你和我都是多余的人,所以才在一起。你不要误会了”

“但是我喜欢典子酱呀”

“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要我们得更上进一点。你真是迟钝啊”

正好在典子第四次叹气的时候,“一军”的成员走进教室了。

她们三人都用手机互相约好,一直都是一起上学。只有姑且算是她们玩伴的美贵没被邀请。美贵觉得没被邀请是显然的吧。当然,要是她们真的邀请的话,美贵也会很头痛的吧。

最先走进教室的是嶋有纪,与她并排走进来的是一副领导派头的渡边秋菜。

之后还有一个人,本该一直都和她们一起来教室的本上聪美没有进来。本来以为会是这样的,但那两人进来没多久之后,聪美就出现了。

看来蛊毒没能置她于死地,但并非完全没希望。聪美脸上戴着一个白色大口罩。

“早上好”

“对不起了,周末没能和你们一起玩”

有纪和秋菜坐到美贵旁边自己的座位上后,便装傻充愣地对美贵笑道。

“没事,没什么……”

她们一向美贵搭话,美贵脸上就条件反射性地浮现出谄笑。

“……我也很喜欢呆在家里”

这并不是撒谎。

对于美贵来说,能不和她们碰面过完周末,是件相当安宁的事情。哪怕是算上她们拿着美贵挣来的钱去玩这一事情。

迟来的本上聪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弓着腰咳嗽起来。

看来她的身体状况果然不妙。那跟诅咒是有关系的吧。

“聪美酱她怎么了?”

美贵忐忑地向秋菜问道。

“好像是突然得了感冒”

她面露难色地回答道。

美贵询问详细的情况,秋菜一脸不耐烦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据说星期六本上家突然全家人集体发高烧卧床不起。那天他们病重得几乎起不来,但到今天早上聪美身体稍微好转了一点,所以就来上学了。

“星期六……”

这跟美贵埋下蛊毒的日期一致。

“全家人集体发高烧真是不走运呢。是吃了什么变质食品吧”

秋菜皱起眉头说道。

美贵觉得这也许是诅咒的效果吧。

想了一下之后,美贵确信一定是这样的。要说是偶然的话,这时机也太巧合了。而且全家一起发病,这也与书上所写的蛊毒的效果相一致。

美贵觉得符合这些条件的情况是很难出现的。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美贵无法完全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她把手按在胸前,拼命地忍耐着不让此时的心情表露在脸上。

即便如此,美贵还是无法完全掩饰此时的兴奋。如果秋菜仔细观察一下话,大概就会发现她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是与现在的话题相违的。

但是,秋菜并没有注意到,她很快就转向有纪那边,聊了起来。

——诅咒有效果了!

美贵这天连课都完全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咒术的事情,即使一如往常地被秋菜她们欺负,也几乎不在意了。

美贵想快点把这份喜悦传达给别人。放学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有如被解放般地深呼吸一下,然后把小狗抱了起来。

“呐,绮罗!书上写的东西是真的哦!”

绮罗应该是听不懂美贵的话的,但它却摇动着尾巴,配合主人的兴奋。

“那孩子‘咳咳咳’地咳嗽了哦。那样子看起来非常痛苦!”

虽然只有一点成效,但这是美贵第一次成功实施报复。在此之前她都只能一直忍耐着。不管多么痛苦,都得边露出谄笑边忍耐。

美贵终于拿到了一件可以使用的武器了。

一想起聪美那衰弱的样子,她就高兴得不得了。终于让她尝到自己所感受到的痛苦了吧?哪怕那只是万分之一。

想不起多久没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心情了。她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美贵虽然在为这小小的成功而感到喜悦,但脑海中马上又涌现出别的事情。

虽然已经可以确认诅咒确实有效,但还没能达到本来的目的。

本上聪美还活着。她只是得病了而已,今天她的病情已经朝着好转的方向前进了。这样下去的话,到明天病情就会更有起色,马上就能痊愈的了吧。那样,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美贵在心中低声念道,那份难得的喜悦眼看着就要凋谢而去。

该怎么办才好?必须得再做一份更强的蛊毒么?

但是,要做更强的蛊毒,那就不得不收集比这次更多的小动物。美贵没有这个自信。虽然这次仅是收集这点数量,她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但这是多辛苦一下就能做到的吧?

每一天都跑进树林里,来回地追逐虫子,脚被杂草割破,手上沾满泥污,还试过把脸探进蜘蛛的巢穴里。

收集完小动物后的工作也不容易。虽然只是把它们关进桶藏在到房间的一角就行了,但夜深人静时在房间里能听到虫子们互相吞食的声音。拜此所赐,美贵每天都会做噩梦,都快要疯掉了。

现实地想一下的话,美贵觉得要准备更强力的,而且还要三人份的蛊毒是不可能的。

“绮罗,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美贵说完就盯着绮罗的脸,绮罗一如往常地汪汪地叫了起来,它纯粹只是因美贵逗它玩而感到高兴而已。

“不懂么”

美贵把绮罗放回地上,还余有兴奋的绮罗摇着尾巴在房间里跑了起来。美贵无视掉绮罗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再拖拖拉拉的话,又要到周末了。最近她们花钱的速度变快了,这周也会命令美贵给她们“补给”的吧。只要一想到那事,她就恐惧得后背发凉。

美贵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书。精装的封面上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字体写着《令世人恐惧的巫蛊法术》。她是按照这本上记载的方法制作蛊毒的。

美贵盯着封面,犹豫了。她已经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算不翻开书,也知道里面有一个更加强力的诅咒,而且这诅咒就算是她也能做到。

——该怎么办。

她边在心中低声说着边翻开写着那种方法的那页。方法被让人生厌的方法字体端正地记载在那里。

——这样的事情,不能做的……。

从前看这文章的时候,美贵也不相信诅咒的效力。因此她觉得这样的诅咒是无法成功的,很快就把这内容抛诸脑后了。但在亲眼见识过诅咒效力的现在,她就无法那么轻易地否定了。

印象中这方法很残忍,但如果实行了的话,就能实现美贵的愿望。

在美贵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美贵慌慌张张地拿起本参考书遮盖在这本书上。

没等她答应,房门就打开了,走进房间的是她的母亲。

“我明明还没答应,你不要进来啊”

“回到家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吗?”

母亲毫不在意地对表露出焦躁的美贵问道。

虽然绮罗在母亲的脚下撒欢,但她却一脸厌恶地皱着眉头把它赶走。

“……在学习而已”

“这样啊……”

母亲一脸疑惑,美贵也知道她不会相信。

“知道了的话就出去!”

“呐,美贵酱,最近你即使在家里也不怎么出房间,而且还完全没了笑容…..”

“这是你的错觉吧。……我不觉得有这样的事”

“是这样吗?但是,我有点担心呀。呐,你是在为学校的事情烦恼吗?”

“这样的事情……”

——这事不能说。该怎么说明才好?从我口中说出那么惨痛的事情……。

美贵的心中涌起一股近似于愤怒的情绪。

“不要随便地担心我!我也有很多私人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从房间里出去!”

母亲虽然想说些什么,但美贵在那反复地大声喊着,她只好不情愿地走出房间。

万分疲惫的美贵倒在床上。

结果美贵没有做出决定,第二天继续上学。

在放学后,美贵跟那几个成员一起来到平时去的卡拉OK。她对那个地方没有好印象。她们带她来这里基本上并不是为了让她也一起享受卡拉OK,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不出所料,今天也是这样。

“不好意思呢,最近钱不怎么够花了”

坐在旁边的秋菜马上就开口说道。

虽然美贵已经预料到了,但听到她这么说,身体还是僵硬起来了。

“最近有点浪费时间了,所以得珍惜时间了。为了下次能顺利进行的吧,我们提早进行计划吧。这样的话,一天内接三四个人了也没问题吧?”

“但,但是……”

要是想要钱的话,自己去做不就好了,美贵心中如此想道,但却不敢说出口。

“不用担心的,我们已经为花轮你想好信息的主要内容了”

秋菜说完后,就拿出一个笔记本。

美贵瞥了聪美一眼,仅仅一天时间她就已经完全康复了,现在正翻开一本很厚的点歌目录从里面找歌。事到如今美贵是不会期待她来帮助自己的,但她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却让美贵打心底里感到厌恶。

在聪美对面的有纪已经输入完成了,现在拿着麦克风等着歌曲开始。

她们那日常式的场景与自己的境况相去甚远,这点让美贵垂下了头。此时,音乐旋律在房间内流转起来了。然后有纪把麦克风递近到嘴边准备开唱。

“别不说话,我刚才说怎么样?”

秋菜对垂着头的美贵问道。

“我,我…..”

“听不见”

因为有纪开始唱歌了,秋菜似乎听不到美贵的话。她把脸凑近过来,甜美的香水气味飘到了美贵跟前。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做这样的事情了。真的,很讨厌……”

美贵没敢看对方的脸,低着头拼命地说道。

“这样啊,不行么。无论怎样都不做了?”

“嗯,嗯”

“这样啊,那么就没办法了呢”

秋菜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让美贵忍不住吃惊地看着对方的脸。

“这样行吗?”

“嗯,你说不想做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我们又不能勉强朋友”

秋菜微笑着说道。

“嗯嗯。太好了。这样的话我……”

“但是呢,世间这种东西很不可思议的哦”

秋菜打断美贵的话,说道。

“做了坏事的人呢,是会受到惩罚的,这是世间的定理。呐,花轮,你不觉得抛弃遇到困难的朋友是一件很过分的事吗?”

秋菜对美贵笑着说道,感到疑惑的美贵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回答。

“要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最好啦。但例如你迄今所做过的事情全都被大家知道之类的。但愿别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呢”

然后秋菜像似故意地皱起眉头。

她的表情让美贵感觉到自己被威胁了。

秋菜她们应该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说出这件事的。明明知道这点,可美贵最后还是无法拒绝。

“谢谢,帮大忙了、我开始打工之后一定会还你的”

美贵按她所说的在帖子上写下信息后,秋菜看似很高兴笑着说道。

美贵无言地合上手机,背靠着沙发。

本上聪美那刺耳的歌声在房间内流转。

“花轮也唱一首?”

有纪邀请道,但美贵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嘛,算了。总之,你得多一点笑容呢。你脸蛋本来就不算漂亮,要是再露出一副郁闷的表情的话,难得招来的客人都会跑掉的哦”

美贵连对有纪那嘲弄的话做出反应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觉口干舌燥,在伸手去拿饮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灯光闪烁地震动起来了。马上就收到短信了吧。

美贵回到家后,书包里的手机还在震动着,她把手机连同书包一起摔到墙壁上后,把头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

她哭完之后抬起头来,就在身旁等着她的绮罗像是安慰般舔着她脸颊伤的泪水。

“绮罗……”

她眼神认真地盯着绮罗。她在哭的时候已经决定了,要实行书上所记载的那个咒术。那是一个要用狗来做活祭品的诅咒。

而且,即使是不擅长运动的美贵也能随便处置的顺从活祭品就只有眼前的这条小狗。

绮罗边吐出舌头,哈哈地吐着气边盯着美贵的脸。它这样做出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笑一样。

绮罗,对不起了,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美贵站了起来,开始换衣服、

拥有茶色娇小身躯的绮罗不知道是哪个品种的狗,大概是杂种吧。以前它虚弱地倒在家门前快要死去时,是美贵把它捡了回来。

虽然父母都反对,但她还是任性地收养了它,并一个人照顾它的全部起居、从开始喂养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父母都不喜欢狗。如果我不在了的话,它一定会被带到保健站的吧。曾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保健站对狗狗的处理就是让它安乐死之类的,不会让它活太久。要是它会遭受那样痛苦的事情的话,还不如帮我一把更好。

原本要不是我把它捡回来的话,这孩子早就死在那里了,也不会长到这么大。而且我也没打算在活下去了。一切结束之后,我也会去寻死的。所以,我们俩一起杀掉她们吧。

美贵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正确,也许再想一下就会找到其他的方法,但要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感到痛苦。

美贵换好衣服后,拿起书打开那一页。

那是一种可以自由操作被称为犬蛊的犬之恶灵的法术。那是古代日本流传下来的咒术,据说在日本各地都有传说。

犬蛊,又称犬神。被全犬神附身的人称为犬神使,也可以称为“犬凭依”。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1-27 21:00 编辑


第一话 蛊毒



美贵本以为要是被父母看到自己把狗带外出会很麻烦,但他们大概是去买东西了吧,她很顺利地就出了玄关。

傍晚的街道染上了朱红色。

这个时段的住宅街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晚饭的香味飘出到了街上。每当有勾起人食欲的香味飘过,绮罗都会抽动鼻子。

不久,美贵和绮罗就来到了离街中心稍远的杂树林。她要去的地方就在这片树林里头。

身形娇小的绮罗跑进了郁郁葱葱生长繁茂的杂草中。它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在美贵也踏进树林后,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了。而后绮罗很快就超过了美贵,像是在给她带路般跑在前面。也许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的绮罗是打算挺身而出保护主人。

要是那里变成了小孩子玩闹的地方,那就不得不重新选择地方了,但树林里看不到有人进入过的足迹。这样的话,应该不会人打扰的吧。

从外面看去,那是一片无甚特别的杂树林,但走进去之后却像原始密林一样。

繁茂的树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汽车行驶的声音,能让人感觉到人类社会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虫鸣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听觉全被这些声音所占据。

而且这里面光线微暗,到处都是泥沼,湿黏黏的。平时美贵是绝对不会进入的地方的,虽然周围变得有点恐怖,但即便如此,这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美贵给自己鼓起勇气。

美贵深入到里面,来到一片近乎看不见外面景色的地方后,停了下来。这附近应该不错吧。

美贵找到一片干燥的地面后,就开始用铲子在那里挖坑。

绮罗尚未注意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还想要帮美贵的忙,但反而碍手碍脚。美贵将它推开,它就很伤心似地叫了几声。

大约十分钟后,坑挖好了。

“绮罗”

听到美贵的喊声,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飞虫的绮罗很高兴地跑了过来。美贵伸手去摸它的头,它像平时一样把头向后仰起。

美贵用绳子把它的四只脚扎了起来。即使是忠犬也很讨厌被人这样,但绮罗只是小声地吠了几下后就老实下来了。它不懂得去违抗美贵。

美贵在不安的绮罗的目光注视下完成了作业,然后她把绮罗抱起来放入坑中,接着把泥土填回坑里,只把它的头露在外面。完成之后,看起来就像是只把砍下来的头放在那里一样。

至此,绮罗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它目光胆怯地抬头看着美贵,呜呜地用鼻音叫了起来。

美贵沉默着,绮罗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出来,但它的手脚都被绑着,实在是无法从坑中逃出。

照这个样子,看来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明明天气不是很热,但美贵的腋下却被汗水湿透了。

今天这样就可以了。美贵正要离开这地方,但双脚却颤抖着无法自由地活动。

“真是的”

美贵轻声嘀咕道,拍了拍大腿,转过身去。绮罗的叫声从后面传了上来。她按着双耳,跑着离开这里。

就这样把它活埋着放置三天三夜,让它足够地饥饿后再把它的头砍落下来。

这样做就能得到一个饱含着怨念与痛苦的狗头,这是制作犬蛊的第一阶段。

书上写着,狗越是凄惨得到的咒术力量就越强。

走出树林后,美贵步履蹒跚地向着自己的家走去。虽然身体已经不再感觉僵硬了,但却有一股强烈的疲劳感重重地压在身上,而且耳朵深处还余留着绮罗的叫声。

因为最近几天要举行运动会,所以星期五的班会上就要决定每个项目的参赛人员。

班长站在黑板前,黑板上列着项目名称,每决定一个参赛者,班长就会在项目下注上学生的名字。

对于这所学校的学生来说,运动会并不是什么有人气的活动,班上的气氛一点都不积极。结果就几个积极的志愿者们参加了好几个项目,黑板上列着的都净是一样的名字。

在这样决定好了全部的参赛者时,班主任吉行龙雄却提出了异议,说这样太过分了。

在只有女学生的学校里年轻男老师大都很有人气,但阴沉严厉的吉行却是个例外,没什么人气。学生在背地里都对他直呼其名,他经常成为别人说坏话的对象。

吉行用平常那不容分说地口气说道。

“这样的话,不就是绝大部分人一个项目都没参加么。你们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让每个人都至少参加一个项目,然后在重新决定”

已经快接近班会结束时间了,现在在重新决定的话肯定会影响放学时间的吧。恐怕吉行也知道这点,但还是特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要是决定的人对项目不满意的话,会议中途有可能会暂停来数次。这种如讽刺般的做法还真是像吉行的作风。

几个学生发出不满的抗议,但因为吉行说的话在理,最后她们不得不遵从。

“那个,那么。我们就从头开始……”

班长松田浩子一开口,下面就涌起一片嘘声。

即使被那些无法直接向吉行发泄不满的家伙当做发泄对象,但浩子也无可奈何。善良的她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看向吉行那边,但他却装作不知。美贵感觉浩子很可怜。

吉行采用这样的做法会被人讨厌的吧。

然后美贵看了眼时钟,只剩下五分钟就放学了。照这个样子,离放学时间似乎三十分钟左右。

这对于美贵来说,也许这反而算得上是件好事。她还没完全下定决心。

从埋下绮罗起,到今天已经过去三日三夜了,终于不得不进行那最后的工作了。

为此,她今天带着工具来上学了。先是一把柴刀,柴刀只在数年前在野营时用过一次,而后就丢在储物柜深处,恐怕父母都遗忘了它的存在了吧。然后就是一个已经不用了的运动包,用来装砍落的狗头。还有用来擦拭污渍的毛巾,替换的衣服和罐头狗粮。

昨晚准备好的这些东西现在全都塞在书包里。

这样,与之先关的工具就全部准备好了,但她还没做好关键的心理准备。

做这种恐怖的事情真的没问题吗?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时间在烦恼中飞速流逝。美贵还没完全得出答案时,班会就已经结束了。

班长松田浩子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可美贵想起自己还没说自己希望参加哪个项目。明明自己还没决定,可班会就结束了,这是怎么回事?美贵不可思议地看向黑板,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了掷球比赛那一栏。(注:掷球比赛,一种把球抛进挂在高处篮子里的比赛)

“我看你在想事情,就先帮你报了跟我一样的项目哦”

秋菜回过头来对美贵说道。

“谢,谢谢”

“你客气什么呢。我们是朋友吧?”

“嗯,嗯,是呢”

看到美贵点头,秋菜微微一笑,然后如此说道。

“因为我期待着星期六呢”

美贵边走着边在心中反复地对自己说道,今天一定要完成,尽力完成!

要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会任她们随意摆布。要尽早杀掉她们。

这样想着想着,美贵就来到了那个地方。绮罗注意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三天没吃东西的绮罗看起来很虚弱。它抬头看向美贵的眼神也有气无力的。

美贵每天都只过来看一下绮罗的情况。她必须得确认一下绮罗有没有被野狗什么的袭击,有没有逃出来之类的。她还必须得重新加固因绮罗扭动身子而松动的泥土。还有就是,她仍在犹豫要不要把绮罗放出来。

美贵每次来这里,绮罗都会发出像在恳求‘能把我挖出来吗’似的声音。

每次美贵的心都会动摇,但最后都是没放它出来。

美贵每天都只是来整理一下泥土就回家,在这种情况下,绮罗似乎还相信着美贵。今天也看着她的脸,用嘶哑的声音不停地汪汪地叫了起来。

美贵心疼起来了,但她已经做好觉悟了。

她首先从运动包中拿出罐头狗粮,拉着拉环把盖子打开,罐头中飘起一股似乎连人都会被勾起食欲的香味。

绮罗嗅到这味道后,叫声变得更大了。那是拼命地挤出来的,悲痛的叫声。

但美贵拿出狗粮并不是要让它吃掉然后填饱饥饿的肚子的。

她把狗粮装到盘子里,然后放到地上。接着绮罗就像要拼尽最后的气力般拼命地伸长脖子,但即便如此,狗粮还是放在了它还差一点点才能够到的地方。

在绮罗继续着无谓的挣扎时,美贵把柴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虽然刀刃就在绮罗身旁闪着光,但它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放在眼前的食物上,没有注意到刀光。它那小巧的脑袋中大概只有欲望在咕噜咕噜地打转吧。

只要现在挥动柴刀砍在那毫无防备地伸长的脖子上,就能得到一个塞满了负面感情的狗头。书上是这么写着的,美贵打算按书上说的做。

她紧紧握住柴刀,力度大得连手指都发白了。

“绮罗,为我而死吧”

她低声说道,然后挥起了柴刀。

但是,她无法砍下去。

已经挥起来了的柴刀最后还是无力地举回到原来的位置。

实在下不了手啊。

美贵心中低声嘀咕道,然后丢下这一切,离开了这地方。

美贵回到家后,正好碰上母亲在准备晚饭,香喷喷的咖喱香气刺激着她的鼻腔,但现在的她毫无食欲。总之,她只想快点回到房间里休息。

“我回来了”

她丢下这么一句后,正要走过去,但。

“啊啦,怎么了?脸色发白的?”

母亲一脸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

美贵没有停住脚步,而是避开母亲走向自己的房间。

美贵看了眼镜子,脸色确实很苍白,再配上眼睛下方因慢性睡眠不足而略微浮现的黑眼圈,看起来就像病人一样。

而且,她的手还微微地颤抖着,肯定是身体上还附着挥起柴刀时的恐惧感。

最后,她还是无法杀掉绮罗。

实际上,只要亲眼看着绮罗的样子,她就无论如何都砍不下去。

果然,也许自己是做不来的,我的心太柔弱了。

老实说,今天的失败是一个打击,让人意志消沉。

明天再去一趟那地方吧。要是即便那样,自己仍和今天一样无法挥下柴刀的话,那就住手吧。然后在寻找别的什么方法。不管怎样,明天都是最后一次。

美贵在心中决定道。

第二天的星期六,是和秋菜约定的日子。

美贵在上午就出门了,去和秋菜她们见面,接着就走向碰头的地方。然后,那天她一共见了三个男人。

大概是因为数天之前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吧,像是心中深处的什么闭合了一样,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还有观察对方的闲情。她感觉第二个男人大概是带着假发的吧。

三个男人看起来都像是普通人。实际上,平时他们也是像普通人一样穿行在这附近的吧。肯定是和家人,朋友一起普通地谈笑着。美贵对这个事实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也许这个世间是几个不同的世界重叠在一起形成的吧。

美贵把得来的钱给了秋菜她们后就解放了,此时日已西斜,她径直走向绮罗所在的地方。

今天绮罗太过安静老实了,美贵不由得以为它是已经死掉了吧,但喊了它一声后,绮罗就睁开带着黑眼圈的眼睛,鼻子轻哼了一声。看来是赶上了。

昨天装在碟子里的狗粮晾在那已经干透了。虽然上面爬了一些虫子,但因为已经是秋凉季节了,所以虫子并没有那么多。

美贵把那些狗粮扔掉,再盛上新狗粮

虚弱的绮罗反应没有昨天大,但美贵一喊它的名字,它还是颤抖着身子无力地伸长脖子。即便如此,它同样还是无法够到狗粮。

今天的美贵即使看到绮罗那可怜的样子,心中也无任何感觉。她的心已经冻住了。在挥下柴刀前的一瞬,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精神状态很不可思议。

美贵把砍下来的头装进塑料袋然后放进包里。绮罗的身体已经没用了,所以她直接在上面盖上土。大概过几天它就会被分解到泥土了吧。

完成工作后,美贵站了起来,在心中低声嘀咕道。

绮罗,谢谢。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一定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的吧。

然后,她走向树林稍深处的沼泽边。

她的手和柴刀上都沾上了血和油污,所以要用沼泽的水洗掉。因为沼泽那粘滑的水很恶心,最后她只好拿出买来做饮料的瓶装乌龙茶来洗。

犬蛊并非就此完成,还剩下几道工序要做。

首先是必须把狗头埋在一个有人通行的十字路口。据说这样做能让很多人踩踏狗头,因而增加狗头的怨气。

但是,要把头埋在哪里好呢?虽然书上说是十字路口,但现在无论哪里的十字路口都用沥青把路面铺得坚硬无比,是没办法挖坑什么的。美贵把所有精力地用在了砍落狗头上,所以还未具体地想过更进一步的事情。

她边走边寻找着哪里有更合适的地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家门前。

没办法。

美贵翻开玄关前的铺路石,用铲子把西瓜虫做的巢弄走,然后在这里挖了个坑,把狗头连同塑料袋一起埋了进去。在把铺路石放回这里时发现比之前上浮了一点,于是美贵就再把铺路石翻起来,调整了一下下面泥土的量。最后她把多出来的土运到院子家庭菜园的田里,这样玄关前面就完全恢复原样了。

这样的话就谁都不会发觉了。外出和回来时家里人都会踩踏到绮罗的头的吧。

这样在狗头存藏了足够的怨气的合适时候再把头挖出来,装进容器里。然后再祭祀一下这狗头的话,犬蛊就可以完成了。

虽然书上说容器用坛子就行了,但家里有这样的东西吗?也许去建材超市找一下比较好。但坛子好像很贵,那塑料盒子代替也可以的吧?

美贵一边想着一边把使用过工具放回原位。东西大致放完后,美贵就来到浴室的脱衣间,把衣服全脱掉。

她检查了一遍衣服上每个角落的污渍后,就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去。虽然衣服上沾了点污泥,但这么一点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很好解释的吧。她往洗衣机里放入了量稍多的洗衣粉和柔软剂后按下了开关。

以防万一确认完污渍后,美贵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冷下来了。她走进浴室,把热水温度设定得更高后,拉下手柄。

美贵确认了一下从淋浴口喷出的热水变成了适合的温度后,就走到淋浴口的下方。

肌肤温暖起来了,她的闻到种类各异的味道。

那是从砍落狗头的双手上传来的血的味道。

还有,从身上皮肤传来的,在酒店使用过的肥皂香味。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1-28 00:13 编辑


第一话 蛊毒



两天后的星期一,美贵在床上醒来后发现身体变得很沉重。

星期天就觉得浑身发倦,但今天却越发严重了,好像恶化了呢。

本想着是不是因为对绮罗做了那样的事所产生的罪恶感造成的心理作用,但看现在这情况,也许真的得感冒了。

美贵出到客厅时,母亲正在准备早饭。她开始卡咯卡咯地翻弄着柜子寻找体温计。

她不是太想去学校,要是有了体温计显示发烧的数值的话,就能有休息的借口了吧。

“怎么了?”

母亲边用围裙擦着手边回头问道。

“身体不是很舒服”

美贵找到体温计后,就用桌子上的湿纸巾包住体温计的前端,然后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把体温计夹在腋窝处。

“喝咖啡吗?”

“红茶就行了”

很快,电子音就响了起来,如同说明书上所说,体温计十五秒就能侧出体温。美贵把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下,才三十六点一度。这体温虽然稍高,可还是正常体温范围,这数值还远不足以向学校请假。

“怎么样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

真奇怪。按这不舒服的程度看来,应该会有三十八度左右的。难道是因为不想去学校,所以身体感觉夸大了?

美贵无言地摇了摇头。

“天气渐渐变冷了,也许是开始得感冒了吧”

母亲说完就拿了个放入了茶包的杯子过来。

今天的早饭是西红柿沙拉,煎鸡蛋和昨天剩下的炖菜,而且还带有味噌汤。一如往常的饭菜。

美贵没什么食欲,没动盘子里的菜,只把鱼粉紫菜末撒到饭上后吃掉就算了。

“不吃鸡蛋可不行啊”

“不太想吃”

“正是开始得感冒的时候才更要好好地吃点东西哦”

“但我真的不想吃”

“只吃点西红柿怎么样?能吸收维生素哦”

“都说了不要了”

美贵强硬地说道,母亲沉默了。

大概因为美贵是独生女吧,父母都很溺爱她。然后母亲有时又会多唠叨几句,所以,美贵经常说话会不知不觉地粗暴起来。

初中的时候美贵就算说话粗暴了点也会觉得没什么。但最近大概是懂事了吧,在冲母亲用窝里横的态度说话后,偶尔会陷入到自我厌恶之中。特别心中有悔的现在,她越发地讨厌自己。

虽然拒绝了,但美贵还是把筷子伸向了盛菜的盘子。

电视上正在放送早间新闻。似乎美国发生了枪击乱射事件,自己居住的这个县里发生了歹徒杀伤路人事件,但美贵感觉这些事件都像是发生在与自己不同的世界。

她想到,如果自己引发了什么大事件,即使上了新闻,在世界某处看电视的某人肯定也会这样漠不关心的吧。

在美贵吃完饭时,就到了父亲平时出现的时间了。父亲来到餐桌旁,美贵仅是和他轻轻地互相打了个招呼,就马上站起来要去准备上学。但,

“说起来”

这天,父亲难得地主动向美贵搭话了。

“最近完全没听到从你房间传出狗叫声,狗不在了吗?”

美贵早就想到父母迟早会这么问的,她用准备好了的解释回答道。

“嗯,暂时借给朋友了”

“这样啊”

没有了疑问的父亲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事不怎么感兴趣。即便如此,他问关于狗的事情,也许是打算制造契机来和最近没怎么交流的女儿聊天吧。

他看起来像是在寻找其他的话题,但

“这样啊”

最后,只是再次重复地回了一句一样的话。

美贵要坐巴士去上学。

美贵从以前开始就不觉早起是件苦事。因为她讨厌车内拥挤混杂,所以一直都是坐早班车上学。这路巴士在高峰时段会变得拥挤不堪,但在现在这个时段还是会有位置坐的。

今天车内也是空空的,她能坐到靠近出口的座位上。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能坐到这位置真是值得庆幸。

车内的乘客几乎都是高中生,他们穿着美贵所在的久里宫女子高和附近的S高两种校服。

S高是男女共校的升学高中,很多久里女校的学生和这个学校的男生交往。美贵记得本上聪美的初恋也是S高的学生。也许渡边秋菜的前男友也是那学校的。秋菜和他前男友相遇契机是一次联谊,那次联谊美贵也去凑人数参加了。

美贵觉得那时候坐在旁边的那个一脸老实的男生是有点喜欢她的。

她对对方的印象也不差,但大概因为双方都不习惯那样的场合吧,时间在两人互相扭捏害羞间就过去了。

那之后,美贵也会时不时期待着会不会在街角突然和他邂逅,但结果,直至今天都并未出现这样的偶然。

事到如今,也许还是不要碰到的好。就算这份微弱的思念能奇迹般地实现,也只会在“补给”时徒增烦恼罢了吧。

虽然美贵在出门前喝了点感冒药,但身体却没有一点好转。

下了巴士后还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学校,但仅是走这一小段路,美贵就感觉手脚变得像铅一样沉重,到达教室时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就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了。

从教室窗外传来剧烈的马达声。因为学校要建新的游泳池,所以有工人在用链锯砍伐学校后面的树林。

那毫不客气的噪音让美贵的心焦躁起来,令她身体状况加速着恶化。

明明这么不舒服,却完全没有发热……难道是心理问题?曾听说要是得了抑郁病的话,也会变得精疲力竭,身体动不了。

美贵想了很多很多,但都没能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教室渐渐闹腾起来了。美贵无视掉热烈地讨论着周末趣事的同班同学,把脸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花轮同学”

有人向美贵搭话。

站在美贵眼前的是楠濑步,她一脸担心地看着这边。

“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保健室吧”

“不,不用了,我没什么……”

“不用客气,我是保健委员”

“我并不是客气……”

美贵不擅长与不亲近的人打交道。而且她也不想去保健室。她想着该怎么拒绝呢,突然一看,发现步的肩膀上放着一只像毛球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只有着斑点花纹的小老鼠。这是什么布玩偶吧?也许是美贵不认识的卡通角色。

“那只,是仓鼠?”

“嗯,什么?”

“在你肩上的那只,是仓鼠布玩偶吧?”

“嗯,仓鼠?”

步疑惑地低声念道。

“也许是我看错了。但是部你这样把它放在肩上可不行的哦。吉行看到又会发怒的了哦”

“嗯,嗯”

“还有,我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会自己去保健室的了,你不用担心”

“那个,花轮同学……”

“谢谢了”

步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花轮没等她说话就又趴下来了。平时的话,就算撒谎,也许美贵的态度也会稍微亲切点。但今天的她却没那个闲情。在那之后,秋菜和聪美她们也来了,但她也没跟她们打招呼。

这多少让她们感到有点焦躁,之后在午饭时间。

“你是在星期六的时候感染了奇怪的病吧?”

她们戏弄道。

美贵自己也有点怀疑是这样,所以才不想去保健室,但她此时只是不作声地听过就算了,即使她反常地还嘴,也只会被她们耻笑而已。

犬蛊马上就要完成了,在此之前,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本以为一直一动不动的话身体会好点,但情况却并非预想的那样,过了段时间身体情况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幸好今天没有体育课。在回家的时候,光是走路,美贵就已经累得步履蹒跚了。

她想要尽力靠自己走回家,但下了巴士后,即便才走了几步她就已经动不了了。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

她坐到长椅上想要休息一下,然后就无法站起来了。她的腰腿都完全使不上力,努力地强行站起来后,马上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既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体是出了什么特别的问题。

美贵的身体此前未曾出现过这么糟糕的状况。虽然感冒发烧时身体也会变得沉重,但都跟这次有点微妙的不同。

像这样力气渐渐地从身上流逝的感觉在此之前她还未曾体验过。要说这感觉强烈吧,也许就跟贫血晕倒的瞬间感觉差不多。

果然是被男人传染了奇怪的病啊。

但是,是什么病会让人变成这样呢?在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比之痛苦,她更先感受到的是恐惧。

美贵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虽然要劳烦父母帮忙让她的自尊心受损,但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家就在附近,过了不久,在做家务的母亲就跑着赶过来了。她一看到女儿靠在长椅上精疲力竭无法动弹后,就马上惊慌失措地喊救护车了。

虽然美贵在心里上还是对去医院有所抵抗,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容她顾及这些事情了。戴着白色安全帽的急救队员盯着她的脸,冲她说了些什么。但在美贵听来,那声音就像是从远处传来一样模糊不清。

急救队员在确认了少女只有呆滞的反应后,就把她那无力的身体放到担架上,要把她抬进救护车里。

“……等一下”

在抬进去之前,美贵开声道。

因为自己的身体就要被人非常迅速地运走了,所以她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担心书包会被遗留在那。书包里放有手机,手机上有着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的信息对话记录。

“怎么了?”

母亲看美贵的样子,感觉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马上就问道。

“书包……”

她在担架上侧着脸,看向自己坐过的长椅那边。

“书包的话,你母亲好好地拿了哦。看,放在这里的吧。没事吧?听得见不?……怎么了?”

“嗯,嗯嗯”

美贵轻轻地摇了摇头,急救队员再次开始停了下来的工作。他们把担架推进救护车里,然后一起坐了进去,把左右对开的车门关上。

然后救护车鸣着尖锐的警笛开动了起来。

无法冷静下来的母亲对美贵说了些什么,但美贵没去听,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今天是怎么了?

绮罗坐在长椅上,看着我。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达了山丘上的医院了。

貌似在医院接受检查的话,会知道一些不想知道的事情,所以美贵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然后回家,但身体却绝望地不听使唤。

多亏在运送过程中她是躺着的,现在变得比无力地靠在长椅上时要舒服了一点。但即便如此,她似乎还是很难站起来或是坐起来。本来她的意识就模糊了,所以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身处另一个地方数分钟了。

美贵原以为医院这种地方是会让人等上一两个小时的,但毕竟今天她是救护车送来的,大概是因为这样,医生马上就开始对她进行诊察了。

抽完血后,医生在她身上各处摸了一下,接着她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台很大的机械,但她记不大清楚了。而后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睡在一个单人病房里了。

真是讨厌呢,连胸罩都被脱掉了。

美贵被换上了病号服,衣服下面只穿着一条内裤。是谁给我换的衣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换衣服了,美贵既感觉不快,又感觉恶心。

窗外已经开始变暗了。被运到医院之后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吧?

美贵想要看一下时间,习惯性地抬起手,才发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插在皮肤上,感觉一阵剧痛。一根白色的软管从手腕内侧伸出,连接着挂在床边的点滴瓶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打点滴什么的。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穿过的校服被叠好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而且,母亲去哪里了?她把我丢在这里回家了吗?

孤零零一人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体无法自由活动地躺着,美贵心中的不安逐渐膨胀起来了。

在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按呼唤铃把护士喊来问一下情况时,房间的门打开了。

“醒了吗”

来人看着美贵低声说道,那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爸爸……”

“爸爸公司那边早退了,过来看你”

父亲身旁的母亲解释道。

“早退……”

确实,父亲身上还穿着西装,像是从公司出来后直接来这里的。看来事态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美贵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

“你在说什么啊。你都没办法靠自己站立了。而且,直到刚才医生和护士都很忙似地在病房里出出入入,因为问题很严重”

“我醒来的时候都没人在……”

“刚才呢,医生给我们说明了情况。他说,美贵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所以必须要保持安静”

“虚弱……”

“是啊,听说这样,所以我才早退过来的。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碰巧我也没什么重要的工作”

父亲挠着头如此说道。

“那个,关于我的病,医生说了些什么?”

