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魔方少女[TXT已发][水濑叶月][第一卷][自翻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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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kyo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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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01:月夜的邂逅
某天,夜知家突然收到了无比沉重的迷之黑色立方体。似乎感觉到了一些麻烦事即将发生的前兆,便将箱子妥善放置好的那个夜晚——
注意到了异样声音的春亮,蹑手蹑脚如同小偷似的向声音的来源之处靠近着。在明亮的月光下,与拥有闪耀着银色光芒头发的少女相遇了。然后,在目睹了那样的状况之下,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全裸的脆饼干女贼!?」
夜知春亮:擅长家务的成熟高中生。由于拥有着特异的体质,所以经常收到在海外游荡着的父亲送来的有些问题的东西。
菲娅:不知何时开始存在于夜知家,潜伏在厨房贪食着脆饼干的少女。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什么复杂的状况......!?


Scene02:追兵袭来
「我们绝不容许被诅咒道具的存在。在我们的名单上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破坏『箱型的恐祸』。」
P.B.巴萝伊:穿着奢华的礼服,用无骨的手甲包覆着双臂的奇妙女子。到底她想要破坏的是什么呢——!?


「了解。作战开始。」
木乃伊屋(木乃伊制造者);穿着斗篷并用绷带遮掩着肌肤的少女。那绷带下面的究竟是......?

Scene03:学校强袭?

「啊啊——!?怎,怎么办?」
「住在一起吗......?作为班长,看来必须多确认一下你们的情况呢......!」
(啊啊,真是的,我是不是该在哪儿抱怨一下为好......!)
村正木叶:发育极其良好的眼睛娘。住在夜知家的别屋中,对外则宣称是春亮的表妹。
上野锥霞:成绩优秀,沉着冷静的班长中的班长。


「哈哈哈,我来咯,春亮。」


目次
序章
第一章「不知道被褥被搬走了」
第二章「何处,何事,何物」
第三章「他们的温度的二律背反」
第四章「夜里的母亲和抱枕」
第五章「即使被诅咒了」
尾声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9 20:06 编辑 ]


  序章

  黑色的立方体。
  光是从外表来看,大概只有这么一句话能描述它。大小差不多是边长一米左右。当然光凭这些根本就猜不出它有什么用。夜知春亮的脸痉挛着凝视着这东西。
  「不好意思,请您签收……」
  「啊,好的。」
  随便扫了一眼签收单。因为是从外国送来的货物,所以文字都是横向排列的。在发件人那栏看到了预想中的名字。春亮的内心不断呜呼呻吟着,又来了啊,笨蛋老爸。
  「好的谢谢。哎呀,实在是太重了,累得我半死……说到底,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那个,我父亲有收集古董的兴趣!只要在外国发现了怪异的东西就会装箱运回来……这到底会是啥呢!?」
  春亮试图用微笑的表情蒙混过去。他并不是在扯谎,只是没有清楚地说明,这究竟会是怪异到什么程度的东西而已。
  快递送货员离开之后,春亮再次向放在门前的那奇怪箱子望去。
  「真是的,到底会是什么呢……虽说是老爸送来的,所以肯定有些什么问题的说。」
  关键就是到底会奇怪到什么程度了。春亮小心翼翼地试着触摸表面,是冰冷的铁的触感。怎么看也不像有盖子的样子,所以现在考虑的与其说是『箱子里究竟放了些什么』,而不如说是『这箱子的构造到底是怎么样的』。春亮又试着仔细观察了一下表面,隐约看到了许多接缝似的直线或是曲线。
  「迷之箱吗,好像是这种东西呢?如果不按照正确的顺序就不能开启,这一类的……嗯,这种复杂的道具,其实还是不要把它当成什么大问题为好呢。没什么没什么,决定了,就让我的日常生活平稳地继续下去吧……!」
  春亮正自言自语小声嘟哝着的时候,随手在接缝上划了几下,又按了几下。
  「呜哇!」
  似乎感觉听到了这样奇怪的声音。
  春亮停止了动作,闭上眼睛。直到心里平静下来,才嘀咕道。
  「……好像是幻听吧。」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仍然一无所知的东西,竟然误打误撞地就使之产生了变化。金属发出微弱的摩擦声,外边框的部分移动了。逐渐,形成了如同组合音响里弹出的CD托盘似的样子,春亮往里面窥探着。紧皱双眉的他看到的是,直线曲线四边形三角形,无数的铁片犹如齿轮般复杂地绞合着。试着把手指伸进去随便拨弄了几下——虽然可以轻微地移动,但并没有发生更多的变化。嗯,啊,除了那轻微的幻听感以外。
  「啊——幻听,这只是幻听。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麻烦事啦……好!不明白!不明白的东西就只能把它丢在一边了!」
  暂且就先放弃更深层的探索吧。这样的箱子显然不能丢在外面不管,所以只好将它搬到老地方——堆积着父亲送来东西的那个房间。
  「啊……噢咦……切,太重啦!」
  慢吞吞地开始向主房间推进。
  那时所听到的不满的呼吸声,也理所当然地被当成幻听了。

  春亮自己的屋子是六张席子大小的和式房间。睡在床上的他醒了过来,慌忙看手表确认时间。那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窗外已然一片漆黑。把那个箱子搬到目的地之后,虽然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便躺了下来——但不知何时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
  (怎么会这样呢。尽管肚子已经饿到极点了却丝毫没有想吃东西的感觉……)
  虽然说起来有个人同住在家中的别屋里,但基本上还算是一个人生活着,所以晚饭是决不会平白无故出现的。而且刚从学校回来就碰上了快递,完全没有时间来准备晚饭。首先要煮饭烧水,然后还有一系列的麻烦事,春亮一边考虑着一边坐起身来——正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声响。似乎是谁的脚步声,『嘎嗒嘎嗒』地在柜橱里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清脆地碎裂似的谜样的声音。
  (是木叶吗?)
  向院子里别屋的二楼窗户望去。那儿有两个窗口,其中的一个漏出点点光芒。也就是说同住的家伙应该还在那里。
  春亮紧张地奔走着。这个家是典型的日本式房屋,宽广而又古旧,对于小偷来说几乎是最佳的猎物了。春亮轻轻地打开拉门,向走廊中迈开步子。感到有人的迹象之处貌似是厨房那边。在昏暗的自家中反而像是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前进着——屏住呼吸往厨房中窥视去。
  明亮的月光下。一个低矮的身影蹲坐在柜橱前。月光的反射下,一头秀发闪耀着白银色的光芒。从伸往食品袋中的那只纤手来看,很容易就能明白那个身影一定是个女性。那只手在袋袋和嘴边交互移动着,发出了某种碎裂般的异样声响——
  冷静的观察到此为止。在那理应毫无可能的光景面前,春亮用手指着她,不由自主地大声呼喊出来。确实,看到那样的姿态,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好说。
  「全裸的脆饼干女贼!?」
  「——哇?」

  转头望过来的是一位少女。白银色的秀发,娇小白嫩的胴体,整洁秀丽的脸庞上的表情看似有些坚强固执,又显得气质高雅,而她如同是由这两种矛盾的要素聚集起来而雕刻出的艺术品。那张樱桃小嘴中掉下了许多脆饼干的碎屑,一瞬之后,少女也指着春亮大声喊道。
  「哇……之前的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自己的身体下面看去。少女的脸立刻染成通红。
  「呜,哇,哇哇……哇,你又想玩弄我的身体吗!?这种男人实在太卑劣了!」
  少女维持着蹲坐的姿势,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一件件扔了过来。江米条的空袋袋,盆子,装点心的木制器皿,小茶壶等等……真是良好而又精准的控制力啊,想要躲避却滑了一跤的春亮身上,东西逐渐堆积了起来。
  「呜哇!稍,稍微等一下……哇,总之先冷静下来!」
  春亮将飞到自己嘴中的箸台拿了出来,对方好像已然弹尽粮绝,攻击暂时停止。少女双手拿着脆饼干想要作为最后投掷的武器,但想了想就停了下来。她把它们用作身体的遮掩防卫之用。
  「那个,别,别靠近我!再靠近我的话,我就——」
  眼前的是,手中拿着两块脆饼干,摆出十字架似的交叉姿势遮掩着小小胸部的少女。春亮在这样的画面前似乎凝固了。终于,少女忍无可忍地大声叫喊起来。

  「……诅,诅咒你哦!」

  听到这句话春亮终于明白了,原来少女就是之前的那个箱子。
  全身充满了沉重的脱力感。春亮不由得想到。
  果然啊。那个笨蛋老爸——
  又把被诅咒的道具送来了啊。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8 11:27 编辑 ]


  第一章 不知道被褥被搬走了/ "Night of Rubik's Cube"

  「……这是什么啊。奶蛋布丁吗?」
  小心翼翼地用调羹的前端碰触着黄白色的物体,少女绷着脸这样说道。
  「试着吃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呜嗯……咕!?这,这是……!」
  刚把调羹的前端送入嘴中,少女就如同遭受打击般地凝固了。
  「怎么一点都不甜。这难道是假冒货嘛!柔软的乳状物上涂上了黑色的沙司,明明就应该是布丁的东西……这,这食物的心地太险恶了!」
  「什么心地险恶啊,只是豆腐罢了。大豆的汁液凝固后制成的,不好吃吗?」
  春亮一边脱下围裙,一边面向少女盘腿坐下。穿着借来的衬衫和短裤的少女,满脸不高兴地咀嚼着豆腐。
  「嗯。倒也不是不好吃。和之前的……那个,松脆的家伙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
  「把豆腐和脆饼干相提并论可真不知道让我该怎么说才好了。」
  「原来这东西叫做脆饼干啊。那真的是新颖的口味呢。有点辣又有点甜,那种牙齿咬上去的感觉真是……哈,你,你在看什么?」
  春亮随便地回答了句没什么,便把目光离开了发呆的少女。自己也开始吃起东西来,肚子饿到这种程度也算是遵循着某些格言的后果吧。
  这是鱼嘛,少女无言地确认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烧好的秋刀鱼——并没有拿起叉子和调羹。预判了她下一个动作的春亮连忙说道。
  「等等。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允许用手抓东西吃这样的事情在我面前发生。」
  春亮只是想伸手阻拦用手去抓盆中秋刀鱼的少女,不知为何她突然猛地往席子上后退去。
  「所以说嘛,刚才那真的只是误会啊,那时的情况实在是有点混乱。我不是帮你把衣服也借来了嘛。」
  「我……我怎么知道。之前,你……你把手指伸到那种地方到处拨弄着……」
  「别再说那种地方啦!算了,总之,是我不好。」
  春亮一边敷衍妥协着,一边开始用筷子分割秋刀鱼。
  「看着哟。这才是分割烤鱼的正确方法。这么做,看,之后把头往这儿一拉……很轻松地就把骨头全部拔掉了。很简单吧。」
  少女佩服地发出了轻轻的感叹声,但很快又扳起了脸。过了一会儿,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桌旁,哼的一声发出了很不高兴似的鼻音,然后握住了叉子。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菲娅……」
  少女立刻紧紧闭起嘴来。好像在说糟了似的皱起了眉头。
  「是叫菲娅吗?」
  「唔,嗯。我的事情随便怎么样都行,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不,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事情。一个小时之前你就突然蹦出来成为我人生中最优先的问题了呢。真是的,那速度简直可以说有点犯规哦。说到底,你究竟是什么?那到底是怎样的箱子?」
  「呜……」
  「呜?」
  反问回去的瞬间,少女——菲娅毫无预兆地扬起了眉毛开始发火。『嘎吱嘎吱』地用叉子猛刺着秋刀鱼,说道。
  「吵死了!你,和你没关系!蠢蛋!!」
  「哇,那算什么啊,这种骂人的方式可是很久都没听到过了!?你还是小孩子吗!」
  「什,什么!」
  「那种闹别扭的样子也很没创意呢……笨蛋把你那张乱喷秋刀鱼肉的嘴给我闭上!」
  「真是的,竟然追根究底地追问女孩子的过去。你这个不懂礼仪不知羞耻的小子!」
  不想被这样一个连吃饭的礼节都不懂的小姑娘如此训斥。但现在决定还是自己先妥协一下吧。
  「呜……算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的过去基本上都是些很不愉快的经历。我也并不打算追问到让你生气的程度。」
  坦诚的话语仿佛消除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菲娅的怒气也逐渐消退下来。
  「那个模样,我真的很讨厌。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变成那样。只是我被告知要来这里以这个姿态会比较简单,所以我才一直忍耐着。」
  「告诉你这些事的,难不成是我父亲吗?」
  「他叫做崩夏呢。你是他儿子吗?」
  「是啊,我叫春亮。我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好像说过在那儿还有些事要干的样子。」
  「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闲过头呢,这笨蛋老爸……算了,抱怨的话也说得够多了。只要别忘了给我寄生活费就让他把东西寄放在这儿吧。」
  「无论你还是那家伙,怎么说呢,总感觉有些奇妙呢。我觉得一般的人类似乎不太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东西。」
  「这个家从很早开始就一直收到像你这样怪异的东西呢。虽然基本上都是些没什么了不起,仅仅稍微受到了点诅咒的东西,不过偶尔也有像你这样的家伙过来。」
  两人无言相对了一会儿,菲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将叉子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白银色闪耀着的秀发的缝隙间,严肃的目光射向春亮。
  「和你说实话吧。」
  「……请。」
  「我……我在某处被遗弃了很长的岁月,夜知崩夏在那儿发现了我。他和我长谈之后,我向他传达了自己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指?」
  猜中了。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来到这个家中的被诅咒道具的愿望,应该全都是一样的吧。但是,春亮仍然照旧问了她一遍。既然她是个非人类的存在,所以不用她自己的话语来进行定义就没有任何意义。
  非人的少女紧紧咬住嘴唇,如同轻风耳语般低声回答道——
  「为了解开我身上的诅咒。」

  「你到底了解到哪种程度?关于诅咒……还有,关于像我这样的东西。」
  「这么说吧,我所知道的是——首先,道具受到着人类负面思想的影响而逐渐朝负面的方向变异着。其次,被诅咒的道具可以给予其所有者和周围的人一些恶劣的影响。第三,作为其代价的补偿,它可以发挥出不可思议的魅力和能力……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只有这些吗?」
  菲娅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这样问道。春亮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要再追加一些的话也是有的。被诅咒的道具如果持续接受着人们负面思想的影响,而到达一定程度的话,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是知道的……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呢。」
  是的,道具受到了过多的人类的诅咒,最后也会得到人类的性质——
  具体的道理春亮也不明白。被诅咒被诅咒无尽地被诅咒,即是给予超过一定限度的人类思想的话,作为道具的本质也会受到影响。
  其结果就是,他们在身为道具的同时也会成为近似人类的存在。
  拥有灵魂和意志,并获得了自由的人类的姿态——
  「是嘛。刚开始时,蜂拥而来的是人类的诅咒。我这样的道具会不断受到人类互相伤害、憎恶、抱怨和杀意,也既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思想的影响……被强烈地诅咒了。那可是会『使所有者发狂』这样的不吉利的诅咒呢。」
  春亮注意到,少女紧紧地握着拳头。他并没有提及心中仍然抱有的疑问,也就是少女究竟具体是怎样的东西呢。会使所有者发狂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即使变成这样也还并没有结束。人类的,诅咒、诅咒、诅咒!就这样为我抹上人类的性质,并且让身为道具的我拥有意志。不,是强加给我意志!意志和诅咒之间是很矛盾的吧?你说的那些『稍微受到点诅咒的道具』可真是幸福呢。对自己是被诅咒的这一事实毫无自觉性,这是怎样的幸福啊!」
  菲娅说到那里停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相信了崩夏的话,他告诉我在这里可以在不为任何人添麻烦的情况下解开诅咒。但是,详细的情况我并没有询问过他。老实说——你或者其他人真的有把刻印在我身上的诅咒解开的能力吗?因为你是从崩夏那儿接收到我的,所以现在你就是我的所有者了。如果欺骗我的话你可是第一个有危险的人哦。」
  少女笔直地瞪着春亮。但是,目光中隐藏着的是惊恐和疑问。
  正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春亮毫不犹豫,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嗯。没问题哦。」
  「……啊?」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的确可以办到。我和我父亲不一样,丝毫没有感受灵力的特殊能力,但却拥有着几乎不受诅咒影响的体质。不管你身上的诅咒是什么样的,有多强大,但对我是毫无效果的。呵呵,莫不是害怕地浑身哆嗦了吗,你这身上的诅咒多得耀眼的小姑娘。」
  「是……原来是这样吗?不对,但是,要说你能够解除诅咒又是什么道理呢……」
  「详细的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呢。这个镇子是极为清净的土地,而这里则是这块土地力量聚集着的中心位置所在。因此只要在这个家里呆着,负面的力量就会逐渐削弱,而你身上的负面性质也会因此减少。要简单地说起来大概……就是结界吧?不过虽然这股力量会对你有所促进,但就其速度来说可是很有点微妙啊。不过至少慢慢地会好转这是事实,那些还没有被诅咒到人化程度的道具只要在那个存放东西的房间里放置起来就会变好呢。」
  说到结界,春亮突然回忆起了过去曾有一面之缘的职业行家,那个外表古怪的女人。似乎是父亲的熟人,嘴里说着「这样就可以保持一百年!」这样自信满满的豪言壮语。或许再也不会碰到她了呢。
  「说起来,还有另外一个更主动地解除诅咒的方法。其原理也很简单。既然诅咒是因为人们所给予的『负面的思想』造成的,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只要不断给予『正面的思想』就能将其中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笼统地说就是多做『为别人着想』的事,让别人对你抱有好感和谢意。只要住在这里,多做一些例如打工或是志愿者之类的工作,总可以解开诅咒……的吧?」
  「等,等等,为什么最后是疑问句啊!」
  挺起身来的菲娅。你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把秋刀鱼溅出来的?春亮这么想着,擦拭着脸庞。
  「没什么啦,不过因为我自己是根本体会不到的,所以只能这样解释罢了。」
  菲娅像个小孩子似的,微妙地鼓着脸庞。
  「怎么啦,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只要去安稳地睡觉啊或是工作啦就行。很简单,虽然我觉得的确可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解开诅咒……」
  「时间长确是事实呢。在人化的过程中积累了这么多诅咒,就算加倍努力大概也要花十年多的时间吧。但我并不知道其他的方法。耐心地等待不是也挺好吗?」
  「呜呜呜呜呜,我不相信。」
  「没关系,就算你说不相信我也——」
  那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了电铃的响声。春亮站了起来,向吃了一惊的菲娅做了个有客人来的手势。然后指着桌子说道。
  「马上就要冷掉的,快吃掉吧。特别是秋刀鱼。」