“不,关于这个,好像现在还不太清楚。医生说明天应该能告诉我们情况”

“……那种不能马上就查出来的病吗?”

“没事的。肯定不是什么大病”

母亲这么说,也有给自己打气的意思吧。明明医生和护士忙碌地出入病房,父亲也慌慌张张地早退过来,这不可能不是大病。

美贵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状况才好。

她最怕的是从男性那里感染了什么不洁的传染病,但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判断得这些病的可能性好呢?

“真希望今天就能回家呢……”

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很可惜,医生说最好是在这里住几天”

“几天……?”

“没事的,总之,今天妈妈也陪你一起住这,所以好好地治疗好后再回家吧”

“……谢谢”

女儿一反常态地直率说出感谢的话,似乎让母亲有些吃惊。

会面时间结束时父亲一脸不舍地回去了。留下来的母亲问美贵想吃些什么,但美贵摇了摇头。

明明傍晚才睡了会儿,可美贵却困得受不了。之后医生应该还出入了病房数次,但美贵都记不太清了。在到熄灯时间前她就沉沉地睡去了。

而后,在凌晨两点多,美贵开始痛苦起来了。

“嗯,嗯嗯嗯”

在房间内沙发上浅睡的母亲听到这呻吟声马上就醒过来了,按下呼唤铃。

“没事吧?怎么了?”

即使母亲询问,美贵也只能露出痛苦的表情,无法回答。

很快,医生和护士就一起到来了。医生看了下美贵的情况,她的呼吸变弱了,于是就帮她戴上氧气罩。接着医生给她打了一针,然后美贵的病情就开始一点点地稳定下来了。

“已经没事了”

在病房里出现过多次的中年医生一脸倦容地对母亲说道。

“我女儿,女儿她怎么了?是什么病?”

母亲半慌乱地向医生追问道,医生语气沉重地说道。

“到外面说吧”

医生说完就把母亲带到走廊去了。

也许他是不想让本人听到他所说的话,但门并没完全关上,他们的对话还是漏了进来。

“才这么一点时间,她的病情就明显地不断恶化了吧?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有这样的病吗?”

母亲仍旧激动地追问道。

“真的很抱歉……”

医生像是难以开口般,开始说道。

他对这病毫无头绪。

白天进行检查时,所有数值都显示正常。因此,那本该是健康的身体,但实际上却异常地虚弱。虽然针对病状用了几种对应的药,但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他所期待的效果。

医生还说了其他一些很复杂的话来向母亲说明,美贵都听不太懂。

“怎么会这样”

母亲听完后,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说不出话了。

医生用开诚布公地语气对母亲继续说道。病情恶化得太过快了,他没有自信可以做出任何保证,但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做。继续听完这番话后,母亲哭了起来。

美贵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虽然听漏了几句,但姑且这病不像是她所担心的那种病。

可另一方面,这病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严重。按医生所说,就算明天就死掉也一点都不出奇。

我,要死掉了吧。

虽然感觉不能对这事没有任何想法和感觉,但现在她的脑海里一片迷糊,无法好好地运作,而且这事太过突然了。在确保了氧气供应后,睡意不断地向她涌来,她就连保持意识清醒都很困难了。

而且,氧气罩的皮带缠住了她后面的头发,让她感觉到一阵疼痛。

谁来给我重新弄一下带子……。

美贵边如此想着边再次沉睡过去了。

咔嚓咔嚓硬物发出的声把她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烦人的声音。绮罗又在玩我的书包了吧?狗在早上太阳升起时就醒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绮罗,安静点……”

美贵闭着眼说道。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呀”

回答她的是母亲的声音。

美贵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单人间。她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像是在陌生地方醒来的孩子一样。

惊讶的心冷静下来后,美贵就再次陷入自我厌恶中了。还在说绮罗什么的,那孩子明明都已经不在了。

母亲正在切梨子,她用碟子代替砧板,水果刀碰到碟子发出声音。就是这声音把美贵吵醒的吧。

“醒得正好,吃梨不?今天早上才从水果店买来的哦”

母亲微笑着说道,她的脸有点憔悴了。也许是从半夜开始就没睡吧。她是一宿没睡,一早上就到街上去买来美贵喜欢的梨吧?

“嗯”

美贵虽然没有食欲,但无法直接地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氧气罩拿开后,果然呼吸有点困难。

“面罩拿开也没问题吧?”

“嗯,睡了很久,好多了”

母亲把梨切成小块,用叉子送到美贵嘴边。母亲这样做让美贵感觉就像回到小孩子时一样。

小时候美贵很期待得感冒。感冒后,在平时要去学校学习和上体育课的时间都能堂堂正正地躺在家里的床上休息。而且父母还会一反常态地对她很温柔。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不再那么珍爱自己的呢?不知从何时起,得了感冒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养病了。

无意中回想起的事,让美贵感到还念。

“切碎一点更好呢”

美贵用使不上力的下颚咀嚼了数次,怎么样都无法把梨肉吞下去。母亲看到后低声说道。

“梨切碎了不好吃呀”

美贵嘴里含着梨说道,母亲苦笑了一下。

美贵花了点时间把梨肉吞了下去,感觉就像是吞了毒药一样不舒服。于是就没再吃了,看来她的内脏很虚弱。

这一天,医生和护士也还是慌慌忙忙地出入病房。美贵这一天都糊糊地在睡觉和清醒间反复,所以除了时不时感觉到打针时的疼痛外,还被做了其他什么事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她记得主治医生的表情相当苦闷,她还在想明明不用这么拼命也无所谓的。

到了傍晚,父亲和昨天一样来了,但美贵很困,所以没怎么说话。

最后到了晚上,她的意识还是不清醒。等她终于醒过来时,已经是熄灯之后了,母亲正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然后就再没其他人了。美贵从放在床下的书包里拿出手机,悄悄地开了机。

在她关机的时间里,聪美和秋菜都发来了短信。

短信内容极其普通,都是询问请假的美贵的病情的,但她们内含的意图在字里行间显露无遗。

她们假装关心她,实际上是想打探她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她们的举动。因为美贵现在身处她们视线之外的地方,所以她们感到不安了吧。

真恶心。

包含这些短信在内,美贵把手机里留有的信息都全部删除了。这样自己死后就不会被人看到这些讨厌的东西了。

美贵的病情持续恶化,到了第二天,医生都开始讨论要不要导入人工呼吸器了。但据说这样做就必须要切喉,所以美贵不太乐意。切开皮肤插入机器什么的,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了。

医生用药似乎也变重了,但美贵无法感觉这药的效果。

现在的她就连说话都感觉辛苦。尽管如此,她早上还是能正常地说话的。可到了傍晚,她如果不刻意提高音量,就连站在她身旁的人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父亲这天也早退了来到医院。双亲都脸色阴沉,也许是刚才两人一起出去时,医生告诉他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我快要死了。

美贵越发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呢?能撑到第二天早晨吗,或者是连撑到第二天做不到呢。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时间肯定不多了。虽然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了,可自己还是不得不接受。

想一下,自己的人生真是一无所有。小时候还曾在心中描绘过将来,以后从事那样的职业,和这样的人交往,生小孩之后怎么怎么样之类的,但这些梦想一个都没能实现。

不仅如此,自己被人害得很惨,被人一味地掠夺,而且还没能对她们报复就要逝去。就连夺取自己生命的病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们现在一定很高兴吧。美贵脑海里想起了让自己痛苦的少女们。

“我不甘心……”

美贵低声说道。

我不要这样。

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死人也没不需要什么名誉了吧。这样的话,自己该把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全说出来之后再死才对的。我不想到最后还要做这些为她们着想的事情。

本来美贵想着把手机的内存都清理掉,把这一切都隐藏起来,但她转念一想,这样做只会让她所讨厌的少女们感到高兴的吧。

为什么到最后我都要按她们所想地去做呢。

那种死法太过悲惨了。

我想至少要把事情的真相先说出来。我不想这份不甘变成遗憾。

“怎么了?你刚说什么了?”

母亲把耳朵靠近过去,美贵从最初开始讲起。

自己在圈子里成为别人欺负的对象,然后欺负逐步升级,自己为了赚钱给她们玩乐而被迫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虽然手机里的纪录删除了,但只要找到帖子就行了,她所写的东西还留在帖子里的吧。那些应该能成为证据,证明自己现在所说的不是谎言。

美贵为了让站在对面的父亲也听清,用尽力量地说着。

最初,美贵那副阴森森的说话样子,让父母都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但随着对内容的理解,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愤怒了。

父亲露出一副悲痛中混杂着愤怒的表情,母亲则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本来想着要好好报复的,但最后什么都无法做到……。就这样悲惨地死去……真的,很不甘心”

最后说完,美贵就沉默了。

沉闷的寂静支配着病房。将要迎来突然而至的死亡的女儿,在临终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冲击应该是相当地大的吧。美贵如此想象到。

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病房内的气氛紧张到谁都无法开口说话。在这样的气氛中,房门却慢慢打开了。

美贵本以为是医生又来了,但却不是。静静地走进病房的是穿着与美贵一样校服的长发少女——楠濑步。

“我是楠濑步”

突然来访的人让美贵的父母一脸疑惑。步向他们打招呼后低头了行了个礼。

“我是来看望花轮同学的”

“美贵的朋友?”

“嗯,是的。同班同学”

母亲观察着美贵的脸色。

她肯定是在关心步是不是美贵刚才所提到的那几个恶人吧。

美贵理解了母亲的疑惑后摇了摇头,母亲像是安心般叹了口气,让步坐在美贵的床边。

但是,在美贵看来,步的到访还是很可疑。她和楠濑步别说亲近了,和她几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为什么她会来探望自己呢?

步一脸认真地看着美贵的脸,她那表情与她平时那傻兮兮的笑容截然不同

“这事情变得严重了呢”

她低声说道。

接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美贵的脸。她露出那副认真的表情后,美得如同判若两人般,让美贵有一种不忍直视的冲动。

步这样盯了美贵一会儿之后,把挂在肩上的书包放到脚下,然后回过头来对站在后面看着的美贵父母说道。

“让我和她单独聊一下。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重要的话……”

那是不可能有的。本来我跟她就不是什么朋友。

美贵正要如此打断道,步却突然转过身来,弯下腰把嘴凑到美贵耳边,用只有美贵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到。

“你制作了犬神是吧”

这句意外的话让美贵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那本书上写着,犬神,是犬蛊的别名。

“嗯,但是”

“这就是你这病的罪魁祸首哦”

“为什么你会……”

美贵问道,步微微地眯起眼后说道。

“我也是犬凭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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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蛊毒



美贵的父母从房间里出去后就只剩她们两人了。步从校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她把手掌摊开在美贵的眼前,之前看到过的那只像小老鼠般的生物放在了步的手掌上。

“是活的”

美贵低声说道。那只生物的后背一涨一缩,在轻轻地呼吸着。

“嗯,这个呢,不是布玩偶,犬神完成后就是这个样子的哦”

在这样近距离地仔细观察后,美贵才发现这家伙确实不像仓鼠。

它的背上有着斑点纹样,耳朵小小的,闭上眼睛后脸蛋就像鼹鼠一样,但它的手脚上没有像鼹鼠那样用来刨土的爪子,看来跑得很快。它的尾巴还分成了两股。这正如同书上所记载的犬蛊的样子。

在看书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是长得更加恐怖的东西,但实际看到,那样子却是意外地小巧可爱。



“这就是犬蛊?”

“嗯,也可以这么说呢”

“但楠濑同学为什么会知道我也做了犬蛊的?”

“那个呢,因为一般人是无法看到犬蛊的。花轮同学前天在学校能看到这个吧?”

“嗯嗯……”

美贵想起来了,这么说起来,记得她说犬蛊是布玩偶时,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奇怪了,之后你又突然请假,所以我才猛然想起……但是,赶上了真是太好了”

此时步微微一笑,那笑容与她平时的表情一样平易近人。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美贵呆愣住了,在她面前那只被唤作野分的小毛团跑上了步的手臂,像之前所见的那样坐在步的肩膀上。

“这孩子很喜欢这地方”

步苦笑了一下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给美贵看,说要让她吃掉这东西。

“这能让进入身体内的犬蛊变得容易离开”

“嗯,嗯嗯”

美贵点了点头,步把氧气罩拿开,把黑色的东西塞进了美贵的唇间。

未曾尝过的复杂的苦味和焦臭味在美贵口中扩散。

“这,这是什么?”

那东西的味道太过刺激了,美贵嘴里含着那东西,眼泪流出来了。

“炭烧。至于是什么炭烧你也许还是不问的好”

步说完苦笑了一下。

“这,这样吃不下去呀……”

“加油。不吞下去也没事的,只在嘴里咀嚼也会有效的。我也几乎不吞下去的”

美贵按步所说,咀嚼起来了。步开始讲了起来。

人被犬蛊诅咒的话,两三天就会死掉。如果美贵是被犬蛊附身而请假的话,不马上采取行动就赶不上了。步变得坐立不安,果断从学校早退后去了美贵的家。

步手里没任何线索,总之就先让野分下到地上调查一下,野分马上就站在了在眼前的铺路石上。步把铺路石翻起后,就看到泥土明显有重新填埋的痕迹。

就这样,她找到了绮罗的头。

“犬神这东西呢,在制作的过程中就会附身到制作者身上。这时候,被附身的人要是没有操纵犬神的力量和知识的话,就会被诅咒,变成像现在花轮同学这样”

“这样……”

美贵想了一下,自己的病症可是异常到医生都会变得表情阴沉失去自信,感觉步说的话确实能说明这种异常状况。而且美贵也想起了一些线索。

“那么。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绮罗附体咯……”

“绮罗?”

美贵解释说步所找到的那个狗头的主人曾是自己的宠物。

“……这样啊”

步露出一副阴暗的表情后说道。

“总之,把这个犬神赶走的话,这病就能治好,所以不用担心”

步如此说道,像是给美贵打气。

“但是,楠濑同学为什么会变成犬凭依的呢?”

她也像美贵一样做了那令人讨厌的事吗?她怎么看都不像这样的人。

步如此回答道。

“我的情况啊,我的家族原本就是犬神血脉的”

她的血脉继续了祖先代代相传的犬神,她从出生开始就被犬神附身了。

因此,她小时候身体一直都很差,一直到初中开始才能勉强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在那之前她都无法好好地在外面玩耍,只能待在家里打电玩。

即使她一直待在有犬神知识的母亲身边,但仅是做到这样也已经不容易了。所以普通人是不可能持有犬神的,步如此说道。

步刚说到这里时,美贵也总算把口中的东西吞下去了。

“那么,我们进入下个阶段吧”

接着,步就说明了一下赶走犬蛊必须要做的事情。

首先,不能把狗头就这么埋在道路里。因为在把狗头埋在那的时间里,犬蛊的怨念会不断地增加。

步已经把狗头挖出来了,所以这点已经完成了。

然后第二步就是必须要切断成为犬蛊动力能源的食饵。

“要让犬神从身上离开,就必须要减少心中的憎恨”

犬蛊是怨念的集合体。因此,犬蛊要维持存在就必须要负面感情。附身于人的犬蛊会吞食那个人的憎恨,提供怨念。

因此,减弱美贵心中的憎恨对去除犬蛊附体来说是很重要的。只要施术者心中还怀有怨恨,犬蛊即便是遇到一点阻碍,也还是会继续栖身于那人身上的吧。

“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啊”

美贵马上回答道。

“嗯,也许无法完全忘记……”

虽然步的话开了个头,但美贵没让她说下去。

“不行的。只要那几个家伙没死光,我的这份怨恨的感情就不会消失”

美贵低声说道,可以看到她的目光中流露强烈感情,与她苍白虚弱的脸色很不相称。

“她们对我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我想要是楠濑同学也有同样遭遇的话,绝对会跟我一样的”

美贵那强硬的语气让步感到疑惑。

现在在这对步发火也于事无补。美贵压抑着这份不讲理的感情,说道。

“已经,够了。楠濑同学,谢谢”

美贵静静地说道。

“但是,花轮同学,你继续这样的话,我帮不了你的。拜托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吧”

步一脸为难地说道,但美贵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但无所谓了。我就这样好了。让我就这么怀着这份怨恨死去,这样正好合适。……因为,楠濑同学,你知道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哦?反正一切都变得一团糟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再活下去了啊。……就算现在当场死掉,也比停止憎恨她们强上百倍”

“永远忘掉不就好了。只是一会儿的事,想些别的快乐的事的话,绮罗酱就会饿肚子,然后离开,所以只要忘掉就好了”

“真是亲切呢。楠濑同学你真是与众不同啊”

美贵说完微微一笑,再说道。

“说起来,要是这样做了之后,离开后的绮罗会怎么样?”

“它会暂时在这附近彷徨,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据说会变得跟大家死去后一样”

“这样啊……”

美贵闭上眼,再想了一下。

她无法整理思绪。感情,情理都无法理顺纠缠在一起。

不管怎样,已经发生了太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了。既有别人对自己做的,也有自己所做的。

美贵想,要是大脑状况更好一点的话,思考起来或许能找到什么头绪。但现在的美贵只能找到一个答案。

她微微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地说了起来。

“对不起,我果然是做不到呢。我已经只剩下这份不甘的心情了。要是连这个都被夺走了的话,那我就真的太凄惨了”

她的声音十分虚弱,但口齿却十分清晰。

“而且这样不正好么。绮罗它想吞食我的这份怨恨是吧?那样的话,就随它喜欢好了。也许这些能稍微补偿它一下”

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孤寂地眯起了眼睛。

美贵话说多了,呼吸快要紊乱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说道。

“多亏楠濑同学说了这么多给我听,我舒服多了哦”

虽然美贵还有很多包含其他心情的话要说,但实际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些。

然后美贵盯着站在身旁的步的脸。

“那个看起来很重的书包里放着什么东西?”

“这个是……”

“绮罗是吧”

美贵猜测道,步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呢。你今天在我家把它的头挖出来后马上就过来这里的话,应该没有时间去埋葬绮罗”

氧气罩下美贵的嘴唇浮现出了微笑。

“要是可以的话,让我看一下绮罗吧”

“但是,绮罗酱……”

“没事的”

美贵斩钉截铁地说道。步蹲下来把手放到提包上。

拉链声响起,接着美贵就听到了塑料袋沙沙的声音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气味伴随着这声音飘了过来。

“绮罗酱头你要怎么样?”

步蹲着问道。

“放我胸口上……”

美贵说后,步在她胸口上铺上一条毛巾,然后把绮罗的头放上去。

绮罗的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肯定是步帮它清理过吧。

美贵用她那双似乎不属于自己一样变得沉重的手扶着绮罗的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三天没见,绮罗变了很多。

虽然绮罗还是那幅砍掉后僵硬的表情,但现在它从眉头到鼻子都皱了起来,嘴唇痉挛,牙齿都露了出来。这表情就像是绮罗的思绪具现化一样,饱含着敌意。

它的这副表情都是我造成的。

在它活着的时候未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一想到绮罗的怨恨,美贵就无地自容了。

“对不起,我是个傻瓜,所以才会搞成这样。你要是被一个更聪明点的人捡到就好了”

美贵两手紧紧抱着绮罗的头,强烈的味道飘到她跟前。在那股强烈的腐臭味里有着一丝让人怀念的绮罗的味道。

这味道即使是现在,仍残留在她家的床和地毯上。

闻到这味道,她的心有点平静下来了。

楠濑步回去了,父母走了进来,他们闻到房间内的气味,看到美贵衣服上的污渍,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美贵本人一副平和的样子,所以他们也没特别责怪。不管发生了什么,看这情景,女儿一脸快乐的样子,这就值得庆幸了。

不久会面时间就结束了,但今天似乎他们两人都决定留下来,没有回家。

父亲的工作没问题吗?

美贵虽然想到了父亲的事情,但已经连发出声音跟父亲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了。

身体已经衰弱到极限了。安装在那的心电图每个一段时间才发出电子音。自己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这期间,她连睁开眼都变得很辛苦,只好闭着眼。守在一旁的父母表情僵硬,按下了呼唤铃。主治医生和护士马上就出现了,和父母一起看护着美贵。

虽然医生对她做了什么,但她已经连自己被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后,只是等待着那个瞬间的到来。

美贵在那朦胧的意识中想到。即便如此,自己这真是毫无价值的人生,无价值得让人想要叹气的一生。

她带着羞耻的心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此时各种回忆在脑海中苏醒过来。

小时候暑假时的记忆,有高兴的事情,也有悲伤的事情,这就是人死之前所看到的所谓的走马灯吧。

最后,绮罗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自己在路边救助了一条颤抖着的小狗,曾以为那小狗已经不行了,但当它恢复精神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从那时起,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泣和欢笑了。

她怀念地回想着,不久绮罗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真正的结束到来了。

最后浮现在心头的是自己一生中最喜欢的东西真是太好了。她在心中低声念道。闭着的眼脸间变得温热了起来,马上就膨胀了,溢出洒落到脸颊上。

一个温暖的东西舔了舔这洒落的东西。

美贵吃惊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迷迷糊糊地出现了一只茶色的东西。

那是眼泪中映照出的景象。美贵慌忙用手擦拭掉眼泪,马上就清晰地看到那身影了。

绮罗站在美贵的胸口上,看着她。然后再次舔了下她的脸颊。

绮罗并非刚才那让人不悦的样子,而是与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是那只带着光润的茶色毛发的绮罗。

为什么绮罗会在这里?

美贵混乱了,大概又做梦了吧。

美贵皱起眉头,一脸费解。绮罗低头看着美贵的脸,它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感觉有点困惑。

它在困惑些什么?美贵也盯着它的眼睛。

这样大概过了十秒,绮罗终于像是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然后跳落到病房的地毯上。

美贵马上就坐了起来。氧气罩的软管,心电图的电极之类的东西牵连着她的身体,打断了她的行动。美贵粗暴地把这些东西扯开。

“绮罗!”

她大喊道,但绮罗没有回头,只是汪地叫了一声,就这样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绮罗……”

美贵再次低声喊道,医生和父母都用一副吃惊的表情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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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蛊毒


尾声


美贵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她把书架里的书和小物件一起塞到瓦楞纸箱里。衣服用从搬家公司那里借来的罩子盖住,最后还是塞进箱子里了、

上午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到傍晚基本快收拾好了。床啊桌子之类的大家具都交给搬家公司了,但接下来要搬去的祖父家里有足够的空间放置全部的东西码?虽说是乡下的大房子,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那么宽阔。

不必要的家具还是在这里处理掉的好吧。之后得和母亲谈一下。

美贵擦了擦脸上的汗,叹了口气。

在病房的那晚上,绮罗离开了之后,美贵的身体就快速地恢复了。

犬蛊把她解放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吃了很多早饭,像是要取回之前的消耗一样,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

出院后也快过去两周了。在此期间,美贵没有去上学,但她身处的环境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家里决定要搬家。她已经通过了新学校的入学考试了,下个月就可以去上学了。祖父他们听说孙女要搬来住都十分高兴。

还有就是,欺负她的那个圈子的人全部都被逮捕了。虽然美贵没有公开任何关于那件事的事情,但据说她们因为花钱无度而导致事情败露了。警察也有联络美贵这边,然后美贵述说了那件事。

学校作出了暂时性处理,勒令秋叶她们休学,但最终她们还是决定退学离开学校。

但这则新闻没给美贵心里带来任何的感想。

她对她们的去向没有任何兴趣。感觉她们是幸福还是不幸都无所谓了。

但这绝不是她心中的憎恶消失了。只是出院之后,她心中的复仇想法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诅咒的书也处理掉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绪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却无法很好地把握住。自己的心情无法把握,就像心变成了别人的一样,总感觉很讨厌。

短暂的休息后,美贵再次开始收拾东西。

全部东西收拾完后,她再检查了一遍房间各处,做最后的确认。在拉开桌子的抽屉时,她看到了绮罗的项圈。

那天在杂树林,绮罗把头伸向食饵的时候,她从绮罗脖子上解下来的。

说起不可思议,那时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也很不可思议。

绮罗为什么会离去呢?明明美贵没有舍弃怨恨,打算受死的了。

它那是原谅我了吗?或者是我被绮罗抛弃了?步说它是吃了过多的怨恨,肚子填满了才离开的,但美贵觉得那是开玩笑而已。

美贵感觉那事也跟自己的心绪变化一样。绮罗是想到什么了吧。也许狗的心情也是这么让人无法捉摸。

美贵珍重地把绮罗的项圈卷了起来,放进口袋里。

她刚了个伸懒腰,手机就收到来电了。

在这个时候用公共电话打来的?美贵心怀戒备地按下了接听键,对方是楠濑步。

美贵前些天回学校拿行李时她就说想知道美贵的手机号码,所以美贵就告诉她了。但实际上,这还是她第一次打电话来。

似乎是因为美贵曾告诉今天是搬家的日子,所以她才打电话来关心一下情况的。

美贵无论对步道谢多少次都是不够的。

她特意来到美贵家,挖起绮罗那可怕得谁都不愿意碰触的头。之后听说,她好像连绮罗的身体都找到了。

然后她还到医院来说服美贵。美贵出院之后,在处理绮罗遗体的事情上她也帮了不少忙。

“楠濑同学。谢谢”

“啊哈哈,那种事无所谓啦”

步好像害羞似地笑了笑。

“最后,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我。多亏绮罗酱呢”

“嗯嗯,这么说起来,我也想了一下那件事……”

“什么?”

“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我以后该怎么样活下去才好呢”

“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个呢,虽然不知为何得救了,但我又没怎么悔改,总感觉有点不安……那个,楠濑同学,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我自己怎么样都想不通”

突然听到这番话,电话对面的步好像迷惑了一下。

“平时竭尽全力地活着就行了”

她用一如往常的口吻说道。

“这样啊…..”

多亏了步爽朗地断言,美贵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一点,但那有点迷乱的心绪依然无法平静。

美贵叹了口气后,转换了一下心情,试着问了件别的事情。

“嗯,楠濑同学,我可以再问一下问题吗?”

“嗯,没问题”

然后她就说起刚才找到了绮罗的项圈的事情。

“虽然我想拿着这个项圈,但果然是埋掉更好?”

“如果好好地珍惜的话,也许是拿着反而更好”

听到这话,美贵安心了。美贵讨厌把所有有关的东西都处理掉了,然后把这些作为过去的事而忘却。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仅仅是因为好奇……”

“哦,尽管问吧”

“楠濑同学,为什么要一直让犬蛊附身?”

“嗯,我吗?”

“嗯。明明楠濑同学详细地知晓各种去除犬蛊的方法”

“嗯,确实如此呢。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也有很多理由。啊哈哈哈哈……”

步笑了笑回避了这个话题。

看来她是不想说,所以美贵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之后话已经说完了,在通话结束的之前,步语气爽朗地说道。

“但是,就这样分别感觉很可惜呢。难得我喜欢上了花轮同学”

“嗯?”

“在花轮同学紧紧抱住绮罗酱的时候,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这样啊”

“啊哈哈,我很怪是吧?”

虽然美贵也觉得步很怪,但这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美贵只好暧昧地含混过去。

然后通话结束了。

房间变得安静了,刚才那无法平静的心情又回来了。

她的心绪变得无着落,就像变成了轻飘飘的气球,仅用一根细绳和身体连结着一样。

我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美贵呆呆地站在收拾完毕的房间里。此时母亲喊饭已经准备好了,美贵这才回过神来了。

“搬家的准备都差不多做好了吧?”

母亲微笑着迎了上来,美贵点了点头。

“父亲呢?”

本该在收拾客厅的父亲不见了踪影,于是美贵如此问道。

“去拿出租汽车了”

“最后还是决定要借啊”

“他说贵重物品不能交给搬家公司”

然后母亲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从医院回来后美贵就一直呆在家里吧,一家人一起吃饭,聊天的机会增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尽管搬家和入学手续之类的麻烦事都堆到一起,可母亲的心情还是非常不错。

看到母亲的笑脸,美贵就感觉很抱歉。

因为厨房也在做搬迁准备,所以午饭没做什么复杂的菜肴吧。盘子排列着母亲捏的饭团,美贵取下保鲜膜,母亲就给她说明这一列是海带饭团,那一列是鳕鱼子饭团。

大概是做得太卖力了吧,饭团做了很多。有这么多,仅是一家人能吃得完吗?

美贵随意地选了个海带饭团,然后小口地咬了口。海苔和饭还有盐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再咬一口,就尝到了又咸又甜的煮海带的味道了。

美贵很吃惊。

这本该是极其普通常见的饭团的味道。但她的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第一话《蛊毒》完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8 16:50 编辑




第二话 管狐




国道笔直地贯穿了住宅街。种植在国道两旁的落叶型街道树染上了一片暗红色,宣示着深秋已至。

红蜻蜓迅捷地穿梭在开始渐冷的空气之中。

一辆的士从国道一端行驶而来。见此,从刚才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公路的少女举起了手。

从她身上穿着的校服就能看出她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恐怕是上学要迟到了,才会想到要打的的吧。

从这里到学校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公里,而且对方还是个孩子,个人营业的的士司机一般都会装作没看到这类乘客的。但现在是客流较少的时段,而且远远看去,那少女似乎长得不错,因此的士司机便突然起了要载客的心。

的士减速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少女坐了进去,她的姿容没有背叛司机的期待。

不,更不如说,近距离看的话,少女的美貌远超出了司机的预想。她的身高恐怕与妙龄少女的平均身高差不多吧。少女匀称适中的身材为校服增色不少,更显魅力,让人想象不出那校服与其他学生穿的款式是一样的。平缓的波浪形长发披散下来,长发估计没有染过,但却因光线的强弱变化而不时呈现出栗色。而且,少女的五官也是相当标志。

虽然世上也有不少人能粗略地称得上是美人,可她们每一个五官都仅是标志而已,而少女的眼耳口鼻却全都像经过出色的艺术家精雕细琢一样。虽然司机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但如果少女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的话,他估计会看得入迷的吧。

在确认少女已经完全坐好在车里后,司机操作按钮让车门关起来。从车窗射入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膝盖上反射出白闪闪的光芒。少女的腿即使是通过后视镜去看,也还是会让人感觉太过炫目,司机不由得看得出神了。

“司机师傅,去久里宫女子高中,谢谢”

少女开口说道,司机这才回过神来。

“好的,收到”

司机慌忙灭掉心中涌起的妄念,踩着油门让车缓慢地前行。

车子开动后少女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从领口滑进了衬衣里面,扯出了一个细小的银锁。

这东西像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再往上扯一点就看到锁与细长圆筒连着,圆筒的材质与锁一样。

少女将那圆筒拿到嘴边,樱唇轻启,说了些什么,然后再次把圆筒塞回领口里,隔着衬衣用手把它移回原位。少女的动作轻描淡写,所以司机并没有注意到。

“今天迟到了吗?”

红灯停车等候时司机声音爽朗地搭讪道。

“不是的,我今天正好要在这个时间去上学”

说完,少女微微一笑。

少女的笑容和最近年轻人身上罕见的礼貌的说话方式让司机有些受宠若惊,

“哦,这样啊,今天久里女有什么活动吧……”

“不是,因为我刚刚转学过来,所以今天是第一次去学校报到”

“哦哦,原来如此,第一次么。这就能理解了。我就想呢,你明明看起来像很认真的学生,怎么还会迟到呢。哈哈。…...可是,到了高中才转学呀”

“似乎是这样呢。我也吓了一跳”

少女再次眯起眼睛微笑起来。

“是因为搬家了之类的吗?”

“嗯”

“这样也够呛的了呢。是父母转职了什么的吧。而且,在和以前学校的朋友分别的时候会感觉十分寂寞的吧?叔叔我小时候也搬过家,刚开始时很不适应呢。之前的朋友们啊,周围的环境啊全部都消失掉了,记得当时感觉很痛苦呢。……要是你寂寞的话,叔叔和你做朋友吧?不,这是开玩笑的。你要当真要跟我做朋友的话,我会很困扰的。现在这世道,要是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会被警察将双手反绑在身后的吧。啊哈哈哈”

信号灯变绿,车子再次启动。

司机的视线一从后视镜离开,少女就像关掉了开关一样变得面无表情。她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车窗外是不熟悉的街道,这景色倒映在了少女那大大的瞳孔之中。

虽然之后这景色将会成为她上学路上的风景,可即便想到这点,少女的心中还是没升起任何的感慨。

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班主任到她家居住的公寓家访了。

母亲将老师迎进客厅。虽然少女没有想过要偷听,可很不凑巧,她正在那时去饭桌吃晚饭,于是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聊着关于她的话题。

“虽然我也确实觉得这种事很荒唐……”

互相问候过后,老师压低声音地开口说道。

“在学生之间流传着一则谣言,说是与真琴同学扯上关系的话就会遭遇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事情?”

“虽然这在家长看来这些事都是意外,但班上甚至有些学生因为这个而没来上学”

“没去上学了吗?”

“嗯。那个,其实甚至有学生提交了退学申请……这下事情就严重了”

“但,这个,即使他们说跟真琴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幸……”

“确实是这样。这些话很荒唐。因此,真琴同学被人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例如指使人去欺负别的同学之类的,我本以为在这个奇怪的谣言身后会隐藏着这种难以公开的隐情,于是就想调查一下……”

“结果没有这样的事?”

“嗯嗯。虽然从我这个班主任口中说出这话有点那个,但真琴同学很少跟其他同学来往,她一个人是无法欺负别人的”

“这样么”

“嗯,要真琴同学真的欺负人的话,你的心情也会很复杂的吧。可是即便如此,学生之间还是有着一些没有任何根据,让人无法理解的讨论”

“怎么说?”

老师大概是难以启齿吧,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没有汗的额头,然后说道。

“学生是这样说的,真琴同学是恶魔附体……”

“恶魔……么”

虽然老师等着母亲继续说下去,但母亲却没再说什么,两人间冷场了。

母亲的态度让老师略微有点惊讶,然后他继续解释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班上有些学生的家里确实有人突发奇怪的疾病,或者是发生了事故之类的。可是,说是恶魔什么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和偶然重合了,事态才会演变成这样的吧。而且,大概真琴看起来又正好碰巧处于这些事件的中心,所以才会这样的流言的吧?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诚然,就算将这些当做偶然来处理,可所发生的都净是一些太过异常的事情,可要说真琴同学是恶魔……这是不可能的呢。母亲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嗯”

母亲应了一声,她依旧微微地低着头。

“是的呢。恶魔什么的,这种非科学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老师低声自言自语道,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不过,因为发生了误解,学生们都相信了这种说法,事实上这已经给授课造成影响了。虽然我不能说出学生的名字,不过有些正常上学的学生家长也提出要换班……因此我才来和你商量”

老师大概是又要说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吧,他再次擦了擦那不存在的汗水,接着下定决心说道。

“可以的话,能否让真琴同学转学去其他学校……”

“这样……”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个很不合理的请求。因为真琴同学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本来是应该去喊那些没来上学了的学生去上课才对的吧。实际上我也试着去他们家家访了……但他们的家人全部都十分害怕,无法跟他们进行谈话。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似乎打算退学”

“但是,都说了……”

“我知道这确实很荒谬。可是,这事除了让真琴转学之外,就再无别的解决办法了。这种谣言已经在附近传遍了。这是我们校方管理能力不足的责任,真是万分抱歉”

“……这并不是在劝退吧?”

“当然不是!不会有这么不合理的事情的。我也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很不合理……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母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因为是我们校方的责任,所以我们会为你们找一所可靠的学校转学的”

“转学么……”

“让真琴继续蒙受着污蔑地去上学,对她也没好处吧。不管怎样,要是其他同学真的对她感到畏惧的话,那她本人在学校也会难以立足……”

老师话音刚落,再也无法再袖手旁听的少女就走出了客厅。

“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些”

少女突然出现让老师和母亲都吓了一跳。不过少女就算看到两人反应也还是无动于衷。

“晚上好。承蒙您来拜访了”

少女向着老师低头行礼,脸露微笑。

“嗯嗯。你好”

老师也轻轻点头致意,然后伸手去拿之前都没碰过的茶杯。

“万分抱歉,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好像是关于我的事情呢”

然后她面向母亲那边。

“妈妈,转学的话我是无所谓的。接连不断地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也很理解大家恐惧的心情”

少女语气平和地说道。

母亲和老师都直直地盯着她,对她的话感到疑惑。

可少女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疑惑。

“最近几天我都无法好好听课,我也对此感到很困扰。我想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对考试造成影响的……要是我转学可以让双方都解决问题的话,我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少女说完后还露出一个微笑,老师还有母亲都安心地轻轻叹了口气。

少女本人都表示同意了,那母亲也没意见了,双方的意见达成一致,谈话也能结束了,达到来访的目的老师也回去了。

将老师送走后,回到客厅的少女对着母亲可笑地说道。

“妈妈,他们说那是恶魔哦?”

母亲脸色阴沉地沉默了。

“恶魔什么的,真是严重的误会呢”

少女掩嘴噗嗤一笑。

的士停在了久里宫女子高中的门前。

的士的计程表如预想中的那样几乎没转,路费少得给一千日元还能找零。即便如此,司机还是相当高兴。

“你能早点习惯新学校就好了”

司机收下少女递出的钱后,谄笑着地说道。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少女一脸不在意地说道。

“学校什么的,不是哪里都一样的么?”

这预料之外的回答让司机一阵疑惑。

然后少女正要直接下车。

“客人,零钱,零钱!”

司机慌忙制止道。

“没关系,你收下吧”

少女微笑着说道。

“哦哦,这样么。那不好意思了呢”

司机咧嘴一笑。

“不”少女笑着否定道,“因为你摸过的钱感觉有些恶心”

说完,少女走下了车。

司机皱着眉把门关上后,车子扬长而去,只余下平静的引擎声。

少女轻轻地抬起头眺望着教学楼的全貌,然后向着教室走去。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4 00:44 编辑


第二话 管狐


一踏进来客用的玄关,少女就感觉这里静悄悄的,一片微暗。

一名戴眼镜的女职员正坐在接待处的窗前动手写着些什么。

“不好意思”

听到少女的招呼声,女职员抬起头来,用可疑的目光打量着少女。

“我是今天转学来这个学校的有贺真琴。他们说我要是到学校的话就先到接待处”

少女微笑着说道。

“转学……哦哦,这么说来,好像听说过这事。我想想,班级是……”

“二年C班”

似乎这话让职员完全记起来了,她自个儿点了点头。

“啊—,记起来了,是吉行老师的班级呢、那么我马上把老师喊过来……有贺同学是吧?请你在这稍等一下”

“嗯”

“啊,你有带室内鞋来吗?要是没带的话,用这里的拖鞋也没关系”

“没事,我带室内鞋了”

“哦,这样啊,那么,你稍等一下”

真琴按职员所说,换上室内鞋在这等着。过没多久,一个满脸神经质的瘦削男老师出现了。

他就是真琴在这个学校的班主任吉行。之前真琴和母亲一起来学校打招呼时和他见过,所以才认出他来了。和吉行目光对上后,真琴深深地鞠了个躬。

“嗯嗯,你好。你母亲今天没一起来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是第一天,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明一下……教科书也还没给你吧?”

吉行手托下巴,露出一脸难办的神色。

“嗯嗯,这真是不好意思了,母亲也有工作要做,很难抽出空来……那些话能跟我说吗?”

少女一脸抱歉地看着吉行。

“哦,嗯。算了…...”

他移开视线后说道。

“不,要是本人能做得来的话,那就没问题。东西也许有点重”

“东西我会想办法的”

“嗯,那就只好这样吧,总之先跟我来吧”

说完吉行就举步离开。

现在似乎还是上课时间,可以略微听到老师的声音从静悄悄的走廊深处传来。

在走过教室的前面时,真琴突然从小窗户中望进去,只见书桌整齐地排列在教室内,学生们正在听着课。里面的学生全是女生,这里是女子学校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从男女共校的学校转学来的真琴却感觉这样的景象有点违和。

在吉行的领路下,他们来到了一个挂着“第二视听室”门牌的教室,教室里排列着白色的长椅。长椅上面堆着一堆教科书,恐怕那就是给真琴的教科书。真琴一看就知道她是要在这里接受新人教育了。

吉行让她坐到座位上,然后迅速地开始说明。

他说的内容主要是必须要特别注意的几条校规,上课时间之类的,然后就是想要加入社团的话该怎么做。

真琴边听边做笔记。之后吉行又对她说了其他一些琐碎的例行事项,在说明结束时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吉行接下来好像还有课,剩下的说明似乎将由副班主任来进行。他说了句在副班主任来之前休息一下后就去教室了。

只剩自己一人后,真琴松开衣领叹了口气。校规之类的东西简直就是无聊透顶,转校出真是乎意外地麻烦。

真琴哗啦哗啦地翻动着笔记本,心不在焉地看着刚才记下的东西。

“大小姐,新学校怎么样?”

不知从哪来传来了一道声音。

真琴没有回应,那声音又喊了几次。一开始真琴无视掉了这声音,但

“大小姐”

在那声音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时,

“马克,不要跟我说话”

真琴简短地拒绝道。

“别那样说嘛,很无聊的啊”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可怜,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副班主任之类的会在什么时候来,要是那时候我在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着什么的话,看起来会很怪的”

真琴小声地解释道。

“这样的话,你就把我从这放出去吧,我一个人去玩”

“不行,因为塞进衣服里面了,拿出来很麻烦的”

“这不是大小姐你擅自放进去的么。而且啊,不要把绅士夹在双峰之间啊”

“不要说废话,今天是跟老师一对一地谈话吧?要是老师认为那东西是装饰品,对我胡乱说教一通就麻烦了,所以我才把它藏到衣服下的。我是打算在说明之后再马上将它放回原位”

“真是在意小节呢”

“马克,我在这个学校里要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我想要安安稳稳地度日”

“这话我都听腻了。在之前那学校时,你也是一直这么说的,但结果还不是那个了么”

“那是我粗心大意了。但已经没事了。我要是不动那种念头的话,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地生活。我还打算交很多朋友呢”

“大小姐你是做不到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呢。总之,你现在先给我安静点”

“算了,只是尝试的话只会白费功夫呐。……那么接下来我先睡一会儿。我倒要看看大小姐的干劲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马克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安静下来了。

上课铃响后没多久,一个年轻女教师就出现了。

于是她开始检查真琴在之前的学校的学习进度。虽然之前已经通过考试,得知真琴的学力没有问题,但实际上还是要边看着久里宫女子高中所用的教材边进行具体的确认的。

“看这情况,从今天下午起你就能去上课了呢。我得先对吉行老师说一声”

大致确认完后,女老师一脸高兴地说道。

因为比预定时间更早地完成了工作,于是女老师就带着真琴参观学校内的设施。学生食堂,小卖部,体育馆,将在春天完成的建设中的游泳池,在最后女老师还告诉了真琴她以后将要使用的鞋柜位置。之后两人又回到原来的教室里。

“午休马上就要开始了。看来时间分配的正好呢”

老师看了眼挂在教室正面的时钟说道。

“谢谢老师”

真琴深深地行了个礼。

“没事,多亏了有贺同学这么优秀,我也很轻松”

老师笑着说道。

“老实说,转校在这个学校并不常见,我还担心是转来了个怎么样的问题学生呢。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彬彬有礼,而且举止也规规矩矩的,真是万幸”

“谢谢称赞”

真琴微笑着回道。

“不过,你在之前的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

“听说是在班里引起了什么问题……”

老师想了想说道。

“是的。一些有关我的奇怪的灵异谣言在班级内流行起来后,大家都信以为真了,搞得连课都上不好了。因此,在校方的好心安排下让我转学到这里……”

真琴一脸困惑地叹了口气。

“啊,这真是让人头痛呐”

“没,头痛的是班上的同学,我是完全没有任何烦恼的”

真琴满脸笑容地说道,老师则露出诧异的表情。

真琴在学生食堂吃完午饭后,就被吉行带到教室去了。

迎接真琴的是班上同学那好奇的目光。她那精致的容貌果然让同学们惊异了,坐在后面的学生开始悄悄地讨论着些什么。

“安静一下”

吉行站在讲台上说道,让学生们都安静下来后,他就开始介绍站在他身旁的真琴、

“那个,这位是有贺真琴同学,从今天起就会成为我们的新同班同学。虽然我们能在这个班里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大家还是和她好好相处吧”

“我叫有贺真琴。以后请多多指教”

真琴鞠了个躬后,露出了笑容,班上众人随即鼓掌欢迎。

“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了,今天没想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样么,好,那么,早点给你安排座位吧……对了,你视力没问题吧?”

“嗯,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这样的话,坐在后面也没问题了。……喂,田端,你搬一张桌子摆到吉田后面吧”

“啊,我吗?”

坐在窗边的短发少女发出不悦似的声音。

“是的。你刚才没听我介绍,一直在看书吧”

“不是吧”

那个少女——田端典子不情愿地站起来,挠了挠了短发。

教室后面有四张桌子,那是十月离开学校的学生留下的,一直并排放在那没被搬走。典子抓住最近的一张桌子的两端,把桌子搬到吉行指定的地方。

真琴马上来到她身边,典子本以为她一定是来向自己道谢的。不料,

“还剩好多桌子呢”

她一句招呼都没打就如此问道。

但典子面无表情,用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回了一句。

“嗯。有几个人退学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诶……”

说完,典子打量着一脸惊异的真琴的侧脸,悄声说道。

“你的眼神有点奇怪呢”

这句话太过唐突,真琴花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这样么,可是,我经常被人称赞的哦?”

过了数秒后,真琴不露声色地伪装出拿手的笑容回了一句,典子没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坐在座位上的典子拿出两本笔记本,开始将黑板上的文字抄写在两个本子上。真琴觉得这真是奇怪的学习方式呢。

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到了放学时间。真琴拿出笔记本抄写着记在教室后面黑板上的时间表。在不知不觉间她就被班上的同学包围了。

虽然她感到有点意外,但细想一下,高中生转学是很罕见的,而且今天还是自己第一次来报到。所以周围聚集了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学生也不足为奇吧。

“有贺同学非常漂亮呀,有被星探之类的找上吧”“呐,你有什么想要加入的社团吗?”“真琴同学有个超帅的男朋友吧,还是说,你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太过高傲而没有男朋友什么的……”

真琴对这些问题都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下,于是各种不知是质问还是闲聊的话语一句接一句铺天盖地涌来。虽然真琴觉得很不耐烦,但想起自己的初衷,她还是尽可能礼貌地逐一回答了。

即便如此,最后真琴还是变得不耐烦起来,虽然还有一些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学生。但,

“大家,再见”

真琴强行低头行了个礼,就举步向走廊走去。

“有贺同学,一起回去吧。接下来大家一起去吃甜食吧”

其中一个学生邀请道。

“不了。我就不去了”

真琴微笑着拒绝了。

“为什么?一起去吧,今天我请客哦”

听到这话,真琴思考了一瞬后,回答道。

“因为和大家聊天我会感觉很不耐烦”

在众人的哑然失声中,真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教室。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后,众人才一同讨论起她刚才的态度。刚才向真琴搭话的人和远远地围观的人都一样讨论着。

“她那态度实在是失礼啊。她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她迄今为止都是一直被人捧着的吧,所以觉得这样做也会被原谅?那孩子真是旁若无人呢”“不,那是耍酷哦。美人不都是那样的么”“诶,哪儿呢?”

这样的对答在教室里扩散开来,而典子也正身处同一教室之中。

平时放学后她都会马上离开教室,但今天因为还有事要做,所以晚了一点。虽然今天全部课程的笔记她都抄了一式两份,可她还是在其中把一本笔记的全部科目归纳后,再将笔记本放回到它原本的主人的桌子里。

完成之后,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从记录里翻出一个曾呼出的号码拨了过去。

不久,那边似乎接电话了,她语气礼貌地说了起来。

“喂,你好,我是田端。现在方便让步听电话吗?”

真琴用磁卡钥匙打开家门后,看到房间里已经一片微暗了。她艰难地脱下还是硬的皮鞋,按下照明开关。

只有她一人居住的房间保持着与她早上离开时别无二致的状态。

真琴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松开领口,把连着锁的圆筒拿了出来。

这个本来是便携药丸盒,去年她在超市里看到这个后就买了回来。但她并不是要用这个来放药丸。

真琴已经用惯这东西了,所以她单手拿着药丸盒,仅靠拇指灵活地转动就将上面的盖子松开了。把盖子拿开后,一道像白色丝带般的东西从瓶口飞到了空中。

那东西绕着真琴周围转了两圈后,落到了桌子上。

“呼,总算出来了”

低声说话的是一只长着黄色毛发的细长型生物。

虽然它是从那么小的一个圆筒里飞出来,可却有着不小的身体,它的躯干几乎有真琴的手臂粗。

细长躯干的一端带着一条粗尾巴,一眼看去会误以为那是黄鼠狼或白貂之类的,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在细节部位造型上有所不同,完全能看出那是别的生物吧。

它与黄鼠狼及白貂的最大不同之处还是面容,大耳朵,吊梢眼,纤细的嘴边还露出一颗小牙。看起来就像是印象中的狐狸那样,但要是对真的狐狸有所了解的话,就应该能注意到它跟狐狸有少许差别。

最重要的是,普通的狐狸是不会这样说话的,而且也无法装入那个比自己身体小得多的圆筒里的吧。

“完全熟睡过去了。虽然俗话说是春眠不觉晓,可秋眠也是相当厉害的啊。算了,反正对我来说无所谓冷热”

那只狐狸开始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但真琴并未理会它,而是向着厨房方向走了过去。狐狸簌地飞到空中追在她身后。

“喂,大小姐”

“马克,你挡着我了”

真琴对飞着横挡在眼前的狐狸抱怨道。

“大小姐,我今天肚子很饿……”

“知道了。在那边老实地待着”

马克按真琴所说的回到桌子上等着,不一会儿真琴就拿着一个托盘回来了。她把一个杯面放到自己跟前,然后把一个装着味噌酱的碟子摆在被称作马克的狐狸跟前。



P135

“哦哦。来了呀来了呀”

马克欢喜地在碟子的上空滴溜溜地打起转来。它来回飞够了之后再落回到碟子的旁边,抽动着鼻子。

“呀啊,真是香。这个是信州味噌吗?果然,味噌我只爱信州的米味噌呀,嗯,最美味了”

马克万分高兴地嗅着味噌的香味,坐在它旁边的真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计时器的数字减少。

她跟前放着的是一个红色包装的,印有注册商标的狐狸乌冬杯面。

说起杯面的话,从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只吃这款杯面。其他的杯面无论哪种都不合她口味,但只有这款杯面反而能列入她喜欢的物品名单中。即便同样是狐狸乌冬,要是其他的厂家生产的照样不行,即便同一厂家生产的狸子荞麦面她也是不吃的。

因为转学,所以真琴得开始在这个公寓里独自生活,于是就购入了一箱这个狐狸乌冬。虽然她是转学稍前一段时间才开始住进这里的,但现在杯面已经所剩无几了。

真琴很挑食,所以不吃的东西很多,但只要是喜欢吃的东西,她就并不特别介意,即使餐桌上每天放着同样的食物,她也百吃不厌。倒不如说她觉得想菜谱很麻烦。杯面要是没有了再买一箱就是了,她打算最近晚饭都吃这个了。

不久,计时器响了,真琴扳开木筷吃了起来。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嘶嘶的吃面声在宽阔的客厅内回响。

也许今天放学后再稍微应酬一下大家的问题会更好吧。虽然自己最后会因一直以来的老毛病而变得很不耐烦,可为了不得罪同班同学,和她们搞好关系,自己就必须要更加和蔼和有耐心。

真琴试着反省了一下,可要是再面对同样的场面,她还是没有自信自己能礼貌地作出回答,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麻烦了。

因此,情况正如马克所说的那样。真琴也这么认为的,不过算了,就算这一切无法马上做到也无所谓吧。

杯面的量并不大,真琴马上就吃完了。不过就吃这么点的话会不饱,于是她就再吃了些甜食,最后为了补充营养还喝了几种营养补充品,这样她的晚餐就结束了。

这绝对说不上是健康饮食,但迄今为止她的严重偏食都还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她本人也毫不在意。

在真琴旁边的马克只是陶醉地嗅着味噌的香气。它在挑食上是比真琴更加极端,除味噌之外,对其他任何食物都不感兴趣,一心只钟情于味噌。

虽说马克对味噌情有独钟,可它像雾气那样没有实体,所以无法亲口品尝味噌。因此它平时都只是这样嗅一下气味来满足。不过它原本就是跟营养什么的不搭边的存在吧。

最初父母得知真琴能看见马克的时候,都以为那是青春期少女罕见的幻觉之类的,觉得她是心理出问题了。

然后父母带着应该接受治疗的她去看精神病医生,驱邪,找灵能力者,最后甚至还带她去见青森恐山的灵媒,但都没起到任何效果。(注:恐山)

真琴现在依然能看到马克的身影,听到它的声音。

而且围绕着她的身边老是发生着一些仅靠幻觉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奇异的事情。真琴虽说是父母的孩子,可父母对她还是抱着半恐惧的心理,与她接触时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大概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在她父母看来也只是发生了恐怖事情而已,没什么值得吃惊的吧。

“大小姐你不在了,你父母会感到高兴的吧。也许现在他们夫妇正在举杯庆祝二人世界呢”

不知何时已嗅够了味噌的马克咧着嘴,露出笑容说道。

“这是好事啊。平时谨小慎微的夫妇又回归平和的生活了吧?”

真琴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像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怎么只有这点反应啊,尽情地宣泄出你对父母的恨意的吧”

马克看起来很不满。

“我又没有恨”

真琴爱理不理地回答道。

“不过,马克你变得很喜欢去探索人情世态的微妙之处呢”

“那是大小姐你对这些太不上心了。对此异常挂心的我自然会变得在意的啊。真是的,竟然要身为高贵的神之眷属的咱去说人的闲话,真是落魄啊”

“你在说些什么。马克你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新奇的东西,不是老说些奇怪的话么、而且学习是件好事情”

真琴离开座位,把杯面汤料和甜食的包装塞进不可燃烧垃圾的垃圾袋里。她还没有买垃圾桶,所以只好把垃圾都分类装进垃圾袋里,先放到客厅的木地板上。

放垃圾的地方有点不堪入目,真琴想着必须得买一个垃圾桶了,可即使不买她也没感觉特别不方便。新搬进来的公寓里只有真琴一个人住,显得有点太过空旷了。

虽然她本人没提出任何的希望,但父母还是很上心地为她租了这间高级公寓。

这是一间自动锁重重防守的2LDK公寓(两起居一餐一厨)。公寓里甚至还装配有系统浴和全电气化的全配备厨房。对只吃杯面和甜食的真琴来说这公寓太过奢侈浪费了。真琴不怎么买东西回来摆设,这宽阔的面积对她的生活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结果,真琴只使用了客厅的一部分和卧室,而且连这两处都没放什么家具,显得很冷清。

真琴在操纵面板上按下了放热水的开关,发了一会儿呆后,电子音就响起,提示热水已经装够了。

真琴留下蜷缩在桌子上的马克,自己走进了浴室。

温度刚刚好的热水装了恰到好处的量。系统浴真是个不错的东西。

系统浴只要按一下按钮,就能往浴缸里装上定温定量的水。真琴感觉这是个十分方便,都市式的设备。想到小时候与外婆一起住的乡下房子的浴室,两者间的差别大得就像现在自己乱入了科幻电影里一样。

老家里浴室的煤气热水器是往里面装满水再烧开的类型。那热水器制作粗糙,对小孩子来说是很危险的,小时候外婆都不让她碰热水器。

系统浴的浴缸浅得无法让人躺下来,要是做得再深点,就能蹲下来泡在水里了。她记得以前经常和外婆一起洗澡,她边看着外婆那干瘪了的身体边数到一百。

真琴的父母都要工作,因此真琴小时候被寄养在乡下老家。

最初父母似乎只打算让她在那住几个月,可他们一直都没机会把她带回去。结果,直到中学时外婆去世她都一直与外婆在乡下的大房子里相依为命。

真琴的乡下是片偏僻得不像话的深山。即使是走去邻家那一点距离也必须得穿过林中的砂石路。那里经常有狸子,蛇之类的出没,连路灯也是极其稀少,晚上走夜路必须得带着手电筒。

真琴的家就建在这样的深山中,而且还是被孤立在村落之外。

刚被寄养在外婆家时真琴还是个小孩子,所以那时她没察觉到,但现在她已经知道房子建在村落外是有理由的。恐怕真琴的父母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才会在年轻时背井离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谋生的吧。

刚到那个家的时候,在路边玩耍的孩子们还曾编过一个草戒指给真琴。

于是她就做了自我介绍,孩子们听后都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持管者家的孩子?”。

那时真琴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记得自己回家对外婆问起这句话后,外婆仅是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

不过,她很快就亲自领教到“持管者”这个词给她带来的深刻影响了。

第二天,昨天的孩子们还是同样地在玩耍,于是她也想加入进去。可她一靠过去,孩子们就大喊一声全部逃掉了。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孩子们一面朝她扔石头一面戏弄地骂道“持管者的孩子”

真琴的家被附近的居民厌恶地称为“持管者”。因此,她家才建在远离村落的地方,受到居民们的歧视。

每次真琴外出时他们都会做一些故意引人不快的事情,像朝真琴丢石头呀泥块,对她谩骂之类的。

虽然大人看见了肯定会做出阻止的样子,但那行为总的看来也似乎只是出于不想与有贺家的人扯上关系的心理,而并非真心因伤害小孩子的行为而发怒。

以那时真琴小孩子的角度看来,感觉自己遭受着很过分的事情,但如此一想之后她便更加地不甘,反而较真起来,多次外出去尝试与他们交朋友。

现在的真琴一想起过去的事情就无法理解为何当初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

现在的话,她会直接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吧。现在就算回忆起这些事,她心中也没有升起任何特别的感情。

那个时候总是因一些简单的事而哭泣欢笑,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较真。那个真的是我吗?如果那时候我不是小孩子,而是现在的我的意识体附体的话,心里就不会这么想的了吧?

每次想起当初的事情,真琴都会感觉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惊愕。

而后,就是她生日那天的事情。那天外婆给她买了件新衣服,她本不该出去的,可她还是出门了。也许自己打扮得比往常可爱的话就不会再遭受那么过分的对待了。也许不仅如此,或许他们一看到自己这身漂亮的衣服,心灵就会被洗涤,会对自己道歉说此前的事情很对不起。

真琴满怀期待地出门了,可回来时她身上一如既往地被弄得满是泥污。

——这是理所当然的。

之后真琴说起那天的事情时,马克惊讶万分。

“小姐你是太出众了所以才会被欺负的啊”

按马克所说,真琴来自于城市,而且还有司机接送去私立幼儿园上学,说话也不带乡音,她的身上充满着这类会遭人厌恶的因素。

“原本,比起持管者这点,有贺家有钱才是最遭人妒忌讨厌的吧。就我所见,从古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有地位的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会遭人厌恶”

确实,真琴也注意到了自己家与附近人家有点不一样。

村落里大多数的人都有着自家的农田,可有贺家却是以买卖为生,没有田地。而且真琴也没有外婆干农活的记忆。可是,她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产似乎相当的多,她家的宅地上拥有着好几个仓库。试着回想一下,其他人家里都没有仓库这东西。

——即便如此。

直到现在,真琴在对于妒忌这东西,与其说是无法认同,更不如说是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大概拥有能让人联合起来朝不熟悉的人丢泥块的力量吧。

或者是名为妒忌的感情是种能像集体催眠一样操纵人的东西吧。真琴试着分析了一下,可总感觉有些不同。这肯定是一种更自然地涌现的感情吧。

童年时代的真琴刚买的衣服就这样被残忍地弄脏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在平时无论遭受怎样的欺负她都会有所顾虑,总是带着笑容回家不让外婆担心。但那天她却大声痛哭着打开玄关的门,直接蹲在三合土上大哭出声,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外婆来到玄关后大吃一惊,即使她安慰真琴,可真琴的哭声还是无法止住。

于是外婆就抓住真琴的手,想要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去,可真琴还是哭个不停,边哭着边被外婆拉着走。

外婆带她去了一个她此前从未踏入过的房间。那个房间在房子的最深处,外婆告诫过她不能进去,她此前一直遵照外婆所说的,没有进去过。

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漆黑房间,外婆一点着电灯,真琴就看到那房间只有正面的墙壁上设了个神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真琴贸然断定外婆是因为她哭得太闹了,所以才要将她关在这里,心中害怕不已。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这里是饭纲大人的房间”

外婆用带着乡音的说道。

“饭纲大人是有贺家的守护神。我们家有困难的时候,只要向它献上贡品和祈祷,无论什么愿望它都会给你实现的”

外婆说完自己就双手合十。

真琴边学着外婆的样子,边偷看着神龛的样子。稻草绳与神龛本身都呈现出了古色苍然的淡茶色,但却被无微不至地打扫过,连杨桐的叶子都还是翠绿欲滴的。

外婆大概经常出入这个房间的吧,只是她此前还不知道而已。神龛的中央竖着一个竹筒,那个大概就是神体吧?

真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竹筒,外婆告诉她要是她勤加祈祷的话,那个在管子里的神明大人会跟她说话的。

外婆说她在少女时代时,被周围的人欺负了也会来到这个房间里,倾听神明大人说话。

“我也能听到吗?”

真琴吃了一惊地问道。

“是的呢”

外婆笑眯眯地笑了起来。

此后真琴每天都会来到这个房间。

她每天都会站在小板凳上踮起脚尖,换水,换杨桐,因为神明大人很喜欢味噌,所以她还会趁供奉的味噌干掉前换上新的。可是,真琴既没祈祷也没诉说想要请求的事情。在她那幼小的心里感觉不出这有什么不妥。

在外头被人欺负的日子,发生了讨厌的事情的日子,哪怕话已到喉咙了,可最后她也仅仅是双手合十什么都没说。光是照顾这神奇的神明大人,就足以让真琴感觉到乐趣了。

真琴每天都如此,一直持续了三个月左右。她对这地方的饮食和语言都习惯起来后,在庚申之日那天发生了一件事。(庚申之日:用干支纪日法表示的一个日子而已…)

那天因为是庚申待,所以真琴和外婆要在神龛前通宵。(庚申待ち:简略解释一下,传说人体内的三尸虫会在庚申之日向天帝报告宿主的罪行,那天晚上按习俗人们会通宵不睡)

真琴她们吃过晚饭后,就开始玩画着画的双六(注:双六)。可身体已经相当衰弱的外婆没有精力撑到天明,她感到累了之后就回房歇息去了。

虽然外婆对真琴说她也可以去睡了,但真琴本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睡。但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之后她又突然变得很困了。外婆回房后,她马上就一晃一晃地打起盹来了。

然而在她正要睡着的瞬间,听到了一个声音。

“喂,小姑娘”

真琴吓了一跳,环视了一下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

“这边,这边。听不到吗?”

声音听起来是从正面传来的,可那里只有一个神龛。

“怎么了。听得到吗?已经睡着了么”

那声音含糊不清,感觉就像是在竹筒里说话一样。

“我在……”

真琴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

“哦,醒了么”

“你是守护神大人?”

真琴用最近才刚开始记住的方言结结巴巴地问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饭纲大人?”

“这个家的人是这样称呼我的。可是,饭纲并不是吾辈的名字,这是吾辈以前的主人的名字”

“不是真正的名字么……”

即便如此,那说话方式也相当地了不起呢,真琴在心中想道。

“先不说这个,小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你不让我去实现任何愿望?你只是每天献上贡品,打扫卫生,却什么都不说么”

“因为我没有要说的事”

“骗人,你外婆说你是‘造业的小姑娘’哦”

“造业?”(注:原文是もげえ,是方言可怜的意思,咱随便百度了一个中文方言…)

“感觉你说的话很不自然,你不会这地方的方言么。那是很可怜的意思。你外婆老是到我这里来祈愿说你很可怜,让我想想办法来帮你”

“我很可怜么……”

真琴不再用蹩脚的土话,而是用普通的语调说道。

“不对么,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会帮你的”

“你能做什么?”

“无所不能哦”

“骗人”

“怀疑守护神是不对的。这是真的。不过,这是让我从这里出去之后的事情”

“可是,我没什么想做的”

“骗人,你不可能没想做的事情”

“真的”

“竟然是个性情乖僻的孩子。你还在怀疑我的能力吗?……算了。总之,先让我从这里出去吧。你什么都不要想,拿起竹筒把塞子拔开,将我解放出来。做了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吧”

“你非常想出去呀”

真琴直率地说出了感想。

“不,我并不是特别想出去哦。我是说,要是你们人类无论如何都想借助吾辈的力量的话,我出去一下也无妨”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都说了,我没说过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不说想借呢?既然吾辈是守护神,而你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你就不畏惧神的力量吗?吾辈是无所不能的哦。那是古时候饭纲三郎天狗大人赐予吾辈的神技。你出生在这个有贺家真是走运啊,因为可以驱使吾辈。……怎么样,想借助吾辈的威能了吧?想让吾辈从这里出去了吧?……为什么不出声了?你回顾一下自己平日的生活吧,很凄惨吧?……来吧,让吾辈出去吧!我说啊,饭纲三郎天狗大人……”

它滔滔不绝地说着。

它在劝诱自己,真琴感觉它那拼命游说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就暂时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明白了”

“哦哦,终于想放我出去了么?”

那充满喜悦的声音让真琴扑哧一笑。

“嗯,感觉你好可怜,我就放你出去吧。……造业的神明大人!”

“什么……”

“哦呵呵”

然后真琴就踩着小板凳把装有“饭纲”大人的竹筒拿到手里。

因为打扫的时候摸过很多次这个竹筒,所以真琴知道竹筒上端塞着一个木塞,上面用红纸墨字的符纸封印着。

“把这个弄破了也没事的吧”

“当然,给我狠狠地撕掉这张可恶的符纸吧”

虽然真琴没有狠狠地撕开,但还是用手指用力地抓住木塞拔了出来。

因为神明大人想出来却出不来,所以真琴以为拔木塞必须得相当用力,结果比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地拔开了。

“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白色的东西伴随着声音气势汹汹地从竹筒口飞了出来,它绕着真琴身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在她的正面停了下来。

停在眼前的是一只身躯细长,长着大耳的兽。它浮在空中像蛇一样扭动着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真琴的脸。

“哇哈哈,愚蠢的人类!吾辈岂是你们这些没力量的人能驱使的。能让吾辈听令的只有积累了道行的术者而已!你彻底地被吾辈的花言巧语骗了!”

真琴没怎么感觉自己被骗了,可对方为何会如此自鸣得意。

“啊哈哈哈,怎么样,后悔了吧!”

眼前的兽咧嘴笑了起来。可是真琴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自己随便地就把外婆珍视的东西放出来了,她正为此事后悔不已。



——不过无所谓了,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神明大人。外婆也许会很失望的吧,但这是事实,没办法。等明天她醒了就老实向她交代吧。

真琴在心中如此决定道。

“我可以睡了吗?我感觉很困了……”

真琴对还在兴奋地夸夸其谈的兽如此说道。

竹筒里装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啊,在真琴对此充满了好奇的时候,睡魔开始袭击她的意识了。

“嗯?”

吃了一惊的兽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这样可不行!从现在起吾辈就要附身到你身上”

“附身?”

“是的。因为我和有贺家间有着那样的约定,本想着不再这样做的了,可你的态度太过傲慢了。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道歉已经晚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一族要远比你想象中的恐怖得多吧?”

兽随即闭上了眼睛。

“操纵人的身体,使农田枯萎,让机器失控,要是使用这样的力量的话,不管是让一个家衰败还是繁荣都随你所愿。——啊啊,好怀念。以前的人可是更加地谦虚,相当崇拜我们一族。为了回应他们的祈愿,吾辈也经常胡闹——。可是,不管吾辈做什么,得到荣华富贵的都是人类,而不是吾辈。在关在竹筒期间,吾辈就一直在想,这次出世的话,吾辈要作为人为活着,作为人把一切都拿到手。……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我要夺取你的身体,把它变成吾辈的东西。你现在就算哭爹喊娘也已经晚了。死心吧”

然后兽睁开了眼睛,可真琴已经不见踪影了。

兽慌忙飞出了房间,笔直的走廊的远处前方就是玄关,真琴已在那里穿好了鞋子,正要跑出已开始被朝日阳光照亮的屋外去。

“喂,等一下!”

兽追赶着逃跑的真琴。

“我不要被附身!”

真琴大喊着跑出了家门,不过还是飞在空中的兽速度更快。

在真琴好不容易跑出门的时候,兽已经逼近到她身后了,她慌忙跑进树林之中。

“喂,不要乱来,要是你受伤了的话,夺取身体后痛的不就是吾辈么”

“我才不管这些呢!”

多亏了兽的犹豫,真琴才能不停地往树林深处跑去。她裸露出来的手脚碰到带着尖锐叶子的杂草,被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来。

“真是头痛……”

跑着跑着,真琴感觉到前方有人,她想要求助,于是就从草丛中跑了出去。

出现在前面的是平时欺负她的孩子们。

他们拿着笼和网,似乎是来抓清晨的独角仙的。

突然的遭遇让真琴大吃一惊,不过持管者家的少女遍体鳞伤地从草丛里跑出来,反而让对方感到了疑惑。

不过,当他们看到那少女从自己这边逃开时,马上就恢复到以往的态度,开始追赶她。

很快泥块就飞了过来,把真琴的头发和衣服弄脏。光是真琴让他们受惊就已经让他们比平时更加愤怒了吧,甚至有拳头大小的石块飞了过来。

要是被那个击中的话,真琴肯定会马上倒下的吧。她连兽的事都抛诸脑后了,拼命地跑着。她的脚在淤泥上打滑了,摔倒在了泥上,被后来追上的孩子们包围住了。

孩子们的脸上全都杀气腾腾的,真琴预感到今天不会这么轻易就了事。

“什么啊,果然在遭受很过分的对待嘛。看起来就是这样啊。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讨厌持管者一族的人”

兽大概一直在某处旁观着吧,它一脸欢乐地放声说着,而后出现在了真琴的眼前。貌似其他的孩子们看不到它的身影。

“为什么不说?”

兽笑着问道。

“就是不说”

真琴边盯着站在兽对面的BOSS摸样的少年,边低声说道。

在这种时候,要是退缩地避开视线会遭受更过分的对待。她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很清楚这点。

可是,真琴没有认识到比那个更能触怒他们的因素。

陷入到如此困境之中,真琴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可笑,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大概是因为通宵睡眠不足吧,就算现在被人包围着,将要遭受欺凌,可她不知为何心里也没半点惧意,不,倒不如说对方那太过认真的表情比平时更加可笑。明明只是在欺负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子,为何要如此地拼命呢?

少女在浑身沾满污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的情况下还露出笑容,与现在的场面太过格格不入了。

但是她那居高临下似的笑容让对方焦躁起来了。

“你怎么就是不肯说?”

兽漂浮在弥漫着紧张的少年们与真琴之间一脸诧异地问道。

“因为,这事与你无关”

真琴笑着低声说道。

“诶,原来如此啊”

兽佩服似地低声说道。

“你很合我胃口。我决定放弃伪装成人类生活的计划,我来做你的使魔吧”

兽咧嘴一笑。

“使魔?”

真琴诧异地回问道。

不过兽没回答,此时它迅速地翻了个身,然后粘在身旁一个少年的背上,就这样像融化般消失进了对方的身体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少年正要把捕虫网扣在仍倒在地上的真琴头上,但他的动作却停下了,反倒是用网的竹竿部分狠狠地打了一下身后的另一个少年。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少年之间充斥着不安。

“你们…...”

沙哑的声音从少年唇间传了出来。他扫视着伙伴的眼睛毫无异常地向上吊起。

“……你们真的以为持管者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吧?要是相信它是存在的话,你们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你们是觉得真琴比自己更弱,才合起来欺负她的吧?”

然后少年露出了像似发自内心般的笑容。

“不过,很可惜呢,管狐是真的存在的哦”

少年伸出舌头,咝地舔了下嘴唇。

事情眨眼间就解决了。被兽附体的少年扑向周围的孩子,当少年被周围的孩子制止住后,兽马上就从他身体穿出,附身到别的少年身上。这样重复了数遍后,这群人就混乱了,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的真琴也不知道谁被附体了。

不久之后,所有的少年都带着恐惧与痛苦倒在了地上。

最后只剩的一个少年边俯视着倒地的孩子们边笑着。大概现在他就是兽吧。

“你们这群小鬼给我听清楚了。吾辈就是守护着孩子的管狐。今后你们试试对她出手吧,吾辈会让你们全族人一个不剩地在地狱般的痛苦中死去!……还是说,现在马上就杀掉他们更好?”

他回头看向真琴。

“不用做得那么绝”

她并未对眼前的惨状感到害怕,回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趣。

“这样啊”

大概是读懂真琴的想法吧,他笑了笑后就解放了少年的身体。

兽像蝉脱壳一样从少年的后背穿了出来,然后少年就如同断线的人偶一样倒在了土地上。

“被弄得很脏呢”

恢复到本来姿态的兽对满身泥污地站着的真琴如此说道。

“没什么”

“那就回去吧,大小姐”

“嗯”

真琴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在举步离开时已经将少年们的事情抛诸脑后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突然变得对自己顺从的神奇的兽的事情。

“你说的‘管狐’就是你的名字?”