  「晚上好,春亮。」
  打开门来,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笑脸。在温柔的表情之上的是宛如漫画中才会出现的浑圆的眼镜。和平时一样穿着普通的围裙,包裹着发育良好的身体,总是浑身家庭主妇的味道呢。而且今天双手捧着的锅子更是强化了这种印象。
  「呜,是木叶啊。有什么事吗?」
  「土豆煮肉做的太多了啦,如果你要的话,就分给你一点吧。虽然好像有点太晚了的说……明天早上也行。」
  「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呢。我刚开始吃饭,正好……可以说不能再好了呢。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你来帮我一下……」
  木叶侧耳亲听着,她那眼镜深处的瞳孔一阵猛眨的时候,只听见『啪嗒啪塔』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
  「喂——春亮,吃的东西有些不够呢。还有其他什么的吗,当然最好是脆饼干哦。」
  「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不用说,背后站着的就是菲娅。
  「哦,春亮,这个孩子是?」
  「嗯,就是这个,刚才和你说的不是别人——」
  还没说完,显然已是怒火中烧的吼声打断了对话。
  「喂那个人。就是刚刚对着初次见面的人就直呼小孩子的那家伙。一脸倒霉的样子。」
  「倒霉样……!」
  木叶的脸上仍挂着笑容,但眼镜却被痉挛着的脸颊抽动地一跳一跳。那视线的前方,菲娅正满脸怒容,双手交叉挽在胸前。总有种两人之间某些看不见的电系的魔法正交错攻击着的感觉。
  「……你们这些家伙,干吗突然在我家里制造出这种气氛!」
  「哪里哪里。我可是一点都没生气哦。仅仅是些小孩子说的话么。」
  瞬间,有些菲娅的怒火正在激增的迹象。感觉到危险的春亮慌忙岔开话题。
  「那个……对了。你另外还做了些什么菜?还是说已经吃完了?如果还有剩下的话就给我吧,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呢。我总感觉很有加点菜的必要。」
  「既然那样的话……呵呵,我就打扰一下了哦。真的是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呢。」
  「我的料理水平可没怎么提高呀。」
  「过去就已经很美味了啦。只要稍微回忆起来肚子就会饿得不得了呢。」
  木叶微笑着迈步在走廊上的时候,似乎从哪儿传来了不以为然的鼻息声。
  「吃吧吃吧。哈哈,营养能全跑到胸部那里去也算是种才能啊。怪不得脑袋这么轻。」
  这时,春亮的耳中传来了怪异的金属声响。几乎同时,只见木叶弯下膝盖,下一瞬间不知为何她就变成了手捧锅底的姿势。原来是在空中接住了掉落下来的锅子啊。过了一会儿春亮才发现地板上有个东西正在滚动——那正是被切断的锅子的把手。
  「……我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哦。就算吃了很多东西营养也跑不到胸部那里真是很可悲啊!」
  「什,什么!」
  「啊哈哈!我先走一步啦!」
  伴随着空荡荡的笑声,木叶走向了起居室。菲娅则驻足身后,看着木叶的背影愤恨地嘀咕着。
  「怎么会有性格这么恶劣的女人呢……!诅咒你!?」
  「平时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啊,不管怎么想也是因为你先挑起争端的说……干吗这么咄咄逼人呢。」
  「你,和你没关系!最开始的那句话就让我怎么也忍受不了。作为理由已经很充分了吧。另外——」
  看着木叶逐渐消失在走廊中的身影,满脸愤恨的表情突然一转,菲娅令人毛骨悚然地笑道。
  「欺负那样的乳牛女真是让人高兴得不得了啊,现在我才注意到呢。看着吧,下次决不会输给你……!」
  呼呼呼,菲娅发出邪恶的哼哼声回到了起居室。尽管让这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令人非常不安,但晚饭只吃木叶带来的土豆煮肉也实在是有些不够。为暴饮暴食的儿童增加点料理还是挺有必要的,春亮便赶紧开始炒菜。拿着大盆子和为木叶准备的晚饭以及酱汤一起回到起居室的时候,总感觉两人在之前的几分钟里发生了政治冲突似的,紧绷着脸互相对视着,并时时发出干笑声。详细的经过真是连想象一下也不愿意。
  「来不及再烧其他菜了,不知道这点够不够?」
  「完全够了哦。土豆煮肉的量也很多……」
  木叶『锵』的一声,把锅盖提了起来。
  热滚滚的蒸汽飞扬起来,茶褐色的汤汁中飘散出酱油的香味。简单地说起来就是看上去极为美味吧。另外那已经不能叫做土豆煮肉了,而应该称为土豆煮肉肉肉才对吧!煮得很熟的大量牛肉几乎将土豆完全淹没了,在锅子里形成了宽广的山地似的形状,真是非常激进的料理呢。
  「那个……味道怎么样?」
  「呜,嗯,这不是一如往常的美味嘛。」
  嗜肉魔人木叶的表情立刻明亮起来。
  「原来如此,这样做就很不错嘛。刚才烧这个菜的时候感觉自己如同是贪婪食欲的化身似的,还真有点担心,还好结果倒是挺不错的。」
  木叶满面笑容,手里拿着的锅盖不知为何突然滑落下来。掉在桌上变成两半,她看也不看将它们轻轻地拾起来放在身后,说了声「那我就开动啦」,看似很高兴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开始吃饭。
  「呜,不知道为什么吃饭的时候会有这么紧张的感觉……姑且我们先简单地互相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菲娅,照例是那个笨蛋老爸送来的客人。」
  一边不停地夹着土豆煮肉中的肉,木叶抬头向菲娅看去。菲娅则完全无视她的目光。
  「嗯我叫木叶。怎么说才好呢……我住在这个庭院的那个别屋里,和春亮尽管不是同班同学,不过在学校里是同年级学生,从很早开始就作为青梅竹马相处着。」
  「——另外,我不是人类。」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菲娅一时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沉默。
  「……就是这么回事。在这里,可以说是你的前辈呢。」
  「哼,我也是这么想的。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毁坏锅子呢。已经人化了的被诅咒的道具,在拥有人的姿态的同时也仍然保有其本体的性质——你这家伙是什么刀具吗?」
  「你呢?问你的话你会诚实地告诉我吗?」
  对于木叶微笑的回答,菲娅哼的一声作答。
  那一段时间,春亮心情恶劣忐忑不安地继续着自己的晚饭时间——直到眼前的盘子开始变得空白,菲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既然有先例的话那我就可以相信你了咯,之前你是想这么说吧。」
  「啊……啊啊,就是这样。木叶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努力地打工或是帮助别人。」
  「嗯是啊。现在我身上的诅咒已经差不多完全解除了呢。」
  「差不多吗。等完全解除了的时候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一般的道具,被解除了诅咒的话只会变回普通的道具吧。按照父亲的说法是这样的……而能够人化的那些家伙由于负面思想的存在致使其性质有着不同程度的深入变化,所以即使诅咒被正面的效果所消除已然获得的人的性质也会有所保留。所以说,你们只管想着解除诅咒就可以了。」
  「呜嗯……原来不会变回道具啊……是这样嘛。」
  「老实说,具体的情形我也并不是很明白,等父亲回来再问他吧。」
  不知道菲娅是不是在听我的话,她一边轻声嘀咕着「嗯,原来如此啊」之类的话,一边频频点着头。她强作镇定,但仍露出些许放心的表情。
  将盆子里剩下的最后的料理塞进嘴里,菲娅突然向木叶看去。
  「……春亮刚才说了,差不多是十年前开始和你相处的吧。果然要花这么长时间吗?」
  「和最初积累了多少的诅咒也是有关系的吧,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
  微小的间隙。桌上同时放着两个空的器皿。沉静的瞳孔,和略微带有些敌意的瞳孔。
  「使作为道具的我们变化为带有人的性质之物的那长久积累下来的诅咒,是决不可能这么容易忘记的,不管是被遗弃的事也好,被补偿的事也好,都是如此……你肯定也有许多不怎么顺心如意的事吧,只有这点我们都是可以互相理解的。这正是我和你之间所仅有的共同的真理的残骸。」
  菲娅什么话也不说,但突然把脸一扭,转开视线。
  「……我们都有着不顺心的地方啊。」
  「其实坚持努力就行啦。我觉得我也没什么特别能帮到你的地方。」
  这是身为前辈的从容不迫吗,木叶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地说着这样的话。菲娅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之后春亮也吃完了,一言不发地和木叶一起收拾起餐具。泡好茶回到起居室里,只见菲娅抱着膝盖,呆呆地抬头望着天花板。春亮把泡好的茶也递给她,开始静静地啜饮起来。
  「正好,虽然也不一定要今天就办。我有好些已经不再需要的旧衣服,拿来送你好不好?尽管尺寸不是很配,但总比没有好。」
  「……我胸部小了真是很抱歉呢!」
  「关于具体部位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好不容易接住了从桌子对面飞来的空茶杯。
  「哈……。真受不了你。那我最近就会送来的。」
  「拜托你了。」
  「这么说起来今天晚上你准备怎么办,睡在哪儿?」
  「噢?没什么特别的……就睡在这儿空着的房间里就行了。」
  「这,睡在这里?这,这样会很不妙吧,想想也不行!」
  「但是别屋的房间并没有空着是吧。黑绘还没回来门也锁着。」
  这个家中造有两间公寓似的别屋。木叶隔壁的房中其实也有人住。不过因为他每个月差不多都有一半时间会睡在其他地方,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同住的感觉。
  「这样,帮我准备这里最高那层的房间做我的卧室吧。这样也可以作为对我的补偿。」
  「补偿?」
  春亮刚反问回去,就听到了那气势汹汹咬牙切齿的怒吼。
  「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你,你刚才难道不是那样粗暴地玩弄着我的身体吗?被你用手指插入那样的地方,我的脸上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等等,那时候的你不过只是个箱子而已嘛!?春亮刚想要反驳的时候,只听见『咯噔』,『咯噔』的声响。那是席子上滚动着的茶杯。木叶『喀嗒喀嗒』振颤着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硬撑出来的笑容——当然很快就完全崩溃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两个人已经是这种关系了!?」
  双手捂在脸上,木叶『啪嗒帕塔』地飞奔出了起居室。
  粗暴地关上门的声音。菲娅满足地微点额头,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赢啦,心情真不错。」


  这里只有无机色的石头铺成的路。周围满是铁的腥臭味,以及铁一般的腥臭味。空气的流动停滞着,但并没有沉淀下来。清澈见底。和墓穴中棺材的底部相同的清澈。没有时间的烙印,没有人的气息的死亡的空间无限延伸着死亡。
  在那里感受到的是毫无变化的闭塞。因此取剩下的铁块只能不停地耳语着。暧昧的意识中,没有发出声响的必要。只有几句话,仿佛无止境地循环着——起来的耳语,沉睡的耳语,睁开眼睛的耳语,闭上眼睛的耳语。
  只有,好冷好冰好暗好冷好冰好暗好冷好冰好暗好冷好冰好暗。
  耳语继续重复着——

  醒来了。昏暗的和室里什么都没有。紧紧拥抱着春亮给的被褥,第一次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尽管被褥染上了微弱的体温,但那只是虚伪的东西而已……包裹着东西的被褥的温度。和什么都没有是同样意义的。
  梦的残渣仍然震颤着背脊。尽管程度上有差异,并不是真的完全无声,真的完全没有温度,但这间屋子里有着和那无尽延续着的死之空间相同的东西。
  感到好冷——好冰凉——好暗。
  她轻轻打开了拉门走出了房间。圆弧状的天空事不关己地撒下淡淡光芒,借助着这光芒菲娅在走廊上一步一步地向某个房间靠近着。侵入。
  少年正沉睡着。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弯着腰,双手挽住了头,被褥只盖住了下半身。轻轻的带着苦笑似的鼻息声弥漫在房间里。
  她弯下了洁白的膝盖,轻轻地用手碰触着蜷缩着的被褥。用指尖抚摸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将被褥提起来靠近了自己的脸庞。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谁的气味。
  这是,谁的温暖。
  那大概就是,第一次接触。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打开便当盒的盖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家中还担心着的事情。
  (就早上来看,那家伙好像没什么问题呢。反正我也留下了便条,便当也为她剩了些……哈,说起来她还不一定读得懂日语呢。)
  早上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我为她准备的房间里满脸幸福地蜷缩着沉睡中。虽然很想叫她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不定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呢。说起来借给她的被褥被放在一边,却盖着我自己的被子,这是为什么呢?什么时候从我的房间里拿走的呢?真是太神奇了。
  「喂,春亮,干吗开个便当盒子就停滞住啦。这种怪叔叔的模样无论如何也太成熟了吧……果然你除了料理和家务什么都不做,所以必须需要一些运动了!棒球很好啊打棒球吧!」
  围在我桌旁的朋友中的一员,短发的伯途泰造这么说道。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成熟的样子,但今天那忧郁的表情好像有点不一样呢。难道是——即使怀孕的时候也做了吗?哇哈哈!」
  「涡奈!不要说这么下流的话!」
  跟随着拥有健康的黝黑皮肤的实耶麻涡奈,一脸严肃表情的上野锥霞劝说道。
  锥霞吐了口气,像是在说真受不了似的,突然将视线转向春亮。
  「先不提涡奈的胡言乱语……确实,今天看上去注意力很不集中呢。有什么挂心的事情吗?」
  「噢?没什么,哈哈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睡觉的时候稍微有点着凉罢了。」
  「听到了嘛泰造。刚才,锥霞可是这么说的哟……『我一直在注视着夜知同学!所以我才会知道的!啊啊嗯,让我来安慰你吧!』」
  「春亮,你这家伙干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把班长的心给偷走的啊。是救了公主大人,烧掉了伪钞工厂,还是说用手表杀了人!?」
  「你们两个!不要说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真像是笨蛋一样!」
  泰造和涡奈从初中开始就有着孽缘,而只有锥霞是从高中开始才和大家成为朋友的。
  锥霞是个成绩优秀,头脑沉着冷静的班长中的班长。感觉像是比时代潮流晚了二十年似的,总是穿着长过膝盖遮掩着大腿的土里土气的裙子,不过倒是很好地体现了她那认真严肃的性格。再加上她很太不喜欢露出肌肤,所以体育课上常穿着衬衫,就连夏天也会穿着长袖制服。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在班级里是无论男女都难以接近的孤高的存在——还不怎么认识她的涡奈却硬是拉她成为了朋友。
  然后会让我们一起吃午饭的直接的理由是。
  「无聊的笨蛋话就别再说啦。两个人都过来,老样子,还是拜托你们做裁判了哦。我对这个『烤蛋』可是很有信心的哟,今天一定要报一箭之仇……!」
  锥霞把自己的便当盒子向泰造和涡奈那儿滑了过去。
  「小锥霞,今天感觉很有胜算的样子嘛?」
  「我试着吃了好多遍哦。再加上刚才的那话对我来说可是喜讯呢——夜知睡觉的时候着凉了,就是说可能会有点感冒了吧。味觉大概不比平常呢。这点微小的差异就能决定胜负哦。」
  蕴含着微妙气势的目光瞬间向春亮袭来。
  「呜,为什么每天都要这样……」
  「身体状况的调理也是胜负的一部分呢。我们可是公正的裁判,所以只凭味道来判断。那么,开动咯!」
  「开动咯——。哦,小锥霞的这个是……里面的培根撒上了咖喱,真的很好吃!」
  「是的!太好吃了!哈哈哈哈……!」
  锥霞闪烁着认真严肃的目光看着两人大口咀嚼的样子,掩口笑了起来。但马上又如同看到了不得不小心应付的禁物似的扳起了脸。那视线的前方,两个人正把手伸向春亮的便当盒子——
  「啊,这个也很好吃!太好吃了!……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春亮,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
  「牛油果哟。呵呵,这是从以前的料理漫画中参考过来的。」
  泰造和涡奈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哇的一声一起点了点头,各用一只手将胜利者的便当盒子高高地举了起来。以某种雕像似奇怪的对称姿势托着盒子,叫道。
  「哦,味道得分是相同的,但从创新的角度来说是春亮获胜!」
  瞬间,锥霞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放在桌上的双拳不停地震颤着的同时。
  「呜……!创新嘛……是这样啊,完全专注于味道中的我的确没有考虑过创新这一层……!看样子什么时候必须要舍弃这种保守的思考方式呢……!」
  「……班—长—大—人,每次都是这样,所也不用那么认真也没关系啊。」
  春亮刚说完,锥霞立刻变了脸色说道。
  「绝对没有在料理方面输给男生的道理!下次我一定会赢!」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听到过十遍了,每说一次只会让班长的心情变得更坏。春亮只能苦笑着回答她,请手下留情。
  正在品尝着正常午饭的时候,突然教室入口处有人喊道「夜知同学,有客人找你哦」。抬头望去,有个女生正在向这里招手。
  「是木叶同学吗……还是老样子呢,怎么说呢,那个该怎么说呢!?可恶春亮,你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告诉她,我泰造是这样赞美她的『今天的你还是像颠茄一样美丽呢』——」
  「说起来为什么伯途这样毒草似的人会选择那强硬的花朵?事实上我感觉是相当愚蠢的选择呢。」
  我无视背后的对话走出了教室。今天还是第一次和木叶见面。
  「怎么啦?」
  「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有些在意……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起来的时候她还睡着,所以只是帮她留了张便条。」
  「哦。」
  凝固了。
  「让她一个人呆着不要紧吗?」
  「看上去不像是什么特别恶劣的家伙的样子,感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说……呜,被你一说倒是开始感到有点害怕了。还没怎么和她好好谈过呢。」
  「春亮同学,那个孩子的本质……见过了吗?」
  「最初见过一点点。是个奇怪的箱子,具体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木叶似乎考虑着什么的样子,但立刻就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想不明白。
  「算了,春亮同学既然说没关系那大概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请不要太在意。」
  木叶点了下头,便回到了隔壁的自己教室里。
  (即使和我说不要在意我也……!)
  一旦开始在意了就怎么也停不下来。就像在考试中明明确信着写下答案后,一旦修改过一次就会一直有种错了的感觉,而一直对这道题犹豫不决。上课开始之后不安的感觉仍然毫无消减,春亮只能双眼直直地盯着缓慢走动着的手表指针。
  下课后,在鞋箱那儿碰上了木叶。
  「今天应该有班委会吧?」
  「我请假了。没关系。」
  沟通完了。和对外宣称是表兄妹关系的木叶一起,急速地赶往家中。慌忙用钥匙开门走进屋里,先往起居室处望去——
  「什么!?」
  房间里乃是无与伦比的惨状。桌子歪斜地倒在地上,桌脚刺穿了壁橱的隔门。柜子倒在席子上,明明应该塞在壁橱里的杂物在地上翻滚着……供人休憩的地方仅仅半日之隔就变成了这样的无政府状态,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春亮的心猛烈跳动着,寻找着白银色头发的少女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
  少女趴倒在套廊边上,一动不动。春亮急忙奔过去,一边叫唤一边猛烈地摇晃她的身体。终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虚弱的目光不停闪烁着。
  木叶说了句我去取点水来,便慌慌张张地飞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显的更惊慌了。
  「不好了,洗手间那里也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菲娅,菲娅!」
  「呜……嗯。别这么摇我啊。没事的,我……」
  「真的吗?」
  「啊啊,真的,大事不好!」
  菲娅在套廊边上坐起身来,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低着头,感觉像是马上就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似的,无数次深深地吐气吸气。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带着异常认真严肃的眼神说道。
  「实际上……就在刚才,有个黄绿色三条腿的外星人侵入了这个家中!」
  「怎么可能哪!」
  春亮根本没有听到最后,就反射般地在她的头顶轻轻地用手拍打了下。『乓』的,传来了一声听上去很悦耳的声音。
  「突,突然之间拍我干什么啊!诅咒你!」
  「还问在干什么,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空闲的时候就随便玩耍到处乱搞,是不是!家里不是被你搞的一塌糊涂嘛!」
  「不……不是那样子的。」
  菲娅忽的把脸背转过去。
  「那这到底算什么?放在壁橱深处的食物和玩具被吸到吸尘器里可不是普通的情况吧!没什么恶意的话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吧!难道是因为讨厌我吗!?」
  被步步紧逼地追问着,菲娅满脸怒容地瞪着春亮。
  「吵死了!不知道笨蛋!我困死了去睡觉了!别来烦我!」
  菲娅全速向自己的卧室逃去。春亮火发得太大,也没有了追赶她的力气。
  「混蛋……也不自己收拾一下。这就叫恩将仇报吗?」
  「……那个」
  看着来到身旁的木叶,她满脸抱歉似的表情扭扭捏捏地说道。
  「现在这样,稍微有点……春亮也应该有点觉得可能是那样一回事吧。」
  「你在扯些什么呀。不管怎么想也只可能是她的恶作剧吧!」
  「如果在那儿仔细观察一下大概会发现其他的可能性也说不定啊……看,那边的庭院里,嗯,还有去洗手间看一看就会明白了。」
  听了她的话,我向院子里望去。确实和早上的状况有些不一样。虽然并不能完全明白其意义,如果,但如果那不是恶作剧以外的企图的话是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变化的……
  「……啊,难道说,那家伙……?」

  回到了自己房间后,菲娅骑在被褥上,猛烈地敲打着来发泄自己的怒气。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停止了攻击,钻到了被子里,忧郁愤恨的心情完全没有好转。
  「哼……哼!笨蛋春亮,不知羞耻的小子……!为什么会说那样的……」
  毫不留意自己的辩解,就断然判定是在恶作剧。真的让人很生气。
  其实虽然自己很想要好好说个明白,但如果被问起来的话大概也不会回答吧。
  「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做的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要说明那样的情况,实在是感到太羞耻太懊悔了。那样程度的自尊心还是有的。所以实在是没办法。这种无力感——不由得让人感到有点火大。
  再一次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菲娅用被子把头全部蒙了起来。