真琴对飞在身边的兽如此问道。

“这并不是我的名字。是我们种族的名字。这个也是人类给我们起的。我们从以前起就被这么称呼了,于是就用这名字了”

“原来如此”

“因为可以驱使管狐,所以你的家族才被称作持管者的吧?”

“诶”

“你不知道么”

兽愣住了,可真琴对此并不感兴趣。

“饭纲大人这称呼也不是你的名字吧。那么,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那种东西哦”

“没有?你没有名字?真的没有?”

这回轮到真琴惊讶了,她停住脚步看着兽,它再次努力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真琴一动不动地盯着兽,如此说道。

“起名字?给我起?”

“嗯。因为你成为了使魔,没有名字的话会不方便的吧?叫什么名字好呢……”

真琴低着头思索起来了。

“这种事不必在意,只要你在心里默念,就算不喊名字什么的我也知道那是对我的命令。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想一下其他的事情吧?要是借助管狐的力量去操纵别人,在这世间,不管你想要得到怎样的荣华富贵都能如你所愿。你得到了十分厉害的力量哦。自古以来的持管者们都会借此积攒财富,提升名望……”

“好了,你的名字决定好了!”

真琴突然抬起头说道。

“听我说啊”

兽虽然一脸不悦,可真琴并不在意。

“我给你想好名字了,你想知道吗?”

“……什么啊”

兽不情愿地配合着她的话。

“你的名字就叫‘马克’哦”

“马克?”

真琴轻轻地点了点头。

“总感觉是个奇怪的词呢”

“像外国人一样,很帅呢”

然后真琴对兽笑了起来。

“我又不认识”

兽一脸困扰地回答道,它不知为何快速地在空中打了个跟斗。

这就是真琴很马克的相遇。

真琴澡都洗完了,可马克还是蜷缩在桌子上。真琴一走近,它的耳朵地唰地竖了起来。

“桌子上面就这么舒服吗?”

真琴对它问道。

“大小姐,你的话带着点乡音了哦”

马克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如此回了句。

“我故意的哦”

真琴边用毛巾擦着还没干的头发边说道。

“土话说得不顺溜了呢”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9 11:44 编辑


第二话 管狐


“呀,谢谢你帮我做笔记了!真是得救了!”

楠濑步一脸欢喜地握住典子的手。

“我不需要感谢,你赶紧回自己座位去。我不想一大清早起就听到你那吵闹的声音”

典子毫不客气地甩开步的手。

“不过话说,一直以来都很对不起呢,每次请假都给你添麻烦了”

步貌似不太在意典子的态度。

“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就让身体变得更健康点啊。不要老是请假”

“啊哈哈,可是,我最近发烧可没烧那么高了哦”

“昨天是多少度?”

“三十八点五度”

“已经很高了”

“啊哈哈哈,我也必须得多加修行呢”

步害羞似地挠了挠头,典子叹息了一声。

进入十一月后气温就急剧下降了。教室前后都装有热水嵌板式的供暖设施。从前些天起。教室的供暖设备也开始运作了。在这清晨这段寒冷的时间里学生们都会聚集在供暖设备旁谈笑。

供暖设备似乎还得再花点时间才能使整个教室都暖和起来。

有贺真琴走进这个寒冷的教室里。

昨天放学后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大家议论的话题,班里没人敢马上就上前跟她打招呼。

虽然班里有不少人对这个新来的美少女很感兴趣,但她们都只是不时地偷看两眼,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行动来。本来真琴就美得让人不敢靠近,就算没有昨天的事情,她平时也是一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即便向她搭讪也是需要勇气的。

当然,出众的人引来的不仅是大家的好意,还有不少学生带着评判的目光去挑她的毛病。旁边的学生就时不时交头接耳,恐怕是在说她的坏话吧。

真琴也并非没注意到周围学生那复杂的反应,不过因为她无论去到哪儿都会遇到同样的状况,所以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像事不关已一样在自己座位上做着早晨的准备。

在她往活页笔记本里补充进新的纸张时,马克就从仍旧挂在她胸前的药丸盒里发出诉求,让真琴放它出去。

一开始马克的声音都被真琴无视掉了,可它实在太过吵闹了,真琴无奈之下只好打开盖子。

“我去学校里参观一下”

留下这么一句后,马克就地向着教室外飞去了,它的脸上不知为何挂着兴奋的表情。

教室内的学生虽然也看到了真琴的动作,可映入她们眼中的只是打开盖子然后又立马合上的无意义动作而已吧。窈窕的少女确认一下药丸盒里面的东西,是一副很自然的景象。

“因此,我给典子带谢礼来了哦”

背对真琴站着的步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真琴的动作,她的视线依旧盯着典子,同时在书包里哗啦哗啦地翻弄寻找起来。

“我不需要”

典子果断回答道。

“那个呢,因为我一直卧床,所以很闲……”

“都说了,不要”

即便典子再次否定,可步还是毫不在意地把那东西拿出来了。

“我亲手做的栗子慕斯”

步不容分说地在典子的桌上打开了便当盒,里面塞着四个小巧的茶色栗子慕斯。

“看起来很普通呢”

“是吗?可是这个呢,虽说是亲手做的,不过西式蛋糕是用现成的,慕斯则只是将材料放进搅拌器里搅拌而成的……”

步一脸难为情地说道。

“我就说呢”

典子一脸理解的神色。

“算了,要是步几乎没有插手的话,虽然感觉不像什么好吃的东西……”

“因为有四个,你可以尽情地吃哦”

典子犹豫了数秒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她咬了一口后,眼睛马上就翻白了,然后差点吐了出来,可她还是勉勉强强地把慕斯吞了下去。

“怎么样?我放了少量朗姆酒进去做佐料,不过应该尝不出酒味的吧”

“虽然我尝不出酒味什么的,不过这东西好咸!为什么会这么咸?你真的试过味吗?”

“嗯,我想典子会吃得很高兴,昨天边烧得晕乎乎边试味的……”

“这样啊”

“嗯?”

“发烧的话,会尝不出味道的吧?你是把盐和砂糖搞混了吧?”

“啊啊,原来如此!怪不得不管放什么进去都还是觉得味道不够呢”

“不管放了什么?你还放了其他什么东西?不,你还是不说为妙。……总之,这是忘记了你的试味是无法相信的我不好……”

“没有这样的事。典子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你不要说了”

即便如此典子还是将个咸栗子慕斯吃完了。她是那种只要吃了一口的东西就不会吃剩的性格。

“难得我做了出来,你就再吃一个怎么样?”

步劝诱道,可典子还是摇了摇苍白的脸。

“感觉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你毒杀……”

说完,典子就无力地趴到桌子上,不管步说些什么她都只用愤怒的声音去回答。

本来打算全部让典子吃掉的栗子慕斯剩下了三个。步一脸困扰地捏起一个试着轻咬了一口。

“好咸”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确实是做烂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没脸继续跟典子聊下去了,于是她将便当盒放回书包里。

步一转过身来,真琴的身影第一次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个人是谁?”

她捅了捅典子的肩问道,典子声音不悦地告诉她这是昨天转来的插班生。

“她叫什么名字?”

“你去问她本人不就好了”

“可是我,有点怕生……果然,不打招呼有点不好吧?”

“我懒得管。……拜托你了,不要再烦我了”

说完,典子就不再搭理步了。

最后步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去打招呼,她站到真琴跟前。

“啊,你好”

“嗯”

真琴坐在椅子上抬起头仰视着步。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那边的典子酱的挚友楠濑步”

“才不是什么挚友”

典子趴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否定道,可步却毫不在意。

“要,要是可以的话,这个就作为友好的表示,请你吃下吧!小小心意!”

步递出了装着栗子慕斯的便当盒。

“因为很咸,所以感觉用来送饭或者做茶点最好了!”

“咸?这个吗?”

真琴一脸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了几眼步的脸和这个明显做成蛋糕形状的东西后,说道。

“我不要”

她笑着断然拒绝了。

“这样啊……”

步开始无精打采地把便当盒塞回书包里。

这时,真琴看到一只白色的东西从步的书包里跑出来,跑上了步的手臂。

那是一只尾巴分成两股,不知道是小鼹鼠还是老鼠的生物。那只生物坐到步的肩膀上,鼻子一抽一抽的。

“这只是……”

在真琴刚开口询问的时候,马克笑眯眯地回来了。

“大小姐,好厉害啊,这里全是女孩子”

听到这声音,步一脸吃惊地抬起了头。

“这只飞着会说话的动物是……”

在步说话的同时,真琴也开口了,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像老鼠一样的是……”

双方都为对方的话感到震惊,她们互相打量对方的脸。

楞了一秒后,两人再次发出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也看得见?”

说完后,两人都目光惊异地盯着对方。

“这样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哪,刚转学就和那种人了”

真琴走在走廊上穿行于学生之间,看似高兴到不得了的马克对她如此说道。

“我可没感到高兴”

真琴小声地说道,避免让擦肩而过的其他学生听到。不管主人说话声音多小,隔着多远,马克都能听到主人的话。

名为楠濑步的少女能看到马克,而真琴能看到那只小动物也让她感到很吃惊。真琴告诉她想在放学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谈一下,对方也答应了。

地点就决定在屋顶,于是在全部课程都结束了的现在,两人就一起向着那里走去。

真琴还不是很熟悉教学楼的布局,于是步甩着乌黑的长发走在前方带路。

接下来自己和她之间会不会像马克所期待的那样产生纠纷呢,真琴对此不感兴趣,也懒得想象,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能看到马克的人,所以多少有点好奇。

“马克,确认一下”

“什么?”

“你并不是现身让那个人‘看见’的吧?”

“嗯”

马克点了点头。

“那家伙是‘能看到’。没错的,那只老鼠也一定是‘这边’的家伙吧。跟我是同类,或者是类似的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不是这世上的东西”

“哼”

“一定是这样的。不过你可不能大意哦,同类就是麻烦的敌人。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我们就够了”

屋顶寒风呼啸,风声如笛声般鸣响。

屋顶上设有长椅和花坛,本来是供学生休息的地方吧,但在这种天气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们来到从天台入口处无法看到的地方,步回过头来,强风使她眯起了眼睛,围巾和长发随风飘动着。

她的态度与初次见面时的温和不一样,她现在盯着真琴的视线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野分”

她低声喊了句,那只老鼠就从书包里跑出来,跑上她的肩膀。

“这东西的名字是叫野分么”

真琴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嗯嗯。那孩子的名字是?”

“我叫马克”

它本人代替真琴回答道。

“真厉害,能正常地说话啊”

“那样的事怎样都不要紧了,比起这个,先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并不是普通的动物吧。吾辈是高贵的饭纲三郎天狗大人的眷属,有贺家的守护神,你不要试图欺骗吾辈的眼睛哦。你撒谎试试看,我马上就当场把你撕碎”



马克那本来就往上吊的眼睛更加往上提了,它露出尖锐的牙齿,用一副比平时更为凶恶的表情威逼着步。

但步却不为所动,她摸了摸野分的头说道。

“这孩子是犬神”

“犬神?”

步点了点头。

“在很久以前它被施了可怕的诅咒而变成这个形态,因此它会附身在施以诅咒的人的子孙后代身上,我就那些人的子孙”

“哼,什么啊,只是附灵血脉”

马克对此嗤之以鼻。

“你们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一样。你们只是被狗这种的低级灵物诅咒的可怜家族吧?我们可不一样。身为神使的吾辈跟有贺家是在古老的仪式下正式地缔结契约的……”

“是一样的东西呢”

真琴打断马克的话,微笑着说道。

“这东西叫管狐,是我家当做守护神世代供奉在神龛里的东西”

“大小姐,不要泄露那么多情报……”

“马克,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能给我闭嘴么!”

真琴语气沉稳地说道,一句话就让马克将想说的话都吞回肚子里了。

“……我把它放出来后,它就像现在这样受我驱使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除我之外的人看到马克的身影,所以我有点疑惑”

“我也吓了一跳”

步被真琴的语气牵动,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了。

“可是,你看起来行为正常,这真是太好了”

“行为正常是什么意思?”

“那个,本来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被那孩子控制了心神,怕会演变成什么糟糕的事态。最近我有个朋友因这个而得病了。……可是,现在试着和你聊了一下后,发现似乎完全不是那样,这真是太好了”

步说完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感从她脸上消失了。

“我没有被操纵心神什么的”

“是的呢。被附身的话,感觉跟这情况不一样。虽然我无法很好地表达出来,但看一下我就能知道了”

虽然她比手画脚地想表达着出那种情况,但却没能把意思传达给真琴。

“这个暂且不管,楠濑同学”

真琴静静地拂开被风吹得缠在脸上的头发。

“我饲养着管狐这事,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嗯,明白。我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野分的事情”

“那么,就拜托你保密了。我也没打算说出野分的事情”

“谢谢。……可是,这居然不是犬神,而是管狐?饲养着这东西的人也能看到野分,我真的很惊讶呢。而且我也能看到马克,这是什么原理呢?”

“只是看不见的家伙太无能罢了”

马克不屑似地低声说了句。

“楠濑同学,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嗯?”

“我们互相看见了对方这种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这东西可以说是像弱点一样,楠濑同学是怎么想的?你会认为我是阻碍吗?”

她的脸上仍旧洋溢着微笑,让人无法读取到她的感情。

“确实呢,我……”步做出思考的样子,“……既然这么难得,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呢……”

“朋友?”

真琴意外地回问道,步马上就脸红了。

“不,要是可以的话,就最好了!不过,毕竟我们才刚刚见面,有贺同学也有各种难处吧。可是,我想马克和野分也许能成为朋友……你不考虑一下吗?”

“朋友……”

此时,一阵风呼呼地吹过,真琴眉头轻蹙。

“我会考虑的”,说完她就转身往回走,“马克,回去吧”

“大小姐,话还……”

“那么,楠濑同学,明天见”

“嗯,啊,哦!再见”

“大小姐”

真琴没有理会马克的阻拦,向着楼梯走去。

“无论怎样都不能半途而废啊”

刚走下楼梯,一脸不爽的马克就发牢骚了。

“冷得受不了了”真琴说完抽了抽鼻子,“这种季节不该去屋顶的呢,看吧,我的手都冻到动不了了”

真琴边走着边给马克看她冻僵了的手。

“虽然这很严重,可你也不该这么轻易就回去吧”

马克愣住了一下后说道,可真琴根本不在意,她边搓着手边说道。

“果然,差不多该穿大衣了呢。那孩子似乎围着一条能把下巴全包住的大围巾呢,我也买条新的了吧”

“真是的,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呢”

马克叹了口气。

“这样不好么。基本上也没其他什么可说的了吧,而且大家都知道对方的秘密了,她又开始些说朋友之类的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嗯,确实,听你这么一说,也许已经没有什么能直接询问的事情了呢……之后就只能靠实力来了么”

“靠实力来?”

“晚点我先去收拾一下那家伙”

“收拾?”

“像什么,附在她身上,然后跑去撞汽车或者电车什么的就完事了吧”

“我说啊,你说的这些,是指杀掉她?”

“嗯”,马克像没事一样轻松地点了点头。

“这个提议太过没趣了。我以前也说过的,我不喜欢那样做”

“我也知道,可是我无法忍受那样的东西在眼前晃悠,就像自己的行动被人监视着一样,让人很讨厌。而且它那是什么意思啊,明明我们在商讨很重要的事情,可那只叫野分的家伙却在玩弄她那随风飘动的头发吧?虽然我不知道古代的咒术什么的,但那东西看起来就是只普通的宠物。真是扫兴”

“哦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啊”

“你那种心理我在书上看到过哦,本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但却遇到了与自己类似的东西,然后感觉到失去自我同一性的危机呢”

“完全不是这样!”

马克郑重地否定道。

“你不觉得对管狐进行精神分析什么的很荒唐么?我有心这种东西么”

“好像是的哦”

“我说,实际的问题是,有那样的东西在身边的话,会很碍事的吧。即便她那么吊儿郎当,可也是恶灵使啊”

“怎么样都好啦。我说过从今往后会老老实实的吧。我想普通女高中生是不会仅因别人看似阻碍到了自己就下杀手的吧”

“这样么?可电视上说最近的高中生行为过激呢”

“你看太多电视了。这么说起来,你时不时一个人地随便看电视了吧。我偶尔发现频道转到了不认识的频道呢”

真琴皱起了眉头。

“我,我不知道”

马克的声音都变尖了,真琴轻声叹息一声后说道。

“而且我一想到要杀人,就会生出怜悯之心。哪怕对方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也是如此。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呢,直到我感觉不到这种情绪前,你这个主意都先搁置吧”

“哼,明白了”

“还有,我还想再观察一下,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碰到,而且我对那个人也很有兴趣”

“这太棒了。大小姐会对其他人有兴趣真是罕见呢。对了,你说过想在这个学校交朋友的吧。这不是正好么。和那个犬神少女做朋友吧,她不是这样邀请你的么?”

马克随意地说道。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做法呢”

真琴沉思了起来。

“哼,随便你怎么做吧,我先睡一觉”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马克就像闹别扭似地自己回到挂在真琴胸前,盖子依旧打开着的药丸盒里去了。

然后第二天,真琴迎来了插班后的第三日的早晨。

本以为只过了一天步还是会对自己抱有戒心的,可她却并未表现那样子。

早晨来到学校后,步还是那么爽朗地跟真琴打招呼,然后开始早晨的准备。并未看到她特别注意自己这边。她边哼着歌边做着早晨的准备,感觉就似平常的举动。

虽然感到失望,但她也许是认为昨天的对话结束后这件事就已经了结了。

另一方面真琴对这样的步在意得不得了,连上课时都不时偷偷观察着步那边。

步学习十分认真投入,时不时看似无法理解授课内容,脸上浮现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到休息时间时,她就跟田端典子聊天。那个帮真琴搬桌子的短发少女自那之后一直给真琴一种不太说话的印象。

虽然典子态度冷淡,可步似乎毫不在意。这就像亲近主人的小狗一样,真琴觉得她这样的性格也许是受到了犬神的影响。

昨天谈话之后她就去了趟图书馆查阅了犬神相关的资料。如果猎奇向的鬼怪读本上的记载是正确的话,那犬神就是一种比想象中还要神奇的法术。犬神的制作方法很残忍,它的力量也很强大。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话,也许会给步的人格带来影响,可能会把她变得像狗一样。

想到这里,真琴突然想自己是否也受到这样的影响呢。自己的心没在不知不觉中受到马克的影响吧?

这么说起来,真琴喜欢狐狸乌冬。那是驱使马克带来的影响吧,真琴试着如此想到,不,马克本身完全不喜欢狐狸乌冬。她想起以前有说法说,狐仙之类的狐神喜欢油炸食品只是世俗之说。

而且对真琴来说,她是不喜欢马克很喜欢的味噌的。就算是味噌汤什么的,只要是带味噌味的东西她一口都吃不下。

总之,看来在饮食偏好上她是没受到影响。可是,性格方面呢?感觉自己是受到影响了吧?只是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想了一会儿之后,她感觉这种问题就算找出了答案也没多大意义,于是果断放弃了思考。有影响的话又怎么了?自己从小就整天跟它待在一起,受影响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而后真琴就再次回到对步的观察之中。

她看起来对班上的每一个人都很亲切随和,但朋友却不多。

就真琴所见,和她亲近的也就只有典子而已,总感觉她跟其他同学之间有距离。

可即便如此,真琴还是认为,身为拥有犬神这种东西的人,步这样已经足够地融入班级了。身为持管者的真琴可无法像她那样表现得如此轻松。

想到这,真琴注意到一个问题,步平时是怎样驱使犬神的。

那只名叫野分的犬神时而爬上步的肩膀,时而躲在书包或是口袋里,可就仅此而已,并不见它有其他特别的举动。犬神似乎也能像马克一样附在人身上,可看它的样子真的只是一只其他人看不到的宠物而已。

步完全不在班上使用犬神的力量的吗,或者只是她巧妙地隐藏起来了呢——从她对真琴没有戒备之心这点看来,她似乎是不会想要用这力量去为恶的。不过现在还没有依据能支持这个判断——不管怎么样,她似乎完全没让同年级的学生察觉到犬神的存在。

果然不使用这种东西才是融入班级的秘诀啊。

也许真琴也该参考她的做法。

午休时,真琴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吃午饭,她试着对马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马克发出特别遗憾的声音。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你不是说了想融入班级之类的奇怪的话么”

“有这么奇怪么?”

“奇怪啊,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啊。不,也许在这附近随便抓一把人,他们都有这想法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大小姐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呀”

“这样么?”

“是啊,大小姐你必须更超然脱俗一点啊。我就喜欢大小姐你不食人间烟火这一点啊。你就不要再为要不要融入周围这种低级的事情而烦恼了”

“还没到烦恼这个地步……”

“你在烦恼了啊。真是无聊的话题。我说啊,为了融入集体而烦恼是没有价值的人才会去做的吧?有贺家的祖先,就完全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所以才能使用我力量,取得成功”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被排斥了吧”

“被那种废物排斥只是小事。而且,你真的想和这里的家伙搞好关系的话,现在就去跟她们一起吃饭啊。你不是被邀请了么。你拒绝了就是说明大小姐你内心其实是不想和她们搞得那么亲密的吧”

“过,过几天我就和她们一起吃”

“哼,算了吧,你还是老实承认吧。那些家伙一点都不有趣吧?”

“这不是有没有趣的问题”

“那是怎么样的问题?”

“我,我只是想稍微尝试一下这样的生活而已”

“哼。果然只是心血来潮么。不,这本身就像大小姐你的作风,也没啥不好……。算了,你要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只是只使魔,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

“一点都不老实”

真琴弄破面包的包装后说道。

“……从前开始马克就老说这种话,所以我才无法交到朋友。一定是这样”

“喂喂,你真的没有吃错东西吗?”

“没有哦,我吃的都是正常的东西哦”

说完,真琴马上就回想起昨晚的晚饭。一成不变的杯面和甜食,然后今天的午饭也是上学时在便利店买的甜面包和巧克力。

下午的课结束,到放学时间了。

马克曾威胁过也许会对大意的步做些什么,不过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说来,马克自己也还在药丸盒里睡觉,也许它只是说说而已。总之,今天就平安度过。

放学后教室里反而开始人声嘈杂了。真琴以这杂音为背景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她突然感觉好久没试过这样了。

在以前就读的学校,不可能有这么平和的气氛。休息时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班会结束后大家都逃也似地离开学校。所以教室里一直都很安静。回家的时候,那些人中有几个会跟真琴打招呼,可真琴记得他们那时的表情全都很僵硬。

这么说起来,记得名为学校的地方确实就是这样的地方吧。她停下手,心不在焉地品味着这教室的氛围,此时步站到了她眼前。

“有贺同学,收拾好了吗?”

步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怎么了?”

真琴一如既往地回以微笑。

“你周末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周末?”

这么一说,她想起明天是星期六。所以教室里的学生才会这么高兴的吧。

“要是没事的话,大家一起去玩吧、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搬来的吧?我和典子酱带你逛一下这里的街道吧”

虽然真琴感觉这是个很亲切的提议,可她觉得没这样的必要。——可要她马上就回绝,她却又犹豫起来了。

无法马上对这样的问题作出回答对她来说实属罕见。

“倒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真琴露出犹豫的表情。

“那么就一起去吧”

步一脸爽朗地说道,真琴像似被她的表情牵动般点了点头。

“哼,这不是相当顺利么”

谈完明天约会相关的事宜后步也回家了,此时从药丸盒里传出了一道不悦的声音。

“醒了吗”

“算是吧。感觉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劲,所以就不出声了”

马克是在闹别扭吧?

它的态度让真琴不爽起来了,她没有理会马克,披上外套,然后在她刚抓起书包的时候,又有别的人向她搭讪了。

“有贺同学”

这次站在真琴眼前的是同班的学生,依稀记得应该是一句话都没聊过的人吧。

记忆中班上的同学都喊她由佳,印象中她是个性格阴沉的少女,休息时总是弓着背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由佳语气生硬地低声说道。

“什么事?”

真琴的回答与刚才被步搭讪时的回应一样。

“总之,你能跟我来一趟码?”

“是不能在这里说的话吗?”

“我倒是无所谓,但这对你来说不是太好吧?”

说完,她的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真的没关系的话就该在这里说。从她要特意带真琴去别的地方就能看出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虽然真琴是这样想的,不过她对这个看似老实的学生会说些什么很感兴趣,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了。

她把真琴带到一条没人走廊上,走廊上一排房间全是教学准备室。

“你已经习惯这学校了吗?”

总感觉由佳在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优越感。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硬要说的话,一般般吧。并没有什么必须适应的特别事情”

真琴语气平和地回答道。

“相当淡定的样子呢,明明是逃过来的”

由佳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逃过来?我吗?”

“是的哦。你在从前的学校引起了问题才逃到这里来的吧”

“哦哦。原来是这件事么”

原来如此,这份像是因胜利而自鸣得意的态度就是来自于此的么。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来听来的传闻,不过她是以为提及这事情的话,在面对真琴时自己就能处于优势地位,所以才把真琴喊出来的吧。

“我听说了哦,是因你的原因而导致有学生不来上学了吧”

“诶,是这样么”

真琴一脸诧异地说道。

实际上,以这样的形式听到这种话还是让真琴感觉很意外的。

真琴跟之前学校的老师有过约定,有关她的转校缘由校方都会解释成是上学变得不便,而实际上从吉行和其他老师所说的话看来,他们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这样的话,她是从哪来听说这事的呢?

“想蒙混过去是没用的,你学校的学生聚集的网站上写着很多关于这事情的帖子”

由佳冷笑道,明明真琴没问她却自己对真琴解释起了入手情报的经过。

她是感觉真琴的转学很可疑才去网上调查的,然后就发现了真琴以前学校的学生们聚集的论坛,并在那里得到了情报。

真琴很惊讶她为何会知道学校的名字,这么说起来,真琴记得实际上是她在第一天受到问题进攻时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

“很厉害呢”

老实说,真琴很佩服由佳的调查能力,不过对方似乎把这话当讽刺了。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背地里被人说了多少坏话吧?”

由佳有点兴奋了,她喋喋不休地快速述说着在网站得知的情报。

可她说的东西里并没有特别能让真琴感到不知所措的内容。

使用黑魔法,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之类的话她以前就听说过了。而且,考虑到在使用黑魔法的这个前提下,就算出现‘这个契约实际上是与恶魔交易失去了处子之身’,或是‘欺骗男性,每晚都与不同的人纵欲胡为’之类的中伤,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虽是被人造谣中伤,可真琴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可以想象得出恐怕在班级搞得人心惶惶之前她就已经被人这样中伤的了吧。

先不论这事情完全没有事实根据,就内容上那些过分具体的地方就已经让人感觉格外可笑了。

由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真琴的想法,她全部说完后就露出一副像是在说“怎么样,告诉了你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哦”的表情。

她大概是想让真琴受到打击吧。

“呀,写了些相当过分的事情呢”

真琴试着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这似乎很好地刺激到了由佳的G点,她嗜虐似地笑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子,真琴也噗嗤一笑,不过由佳似乎无法理解真琴笑的意味。

“还有很多对你的谩骂坏话呢。我并没有蠢到盲信网上的所有情报。不过,被人痛恨到那种程度也很异常吧,而且还没一个人为你说好话。你到底做了怎么样的事情呢,呐,恶魔是什么的隐语?”

“谁知道呢,不过我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哦”

真琴苦笑道。

“你没必要再逞强,要是这些事情在现在学校扩散开来的话,你会被人怎么议论呢。不论真假,只要有人写下那种事情,你很快就会被大家说闲话的吧”

“似乎会这样呢”

真琴每次用那笑容满面的态度去随声附和都会让由佳一阵抓狂。

这孩子还搞不懂状况吗?从刚才起,这种不安就闪过了由佳的脑海,看来要对她在多费些不必要的口舌了。

“在刚转学的学校里有不利于你的谣言传开的话,你的生活也会变得灰暗的吧。那样会很痛苦的吧”

“是的呢”

真琴反倒感觉很高兴似的,随声附和道。

由佳已经决定无视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还没对任何人说过哦。因此,我们来做个交易…...”

此时她的嘴角泛起了笑容,感觉像把戏得逞一样。

“如果你想让我保密的话,你就得做我的奴隶”

“奴隶?”

真琴目瞪口呆。

“是的哦。从今往后,不管我的命令是什么你都得听从,这样的话,我就给你保密”

她把真琴叫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宣告这个吧。

格外漂亮的转校生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人捧着的吧,一想到这个,由佳的心情就焦躁得无法忍耐。为了压抑这份心情,她就到网上去寻找,看真琴在以前的学校有没有什么丑闻,结果被她找到了些超出想象的东西。

找到这些的时候她就想到,要是把这个作为把柄的话,不就可以让那孩子听自己的话了么?一想象到聪明的自己居高临下地对那个美少女发号司令的场景,她就激动不已。因为班上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要是自己能对真琴恣意下令的话,大家都会感到吃惊并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吧。

要实现这个不困难。自己得到的情报都是些很过分的内容。要是附带条件去威胁她的话,这柔弱的美少女肯定会站都站不稳地蹲在走廊上,几经苦恼后最终同意的。她想象中的事情发展就是这样。

可是事实却完全不一样。

“奴隶么”

大概是觉得相当可笑吧,真琴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有什么好笑的吗?”

面对真琴的反应,由佳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

“不好意思,奴隶这个词太有趣了……”

然后真琴再次笑起来。

“吵死了!总之,我说了你要听我的话的吧!”

由佳老羞成怒,满脸通红地大喊起来。

“我不会听的”

真琴勉强收起笑容如此说道。

“我最讨厌被人命令”

虽然说到这份上了,可最后真琴说完后还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此时由佳达到了激愤的顶点。

她高高地扬起手,扇向真琴的侧脸。

可是她巴掌落空了,真琴侧开身子避开了。

用尽全力的巴掌落空,余劲带着由佳的身体像向前栽去般踩空了一步。

“看来事情结束了,那我先回去了”

真琴礼貌地行了个礼,正要离去。由佳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我要说出去了哦!”

“这是你的自由”

“等一下”

由佳追了上来抓住真琴的肩膀。真琴讨厌被由佳碰到,她转过身来,手已经把胸前药丸盒的盖子打开了。

“你没听到我说要回去吗?”

真琴一脸无趣地说道,下一刻,由佳的身体就突然无力地倒下。

在她快要倒下之前她的身体取回了体力,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的脸露出像别人一样的表情。

“好久没附身到别人身上了呐”

由佳——进入了她身体的马克嘴边扬起了笑容。



“把这个人带到离我远点的地方去”

“就这样?”

“就这样”

这指示让马克一脸惋惜地耸了耸肩,但它却没再多说什么。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哦”

真琴以防万一加了句后就朝着楼梯那边走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后马克才快速地走开。

要是慢吞吞的话就要被真琴召回了。难得进入了人类的身体,虽然真琴叮嘱过什么都不要做,可它却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由佳一溜烟地跑过学校的走廊,扔留在学校内的学生和老师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影上。它没考虑到现在她正身穿裙子在疾跑,所以跳下楼梯时裙子就轻飘飘地翻了起来,内裤都露了出来,这个更加吸引视线。

虽然它想着要是过了营业时间的话该怎么办,不过幸运的是学校饭堂在放学后仍旧营业。马克走进冷饮店,店里没有上午那么热闹,一些学生稀稀落落地坐在店旁的桌椅上喝着果汁谈笑。

马克径直走向柜台,站到了女店员跟前,店员正在把没剩多少的肉丸子重新摆到烤架的衔铁上。

“给我一碗味噌”

她声音响亮地说出了奇怪的话,所以附近的学生都回过头来。

“味,味噌?”

“是的,给我用大碗装得满满的。钱……”

她搜索着身上,发现了衣口袋里放着的钱包

“……这些够了吗?”

她也没确认钱包里有多少,就把钱包连同钱一起放到柜台上了。

“嗯,可是,味噌什么的……”

“别啰嗦了,快点拿来!我很急!”

少女的怒喝在饭堂中回响,这次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将视线集中到她的身上。

店员虽然一脸惊讶,但看马克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店员按她所说那样用装拉面大碗盛上味噌端了过来,店员只收取了味噌的钱就将钱包还给她了。

“谢谢”

马克一脸欢喜地接过大碗,匆匆忙忙地端到桌子上。

饭堂里的人都在关心着马克到底要做什么。但她却毫不在意。

“哦呵呵……”

她边发出按耐不住的笑声边双手按着大碗,然后开始慢慢地吃着如山的味噌。

她像是要把面埋进碗里般吃着味噌,这身影让学生和店员都看傻眼了,甚至忘了自己在做的事情。

如山的味噌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少女的嘴中,最后她似乎还要把剩在碗底的味噌都扒出来。此时,马克突然抬起头来。

“诶诶。现在就回去”

面对快要吃完的味噌,马克露出惋惜似的表情,然后离开了少女的身体。

取回意识的由佳大吃一惊。

从真琴回头的瞬间开始,那之后的记忆全部都缺失了。在她回过神来时,只见眼前放着一只沾着味噌的大碗。而且她还感觉到脸上有种违和感,于是伸手一摸,脸上也沾满了味噌。

“这是……”

低声说着话的嘴里也有味噌味,而且连从喉咙深处呼出来的气都带着味噌的香味。

由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就只到回过头来的真琴低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为止。那之后自己被做了些什么呢?

由佳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论坛上的文字。

——有贺真琴驱使着恶魔。

由佳突然感觉一阵恐惧,在她刚要站起来时,热乎乎的东西就从胃的深处涌了上来,她将手撑在桌子上。

虽然她已经单手捂住嘴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经由她的喉咙吐了出来。两次,三次,由佳每次呕吐都会有茶色的呕吐物飞溅到桌子上,四周的人都发出了惊呼。

那天真琴的晚餐依旧是杯面和甜食。

虽然她一如往常地给马克送上味噌,可今天它已经吃够实物了,所以已经满足了,只是轻轻地嗅了一下味道,就跟真琴聊天了。

“我说大小姐,那叫狐狸乌冬的东西有这么好吃吗?”

“一般般吧”然后真琴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看起来非常高兴呀”

“是吗?”

“难道你用那个人的身体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啊。那个姑娘没事,星期一还会到学校的吧。这点我可以保证”

“是这样么”

“是的”

马克目光闪烁地说道。

“算了”

真琴没有深究的心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光想着这件事。

“话说回来,刚才大小姐说话的口吻相当不错。果然必须得这样啊”

马克很是赞赏真琴与由佳的对话。

在真琴看来那只算是普通的应答,她认为这与其说是讨厌,更不如说是礼貌,所以被马克这样说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她没有反驳,继续默默地吃着杯面。

“可是,真的只把她赶走就行了?要是那家伙把那些事都抖出来的话,大小姐你所期望的平和地融入集体的生活就会离你而去的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也没办法啊。我又不会答应那样的条件”

“是呢,世上有着各种性格的人”

真琴没想到这事会让马克变得这么高兴。

“大概,那些事情哪天在网上搜索一下就能找到的吧。不管对那个人做些什么都没意义”

“是呢。问题是那些暗中造谣的家伙。好,我单独跑一趟,今晚上就对他们进行严厉追究吧。反正是那个班的家伙吧?住址我都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心灵受伤,再也不敢造谣什么的…..”