  在登上飞机之前的那数日间,崩夏教给了自己最低限度的日语读写和现代知识。所以春亮留下的便条轻而易举地就读懂了。菲娅多少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便将留在厨房里的料理当成早饭兼午饭一起吃完了。
  「……哈。真的好闲哪。」
  弯腰坐在套廊边上,呆呆地嘟哝着。向空无一物的天空眺望而去。突然身体里袭来了一股冲动。说起来可能确是有些新鲜感吧,不过要说害羞还真是有点害羞——那是自然的欲望和需求。
  「人类这种东西也真是挺麻烦的呢。」
  摆出八字口型向厕所走去,在好几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完成了任务。
  「还挺能干的嘛。只要拧一下就会有水出来,那就叫做用水冲洗吗。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感受着这世界的变化的同时,菲娅拧动龙头来洗手。水管的操作也很完美。尽管对于这种便利性感到有些惊奇,不过要她对近代文明产生恐惧却还远远不够呢。
  菲娅『哗哗』地甩着濡湿的手臂的时候,目光突然停留在了某个地方。
  「嗯,这个我可是知道的哦。那就是洗衣机吧,只要把衣服和洗衣粉一起放进去就能自动洗衣服的机器呢。」
  这时她回想起了昨天的对话。做「为别人着想的事」。于是又考虑起自己的状况来。自己现在就挺闲的呢。既然这样,现在就开始帮别人做些事不是很好嘛。既然解除诅咒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那早点开始不就可以早点结束吗?这样的话——
  「……呼呼,感谢我吧,并且惊叹我的实力吧……!」
  首先把旁边那个竹篮里的衣服全都塞到洗衣机里。洗衣粉在哪儿,菲娅四处寻找着,很快就在洗衣机旁发现了一个装着粉末的小盒子。闻上去似乎是肥皂的味道呢。肯定没错,菲娅满怀信心地将洗衣粉倒了进去——整整一盒子全都倒了进去。然后随手按了个按钮,洗衣机便开始摇晃起来。
  「成功了……哈哈哈,多强的应变能力啊!那么下面……我就来打扫房间吧!」
  对于打扫来说必须的道具似乎是叫做吸尘器的东西。一搂就能抱住的箱子,连接着长长的头部似的玩意儿……以这样的标准寻找着,很快便在起居室的壁橱里看到了它,非常拘束似的弯着脑袋沉睡着。
  「好像现在的机械都需要电来启动。墙壁上应该有长得像鼻孔那样的小洞。哦,在这儿呢。确实很像鼻孔。然后——但是不管怎么看用这个屁股突起的位置插进去也……哇!?」
  随便在机器上拨弄了几下,电线唰的一声突然伸长了。菲娅被这预料之外的状况吓了一跳。
  挺起胸部来咳了几下,眯起双眼四处张望着。
  「……这是假动作哦。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呢。」
  将突起的部分向墙壁上的鼻孔里插去,然后又在手边的按钮上随便碰了下,吸尘器便开始发出轰鸣声。太轻松了。菲娅在席子上缓慢地推进着,灰尘全都被机器吃了下去。在屋子里为所欲为地无拘无束地打扫着,这是多么的愉快啊。在明白了些诀窍后,菲娅便开始加快速度。但是在打扫的过程中却发生了迷一般的现象。电线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回头看去,发出了嘡的一声异响,电线又变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菲娅一边考虑着一边回头的时候,某种立刻将那迷之现象从头脑中吹得灰飞烟灭的东西进入了视线。在席子上直线前进着,丑恶的八条腿,令人感到极为不快的那生物是——
  「蜘……蜘蛛!?」
  菲娅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从很早开始,这世界上唯一自己没办法应付的生物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菲娅吐出一阵对命运的谩骂,但在这里逃走总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所以她克制住了自己。菲娅挥舞着吸尘器的软管向前突进着。现在手中的吸尘器已经不再是便利的清扫机器,而是可以将从异次元来的敌人吸入的超近代武器。
  「就用电气的力量让你变为灰烬吧!」
  但敌人也非易与,蜘蛛飞快地变换着移动方向躲避软管的攻击,向那敞开着的壁橱中钻了进去。后面没有赶上的菲娅开始了追击,稍稍弯下了腰,将软管塞了进去一阵摆弄。壁橱里的物品崩倒出来。这时吸尘器似乎是吸进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似的,发出了一阵『喀嗒喀嗒』的异声——然后便完全沉默了。
  「什么!?」
  正攻击得兴起的菲娅突然陷入困境。她慌张地向后退去,用尽浑身的力气把壁橱门给关上。精疲力尽地调整着呼吸,慢慢地将手离开了壁橱的隔门。怎么办,还要继续追击吗。这样做太愚蠢了。至少现在那家伙已经无法从里面逃出来了。嗯,就这么办。
  「我什么都没看见……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菲娅感觉到脚下有个极富亲切感的东西在地上滚动着。应该是从壁橱中掉出来的吧。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立方体,表面被3X3的砖块分割开来,并且各自涂上了不同的颜色。
  菲娅歪着脑袋,『咔嚓咔嚓』地拧动着立方体。色块在移动着。原来如此,只要好好玩的话应该可以把所有颜色都聚集在一起的……?
  「……。……。……。哈,现在可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
  将这玩具放在一边,这时恰好传来了电子提示音。原来衣服已经洗完了。
  「干得真不错呢。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诅咒可没这么容易解除哦。」
  洗衣机里飘扬出无数的泡沫,而溢出的水毫不留情地浸没了地板。
  另外,洗完的衣服必须要晒干吧。菲娅取出了沉在洗衣机里的衣服放入竹篮,走向了院子。地上长着短短的青草,赤脚踩上去心里一阵舒坦。将晒衣服的竹竿前端伸长,把濡湿的衣服绞干后挂了上去。啾。啪。啾。啪。竹竿上有好多个鸟嘴似的三角形的物件,菲娅觉得它们好碍事,便全都扔在了一边。这是什么咒语用的道具吗?
  「这样最后一件……嗯,不是很完美嘛……」
  自己银色秀发的边上,洗完的衣物『啪嗒帕塔』如同牧歌般随风飘荡着。制造出这样的光景的就是我自己啊。菲娅这样想着,心中油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但是,就在刚刚确信自己的作战完全成功的那刻接踵而来的却是——风。
  一块毛巾呼的一下飞扬起来,追赶着的菲娅的手够不到它,一会儿便落在了房顶上。菲娅皱着眉头,实在没其他的办法只能纵身一跃,飞到了屋顶上。『乓』的一声脚下传来奇怪的声音,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那块毛巾。菲娅取了回来,跳落到院子里——那一瞬间,仿佛是在嘲笑着她的努力的大风再次降临。这次好几件衣服都被吹到了旁边那高高的树上挂了起来。真是麻烦呢,菲娅把毛巾挂在竹竿上想要去取回那边的衣服的时候,刚离手的毛巾也被吹到了枝头上。有完没完啊!
  「……那个……怎么啦。衣服要用风吹干,也就是说挂在高的地方应该可以干得更快吧……总的来说可能这样更好一点呢……感觉好像是这样的,嗯。」
  菲娅强行说服了自己,不再关心在枝头上飘荡着的衣服,向屋子那边走去。
  然而,进入视线的是——
  首先是起居室里。柜子倒在地上,为什么明明应该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会斜着瘫倒在地上,而桌脚插破了隔门呢?桌子和吸尘器以奇怪的模样缠绕在了一起——菲娅心中,蜘蛛的出现也好那立方体的玩具也好,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而那时那奇怪现象的原因倒是感觉有点明白了。此外壁橱里繁多的杂物都落到了席子上,吸入了奇怪东西的吸尘器彻底地沉寂了。。
  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菲娅抬头向上看去。那是黑灰色的屋顶瓦片的碎屑。刚才跳到屋顶上去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一定就是这个吧。
  直到这时,菲娅才第一次这么想。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很多地方看上去比打扫之前还要散乱呢?老实说感觉真的已经是乱得一塌糊涂不能更糟了。为什么呢。
  脸颊上汗如雨下。
  「难道说……我的家务做的并不是那么好吗?」
  作为这个问题的回答,屋子外面传来了两个人靠近中的脚步声。
  菲娅慢慢地坐在套廊上——
  是说家里发生了灵异现象还是说有外星人呢。这两个里面哪个会更有说服力呢?
  那样考虑着的同时,菲娅的额头趴在冰凉的套廊地板上,倒了下来。


  「嗯。虽然当时也并非完全没有觉察到,不过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吗……?」
  春亮看着院子里挂在枝头上随风飘荡着的衣服,小声嘀咕着。
  「如果是玩耍的话,应该就不会好好地往洗衣机里放洗衣粉了……暂且不提放入的量。去看下就明白了,现在洗衣机就像螃蟹似的吐着泡沫呢。」
  木叶歪着脑袋,手指摆出剪刀的姿势模仿着螃蟹。春亮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魔方。
  「真是的,这种东西怎么被她找出来的。」
  「那个……春亮,你还记得吗?我刚来到这里时发生的事。」
  「啊,稍微还有点记得。你刚开始的时候也老做些奇怪的事情呢。」
  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春亮才刚刚开始读小学。当然,曾经清晰的记忆已然变得稀薄模糊……但仍残留着某些印象。
  「果然啊,虽然很希望能忘掉这些事……不过现在,却觉得这样也挺好呢。」
  「怎么说?」
  「呵呵。我觉得你只要把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也对菲娅说一遍就行了呀。这样肯定能够圆满解决的。」
  「我可不记得了。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没关系,春亮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改变。不用考虑得太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这样就行了。」
  之后木叶提议帮我收拾一下房间,我慎重地拒绝了。我总觉得那是我必须一个人办完的事。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木叶回别屋以后,春亮放下了魔方。抬头向天花板看去。
  「哎呀哎呀,到底该怎么办呢……?」

  那天夜晚。
  「喂,醒着吗?」
  耐心等待了好久,拉门的对面终于传来了叽叽咕咕的回答。
  「吵死了,我在睡觉呢。」
  「既然能回答我的话不是醒着嘛。」
  「吵死了别烦。诅咒你哦。」
  「好好。怎么啦,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过了好几秒,她才吐出一句回答「怎么可能有呢!」。这样的话也行,春亮吐了口气。真是的,该说她太固执了还是怎么的呢。
  「不管你怎么想,我倒是稍微有点话想对你说。那个……很抱歉啦。」
  没有回答。没办法,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虽然我心里其实很明白,但有时候还是会忘记呢。尽管你是和人类相似的存在,但毕竟不是人类,刚开始和我们一起生活肯定会很辛苦。会有各种各样不明白的地方,会碰到许多失败,会为别人添很多麻烦,会和别人起争执,这些我想都会发生。木叶当时也是这样的呢。」
  「尽管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过不要把我和那个乳牛相提并论。真令人不爽。」
  「呵呵,换句话说呢……解开诅咒是个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过程,所以干着急也是没什么用的。不用太勉强焦躁,慢慢地坚持下去不也很好吗?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嗯,只要是我能教你的我一定会教会你的。那我先走啦……晚饭在厨房里还留着点呢,想吃的话就去吃吧。另外我把送你的礼物放在这儿了。自己拿去吧。」
  春亮把带过来的纸袋放在拉门前,伸了个懒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后,菲娅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拉门。稍稍等了一会儿,窥探了下外面的情况,突然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抓起了纸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拉门。

  袋里装的是衣服。最主要的是一件虽然稍微显得有点大,但尺寸还是挺适合,并没有相差多少的连衣裙。另外就是看上去崭新的用塑料袋包装着的内衣。里面轻轻飘落下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对小孩子来说内裤就足够了」……
  「去死吧!」
  菲娅反射般的把便条纸扔在地上,然后目光便停留在那背面写着的字上。「如果想要胸罩的话请多打工赚钱来购买。如果生活中能习惯穿戴的话请尽可能习惯……当然,想要成长为我这样的身体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觉得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徒劳无功之举。」
  还没读到最后菲娅就狠狠地用脚踩了上去。
  纸袋中放着的并不止这些。白天见到的那个玩具也在里面。
  「……脆饼干嘛。」
  肚子鸣叫起来。昨天春亮说过已经吃完了,那这应该是他特意买回来的吧。
  「呼……哼,我可不会中你的怀柔之计哦……这样就像小孩子似的嘛,竟然用吃的东西来引诱我。」
  菲娅一边嘟哝着,一边打开了包装袋。嘴边传来脆饼干碎裂的声音,手边则是消遣似地拧动着魔方,塑料摩擦所发出的声响。
  「哇,芝麻,里面放有芝麻呢。好香啊……」
  使昏暗的屋子里同时发出两种声响的同时,菲娅这样想着。
  没办法哟。我这宽大的胸怀就接受那个不知羞耻的小子的谢罪吧——另外首先要做的是,一定要叫他告诉我这么好吃的东西究竟是在哪儿买的呢。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8 11:28 编辑 ]


  第二章 何处,何事,何物/"When contents of the cube are exposed"

  「洒出来啦洒出来啦,吃饭的时候好好看着盘子啊。」
  「嗯嗯」,菲娅作着不知已经是今天第几次的含糊回答,用叉子刺穿了煎鸡蛋的蛋黄。可是她的视线却停留在了房间角落里的那个四边形的物体上。
  「嗯——。果然,像是『这些小家伙们到底在箱子里干什么!?』这样的问题还是问不出口吧。」
  「别,别把我当傻瓜啊。我可是很清楚的哦。用它能够看到遥远场所的景象。借着电气的力量,也能够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尽管只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但是全都如同我想象的那样呢。我可没有被这东西惊吓到呢,哈,哈,哈。」
  菲娅维持着奇怪的表情装出笑脸。尽管已经吃完了,但仍握着叉子在盘子上彷徨着。新闻解说员在镜头前说着「早上好。今天一整天大家都要提起精神来!」,菲娅自言自语地礼仪式地回答道,「嗯。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也尽量努力吧。」
  「喂菲娅,稍微拿着这东西看一下。我教你使用电视机的方法吧。」
  「这是什么啊?」
  「首先要做的是试着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对着电视机。」
  菲娅拿着遥控器,略微有些紧张地按下了按钮。
  「消——消失了!?」
  满脸惊愕地转过头来向春亮报告。春亮说,你试着再按一次吧。
  「点——点亮了!?」
  以完全相同的动作再次报告。
  「那就是电源按钮。不看电视的时候一定要把电视机关掉。尽管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按钮,不过最好不要胡乱触摸他们。能够随意按的只有下面那些标有数字的按钮。那些按钮一个接一个揿下来也没关系。」
  「真的可以吗。我来按……我来按?」
  转换着频道,切到了其他新闻台的体育栏目。春亮完全没有预料到,因为一下子变成了F1的比赛场景,菲娅叫喊着「躲开啊!」倾斜着身体。
  「就像这样,只要按那些按钮,节目就会有许许多多变化。顺便要说的是你大可放心,不管哪个节目里的东西都不会飞出来哦。」
  「我,我明白啦。可是有万一的情况呢。危机管理可是很重要的。」
  菲娅微微红着脸说着的同时,继续不停地切换着频道。
  使那个动作停止的是,正在播报低气压中接近的节目,节目中的画面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菲娅停止了手指的动作,呆呆地紧盯着那画面——
  「这……就是海吗?」
  春亮肯定地回答。她的视线钉在了画面中的大海上,小声嘀咕。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大海。原来大海是这样宽阔的东西啊。」
  瞳孔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如同小孩子般的憧憬——以及微微的失望。
  「比我想象中要冷得多……也要更阴暗得多呢。」
  「那是因为暴风雨即将来袭啊。夏天可完全不是这副样子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附近也有哦。就在镇子的对面呢。如果你想去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带你去看看。」
  菲娅暧昧地摇着头。春亮无法判断,这到底是肯定的动作,抑或是否定的动作。

  门铃声轰鸣,春亮抱着书包向门口奔去。满脸笑颜地等在那里的是穿着制服的木叶。她只要没有班委会和社团活动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和春亮一起去学校。
  「早上好!」
  「嗯,那么走吧。」
  「呐,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怎么回事的话,就是去学校啊。我们平时都要去上学的。」
  「和那家伙一起吗?」
  「嘛,因为和她是同一个年级的学生。」
  穿好了鞋子,春亮用手指着不知为何满脸不快表情的菲娅。
  「今天我可要给你指示。就是在我回家之前你的工作。」
  「……说说看。」
  「首先,就像我刚才教你的那样打开电视机。然后看你喜欢的节目。肚子饿了的话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困了的话就去睡觉吧。如前所述,好好努力吧。」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我会逐渐教你些家务活的,今天就规规矩矩的吧。」
  呜呜——菲娅鼓着脸。春亮正考虑着如何才能让她接受的时候,从门口探出头来的圣母般的笑脸说道。
  「难道,你实在是说不出口,一个人留在家里好寂寞啊这样的话?」
  「什,什么东西!?谁说过寂寞什么的啊!多余的家伙不在家里我才感到痛快呢!啊,真快乐,电视的世界正等着我呢!」
  「既然这样就不来多打搅你了哟。很好很好。那么春亮,我们走吧。两个人一起到快乐的学校里。」
  「快乐什么的……哼!不管怎么说那头乳牛也只会像发情的母牛似的,两个人快乐地调情幽会吧……!真是的,不知羞耻!快滚马上就给我滚!我早就想要一个人呆着,都快憋不住了!」
  「哎,到底在生什么气啊……快迟到了,我也没空来管你了。木叶,我们走吧。」
  木叶轻快地迈起脚步,春亮搔着脑袋走出家门。菲娅气息慌乱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完全没有了他们的迹象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噗通』地在门口弯下了腰。
  好安静。鞋箱上放着一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熊,天花板那粗粗的木纹理,墙壁上挂着的镜子,它旁边的日历。所有这一切都完全静止。静止着的日常用品,向她投射着无言的寒冷——蕴含着无机物的同类意识。
  抱着膝盖,眯起眼睛。之后菲娅微微倾斜着脑袋,白银的头发从眼前掠过,她一边斜视着一边低声私语着。
  「笨蛋……真的把我丢在这里一走了之就好吗?」

  对于载上奇妙的客人早已习以为常。对在机场前所谓的人海之十字路口工作的人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不停重复着FUCK这个单词的黑人们,拿着相同游戏机的中国人,毫无生机表情的所谓日本人家族……「没有人到来的森林与沼泽」。决不会再想一遍这种事情。
  但是——这个客人,在这些人中显得尤为奇特。
  出租车司机只是移动着视线,从后视镜里确认着几分钟前从飞机场乘上出租车的客人的模样。那是个有着金色的头发,穿着潇洒的礼服的白色人种的美女。只是这样的话倒还好。除此以外所有的情况都显得怪异。实在是怪异过头了。其实好好想想的话,会有人穿成这样坐飞机吗——?
  「感觉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呢。」
  在镜子的世界里,无视着「禁止吸烟」的标语(恐怕是意图层次上)叼着烟草的女人,同时吐出了烟和流畅的日语——和轻微的金属音一起耸了耸肩。
  「啊……那个,对不起。」
  「噢呀,你也盯着我吗。」
  不是我的话那是谁啊。车子里明明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驾驶员越来越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浑身哆嗦。但是客人还是客人,离她所说的那条路上的酒店还有很远的距离——似乎是想要让这车上空间里的气氛变好些似的,驾驶员开口说道。
  「日,日语说得很流利呢。我也载过不少外国人的乘客,但其中你是最——」
  「最奇怪的乘客吗?」
  驾驶员感受到了仿若寒冷的冰柱从喉头直滑到肛门般的感觉。想办法装出平静的样子。
  「其实除了日语说得最流利以外,你还是最最——美丽的人呢。」
  「嘛。在这个国家里连出租车驾驶员都接受过措辞的训练吗?不亏是礼仪之邦日本呢,太棒了。哧哧。」
  似乎回答地很不错的样子。那笑声犹如少女般轻快,驾驶员轻轻叹了口气。
  「不,这决不是礼节性的措辞,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呵呵,嘛,就算是谎话我也不在意哦。『我们认为只有谎言,才是通往一切幸福,一切恩惠,一切名声,一切财富的关键』,这是我喜欢的作家所写下的词句。真是反社会的言语呢。」
  「哈……虽然我没听说过,不过应该是外国的作家吧?」
  「是的,在反社会这方面很有名的人物呢。多纳斯昂·阿尔方斯·弗朗索·多·撒多侯爵。」
  边说着,坐在后排的客人又笑了起来。驾驶员不明白哪里有好笑的地方。
  「你是来日本观光的吗?」
  「不,差不多算是工作的事情呢。」
  「辛苦啦,那个,是怎样的工作呢?」
  美女以奇妙的姿态抬起头来,通过反光镜向着驾驶员笑了起来。
  驾驶员心中满是想要逃走的恐惧感,用力踩下了加速踏板。啊,果然是这样。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类。这样,如同愉快地踩烂虫子的小孩子似的,以充满了侮蔑的恐怖的眼神笑着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有呢——
  「打扫垃圾。」

  一个人留在家中,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很快就对电视感到厌烦了。
  「呼,好闲啊,果然好闲啊。」
  说着和昨天同样的台词考虑着。反正留在家里怎么也是闲着没事干,还不如出去看看吧。穿上了套廊下面的草鞋,在庭院里悠闲地散步。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好无聊啊。」
  秀眉微蹙地绕着庭院不知走了几圈,视线停留在了眼前的别屋上。一楼看上去像是个仓库,银色的卷帘门紧闭着。向二楼的窗口眺望去,菲娅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不管怎么说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吧?春亮为什么对那个乳牛这么好。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子。岂有此理,为什么那女人就能有个这么好的房间呢。实在是不公平,不公平!我明明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轻声嘟哝着的同时往回退去——然后停了下来。
  「对了。那家伙并没有特别禁止过这样的事情吧……?嗯,因为没问题所以才没有提起过吧。」
  尽管自己点了点头算是决定下来,但是要实行这个作战的话还有一个难关。
  「那么,这该怎么办呢……?」
  向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抬头看去沉思着。然后,突然注意到了那个无心准备好了的东西。菲娅得意地微笑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的是天空——以及那宽广视线的尽头,那别屋的窗子。