“没这必要,太麻烦了”

“是么。大小姐你这么说的话就没辙了。……可是,真是群可怜的家伙呢。明明是自作自受才会遭受那样的事情,却不加反省还悄悄地造谣么、那种蠢蛋只会不断重复同样的错误吧”

马克边点头边说道,真琴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

吃完晚饭后收拾好垃圾后,她就按下系统浴的开关。一如既往,这是她的日常习惯了。

在平时的话她会坐在沙发上等热水装好,但今天她却拿起放在房间一角的包包。

那是搬家时塞了行李的旅行包,她从里面取出手机。

那是很早以前父母买给她的,不过不常用电话的她把手机塞进包里后就忘记了。她也没因此而感到不便。

可是,明天为了跟步她们汇合,手机是必须随身携带的吧。她已经将电话号码告诉步她们了。

“明天真的要去么”

不知何时飞到她身边的马克开口问道。

真琴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9 11:47 编辑


第二话 管狐


闹钟响起前真琴就醒来了。窗外仍是一片微暗,黎明似乎还没到来,不过已经醒了她就不打算再睡了。

真琴在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走下地板。地板因夜晚寒气冻得冷冰冰的,她的脚底一踩上去就顿时变得冰凉。真琴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对襟毛衣披到睡衣上,走出了卧室。

马克在睡前回到药丸盒中去后她就把盖子合上了。虽然公寓前的公路车水马龙,但房子在五楼,噪音已经传不上来了。

客厅一片死寂。真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塑料瓶装矿泉水,直接凑到嘴边喝进去润喉。

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才凌晨四点。因为她睡得很浅,所以在这种时候醒来也并不罕见。

这种的时候通常是梦到了留下强烈印象的梦,这天也似乎梦到什么了,但真琴却回想不起来。她坐到桌子前,托着腮一动不动地想了一会儿,那个似乎是关于以前学校的梦。可是,具体的内容就算把记忆翻倒过来也想不起来。

真琴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做幸福的梦。她的梦一直都是既不恐怖也不欢乐,只会一味地做些奇怪的梦。而且梦中大都不会有其他人出现,不管是走在街上还是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她独自一人,一点声音都没有,正好就像现在这房子一样。

也许梦还会继续下去吧?她以前就曾试过自认为自己一定是身处现实,可其实还在的梦中,并在梦里做着上学的准备。

那时候她把一本未曾见过的书塞进书包却丝毫没感觉到违和感,然后还出了门、接着因为忘带东西了,外婆追了上来。到了那时她才注意到那是梦。不知为何她就算在梦中也记得外婆已经去世了这件事。

她坐到椅子上,身体感觉到冷了,不禁簌簌地缩了缩脖子。对襟毛衣只是扣了颗扣子披在身上,还喝了冷水,这都对身体不太好吧。她拿起放在卓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即便如此,这个城市还是比真琴以前待的地方要温暖很多。要是在以前的学校的话,这个时节煤气炉都已经运转起来了。

她几乎没有追忆过那个学校,只有将冻僵了的手放到暖炉上取暖这事还清晰地记得。

那是一所初高中一体的私立学校。附属初中的教学楼和高中部的教学楼分开。以她升入以升入高中为契机,真琴才得以和父母一起生活。在此之前,即便在外婆过世后她也还是一个人住在老家。虽然那时起她就在初中部上学,不过那里离高中部太远了。

刚入学的时候,内校生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教室各处。来到高中的外校生除了些社交型的学生外,大多数都神色紧张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真琴虽然也是内校生,但因为在初中时代就没有特别亲近的同学,所以总是一个人坐着,悄悄地和马克说话。

这时的马克总是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小学时代马克每天都很活跃,但到了初中之后它就没怎么出场了。

初中录取的都是经过某种程度挑选的学生,所以并没有像小学时那样乱来的家伙。而且离开了本地后也就没再被人喊过持管者了。

只是,真琴是个出众的学生这点依旧没变。她相貌本来就超群,学习和运动也都胜人一筹,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这样的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

于是她就很容易成为学生们妒忌的对象,她自己也常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可能会被人认为是高傲的态度,或是说出让人觉得高傲的话。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养成了孤傲的习惯。不与他人过分亲密地来往的性格在远离麻烦上很有帮助。虽然有学生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但却没有任何来自正面的挑衅。

就这样,真琴在初中时代没遇到什么称得上是问题的问题,马克也就没出场的机会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在街上碰到痴汉啊,少有地碰上学校的男生来纠缠的时候,都会由马克负责赶走他们。

而且,真琴还搞不明白,在小学时男生只是会欺负她,可不知不觉间,想要和她亲近的男生却不断地增加,这是为何呢?

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的高年级学生或是其他班的男生既有送来情书的,也有对她进行莫名其妙的告白的。

虽然真琴也知道世上的男女就是这样撮合的,但当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却很不可思议地只会感觉到困扰。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她是持管者的事或是她的内心所想吧,况且就算她对他们说了他们也无法理解。

再者,从真琴看来,他们一脸高兴地提出的话题和做出的行动一点都不有趣。这根本就是心理的逻辑不一样。真琴感觉自己就像是别的种类的生物一样。不光对男生是这么想,就连跟女生相关的事情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她都有这种感觉。

当然,她也不想和他们交往什么的。

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当场拒绝的,但其中也不乏误会了真琴的温和态度而纠缠不休的男生。这种情况下,她会使用马克将他们赶走。

要说她在中学时代的麻烦就这有这些。

但是,升上高中之后事情就发生了改变。大量参加考试的外校生涌入进来,班里的氛围变得与初中部时大不相同。

以前哪里都是封闭式的安静,但现在却变成了全体性的躁动。有校内生有人说过‘风气变差了’,但班里的表现也许确实如此。

虽然班上发生了几起不愉快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真琴的高一还是勉强无惊无险地过去了。问题出现在升上高二的时候。

那是暑假结束后的第二学期开始时发生的事情。

高二班上有一个懦弱的男生,经常被人差遣去买面包和果汁。这学生也有点口吃,常有人拿他这方面开玩笑。虽然算不上欺负,但明显可以看出一脸谄笑的男生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担任这样的丑角的。

可是班上大多数的学生都对这种状况漠不关心。在这情况下还积极地掺合进去的人反而是少数吧。特别是对他人淡漠的真琴就更是对此不管不问,她就连这男生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甚至都没跟那些欺负那男生的学生们正正经经地说过一句话。

她也不想和他们说话。她不知道别人说话有点咬舌有什么好笑的。她对以此为乐的人提不起兴趣。

可那天的事情却有点不一样。

老师突然有事离开了,于是课就成自习课,真琴正在预习她不太擅长的数学。

这天不知为何她的脑子状态比平时好,公式定理一条条地涌进脑海,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被攻破。在她心情大好地进行学习的时候,那些厌倦了自学的学生们开始戏弄那个男生了。

每当他的回答出现口吃时,那些学生都会放声大笑。这其中也有女学生尖细的笑声传到真琴的耳中,扰乱了她的集中力。

生气的真琴站了起来提醒那些学生。

“能不能安静点?你们的笑声很刺耳,让我无法专心学习了”

她努力地露出笑容,温和地,正确地告诉他们不要吵,她的一句话就让学生们安静下来了。大概在班上高人一等,不怎么说话的少女突然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们感到惊讶了吧。

“请你们老老实实地听话,不好意思了”

对方安静下来了,变得高兴的真琴露出纯真的笑容重重地行了个礼,回到学习中去了。

数日之后,在真琴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从路旁冲了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暴徒,他在真琴眼前挥舞起了棒球棍。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真琴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但多亏对方在挥下棒球棍前,露出了瞬间的犹豫,真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

对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真琴也就没有留手的理由了。她在下一击到来之前把马克释放了出来,让暴徒冲出了马路。于是疾驰而来的汽车马上就把他撞飞了。

真琴确认了暴徒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来后,在事情变得麻烦前就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那个懦弱的男生缺席了。据班主任说他是因交通意外而住院了。

而且,班里有几个学生每次和真琴视线相触时都会明显地低下头。他们就是前些天发出笑声的学生。

因此真琴注意到了事情的真相,为了认证猜想,她在放学后朝着男生住院的医院去了。

他似乎是骨折了,脚吊起来躺在大房间的病床上。他一看到走进房间的真琴,眼中就浮现出害怕的神色。

真琴把准备好的用来探病的花插进花瓶后,就开始对他进行质问。

到底是谁指使你做那样的事情的,不管真琴怎么问,少年都只是动摇而没打算回答。再三犹豫之后,他终于开始说话了。

对他下命令时,在场的有五个人,他们的名字都不出真琴所料。

“我是真的不想做的,可是我被他们威逼着,无奈之下……”

他边哭着边多次道歉。可是真琴却不理解。

真的不想做的话不做不就好了,可你为何还是要做呢?

真琴只是因为觉得奇怪才这样问的,可男生却低下头沉默了。

“可,可是”

男生喊住了就要离去的真琴。

“你阻止那些家伙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然后他就胆怯地低下了头,眼泪滴落下来。真琴想,他大概是在说些什么吧。

之后真琴就开始和马克一起报复男生给出名字的五个人。

她先是在放学后,将那五个人喊到空教室里,平静地宣告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五个都会遭受不幸”

五人表情僵硬地沉默了。

“为何会搞成这样,你们都心里有数的吧?”

“什,什么不幸啊!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那个女生想要笑出声,可那声音却只变成了干笑。

目睹了男生的命运的他们知道真琴的话绝非虚张声势。

“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也没什么恶意”

真琴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气与平时有点不同。

“我只是感觉如果你们身上不发生点什么事情有点不公平吧。事情就这样了结的话就太过分了呢”

她说完后扑哧一笑。

“可恶!”

块头最大的学生握起拳头朝真琴打去。可这是真琴能预料到的事情,所以他身体的支配权马上就马克被夺走了,拳头在差点打到真琴的脸前停下了。

“真是千钧一发呢,大小姐,你稍微躲一下啊”

学生苦笑道,他的态度轻松,与此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他转身看向伙伴们。

“你们这群蠢货,居然敢反抗你们不能对之出手的人。后悔已经晚了”

说到这,他就笑了起来。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这却是难得呐。最近都净是些无聊的工作,我一直在等着这样的事情呢”

“马克”

“哎呀,惹主人发怒了。算了,你们就期待着吧,接下来,你们每天都会过得很有趣的”

说完这些后,那个学生就膝盖一软倒了下来。然后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恢复到原本那害怕的表情。他的那副样子,无论在谁看来都只像是被恶灵附身了。

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人抖了起来。

“那么,我就先走了”

真琴缓缓地行了个礼,然后丢下他们走出了教室。

对于这件事,她没打算饶恕他们。

她告诉马克只要不杀死他们,它怎么做都可以,马克就高兴地开始工作了。

某个女学生神智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全裸地站在站前广场处,她慌慌张张地回到家后就向母亲哭诉,可母亲却笑眯眯地把生活垃圾撒在她身上。

某个学生家中的时钟和机器都失常了,闹钟整天地响,碰都没碰的电视机又开又关的。即使到了半夜也不消停,家人几乎无法入睡。家人都因恐惧而害怕,就连知道原因的学生本人也无可奈何。

某个学生在做晚饭的时候将最珍爱的热带鱼煮熟了。

某个学生去女朋友家里玩,却不知不觉地招致了她全家人的讨厌而被轰了出去。

从严重的事情到琐碎无聊的事情,他们的日常都被这些不合常理的事给淹没了。

有时是身边的其他人做出了异样的行为,有时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些荒唐的事情,有时是机器发生异常。每个家里的味噌都消失了,而且谁都没有注意到。

其中一个学生来给真琴跪下请求原谅,其他的学生则是不敢来学校了,其中有两个还退学了。报复全部完成后真琴的气也消了,这件事暂且算是解决了。

不过,似乎有谁把这事告诉学校了,真琴被老师叫去问话了。但她说了句不知道就了事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们自家或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他们说的从头到尾都是些没有证据的事情。

当然,围绕着真琴的谣言并未因此而消失。

自那之后,有些人因那些带着灵异色彩的谣言而半开玩笑地对真琴多加议论,可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些奇怪的事情。

谣言被事实加强,学校里的学生对真琴感到畏惧,特别是同班同学,不,就连老师都整天在对她的恐惧中度日。

其结果就是真琴要转学。

大概因为空调让房间的空气暖和起来了吧,真琴不知不觉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醒来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房间变得一片明亮。

她和步约定的时间是午后,在此之前她先是把积攒的衣物处理掉,然后再去买些必需的日用品。接下来就必须要打扫一下了吧。

学生独自生活的话,假日里杂事就多。她在初中的时候,从外婆过世后直到升上高中期间也都是一个人生活,不过,现在比起那个时候要轻松吧。这公寓比起那个深山要更加都市化,甚至连最新式的洗衣机和吸尘器都配套了。

从窗外传来了小鸟的鸣叫声,真琴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碰头的地方是站前的环形交叉路的喷水池前。

因为步围着与去学校时一样的围巾,所以不必拿出手机,真琴也能找到她。

“让你久等了”

真琴打招呼道,步的视线从拿在手里的手机上移开,抬起头来,一脸高兴地笑了笑。

“你好!好像是我来太早了。马克也好!今天不待在圆筒里么”

“我是保镖哦,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犬神会对大小姐做些什么”

马克板着脸说道,步像似很好笑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啦”

“你的犬神在哪里?”

“在口袋里睡觉。昨天似乎到很晚才睡,所以累了吧?”

“真是的,怎么看都是只宠物嘛”

马克不满地说道,它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野分的不中用吧。

“话说回来,真琴你穿大衣很可爱呢。不错嘛”

步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下真琴的衣服后如此说道。

“是吗?”

“嗯,我一直都穿着同一件大衣哦,也该买件新的了呢”

步轻轻地抓住自己穿着的橄榄色粗呢大衣的下摆,脸上浮现出苦笑。

“似乎还没看到田端同学呢”

“她刚才电话来说会迟一点到。……要不重新打个电话过去看看?可这个手机才刚买,我还不是很清楚使用方法”

步挠了挠头害羞起来了。

“果然马克就是好呢,既能在空中飞,又能说话。我家野分也能这样就好了”

“别套近乎,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想的,但吾辈还是无法相信你的”

“这样啊”

步可惜似地低声说道。

“不过,过些时候我们就会熟络起来的了。对了,马克喜欢吃什么东西……”

“在说哪方面的话题啊”

不知何时来到步身旁的典子怀疑地皱起了眉头。她穿着防寒夹克和牛仔裤,做一身少年风的打扮,让真琴没能马上认出她来。

“没,没什么,刚才这里有只苍蝇飞过”

步慌忙不自然地解释起来。

“你打算一直讨论苍蝇到什么时候”

典子一脸呆愣地叹息一声。

听她们两人的对话,步似乎按照约定没有说出马克的事情。本来真琴还以为她今天把典子也带来这里,也许是已经把那事告诉她了吧。现在看来这似乎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不过,细想一下,也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步说出马克的事情也就意味着她坦白了自己也有异能,她是不可能说的。

“你好,我是田端典子”

和步聊完后,典子对真琴打招呼道。

“话说回来,你居然答应了步的邀请,你也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呢”

真琴回了个问候后,典子就对着她像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接下来,我们带真琴去哪里好呢”

全员到齐后,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一脸高兴地说道。

“我想想,有贺同学,从那里进去的地下商业街你去过吗?”

“嗯嗯,搬来的第一天就去过那里了”

“这样啊,那里标志性的地方,所以你已经知道了呢。那么就去南口的商店街?那里有好多老店子的哦”

“今天早上刚在那里买过打扫工具”

“嗯?你家在那附近啊,……嗯,这样的话,车站大楼里虽然有很多饮食店,不过那里你也去过的了吧?”

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嗯”

真琴点了点头。

“那么。虽然有点远,我们就去那边的游乐园……”

“游乐园在改造中所以停业了吧”

在旁边听着的典子冷静地提醒道。

“呜……。典子酱,怎么办啊。我从昨天就开始想的计划都在瞬间完蛋了”

步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是求助般盯着典子。典子虽然很无语,但还是提议了。

“那么。去水上公园怎么样?现在正是观赏红叶的季节,大概还会有摆摊之类的吧”

“是啊!”

步的表情突然明朗了起来,看向真琴那边。

“有贺同学,附近有一个有着大水塘的公园哦,稍微走几步就能到的了。那个地方相当有名,是人们约会的场所和散步的必经之地。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去那里吧?”

“嗯嗯,那么,就去吧”

真琴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并不怎么在意步她们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水上公园里环湖修建了一圈人行步道。步道外侧还被树林包围着。树林的树木都染上了颜色,还能看到一家老少在铺开的户外野餐垫上享受郊游的景象。

三人从车站步行了大约十分钟后到达了这里,一起眺望着漂浮着天鹅游艇的湖面。

“真是不错呢,我想坐那个”

步从围栏上探出身子说道。

“很危险的,会掉下去的哦。在这个季节浸湿身子的话,你会得肺炎死掉的哦”

典子双眉紧锁地责备道。步像要蒙混过去一样笑着将身体缩了回来。

“呐,有贺同学,这里景色怎么样?红叶也很漂亮吧”

“红叶么……”真琴一脸疑惑,“我来自深山,所以红叶见过不少,可是至今仍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是吗?”

“因为,这不就只是叶子变红么”

“确实如此,可我很喜欢哦。怎么呢,有种‘树木在活着啊’的感觉……”

“大小姐真不解风情呢”

一直沉默着的马克插嘴道。

“因为她连樱花和梅花都区别不出来的呢”

马克的语气还是没变。它虽然一直对步抱有偏见而神经过敏,不过也许是气氛一直太过平和,所以它现在变得无聊起来了。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呢。不过,听你这语气,就是说你喜欢有风情的东西咯?”

“当然,别把我当傻瓜了”

“这样啊,好厉害……”

步赞叹道。

“又在和苍蝇说话了吗?”

典子一脸诧异地问道。

“没,没什么”

步慌张敷衍过去,同时看向大衣的口袋里面。

“野分,该要起来出来了吧。红叶很漂亮哦”

她不管典子也在场,很直接地喊出了野分的名字。

“野分……”

步从刚才起就太过大意了吧?真琴不由得喊出了野分的名字。

“嗯嗯,那孩子,不知道怎么的,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养着一只看不见的宠物。从刚才起她就有各种奇怪的举动,也许会感觉很恶心,但你不要太在意”

典子一脸为难地说道。

“嗯”

——田端同学知道野分的事?

“啊,对面有买今川烧的摊子!”

步不顾一脸迷茫的真琴,指着远处广场那边,野分不知何时已呆坐在了步的肩膀上。

“这里的今川烧有牛奶蛋糊和芝士,还有豆馅味的,今天难得出来,就由我做东请你们俩吧。你们要什么?”

“我要芝士”

典子马上回答道。

“那么我就要牛奶蛋糊吧”

真琴也跟着说道。

“嗯!那么稍等一下!”

说完她就跑向摊子了。

“不要摔倒了哦”

典子喊道。

“才不会摔倒!……呀!”

步在回过头来的时候失去了平衡,这让典子愣住了。

“话说回来,她说请客的时候你居然毫不犹豫地下单了,性格真是不错”

等步走远后,典子苦笑着说道。

“算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田端同学,刚才你说楠濑同学养着一只看不见的宠物吧”

“啊,嗯。确实是这样。不过那件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不会给我们添什么麻烦”

“是么”

真琴真正想问的是,步是怎么跟典子说她看得见野分的事情的。

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算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就跟她做朋友吧。别看她这个样子,那孩子在假日约别人出来是相当罕见的”

典子辩解似地说道。

“我对楠濑同学说过我也养着一只看不见的宠物”

在真琴思考之前,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喂,大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啊”

马克慌了,可真琴完全不配合。

“因此我才会被她邀请吧”

“你这是在配合她啊,你明明没必要做到这份上的”

典子苦笑着。



“为什么要说出去啊!你不想过平稳的生活了吗?还好她看起来并不相信,但要是相信了的话……”

马克沉着脸抱怨道,此时步快步跑了回来,跟去的时候一样。看到她的身影真琴就想到了叼着飞碟跑回来的小狗。

“哟,好好地买来了呀”

称赞步的典子就像饲养员一样。

切开后冒着热气的今川烧比想象中的要好吃,让真琴吃了一惊。这大概是因为心境的原因吧?外婆以前也经常买今川烧回来,虽然那个也很好吃,但跟现在吃的比起来就像两种截然不同的食物。

“很好吃呢”

听到真琴的话,步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她们在公园内大致地转了一圈后,步就招呼大家去她家里玩,她的家就在这附近。

步和典子并排走在前面带路,真琴则边想着那之后的事情边跟在后面。

她的心乱如麻,心绪无法平静下来。真琴回想了一下,像这样跟同班同学一起走在外面,还在外面买东西吃什么的,还是她出生之后第一次经历。而且被别招呼到家里玩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自己竟然身处这样的场面中,这让真琴感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无法让自己感觉到实感。

此时,马克小声地对她说道。

“对方带你去家里参观正好啊。这样一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无法逃跑也无处躲藏了”

可是真琴无视掉它的话了。

“我说,马克”

“什么”

“感觉今天很高兴啊”

“嗯?”

“感觉楠濑同学好像是个很好的人呢”

真琴一脸认真地低声说道。

“喂喂,你这是真心话么”

“要是我从小就跟这样的人做邻居的话,我的性格也会变得跟现在不一样吧”

真琴神色奇异地说道,马克则困惑地在真琴身边滴溜溜地绕圈。

步将真琴请进房间中,让她坐到靠垫上。

这房间与真琴那冷清的房间相差甚大。

窗户上挂着花纹素雅的窗帘,床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熊布偶。书柜上有小片地方摆着人偶的玻璃工艺品和用途不明的小物品。除此之外书柜上还放着一些书以及步爱用的笔记本啊文具之类的。这些东西真琴家里也有,不过牌子不一样。

这是当然的吧,不过对于第一次看到别人的私人空间的真琴来说,这一切都很是稀罕。

“这些机器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很多都长得很像啊”

马克似乎很在意摆放在电视旁边的游戏机。

“有很多种游戏机吧。我可是宅哦。小时候连学校都去不了,就老是在家里打游戏”

从客厅端来果汁的步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话有语病吧”

典子马上拿起玻璃杯。

“那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家里。那时候她整天打游戏”

“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呢”

“你在说什么。之前不是才刚请过假么”

“嘛,嘛。比起这事,糖果不够了呀!我看楼下还有一些,我去拿些上来。你们先玩游戏吧!”

步像要蒙混过去似地站起来,再次走出房间

“真拿她没辙,那我们玩游戏吧”

典子打开书柜的玻璃门开始准备起来。从典子熟悉物品摆放位置这点看来,她似乎经常来这个房间。

即便如此,典子在知道关于犬神的事情后,她们两人却还能如此平和地相处,这更让真琴感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步为什么能坦白地说出这样的事情呢?对别人说某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是件非比寻常的事情。真琴只对父母说过这事,那时母亲在说她在老家被称作“持管者”并遭受过分对待,真琴才敢借机将这事也说出来了。

典子为何能跟步普通地来往呢?似乎就连出生在持管者家的母亲都觉得真琴说的东西是迷信,自那之后母亲对真琴的态度就变了。

“大小姐,这个不错呀,我们家里也买一部吧”

电视屏幕上开始放游戏的画面,马克惊异地眨着眼对真琴说道,它似乎相当喜欢游戏机。

“楠濑同学和田端同学从很久之前就结识了吗?”

真琴边接过典子递出的游戏手柄边问道。

“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吧”

“青梅竹马呢”

“不,只是因为她每天都请假,每次我都不得不带资料和配餐的面包来给她,渐渐地我们也就聊起来了而已。我的家就在附近,之后初中和高中我们都同班。真是孽缘啊”

典子边看着游戏画面边回答道。很多个小角色出现在画面之中,似乎从中选择一个就好了。

“她的身体这么弱吗?”

“嗯,虽然不是很清楚得的是什么病,本以为她是发高烧卧床不起,谁知她却时而大叫,时而发脾气乱闹,好像好严重,有时候房间也被弄得乱糟糟”

“这肯定是那个了,那小鬼被犬神附身了。跟我等不同,怨灵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才没用。毕竟是畜生呐”

马克一脸自豪地对真琴说道。

“她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基本上算好了,不过还是会请假”

“原来如此……”

“所以,她学习好像很吃力。一直都在拼命地学,明明不算聪明,但学习却没有落后哦。光是这份努力就很出色了”

不久步就端着一个盘子回到房间里,盘子上的糖果堆积如山,多到差点洒落出来。

“啊,你们在玩这游戏啊。我喜欢粉红色那家伙”

步边看着角色选择画面边说道,然后坐到两人身后。

“呐,在我来之前你们在聊些什么?”

“嗯”典子瞥了步的脸一眼后说道:“我在说你是个笨蛋,所以一直都拼命地学习”

步听到后笑了起来。

“这样么。听我说哦,有贺同学,我真的很困扰呢。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得拼死地去努力才能做到跟常人一样”

“啊,这样啊”

“我似乎记性很差。要是能像游戏那样,提升等级就会变强的话就简单了,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呢。不过,虽说如此,可我还是考进久里女高了,你不觉得很励志吗?典子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嗯,算是吧。啊,这个薯片很好吃”

“真是的,典子酱你什么都能做到,所以是不明白努力的美好的”

步嘟着嘴闹别扭道。

接下来她们就玩游戏聊天,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变暗了。在真琴开始想着该要回去的时候,步向她问道。

“有贺同学,你有讨厌的食物吗?”

“讨厌的食物么”

“嗯,不能吃的东西之类的”

“我想想,味噌,牛肉,生鱼,竹笋听天妇罗,鳗鱼……”

“好,好多啊”

真琴本还以为有什么事,不过似乎是步的家人要留她吃晚饭。步的母亲听说真琴是一个人生活后,就让步告诉真琴,务必要请她吃顿饭再走。

“还是说,你家里做了好吃的等着你?”

真琴犹豫着如何回应时步如此问道。

“没,不是那样……”

家里没有好吃的,就算回去了,也是一如既往地只有杯面和营养补充剂等着她而已,

“那么,就吃了再走吧,我也去帮忙做饭”

“可是…...”

“没事的。要是阿姨下厨的话一定会做出很好吃的饭菜的”

旁边的典子插嘴道。

“真是的,为什么那么擅长料理的母亲会生出这么不中用的女儿呢”

典子惋惜似地叹了口气。

“不必急着回去嘛,大家一起吃饭的话一定会很香的”

步的微笑让真琴无法拒绝,于是只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步的母亲和女儿很像,都是开朗随和的人。

准备的食材照顾到了真琴的极端挑食,不过做出来的菜还是很好吃的。真琴还是第一次在同班同学家里吃饭,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家庭料理了。

在乡下生活的时候,外婆经常做饭给她吃,大概自那之后她就再没吃过家庭料理了吧。因为父母都要工作,所以她晚饭一直都是吃现成的东西。

餐桌上大家气氛热烈地闲聊着,步说着至今在学校发生的各种事情,典子时而修正她所说的,时而添加说明。步的母亲则面带笑容地听着。步的父亲似乎因为工作要很晚才回来,所以不在。

真琴也稍微说了些自己的事情。小时候在深山里和外婆一起住啊,之后和父母一起生活的事情。即便是关于以前的学校,能说的部分她都老实地说了。

虽然马克提醒她说得太多了,不过真琴已经感觉不出有危险了。比起这些,她心中更强烈地渴望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可思议。迄今为止她的心里还未曾涌起过这样的感情。

吃完饭后,步的母亲说要送真琴回到家。虽然真琴心中更倾向于让人送回去也不差,但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心很是凌乱无法冷静下来,就像走在轻飘飘的棉花一样。她想自己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夜路上整理一下心情。

“之后再跟你联络”

步送真琴到玄关后如此说道。

真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才好,她想了一下之后,终于说道。

“谢谢,我今天非常高兴”

步微笑着说道。

“我也是”

一起离开步家的典子站在第一个拐角处,她说自己要往别的方向走。

“这么说起来”

真琴突然想起。

“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我的眼神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典子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那个时候,感觉你的眼神很假……”

说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真琴的眼睛。

“对不起,那好像是我的错觉”

典子耸了耸肩道歉道。

真琴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今天的约会虽然违背了我的本意,但还是有收获的。典子说过步即使到现在也经常请假的吧。她肯定是还没完全驯服那只怨灵。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有利的情报哪”

马克喋喋不休地说道。

它大概被野分刺激到了吧。真琴本以为它会说些关于步和典子的事情,不料它却在痛贬野分一直毫无警戒地睡觉这事。

真琴听着上空的声音,脑子却想着别的事情。

今天真的感觉很高兴,这是毫不夸张的真切的心情。即便是漫步在路上的现在,那份余韵依旧残留在她心中的某处,给她一种温热的感觉。

真是个温馨的家庭吧。而且感觉他们都是温柔的人。

在她们的人际关系中,真琴感觉到一种自己周围很少有过的安全感。即便在与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自己家受村里人排斥的那种凄凉的感觉也总是潜藏于夜晚才会生出的家具阴影,及家里的各个角落之中。

今天确实很快乐,虽然快乐,可真琴也并非感觉不到这份感情中所隐藏的严峻的事实。

——那就是,我跟她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这份快乐的心情并不属于我的世界。

那个包围在她们身边,并邀请自己加入的地方并不属于自己。如果带着对这片温暖空间的留恋之心去回头的话,就会不由得认为迄今为止自己的人生和思考方式都是毫无意义,微不足道的。

从小时候起就被人差别对待,被家人疏远,慈爱的外婆去世,被学校和家赶了出来,一个人来到这不熟悉的街道。——这是多么凄惨的事情啊?

可是,不该是这样想的。真琴无法接受这个价值观。

我有我的快乐。即便是这样的人生,我也能找出很多快乐的,幸福的事情。

姥姥很温柔,而且,父母虽然不理解自己,可我还是很清楚父母在拼命地维系着双方间的关系。一个人发呆时,我时不时会无缘无故地发现自己心中有种幸福的感觉;马克虽然傲慢,但却是很重要的朋友。

只要静下心来,即便不去旅行什么的,光是在待在这里她也能看到平时注意不到的各种风景。

这绝不是毫无价值的。

也许这并非世间所说的快乐,我只是在收集着仅属于我的秘密宝物,就像是在沙粒中发现玻璃碎片并一颗颗地捡起来一样。花很长时间找到之后,好好地珍惜着,爱护着。我一直都坚信那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然而。

“喂,大小姐”

真琴回过神来时,发现马克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眼泪不知不觉间洒落了下来,沾湿了面庞。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马克”

“怎,怎么了?”

“我还是我吧”

“嗯,嗯”

马克疑惑地点了点头。

“正如马克所说,楠濑同学她们和我是互不相容的。今天我总算清楚了”

“……这样么。有那么痛苦么”

“这不是痛苦。我是真的很高兴。不过,我也因此明白到这样是不行的。我也许有点骄傲。也许那只是无聊的自尊……”

话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马克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等着真琴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一直都说无法理解没有理由地憎恨我的人的心情,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本该是我去恨他们的,却反遭他们怨恨,这真是可悲的心情呢”

“大小姐……”

“马克,把楠濑同学喊来吧”

“没问题,不过你打算怎么样?”

“我有事找她”

“可是,你说了不喜欢那家伙的话,就用不着喊她出来了,我去收拾她就行了……”

“没那样的必要。你只要把她喊出来就行了。不要做其他的事。……我就在那边的公园里等着”

“大小姐”

马克不安追上了走向公园的真琴。

“快点去!”

真琴的声音大得吓人,马克迟疑地高高飞了上夜空中,朝着步的家的方向飞去。

真琴走进公园。

游乐设施在明亮的月光下拉出了影子。

真琴走到公园的正中后,突然蹲了下来,放声痛哭起来。

步在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开始复习功课时,在她跟前睡觉的野分突然醒了过来,然后鼻子高高地扬起,一抽一抽地开始嗅着气味。它似乎对窗户那边很在意。

它到底感觉到了些什么呢,步盯着窗户那边,只见一只身体细长的兽穿过玻璃窗和窗帘进来了,那是真琴养的管狐。

马克露出厌恶的表情俯视着步那边。

“跟我走一趟,大小姐在公园等着你”

“有贺同学?有什么事吗?”

即使步发出反问,马克也没做解释,它马上就从窗户飞出了房间,于是步慌忙抓起大衣走出房间。

当步跑出玄关时,马克漂浮在沥青路的上空等着她。确认了步的身影后它便默默地飞在前面带路。

与刚才不同的气氛让步感到疑惑,不过她还是静静地跟在马克后面。

他们所到的地方是附近的一个儿童公园。因为这个公园游乐设施很多,所以白天总是有很多小孩子在里头嬉闹,但像现在这样太阳落山之后这里就十分冷清了。

真琴一个人站在公园的正中。马克簌地飞到了她的肩膀附近,停在她的身边然后回头看着步。

“你好,把你喊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真琴露出淡淡的笑容。

“怎么了?”

“找你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在真琴低声说着的时候,风微微地吹动着她的刘海。此时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脸清晰地显现在了黑暗之中。

可以看到她的双眼微微有点浮肿。

“有贺同学,你的脸……”

步的话刚说出口就被真琴打断了。

“我看来果然是不适合这个学校呢”

真琴语气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打算在最后把班级搞得一团糟后走人”

“嗯,为什么突然……”

跟步一样,马克也对真琴的话微感惊讶,它看了一眼真琴的脸。

“因为我很焦躁,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持管者’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只会让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陷入不幸……”

真琴脸上不带一丝微笑,继续说道。

“只要这只管狐一出动,学校眨眼间就会陷入恐慌。这可不是骗人的哦?之前我让马克这样做了之后就出现这状况了。操纵人的心什么的,对马克来说太过简单了。你也清楚这点的吧。大家在我面前就像泥人偶一样无力。不管让他们怎么乱来,他们所有人都会连真正的原因都无法知晓的吧。……楠濑同学,你是例外”

真琴微微地低下头,她脸被阴影遮盖,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事情就是这样,我只跟你事先打声招呼。在我完事之前,我希望你老实点,行吗?”

“有贺同学,不行的啊。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做的啊……”

步满腹疑惑地说道,听到她的话,真琴掩嘴而笑。

“我要那样做的话又怎么样?虽然我觉得能阻止我的就只有楠濑同学”

真琴像是挑衅似地盯着步的眼睛。

步无法马上做出回答,她很难猜测出真琴的意图。

“你要是不喜欢我所做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我们互相用使魔进行战斗,要是你赢了的话,我就老老实实地什么都不做,然后离开”

听到真琴的话,步考虑了数秒后,

“明白了”

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喜欢争斗,可我不希望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我定一条规则可以吗?”

“规则?”

“嗯,谁说‘投降了’就算谁输”

“……总之,就是说,可以附身到对手身上咯”

马克在旁边低声说道。

“明白。我接受这条件”

“还有一点”

“什么?”

“要是我赢了的话,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还打算赢我么”真琴哼了一声后说道:“无所谓,这样就行了吧”

“谢谢”

步一脸高兴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她要笑?我在刚才的对话里中了她的圈套吗?

在真琴思索的瞬间,步对坐在手掌上的野分悄声地吩咐了几句。

“那么,开始吧”

步单方面地宣告道。然后将手掌上的野分吞了下去。

“嗯!”

真琴发出了吃惊的声音,步在她面前双手着地,变成了四脚爬行的姿势。

步随即抬起头来。

“汪!”

吠了一声。

“那家伙让野分附体在自己身上了”

真琴旁边的马克低声说道,它脸上同样浮现出吃惊的表情。

“汪!汪!”

步吠了两声,四脚爬行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真琴本以为一定会是双方互相放出使魔来战斗的,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她只好惊慌地逃跑,不过两人的距离无法拉开。

“马克!”

“明白”

马克试着附身到跑过来的步的身上,但它在步的身体表面就被弹开了,无法进入她身体里面。

“不行啊。被犬神先一步附身了,那家伙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

马克来到真琴身旁如此说道。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么,投降吧”

“你说什么啊,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真琴边跑着边发出惊呼。

如果就这样跑出公园的话一定会变成骚乱的吧。即使是真琴也不希望因这种情况而引人注目。

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好在公园里来回地逃着。她在体力耗尽时,迫不得已地爬上滑梯,对方也随之跟来了。

步似乎连大脑都被犬神控制了,陡峭的阶梯让她犹豫了,她开始在滑梯周围滴溜溜地打转。

“那孩子,为什么用那种跑步方式都能跑得这么快?”

真琴边调整着呼吸边焦急地问道。

“附身灵物暴走的话,可以使出超乎寻常的力气啊”

“那么,我让马克附身的话就能跟她抗衡咯?”

“不行的。不管我是善是恶,都已经被大小姐你驯服了,所以我是无法让大小姐使出超出平常的力气的”

“你真是没用啊”

“我倒是希望你说我是头脑派。原本就是大小姐你提出这莫名其妙的干架的……”

马克话音刚落,野分终于下定决心爬上了阶梯。

“呀!”

滑梯是给小孩子玩的,上面的小平台实在无法容纳两个人同时立足。步一跳上平台,她们俩就失去了平衡,互相推挤着跌倒在沙地上。

“没,没事吧?”

马克靠近过来问道。真琴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对此做出回答。

步身体虽然很轻,但被野分附体后的她臂力却比男性还要大。真琴连摆动一下身子都做不到。

化作猛兽的步把脸逼近真琴。再这样下去喉咙被咬破的话,就没救了。

真琴绝望地闭上眼,不过她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柔软的东西碰触着她的脸颊。

“嗯?”

真琴睁开眼,只见步浮现出天真的笑容舔着她的脸。

“等,等一下!你在做什么!住手!”

“呜呜”

虽然真琴想把步推开,可步就像跟主人戏耍的小狗一样缠着她。

在此期间,真琴的脸啊脖子都被的口水毫不留情地沾湿了。

“这,这是……”

马克只能在周围狼狈地打转,它也无计可施了。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真琴拼命地大喊。

“汪!”



步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而将真琴的行为误以为是逗她玩,顿时欢闹了起来。

“够了!”

步臂力虽大,可身体还是很轻的。真琴好不容易才将她推开,但对方的动作十分迅速。

她没有给真琴站起来的机会,这次她像狗经常做的那样,将头探进裙子里。

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了。

“啊!不,不要!不要舔那里啊!马克。快想办法!”

“没,没办法,不行啊,我也束手无策啊”

马克沉着脸,表情困扰地回答道。

“真没用!啊啊,够了!知道了!我投降!我输了!我投降了,快停下!”

真琴一喊,步的动作就一下子停住了。

“哦呵呵”

刚听到到裙子里传出带着笑意的声音,步就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真琴的脸上,微微一笑。

“好了,是我赢了呢”

步低声说道。

“感觉,嘴里有砂子在刷拉刷拉地作响”

步苦着脸说道。

真琴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她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裙子依旧上翻着。

这时,另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请问—”

典子一脸抱歉地走了出来。她接到电话说步突然冲出了家门,于是就来到街上找人。

“在你们忙着亲近的时候打扰你们真是很不好意思,可是你的家人很担心的说……”

听了典子的话后,真琴不禁想象,自己和步刚才的举动在旁观者眼里看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呢,她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3-29 19:15 编辑


第二话 管狐
尾声

“呐,真琴,你跟那小姑娘干架是真的打算赢她才去挑衅的吧?”

上学途中,马克从药丸盒中问道。

“这是当然的啊。你想说些什么?”

真琴小声地回问道。

“再怎么不理智,这都不像大小姐你的作风啊。太过草率了,在我看来就像是为了故意输掉而…..”

“无聊,不要再想了”

真琴不想再听它说话,于是就将马克所在的药丸盒塞到外套里面去。

那天决斗结束之后真琴她们将事情对典子全盘托出,解开了误会。那时连马克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典子并未特别惊讶,只是在奇怪的地方感叹了一句“真是遇上了两个怪人啊”。

在那之后,真琴遵照之前的约定,听从步的命令。步表情非常认真地说道。

“那么,拜托了!希望你不要退学。要是发生让你讨厌成这样的事情的话,我也会来帮你解决的”

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想走。

真琴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却无法说出口,而是回答说。

“不,没事的。我已经没那么讨厌了”

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真琴已经完全不去想那种事情了。其证据就是,星期一的今天,她走向学校时的步伐已经没有那么沉重了。

她们果然带给我新的期盼了吗?

走进教室坐到自己座位上后,真琴仍在思考着这事情。

班里一如既往地被喧嚣所包围。典子已经来到教室了,她趴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也许是在睡觉吧。

步还没到学校,真琴对和她见面感到忧虑不安。那天晚上败得那么羞耻,作为败者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步。

在她踌躇万分地想思考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让她在意的对话。坐在旁边的学生悄悄地互相交谈着,她们的话里好像出现了在饭堂把味噌怎么样,由佳怎么样之类的让真琴在意的单词。

这么说起来,前天威胁真琴的那个少女——由佳也已经到教室了。她弓着背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上。

她一直都形单只影,但真琴感觉今天她的背影尤为暗淡。她的座位跟周围的座位看起来比以往要隔得更远,这是错觉吧?

“那个……”

有些担心的真琴离开座位去跟她打招呼,可是由佳露出了明显的怯意,不敢跟她说话。

回到座位上的真琴怀疑了起来。记得上周五她虽是把由佳赶走了,可并未让马克对她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事绝对有古怪。

她打开药丸盒的盖子,质问马克。于是马克就一五一十地坦白了它用由佳的身体去吃味噌的事情。

“不过,占这点小便宜没问题吧”

马克辩解道,但真琴却没理会它。

让由佳在人前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使得她陷入到在班上被人背地里议论的境地,这并非真琴的本意。

按真琴的性格,是不会对威胁她的由佳抱有同情的,不过自己给由佳带来了非己所愿的羞辱,她感觉自己该负责任。她必须要保持平衡。

真琴放出马克,它附身到饭堂职员身上走了回来。他按照真琴的命令,端来了一碗味噌,与他上周吃掉的味噌的量一样。

“你吃了这么多?”

真琴吃惊地问道。

“因为好久没吃味噌了嘛”

马克借职员的嘴回答道。

真琴端着大碗,站到了教室正面的讲台上。这副奇怪的画面让同学们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高木同学”

真琴朗声喊出了由佳的名字,由佳怯生生地抬起头。

真琴确认她看向这边后,就将脸买埋到碗里去,吃起味噌来,与马克之前吃味噌的方式一样。

真琴讨厌味噌。小时候住的地方特产味噌,所以有很多食物都带有味噌的味道,但她是绝对不会去碰那些食物的。而且,就算再怎么喜欢,要吃下这么多如此之咸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的吧。

真琴几次都差点吐出来了,但还是忍着吃完了。她把空了的大碗亮给由佳看完后就跑出了教室。

“真是荒唐呐。就连对方都不明所以地愣住了”

跑到厕所的真琴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后洗了个脸。马克愕然似地说道,此时它已经将职员解放,回到真琴身边了。

“确实如此呢。不过,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嘛”

真琴洗完脸,边用手帕擦着脸边回答道。

“放着不管不就好了。又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可不行哦。我一定要遵守自己的原则”

“我明白你的心情……算了,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马克难得地道歉了,真琴微微笑了笑。

她回到教室时,班上众人的视线都迎了过来。

果然,刚才那有点奇怪的举动做过头了么?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真琴不想表现一副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挺直了腰板,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目光,悠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于是,坐在旁边的同学开始向真琴搭讪,总感觉她的语气异样地兴奋。

“你是想救那个被人议论的孩子才这样做的吧?我本来以为有贺同学你是高傲的人,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好人啊”

因为这与事实完全不同,所以真琴的心情很是复杂。

让人产生了这样的误会,自己这样做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吗?

想到这,真琴看向由佳那边,只见她也回头看向这边,两人视线相碰后,她向真琴低头致意。

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她本人也有点感觉到了吧?

这样的话,就行了吧。

真琴叹息一声,耸了耸肩。

不久,步来到教室了。她看到真琴后,

“早!”

精神满满地打招呼道。

对此真琴也

“早上好”

平静地回到道。



第二话《管狐》完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4-25 16:02 编辑



第三话 返魂



十二月岁末将至,城市迎来了隆冬。

铅云阴沉密布,低得如同悬挂在久里宫女子高中高耸的校舍上一样。

一个身穿墨色僧衣披着袈裟的高个男子站在学校门前。

男子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可他脸上长着的胡渣,和尚头上留着胡渣一样长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

男子对比了一下手中笔记和钉在校门的名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将笔记收入怀中,正要走进校门时,从背后传来搭讪的声音。

“和尚”

和尚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小学生似的男孩抬头看着自己。男孩上身穿着厚实的防寒夹克,可下半身却只穿着一条短裤,暴露于寒风中的膝盖看起来很冷。

“和尚,你来学校有什么事吗?”

“有工作”

和尚不耐烦地回答道。

“哦呵,真的么。最近的心理变态从事的职业可是五花八门呢,就连警察,邮递员都无法相信。况且,这里是女子高中哦?你知道吗?”

“真是个早熟的小鬼啊”

和尚露出不悦的表情。

“你才是,怎么不在学校,今天可是工作日啊”

“现在是寒假呀,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晃荡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啊,被坏人拐走都还不知道咧”

“没事的,我才不会那么蠢呢”

少年嘻嘻地笑了起来。

“和尚你来这学校有啥工作?要在学校举行葬礼?”

“我的工作可不是主持葬礼”

“那是什么?”

“你这缠人的小鬼”

“不要叫我小鬼,啊,你要进去啊!妈妈说无法解释自己行为的人就是坏人”

“喂,不要那么大声,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孩子。再那么吵的话,我就让鬼怪出来”

“鬼怪什么的才不存在呢”

“存在的”

和尚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了。

“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他低声威胁道。

“骗,骗人。这是不可能的”

少年虽然嘴上强硬,可脸上已经浮现出动摇的神色后退了一步。

“这是可以做到的,幽灵可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这样的坏孩子说的哦,你想听一下幽灵说什么吗?”

“不,不要!骗子!”

少年大声喊道,马上就转过身去跑开了。

“喂,跑那么慌张会摔倒的哦!”

和尚喊完,轻声地笑了笑,然后总算能举步走进学校了。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4-25 16:05 编辑





第三话 返魂


步的闹钟的小锤子在两个闹铃之间摆动着发出铃声。

这个闹钟每到早晨六点都会在房间里喧闹地鸣响。

闹铃声很大,可喜欢赖床的步还是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睁眼。虽然她还有更吵闹的闹钟,但那会引起家人的不满,所以就没用。

步只将手伸出被窝,灵活地按下了闹钟背后的闹铃开关。

接着那只手一阵摸索后,抓起枕边的遥控器,打开暖气,再将手缩回被窝里。

怕冷的步在冬天喜欢蜷缩在被窝里睡觉。她不喜欢被子增加后重重地压在身上,可如果用电热毯的话又会出汗,要是开着暖气睡的话睡喉咙又会渴。结果,步只好穿着厚睡衣加两双袜子,重装入睡。

早上步也要等暖气将房间变暖后才肯从被窝里钻出来。

在等房间变暖的这段时间里,为了不让自己睡回笼觉,她会想些事情,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夜。每年步都会招呼典子到家里来,开一个小小的派对,不过今年的方式与以往不同。

她们决定要三人一起在独居的真琴的公寓里吃饭。她们连圣诞节的礼物都已经买好了。步从不多的零用钱里省出费用来买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但选的东西都是自己觉得最合适真琴和典子的。她们会很高兴地收下的吧?

想着想着,房间的空气就暖和起来了,明媚的阳光从被窝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收到阳光的信号后,步探出脸来,一看黎明已经过去了。刚升起的太阳穿过蕾丝窗帘照射进来让人一阵目眩。

步在床上正坐起来,向着朝阳双手合十,这也是她不知何时起养成的习惯。

也许是从自己能稳定地上学的时候开始的吧。那么,也就是初中的时候咯?

近来,自己一直都幸福地度过每一天,这应该感谢谁才好呢?

——典子酱吗?还是说爸爸和妈妈呢。最近和真琴同学关系变得亲密也很让人高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境况相同的人。

现在每天都能迎来平和的早起,自己小时候时根本无法想象这样幸福的日子会降临。

从懂事之前起,自己的身体就一直很差,总是卧床不起。有时偶尔去一趟学校,可马上就被野分附体,做出狗一样的行为,四脚着地来回跑动,缠着别人戏耍,发出犬吠声露出牙齿,让大家感到恐惧,就连幼儿园和小学老师都疏远自己。

谁都不跟我说话,只有在自己离开座位走动时,才会听到四处都响起悄悄议论的声音,露骨地嘲笑自己“小狗,小狗”。

因为老是休息,所以学习也跟不上,体育也不如大家,自己也常因此而被大家戏弄。

在那段时间里,就算身体好转了自己也不肯去学校,而选择待在家里打游戏。

不知道那时父母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什么都没问,一直都对我很温和。可是,我能想象得出,自己很让父母操心吧。

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今后也将一直如此。那时我想着自己必须得找个没人注意,空无一人的地方躲起来度过一生的。

母亲和外婆都曾被犬神附身过,可只有自己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病症,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天生脆弱吧。

同时我也觉得很对不起生下自己的父母。

“让你们生下我这么一个失败品真的很抱歉”

有一次,乱闹之后我对他们如此道歉道。

于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露出痛苦表情的母亲哭了起来,让我被沉重的罪恶感拘束着。

我总是给父母添麻烦。

自己无法像别的孩子那样有所作为,甚至连做一个不碍事的好孩子都做不到。野分一进入我的身体,我就会无奈地变得无法自控。

虽然每天都想着要寻死,可我也知道自己无法寻死,死是一件恐怖得不得了的事情。自己要是能变成透明人那样,像空气一样谁都注意不到就最好了。

在不玩游戏的时候自己就老喜欢这样胡思乱想。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会这样想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比起那时要结实很多,而且身边还有典子在,真琴也似乎跟我亲近起来了。自己现在也能上学了,成绩也不会落后,学习也能做得不错。这一切在以前看来是不敢置信的。

——神明啊,我会拼命地去做好事的,所以请务必让这幸福延续下去,哪怕一天也好。

步向着朝日祷告完后,抬起了头。

她走出房间后,跟坐在饭桌旁的家人互相打过招呼。

“怎么了,今年不在家里搞派对了吗”

父亲向步询问起了今天的计划。

“我还期待着和好久没见的典子酱再会呢”

父亲叹息一声,虽然他已经上了年纪,可说话语气却毫无威严。

他平日总是因工作很晚才回家,甚至无法和家人一起吃饭,每年也就只有这天能早点完成工作与家人共进晚餐。

父亲外表看上去很冷淡,但他其实是个很在意与家人共聚的人。因此,以前步还曾遵照他的提议,将典子的弟弟及她的父母都邀请过来,共进丰盛的晚餐。

“今年你们夫妻俩好好地过个二人世界也不错啊。一定会很快乐的”

“我也很想见典子酱啊”

父亲故意皱起眉头说道。

“妈妈,这家伙竟然说出这种话?”

听到步的告状,在厨房里装着父亲的便当的母亲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准备妥当后步就出门了,已经要快迟到了。明明一年里每天都做这同样的事情,可总觉得到了冬天就会迟到。夏天则反而完成得很迅速,甚至还有时间剩下。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思索了一下,马上就注意到这是太阳的错。在房间还没亮的时候,自己虽然醒了。可就是提不起劲,要直到太阳升起才肯从被窝里钻出来。因此到了日出时间较晚的季节,自己出门就必然会较晚。

幸好学校就在附近,要是家住得远的话冬天就会经常迟到的吧。以后自己要是去公司上班的话,或许也得租借离公司较近的公寓才行。

或许早晨的习惯会改变,或许要自己一个人生活。——话说,会有肯雇佣我的公司吗?这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我还是会对自己一个人生活担心到不得了。在此之前必须得再提高一下成绩才行啊。

想着想着就变成胡思乱想了,于是步就此打住,然后用力踩着自行车踏板,冰冷的风马上就迎面扑来。松垮地卷着的围巾连嘴巴都裹住了。

天空阴沉沉的,今天大概会下雨吧?要是能过一个白色圣诞就最好了,可这片地区十二月极少会下雪。

这天是公布期末考试的答案,所以午休之前就放学了。

步邀上典子和真琴向饭堂走去。

学生饭堂今天也正常营业。饭堂里人没平时多,不过还是有些在下午有练习的体育部学生在这里用餐。

步平时都带便当来上学的,若非碰上这种日子,她是没机会踏足饭堂的。而刚转校没多久的真琴也露出了一副稀罕的表情。

讨厌人多的典子平时也应该不怎么去饭堂用餐的,可不知为何,她却对饭堂的菜单很熟悉,告诉两人饭堂有些什么菜。

“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家里没人做饭的时候,我偶尔会吃了再回家的。在饭堂吃比在外面吃便宜得多,很划算”

典子的父母都在上班,有时两个人会同时很晚下班。步也知道这情况,但却不知道典子还会一个人寂寞地在学校里吃完晚饭再回家。

“你要是跟我说一声的话,我们就一起吃晚饭,我还能给你做晚饭啊!”

“就是因为不想这样我才不说的”

典子毫不客气地回答道,然后开始将钱投进食券贩卖机。

“你做事一直都这个样子。不过,我行我素正是典子酱的一贯作风。明明没必那么勉强的”

听到步的嘀咕,典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三人拿了饭菜后就坐到饭堂边上的座位去。步点的是咖喱饭,典子点的是汉堡,真琴点的则是素汤荞麦面。

“你吃就这些够了吗?”

步向真琴问道。

“我很挑食的”

真琴自然地笑了笑,胸前的银色药丸盒跟着晃动了起来。今天马克似乎在睡觉。

“不过,你们真的打算在我家办圣诞派对吗?”

步和典子正在讨论测着验成绩的时候,真琴突然问道。

“我们不请自来果然给你添麻烦了么?”

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

真琴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是无所谓的,可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哦?”

“不必那么在意,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的话,就老实说出来吧”

“没事的。因为我并不讨厌楠濑同学”

真琴一脸认真地说道,步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羞涩地挠了挠头。

“话说,你们知道游泳池的工程吗?”

吃完饭后,典子跟她们聊了起来。

“施工的人一直在砍伐后面的树林,还有挖土,吵得烦人,不过最近那里安静的很吧,据说是出了事故导致施工停止了”

“事故?”

步回问了一句。

“嗯,树林里不是有一座古老的小庙么。谣言说,施工时工人将那座小庙搬走之后,工地就发生了各种怪事。据说既有机器失控,施工人员也接连发生不幸的事情”

“诶,这样啊”

“这算什么回答啊,难得跟你说话,你却给了这么个敷衍的回答”

典子叹了口气。

“这样么?不过,那事是真的吗”

“不清楚,你不是对灵异事件很熟悉的吗?”

“我不熟悉啊。我又没灵感。虽然以前见过这个小庙,但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当然,这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也许真的有些什么……”

“真是靠不住啊”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我除了我家的野分外,对其他的灵异东西全都不熟悉啊。也许妈妈或者去世了的外婆会知道些什么法术之类的”

“楠濑同学的母亲和外婆很熟悉这样的东西?”

真琴在旁边插嘴道。

“嗯,祖辈们教授了她们不少知识,而且她们的少女时代也是和野分一起度过的,据说在那时也学习了不少知识。妈妈说现代的孩子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为好,所以都没怎么教我……”

“这样啊”

“有贺同学你呢?对这些熟悉吗?”

“我也不太熟悉……。我也同样,除自己身上发生的现象之外,对其他的灵异事情一概不知”

“这样啊。算了,世上也没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正式记载,也许这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知晓”

典子露出费解的表情说道,

“不过,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犬神,幽灵,外星人之类的……”

“我觉得是像足球和游泳那样的区别”

步反驳道。

“真是个不明所以的举例”

“不过,发生这样的骚动,工程会怎么样呢?游泳池做不成了吗?”

“我想想,总之,今天好像有个驱邪的人到学校来了”

“驱邪,么?”

真琴对这话做出了回应。

“嗯,我看到了一个和尚在学校里走动。有贺同学对驱邪有兴趣吗?”

“没兴趣,以前因为管狐的原因,父母带我去了各种地方,所以对这个有点在意而已。不过,那些人几乎都是神棍。因为,虽然去见了很多人,可我至今仍被妖怪缠身”

说完,真琴微微一笑。

“哦呵,你之前的人生也活得相当不容易啊”

典子露出一副无法言喻的表情,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水。

出了校门,三人商量好了之后汇合的地点后就暂时先解散了。

虽然步和典子的家都很近,而且还在同一方向上,不过步是骑自行车回家,而典子是坐巴士,于是两人就此别过。而真琴则是步行回家。

步和典子经常都是单独行动,这一出乎意料的事实让真琴感觉很不可思议。

看那样子,步并非整天粘在典子身边。真琴偶尔也会看到她一个人吃午饭。而且不知为何她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快乐的样子。对于步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洋溢着欢乐的吧?虽然跟她认识一个月了,可真琴依旧看不透步。

不过,这样的步给人一种很悠闲的感觉,这也许是自己没对她感到厌恶的原因吧。

——不管怎么样,这还是真琴第一次参加圣诞派对。

她并非不喜欢,只是未曾想象过而已。

乡下的外婆没有过圣诞的习惯,父母跟她也没亲密到能一起毫无隔阂地举行圣诞派对。

虽然自己曾在外国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过圣诞派对的情景,不过实际参与的感觉会是怎么样的呢?

不仅是圣诞节,就连生日会,在乡下时村民自己举办的儿童游戏大会之类的她都没受到过邀请。女儿节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去朋友家参观陈列人偶的架子,可真琴只能和外婆两人一起寂寞地观看。

再说,原本她就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和其他人聚在一起庆祝圣诞节。

真琴昨晚跟睡了一整天的马克谈过,可马克对此只是付之一笑,没有给出什么正经的回答。

马克似在嘲弄她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懂吗,不过马克自己也应该是不清楚的。它也没机会被人邀请去圣诞派对或是生日会。马克就算不知道也要理所当然似地撒谎,所以,它是信不过的。

真琴叹了口气后想道。

想象一下,肯定是那样的吧。大家是因为快乐的事情才这样聚在一起的。因此,才会想该要做些什么庆祝一下。

虽说如此,不过正因这样,这对真琴来说才是个困难的问题。左思右想地想太多了,最后在真琴感觉累了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落了东西在学校。

似乎是曾落在以前学校的东西,之前的学校还特意让人送到久里女高来。虽然他们直接联络真琴之后再邮寄到她家里去应该会更省力,不过他们或许已经不想再和真琴扯上关系了。

总之,今天是准备去老师办公室取那东西的,不过完全忘记了。

真琴快步地按原路返回,走进教学楼里。班主任吉行还留在学校里,真琴一说起这事,他就立马将东西交到她手上了。

在收到东西之前真琴还不知道忘拿的东西是什么。那东西用布包着,一解开就看到里面放着上美术课时画的静物油画。

真琴甚至都忘了自己还画过这样的东西。他们如果不特意送回来,而是帮她随便处理掉就最好了,不过那边的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吧。

这画的大小也是个问题,真琴并不是没手去拿,只是太难拿了,很麻烦。要是把画夹在腋窝下,另一只手还要拿书包,所以她的双手都会被占用掉。

要是两只手都没空了,真琴心里会变得不安的,这大概是生活习惯使然吧。因为万一发生状况时她就无法将马克放出来了。

这种时候,她都会先把马克召唤出来之后再拿行李的。此时她也正要这样做,不过手却中途停下了。

如此神经过敏地度日就像个傻瓜一样。现在的生活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还会被什么东西袭击?这里又没有荒野的恶汉。

真琴在心中如此嘀咕道,然后抓起书包走了起来。

出了玄关后,真琴正要向校门走去,但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教学楼背面走去了。那地方原本是准备建设游泳池的。

她想起典子说有个驱邪的和尚来了。

就连自己都感觉自己好奇心很旺盛,不过她还是好奇得无法压抑。和尚的事固然很让她在意,不过施工方将小庙弄倒后开始出现作祟的事情也同样让她在意。

自身的经历导致真琴对于灵异的东西的接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虽说如此,但她对这些事情也并非全信,也并非抱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只是,真琴自己也察觉到,相对于一般灵异的事件,自己对关系到带着灵异的人的事情兴趣更为浓烈。

大部分的异能人士都如她在饭堂对典子所说的那样,只是所谓的谋生手段的一种而已,不过也许这里面也有货真价实的,世上并非只有自己才带有灵异的东西,和步的相遇就是很好的证明。

如果是有真本事的话,她想知道那个人能看到怎么样的东西。

施工现场在教学楼的背面。据说那里从前是一片树林。

树林中央有几张长椅,听说有些学生会在那里吃午饭。真琴来到这学校的时候,施工已经开始了,所以她并不知晓那时的情况。

施工地点现在被印有建设公司名字的白色防尘薄布围了起来。

施工似乎正如谣言所说的那样停止了,工地上没有半点声音。

真琴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就将脸凑近到白色防尘薄布的缝隙,窥视里面的情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巨大的挖掘机。那机器保持着作业的姿势停了下来。

一颗被人从地上连根拔起的树倒在挖掘机旁边。也许是挖掘机将它挖出来的吧。

然后对面则撑起了一顶蓝钢皮帐篷,倒了的小庙大概就安置在那里面的吧。

从这里看不到传言中的那个和尚的身影,就连人的动静都完全没有,人都去其他地方了吧,这样的话,自己就进里面去看一下小庙的情况吧?

在真琴如此想到的时候,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冲真琴喊道。

“你在干什么,不能往里面看”

真琴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黑僧衣和袈裟的男人毫无仪态地双手揣在怀里看着这边。

他就是典子所说的那个和尚了吧。本来真琴还打算悄悄看一下他的样子的,没想到却先被对方发现了。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工地的谣言有点兴趣……”

真琴满不在乎地微笑着道歉道。

“哦?”

和尚皱起了眉头。

“你难道是三年前……”

他刚一开口,真琴也记起来了。

她边在柔软的泥地上向后退去,边放下油画,将手放到药丸盒上。油画跌落到泥地上,缓缓地倒下。在油画倒下的时候,管狐马克也从盒子里飞出来了。

马克拖着修长的身躯漂浮在了空中,它也察觉到了紧迫的气氛了,默不作声地待在真琴的身旁。

“记得你是被管狐附身的少女吧”

和尚笑着说道,还用大拇指擦着自己的胡渣。

这个表情确实很眼熟,真琴之前曾和他见过。那是三年前父母带着她去见的众多灵能者中的一个,那时候真琴造访过他的办公室。

那时候他并没有穿着这样的僧衣,所以真琴刚才没能马上认出他来。

当时他穿着高档的西装,头发也烫成流行的发型。脸上也没长出胡渣,浑身上下收拾整齐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洁癖。

可是,他嘴角泛起的微笑与那时一模一样。

“听说来了一位驱邪的人,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是御门智德先生……吧?”

听到真琴平静的腔调,对方耸了耸肩。

“我现在不用那个名字了,现在用寺院给我起的戒名,智心”

“出家了么。这也许也不错呢”

真琴说完,微笑了起来。

“因为你好像杀人了”

世上记得御门智德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少吧。

距今大约三年前,语气温和,外表英俊,同时又是灵能者的御门智德在群众中博得了很高的人气,还经常在媒体露面。



但他更进一步广为人知却是因为一个案件。

在御门的事务所中发现了和他同居的女性被残杀的尸体。与此同时他也行踪不明,于是他就被认定为杀人凶手,遭到警察的通缉。

真琴和他见面正好就在那件事件发生之前,真琴曾在那后来成了杀人现场的办公室里和他见过一次,并约好下一次做诊疗,但还没等到预定之日的到来,那个案件就发生了。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逃脱通缉才乔装打扮,然后继续从事灵能者的工作来谋生咯”

“事情并非如此”

御门苦笑着挠了挠头。

“不管怎样,你观察得很仔细啊,明明我很少用这身打扮露面的。你的记忆力不错嘛”

“小菜一碟”

真琴不敢放松戒备地回答道。

“那时候你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我还记得很清楚。这么说起来,那之后你被管狐附身的事怎么样了?这曾是我接手的工作,所以有点在意”

御门故作糊涂地问道,他看都没看盘旋在空中发出威吓的马克。他看不到马克的身影。

三年前也是这样。不过时真琴还无法确定除自己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见马克,但和步相遇后的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是个神棍。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去骗人的,但肯定是类似戏法那样的手段。

听到他问及自己的事情,真琴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马上又回复到平日的微笑。

“托你的福,没任何改变。先不说这个,既然发现你了,我也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能请你老老实实地去自首吗?”

“不,没有那样的必要。因为我是无罪的,本来那个案件就是一件冤案”

御门耸了耸肩。

“要是你不肯自己去警察局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马克”

“等好久了”

“把这个人带到警察局去”

“明白”

轻轻地回了句后,马克就翻身绕到御门身后,从他的后背进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可是,马克立马就从他的腹部穿了出来。

“啊咧?”

马克再试了一遍,可同样是从另一边穿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啊?”

真琴责备道。

“不,这家伙有点奇怪,我没办法附身啊”

“为什么?”

“完全不清楚。……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碰到,大小姐赶紧逃吧。这家伙非同一般啊!”

马克露出不安的表情回答道。

“真让人头疼呢……”

真琴双眉紧锁,轻轻地低下了头。

“现在不是冷静思考的时候吧,喂,马上逃啊!”

马克的表情很认真。

真琴还是第一次看到马克如此慌张,这反而更让真琴感到吃惊。

“哼,你刚才似乎对我做了些什么啊”

站在真琴眼前的御门平静地嘀咕道。

“看这情况,你还没摆脱管狐的附身啊,而且,依旧把这个用来蛊惑人么。你的父母也会很担心的吧,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御门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管狐无法附到你身上?你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吧。明明不管怎么看,你都只是个可疑的神棍驱魔师……”

“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该给你点教训了”

御门苦笑了一下,将手伸进袖子里找了起来。

“我自小就是这种体质,那些灵异的东西都无法附体到我身上”

说完,他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细长圆筒。

“喂,大小姐!情况很不妙啊,赶紧逃吧!”

真琴无视掉马克的大声呼喊继续说道。

“体质……”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偶尔也会有些家伙对催眠和药物免疫的吧?我跟他们是一样的。我就是这其中特别的迟钝症。所以我还没被你那样的把戏蛊惑过”

“你说这是把戏么”

“这话很难听吧?不过,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说完他笑了笑。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工作是祖辈代代相传的家业来的,因此我也是有尊严的。被你说是神棍,我可不能不吭声”

御门将拿出的东西的盖子打开,能看到里面有一束线香。

他边说着边抽出其中一根,马上又将木筒塞回袖子里,这次他取出了一个打火机,然后把线香的一头点着。

附近顿时冒出一股真琴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我确实不善于驱除附身的东西,在这点上,也不是不能说我是个神棍。不过,绝大部分附体的东西就算是神棍也能将其驱除。——不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你打算做什么?”

真琴依旧无动于衷。

“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本领”

御门把打火机收好,接着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张白纸,似乎是模仿人的形状切出来的,上面用毛笔写着字。

“喂,大小姐,我都说了危险!快逃!”

看到这东西后马克就慌乱了,可真琴的视线像是被御门的动作吸进去了一样,无法自拔。

“这东西被称作返魂香”

御门说话的语气变得十分庄严,与刚才带着笑意的声音截然不同。

“返魂香?”

“是的。接下来我要施展的法术就叫‘返魂之术’”

御门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真琴的眼睛,

“看着吧。你想再次见到的人会出现在这烟里。……那是你想见也无法再次见到的人……”

等从线香里冒出的烟笼罩着人形剪纸后,御门松开了手。

真琴顿时屏住了呼吸,剪纸没有掉落,而是留在了原处,继续被烟熏着。

“……让你跟死者相见吧”

御门一低声说完,剪纸就立马发出像镁条燃烧时一样的闪光。

真琴不由得闭上了眼,然后再缓缓地睁开眼。

只见刚才还浮在烟雾中的剪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摇摇晃晃人影像海市蜃楼般配合着烟的飘动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佝偻着腰,身穿和服的老婆婆。她一看到真琴的脸,就颤颤巍巍地说了起来。

“这样啊,好,好久不见”

这是让人还念的土话。

真琴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的表情表露出了强烈的感情,双肩簌簌地发抖着,不知是震惊还是困惑。

她睁大了眼看着对方,声音颤抖地低声喊道。

“姥姥……”

当真琴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双手撑在地上,双眼正盯着两手间的泥地。

她听到微微抽动的声音,还想着那是什么声音,却发现原来这是从自己喉咙深处发出的哽咽声。

脸颊被沾湿了,一片冰凉。

似乎自己哭得很厉害。

“喂!你这家伙,对大小姐做了些什么!回答我!要是做了些不好的事的话,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哦”

听到怒喝声,真琴抬起头来,只见漂浮在空中的马克眼睛向上吊起,露出牙齿,盯着御门。以前从未见过它露出这样的表情。

——刚才的马克看起来不像马克。

一想到这,真琴就感觉到一阵奇异的寂寞。

“没事吧?”

御门似乎真的看不见马克的身影,苦笑着蹲下来,眼睛与真琴水平对视。

他手上已经没有香了。我到底失控了多长时间呢?

居然不可思议地没感觉恶心,真是可疑。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那真的是外婆的幽灵吗?

“你真是意外地老实呢”

御门苦笑着递了一张手绢过去。

老实?这是什么意思?

真琴没有接受御门递出的手帕,而是带着疑惑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边擦着脸边站起来。

御门再次苦笑一下收起手帕站了起来。

“算了,这样就能让你明白到我不是神棍了吧”

他爽朗地笑了笑。

“那么,快点走吧。要是被人看到我跟一个满脸泪痕的年轻女孩子在一起的话会引起严重问题”

“等一下!”

真琴喊住正要离去的御门,但却没再说什么。似乎要是再开口说话的话,她就会再次哭出来。

“要是还有事的话以后再说吧,我还打算在这个学校逗留几天的。我不会逃跑也不会躲起来”

御门说完就转过身,

“那么,再见”

他背对着真琴挥了挥手,悠然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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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返魂


“辛苦你了,请喝茶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御门恭敬不如从命,喝了一口茶。在寒风中走了一整天,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冷。温暖的液体渗入到喉咙深处,就顿时感觉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可是。事情变得严重了啊”

已近年迈的校长摇着头叹息一声,他那满头的白发都用定型剂仔细地抹过。

校长室里十分暖和,御门和校长面对面地坐在客用茶几边上。

很快御门就隐隐地开始出汗了,于是他将放在衣服下面的一次性怀炉拿了出来,摆在矮茶几上。

“一时疏忽,没带好用的防寒道具来”

御门解释似地笑着说道。

“我会暂时先回去一趟,但不要让任何人走进现场”

“明白了。我会交代住在学校的勤务员在现场频繁巡逻的”

“这样就帮大忙了。处于各种考虑,还是先让现场保持原状吧。我的行李也放在这里,到了晚上我会再来一趟”

“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催你,不过要是再这样下去,就会产生出奇怪的谣言的”

心地善良的校长露出担忧的表情问道。

“明白,这学校的学生全都是年轻女孩子,你也有各种苦衷的吧、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尽早处理完的。那东西本身今晚就能收拾好,不过事情并非到此就结束的吧。现在出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全部的东西,我还有必要再调查一下”

“嗯嗯,是啊。那还是请你好好地调查一下为好。要是再演变成这样的事态的话就麻烦了呢。……不过,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少学校都有游泳池了,我也不能做那些与时代发展背道而驰的事情”

校长一脸认真地叹了口气。

“不,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御门苦笑着说道。

“先不说这个,那片树林似乎相当古老啊,学校建成之前就有的了吧?”

“正是如此”

校长点了点头说道:“这学校是在十五年前建成的,我也不清楚当初的事情,发生了这次的事之后才去调查了一下,据说这里在很久之前是一片镇守森林,所以一直没有着手兴建学校”

“啊哈,我就想应该是这样的吧。不过,老是有人在这种地方建学校吧?”

“之前也没人告诉过我这个,是事后住在附近的人跟我说的。据说一开始建校的人是打算将所有树木都砍伐掉的,但听说这里是镇守森林,那就不能这么干了,当时学校的负责人几经苦恼之后,无奈之下唯有改变原来的规划,只留下小庙和森林的中心部分,于是学校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从刚到这里赴任时起,就一直觉得学校的规划很奇怪,但万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原来如此,记得那时候是泡沫经济崩溃之后吧。房地产公司都卖不出地,被逼进绝路了吧”

“不,不管怎样,虽然我不知道这事,不过这也是我考虑不周。真是的,这是遭受报应了吧”

“没必要这么害怕。庙宇被破坏和移动事情经常发生,而且引起问题的原因还不明,不过应该不一般”

“这样么?”

“是的,以我现在的这个身份说这种话会也许遭点报应,问题大概跟小庙没关系的吧?问题的性质应该比这个更严重”

御门笑着说道,校长听到后面露难色。

“真正的理由希望你保密到底”

以防万一,校长补充道。

“真是的,我都到了这把年纪了,这世上还是充满着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啊”

校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御门留下了一句我还会再来之后就离开了校长室,走廊上的空气冰冷刺骨,御门边将取出来的怀炉重新塞回衣服下边走向玄关。他的肚子马上就发出咕咕的声音了。

今天早饭午饭都没吃就在学校里转悠了一天,刚才几口热茶喝进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导致消化器官开始活动起来了吧。

感觉到肚子饿之后,御门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如果自己能自由地选择想吃的东西的话,是不会产生这种感情的。不过现在的他无法自主地选着食物,肚子的饥饿让他想起自己正处于这种凄凉的境地。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各色各样想吃的食物,这其中几乎没有一样是他能选的。

这并非因为和尚的戒律,御门是不会遵守这东西的。他有着更为切实的理由——囊中羞涩。

从前备受媒体追捧时他喜欢什么就能吃什么,可现在却无法那样了。

隐姓埋名之后他就失去了以前的知名度,工作都只能拜托出家之后一直照顾自己的主持介绍,但此时他工作所得的报酬几乎都被主持征收充当中介费了,所以他手头上只剩维持活动所需的最低限度的经费。

而且,他现在接手的这个工作恐怕是没报酬的。他作为灵能者在电视上活跃时存下的钱还剩下一点,但一想到自己今后的打算,这笔钱也就不能乱花了,必须尽可能地节俭。

看来必须得尽快跟那个刻薄主持交涉一下涨工资的事情了。

御门心中浮现出了那个像干柿子一样干瘦的山寺主持的脸。

虽然很感谢他在自己无处容身时收留了自己,但被他这样压榨可干不下去啊。每次自己工作完后寺里的家具都会被翻新得闪闪发亮,这也很让人生气。在某天主持的车子变成了BMW时,自己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

“智心啊。你的执念太强了,这种东西应该全部丢掉的”

主持装作很了不起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毁掉的。虽然我很不想要,但为了你,我还是买了一辆这样的车”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从表情就能明显地看出他在拼命地故作严肃,真让人生厌。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当初确实是我自己说想要断绝杂念,拜托他让我出家的,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奢望过什么特别奢侈的生活。可是,他就不能让我在修行时不再为三餐烦恼么。

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就火大。要是在这种事上面浪费精力的话只会更饿。别再想那个干柿子老头子的事情了。

接下来,今天该吃些什么呢?汉堡?便利店便当?说起来,记得听说这个学校有饭堂的。去饭堂里吃怎么样呢。不知道女子高中饭堂的饭合不合我胃口。

越想就越觉得处处受金钱制肘,生活都变得麻烦了。

——啊啊,我的祖先也一定是这样每日为裹腹而担忧的吧?