  输掉猜拳被罚去买果汁的泰造回来了。然而他却空着双手,神色黯淡。用便当盒子捅了捅一直以来的伙伴,春亮抬起头来。
  「怎么啦,泰造?」
  「呐,春亮……我也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但是实在是没办法啊——虽然这招已经用过好多次了,不过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呢。呐春亮,在这种情况下我那么对你也没问题吧。」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看着春亮有些发愣的眼神,泰造突然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你这家伙!只有你!」
  「呜哇!?你这笨蛋,在干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问问你自己吧!你这混蛋,已经有了木叶同学还不够吗!」
  「所以说啦,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啦哇哇哇!?」
  「呜哇你好脏啊!」
  「夜知,别喷些唾沫星子出来!」
  春亮已经连该对涡奈和锥霞道歉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对那一瞬间进入视线的存在感到疑惑。那是——从教室的后门处,孤立高耸般现出的那银色的头发。
  「喂,刚才的那个男人。怎么不带我过来啊……哟,原来在这里啊。」
  菲娅满脸平和地走了过来。而且不知为什么竟然穿着制服。
  「哈哈哈,我来了哟,春亮。」
  她挺起胸来,骄傲地说着——教室的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菲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这家伙又没有对我说过『别到学校来』或是『别出家门』之类的话啊。所以说到这里来是我的自由吧。」
  「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坐在一旁的涡奈,随手抓住了春亮的头将便当盒子塞到了他手里。然后顺势站了起来,双眼闪闪发亮,紧紧地抱住了菲娅。
  「呜哇—,呜哇—!超级漂亮—,超级可爱啊!」
  「喂,你这女人别随便摸我啊。」
  「连说起话来都带有独创性!是叫小菲娅吗?你是从哪里来的?和亮……春亮同学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吗。大概说起来就是目前我正住在那家伙家里。」
  「同—居—吗!?」
  「我老爸的!她是我老爸认识的人,在国外结识的人的女儿!所以没办法我才陷入了这种要照顾她的困境……听到了没!」
  「哈……住在一起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看来……作为班长,必须多多确认一下你们的情况呢……!」
  锥霞带着某种奇妙的气势站了起来。很快班级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精疲力尽的同时,春亮暂且向菲娅作了个「不要说些多余的话」的眼色。菲娅也点了点头。不管怎么问起来,就说菲娅是刚从外国过来的孩子,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转校的缘由,一直闲着所以便自己来了学校……好像是这样流传着。
  很快,围绕着菲娅的这股骚动也理所当然地传到了走廊里。
  「啊啊—!?」
  往叫喊声的源头望去,神色慌张的木叶急忙跑进了教室里。刚从小卖部回来的她手里抱着好几个三明治。
  「怎,怎么回事?」
  「她自说自话跑过来的。我已经差不多快要失去意识了,之后就拜托你了,木叶……」
  「拜托我这种事也只会为我带来困扰吧!?」
  就在那时,有个由于木叶的登场而人格有所变化的男人。泰造迅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哈……木叶,同,同学。欢迎来到我们班级!差不多有一半男生都在这里所以可能有点挤,请您别再意!您有何贵干?」
  木叶满脸笑容地打了招呼。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那个,本来是和春亮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的……既然正好菲娅也来了也想和她一起吃饭啊—。可是这里人太多了让我很困扰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交给我吧!如同所期待的那样,泰造把聚在菲娅周围的人群都踹走了。无视着『噗噗』袭来的意见和牢骚,泰造强行把其他同学赶得一干二净。木叶笑着谢了他,泰造转过身去紧紧地握着拳头。春亮不由觉得,这家伙以后一定是容易上女人的当的那种人。
  「什么呀,你这家伙也在这里吗。你不来也没关系。」
  木叶的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来最好了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来搬下桌子啊。再加两人份的大小。」
  「啊,泰造,我们两个……」
  「诶?不一起吃饭吗?我和涡奈一起的话不行吗?」
  「我是不在意啦,看下便当盒就知道了,塞得满满的呢。」
  菲娅自说自话地回答了。如果这时以「我们三个人一起就可以了」这样的借口拒绝的话会显得很奇怪吧。不过,为了避免事情变得更糟首先得做好些准备。
  春亮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拉着菲娅迈开步子。
  「带你参观的同时去重新买一下果汁吧。你们帮我把座位排一下。木叶,我们走。」
  「啊……好。不好意思啊,这个。」
  木叶把拿在手里的三个三明治递给了泰造,跟在春亮后面走了出去。到了走廊里,毫无疑问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菲娅身上——姑且无视这些吧。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嗯?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你可没有提起过不要来学校这种事情啊。哈,果然是因为太闲了吧。另外,只有这个女人可以来学校,我却不行,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吧。」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去学校的哦……」
  「你也真是的……在日常生活的常识方面你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呢。一定要我告诉你,现在便外出还早才好吗?」
  「什么呀。没听到我刚才回答的那些话吗。应付这种普通的对话真是小事一桩。」
  「可惜我看着的时候心脏蹦得都快爆裂了……哎,总之先把目前的状况给解决掉吧。听好了,『因为刚到日本来所以什么都不清楚』这种回答可是会拆穿你的身份的,感到困惑的时候就只管低头沉默微笑就行了,这可是日本式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哦。」
  在楼下鞋箱处的自动售货机那里,春亮购买了适当份数的果汁。木叶像是对菲娅的样子感到很好奇似的望着她,突然出声问道。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你这身制服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明白吧。无是腰部还是胸部都空荡荡的。你真的可以开始减肥啦。」
  「在、在我的房间里乱翻出来的吗!你至少把该做的事和不该做的事情分分清楚吧!」
  菲娅抬起头来看着神色慌张开始有些结巴的木叶,满脸轻松地撅着嘴唇。
  「哦……我把那件事说出来也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呐春亮,听我说啊。这家伙衣柜里的最上面,有条形状实在是很难看的内裤——」
  「哇—哇—哇—!买那条内裤只是我一时糊涂而已!」
  「你们吵些什么啊。果汁都买好了快点回去吧。」
  春亮边走边低头对菲娅说道。
  「听我说啊,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是种不好的行为呢。」
  「呜……我也没办法啊,想要进入学校的话不穿制服是不行的,这些规定我还是知道的呢。而且,我也正是靠在路上问了别人『穿这件制服的学校在哪里』才能找到这儿的。」
  「为啥没有制服的时候,你就不能选择『放弃』吗……?」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进房间的呢?我记得明明锁得好好的。」
  「……?怎么啦你不知道吗,就是普通的进入方法么。从窗口那边。」
  「窗口应该也是锁着的呀。难……难道说!?」
  对着说不出话来的木叶,菲娅摆出个V的手势严肃地说道。
  「嗯。我把玻璃割开了。」
  木叶感到一阵眩晕,浑身无力发软像是站不稳似的,身旁的春亮则是如同被抽走灵魂似的叹了口气。这玻璃的修理费该由谁来出呢。
  「……啊—呜—。不行了,累坏我了。喂菲娅,吃完饭后赶紧回去吧。等会儿如果被老师什么的看到了就不知道会变得有多麻烦了。」
  「呜咕。我很想看看你们上课的样子,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
  在教室前对这个话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锥霞从背后走了过来。
  「班—长,刚才去哪里啦?」
  「到教师办公室去了次。恭喜你,夜知和小菲娅。」
  教师办公室。由这五个字带来的不妙的预感马上就命中了。
  「我和老师商量过了。作为特例,已经得到了让异国来的客人参观我们下午课程的许可。呵呵,感谢的话就免了,身为班长这是我应做的事嘛。和异国文化交流的机会也不多,这次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别多管闲事!春亮把怒吼拼命吞了下去,锥霞仍半睁眼继续说着。
  「这样我就能有更多和菲娅聊聊的机会了呢。我还有许多事情必须要确认一下哦——虽说和表兄妹关系的木叶住在一块儿,但现在毕竟是年龄相仿的少女和没有亲戚关系的男子高中生同居在一起呢。到底有没有些什么搞错的地方呢……」
  那目光看起来是何等的锐利,毫无疑问是因为主要的问题就在自己这边吧。
  (啊啊,真是的,我是不是该向谁抱怨一下才好啊……!)
  但最后,春亮只是颓丧似地沉下了肩膀,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就算我抱怨也没有人会听吧,至少这点心里还是明白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真的可以出席你们的课程吗?你真是个好人呢!」如此说着的时候,菲娅的表情显得比预想中还要开心。


  给了受过维持微笑表情教育的男孩小费之后终于把他赶出了房间,然后,她便开始打开行李。这些从服务前台取来的数个手提箱,都是刚从本国送来的。一边抽着烟,一边确认着里面的东西。必要的东西已经齐全了。没问题。
  「……?好像感觉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最后一件物品是如同吉他盒子般细长的手提箱,好像不记得有这样的玩意儿。把已经快吸完的香烟往烟灰缸里一捻,打开盖子往里看去。
  「这是……」
  一瞬间她的脸颊有些扭曲。那是憎恶与狂怒的表情。粗暴地把盖子关上。在弹力的作用下箱子里的东西落到了地板上。把它捡了起来,文字映射在眼里——把它捏成粉碎。
  「啊啊,真是——多余的操心啊,多余的操心啊……太差劲了!」
  拳打着手提箱,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丢了出去。套房里看上去很昂贵的彩色花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呜呜……从最开始就不吉利吗……啊啊,一定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
  到处蹒跚游移不定,抓起了桌子上的香烟盒。陷进了沙发里的同时深深地抽起了香烟。首先是一支。接下来是第二支。抽到第三支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消除了些焦躁的情绪。
  当第三支香烟化为灰烬的时候,放在行李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从通话口传来的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是负责本次作战的后方支援。这是第一次联络。」
  「辛苦你了。我已经安全到达……从进入这个国家开始有种被盯着的感觉,难道说那是你吗?」
  「是的。自从你进入这个国家支援行动就开始了。目前也正在进行中。后方支援人员的身影通常是不会显露在外的。」
  「当然必须要这么做。没有战斗力的后方支援人员如果显露出身影的话,那正是骑士的失格了。当我作为先头人员时,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这里的那个多余的行李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附着有免罪符机关的垃圾物品。看样子你真的是不知道呢。那就没啥问题了,只要没什么会让这团队不合的事我就感到很庆幸了——那么既不显露外表也不告知名字的后方支援者,我们就这样分别开始行动吧。」
  「了解。作战开始。」
  然后电话里的声音告知了目标所在的位置。对于分配到的敌人的强大感到很满意。
  结束了通话,她望着聚积在天花板附近的青烟轻轻地笑出声来,嘀咕道。
  「我就要来拜见你了。为了处理掉你这碍眼的垃圾。」


  下课后的房顶上。覆盖着薄薄阴云的天空中吹来的风让人不禁感到有些寒意。
  然而,菲娅却依然快乐地眺望着眼前的地面。
  「这里好高啊,感觉很舒服呢……现在想起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坐飞机在空中飞翔,如果能在途中看看窗外的景色就好了啊。真是太失败了。」
  然后似乎是回想起了些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而且——上课这种东西还挺有趣的嘛。呵呵,我说英语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的表情也是。那点东西明明只要两天就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嘛。」
  「基本能力上就有着质的差异,别把我们和你混为一谈啊……」
  春亮耸了耸肩嘟哝道。午后的课程如同精神上的拷问一般残酷。虽说没有出什么致命的麻烦真是太好了——可是由于受到多管闲事的老师发出的带菲娅参观学校的指示,即使是下课后,春亮的精神疲劳仍旧一点都没有恢复。
  身边的木叶同样也是满脸疲倦的表情靠在栏杆上。本来泰造他们想要一起陪行的,但是由于社团活动和班委会议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呐,那里的球赛已经结束了吗?人逐渐变少了呢。」
  「差不多到了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了吧……我们也该回家了吧?」
  「很好的提案呢。快点回家吃饭吧。」
  即便听到了这句话,菲娅也仍然没有离开栏杆。
  「好啊。不过……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行……我想呆在这里。」
  春亮盯着那瘦小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似地吐了口气。
  「呐春亮,这块地方——真的很不错啊。」
  「是吗?没人来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能算是怎么令人愉快的风景吧。」
  「我并不是指风景。而是这里,所谓学校的地方……非常热闹,有着数不清的人,并且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快乐。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头一次看到呢。」
  伴随着苦笑吐出的那些台词里,有些温柔。
  以及那并不能完全隐藏掉的寂寞。
  听到了「咔叽咔叽」的声响,春亮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菲娅视线凝然不动,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魔方用一只手玩弄着。
  那一刹那,春亮似乎有种这个屋顶上并没有自己和木叶的存在,而只有这个少女的错觉。即使闭上眼睛,从这里离开,这个少女也会继续独自存在着。似乎这是幅仅有一位登场人物的油画,而我们只是从边框外面凝视着而已。
  「……这样的学校也不过是最近才出现的东西。感到稀奇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打断了春亮的妄想的是木叶的话语。但是这样安慰性的说辞,对菲娅来说却连一点点作用都没有。
  「到学校来的途中,在镇子里所看到的东西也很新鲜呢。其实总结起来都是一样的。人很多——很热闹的样子。哈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能聊的话呢,我真想一个一个问过来啊。」
  「到目前为止你呆的地方难道几乎都没什么人吗?」
  「到目前为止的地方……」
  「——啊啊,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菲娅直到这时终于把头转向春亮。
  她面带微笑。脸颊微微松弛下来,细长而清秀的眼睛眯了起来,形状好看的嘴唇浅浅地撅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春亮对于她至今仍没有哭泣出来感到有些毫无理由的不安。
  「春亮,你想知道吗?」
  「……诶?」
  「反过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家伙,很想了解我的身世吧?我至今为止都呆在哪儿,过去都做了些什么事,以及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说吧,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些事呢?」
  她仍旧满脸微笑。明明对我来说应该是很无所谓的问题。
  我却感到了异样的紧迫感。
  春亮咽下了口水。有种不管是作出肯定的回答抑或是否定的回答,都会发生些什么事的预感。心底里并不清楚那到底会是什么。但是,春亮明白,那一定是无法挽回的事情。
  木叶严肃地看着菲娅。菲娅则保持着哀伤的微笑。
  两个人都在等待着回答。
  春亮舔着嘴唇,深深地吸着气。然后,像是要给出答复似的张开了嘴——
  「——我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到目前为止都呆在哪儿』吧。在这数百年间,一直沉睡在一个废弃城市的隐秘仓库里。因此,你才能够逃过我们的眼线哦。」
  从屋顶上的入口处传来的声音让春亮一时说不出话来。果然那就是真实的答案。并且如同之前预料到的那样,无法挽回的事态终于发生了。
  与平和安稳的生活就此告别。


  穿着贵族礼服的女人。吊坠着轻小头饰的金发下,抹着口红的嘴唇却叼着和贵族氛围格格不入的香烟。但是她全身最大的特点还是那双臂——从指尖一直到肩头,全部都被黑色的钢铁覆盖着。无比粗壮而又巨大。那是巨型的手甲。黑色的铁板被几何地组装起来,几乎和她的身体同样粗大,只能被称为畸形的东西。只装备着为巨人使用而制造的假手,或是说是巨大的西洋铠甲的手腕部分的样子,理所当然地形成了如同偶人玩具似的形状。
  「请问您……到底是谁?」
  在奇异气势的压迫下,春亮如此问道。那个女人立刻噗嗤笑了出来。
  「少年,不用敬语也没关系。我是名为『蒐集战线骑士团』的组织的一员,姓名为P.B.巴萝伊。也有个绰号叫做『晃动的人偶』。」
  用巨大手甲的指尖撩起了裙摆,优雅地行了个礼。那是有些怪异的深深的一鞠躬。
  「哈……啊?那个,我现在还不太明白……」
  「哎呀,从这个姓名你还不明白吗——那我首先来确认一下。你是姓夜知吗?」
  「诶?哈,是的。」
  「既然这样我就为你说明一下吧。夜知崩夏与我们的骑士团的立场处于完全敌对的状态。你背后那家伙被从沉睡的场所发掘出来就是这一切的开始。情报流传过来之后我们迅速展开了调查,但先头防备已经被穿越了。平时应该可以在出其不意完全消除痕迹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不过这次毕竟是重要的道具。总之他想出办法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把那东西运了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已经说明得很充分了吧?」
  那东西。道具。搬运……以及春亮父亲的姓名。所有的一切只有唯一的联系。
  「你,你的目标是这家伙吗……?搞什么啊!」
  「真是愚蠢的提问呢。在那里发掘出来的是被诅咒的道具——尽管所有和诅咒相关的组织都关心着这东西,但我们的立场和『暗曲拍明—研究室长国』,『龙岛/龙头师团』,『彼布奥—里奥家族会』以及『夜知崩夏』都不一样。说起来很简单。我们蒐集战线骑士团绝不容许被诅咒道具的存在。诅咒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所以说我要」
  从叼着香烟的口中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她似乎非常高兴地说道。
  「将那个绰号为——『箱型的恐祸』的东西给破坏掉。」

  很容易理解那句话指向的是谁。春亮转身望去,菲娅满脸苍白地低垂着头。这时又听到了P.B.的话语声。
  「哈哈哈,撒多侯爵也这样说过。『他们将残酷的快乐正当化的理由如下所述。我们期望被感动。正因为如此,沉溺于快乐中的所有男人的目的也即是想要用最积极的手段来感受到这份快乐。』虽然我是个女人,不过也由此被感动了!被现在开始即将出现的残酷!」
  她的台词与接下去的动作间显得很唐突。那女人翻起了裙子,向春亮他们这里疾奔而来。
  「啊!春亮,快逃!」「春亮!」
  被菲娅突如其来地推搡着,春亮有点蹒跚地踱了几步。然后他的身体被木叶拼命地拉了过去。
  「这样关心别人很好!我们决不能把人类牵扯进来!」
  单纯的攻击。举起了被铁甲包覆着的手臂——然后就势劈了下来。菲娅横向跳动躲闪着,直到刚才为止她所站立的地方发出了破碎的临死哀嚎。
  像是野兽般低沉着身体的P.B.吐掉了嘴里那根已经变得很短的烟头,啐了一声——那是与她所穿的礼服看上去毫不相符的所作所为。她举起了刚刺入水泥的手臂,屋顶的碎屑从手甲上零落下来,而地面上则留下了如同陨石坑般的凹痕。
  太不可思议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的力量光从外表来看,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破坏。也即是说。
  (那个手甲……难道说是诅咒的道具吗?)
  穿着礼服和高跟鞋的狩猎者再度展开了非常单纯的攻击,菲娅拼命回避着。虽然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能避免和P.B.的双臂发生碰触,但作为代价脚下的混凝土却被击成粉碎。栅栏杆被砸扁了,凳子四散零落,而供水塔的墙壁已是千疮百孔。
  终于菲娅被逼到了屋顶上一边的角落里。眼前,挡住了逃跑去路的P.B.夸耀般的让双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用舌头舔了舔从额头上滑落到嘴唇边的汗滴,淫靡地笑着。
  「真是奇怪。为什么只顾着躲闪呢……箱型的恐祸可不会做这种手下留情的事。光是从我得到的情报来讲,你可不是这样的家伙啊。」
  听闻这话语菲娅忽的抬起头来,勉强地挤出声来说道。
  「不……不要说。」
  P.B.微微扬了扬眉毛,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肩头一颤。
  「真是奇怪,真是可笑!难道说那个少年他们对你的事情知道得还不怎么详细?呼呼,那么我就为你们回答一下刚才所留下的那些问题吧!」
  她卸下了手甲上一块金色的部分,其中一块砰然弹出。从那里面取出根香烟叼在嘴里。然后,与飘然而起的烟雾一起从口中吐出的是——嘲笑和玩弄般的话语。
  「『她过去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很简单。虐杀人类。品玩着对人类的侮辱和临死时痛苦的哀嚎,追求着怨嗟声,啜饮着血液,只是杀戮!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不管是毫无罪过的人类还是有着罪孽的人类,不管是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平民贵族奴隶学者农民商人神父娼妇骑士统统杀掉!」
  「啊……啊……」
  「全都毫无区别像是神一样平等地杀掉了吧?在结婚典礼的前夜,在丈夫面前把妻子凌辱到发狂然后杀掉了吧?把孕妇的肚子刨开取出了婴儿,让她同时发出了临终的呻吟和产子的哀嚎声,然后杀掉了吧?给予了即将饿死的乞丐食物,然后让他看着食物从自己被割裂的胃中零落出来的惨状而哭泣呐喊,以此为乐,最后再把他杀掉了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脸色苍白的菲娅双臂环抱全身震颤着。
  「不,不是这样的。我自己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我只是被别人差遣而已。我不想做,毫无这样做的理由……!」
  「真是太差劲了。你是不是想找借口说你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但是你做了这些事这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吗?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受到诅咒。啊,真让人不爽。老实说,现在只是说些这样的话就让我有种忍不住想吐的感觉呢。」
  「烦死了,烦死了,不许吵……不许吵!」
  「真是让人讨厌的东西。我让你再好好考虑一次吧。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我在这里清楚地告诉你们比较好吧?刚才你提出的第三个问题『到底是怎样的道具』还留着未答呢。」
  不要说,菲娅小声嘀咕着。不要说,春亮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话语已然无法停止——
  「箱型的恐祸。为了审问异端者而开发的道具,只是——泛用的拷问处刑器具而已。」

  「不要说———————!」
  「那美妙的叫喊声真是让我笑得停不下来呢。你身负着重大的罪孽。那是拷问处刑了数千无辜人民的罪行。受到了让你人化程度的诅咒就是其罪证。老老实实地接受这罪孽的惩罚吧?如同一个普通的道具那样,既然没用了就被摧毁也是很平常的事,你就默默地接受吧!」
  春亮紧紧地握着拳头。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很想要对菲娅说。我理解你。即使遭遇了如此的不幸,但你们绝非单纯的道具,你们有着怎样的思考,你们下了怎样的决心来到这里。我理解你……!
  「如果你没有什么战意的话也没关系。摧毁憎恨的祸具,光是想到这点就会让我的胸中畅快无比!」
  P.B.抬起了双臂。春亮和她之间的距离远超一跃所能达。
  但是,他的耳边却是一阵耳语声——然后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春亮请你留在这里。」
  黑发的少女以非人的力量飞翔着。就在春亮身旁。
  那是怀着与他相同,不,甚至远超他对P.B.愤恨的存在。