据说御门的祖先是京师的阴阳师,因政治斗争失败而被贬出京城,他们一族是正宗的咒术家系。可他却不相信这种说法。

他以前就曾调查过。

御门家确实是有个旧家族,但他家实行的仪式和礼法都与阴阳寮实行的所谓的官方形式大相径庭,反而更接近民间祈祷师的作法。

日本中世纪时出现了大批类似于流浪者的民间阴阳师,他们以乡下人为顾客做着简单轻松的工作,并一直传承至今。关于自己家族的来历,他大体上是如此确信的。

祖先们在定居之前一定也是这样边饿着肚子边赚钱糊口,四处流浪的吧。在没有住宿费而要露宿街头的时候,祖先们也同样是这样做的吧。御门经常这样浮想联翩,将寒冷与不快转换成浪漫,敷衍过去。

结果,人类就是血脉。

人有着与生俱来的身份,以这身份活着就是幸福。

生在海边乡镇的御门小时候一直都向往着大都会,他一直憧憬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西装笔挺,坐在摆着让人目眩的高级料理的餐桌上与佳人共进晚餐。

那时梦想确实实现了。可是最后自己还是落魄收场。然而自己却没感到懊悔,虽然有点遗憾,但对于洞悉到了这个道理的自己来说,却有着一种自作自受心情。那种心境处于巅峰时代的自己是无法想象得到的。

回想一下,自己备受追捧的那段时期感觉就像南柯一梦,心绪无法沉静下来。

现在这情况,自己只是回到了自己本来该在的地方而已吧。不管怎么说,像这样在贫困中痛苦挣扎,风餐露宿地生活时,会有种怀念的感觉,就像安居在自己本来的家中一样。

可是,这并非在肯定些什么。他虽然对落魄这事本身没任何不满,可落魄的经过却让他无法释怀。

——那个女人根本没必要死。让他饱受折磨的就是这件事。

“哎”

御门在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他露出自嘲的笑容,抬起了头。

他姑且靠着直觉朝饭堂走去,可怎么走都走不到。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学生全都年轻姑娘,是个让人相当快乐的地方。

不管哪个人都是那么闪亮。

她们一定会误以为是自身的某种东西在闪闪发光吧。不过,人类的光芒全部都不属于自己,只要形势一变光芒就会轻易地黯淡下去。

其实,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特别的。无论你长得有多高,那终究还是人类的身高,谁都没多大差别。御门从事着这样的工作,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这种道理已经领悟得十分透彻了。特别是女人的人生是很残酷的。这些学生不久之后也会注意到这点的吧。

御门改变主意了,他放弃到食堂吃饭而决定到街上去吃。他不想和一群小姑娘并排坐在一起吃饭。

他走出教学楼时才刚过中午,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

过不了多久黄昏就会降临,冬天的漫漫长夜就会到访的了吧。要是太阳下山了的话风瞬间就会变得冷飕飕的。

得趁早填饱肚子,然后再买点便宜的酒准备度过寒夜。

站前的拱廊上店铺全都洋溢着圣诞的气息。

圣诞的音乐从喇叭里飘出,糕点店前摆着卖蛋糕的台子。拱廊上到处都站着身穿圣诞服装的店员和宣传人员,他们都大声地呼喊着。

步她们三人在人群中你推我挤地穿行于拱廊之中。

她们必须得准备今天的派对上吃的食物。圣诞节的主菜是蛋糕和火鸡腿,她们早在一家颇具人气的名店里预定好了,现在已经去取了来。接下来她们还想准备一些配菜。

步拿着东西走在两人前面,看起来高兴无比。

“你们俩还想吃些什么?”

步双眼闪闪发光地回头冲两人问道。

“已经够了吧?已经买了很多了”

走累了的典子一脸兴趣索然地回答道。

“预算还有剩,再买点东西吧。有贺同学你要买些什么?”

“我没什么想买的……比起这个,真的不用我付钱?”

真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因为你提供了场地啊”

“这样么”

“吃的已经够了的话,再买些其他东西?其实我想要一株装饰圣诞树之类的。我家里那棵太大了,已经放到一边了,我想至少得买个小的餐桌用的…..”

“我说,能喝杯茶稍微休息一下吗?”

典子无视步的提议问道。

“我已经很累了,得舒缓一下紧张”

虽然步看似很不满,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休息一下。

她们走出拱廊寻找着咖啡店。可是今天毕竟是平安夜,在这时段,显眼一点的咖啡店全都满座了,只能能找到露天座位。虽然寒风呼啸,但她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最后还是决定在这店里休息。

三人坐下来,喝着冒着热气的热饮。

“最怕人多了”

典子双手捂着柠檬茶的杯子说道。

“今天没办法啊,毕竟是一年一次的圣诞节,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岁末年初,节日,生日这些不是每次都很热闹的么”

“确实如此”

步仿佛在说这是当然的。典子叹口气,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真是的,就不能不活得这么匆忙吗?”

“典子酱,一寸光阴不可轻哦”

步微笑着说道。

“不过话说,没有下雨真是好呢”

说着她抬起了头。

今天一如既往地阴沉,现在正西沉而去的太阳的红光从侧面照亮着天空。

“你们看,云变成了红色和紫色的,好有立体感啊”

听到步的话,大家都抬头看向天空。

她们保持着这姿势沉默了数秒后。

“啊哈哈,三个人都抬头看着天空,肯定会让人觉得这桌人很奇怪的”

步说完就独自笑了笑。

典子再次叹了口气,真琴则轻轻地耸了耸肩。她胸前的药丸盒随之晃动了起来,马克正在里头睡觉。

它一开始还兴奋地飞在空中的,不久后就抱怨了一句“女人购物太花时间了”后,就回到了盒子里去了。

野分则一如既往地呆在步的口袋里。马克是难得睡觉,而它反而是极少醒来。

真琴喝的是热牛奶,她说茶和咖啡里都有咖啡因,对身体不好。

幸好,真琴虽然挑食严重,但蛋糕和火鸡都还能接受。不然的话,这两种东西就成不了她们的圣诞节主菜了。从小每次过圣诞节,步家餐桌上的蛋糕和火鸡都跟今天买的是一样的。因为她很喜欢这口味的蛋糕和火鸡,所以,即便是心情不好的圣诞节,只要母亲说买了那种火鸡和蛋糕,步就会跑着来到饭桌旁。就连很少称赞料理的典子在步家里吃圣诞大餐时,都会称赞这个好吃。

要是真琴也喜欢就好了,步笑着想道。

“说起来,有贺同学的老家经常下雪的吗?”

步自己转移了话题。

“会下,因为那是山区,不过那里算不上多雪”

“那就是说那里有白色圣诞咯”

“是的吧。不过我没特别在意,现在这个时节那边应该已经积雪了吧”

“真好”

步叹息一声。

“白色圣诞有什么好的?”

真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心情一定会很好的”

“是吗”

“嘛,白色圣诞什么的我一次都没体验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实际是怎样的”

步说完就自个儿笑了笑。

真琴一脸不解地歪了一下脑袋后,就再次将热牛奶杯子凑到嘴边。听完两人的对答,典子苦笑了一下。

“有贺同学,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

三人各自喝完热饮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时,步突然说道。

“有什么烦恼吗?”

“嗯嗯。在想一些事……”

真琴点了点头。

“刚才,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说完,真琴摸着杯子转动着,她在集中精神谈话时似乎有玩弄手边的东西的习惯。

“我想听一下你们两人的看法,可以吗?这事包含着一些略带冲击性的内容”

听到冲击性这个词,步和典子相视一眼后慎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真琴就说出了刚才在学校发生的事。

她回去拿完落下的东西后在施工现场附近碰到了一个和尚。那人和真琴打过交道,他曾作为灵能者在电视荧幕上出现过,不过后来成了杀人犯,才从荧幕上淡出。

和尚没有听从真琴的劝说去自首,而且马克的力量对他也无效,之后他对真琴施展了一个奇妙的法术,让真琴的心神动摇起来,连站都站不住。

“真的吗?可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啊”

亲眼看到过那个和尚的典子则一脸不敢置信地嘀咕道。

“是真的,我仔细地确认过了,而且他也知道我的事。不会认错人的”

“嗯,这样啊。……乔装打扮成和尚的杀人犯来到了学校……这事确实有点冲击啊。更不如说是超出了常识范围”

典子叹了口气。

“我不怎么看电视,所以不是很清楚,可那个叫御门的人真的这么有名么?”

步没能很好地领会真琴所说的话。

“连我都知道了,这还不是很有名么”

典子耸了耸肩说道。

“一般情况下,杀人这种事情会通告的吧……”

真琴的话说到后来就含糊其辞了。

“嗯嗯,这样啊。因为他是灵能者啊”

若有所悟的典子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步问道。

“那个人能用奇妙的法术让有贺同学心神摇动吧,而且,他杀人的事情还被那么大规模地报导过,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被逮捕。虽然我不懂催眠术和灵能力之类的,但这里头应该有什么蹊跷的吧,感觉即使报警了警察也不一定能抓得到他”

“嗯嗯,这样啊”

步明了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要是我和楠濑同学是犯人的话,就算警察来了,我们想不让他们抓到也不是件难事”

“不要一本正经毫无顾忌地说些可怕的话啊。这不就是让罪犯为所欲为么”

“嗯,正是如此”

真琴坦率地点了点头。

“啊,太可怕了太口怕了”

典子故意搞笑地说道。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报警了也只会让他逃掉的吧”

“嗯。这种情况下,报警没什么意义”

“可是,那该怎么办?虽然我想说别没事去惹事,可有贺同学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所以我们也该做些准备吧……”

“不,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即便无法直接操纵对方,但只要能事先知道他有什么举动的话,我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真琴微微一笑。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典子再次故意搞笑地说道。

“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先不用报警,由我们将他抓住后再带到警察那里就行了”

“能行吗?”

“我有办法”

“可是,不要胡来啊。或许有贺同学很做到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可对方毕竟是杀人犯,所以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啊”

“我明白。因为我刚刚才失败了一次”

“是啊,这不是很危险么”

“多谢关心,田端同学真是意外地温柔呢”

真琴再次露出微笑,典子则一脸苦笑。

“可是,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听你的话,看不出有什么迷茫的地方啊”

“这样啊……”

真琴皱起眉头,说道:“逮捕是能逮捕,只是我在想自己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你们看,这样做不就像那些无谓的正义感一样吗……”

真琴轻声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个异类呢”

典子一脸复杂的表情。

“话虽如此,不过这次又出现了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事情啊”

叹息一声。

“我一般是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对你们来说,这种东西无疑是存在的,可我的生活中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

典子不知为何像是辩解般说道。

“嘛,别对这个世界这么绝望”

步安慰似地说道。

“我并不是绝望”

“不过,逮捕什么的,感觉像是刑侦电视剧一样,目测很有趣”

步说着就笑了起来。

“不要有这种奇怪的兴趣啊”

“可是,警察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们或许有可能做到吧?总之,我和有贺同学跟普通人有点不一样,要是我们都无法在这里逮捕他的话,恐怕他就会一直逍遥法外了”

步似乎觉得采取行动更好。

“道理我懂,可是我无法赞同”

典子绷着脸说道。

“因为,对方也许是一个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危险的人啊?”

“话是如此”

真琴插嘴道。

“可刚才见到他时并没感觉他有那么凶恶。如果他有心加害于我的话,那时他就应该做些什么了”

“嗯”

典子抱着臂沉思了起来。

“我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吧?”

“或许如此…..不过啊”

“没必要这么烦恼啊。要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那时候我一个人……”

真琴微笑着说道。可是,

“不要说这样的话”

典子生气地打断道。

“呐,有贺同学”

在两人沉默下来的时候,步突然喊道。

“怎么了”

“那个叫御门的人是乔装成和尚的吧?”

“嗯”

“而且,难道他还长着胡渣和短发,脖子根那里长了颗大黑痣?”

“嗯?”

步指向人群的方向,目光顺着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

他正站在快餐店前面,抬头看着招牌。

“难道那个就是……”

典子发出吃惊的声音。

“是他”

真琴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紧张地嘀咕道。

“没错,那个就是御门智德”

“真是的,好贵呀”

快餐店门口放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限期优惠,圣诞套餐”的标题以及菜单和价格。

来到街上后御门发现四处都装点圣诞的装饰,才发现今天原来是平安夜。于是他就想着反正都是要吃的,不如吃些应节一点的东西,可是这店里东西的价位全都超过了他一百日元的预算。

现今一百日元的话,买一瓶罐发泡酒还能找零。这晚饭真是大开销啊。

御门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正当他想离开这家店去吃别的东西时,他的双手被人抱住了。

“嗯?”

只见他右边是一个长发少女,左边是一个短发少女,两人紧紧地抱住御门的手臂将他按住。

“喂喂,要抢劫大叔的话,也应该找那些穿着光鲜的家伙……”

御门苦笑着说道,

“御门先生”

一个肤色白皙的美少女从正面喊住了他。

“哦,又再次见面了啊,可我们不是刚才分别么。你们这么亲热地靠近过来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御门露出流氓似的笑容。

真琴不为所动,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不要说些群奇妙的话,这里是人群之中,也就是说,有大把的人能为我所用”

说道最后真琴微微一笑,立马将胸前的药丸盒的盖子打开。

马克在飞到御门身后的空中待机,要是有什么事它马上就能附身到行人身上。

被叫醒了的野分也孤零零地坐在了步的肩膀上,有必要的话,野分也会出动。

她们三人最后还是决定要逮捕御门。

即便有点危险,但情况还是对自己这边有利的吧。幸好是这边先发了现他,能够先下手为强。再者,御门是个逃犯,要是在人群中引起骚动的话有麻烦的也是他。而且警察局就在附近。

三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兴冲冲地决定要进行作战了,现在行动进展顺利。刚才御门在施展那诡异的法术时要使用道具,现在步和典子抱住他的手之后他就无法使用道具了,也就无法再施展同样的法术了吧。

要是在这状态下他还能施展出不可思议的能力的话,她们必须得顾及自己和周围人群的安全,放弃逮捕。

“能给我老实点吗?”

真琴察觉到对方有行动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正抓着御门胳膊的步感觉真琴配上那笑容,简直就是个反角。

“真是群粗暴的大小姐啊”

御门苦笑道。

“不过,你很擅长使用管狐啊。大部分管狐使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管狐附身变得神经兮兮的,不过你真是很出色呢”

御门佩服似地说道。

“我没打算跟你闲聊”

“明白,明白。OK,我什么也不做。所以请放开我。我一直都过着禁欲的生活,现在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这样粘着,我会按捺不住想入非非的,光是鼻子闻到这香香的体味我就心生邪念了”

御门语气淡定地说道。

“这事没商量”

“可是,两个胸部贴上来了啊”

听到这话,典子的脸上瞬间闪过厌恶的神色,步露出一副滑稽的笑脸。真琴的表则现很淡定。

“在把你带到警察局之前就先保持这姿势吧”

“真是不能大意啊。不过,你们这是白费力气,我说过这是冤案的吧”

“这个你留着对警察说吧。……那么,我们走吧”

旁边两人按照真琴的话开始把御门带往警察局。

“喂,别这样硬拉着啊。明白了。那么,也请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样我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什么条件?”

真琴一脸愕然地问道。

“要是我是无辜的话,你们就请我吃顿饭”

“饭?”

“我想吃圣诞节套餐”

御门一脸认真地说道,真琴叹息一声答应了。

三十分钟之后,四人围坐在快餐店的桌子边上。

“呀,真是得救了。多亏了你们我终于可以吃个够了”

御门满脸笑容地单手拿着炸鸡嚼着。

“可是,光我一个人吃好吗?你们什么都不吃吗?”

“不要紧”

步笑着答道。

“我们接下来要开圣诞派对,已经买好食物了”

“诶,这样啊。这样不错呀,趁年轻的时候多做点这样的事情也是不错的。青春真是闪亮啊”

御门笑着说道。

“不错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步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她似乎是已经转换心情了,可真琴和典子的心还没平静下来。她们表情复杂地看着步和御门对答。

她们三人将御门带到警察局去见警察。

那里的警察看到三个少女包围着一个和尚的组合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但当真琴说出了来意后,他们全都脸色大变。御门被警察们带到里面的房间去了,她们三人则在原地录取口供。

本想着这件事就此结束了,但正当她们按照年轻的警察的指示填写着文件的时候,御门却悠然地走了回来。

真琴她们以为御门是使用了奇怪的法术蛊惑了警察,瞬间就紧张起来了,可事情却并非如此。

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从后面走了出来,和蔼地和御门交谈着。看他的态度并没有被操纵的不自然感。

警察向着一脸茫然的三人解释了一下。

“你们很有勇气,干得很漂亮。可是,这个人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了,他不是犯罪嫌疑人”

虽然不敢置信,不过这不像是假的。

以防万一,真琴在谈话的时候命令马克试着操纵警察。接着那警察突然说让人给他一晚味噌,把周围的人都吓到了。真琴也因此得以确定警察并非是被法术操纵而胡言乱语。

“我说过的吧,我是无辜的”

御门自鸣得意似地说道,让真琴三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话,就是说自己三个用威胁似的手段将无辜的市民带到警察局里来了。

她们只好当场向御门低头道歉。

“不过,我无法理解”

真琴皱着眉头说道。

“这要是冤案的话,报导澄清一下不就好了。搞到现在世人还认为你是个杀人犯”

听到这话,并排坐着的典子也点头表示同意。

“有些事情是无法报导的,因为关系到调查,所以实情不能在这里跟你们说”

御门嘴里含着食物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出家。这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么”

真琴近乎是撒气似地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管实情是怎样,我都已经成了杀人犯了,也就不能再保持原来的身份了,而且我也想了却尘缘,于是就出家了”

御门目光飘向远方,这动作转瞬即逝,他马上又笑着继续大嚼起来。

“不过,如果你不是凶手的话,那人是谁杀的?要是新闻不假的话,受害人不可能是自杀或意外吧。那么,就是说有其他的凶手在咯?”

典子如此问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御门边吃边回答道。

“呐,典子酱”

坐在御门身旁的步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说的那件事真的不是意外或是自杀之类的?”

“就我所听说的,我可不觉得这是自杀或意外”

典子皱着眉头回答道。

“什么样的状况?”

“这个……”

典子吞吞吐吐地说道。

“呀,那个事件谁都不会认为是自杀或意外的吧”

御门接过典子的话,回答道。

“尸体的腹部被剖开,脑袋被砍下取走了。要是自杀或是意外也能弄出这样的尸体,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方法”

“对,对不起”

步慌忙道歉。

“没必要道歉,这事已经过去了”

御门说完,继续吃了起来。

这家快餐店是以快餐鸡肉为主打菜,御门托盘上摆满了这类的食物,有普通的,也有加了调味料的辣味的,还有咖喱味等三种鸡肉。另外还附送了卷心菜沙拉和饮料,是名副其实的圣诞节套餐。

御门小心翼翼地吃着鸡肉,仿佛要吮吸骨头一样。真琴三人都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御门吃东西的样子。一个和尚滋味地吃着肉的样子,总让人感觉很违和。

“那个”

步打破愈发沉重的沉默。

“听说你能将死人召唤出来,这是真的吗?”

“我也听人家说是这样的”

御门擦了擦沾满油的嘴继续说道,

“只是,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何方神圣。总之,我的法术看起来很有效果。大概是因为中了法术的人都表现出了催眠后的症状吧,所以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召唤出幽灵了”

御门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相当,老实呢……”

典子嘀咕道。

“做了和尚之后,我就以不打诳语为座右铭了”

御门笑着说道。

“你是在哪里学习这种法术的?寺院里吗?”

步大概是相当感兴趣吧,一脸好奇地追问道。

“真是刨根问底呢。算了,大家都是同一世界的人,也许能给你们一些参考。就告诉你吧”

御门苦笑着说道。

“我的法术是家族传承”

接着他就开始讲述自己的家族是乡间祈祷师的事情。

“我生来就没有灵感,老爷子在工作时,即使客人感极而泣,我也什么都看不到。就算试着向我施法,我也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在一旁边看边学,模仿起仪式的动作的话,比老爷子做得还要好。嗯,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御门自负地笑了起来。

“等我惊觉的时候,已经以这个为职业了。不光是返魂,我还帮人寻找失物,驱赶附体恶灵之类的,在乡下的时候接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就像灵异事件处理专家一样。大家都将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塞给我做”

御门兴趣索然地耸了耸肩。

“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也看不见它们,却能完成工作吗?这可能吗”

“可事实就是如此”

御门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典子的疑问。

“倒不如说,在我眼里,能看到的人才不正常呢。那种东西正常人是看不见的吧”

真琴正要开口反驳,但看到御门的态度后就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御门接着说道。

“我见过不少客人,其中有些家伙法术对他们的效用不大,偶尔还会有一些对法术完全免疫的家伙。虽然他们觉得自己看到那些东西了,但那些‘能接受施法的家伙’是从一开始就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我觉得附体的东西不一定是幽灵,也有可能是妄念,绝望之类的,——你们也是这样的吧。也许你们会认为自己只是在驱使犬神和管狐,但其实自己也应该已经被它们侵蚀了一部分。这就是所谓的被附体了吧?如果真的能将附体什么的作为一项技能,用冷静的头脑来支配对方的话,能看到这样的东西才是不正常的吧”

“感觉从刚才起,你说的话里就一直带有否定灵异之物的语气”

典子疑惑地说道。

“是么?我是不能否定这个的。祖先世代一直都是以此谋生的,就算我想否定也无法完全否定。已经这已经成为我的血肉了。虽然现象是可信的,但原因却不明。我的立场就是这样”

“不过,你说的祖先世代,是从多久前开始的?”

步问道。

“据说从神代时代开始延续的正统阴阳师,但这是胡扯的吧,我觉得他们只是流浪者什么的”

“流,流浪者?”

步惊讶道。

“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个国家从古时候起卖艺的人都是四处流浪的。据说他们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靠占卜,幻术还有演戏,唱歌,跳舞,卖淫等手段来谋生。传说我们这些人的祖先都是从大陆带着技术一起过漂洋过海过来的人。也有说法说忍者就是从这些人中诞生的,不过这说法的真伪就不得而知了。我也碰到过各色各样奇怪的人,但还未遇见过忍者,真是可惜”

御门开玩笑道。

“嘛。关于我们的起源还有其他的说法。有说是战争和贫困造成的流浪人,也有说是从犯罪集团里逃出来的人,在山里流浪诓骗行人赚钱。这些说法在我个人看来是十分合理的——不管怎样,这些家伙的技能都无法用来在公司干活。如果是正常人的话,是不会将妖怪或者死者的亡灵…...不,应该是人心作为买卖的商品的吧。在现代就更是如此了。我觉得佛洛依德和荣格之类的人也是我的同行”(注: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犹太人,奥地利精神病医生及精神分析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荣格,瑞士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医师,分析心理学的创立者。)

说完,御门脸上露出了自嘲似的笑容。

“这些肯定都是过去的时代的技能。推行近代化的明治新政府出台了巫女禁止令之后,祈祷师和神职人员之类职业的都被禁止了,但即便如此,我们的家族还是在继续做着些零碎的生意,延续直至今日。这种买卖还没灭绝的呢”

这番话的波澜壮阔出乎三人的意料,让她们一时间呆若木鸡。

“啊,这是柳田国男和纲野善彦的世界吧。浪漫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呢”(注:柳田国男是一名日本的妖怪民俗学者。纲野善彦,日本历史学者,专攻日本中世纪史)

典子叹了口气后如此说道,从她语气很难判断出这是讽刺还是真情实感。

“这么说起来,我听说我家的祖先也是阴阳师,所以才制作犬神,不过他们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步说到后面毫无自信地吞吞吐吐了。

“怎么说呢,有这可能。持管者也是这样”

“真是荒唐啊”

马克在一旁不屑地说道。

不过,御门当然是听不到它的这句话的。

“你刚才说你家是犬附灵家族吧,因为工作关系,我也曾跟犬附灵和持管者打过交道,不过这两者关系如此亲密的还真是罕见。这是有着怎样的因果呢?”

“大概是命运吧?”

步一脸高兴地说道,不过谁都没回应她的话。

“世上有很多附灵的血脉啊”

真琴说起了别的事情。

“因为很流行啊。在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东西,在西方也有恶魔附体之类的。虽说如此,其实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有所区别的。有些是对于患有某种病的病人的中伤。实际上,光看外表的话是很难区分开来的。在这里头真东西到底占了几成,我也没调查过”

“就算是附灵血脉的人,绝大部分也都是无法操纵人类的吧?”

“嗯嗯”

听到真琴的话,御门点了点头。

“原本在我眼里,你们所做的事情,与其说是操纵别人,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将别人强行拖入自己的情感之中”

“强行拖入?”

真琴的眉头轻轻地挑动了一下。

“不,这并不是讥诮。只是将你们身上的灵异现象和我的工作形式做一下比较而已。嘛,该怎么说呢,你们跟歌手和演员是一样的,能将自己的狂热传递给他人,你们是偶像哦!”

最后御门装作开玩笑似地笑着搪塞过去了。他拿起了果汁,杯子里已经没有果汁了,一吸就发出簌噜簌噜的声音。

“呼”

御门将杯子放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多谢款待了。多亏了你们,我才赚到一顿饭了”

说完,他就要站起来。

“那个”

步喊住御门。

“还有问题吗?”

“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情”

步扭扭捏捏地说道。

“那个,你对有贺同学施展的那个,可以看见亡灵的法术,希望也能对我施展一次……”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典子吃惊地喊道。

“因为,听了你们的话之后我对自己到底能看到什么很感兴趣。……那个,御门先生。不行吗?对我稍微地施展一下那个返魂术就行了”

“稍微的返魂术是什么啊”

典子皱着眉头说道。

御门苦笑一下,

“行,不过我没什么时间,我们就在这里进行吧。这样行不?”

“嗯,太好了!可是,在这种地方能施展吗?”

“光是施展的话在哪里都行”

“那么就拜托了!”

步笑着点了点头。

御门和步隔着桌子对面而坐,典子和真琴各自坐在他们身边。

决定要施法后,刚才还是一脸阴沉的典子也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虽然还嘟嘟哝哝地发着牢骚,但最后还是饶有兴致地围观着。

曾施展在自己身上的法术施展在别人身上看起来会是怎么样的呢,真琴对此也相当地好奇。马克则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但真琴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马克说的什么她都已经听不到了。

僧衣男子和女高中生的组合很是奇异,附近桌子的客人都时不时地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她们只是咋看之下有点罕见而已,周围的人都并未太过注意她们。

真琴实在是想不到御门竟然要在这里进行那个诡异的咒术。

御门与刚才一样从袖子里拿出木筒,从里头抽出一根线香,放在烟灰缸上。

然后伸手入怀,

“存货用完了啊”

低声说了一句后,他就拿起一张放在桌子上的餐巾纸,取出钢笔,开始在餐巾纸上写着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

步问道。

“在做币帛吗?”

“币帛?”

“就是剪纸,用来施展法术的”

“用这样的东西也能做出来吗?”

真琴问道。

真琴知道他在制作刚才那浮在线香上的白纸,但她很难相信用这种现成东西来施法也能起效。

“没问题的。你会读吗?”

御门将写完的东西给他们三人看,不过上面的字写得太潦草了,三人无法辨认出来。

“这里写的是伊弉冉命黄泉津大神”

“伊弉冉命是在神话里出现的那个伊弉冉命(イザナミ)?”

(注:伊奘冉尊;《古事记》作伊邪那美命,《日本书纪》作伊奘冉尊)是日本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神祇,她与兄长伊奘诺尊被视为第七代的兄妹神祇。第一个大陆由他们所创造,其后兄妹产生众岛和诸神)

听到典子的反问,御门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伊弉冉命是那个世界的神吧?这是召唤使者用的文字。这完全就是迷信。西方人在召唤亡灵的时候,也许也要写普路托的才行的吧。算了,今天就将就一下吧。犬附酱不必用外国人的方法吧?”(注:普鲁托,古罗马神话里的冥王,地府之王,人们死后灵魂世界的主宰者。)

御门说完,笑了起来。

“这种说明方式酝酿出了一种很不可靠的气氛啊”

典子皱起眉头说道,御门继续厚脸皮地说道。

“不过,这个可是有效的哦”

接着御门取出小刀,灵活地剪起纸来。

“这次没有指定想要见的人,所以就顺其自然吧。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人就是小妹妹你最想见的人,或者是无论如何都有话想要对他说的人”

御门边剪着边对步说道。

“不管怎样,这个人都会说出能震撼你心神的话。不管是何种感情你都会无法忍耐。就算他的话勾起了你接近痛苦的感情,也肯定是正常的。所以就请你安心吧”

然后,他将剪好纸的铺开,可以看到纸呈走形的人形。虽然受纸张的大小所限,剪纸也有点小,不过和真琴看到过的东西的形状一模一样。

御门先把这个放到桌子上,捏起那根线香。

“在景气好的时候,请我施展一次这个法术的话,要价可是很高的,按这顿饭的价钱的话,就算是一年份的也不够”

御门笑着说完后点着了线香的一端。

转眼间,一股像是粘着在鼻腔深处的特别的甜香就伴随着烟雾一起升起。

步的心脏压抑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到底会出现些些什么呢,还是说自己会什么都看不见,步的心中紧张与期待参半。

要是看到幽灵的话该怎么办?

虽说步在饲养着犬神,可她并没有所谓的灵感。在此之前她就连类似的东西都未曾见过。

她在跟真琴相遇之后看到了马克,那是她第一次遇见犬神之外的灵异之物。不过,最初她还以为马克只是形式不同的另一种犬神。

要是出现的话会是谁呢?

是去世了的祖父祖母吗。或者,有可能是以前亲戚送给她的铃虫。那只虫每天都会发出悦耳的叫声。不过某一天,它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虫的死给步造成了至今都难以忘怀的精神创伤。步平时是不怎么碰虫子的,她甚至不知道虫子的背面是这么奇形怪状的,光是这点就给她造成冲击了。

御门松开捏住纸的手指,于是纸就在空中滴溜溜地翻转了一圈,然后炫目地燃烧起来了。

步的视野变得一片亮白,视觉慢慢恢复过来后,她看到烟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步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那人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有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穿着和现在的步一样的衣服,而且还长着一张和现在的步一样的脸。

另一个步站在了那里。

“啊哈哈哈哈哈哈”

步一脸惊惧,都说不出话来了,对方冲步疯狂地大笑起来。

步的上半身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去,想要离开这里,可对方不准许步离开,她探出身子,抓着步的双肩。被碰触到的触感让步的后背一阵战栗。

而且对方的力度奇大,步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不要逃啊”

对方含着笑低声说道。



那声音也的的确确是十分熟悉的自己的声音。这巨大的冲击让步的胃部深处涌起一股想吐似的感觉。

而且被抓着的肩膀也很疼。步定睛一看,只见对方的手指都插入自己的肩膀了。

步正想着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对方手上的皮肤就开始渐渐变成青黑色,然后肉腐烂掉落,在桌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步发出了不成调的悲鸣。

“目光不要闪开,好好地看着我”

对方的话有着不容分说的强制力,步像是被他的话吸引住了一样,看着对方的脸。

“一直都无法见到你,我很寂寞啊”

在目光稍一离开的瞬间,对方的脸就跟手一样被侵蚀,露出了腐烂的青黑色斑点。

对方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可是他的意志还在,两只大眼睛睁大,双眸中洋溢着扭曲的兴奋,闪闪发光。

而且这毫无疑问就是步自己的脸。

自己也被腐蚀了吗,这样的担心笼罩在了步的心头。

“我一直在等着你啊”(注:原文用的是男性自称…到第二卷大家就懂的了)

对方很高兴地低声说着,音调有点杂乱。大概连声带都开始腐烂了吧。

“呜呼呼呼……”

他笑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

然后他整个人都开始崩坏起来。首先是眼球掉落,以此为开端,他的头发和肌肤都融化掉落,肉也剥落开来,不久就现出了森森白骨,牙齿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再次笑了起来。接着就直接变得透明起来消失掉了。最后连一根头发也不剩。

对方的身影一消失,步的目光就透过快要燃尽的线香淡薄的烟雾,看到坐在对面的御门的脸。

“怎么样了?”

典子担忧地问道,但步却无法做出回答。

步伸出僵硬的双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皮肤有没有腐烂。看到自己手上皮肤的肤色和平时一般无二后,她终于能轻轻地松口气了。

“怎么回事啊。你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典子冲御门质问道,她少有地大喊了起来。

御门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将杯子里的冰浇到线香上,将火熄掉。

“那个,御门先生……”

“别担心。没事的”

御门打断典子的话悠然地说道。

“这是常见的现象,不过她似乎看到了相当可怕的东西呢。……喂,你还没平静下来吗?”

“我,我,没事”

看步的样子明显还没平静下来,御门噗地笑了一声。

“正因为心理扭曲,那种东西才会靠近过来”

步听到这话后叹息一声,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耸了耸肩。

“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呢”

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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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返魂


三人与御门分别后,回到咖啡店去取放在露台上的物品。

看到那桌子上坐着别的客人时,三人都有点焦急了,不过店员周到地先帮她们将物品收起来了。店员似乎放得很小心,连里面的蛋糕都没事。

真琴的公寓离这里没多远。太阳下山了,三人在冰冷的晚风中缩着脖子朝真琴的家走去。

三人边走着边讨论起御门的事,说他并非想象中的危险杀人犯真是太好了。虽然自己贸然断定他是杀人犯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过多亏如此,心中疑惑总算解开了。

这次行动顺带也让步有了一次奇妙的经历。不过现在步的心情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问及她看到了什么时,她都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生出些多余的好奇心就会落得这种下场呢,真是自作自受”

典子毫不留情地说道,步对此只能苦笑了。

这公寓光看外表就给人一种高级感了,让步和典子都吃了一惊。真琴打开自动锁后,三人走进了充满着柔和灯光,洋溢着整洁感的大堂,然后坐电梯去真琴的房子。

“真琴住的地方好高档啊”

步感叹道。

“我也想有朝一日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啊”

“这里没什么好的。楠濑同学的家远比这里好多了”

步笑了笑,她大概是把真琴的认真回答当作玩笑了吧。

真琴打开门后,点着了电灯,将一片漆黑的房间照得通明。空荡荡的房间给人的印象一直以来就没怎么改变。房间里只是多了几个柜子而已,其他物品还是一如既往地少得可怜。

“这里没什么生活气息啊。你真的是住在这里的吗?”

典子边将东西放到卓子上边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确实呢。我也想买点东西回来,把这里装点得像楠濑同学的房间那样,可是我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才好”

真琴一脸困扰地说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在这里放一个祭祀饭纲三郎天狗大人的神龛的么”

马克的声音突然从药丸盒里传了出来,不过真琴对此置若罔闻。

“要怎么做才能让房间变得有生活感呢?”

真琴叹息一声。

“不要听典子说些奇怪的话。只要你住在这里,生活感什么的就算你不想它出现,它还是会自然地出现的。我呢在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增加了,真是够呛的”

“田端同学在房间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吗?”

“书啊,CD啊,珍奇的东西之类的,还有喜欢的东西……话说,有贺同学有什么爱好吗?”

“没什么偏好”

“喜欢的颜色呢?”

“感觉什么颜色都一样”

“啊,这样可无法增加什么东西啊”

典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最好还是先在心里添置一点东西吧?”

“这样么……”真琴想了一下之后微笑着说道:“很有难度呢”

“哇,竟然有IH电饭锅!”

步擅自跑去参观厨房了,在那边发出了惊讶的喊声。

“我之前还说想家里也买一台这个呢。有贺同学,你有什么IH电饭锅的使用心得吗?”

“该怎么说呢,我只用这个来烧开水”

“太浪费了!明明有着这么宽阔的厨房。呐,有贺同学你也来做料理吧”

“料理么?”

“是的是的,跟我一起练习吧!我会把我学到的全都教给你的”

“楠濑同学,你是说要来这里教我吗?”

“嗯,到时候晚饭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肯定很快乐的。对了,典子酱也来吧。我请你吃,让你来评价我的料理”

“我正在进行减肥计划,你的邀请我就敬谢了”

典子说完后也看向厨房里面。

白色的厨房里果然空无一物,厨房的一角放着一个杯面箱子。典子感觉只有厨房附近才飘荡着异样的生活气息,大概是因为她拿厨房和现代式的整洁房间作对比了吧,。

“话说,你平时真的只吃杯面吗?”