  数米的距离很容易就在一跃中到达了。木叶的制服下摆猛烈地飘动着,几乎是直角地从P.B.的头上奇袭而去。身着礼服的女人敏捷的反转身体,回避着频繁的手刀攻击——然后在她与菲娅之间,木叶满脸严肃地着地。
  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裂开的裙子,P.B.夸张地张大了双臂。
  「哎哟哎哟!我倒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在这种地方也有个让人不爽的废弃物品嘛?虽然并没有包含在这次的任务里,不过如果你想要妨碍我最重要的任务的话我也只能把你一起破坏掉了!」
  「你可别搞错了,我和后面那个小孩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对你刚才说的话我不由得感到很恼火,为了驱除这愤懑的心情我只能向你发起挑战了——请你这样考虑为好。当下的年轻人可是很容易闹别扭的哦。」
  平静的话语,里面似乎有些戏谑的成分。但木叶眼镜深处的视线却是无比威严。
  「如果不想受伤的话,还是希望你快点离开,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哦。」
  「呼。哈哈……涵养很不错呢,你这家伙。看上去很冷静,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哭泣胡闹——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侮辱践踏你的身体。哎呀,刚才是什么样子哪,忽然之间这对比差别还真大呢……难道你是傲娇?」
  「不知道!」
  双掌摆成手刀的摸样,木叶与P.B.展开了肉搏战。但身着礼服的贵妇人举起了厚重的右臂,用那块铁板很容易地将攻击挡了下来。她的还击是极近距离下使尽全身力气的一记钩拳。木叶虽然慌忙接了下来,但那力量上的极大差距使得她很轻易地就被弹飞开来。
  「蹦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力似的,结果却这么狼狈呢。只能说你的身体还是太贫弱了。虽然不知道你的本性是怎么样的,不过就那三脚猫般的能力来看是没办法破坏这装甲的哟。」
  菲娅对蹲在附近栏杆那儿的木叶颤声说道。
  「你、你这笨蛋……我的事和你完全没关系,你在干什么呀……!」
  「——哎,没听到我刚才说过的话么?我这样做和你完全没有关系,请你不要管我。」
  木叶撑着围栏慢慢直起身子,她正眼都不看菲娅,如此说道。
  「虽然说起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对此你准备如何处理呢?你身负诅咒,这是事实。有着被诅咒的过去,这是事实。因此而被人追杀,这也是事实。对于这些事实,你准备采取怎样的处理方法?」
  「……这种事,如果我很清楚该怎么办的话倒好了。」
  「那么就老老实实地被破坏掉也没关系?」
  「……不要。这样的事……」
  「那么你就只能选择战斗。为了守护自己你只能战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真是的,明明自己心里很清楚却还这么困惑犹豫。」
  「什么呀……你这家伙,心里很清楚指的是什么?」
  木叶嘟哝着,视线固定在前方。
  「讨厌伤害别人的自己。不想战斗。想要忘记想要忘记,因此对于自身感到踌躇和犹豫……只是一味地看着过去的自己心情会变得很糟糕呢。」
  木叶站起身来,喘了口气,自暴自弃般地又发起了猛烈的突进。再次被弹飞,但这次她并没有重重地摔到栏杆上。
  在围栏前出现的一个身影,将木叶稳稳接住。

  「抱歉。心里稍微有点乱,所以来晚了。」
  「春亮……」
  「笨,笨蛋……你别出来啊!不是叫你快逃的吗!」
  「不——,我虽然起不了很大的作用,不过起码还是可以稍稍帮上你的忙的哦。」
  菲娅身后,春亮抱着木叶,重新转向P.B.那边。
  「少年,可不要做这样愚蠢的行为。虽然我一般不会主动杀死人类,但如果陷入了不可回避的状况之下也会发生点意外的哦。例如说,阻碍我去消灭无论如何都要破坏的道具的状况之下。所以说你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我并不需要重新考虑。这家伙她拜托老爸才被送到我这里来,就这样临阵逃脱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日本人可是讲究感情的民族——另外,还有一个理由。那是和这个眼镜娘发火同样的理由,我也略微有些生气呢。这就是我想要和你过过招的理由。其实我平时是个很讨厌吵闹打架的人呢。」
  「让人感到很愉快的做法。那么你想怎么样?」
  这是个问题。低头向抱在怀里的木叶望去,她正紧紧盯着春亮。
  「笨蛋……为什么,你……对我的事……」
  背后传来菲娅的声音。春亮咧着嘴唇。
  「别这么说。你为什么要做那样愚蠢的事呢。」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不过果然必须得到春亮的帮助啊。」
  「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很抱歉,在这种状况下只能拜托你了。虽然你可能会对此感到有些讨厌也说不定……不过就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我可毫无胜算。」
  春亮不等木叶回答,噗嗤一笑跨出一步。但是与P.B.视线交汇的时候,他的脸上只留下了真挚的决意。
  「如果对于半吊子的能力有所不满的话,就让我来会会你吧。虽然由于一些理由不想血溅当场,但如果你继续作恶的话我可就对不住了。请你原谅。」
  「原来如此,真是很努力呢。那我们就开始了吧?哦,对了,在破坏完成之后我还要写报告书呢。趁现在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那个多管闲事的废弃物?」
  春亮把手放在木叶的肩上。一刹那,穿在木叶身上的制服和内衣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唯一剩下的是,春亮握在手中那细长的无机物。刀刃被暗色的刀鞘覆盖着。刀鞘看上去异常得薄,异常得坚硬。可以说刀刃上就像是铺张着一层金属膜似的。与其说那是刀鞘,还不如说是不饮血的第二刀身。
  那被诅咒的日本刀,不知从何处发出话语声。
  「我的名字是村正木叶。不过……我可是很讨厌别人称呼我的姓哦。」
  有力的手臂挡住了刀的来袭。在这样凌厉的攻势下那女人却并没有被击飞。
  「就像往常一样陶醉在这身体之中吧……!对我来说基本的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向着从刀中传来的话语声,春亮说了句,拜托了。操纵着成为妖刀的木叶跨出一步,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刀身闪闪发亮,瞄准敌人使出一招逆袈裟斩。P.B.对于来袭的速度皱了下眉头,勉强用肘部的手甲抵挡下来。
  「很不错嘛,在战斗中尽情地享受乐趣吧……!不过为什么不把刀拔出来呢?日本刀的斩味很差劲吗!?」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讨厌血……不用你操心,如果中招了的话可是很痛的哟!」
  发挥着如同铁刀般威力的刀鞘和手腕上的护甲无数次交错。刺耳的击打声使得耳朵开始有点疼痛起来。
  「太硬了……光凭这样力度的打击无论如何也破坏不了吗!?」
  虽然身体几乎是在自动行动着,但并不是一点疲劳感也没有。呼吸已经急促起来。木叶应该也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吧。乘着敌人的铁拳陷入屋顶之际,我和她保持了较为安全的距离。
  「春亮,不要紧吧?」
  「啊,还行……哇!」
  分心的一瞬间,眼前的刀鞘将急速飞来的水泥碎片击落。如果不是木叶的帮助的话可能我都已经死了十次了吧,春亮背脊震颤着如此想到。
  「但是这样下去总会撑不住的啊,得想个办法。」
  「我有一个提案。既然已经快要力尽了,我们就试着用那招吧。之前见过一次的那个……是叫『交叉法』吗。虽然对你来说,一定很讨厌继续保持这样的姿态吧。」
  「的确是这样……不过试试看吧。多加小心的话应该没关系的,请不要过多在意。」
  「现在已经没有让你们悠闲聊天的时间了,垃圾和与垃圾为伴的少年!你们实在太碍事了,现在就让我破坏掉你们!」
  外形相当丑陋,只有左右保持线对称的晃动着的人偶愉悦地开始了暴力行动。
  尽管一如之前那样避开了攻击,但是,木叶正开始策划新的行动。在自己身体内部改变着行动的目的。不是进攻,也不是防御。
  那是分析。

  要做的只是集中精神。犹如要烧坏并不存在的脑子那样的集中力,正在努力地分析着敌人仅有的那些许癖好与习惯。呼吸。视线。体态。动作。怎么的预兆带来怎样的进攻。维持着法则化形状的「核」在哪里。这些分析需要进入无我状态的集中力。
  剩下的必要要素是机体。组合着微小的预兆,预测攻击,等待着结果一致的时机。
  (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
  回避。继续等待。不能着急。由无意识和本能的领域形成的法则,由于集中力的崩坏很容易消失。感觉到预测的末端正逐渐消失。不能着急。这时——
  (——啊!)
  终于来了。匹配着那从无数预兆而得到的推测,线路和速度完全相同的一击。
  对于这一瞬间的木叶来说,那是犹如过去一般了然于胸的未来。正因为如此,针的前端的「核」能够精确地狙击关键位置。木叶完全舍弃了到目前为止所形成的法则和推测,将身体和灵魂予以解放,猛烈一击——
  握着木叶之刀的春亮回转手背,空着的左手捏住了刀鞘。在瞬间移动着体重的同时,展现出刀的本来外表——拔刀。
  「——『剑杀交叉』!」
  雷鸣般的声响。从刀鞘下滑出的白银刀刃,简直如同雷光一般迅捷,不留下一丝生机。
  如同是诉说着刀刃的闪光只是幻觉罢了似的,黑色的刀鞘同时在另一侧缠斗。完全利用对方攻击中的力量的交叉法——破坏武器构造中类似于心脏的一点,用太刀带来终结。
  作出残心的姿势,刀在手中蓄力不发。只有无声的停滞——数秒后,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死亡的迟钝的钢铁终于崩落下来,无机质的破灭声不断回响着。

  「不可能……竟然被破坏了。诶,真的还让我有一点点吃惊呢……太差劲了,太差劲了,太差劲了。让我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对我来说可是纯粹的侮辱哦。」
  木叶的拔刀术将对方的武器完全破坏了。覆盖着P.B手腕的护甲连锁反应般地崩落,现在护甲之下的肌肤正毫无防备地表露出来。
  那手臂。
  理所当然的是,她有着真正的手臂。很明显之前的装甲并非义肢,单纯的只是覆盖着手臂的铠甲——说到底也并没有过认为那是义肢的念头啊。
  她的手臂完全扭曲着。尤其是骨骼,异常的歪曲。肌肤显露出奇妙的黑色,参杂在坏死的紫色中。手臂上各处流淌着鲜血。
  「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手臂上装着铁块铠甲,被水泥钢铁这样的东西击打着,会变成这样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原来是这样……那么说那铠甲并不是诅咒的道具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想去碰触那样污秽的东西呢!光是些许碰触我就想要咬舌自尽了,实在是最烂的东西。确实,在骑士团中使用祸具的人也不少。但我决不会去使用。所以说才会变成如此的状况。嘛,说的太多了。」
  P.B.有些湿润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那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手臂。
  「我对于痛觉这种东西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哦。应该说对我很合适吧?在击溃敌人的同时品味到类似于性兴奋似的感觉,难道不觉得很美妙吗?」
  「呜,疯了吗……」
  「啊啦,真是直接了当的侮辱呢。有人曾经说过『人类自身的趣味究竟能变化到怎样的程度呢?对那些抱有怪异兴趣的人类,有着给予同情和可怜的必要,而绝对不能侮辱他们。那些家伙们的罪孽,需要自然来给予惩罚。」
  春亮有些愕然,真的是疯了吗,他再一次小声嘀咕道。手中的刀似乎比之前更沉重了。嘴里很难说出话来似的,「木叶……木叶?」地轻声耳语着。回答他的是呻吟声。
  「振作起来!那家伙身上的鲜血只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并不是你的错!」
  她的回答像是强忍住呕吐一般,从喉咙中憋出的声音。春亮一边擦拭着冷汗,一边想起了些什么。
  因为木叶还在尝试着解除诅咒吧,所以本应该探求血液的妖刀的性质如今却有了逆转——即是说,她身负刀的性质见了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明明已经破坏了对方的武器,转瞬之间形势却被逼入绝境。春亮战栗地抬起头来,贵妇人像是在表明那些残留下的铠甲破片已然足够似的,铁拳如同大扫把般挥舞过来。春亮将变得无比沉重的刀举了起来,由自己的反射神经奇迹般地挡住了这次攻击——
  那一刹那,身体里充满了某种违和感。不知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了似的低头向下看去。
  从招架住的巨大拳头顶部飞出了些什么。
  潜藏其后的细长刀刃的光芒。
  「我最后毕竟还留着一招呢。虽然挺不起眼的吧?」
  那流淌着的红色物体是什么,到底是从哪儿流出来的呢,春亮在脑海中盘问自己。
  被重力牵扯着滴落下来,那水滴的移动终于到达了视线中。
  源头乃是自己的手臂。
  发现这一点的同时,疼痛终于传达到大脑中——

  屋顶上回响着的他的悲鸣,菲娅的脑中同时涌现出两种感情。恐怖,以及。
  怀念。


  自己心中像是有什么在鼓动着。沉睡着的什么东西正在鼓动着。
  悲鸣声让人无比怀念。怀念着那些可怕东西的自己真让人感到讨厌。但是,梦一般暧昧的记忆确实让自己产生了某种变异。
  (悲鸣)(那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人的)(与那时候同样的,悲鸣——)
  身为支配者的城主。在疯狂的居住区建成的地下牢房。睡在那里的自己。虽然仅仅是一种装置,但城主却非常喜欢。因此每晚享乐之后,便将使用完毕的那东西交给下人打扫。虽然是个在狂城中工作的人,但他还是比较健全正常的。宴会之后收拾的时候也会呕吐。不过一定会把自己的身体用布擦拭得闪闪发亮。一直对工作非常认真仔细,所以很喜欢他。他因为维持生计的关系从事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但对于那个不能说话的箱子却常显得有些痴迷。「主人在干些什么啊……不过,只要能让这个箱子一直保持美丽就行了,天神大人」——然后某天他所说的话偶尔被别的下人听到了,向城主告了密,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处刑。毫无疑问,我被用来施加刑罚。
  通过自己的手。悲鸣。悲鸣。熟识的某人,喜欢的某人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会记着这些事?而且还记得牢牢的?答案很明确。
  从那件事开始,我开始知道「自身」的存在,对于自我有了认识。因此,或者说——他的悲鸣正是对我的诅咒也说不定。
  然后今天,我再次听到了那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鼓动。那时的自己被鼓动着。终于回忆起来了。
  那个时候,自己还只是单纯的道具。道具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来使用的东西。
  因此,我好高兴。听到他的悲鸣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那悲鸣证明了我存在的意义。因此,想要听到,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悲鸣——
  「啊哈——不对——啊哈哈——别吵。不许笑——啊哈哈哈——别吵,不许笑!现在的我不一样了啊哈哈啊不一样了!我没有那样想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娅的喉咙中一边自说自话地发出笑声,一边歪着头击打着脚下的水泥。停不下来。就算抱着头,也会从不知何处回响起自己的笑声。不停地中断往复着地听到春亮的悲鸣声。当意识再也无法停留在听觉上时,终于转向了其他方面。抬头看去,他的手臂流下鲜血,倒在屋顶上。手中握着的黑色刀刃只是晃动着,却再也举不起来。
  他已经被杀掉了,不知道是谁在心中低声耳语着。讨厌。不想让别人见到那个样子,太丑陋了,太污秽了……但是不这样做的话那家伙就要死了!啊啊,我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突然,菲娅注意到了从自己的口袋中掉出来的那个小小的立方体。然后,再次看着春亮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是的,她就算在显现出人类姿态的时候仍然努力战斗着。是的。
  「那些已经能够人化的诅咒道具,在显露出人类姿态的时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有其『本体的性质』……」
  她和自己一样。尽管没什么经验,不过却有些明白其使用方法。一定能做到。一定要去战斗。
  「一定要去,战斗……」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菲娅小声嘀咕着。是的。这样程度的变异应该还没什么关系。作为道具的自己逃避着的东西并没有改变。但在为人态的时候,只是稍微使用一下自己的特性,应该不要紧。并没有背叛自己的决意。所以说,一定要去战斗——
  菲娅觉察到了。那是妥协。妥协必然会摧毁自己的决意。
  所以一切的忍耐可以到此为止了。刚刚意识到自己将不必再忍耐,不必再手下留情的瞬间,从心头涌起的解放感包围了菲娅,然后她的胸中涌动着战斗的意念。
  「啊啊,明白了,就这么做……」
  见菲娅站了起来,P.B.挑逗嘲弄般地说道。
  「啊啦,好像不再哭哭啼啼了嘛,现在打算做什么?」
  「做些什么?那不是肯定的嘛——」

  「从现在开始要倾听你的悲鸣声。真让人兴奋啊,啊哈哈哈。」
  菲娅带着残酷冰凉的眼神诉说着。少女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立方体。


  握着玩具的手向身体前方探出。
  木叶拥有着能够进行斩切的手刀性质,不过每个人的性质都各有所异。菲娅的性质比木叶的要复杂得多。所以,其使用方法是——
  「——拟装立方体,展开」
  少女低声说出口的瞬间,手里握着的那个魔方的形态发生了变化。不,应该说是变异了。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向着那个双臂就能围抱住的黑色铁箱。
  无视着物理法则,菲娅的手掌牢牢吸住了铁箱。菲娅为了显现自己的性质,必须的是所谓媒介的东西。为了成为「另外一个她」而需要的立方体状之物。
  「定义同位带生成,接续。半远隔绝制御实体着装。」
  箱子像是声明其重量似的发出沉闷的声响落在屋顶地板上。菲娅的手掌仍然向下,从中伸出奇妙的锁链,和脚下的箱子连接起来。一个一个锁连接起来,但并非圆环状,而是对角顶点互相连接的黑色立方体。
  那立方体的锁缠绕在手臂上,菲娅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分身,轻轻说道。
  「二十六号机关,贯式闭锁态『钢铁的处女』——祸动(curse calling)。」
  那一刹那,箱体发生了形变。微小的缝隙随之横向滑动。上部像是卷帘门般升起。金属的摩擦声嘎嘎作响,诉说着所有部分的连动。横向移动。纵向移动。回转。屹立。潜行。结合。分离。埋没。屈曲。开关。伸长。支持。倾斜。必要部分向外移动。非必要的部分收回到中间。作为装饰所需要的部分伸展到外边。而作为内部构造的部分则隐藏在里面。
  数千的部件可以组成三十二种构造类型。箱子的形状只是单纯待机状态中的外壳。随着菲娅的操作,向着拷问处刑器具的各种姿态变化——
  从时间来看只是短短瞬间,金属的摩擦声便停止了。箱子已然变成了一点也不像箱子的东西。差不多一人长的棺材似的,隐藏在箱子内部的曲面精致地绞合在一起,构成了坡度较小的头和肩的样子。它所描绘的是清净的少女。钢铁制的处女。
  「去吧,构成我的形状的另一个我。为了听到那悲鸣声!」
  菲娅鸣响缠绕在手上的锁的同时,钢铁的处女滑动起来。
  P.B.从春亮的身边跳开。随着菲娅对锁的操作,处女行进的方向不断变化,继续追赶着她。像是为了表现处女的纯洁似的,从耻部完全暴露出来的东西要求分身——处刑器具接受正确的指令,打开了棺材侧面的那个蝶号的锁。于是如同拥抱动作似的,钢铁的处女打开了正面的盖子,处女引诱着牺牲者来到生满无数荆棘的内部空间。
  不过P.B.并没有逃走,而是往前跨进,将残余的巨大力量灌注在仅剩的臂甲残片上,对处女发起致命一击。钢铁之间的激突碰撞发出高昂的声响,钢铁处女在拉力下被弹飞开来。
  「……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弗兰克王国的车轮刑』——祸动」
  紧随着她的言语,处女没有变回箱体的形态,立刻便开始了再一次变形。一瞬之后出现的是圆环状的车轮。轮子的边缘,无数金字塔状粗短的荆棘并列而生。
  菲娅轻轻向前跨出一步,挥了一下右手。和锁紧紧相连的车轮向P.B.袭去。如同过去剁碎了无数有罪的人和无罪的人的手足般,试图夺去她的生命。
  P.B.闪躲开了从头上滚落的车轮袭击。但是落下的车轮在砸碎了屋顶的同时便跳跃起来,毫无停势地再度向她的身体进攻。
  「哈……哈哈,终于有干劲了嘛!太棒了!」
  对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虚假微笑,菲娅并没有作出回答。车轮看上去被P.B.的铁腕抓住了似的,但很快就被立方锁牵动,飞速地拉开距离。
  「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祸动!」
  卷在锁上,被菲娅握着的是形状凶恶的钻头。如同骑士枪一般硕大,死神镰刀一般不详。边缘闪耀着极为夸张的锐利光芒。它所诉求的是柔软的肉肉肉肉肉。
  「呼呼——我会以此为乐的!仅仅为了让人受伤痛苦而打造的东西,在伤到自己的时候会发出怎样的高潮声!啊啊真让人期待!」
  铁臂和菲娅的钻头几度碰撞交火。P.B.多次让钻头攻击到临界点才躲开。螺旋的刃滑过她的脸颊。以这样的危险性为代价,她获得了短暂的有利时间,逐渐一点点向菲娅的胸口逼近。菲娅抽回了钻头,在P.B.挥舞出豪拳的时候早已跃开很远一段距离。
  「快,溃败着献上愉快的悲鸣吧,最次品!」
  但是P.B.并没有觉察到菲娅的计谋。她所见到的是,刺入屋顶的钻头和跳跃在空中的菲娅的身姿。不过她的手可闲不下来。在空中是无法变换身体形态的。P.B.正开心地握紧拳头想要追击的时候——以阴云密布的天空为背景,菲娅正诡异地微笑着。
  「对于讴歌悲鸣的手段,我和你可是有着数百年经验的差别。哀嚎吧!」
  P.B.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胸口,插在屋顶上的钻头传来的异声。
  「三号机关,断式落下态——」
  尽管她反射性地想要退开,但正要踏开步子的时候,回避已然迟了。从变形的钻头所覆盖的奇妙的中空四边形的范围里退开。退开身体。退开脑袋。退开右手。但是——
  「『断头台』——祸动。」
  被木叶破坏掉装甲,显露出来的左手没有来得及抽走。
  P.B.的左手被垂直落下的厚重刀刃连根爽快地切断。
  然后,不知是谁期待着的悲鸣声,终于从那口中迸发出来。

  哧哧。哧哧哧哧。菲娅窃笑着。
  终于开始飘落的雨中,菲娅非常的快乐。
  「菲娅……那是……菲娅吗?」
  没有回答呆滞状态中的春亮的问题。P.B.的手臂飞出去迸裂出鲜血的时候,木叶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偷吃薄脆饼的菲娅。在家里闹情绪的菲娅。在学校看上去很愉快的菲娅。那脸庞,明明应该和眼前笑着的菲娅的脸相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着的同时,倒在地上的P.B.开始了动作。垃圾,垃圾地小声嘟哝着,直起上半身,立起膝盖,想要站起来——但是从肩头处被切断的伤口那里大量的血液突然飞溅出来,又无力地瘫倒下去。

  维持着那三条腿的野兽般的姿态,P.B.慢慢地抬起头来。金发遮蔽了眼睛,几乎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春亮也看得到她那失血过多的嘴唇的活动。那并不是在宣泄怒火——
  而是在笑着。
  「不错……你竟然将我完全强暴凌辱了吗?」
  毛骨悚然。现场太过安静。太过平静。那笑容中并没有之前那些嘲弄的成分。
  而只是单纯的笑容。
  因此——更显得恐怖。
  像是缺少了些什么,春亮感觉到。差不多该到达这个女人心里承受的临界点了。
  于是
  「太差劲了……太失败了……被垃圾……凌辱……真是太差劲了……」
  轻声的嘟哝不停地从口中传出。这些话语仍然毫无感情。被遮盖住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庞都没有映照出任何感情。
  不知道是由于单臂的原因而难以维持平衡,抑或是心情的缘故,P.B.的身体不安定地摇晃着。从肩头喷溅出血液,脸庞苍白的亡灵——或者说是,摇晃的人偶。
  嘀咕着的同时,也没有停止身体的摇晃。
  「……杀戮击溃殴打侵犯。快乐地凌辱致死……明明只是个生锈的道具……」
  咯岑,那是鞋跟的声音。面无表情的摇晃人偶迈开了步伐。脚步不稳。但是,一步一步,那异常的存在向春亮他们靠近,自言自语般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那是如同恐怖电影让人难以置信的骇人光景。
  就在P.B.离春亮还有几步之遥那刻——
  绷带似的一条细长的布头,从校舍下方向屋顶上延伸过来。
  由于这条布条太长,从屋顶上能看见的只是前端。起始点是教学楼下层,或者说是从地面而来。那布头如同活着的生物一般移动,将P.B.拦腰缠绕起来,一瞬间拉起了她的身体。她虽然做出了些反抗的动作,但由于伤痛的原因脚步完全踏空了。
  「——这是!?」
  然后像是要带走P.B.,向着围栏收去——在逐渐磅礴起来的雨势中消失了。
  残留下的是无端的寂静。下雨的声音和同样意义上的寂静。破坏的痕迹。渗着水彩画的石榴色。
  几秒钟的困惑之后,春亮终于意识到了这种安稳的气氛。
  敌人已经离开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有回答。屋顶上的碎瓦破片和倾斜的围栏都没有给出回答。满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过至少……暂时把敌人击退了吧……)
  全身蓄满的气力顿时消失了。没有任何准备活动就和敌人发生了冲突,全身的肌肉都猛烈地抽搐着。
  雨势继续逐渐增大。
  湿透的制服变得沉重,渗进水来使得春亮终于想起了手臂上的疼痛。因为最大限度地操纵着木叶的身体,尽管骨头和神经由于拼命的回避没有更大的损伤,不过毕竟还是受伤了。
  春亮期盼雨水能够冲刷掉身上的血迹,叹了口气。
  但是这时——从耳边传来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声。
  「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弗兰克王国的车轮刑』——祸动。」
  遵从着本能的恶寒,毫无意识地刺出了手中握着的村正刀。所幸由于与生俱来的反射神经,用刀抵挡住了攻击。
  菲娅对着春亮不停地发起攻击。
  车轮和刀刃碰撞着。握着拷问刑具的框架,菲娅以空洞的眼神看着春亮。哧哧的呼吸声,呼出的那温暖的气息碰触到了春亮的嘴唇。
  「悲鸣……想要听到悲鸣声。我正是为此而被制造出来的。我……」
  「你这家伙,恢复正常吧!已经结束了,敌人已经逃走了!菲娅!」
  可怕的力量。车轮咕嘟咕嘟地靠近着。尽管拼命阻挡,但由于手臂上的伤痛,力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要被碾压切割了,正在这战栗的瞬间——
  「……什么啊!你们在干什么啊!?」
  可怕的怒号声响彻刀身,夺去了春亮手臂的控制权。在让车轮离去的同时,木叶用黑鞘击打在菲娅的腹部,将她弹飞开来。
  菲娅躺在已然被雨水完全浸湿的水泥地上,就那样一动不动。不过几秒后,手中拉伸着的立方锁突然消失了,连接着的拷问刑具也变回了魔方。
  「啊哈……啊哈哈哈。」
  那笑声带有些痉挛疯癫的意味,因此春亮知道菲娅已经恢复了知觉。
  她慢慢站起身来。静静地抑制着发作的冲动,濡湿的秀发贴在脸上,伫立着。忽然抬起了手。
  「……雨吗。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雨呢。是啊……原来是这么冰冷的东西。哈哈,这样,不管是身体还是脸,都被浸得好湿呢。」
  一如既往的语调,不过总感觉似乎在掩盖着些什么感情。结局是无法欺骗的。春亮犹豫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继续叙说下去。
  「……明白了吗?你所想要知道的我的真正形体,就是这样的东西。」
  背朝春亮,声音很轻微,很悲伤。
  「春亮,你对我怎么看?那家伙说过的所有的话都是正确的。我杀死过无数人,并且就是为了杀人而被制造的。这只手,像我这样所谓的道具,是被诅咒的东西。不停地被诅咒下去,讽刺的是,因为拥有了被诅咒者的意识而察觉到了罪孽的概念。」
  「……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呢。」
  「经常会有?真是这样吗?我还是有自觉的。说起罪孽这种东西,我对于自己是个最恶劣、最差劲的东西还是有点自觉的。啊啊对了春亮,我听说你的体质之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呢。不会受到被诅咒的道具所带来的诅咒——这是我到这里来为止所听到的最令人感到恐怖的事实。你说过,我的诅咒单纯是些『常有的东西』……会让所有者发疯发狂,为什么和我有关系的人一定要遭到这种境遇?不管怎样的圣人君子拥有了我之后,就像最初的拥有者,那个城主一样,会逐渐变成狂人。使用我,只是为了感到快乐,而对别人处刑拷问……这样的存在难道不是罪孽深重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有事的!你并没有影响到我不是吗?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效用。由于体质的关系我不会产生变异,今后就请你安心吧。」
  春亮努力地用明快的语调解释给她听。但是菲娅只是摇摇头,以作否定。
  「你错了。回忆起往事,回忆起我曾经做过的事——我觉察到了根本性的问题。我的愿望,努力诉求着的希望,现在想起来真是愚蠢至极。」
  「菲娅,快冷静下来,你在说什么呢?」
  短暂的间隙。菲娅无奈地回答。
  「我的身上背负着罪孽。那是疯狂杀戮的罪孽。因此才会遭受诅咒。所以我理应受到惩罚。惩罚在哪里?」
  又是一阵停顿。耳边唯有雨滴的声响在欢快地跳动。
  菲娅静静地转过头来。被雨水浸湿的脸庞朝向春亮,用震颤着的声音问道。

  「呐……我可以得到宽恕吗?在这个身体上蚀刻下的诅咒,能够被遗忘吗?」

  春亮无言以对。没有回答,没有必要回答,不想要回答,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春亮明白自己的卑怯,只能单纯地微笑着作为回答。
  「回去吧。这里很冷啊。」
  祈福般的卑怯感并没有传达到她那里。她很聪明。
  很高兴似的,又很寂寞似的——菲娅给出了微笑的回答。
  「那回答真是温柔——温柔最差劲了。」
  她再次向前踏出一步。轻轻地,自语自语般沉吟。
  「家中的生活很快乐。脆饼也很美味。是的,无论是这个学校还是那个家,都让人感到快乐。让人感到由衷的高兴……果然,我不应该存在于此。」
  「等……菲娅!等等,你——!」
  春亮伸出了那不可能够得到的手,但是她根本没有回头。
  「……从刚才那件事我就决定了。到目前为止,我绝对不想要增加的罪孽却又多了一件。如果不得不做这种事的话——我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安静地沉睡着为好。所以我要走了。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抱歉了。」
  湿透的银色秀发,高高跃起。
  越过围栏,消失在雨幕的另一侧。

  一屁股坐了下来,春亮思考着。
  究竟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呢。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请稍微等一会儿,现在赶紧做些应急处理!」
  木叶操纵春亮的手臂割下了制服的下摆,作为绷带之用。然后恢复了人类的姿态,开始帮春亮用布头包扎伤口。出血已经差不多停止了,她也不再失神担心了。
  手臂上的刺痛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心头却涌上一股暧昧的热气似的伤痛。不知是不是因为潮湿冰冷的身体的缘故,那股热气油膜般弥漫到全身,最后盘踞在脑中。
  「好了。还要紧吗?」
  「嗯,啊啊……并不怎么疼。你帮我抵挡住了大部分劲力,所以没有命中要害。多谢你了。」
  「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最好还是去一次医院看看吧。这提议其实是命令哦……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春亮并没有回答。在最近的距离盯着木叶的眼镜,沉默而没有回答。
  「不去……你是这意思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会生气哦。就算是我也会生气哦。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好好照料,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春亮缓缓低下了头。木叶有些生气地眯着眼睛。
  「要不要追那孩子?不过她可是以自己的意志离开的呢。另外,那个女人就算失去了一条手臂,看上去也仍然没有放弃……说不定还会再次来袭呢。被他们盯上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逃走似乎算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呢。」
  这番言语沉重得敲打着春亮的心脏。
  菲娅所渴求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如果我给出正确的回答,她会不会离开?不明白——直到现在仍然不明白。追赶上去,找到她。然后该怎么办?如果给出错误的回答,仍然只会重现这一幕。
  另外,对于逃走算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这样的台词里所蕴含的是……如果将菲娅带回来之后,该怎样应对今后敌人的来袭这样的疑问。是的,和那个名叫P.B.的女人为敌,真的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抱有杀意。想要破坏被诅咒道具的杀意,对于形成阻碍的人类的杀意。就算菲娅回来了,如果才能让P.B.放弃呢。不知道。
  但是。
  「『一个人沉睡比较好吧』……她是这么说的。」
  「诶?」
  「那家伙,并不算是逃走了。她选择了一种更加过分的终结方法。所以说。」
  春亮盯着木叶的眼睛,考虑如何才能说服她。热气如蒸笼似地笼罩在头上,思考着。
  结论只有一个。没办法。没办法了,只能这么说。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木姐。」
  木叶只有一瞬惊讶地停止了呼吸,然后非常疲倦似的叹了口气。
  「……真是卑鄙。明明已经约好了不再那样称呼我的。明明已经一起成为高中生了。」
  似乎被别人说自己卑鄙很有趣似的,春亮哈哈哈地有些夸张地笑着。
  「过去就一直这样请求你……从来没有失败过。就算会生气,就算会不满,但是到最后——一定会帮我的。」
  「我不知道。」
  木叶背过脸去。春亮觉得她在遮羞。
  「很困扰吗?」
  「……很让人困扰。真的。」
  「说实话——我也有些困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什,什么?果然还是疼吗?不好了,要赶快……」
  「不是那样,该怎么说,那个」
  「那个?」
  「全……裸……」
  春亮在口中含糊不清地嘀咕着。
  「音拳?什么的简称吗?音速拳?」
  (注:原来的日文发音中全裸的头两个音和音速拳中的某两个音相同)
  「要说是简称倒也挺适合的。感觉差不多是拥有同样破坏力的东西。」
  音速拳怎么了?木叶歪着脑袋,在空中重复地挥出拳头。效果音既不是「啪」也不是「噼」的,而是「噗鲁」。注意到这点的木叶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实际上春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看着木叶的脸。视线笔直地盯着下方。慌慌张张的闭上眼睛。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全裸的啊。」
  「你早点告诉我啊啊啊啊啊!」

  有点哭丧着的木叶乱蹦乱跳地在屋顶上奔跑着。收取衣服。
  之后春亮苦闷地考虑该怎么办。几分钟后溅起水花的脚步声打开了屋顶的大门走了过来。走到蹲坐在地上的春亮身边,木叶用手绞干制服。
  「我有句话想说。大概那家伙,对于一些我们感到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那完全是很单纯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啦,我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木叶夸张地笑着。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也没办法了。那就是对于她的质问——罪孽和诅咒之类的话的提示。刚才说过,就算追上去了又该怎么办的回答,说不定也包含在里面呢。」
  木叶歪着脑袋,看着春亮。
  「说起来很简单。我也从春亮这里得到了答案哦。」
  「……诶?」
  「那个孩子和我一样。和过去的我抱着同样的念头。现在也有着这样的考虑——但是,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我,处境和她类似的我却一直呆在春亮家中。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春亮好不容易终于察觉到了。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能不能解开诅咒的答案,和是不是呆在那个家中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是,必须找到菲娅并且要对她说的话,仅仅只是——
  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简单。春亮自然而然松开嘴唇说道。
  「呐,你在笑什么啊?」
  「啊,没什么。」
  果然那个请求对木叶是有用的,春亮这么觉得,站起身来。
  「好,那么,让那家伙也稍稍体会下青春吧。」
  「青春?」
  「在暴雨中跑马拉松也只有在青春时代才能干出来吧。一定能成为光辉的高校时代的美好回忆呢。那边的小姐能不能帮忙亲手制造一点回忆呢?也不会花多少时间,爱闹别扭的女孩子的脑袋很快就会跑到终点呢。很简单哟。」
  「制造回忆吗……哈。那我可没辙了呢。」
  像是没办法回绝任性的弟弟的姐姐似的,木叶苦笑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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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他们的温度的二律背反」/"Cold curse, Warm curse"

  魔物般屹立着的发锈的工作机械。铁和霉的臭味。高耸天花板的另一侧无数的雨滴声正喧闹着。
  幽暗的废弃工厂的一角,P.B.的身姿。上半身裸露,腰部以下裹着崭新的毛巾。只是从她的肩头上飘零下来的血滴让这崭新迅速变得毫无意义。
  仍然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站在她身前的那个身影。和幽暗同化了的那个人影很矮小。头上披着斗篷似的一块布,表情和身躯全都隐藏在深处。
  布头下面,手的边上,那身影似乎垂着什么细长的布料。看到那里,P.B.的身体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哆嗦颤抖起来。
  「……『怪物绷带』」
  那垂落下的绷带动了起来。无言地包扎起P.B.肩部的伤口。
  「呜!?咯,啊啊啊……!?」
  P.B.的身体翻滚扭曲着。其原因是钻心彻骨的痛苦。碰到伤口部分的绷带蠕动着。肌肉一条一条。是的,像是生物般--吸取着血液。P.B.的身体像是快要死了般跳动着。数秒后,她慌乱地吐了口气,忍耐住了疼痛,金发的缝隙间,空洞的视线往那人影看去。
  「开,什么,玩笑……你在干什么……」
  「……嗯。已经吃饱了呢。」
  影子对于她的怒气全无怯意,少女毫无敌意地给出了回答。P.B.抑制住了想要一跃而起的冲动,隐约地看着自己的肩膀。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已经渐渐缓和下来。不仅仅是奇怪的绷带所给予的痛苦,就连被切断的肩膀处自身的痛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物绷带可以帮助致命的伤口止血。不过这绷带可以说是活着的生物。所以刚开始被捆起来的时候,它会吸血并引起伤口的激烈疼痛。也就是说为了发挥其异能,必须在吃饱之前忍耐住苦痛。只要吃饱了之后这种苦痛就会暂时消失。为了直到死都能对受伤进行防护,所以直到死都要在身体上强加痛苦--这就是这绷带的」
  伸展到P.B.肩头的布头裂成粉碎,剩下的部分滑溜溜的被抽了回去。
  「诅咒。」
  「后方支援人员……」
  人影对她的小声嘀咕点了点头。
  「这里是事先准备好的潜藏地点中的一个。在这种状态下是无法搬运到宾馆去的。但是一直放置在这里会由于失血过多而死的。所以就先在这儿处理掉伤势。没有什么闲暇来向你说明了,抱歉。」
  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对方说的话,P.B.用残余下的铁臂摔打着沾满血迹的毛巾,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来。
  「……最好还是不要动哦。虽然已经停止出血了,不过体力还没有恢复呢。」
  「别多嘴……为什么自说自话的……我还能继续战斗呢。那个腥臭的垃圾道具……不管怎样我都要毁灭她……」
  「作为使命当然必须要破坏掉。但是『在那个时间点』这是被判断为不可能的事件。」
  斗篷下的怪物绷带再次伸展出来,前端扎到了P.B.裸露的胸口处。站立不稳,她身上那条脏毛巾又从屁股上滑落下来。
  「啊……」
  「后方支援人员为了让前方的骑士达成使命,要进行最大限度的支持工作。从我的观点来看,当时只有这种选择。我确信那是正确的选择。」
  P.B.瞪着头罩深处少女的眼睛。少女泰然自若一动不动。
  「在没有胜算的状况下继续战斗而无谓地失去性命会让我感到困扰的。不能判断状况的后方支援人员会被认为是无能的家伙。」
  她那超然的气势在几分钟里都没有变化,最后P.B.还是被折服了。呼地吐了口气,弯下腰来,手臂蹭在床边脱下了铁甲。然后空出的手臂又打开了铁甲的收纳部分。用火点着了取出的烟草,大口地将烟吸入肺中--深呼吸般,慢慢地一口一口的。
  抽着烟,她那被切断的感情又逐渐回复过来。理性解冻。一直来空洞的目光现出复活的光芒,嘴唇又变成看似带点嘲讽意味的歪曲样子。
  P.B.重新抬头看着眼前的身影,抚起金发满脸不高兴似的说道。
  「呼……我还想会是个怎样的后方支援人员呢,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孩子。被这样的小孩子说教我还真是没落了呢。」
  「对于小孩子这部分我有反对意见。从个人状况的必然性进行回答。这次的指令是在紧急状况下发出的,所以军团的编成没有余裕。」
  「哦,哦,我明白了。被派遣到这里来到首先是空闲着的我,接下来是跟随着的你。对于人才不足的骑士团还真是没办法呢。也不是对骑士团的主人有什么抱怨……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一瞬空气中充满了虚无似的,兜帽轻轻地左右摇晃着。
  「……嗯。没什么告知的必要。不过可以叫我『木乃伊制造者』。」
  「真是实际的孩子。算了也没什么关系,我是--」
  「我知道。」
  木乃伊制造者在斗篷下嘎吱嘎吱地移动着手。终于被绷带包覆着的手臂划破了斗篷伸了出来,手中似乎有本小小的单词本子。一边翻动着书页。
  「P.B.巴萝伊。女。二十一岁。未婚。金发。阶级为一级清廉骑士。不使用祸具而战斗在前方的稀有骑士。喜欢烟草、胡椒牛排、白葡萄酒……」
  「三围也记录在案吗?」
  「三围……那个……」
  「找不出来嘛。真是讽刺呢。」
  吐出一口烟。心中不快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战斗被中断了。
  「『讨厌的东西』。或者请读一下『特征』那栏里写着的东西。」
  「……追加。对于祸具的憎恶和讨厌在骑士中显得尤其特别。厌恶的东西是全部祸具。」
  「特别是对于细长的祸具会浑身哆嗦般怨恨。」
  P.B.满是恨意的目光盯着肩头一层层卷起的绷带。
  「……你想要指责我对怪物绷带的使用吗?」
  「一半是这样吧。」
  「一半……是指?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事情吧。你也没有事先说明过什么,如果我做了什么令你不称心的事你一定会提出抗议的。我的行动是建立在这样的预测之下的。」
  「并不是这么回事哟。为了止住伤口的出血而不得不使用绷带,这点我是能够理解的。退一百步说就当那事没发生过吧。虽然现在的我仍然被绷带捆着,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问题是,眼下。」
  眼下?木乃伊制造者少女侧耳倾听。P.B.锐利的目光毫无变化。
  「请让我看下你真实的身姿。」
  「……如果有必要的话。」
  木乃伊制造者将斗篷从肩头往后脱下,并把罩在头上的部分也摘了下来。显现出来的是个白发的少女。年级看上去大概十几岁左右。全身穿着的不是衣服,而是满满地覆盖着的绷带。
  「哦呀,长的不是挺可爱的嘛。」
  「……嗯。没这回事……」
  「总之,那些绷带中哪部分是怪物绷带?」
  「差不多都是。除了头上那部分以外。」
  是真的吗,P.B.的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那么就请脱下来。」
  「……?」
  「听不到我说的话吗?请脱下来。肩上这块算是没什么办法,不过我尽可能的不想感受到接近祸具的那种不愉快感。请脱下来,放在远远的,我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想要和我谈话,那是至少必须尽到的义务。」
  「如果我拒绝的话?」
  「我会给出这位后方支援人员没有和骑士进行最大限度的同调资格的判断。今后将拒绝接受你提供的所有协力帮助。最好快点回到骑士团去吧。」
  「可是这下面什么都没穿……」
  「没关系。」
  「我的身体,可是很丑陋的。满身是火烧留下的伤痕。」
  「没关系。」
  看着那纹丝不动的认真严肃的表情,少女浅浅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探出手来,将蠕动着的绷带前端向废弃机械的内部伸去。『咯啯』,在发出什么缠绕般声音的同时,包覆着少女身体的绷带『唰唰』地开始卷在那机械上。
  之后所留下的是,白色少女的洁白胴体。
  从那话语声所带来的印象,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超然感仍保有在她身上。她毫无表情地站着--就像刚才她所说的那样残留着灼烧伤痕的身体,没有隐藏任何一个部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表情,她的脸颊上浮现起浅浅的绯红色。
  「……嗯。这样,就行了吗……?」
  「嗯,这样子就可以了。」
  「好羞人……」