典子回头向真琴问道。

“嗯。几乎每天都吃着同样的东西”

真琴平静地回答道,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脸,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真琴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接下来,我们赶紧开始准备吧”

于是她们就开始准备派对了。

虽然主菜和拼盘都已经买齐了,不过步曾提议说想要自己做汤。她听说真琴家里只有锅,于是就将土豆捣碎器和刀带来了,开始用买来的食材做南瓜浓汤。

典子站在步的身旁比对着食谱,监视着步的行动。真琴则正在将最后买来的纸工艺品组装成桌上圣诞树。

汤就快完成时,步就将看火的任务交给典子了,自己则加入到组装的工作中去。

她们把买来的菜肴加热后摆到桌上,然后将在冰箱里冰过的蛋糕放置在菜肴的中央,这样似乎很有圣诞的感觉。

真琴看着这难得的光景,步冲她微微笑着。

三人各自盛了碗冒着热气的汤后,就开始用餐了。买来的菜肴和蛋糕自不必说,连步亲自做的汤也还算可以。虽然典子告诫步说只要不加多余的工序就能做出美味的菜肴,所以平时要仔细地看食谱,可步那时正忘我地做着料理,压根就没听典子的话。

马克在抱怨着没有味噌,真琴则在默默地享受着久违的丰盛的大餐,而野分则一个劲地在宽阔的房间里跑来跑去,它大概对这新环境感到很新奇吧。

大概是外面的风变强了吧,窗户上呼地响起了哭泣似的声音。

电视画面里穿着圣诞服装的喜剧演员正以各种圣诞歌曲为背景音乐,讲述着恋爱的趣事。

空调和风扇式空气加热器让房间充分地暖了起来,于是步她们都将厚实的毛衣脱了下来。

不久礼物交换会也结束了,菜肴几乎都吃完后,大家就开始热烈地聊了起来。

话题一路转变,从学校的事情,到测验的事,到即将开始的寒假的岁末年初的事,再到回老家的事,之后她们还讨论起了与今天和御门在快餐店里的谈话相关的祖先的话题。

“好像我家的人也和那个人一样,会使用奇怪的法术”

步似乎开始打盹了,睡眼惺忪的。

“平安时代有一只白野狗被人抓住了,用来表演杂耍,据说怨气非常大,所以祖先把它偷了出来做成了犬神。那只野狗的名字就叫野分,犬神一直代代相传,它现在就待在我身边”(注:山犬,野狗,日本的狼)

跑累了的野分躺在桌子上睡觉,步边摸着它的头边说道。

“野狗?说的是狼?虽然你一直犯迷糊,可那孩子不是狗来的么”

真琴说完看向马克那边,可马克却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过,这事算起来已经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野分直到现在还待在这里,也就是说它真的相当憎恨人类呢”

步盯着一脸平和地睡着的野分低声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个月你在公园里让野分对自己附体之后也发高烧了吧”

真琴问道,她应该是吃了相当多的,可坐着的姿势就跟吃之前一样。

“嗯,那时候真够呛的。妈妈还让我吃了很多苦味的黑烧”

步皱起眉头喝了口果汁,她大概是想起那东西在口中的味道了吧,

“这真是不错的经历呢。我一直被你逼着吃你做的料理,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情了吧?”

典子冰冷地说道。

“和我那时候的心情是一样的吗?也就是说,典子酱也在那难吃的味道里感觉到爱,然后拼命忍耐着咯”

听到步的这句话,典子不禁叹了口气。

然后步笑着说道。

“算了,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真琴同学的家族有什么故事?给我们说说马克待在你家的理由之类的”

“我家里很少谈及以前的事情,不过我家似乎是做生意的”

“这样啊,所以家里才这么有钱,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真厉害”

“这没什么。说到底,那些钱都是靠马克出老千才积攒起来的”

听到出老千这个词,马克立马就做出反应,两只耳朵竖了起来。不过,它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它大概也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已经不管用了吧。

“楠濑同学要是想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的吧”

“没有那样的事……”

步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么,典子酱你家是怎么样?”

她转换了话题。

“我家祖先是平凡的农民啊。没有你们家那样那么浪漫的故事”

典子说完后耸了耸肩。

“在那么平凡的我的眼中,你们家族的事情都是很奇妙的故事”

“什么?”

听到步发问,典子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的农民祖先们看到我跟你们这样怪人在一起开派对的话也会吓一跳的吧”

“啊哈哈,是啊。他们会劝你说交友需谨慎的”

“真是的。我得从现在起重新择友了吧”

典子夸张地叹息一声,在一旁看着她们的真琴露出了微笑。

“不过啊”,想吃甜食的步边用叉子把盘子上剩下的奶油拨到一起边说道:“典子酱你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呢……”

“你冷不防地说些什么啊?我一直都说这是份孽缘吧”

“我不是这意思,我说过我能看见典子看不到的东西吧,真琴也有马克之类的。不管怎么说,典子都是不相信灵异的人吧?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呢”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真的吗?”

步听下叉子的动作,看着典子的脸。

“不过,我们能看见,而典子却看不见,你就不在意这个矛盾吗?”

“嗯”

典子坦率地点了点头。

“你不在意这种现象是否真实存在吗?你完全不怀疑我们能看见那种东西是因为我们得病了?或是我们哪里不正常了什么的?”

“你今天真够缠人的”

“我想知道”

步语气认真地催促道。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真琴也平静地对步的话表示同意。

“这问题真的奇怪到要你们两个人一起来质问我吗?”

典子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嘛,记得我只是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

“嗯,因为,每次我去把资料交给你的时候,都能听见从房子里面传来尖叫声,还有砰砰作响的声音”

“对,对不起……”

“不过,老实说”

典子的语气变强了。

“我确实是无法看见你所能看到的野分之类的,但我所能看到的东西你也不一定能全部看到吧”

“啊,典子酱也养了什么吗?”

“普遍而言,人类什么的,每个个体都各不相同的吧”

“我感觉跟这情况不一样。我们讨论的是是否实际存在的问题啊”

“一样的。你住在有犬神的世界里,而我则住在没有犬神的世界里”

典子冷淡地说道。

“不要说这种话,我们来给犬神是否存在下个结论吧”

“没必要。你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不必去纠结是否能看见什么东西。我这样说没错吧?”

“这,这样啊?”

步无言以对,她回头看向真琴,但真琴也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

“总之,对我来说,讨论该如何在自己的世界里度过自己的人生比讨论别人的世界里的事情要重要数亿倍。犬神管狐之类的在现实世界中是否存在根本就是个极其无关紧要的问题。哪怕它们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只要我看不见,它们就等同于不存在。明白了吗?”

典子用冷静的语气干脆利落地解释完后,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听到这番话,顿时感觉典子酱好有远见啊……”

步一脸可怜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相交至今都快十年了,我说过好几百遍的了吧?对于我来说,你们是比大地的尽头还要遥远的人”

“不要说这种寂寞的话啊,让我们更靠近一点吧……”

“别。现在这样隔着桌子的距离就已经是极限了”

“那么就由我来靠近你吧!”

步一站起来典子就拿着杯子逃跑了,她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这房子平时可都是很安静的啊”

马克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看着真琴,只见真琴正一脸认真地思索着些什么。

夜深时分,屋外寒风呼啸。

步和典子决定在真琴的房子里留宿一夜。

虽然明天还要上学,不过她们都各自跟父母说好明天一早就回家,于是父母也就答应了让她们在外留宿。大概在父母眼里,她们留宿在这里比大晚上走夜路要更让他们放心吧。

真琴把多余的被枕借给两人后就走进自己的房间了。虽然关了灯钻进了被窝中,但真琴仍在胡思乱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对面房间的两人似乎还在轻声地聊天,但不久之后就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了。最后只剩真琴一个还没睡着。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

真琴从没想过会有人像现在这样留宿在自己的家里。这样下去自己就能如当初设想的那样,融入到普通女高中生的平凡生活中去了吧?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这种一成不变的美好想象却无法让她产生实感。

虽然真琴想和马克聊几句,可马克似乎已经完全熟睡了,药丸盒里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这种安静让真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马克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刚才典子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我们分别住在犬神们存在的世界和犬神们不存在的世界。

真琴无法理解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但听完这番话后她就想起了薛定谔的猫的概念。

这个概念是说,把一只猫关在一个不透明的箱子里,让装置释放出毒气将猫杀死。但装置是否触发是完全随机的,所以在打开箱子之前谁都无法推测出猫的生死。

谁都无法推测出关在箱子里的猫的状态,于是将这种状态解释为“猫正处于一种生与死重合的状态”的话又如何呢。

这是一个科学实验,真琴在听到这个概念时也无法正确地理解实验的意图和它的解释,但她却觉得“生和死重合的状态”这个概念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生和死是两个互相对立的概念,这两者重合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听到典子说有一个不存在犬神的世界时,她就想起了这个概念。

她自己也曾思考过关于马克的存在的问题。

这个世上其实是不存在这种奇异的东西的吧?只是因为自己精神错乱了,所以马克看起来才像是现实存在的一样。

可是这么一想她就会感觉很心痛,不知不觉地变得想要认同这种想法。——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是看不见的人精神错乱了,也有可能就是这样的。

真琴很是迷茫,无法得出答案。

她只是在想这两者哪个才是正确的,哪个才是错误的。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正如典子所说的那样又会如何呢?

这种情况下,要是她所居住的灵异实际存在的世界,和灵异完全不存在的世界两者重合并存的话那又是怎样的呢?

就以刚才的实验为例,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空间就是一个箱子,犬神就是猫,生和死分别是犬神存在与不存在。在这情况下,谁才能成为判定一切的观察者呢?

就真琴的认知,能完全处于中立地对这一切下定论的人就只有全知全能的神。

因此,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神的话,这个箱子就将会永远地关闭着。这也就是说,不管过去多久都只会有两个结论,一切都是正确的,或者一切都是错误的。

真琴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要是谁打开箱子,选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的话,除正确结论的世界以外,其他的世界全都会消失掉。

而且这肯定不会像世界末日大战那样壮烈,而是悄无声息地消失掉的吧,就仿佛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一样。(注:世界末日之战:harmagedon,圣经所述的世界末日之战。哈米吉多顿是基督教《圣经》所述世界末日之时善恶对决的最终战场,只一次出现在《新约圣经•启示录》的异兆中)

如果要独自苟活在正确的世界里的话,真琴宁可伴随着光一起消失掉。也许那个只存在于没有正解的黑暗中的错误世界才能让她有所共鸣。真琴下意识地感觉自己也许应该活在那边的世界。

因此,她觉得箱子还是保持原状不打开最好。可是,真琴有种异样的平衡的感觉,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呢,真琴自问自答,她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开来了。

在她天马行空的时候,各种纷杂的形象与想法互相交织在一起,感觉就像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一样。

她琢磨不透自己真实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有着各种各不相容的感情和想法,它们各自为政但又重合在一起。也许人的心也是一个没打开的箱子吧。

一开始这么想之后,真琴就感觉名为自我的这个存在本身就像个杂乱无章的不稳定的容器一样,越发无法捉摸。

如果就这样睡着了的话,似乎会做奇怪的梦。

真琴从床上下来,想要喝点东西调节一下心情。

因为步她们睡在客厅,所以客厅里空调还开着,反而比真琴的房间还要暖。

本以为步肯定是睡着了,没想到她却坐在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手掌上的野分。

她注意到真琴走近,抬起了头。

“野分突然吵了起来,于是我就起来安慰它了”

现在野分正躺在步的手掌上平静地熟睡着,看不出它刚吵闹过。

真琴提议说做点热牛奶喝,步欣然同意了。

真琴用微波炉加热了两杯牛奶,把其中一个马克杯放到了步跟前。为了不弄醒野分,步小心翼翼地将野分从手掌移到桌子上,道了声谢就伸手拿起了杯子。

“这种时间起床没问题吗?”

真琴问道,步笑着回答说直觉已经习惯熬夜了。

典子正在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睡着。平时说话老成的她睡着后看起来比平时要年幼。

“典子酱的睡相真好。不管在多狭小的地方睡觉,都能既不掉下来,也不掀被子”

步对看向典子那边的真琴解释道。

“不过,像这样大家一起过夜感觉很快乐啊。就像修学旅行一样”

就算真琴这么说,步也没有修学旅行的快乐回忆。她回答说,

“其实,我从未参加过修学旅行”

步苦笑了一下。

她因体弱多病,直到现在都无法参加修学旅行吧。

真琴如此推测,不过她没有特意去问,只是喝了一口热牛奶。牛奶表面出现了一层薄膜,沾在了嘴唇上,真琴用指尖擦了擦。

“睡得很香呢”

真琴看着蜷缩在两人之间的野分低声说道。

“心情真的很奇异”

“嗯?”

“不,只是我从未想象过我们会这样一起看着野分,普普通通地聊天什么的”

顾及到睡着了的典子,步说话时压低了声音。

小时候她坚信只有自己能看到野分。

据说曾经本该能看见野分的外婆在生下母亲时就无法看到野分了。母亲也同样在生下我之后也无法看到野分了。当然,跟自己关系亲密的典子也无法看到,只有自己能看到野分。

可是,在身体情况好转能外出之后,我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能看得见野分的人屈指可数。按外婆所说,只有自己也拥有犬神之类的灵异,踏进了“那个世界”的人才能看得见野分。

因此,也许自己注定很难会有幸福的邂逅的吧。除自己之外能看见野分的人大多是不幸的。

例如在几年前,现在已经去世了的祖母当时住院了,我曾去探望过祖母。

那时,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训斥我不能将宠物带进医院。

野分被人看到后,我就老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那个老爷爷不久之后就会死去。或许是被什么诅咒而死,或许是带着对什么东西的诅咒死去。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被训斥之后,我心中甚是担忧,于是就去老爷爷的病房了。但被老爷爷一阵怒声痛骂后自己就害怕地退缩了,结果什么都没调查到。那时候老爷爷恐怖的眼神直到现在自己都还记忆犹新。

我要是再努力一点,也许就能救到那个老爷爷了。

这样的事情我还遇到过好几次,如果追查一下提起过野分的人,不久之后等待着我的大都是不幸的消息。

不久之前学校里也发生过这种事。一个同班的女学生也对我说起了野分的事情。

在她指出野分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没想到同一个学校的同班女生会对自己说起这个。

之后我试着调查了一下,发现事情如预想的那样变得相当严重。幸好最后没酿成大祸,不过最后的结局也不算什么好收场。

那女孩子已经转学了——有贺同学刚来的时候也应该看到教室后面放着的桌子吧?那个叫花轮的女孩子的桌子。

能平安地将她救回来真是太好了,可是她肯定已经看不见野分了吧。不过这才是正常的,这是件好事吧。

那个和尚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有“被附体”的人才能看得见。

花轮同学只是稍微踏足这边的世界,最后还是回到另一边的世界去了。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还是感觉有点寂寞。

大家走进这个世界之后马上又会回去,或者从我身边走过去到一个无法触及的地方。

“也许,这里真的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说到这,步苦笑了一下。

“不过,没事的”

真琴微笑着说道。

“等哪天楠濑同学生了小孩子之后也能解脱的了吧。你还是可以回到那边的世界的”

“啊啊,对不起。我并不是说很讨厌这个世界”

步苦笑着说道。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不生小孩子”

“这样啊?”

“嗯,也不结婚,不建立家庭,一直和这孩子一起生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孩子就永远无法结束轮回,还会继续附身在别人身上。必须得有人来终结这一切。那么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楠濑同学……”

“而且,谁都不作停留的地方也必须得有一个人一直待在那里的哦。在有人误入的时候,如果没人带路的话,误入的人会很困扰的吧”

说完,步微笑起来了。

真琴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概是不喜欢沉默吧,步再次说道。

“那个,我现在想告诉有贺同学的并不是这番话,对不起,我嘴笨”

说完,她再次苦笑起来。

“总之,有能看见同样的东西,还跟我聊天的有贺同学,以及即使看不见同样的东西,但还肯跟我做朋友的典子酱在,我真的很幸福。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这才是我最想告诉你的话。明明只想说些,却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我果然不擅长讲话呀!”

说完这番话后,步就像要蒙混过去一样喝起了热牛奶。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4-25 16:14 编辑


第三话 返魂


风吹动蓝钢皮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御门缩着身子小口小口地喝着便利店买来的包装烧酒。

一只附带着荧光灯的手电筒竖在他的脚下,照亮了横亘在他跟前的遗体。

这具遗体才是让游泳池施工中断的罪魁祸首。

小庙作祟不过是为了掩盖事实在而捏造出来的对外说法罢了。实际上小庙根本没对施工造成任何影响。

发现遗体后,在最初阶段校长和相关人员都绝口不提此事,他们做了些手脚,令这事在外界看来就像是作祟一样。

遗体是很久之前埋下的,所以已经化成白骨了。化学纤维做的衣服也只留下能推断出原貌的形态,衣物显示死者是女性。

这具遗体没有了头部,据说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恐怕是被凶手砍掉带走了吧。至少按照凶手的一贯做法的话,应该是这样。

凶手肯定是那个被称作“山彦”的猎首杀人魔。

他就是那个在三年前割破了御门未婚妻的腹部,将她头部掳走的人。

在御门开始酒劲上头的时候,两个刑警带着脚步声出现了。虽然跟他们通过几次电话,但这还是御门第一次跟他们在实际中见面。他们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两个人都只有三十岁上下。

“你喝酒了吗?”

鳶田刑警问道。

“你们来太晚了,我不喝不行,冷得受不了”

“我们肯来你就该感谢我们了吧。其实在知道是山彦做的时候就已经没我们的事了”

鳶田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不要这样说嘛。稍微帮一下忙吧”

“我们已经帮得够多了啊。我们不是按你说的调查了一下么。我们可是想快点收拾遗体的,可你却说要先将遗体留在现场,所以我们才没动遗体。就算是今天,你喊我们来,我们不也来了么”

虽然刑警一脸焦躁地强调着“你”这个词,不过御门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在知道是“山彦”犯的案子后就不必调查,这是全体警察的意见。

“山彦”的案件为人所知似乎是始于大约十年前的一宗女子高中生被杀事件。

当时发现的遗体被人用同样的手法砍断了头,这个猎奇性案件让媒体大为轰动。警察当局在国民的注目下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可一直都没找到凶手,不知不觉间这案件就淡出了人们的讨论之中。

也许这只是世上常有的难以侦破的案件之一,可这个案件的调查难以进行是因为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其实当初这个案件查收的证物里还有一件没有在媒体上公开。那是放在死者胸口上的一封信,据认为是凶手留下的。

信上用清晰的楷书写着这样的内容。

“触怒山彦者,将迎来悲剧收场”

一开始警察们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但不久之后进行调查的部门就自然明白了。

与调查相关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

有人突然跑去撞电车了。有人上吊了。与之相关的其他人身上也发生了些奇异的事情,有几家小报杂志用上了挑逗性的标题报导了这些事,于是就连写这些报导的记着都一个不剩地死掉了。

要是这种事只发生一次的话,也许会被当作偶然事件来处理。

可之后,附带着同样的信的尸体接二连三地被警察发现,每次进行调查,都会有大量调查组的人原因不明地死去,导致调查组解散,事态已经到了无法置之不理的地步了。

很多被分派去调查这个案件的刑警都呈报说要终止调查,警察局长将报告一笑置之,可当天夜里他家就发生了火灾,全家人都被烧死了。于是警察局决定不再将“山彦”的案子作为正式案件来处理。

与此同时,与这事件相关的记者接二连三地死亡,这些记者所属媒体似乎也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在那之后,凡是发现带着信的无头尸体,警察都只会暗中将尸体埋葬掉。

这是三年前在御门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他未婚妻那带着信的无头遗体后,警察对他的解释的概要。那时候御门就决定了,如果警察不调查的话,他就靠自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的调查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顺带一提,虽然御门的案件是追踪着他的丑闻的狗仔队擅自报导,让其公开化的,可御门却并未死于非命。

总之,这是一起有极多相关人员丧命的案件。

因此,御门眼前的这两个年轻刑警害怕跟这事扯上关系也不是没道理的。

实际上,御门因未婚妻的死而独自出家做和尚已经过去三年了。在此期间,警察中也出现了几个正义感强烈的人和他并肩调查,可那些人都悉数死去了。

现在除御门之外已经没有人追查山彦了。然后现在每次山彦做出什么案件时,警察都会秘密联络他。

即便是御门也知道,只要警察说要协助他调查就等于是宣告死刑了。

“在平安夜把你们叫出来这是对不起啊。相当感谢你们这很有勇气的行动”

御门说的虽是真心话,不过这话似乎在无意间成了讽刺的话。

这话好像在刺激到了警察的良心一样,他们稍微转变了一下语气,向御门报告了一下调查内容。

因为钱包和许可证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和遗体埋在一起的包里,所以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能确定她的身份了。

被害人的名字叫村主由希子,出生于一九五八年,没有被逮捕的案底,也没人提交过她的失踪报告和搜索请求。

“这学校似乎是十五年前建成的,可案件是在那之前发生的吧?”

“嗯,或许是这样吧”

鳶田的回答很是儿戏,可也没办法。他们只能做到在警察局的数据库里搜索。大概连验尸都做不到吧,所以之后那方面的事情只能由自己来调查了吧。

鳶田他们身为公仆却如此地不作为,大概他们自己也倍感心痛吧,只见他们的脸色都暗淡下来了。

“要是这案件已经发生了超过十五年的话,这应该就是现阶段山彦案件中最早的牺牲者了吧。那么,公诉期限不就快到了吗?”

御门为了缓和刑警们的罪恶感,试着如此说道。

“谁知道呢”

鳶田没有领情。

“总之,这个就是那个手提包。这东西对警察已经没用了,就给你吧”

“哦呵,谢谢”

御门双手接过放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提包。那个包似乎是用合成皮革做成的,虽然在土里埋了很多年,可依旧保持着鲜艳的红色。

“这是放在死者大衣口袋里的山彦的信”

另一个叫田中的刑警递出一个小的塑料袋。那封信毕竟曾埋在土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土黄色,字只能勉勉强强地辨认。

那上面似乎写着“我是山彦”。

“跟以往的信比起来,这封信的字迹要潦草得多。真的跟山彦是同一个人吗?不会是别的人吗?做过笔迹鉴定了吗?”

“做过了,几乎没区别”

“几乎?”

“不管怎么说,这信都有些年头了,所以多少会有点差异的。不过,信的存在并未向外界公开,而且从推测的时间来看,那是没办法模仿的吧。就算从遗体的状况来考虑,那也应该是他本人”

“那些只能通过媒体了解事情,毫不相干的人是不可能模仿得出来的。有可能是山彦的家人,朋友模仿的,或者这就是原版的山彦,现在的山彦都是在模仿他”

“我们可没调查到这种程度”

“是啊,这是我该调查的事情”

“不过,智心先生真是不可思议呢”

全部报告完后,鳶田点了根烟,如此说道。

“怎么说”

“明明一直在调查这起案子,却还没死。别误会,我不是希望你死。可是这三年里,刑警们都相继倒下了,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这就足以让人吃惊了”

“因为我是那种咒术无效的人”

“咒术?诅咒之术的咒术?”

“嗯。也许是催眠也说不定”

“嗯嗯,果然在专家眼里事情是这样的啊。这种事情可跟我们的工作不相关啊,完全是刑侦之外的领域啊”

他皱着眉低声说道。

原本,只有法术无效的是无法构成御门还活着的理由的。山彦就算不直接对他施以法术,还是有很多方法能葬送掉一个如同弃世之人一样的和尚的。而且,对方还不用担心被捕。不管山彦用多么残忍的手段杀死御门,他只要留下一封信,警察就不敢妄动。真正的理由,御门自己也不知道。

“你讨厌灵异吗?”

“就算在你面前我也是这么说了,确实讨厌”

“那么,你是完全没有灵感咯?”

“没有”

“另一位,你呢”

“我自己是不太相信的,不过祖母经常跟我说她看见幽灵了,她是是个信仰很深的人”

留着和尚头的田中刑警苦笑着回答道。

“好,那么你给我留下来吧”

“嗯?”

突如其来的话让田中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我希望你帮忙做一件事”

御门恳求似地说道。

“这让我很难办啊。我们剩下的工作就只有收拾这具尸体了……”

“别慌别慌”

御门忙安慰慌起来的田中,说道。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三十分钟都不用就能完成的。我一个又做不到,而且也不能将普通市民卷入进来吧?拜托了”

两个刑警互视了一眼后。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事?”

“小事一桩而已”

御门耸了耸肩后说道。

“我想跟这个受害者的幽灵谈一下话”

御门让刑警坐在椅子上,然后他边呼着白汽边开始准备。

御门给了另一个刑警御门一个驱魔的护身符,让他走到视线看不到这边的地方。

必须得让田中与自己一对一,精神集中在施法上。这是重要的调查。必须得增加幽灵说出正确的话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埋葬这具尸体的现场,面对着尸体本身放来施法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返魂术虽然在召唤被施术者附近的幽灵时不必如此,但在召唤出不认识的其他幽灵的情况下,幽灵经常会胡乱说出一些与事实不搭边的话。这种时候,要是将逝者的物品放在附近的话,就能让胡言乱语的情况得到某种程度的改善。

正如本人强调的那样,御门也不否认自己的法术可能是催眠术。或者,也许仪式会将受术者的感觉引向平时不使用的领域,只是让他们的直觉和洞察力提高了而已。

如果幽灵说的话的准确性是依赖于受术者的能力的话,增加推理的素材就能提高成功率的吧。

“智心先生,这真的没事的吗?”

御门正难以决断该怎么部署尸体位置,刑警一脸不安冲他地问道。

“没事,是指哪方面?”

“我不会因为这个法术而被受害人的幽灵诅咒或者作祟的吧”

“你长得牛高马大的,却相当地没种呢”

“幽灵什么的可跟体型没关系吧?”

田中一脸可怜地诉说道。

“放心,没事的吧。至今为止虽然多次让刑警协力,但那样的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你给我安心吧”

“这样就好……”

“只是,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成功过,幽灵就算出现了也只会胡言乱语”

“啊,稍,稍等一下!难道是因为之前都失败了所以才没事的,要是成功了的话,不就会被山彦诅咒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算了,你就祈祷会出现一个亲切的幽灵吧”

“饶,饶了我吧!”

“比起这个,你先好好地记住成功之后要问的问题吧……好了,放在这个位置就完美了”

御门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田中带着不安的表情盯着他。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情况可是绝好的哦。在案发现场,而且遗体就摆在眼前,这对返魂术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了、今天绝对会成功的”

“都说了,要是成功了的话,我……”

田中刚一开口,御门对着他将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前,“嘘”地示意他不要出声。

风要变小了。

遮盖这天空的云不知何时被吹开了,月亮露出脸来,青白色的月光在黑暗中描绘出了周围的景致。

土地上挖了个大坑,就像是伤口一样。铲车宛如不会说话的巨人般伫立着。

御门正坐起来,背伸得挺直,他点着了插在香炉里的线香。白色的烟袅袅升起,随风摇动。然后御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了的币帛。

“现在就开始吧”

田中咕噜地吞了口口水。接着,在纸币就要漂浮在烟中的时候,响起了一声干脆的枪声。

“那声音……”

田中抬起头嘀咕道。

这声音是从御门让鳶田过去的方向传来的。察觉到异变的御门马上终止施法,站了起来,把一串念珠塞给眼前这个不安的刑警。

“握着这个然后念唵-啊曰罗-驮罗嘛-纥哩库吧”(注:佛家真言)

“俺,唵?”

“念南无阿弥陀佛也行!总之,你就拼命地念!”

“这,这样就能没事吗?鳶田没事的吧?”

“谁知道啊!你在这里等着!”

御门抓起放在地上的锡杖,留下不安地念着咒的田中,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

御门吐着白汽来到发出枪声的地方,只见一个人倒在了校门旁。

明亮的月色照射在那附近,就算不靠近过去也能知道倒着的人是谁。

没错,倒着的就是鳶田刑警。

御门一靠近,就嗅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火药味。

鳶田一副双手将枪抱在胸前的姿势,仰面倒在那里。他的下颚穿了个洞,脑浆和血液混合的液体飞溅到沥青地上,留下了一滩形状如手掌一样的污渍。

御门双手合十了一下后蹲在鳶田的身旁。

御门松开鳶田握着枪的手,尸体的手上有灼伤的痕迹。这是开枪时弹匣和枪声之间喷出的高温气体造成的吧。要是这样的话,就不是射击之后再让尸体的手握住枪的,肯定是他自己握着枪射穿自己的下颚的。

——这是山彦搞的鬼。

御门认为山彦有着像持管者和犬神使那样可以操纵别人的能力。

若非如此,他是不可能让那么多的人诡异地死去而不留下任何证据的吧。

今天碰到的那两个少女似乎也有着那样的能力,但御门并不怀疑她们。首先在年龄上就能排除了,而且警察调查时整合的资料显示,凶手是个男性。

不过对于谁是犯人,御门并没什么眉目。实际上,他还完全没有任何目标。不管怎么说,线索都太少了。

因此,这次的案件似乎会成为重要的情报。实际上,御门还是第一次成为被附体的刑警的尸体的第一目击者。咒术这东西会在某些地方留下术者的特征。鳶田的这具尸体中或许会留有与山彦相关的线索。

御门开始观察起鳶田的尸体来,他的视线落到了尸体睁大的双眼上,这才注意到自己完全忘了悼念死者。

“对不起”

御门低声致歉后闭上了眼,再次双手合十。

然后在他再次开始调查时,田中刑警从对面走来,他的身影进入了御门的视野中。

“鳶田君被干掉了,很对不起,不过还是联络警察局……”

御门刚开口就感觉到了对方样子很违和了。

田中步伐不稳地半踉跄地走着,嘴角歪着露出笑容,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御门认得这状况,田中刑警现在肯定是被附体灵物控制着。

他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御门还没来得及躲藏起来,田中就举起了手,将手中握着的左轮手枪枪口对准御门。用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瞄准着御门的脑袋。

“初次见面,御门智德”

他就像打了药一样,声音轻飘飘地不带任何感情。

“山彦么”

御门主动问道,对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回答道。

“准确地说,我是他的使魔”

“一样的”御门不屑似地嘀咕道,“他终于来找我了么。我一直等着这一刻呢。呐,山彦你……”



“我来向御门大人转告山彦大人要对你说的最后的话”

附体在田中刑警身上的人大概是听不到御门的话吧,一脸高兴地笑着,单方面地说道。

“土岐田早苗小姐的事你无需担心”

御门听到这名字后全身僵硬,脸上浮现出即使在这场面下都未曾露出过的紧张的表情。

对方继续说道。

“今天你真是帮大忙了……山彦大人要传达的就是这些”

在御门躲避之前对方就先一步扣动了扳机。

久里宫女子高中的校园里今晚第二次响起了枪声。


第三章 《返魂》完









本帖最后由 傀儡之炎 于 2013-4-26 19:09 编辑


后记

一开始有人问我要不要去《GANGAN ONLINE》工作,记得那是二零零八年春还夏的事情。那是秋天才会在网上创刊的新网络杂志。他们问我要不要以一个月更新四回的连载形式写一个半年长的故事,我还未曾试过写连载,于是很高兴地接受了。

因为这样的经过,这本书出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以连载的形式将自己的作品与其他作品放在一起供人观赏。既然是我写的这就成了我的作品了吧。不过,这次打算挑战一下与在唱片公司出版的《PSYCHE》不同的写作方式。结果就写成了这部作品,而且还决定了要出版单行本,预定的下卷也将在不久后出版。当然,下卷依旧会请Tiv先生(小姐)来画漂亮的插画。

还有,这次的策划有一点点改变,我拜托了发邮件请我在SQUARE ENIX小说上写书的责任编辑寺内先生(小姐)和给出许可的窪田总编在卷末写上评语。

这册将会登载由寺内先生(小姐)的评语,下卷预定将登载窪田总编的评语。

书这种东西需要各色各样的人协力才能出版,但那些协力的人的心声都很难在世间发表。我试着站在作家的立场去想,觉得要是让这群人的心声都发表出去的话肯定会很有趣。两位编辑都想一直待在幕后,我强行说服了不情愿的他们,终于请动他们在卷末写评语。

这样的一群人完成了一本书,咱既感慨又感觉精疲力竭,这也许也是一种乐趣。

顺带一提,我还没看那个的评语,很期待那到底是一篇怎么样的文章。

那么,感谢各位购买此书。



唐边叶介




编辑的后记

虽然担心被误解,但我还是写了。这本书我也有份参与。这本书是我拜托我喜欢的作家连载执笔,请来我喜欢的插画师来画插画,请我喜欢的设计师来设计封面。这样才完成了这件宝物。我感到很高兴,所以会好好珍惜的。将大家的热情集合起来,以这种形式让大家狂热起来。

本以为幕后的编辑能发表出什么东西,没想到我的书也有这样的爆言。强加于人,太狂妄了。作品本来是作家的东西。同时也是看这部作品的读者的东西。不过对不起,我还是认为这也是我的东西,所以才写了这篇后记。我切实地感觉到书中御门所说的“将自己的狂热传递给他人的行为”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东西。不过我的狂热也混在在读者们的狂热中,比起这本书的诅咒还要厉害,要是成为了噩梦的要素之一的话,就就不好玩了。

我能这样将我现在所想的都写了下来,同样唐边叶介的功劳。唐边先生一直都是一个老实简洁不背叛自己内心的人。对于那时的事情的姿态和他人的关系也是如此。和他交往之后我的思考方法也变得美妙起来了,受他的影响了。虽然还没有真真切切地去实践,翻自己也会以此作为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的。

《犬附少女》从二零零八年十月起,经过实际的季节和更新,在网络杂志《GANGAN ONLINE》上连载了半年。在此期间我都仿佛被作品的世界吸入进去一样,并在这种感觉的笼罩下生活。秋天的风与真琴的价值观一起让我鸡皮疙瘩。从年末的喧嚣回到自己的家的时候,都会想起感谢着自己所拥有的幸福的步,感谢能够听到这喧嚣的自己的耳朵。

单行本《犬附少女 上》收录了前半三个月份的内容。故事将会在《犬附少女 下》继续。然后将会结束。敬请期待。



寺内智之








更新 第一话 蛊毒 序


01.28 更新 第一话 蛊毒 完


刚才更新时忘了
加了个征润色的广告
有兴趣的可以PM咱


02.09 更新 第二话 管狐 序
除夕夜更新的寂寞党...


03.29 更新 第二话 管狐 完


04.26 完坑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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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99181359 平民
已经完结……感谢楼主辛苦努力

11 年前 0 回復

ShadowEye 公爵
小说停在这种地方太残忍了……这一枪得射半年……

11 年前 0 回復

暗夜伯爵07 公爵
这本书读完了让人为之精神一振(颤抖意)。本来还以为步是女主角,看来她只是起到了一个牵线的作用。

11 年前 0 回復

yaoxi 侯爵
我觉得本文有很浓重的恐怖气息

11 年前 0 回復

冰山守卫者 子爵
蛊术是一种残忍的忍术……OTZ

11 年前 0 回復

KABI120 公爵
意外 和尚才是主线啊为  2嗰伏笔什么的- - 让人等的太可怕了

11 年前 0 回復

samuel326 侯爵
好物...不过总觉得会黑...

11 年前 0 回復

日常の美绪酱 騎士
tiv来画插图真的没问题吗……

11 年前 0 回復

timysz 伯爵
感谢翻译,好久没看到能看的作品了……
ps 百合大赞

11 年前 0 回復

m6586672 公爵
黑暗系的小说,如果题材好也是可以的

11 年前 0 回復

minasymjr 子爵
从封面真看不出是黑暗系的小说啊,有点纠结看不看。
感谢翻译先

11 年前 0 回復

feiyinxl 騎士
看了留言说这是黑暗系的小说,然后咱就在纠结到底看还是不看呢。。。
PS:这是短篇小说吧?

11 年前 0 回復

Canary_Vorfeed 子爵
看置顶封面很喜欢,前来拜读,正好明天火车上可以看
上下两部的短篇故事也正合我的胃口,感谢LZ翻译^_^

11 年前 0 回復

guiguwj 伯爵
看完之后只想说……烂户口你怎么你竟然转性了,写出来的东西能看懂了!这不科学!
心理刻画很细腻舒服,赞一个

11 年前 0 回復

3540640 騎士
= = 画风这么可爱却暗潮涌动吗。。。
有点忧郁要以哪种心态看好呢

11 年前 0 回復

轻风舞怜 騎士
看上去还不错啊,貌似是黑暗系
插画好美,喜欢

11 年前 0 回復

530952083 子爵
说实话,我还是对这些比较深刻的小说表示看起来很累。还是恋爱轻喜剧好

11 年前 0 回復

bingchengy 伯爵
看彩页 三无loli 啊,收藏了。

11 年前 0 回復

芥舟 騎士
最近才开始了解烂户口老师,黑暗系作品很来感。翻译好棒!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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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之炎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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