  「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不也正袒胸露乳着嘛。而且--」
  P.B.叼着香烟向少女身边走去。毫无顾忌地扫视着她的身体。
  「哼,果然是这样。刚才你说了些啥……很丑陋?有这么回事吗?」
  「--诶?」
  木乃伊制造者突然抬起了头。她会有着怎样的心理创伤,有着怎样艰辛的过去,P.B.都很容易想象。但是现在她毫无嘲笑的意味笑着。在骑士团中自己经常被人认为像是狂犬似疯狂,因而很少有人能有气概直面自己提出意见,对于能够这样做到的少女她很是喜欢。
  「对我来说只有祸具才是丑陋的东西。因而摘去了所有丑陋之物的你根本不丑。灼烧的伤痕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
  「……骗人。」
  「我没骗人哦。你还是个没发育好的小孩子呢。」
  P.B.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摸着少女的头。木乃伊制造者的样子突然变得奇怪。视线摇曳,身体哆嗦着晃动。
  「怎么啦?啊啊,难道讨厌有人摸你的头吗。失礼了……」
  刚想要抽回手,木乃伊制造者慌忙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相反……」
  「相反?」
  「直到刚才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抚摸过我的头……所以说,很高兴。」
  「一般来说父母总会做些这样的事情吧?」
  「--没有。我的父母……」
  目光黯淡。少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没有继续说下去。
  P.B.眯起了眼睛。她回忆起来的一定是--因为祸具的关系而丧生的双亲吧。
  「嘛,反正亲人还有许多呢……那么该怎么办呢?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我就多抚摸你一会儿吧。」
  开玩笑般说出的话语,少女却似乎当真了。娇羞地低着头,缩起肩膀,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叽叽咕咕地轻声嘀咕道。
  「如果不嫌麻烦的话,那么就请稍微再……」
  多少有点吃惊,不过既然自己是提议的一方那也没办法了。继续温柔地抚摸着。初次见面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感,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少女的额头轻轻地贴近自己的腹部。看不见她的表情。
  (替代她的母亲,怎么感觉自己没什么样子……嘛,偶尔这样倒也不错)
  突然想起来了。
  「虽然叫你脱掉绷带,不过也没让你一直保持这样裸露的姿态吧?如果害羞的话找件斗篷披起来可是你的自由哦。」
  「……啊!」


  上野锥霞很偶然地在私塾前发现了她。课业结束之后刚走出楼房--对着飘落雨滴的夜空板起了脸,撑起伞来,从身前经过的那银色秀发突然闯进了视线。
  模样真是很奇怪。仍旧穿着制服。没有打伞。任由湿透的头发垂落着。低着头,盯着脚下啪嗒帕塔地行走着。
  虽然说起来只有一日相见之缘,不过作为班长--不,不管怎么说,都毫无放任不管的理由。
  讨厌下雨。特别讨厌被淋湿。对于那些看着女孩子被淋湿后变得透明的制服就高兴的男人,一定要将他们从世间抹除。虽说在雨中跑步简直就是种自杀行为,但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些事,用伞迎接雨滴的直击,小跑着追赶她。
  「菲娅同学……!喂,菲娅同学?怎么啦?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就算被锥霞招呼,菲娅也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继续行走着--锥霞觉得这决不是一般的事态,抓住菲娅的手臂,强行拉到路边。菲娅这才终于抬起了她那空洞的脸庞。
  「……锥霞?」
  「是的,我是上野锥霞。夜知班级的班长。今天我们不是见过面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不撑伞就在路上走,真像个笨蛋呢,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是啊,我要去哪里呢……」
  菲娅双目无神地自言自语。锥霞正惊讶地皱着眉头的时候。
  「哦?怎-么啦,浑身湿透的小姑娘?」
  「准备去哪里?一起打伞吗?哎呀,要不要在哪儿避避雨?让可爱的女孩子这样淋雨太奢侈啦。」
  一群轻薄的男人。不是和他们搭上关系的时候。
  「别多管闲事。和你们没关系。」
  「……啊啊?什么啊,我们这么亲切地搭话,你们怎么这种反应啊。」
  锥霞不但已经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说话,满是焦急的语气,而且越来越带刺儿。对此两个男人的反应也有了些变化。
  锥霞皱着眉头,又碰上麻烦事儿了。这更成为两个男人苛责的理由。现在赔罪大概也只会起相反的效果吧。
  是不是应该拉着菲娅逃走比较好呢,锥霞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啰嗦……」
  从她背后传来的声音。
  「讨厌……讨厌,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你们悲鸣了……悲鸣……?对了,悲鸣……」
  「讨厌?你这家伙说我们讨厌?」
  锥霞连制止的空暇都没有,一个男人已经把手伸向菲娅。
  锥霞看到的是,银发少女手中握着的那立方体的玩具。
  那玩具瞬间变成了长柄的道具。只是轻轻地在脚底拨撩一下,就把那个男人弹飞开来。撞到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他登时昏了过去。
  「什……!菲,菲娅同学,那究竟是……!?」
  「混,混蛋……你在做什么!?」
  掠过惊愕中的锥霞身旁,菲娅已然跃到另一个男人眼前。刺出毫无造作的螺旋形的武器。男人想要躲闪,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武器插在他的头顶上方数厘米处。钢铁刺破了水泥,墙壁的碎屑零零碎碎地掉落在男人头上。
  「哇……?」
  「这是--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我,我的一部分。这个形态的全长为178.7厘米。使用次数大概是357次或者358次。一人因为见到这个形态而当场惊吓而亡。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菲娅的眼神空洞至极。似乎是在做梦。作着噩梦。轻声的嘀咕不断从喉咙中传来。遵循着从那暗黑之海传来的呼唤声,她的手臂做出了动作。从水泥中拔出武器,微微沉下顶端,向着那蹲坐在地上的男人。
  「……我为什么会存在,这东西为什么会存在,是为了挖掘吗,是为了刺入吗,是为了穿孔吗!所以说我,我……!」
  「菲娅同学!有点过、过分了啦!」
  锥霞紧紧抱着菲娅的手臂。像是从最初开始就等待着停止的时机似的,少女全身的动作骤然停止。
  「那里的人--快走,快走!」
  「哦,啊,哇哇哇……」
  那男人把伞和朋友丢在一边,跌跌撞撞的飞也似的逃走了。
  似乎有什么比雨水还要冰冷的东西爬在背脊上。锥霞的眼前,凶恶的武器突然变回了立方体。锥霞意识到菲娅的手臂已然不再使劲,刚放开手,菲娅再次低垂着头。
  「菲娅……同学?」
  「啊啊,哈哈……果然,还是不行啊……」
  缓缓地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银发贴在脸上,掩藏住了她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望见下雨。可是,心中回忆起的却尽是过去的事情。这样的我所必须去的地方是……哈哈。是这样啊。果然是那儿。起始之处也就是终结之地……这样也不坏。这样也不坏……」
  银发的少女再次迈出步子。什么都做不了的锥霞停在原地。
  那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中。叽叽咕咕嘟哝着的声音慢慢远去。
  很快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因此锥霞弄不明白。
  少女震颤着的肩头是因为在笑吗,还是说--


  「找到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在约好会合的那个车站前的广场,春亮和木叶见面之后只是大口地喘着气。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车站前的人流也变得稀疏。相反只有雨势逐渐变得磅礴起来,让我们在便利店里买的塑料伞变得毫无意义。
  公园。游戏中心。公寓。大厦里……菲娅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一个地兜了一遍。根本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混账,她到底去哪儿了啊。身上没钱乘不了公共汽车或者电车,应该不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啊。」
  「我觉得她也不一定没有赚钱的办法……但愿不会做到那种程度吧。」
  「沿路打劫也太诡异了,我相信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嗯,作为一个从遥远时代而来的人,应该不知道公车或是电车的存在以及搭乘的方法吧。应该没太大问题。总之先在周围再转转吧--」
  刚想跑出去的时候。
  传来轻轻的声响,那是口袋中的手机在鸣叫。在这种匆忙的时候是谁打电话来啊,想要无视--来电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春亮耐不住性子接了起来。
  「班长吗!?抱歉,现在有急事,有什么话要说等下次--」
  「我看到菲娅同学了。」
  急忙收回了想要按掉电话的手指,向木叶做个眼色告诉她有重要的电话。
  「哪,在哪里!?告诉我,我正找她呢!」
  「--果然是这样啊。不……抱歉。一会儿之前还在一起的,不过现在已经失去的她的踪影。样子看上去很奇怪,所以我觉得还是先和你们联络一下为好。」
  「是,这样吗。啊,没发生什么麻烦问题吧?现在那家伙的情绪稍微有些不安定--」
  停滞了短短的一会儿。然后。
  「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春亮听出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背脊变得冰凉。
  「不……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她对一些路人做了些什么。只是,该怎么说才好呢。稍微有点混乱。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听上去可能有点蠢,我好像看到了些不可思议的东西。菲娅同学,菲娅同学拿着的那个魔方--」
  「班长!」
  吞了一口唾液。像是父亲的熟人之类的,也有一些对于被诅咒道具的存在有所了解的一般人。比如说学校的理事长就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木叶这样的异样存在才能成为学生--但在自己周围还是第一次有人知道这方面的事。
  「抱歉。等冷静下来了会好好解释给你听的。现在姑且能不能忘了它?」
  「什么呀?」
  「我知道我有点任性,可是,现在要说明稍微有些困难。」
  「……」
  「拜托了,班长。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在找到菲娅之前……」
  几乎如同永恒的沉默。终于听到了电话那头的一声叹息。
  「……真拿你没办法。你那里好像也出了些什么麻烦嘛。」
  「谢,谢谢!另外,这件事有没有向其他人--」
  这次春亮刚说完,电话那头就有带着露骨怒火的回答传来。
  「别说傻话!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感到有意思就到处泄露秘密的笨蛋女人吗!?而且既然知道里面有蹊跷就更不会这么做啦!」
  「呜哇……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那个,菲娅可能去的地方心里有没有底?」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困扰嘛。班长,那家伙,说了些什么?」
  「几乎没和她说什么话……嗯,不过最后好像说了些什么。」
  「是啥?告诉我!」
  「那个。确实是……『起始之处也就是终结之地,这样倒也不坏。』……似乎是这样。」
  最初?终结?最初的成为终结的……场所?
  瞬间,脑中的回路联系在一起。春亮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看着电视的菲娅,似乎对某个场所表现出了兴趣。
  「--是海吗!」
  关上了手机再也不听锥霞的话,把伞往地上一丢飞奔出去。木叶在身后看着水花四溅的他奔跑着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也丢下伞跟了上去。


  夜晚的大海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昏暗,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窸窸窣窣的雨滴拍打着海面,喧闹的声音久久延续。
  前方的防波堤向着海的另一边延伸。沙滩和岩石堆间隔了好远,再有好奇心的人也不会到这儿来游泳吧。来钓鱼的人也看不到海底。数十年数百年,或者说永远--谁也看不到的广阔密室,就在这脚下。
  菲娅朝着防波堤的前端走去。和雨滴的声响复杂地混合在一起的涛声也增加了心中的压力。深深吸一口气,海浪的腥臭味充满了肺中。真是新鲜啊。这是盐水的臭味呢,还是鱼的臭味呢。突然产生的疑问,如果去问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人--周围没有人,另外,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菲娅偷声窃笑--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啊。
  注视着眼前的广阔黑暗。真的是没有尽头。理应存在的水平线也看不到,只是被涂满了黑色。为什么会感到那么怀念呢,她心里知道这答案。
  站在防波堤的边缘,雨水和高高溅起的波浪的飞沫开始淋湿身体。
  「别着急。现在就走……」
  嘟哝着,就在想要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
  感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叫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并不是箱型的恐祸,而是不知其意义,适当简化后的名字,到这里来以后才开始拥有的名字。
  「呜……笨蛋-。真是的,笨蛋-。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
  苦笑着回头。
  那儿没有人影。
  那里只有被雨水浸湿的防波堤。只有无尽延伸着的冰冷的水泥。
  还是有些恋恋不舍。
  那是幻听吗。
  没能抑制住大笑的冲动,菲娅开始对着身后狂笑起来。
  「哈,哈,啊哈……啊哈哈哈……真的有些依依不舍呢!我竟然想要杀了他!?罪孽又增加了吧!?他绝没有来追我的理由!哈哈……就算他来追我,神也不会容许他抵达这里!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是被诅咒着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被诅咒着的。所以,没办法了。
  少女一边嘀咕着,一边将重心向后挪动。慢慢地,倾斜着身体。
  看着掉落雨滴的天空。心头有种浮游着的感觉。周围被水包覆着。慢慢地沉了下去。四肢摆出大字的模样,由重力引向海底早就准备好的那个安息之地。
  背上有砂子的触感。这里就将是自己永远沉睡的温床吧。
  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好昏暗。
  周围什么都没有。好冰冷。
  啊啊,吐出了最后一口空气的气泡,菲娅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冰冷幽暗的地方。和那个废城的地下牢房一样。
  结果还是回到了这里吗。真是相似的结局呢。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来到这世界上就好了呢。千辛万苦脱出之后,最后还是碌碌而终。可是因为明白了那温暖的家的气味之后,心中变得如此忐忑不安。
  仅仅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来呆的地方。明明应该是这样。为什么--

  --比之前还要空冷寂寞得多。


  寒冷的废弃工厂里根本没办法回复体力。木乃伊制造者向着暂且作为据点的宾馆房间而去,用不怎么像话的办法--就是把怪物绷带当作绳索爬了上去。
  还好,那个肯定会对这个方法提出意见的人,头撇在一边安稳地睡着。稍微持续了一会儿那个令人害羞的行为之后,她说了句「我暂时休息一会。之后就交给你了。」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由于体格上的差异,把她扛在肩上真是很辛苦。
  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横放在卧室那柔软的床上。虽然觉得手臂上的铁甲很碍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卸下来。只能先放着不管了。
  盖上被子,『呜嗯』的,沉睡的P.B.嘴里叹出娇艳欲滴的呼吸声。
  木乃伊制造者稍微有点安心下来,胸口深处如同燃起了亮丽灯火似的,满是温暖的感触。同时,回忆起了十分钟之前抚摸在额头上的那只手的热量和重量。
  这还是第一次。并不是被殴打,而是被别人抚摸脑袋。并不是被用力拉扯,而只是温柔地抚弄头发。从那么近的距离传达给自己的话语却并非咒骂。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快乐的心情。
  对初次见面的女人竟然会那样撒娇任性,连自己都感到很惊讶。但是--为什么--不能忍耐下去。这样的事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只是回想起来,胸中就洋溢着幸福的感觉。朦胧。朦胧。双亲为了获得保险金,把自己锁在柜子里点着了火。重伤濒死的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这记忆仿佛完全消失了似的。朦胧。
  看着她熟睡的脸。只是作为工作上的伙伴的她的脸。
  自己在心里渴求着把她当作母亲了吧。
  只是将自己没有得到的理想的母亲的身影自说自话地投射在了她身上而已。
  一定是这样吧。金色的头发,满是伤痕不能被称作漂亮的手,烟草的气味……这全都和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一样。正因为如此,才会将这个并非自己母亲的女人看做母亲。那只是逃避,替代的行为。心里很明白。尽管很明白--但只要充满怜爱地回想起来,却怎么也停止不了。真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睡脸。
  但是,什么时候她也一定会奔赴死地吧。失去了一条手臂,毫不顾忌已然下降的战斗力,矜持地不使用道具进行战斗。令人不安。
  木乃伊制造者觉察到了心中涌起的念头。
  --想要她活着。
  --不想让她死去。
  --想更多地呆在她身边。
  --可是,该怎么办?
  向身为骑士的她告诫停止战斗她一定不会听的。以后方支援人员的立场来说也说不出口。即使想些让她不再战斗的办法--比如要求骑士团进行增援或者更换人员之类的--她也一定会完全无视地继续一个人战斗下去吧。所以说比起考虑些让她不再战斗的办法,更应该想一些如何才能让她安全作战的策略。
  自己帮忙?驳回。只会碍手碍脚吧,正因为这样自己才成为了后方支援人员。
  那么其他还有什么办法吗--对了。
  这次从骑士团得到的使命只是「破坏箱型的恐祸」而已。
  并没有包含杀死夜知家的人以及那把日本刀的任务。虽然如果有些疏漏的话,上级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不过应该也不会被责备。假使有必要的话还会向其他骑士下达命令。
  那么,自己也并非一点都帮不上忙。
  虽然可能只是些无用功,但肯定要比什么都不做好得多--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能尽到的责任。说到底能想出的计策也只不过是个秘密条件罢了。对于这样程度的计策,她一定不会首肯吧。毕竟这是自己任性的体现。
  要做的话还是要尽快为好。趁她还在沉睡着的时候。
  再一次低头看着她的睡脸。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轻轻地抚摸着那头金发。这时。
  「呵呵,想要给我个回礼吗?」
  她面色苍白,睡眼半睁地说道。慌忙抽回手来。
  「……没有。没什么。只是想试试看而已……」
  把罩帽往下拉遮掩住表情。实在是好害羞。
  「继续好好休息吧。我稍微去侦察一下。」
  「哦呀,对工作很热心嘛。」
  往回退了步。正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从背后传来声音。
  「请小心一点。一路走好。」
  那也是自己初次听到这样温暖的话语。
  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木乃伊制造者走出房间之后,P.B.又打起瞌睡。
  眼下最优先要做的事是休息,让精神和肉体得以回复。
  精神上没什么问题。一般都没问题。一定要击溃那些腐朽的道具。一定,一定,一定。
  考虑着身体方面该怎么办。
  受伤的身体。疲敝的身体。用讨厌的祸具止血的身体。
  她突然觉悟了。真是可恶。
  已经变成独臂的自己继续无谋无略地迎战两个祸具将是毫无胜算的。
  那该怎么办呢。现在无暇考虑自己的装束。那些垃圾要尽早解决掉。尽管需要最低限度的休息,但如果花了太多时间的话会被上级要求换人的。还能战斗。一个人也能战斗。被道具打败这样的污名是耻辱中的耻辱。一定要想些办法,必须要想些办法--
  不管那是怎样的办法。就算是会让自己想吐的手段。就算是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唾弃、嘲笑的计策。如果其他人给出这样的提案,恐怕一瞬间就会将那人看成虫子一样渺小的存在。就算是这样的方案也会采用。
  是的。手段方面已经想好了。问题是,实际的选择方面该怎么办。
  提案。否定。提案。否定。提案。否定--相同内容的提案和否定,一个接一个后援者的使命和荣耀。重复着堵上自己全部的选择。
  得出结论的同时便深深入睡。
  替代着失去的那条手臂的充满憎恶的手臂,向着最后最卑劣的那个方案伸出手去。


  淋着从侧面飘来的雨,春亮和木叶到达了小镇南部的海岸。但是依然看不到菲娅那显眼的秀发。抖去全身阴沉的预感沿着海岸边的道路奔跑,在前进方向上一辆汽车的头灯慢慢靠拢。正要擦身而过的时候。
  「啊,你们稍微等等……难道在找人吗?啊,如果不是的话就当我没说。」
  「看,你们看到谁了吗?那个,我们,啊,的确在找人。一个银色头发的外国女孩子!」
  坐在驾驶席上的男子和副驾驶席上的女子互相对视一眼,果然是这样。
  「看到了吗!?」
  「啊啊,嗯。大概是十分钟以前吧……在前面和一个步行着的孩子擦身而过。伞也没撑,样子看起来很奇怪,所以有些在意。后来我们就一直在找她……不过结果还是没能找到。」
  「前面吗……不过,似乎路封掉了无法通行啊……?」
  「所以我们才在商讨该怎么办啊。如何?是不是该和警察联络一下为好?」
  「啊,啊-啊-,不用了不用了,没有那个必要!只不过是类似于惩罚游戏的……她大概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吧!那个孩子真是的,太过分了……是啊,太过分了!啊哈哈哈哈。」
  春亮背后,木叶用空洞的笑容打着圆场。什么呀,男人苦笑着。
  「就是嘛,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样对心脏不好。以后还是不要玩这种奇怪的惩罚游戏吧。如果感到危险了一定要通报给警察哦。」
  「啊,正是这样……抱歉!再见!」
  终点附件汽车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旁边的沙滩变成了石头堆。一边越过罕无人影的防风林一边寻找着菲娅的身姿,全力奔走。道路不仅变得狭窄起来,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连路都没铺装好的地方。那条小道的尽头,终点处--那是只有街灯,大小令人惊讶的宽敞空间。
  前方是海。右边是高高的山崖。左边的石堆在那儿中断,防波堤笔直地向大海延伸。
  只有这些。能看到的东西只有这些。
  「……没有吗……」
  春亮脚步蹒跚地向防波堤走去。没有。没有人影。只有大海。
  「……为什么……?」
  答案已然很明了,心里却拒绝理解。既然这里只有大海--那她一定在大海的某处。
  无边无垠的大海中的某处。
  防波堤的前端,春亮完全失落。
  雨声是那么的刺耳。那声音在自己耳边变成。
  「春亮……」
  无法回答那声音。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紧牙关。身体明明蓄满力气,却只有虚无的感觉。周围的声音全都毫不留情的穿过这空洞的身体。
  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
  用头撞击地面。
  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雨声。
  用头撞击地面--
  春亮猛然抬起头来。贴着地面蛇一般地向前爬去,在防波堤的最前端,探出半个身子向海面望去。他见到了某样东西。
  「哈……哈哈……」
  「春亮……?」
  春亮肩膀震颤,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和钱包。把它们扔向对事情的进展毫不知情的困惑中的木叶。
  「……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第一,那家伙很沉。第二,那家伙脑袋有点问题,是个笨蛋,很单纯。因此--投海的地方肯定也没有好好考虑过。第一选择肯定是最靠近大海的此处。肯定不会错。证据也有--刚才那人说了大概是十分钟前见到他的吧,应该也不会漂流到多远的地方。所以说。」
  咧着嘴唇,轻轻地说道。
  「我稍微过去看看。」
  「诶?那个,稍微等!?」
  春亮向海中飞扑下去。
  飘到防波堤旁的那个小小的立方体玩具,伴随着海浪不停摆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淋雨,春亮在海水中感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经过应急处理后的手臂上的伤口沾染到了盐水,却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几乎完全黑暗的视线中,将海面上仅存的些许光芒当作分辨上下方向的指针向深处潜入。四处探寻着的手不小心刺入了砂中,吓了一大跳。不过这可不是惊讶的时候。双手在周围来回抓弄着探明状况。
  奇怪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炮弹般从防波堤上掉落,笔直地往海底穿梭,既不翻滚又不游动--一定就是这个啦,我的运气没这么差吧,春亮自言自语。终于,手指触摸到了海藻似的东西。海藻?进一步探寻,尽头那里是又硬又软圆形的物体--是头发和脑袋!找到啦!
  之后就该快点浮上水面了。。尽管用肩部扛着她双脚拼命地蹬踏,可是却总觉得没有移动多少距离。
  (糟糕……好重!)
  心中地焦躁使得氧气耗费得更快了。那真的是海面吗。没什么自信。说不定在游向海底呢。究竟有没有在前进?说不定只是在海底浅浅地打水吧。
  春亮正深刻察觉到自身危险的时候,不经意地感受到了周围水波的流动。怀里抱着的身体似乎变轻了,双足的推力也增加了。几秒后--
  「噗啊!咕咕……哦。」
  「哈……哈,实在是太乱来了!真是的!」
  「不,不好意思……帮了我大忙啊。」
  身边一起游着的不用说当然是木叶了。春亮一边从心底里感激着她,一边确认着自己和木叶之间那个幼小的身躯。
  「我们道具是不可能溺水而死的。稍微摒一会儿呼吸就会觉醒了。」
  「呼……老实说,我还真想过快要成为另一个土左卫门该怎么办呢。实在是好重啊,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要完蛋了。」
  「真是的,如果溺水了该怎么办?既然很觉得她很重的话至少上来换口气啊。这孩子不是人类,不用着急那么一会儿时间。」
  「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啊……我刚才心里一着急就全忘了。当时总有种一定要快点把她拉上来的感觉。」
  「忘了吗……哈!」
  愕然的叹息声。
  「哎,听你这么解释,我真的很难发火啊,果然还是春亮一向的作风呢……呵呵,算了,虽说这其实也算是一个优点……」
  春亮耳边不断回响着木叶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首先要移动到防波堤那儿去。可是没有帮助爬上去,方便落脚的地方。随手抓起漂浮在眼前的魔方,正考虑着该如何攀登上去的时候--突然,从上方伸出一只手来。
  「难道说……你在想,明天向我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吧?」
  「班-长……」
  从防波堤上探出身子来的是,满脸怒容,同时又洋溢着安心表情的锥霞。脸颊上不知是雨滴还是汗水--从她一只手撑着伞,衣服也没怎么湿来看应该是汗水吧--这汗水传达的是,她一路到此的狂奔和高声呼喊。
  「请向我解释一下吧,夜知……还有木叶同学。」
  「啊……」
  木叶困扰地逃避着视线。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啊……你就不能视而不见吗?」
  「这可不行。至少菲娅同学也和我们做过一天的同班同学。我有担心你们的权利吧。」
  真拿你没办法,春亮摇着头。
  抓住了锥霞伸出的手腕。

  暂且先到附近的防风林里躲一躲吧。虽然无法完全遮蔽大雨,但至少比骤雨狂风大作的防波堤上要好的多。
  深夜潜水果然非常耗费体力。将菲娅放在一旁安睡好之后,春亮一屁股坐到地上。
  「喂,菲娅同学不要紧吧?」
  「啊啊……应该不用担心。」
  「你这么说我会信吗……你这家伙看上去很萎靡啊。木叶同学倒是挺精神的。」
  「哦。那个,嘛,我,那个……」
  因为我不是人类。木叶看着地面,果然很难说出口,只能暧昧地蒙混过去。
  「啊,这么累啊,你该不会是平时运动不足吧?」
  「突然跳到海里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这绝对不是运动不足的问题!」
  「……不好意思。」
  正在那时,春亮突然感到背后枝头乱晃,连忙回头看去。
  「呜哇!?」
  眼前的树枝上倒吊下来一个人。从心底里大感震惊。
  像是看着恐怖电影般令人不适的不可思议的场景,果然那是个令人不快的不可思议的人。全身和头部都用黑色的布头覆盖着的小小身影。像是从腰的边上伸出细绳的结草虫般垂吊在树枝上。
  「……我是蒐集战线骑士团的后方支援人员,木乃伊制造者。」
  「你们两个都快退下!」
  木叶飞快地站到前面作为掩护。然而有着木乃伊制造者之名,结草虫般挂在树上之人只是缓缓地左右摇了摇头。
  「我是后方支援人员。基本没有战斗能力。也没有战斗的目的。」
  「……那么,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春亮一边庇护着背后的锥霞和菲娅一边如此说道。少女简短地回答。
  「给出解决争端的提议。」
  「提议?」
  「上级授予我们的使命是『消灭箱型的恐祸』。由此而来的提议。」
  被绷带包覆着的手臂忽的割破斗篷伸了出来。手指一个个竖起记着数。
  「第一点。完全破坏箱型的恐祸。然后第二点,是将其无力化后引渡回去。最后大让步之后的第三点,约定不再守护箱型的恐祸,不再妨碍我们。无论何时只要你们能够同意遵守这些条件,我们就会发誓不再威胁那些不相关的人类和祸具。」
  「真是愚蠢……如果能接受这样的提案,从最开始就不会选择妨碍你们吧。明知道我们的回答现在还来找我们,有什么目的?」
  「稍微等下,春亮……我可能猜到了她现在还来听取我们回答的理由。」
  木叶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木乃伊制造者。
  「如果拒绝这个提案的话,你们地组织就会把我和春亮作为目标吧。但是我们一定会守护菲娅的,所以应该不是这样地意图……不过反过来考虑,如果将这点作为目的的话,也就是说想找一个我们不在菲娅身边的时候袭击她,是这样吗?」
  「。。如何解释是你的自由。」
  看着眼神严肃纹丝不动的木叶,木乃伊制造者继续轻声说道。
  「这是基于善意的提议。事先补充一下。」
  「要说这是善意,可真是笑死人了……这可不像白天被打败的那家伙的同伴说出来的话啊。这提议本身就很可笑,另外我们也不得不怀疑,在这背后还隐藏了些什么玄机呢。」
  「玄机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这是我个人的独断专行而已。对双方来讲都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我只是这么认为。」
  她对春亮的回答是她心底里回响着的真心话。但她立刻就发现了自己地失言,连忙摇了摇头。
  「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吧。联络……」
  从斗篷下面拿出了一本背诵卡片似的东西。哗啦哗啦翻看着,翻看着,终于--
  「嗯。联络方式。事先并没有准备好……」
  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作为替代她从兜帽里拿出一支手机,看似还不习惯操作的样子吧唧吧唧地按着按键。然后看着屏幕,「零九-零……」,以与这种场合毫不相符的可爱样子,轻声念着数字在卡片上写下些什么。
  终于完毕之后,她满足似的点点头,将卡片丢向春亮。
  「电话号码。请以此联络我。」
  「真不好意思,让你为我们这么努力地准备着交涉方案。不过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个提案。」
  「……即使你自己会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
  「我决不会允许有人对他出手。决不会允许。」
  木叶轻轻挥了挥手刀。从枝头上飘落的叶子随着她的动作齐刷刷地分为两半。
  「虽然我自己只不过是个碍手碍脚拖后腿地人物,不过如你所见,可是有个很能依靠的眼睛娘哦。我决不会这么容易被做掉的啦。」
  木乃伊制造者呆呆地吐了口气。以此为信号,她的身体『唰唰』地开始上升。
  「……姑且就先把这边的交涉条件传达给你们了。请理性地判断。我等着你的联络。」
  黑衣消失在枝叶中。树干大幅度摇晃了一下--最后只留下了雨滴声。
  「夜知,刚才的是……?」
  「啊……那个,过会儿向你解释。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毫无感情地捡起了掉在脚下的卡片。对自己来说并没什么用,也绝不可能去打这个电话向对方妥协。不过。
  (对于真正身份还不明了的他们来说,这是唯一的线索。虽然知道了手机号码也不会有什么大用……不过丢掉也太浪费了。)
  是的,理由仅此而已。
  敌人的提案毫无意义。绝对不会这么做。
  将菲娅当作不再使用的道具丢弃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忽的感到了一股视线。木叶投向卡片的视线。春亮抬起头来,她像是掩饰严肃表情似的笑了笑。
  「……那么,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啊,啊啊,是啊。早点回去洗澡否则会感冒的哦。班长呢?」
  「当然,我也要打扰一下。想要了解的事正变得越来越多呢。」
  好多麻烦的事情啊。春亮耸了耸肩,把卡片塞到了口袋里。


  「怎么回事,超级重啊。那和本体的重量有关系吗?」
  「怎么说呢,我觉得和本体也不无关系……要不要交换一下?」
  「我还能坚持一会儿。之后再拜托你。」
  春亮背着菲娅走在路上。虽然也考虑过叫辆出租车,不过背着意识不明的少女总有点可疑。刚上路雨就停了,结果还是决定徒步走回家去。夜已经很深,外面人影稀少。不用担心被人盘问。
  不过有个悄悄打探着的人。稍稍走在前方的锥霞回过头来。
  「……本体?」
  「那个,那个,之后再……」
  「哼。那样就好--说起来木叶同学,让不认识路的我走在前面可是很困扰啊。」
  「啊,抱歉。这么说起来,已经很晚了,家里那边要紧吗?」
  「我一个人住,所以没什么关系。可不许把我赶回去啊。」
  「没,没那个打算。」
  「开玩笑呢。」
  木叶和锥霞并肩而行。背后紧紧追赶着的春亮,突然发现原本靠在自己身上的菲娅的鼻子的触感消失了。背直了在背后摇晃着的她的身体。这次是柔软而又平坦的触感。真的好平啊,一边想着一边迈出步子的时候--那肌肤颤动了下。
  「别说……人家重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春亮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回头,结果最后还是继续走了下去。
  「这是事实么。真是的,你看,我地腰都快断了。」
  「对女孩子说这种……这种粗鲁的话。我可要生气咯,诅咒你哦。」
  「真巧,我也很生气呢。诅咒你哦。」
  「什,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木叶和锥霞一起向她看来,不过什么都没说。
  「……放我下来。还有,为什么……不,我……」
  「再说一次。诅咒你哦。我的诅咒可是很恐怖的呢。所以,如果不想被我诅咒的话,就别说话哦。只要一说『放我下来』或者是『别管我』这种话的瞬间,你就会陷入糟糕的境地哦。」
  「……会变成什么样子?」
  「胸部永远不会再成长啦。」
  「呜哇!」
  菲娅响亮地尖叫起来。语气神态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大概,你的诅咒对我无效吧。无效无效。」
  「……」
  「既然无效,所以我决不会理睬你的威胁而听从你的任性哦。自说自话地跑出家门这种事--姑且你也算是我老爸寄放在家里的客人,可要有觉悟,不管跑出去多少次我都会把你带回来的啦。」
  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喉咙口变得好紧。夹在春亮腋下的大腿不再使劲,忽的松弛下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真傲慢。明明只是个厚颜无耻的小子。」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呢。」
  「既然不能施加诅咒的话那就让我舔你吧。如果你不重新考虑下你的那个想法的话……我会用更直接的办法在你身上施加诅咒哦,明白吗。」
  要干啥呀,春亮正思考着的时候,在他肩上摇摇晃晃的菲娅挪动了手臂。双臂交叉在一起,紧紧地抱住了春亮的头颈。濡湿的秀发,柔软的脸庞,平坦的胸部,洁白的脚踝,全都和春亮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怎么样,很冷吧。看看你的丑样子。这样就能让你中感冒的诅咒啦……」
  「那还真是恐怖呢。这么说差不多每个人每年至少都会中一次诅咒吧。」
  确实,紧紧贴在背上的菲娅的身体,冰凉冰凉。
  但是,正因为如此--春亮想到。
  既然自己感到这么冰冷,一定。
  菲娅现在一定感到非常温暖吧。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9 14:16 编辑 ]


  第四章「夜里的母亲和抱枕」/"Voice, a termination, not a termination, her, her"

  「那个,上野同学要不要在我的房间里洗个澡?」
  「不用啦--我并没有被怎么淋湿。借我一条毛巾擦擦汗可以吗?」
  木叶把锥霞带到了自己房间。她那儿有间单元浴室。途中听到的那哀嚎声,恐怕是因为春亮见到了菲娅敲碎的玻璃窗吧。
  春亮把菲娅带去主屋洗澡。
  「来呀,你先去洗澡吧。女士优先哦。」
  「……我不会感冒的。我和你们人类不同。你先去吧--」
  被强推到更衣室的菲娅低头嘟哝道。
  「笨蛋,现在还差这十几分钟吗。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我才去潜水的啊。」
  「……」
  「总,总之,现在社会的潮流是反女性蔑视哦。为了让人权团体不要来光顾这个家你也给我快点进去吧。或者难道说,菲娅顾忌到自己只是个小鬼般的小姐而非女士,所以才不敢进去?」
  「啰,啰嗦。真的要感冒啦。去死吧!被诅咒吧!」
  菲娅满脸通红怒喝着,从柜橱里取出毛巾跑开了。
  不过要是等待的时候,身上仍是湿淋淋的实在太难受了。春亮到房间里去换下湿透的衣服。看看包着手臂的绷带,离受伤已经过了好久,已经不再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只要不动的话手臂基本不疼了。就算是被这样地锐物刺伤也没留下明显伤痕,木叶的急救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的确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哎呀,虽说是意气用事没想到会这么冷……真想要个老式的壁炉啊。」
  拿着脱下的衣服回到更衣室里,全部塞到洗衣机中。接下来是篮子里菲娅的衣服也丢进去--或者说是木叶的制服。不过这里面也有唯一属于菲娅的布块。春亮突然停止了动作。
  「等等等等,这只不过是洗衣服而已。不是什么色色的事情,没有没有……」
  即使这样总感到背后有人窥视着自己,毫无意义地向周围确认下,弯腰取出篮子里的衣物。刚碰到潮湿布头的一角的时候--突然脚下穿过一个黑影。动作灵敏地从洗衣机下窜出来的是,奇怪的生物G。似乎没有喜欢这种东西的人。春亮战战兢兢地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呜哇!?」
  「啊……?」
  从浴室里也传出小小的哀嚎声。同时,凳子什么的发出杂乱摔倒的声音。刚以为菲娅会怒吼「别吓人啊」之类的话,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淋浴龙头洒下地水流声『沙沙』继续着。
  「菲娅?怎么啦,菲娅?」
  没有回音。到底发生什么了呢,春亮敲着浴室的雾化玻璃,但还是没有回答。
  「喂--喂?回答我啊!跌倒了吗?再不回答我就要进来啦!?」
  只犹豫了一瞬间。现在发生什么都已经不奇怪了。拉开玻璃门探头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翻倒在地上的凳子和脸盆,掉在地板上喷着水的淋浴龙头,以及--蹲坐在瓷砖上,身体缩成一团的菲娅的身影。『咔哒咔哒』身体不禁颤抖着,双手紧紧按住耳朵。
  这时她才注意到春亮,抬起哭泣扭曲的脸庞,立刻尖叫起来。
  「呜哇!」
  「呜哇什么呀!明明没出什么事,不是挺好的嘛!」
  菲娅对着春亮的肚子就是一击右直拳。不过令人安心的是她没出什么事。
  急急忙忙爬出浴室,反手拉上了雾化玻璃门。
  「别吓唬我,无耻小贼!诅咒你哦!」
  「抱歉,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先慢慢泡澡吧--」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啊……那个。稍,稍微在这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想,想这样你说说话。」
  「洗完之后也能说吧。」
  「我就想现在说完。如果现在不说的话,可能过会儿决心会有些动摇。」
  她的身姿色彩隐约映射在雾化玻璃上。春亮发呆地看着则那白色和银色的剪影,与脑海中刚才瞥到一瞬的女孩子的肩膀、纤腰和大腿的记忆组合在一起,浮想起来--等等,现在不是想象的时候,春亮慌忙摇了摇头。
  「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那么,稍稍听你说一会儿吧。」
  看着菲娅那边脑子里就会有些奇怪的遐想,春亮只好背靠玻璃门蹲坐着。正好看到了没放进洗衣机的那块白布片,不禁又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嗯,没什么,只是碰到了只我比较讨厌的虫子。」
  「蜘蛛吗!?」
  「诶?不是,这种讨厌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让人不舒服。暂且没什么问题。」
  「是嘛。嗯,我也有同感呢,光是想像一下就要起鸡皮疙瘩。」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害怕的?」
  「笨,笨蛋吗!谁说我害怕了!完全没有!只是。」
  等她说下去。呼吸了好几下之后。
  「--不,我确实有些害怕和恐慌,但不是因为刚才,而只是回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进入正题了吗,春亮想到。声音很严肃认真。
  「春亮……我害怕悲鸣。正确的说,我害怕听到曾经亲近的某人的悲鸣。所以刚才,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不想回忆起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而感到害怕。」
  「如果这样程度的哀号声就会让你害怕的话那,还真是挺让人困扰的呢。」
  「现在应该是因为白天的事而有些敏感吧。虽然我也觉得我有些神经质过头了……但是,应该说今后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虽然不会因为见到虫子这种程度的事而惊恐,但如果像今天那样看到有人受伤了,感受到了真正的痛苦而发出哀嚎的话--我可能还会恢复我的本质也说不定。」
  「因为过去一直在听悲鸣声吗……」
  「是的。过去,曾经有个照料着作为道具的我的少年。可是那个少年的命运为我牺牲而终结了。听到了你的悲鸣我回忆起了这些往事。毕竟,因为那悲惨地回忆我才体会到了『自我』的存在--疯狂的自我。哈哈,那个发疯的母猴还真是挺可笑的呢。」
  玻璃的那边,传来自嘲似的笑声。
  「这次不一样吧。只是心理上留下的创伤,记忆的混乱罢了。」
  「即使那样,那也是我。那也是我做出的事。没有自己已然不正常的自觉。我带着诅咒来到这里,可能只是错觉吧,明明那么讨厌这种事,心头深处却似乎还期望着作为道具去杀人……」
  稍稍停了一会儿。这时我感受到了背后玻璃门的震动。
  扭过头去,立刻看到了身后那白色和银色的身影。菲娅在浴室中也靠在玻璃门蹲坐在地上吧。隔着一扇雾化玻璃门,两个身影的后背重合在一起。
  那片模糊不清的银色像是抬头仰视般动了动。脑后撞到了玻璃上,于是玻璃门轻微地摇晃了下。那晃动肯定传达到菲娅那边了吧,同时也传达到了自己这里。紧紧连接着,她的身体,我的身体,和这扇玻璃门。
  她那无比真实的身体事实上就在我背后几厘米处--觉察到这点,春亮好像又冷静不下来了。当然菲娅完全没有感觉到。
  「……我的确是被诅咒的危险的存在呢。如果要把我扔掉的话就趁现在吧。」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因为我不明白。我是不是有呆在这里的资格。解开诅咒救赎罪孽的资格,我到底还有没有……」
  春亮想起了在屋顶上木叶告诉他的那些事。是的,关于是不是要解开诅咒的回答,和是不是呆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地方和有必要的地方都很简单。那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方,所以非人类的菲娅可能无法注意到。那么只能由自己来告诉她了。
  「我说呐……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任性吗。」
  「什,什么啊!」
  春亮苦笑着叹了口气。
  「为什么连在这点上都还要任性呢。我可不记得说过什么有没有资格之类的话。」
  「诶?」
  「和资格没有关系。如果想要呆在这里的话就一直呆下去好了。这里不是接受忏悔的忏悔室,该怎么说,清澈的瀑布吧?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地方。想要修行的修行僧都可以到这里来,决不会被拒绝。所以,有关系的仅仅是『你想不想呆在这里』,仅此而已就能决定这一切。」
  肯定了她的意志和感情。她过去曾经是道具。道具是没有意志的。也没有感情。对于道具所必要的存在,也就是存在着的东西已经肯定了自身的一切。这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主动肯定她是一样的吧。
  菲娅无言以对。有好一阵子一动不动。春亮正想站起身来的时候--身体突然一个寒颤,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喂,那个,真的……感冒了吗……?」
  「嗯,不,只是忍受不了寒冷而已。果然老房子里漏风还真厉害--也不是让你急着洗完,只要别太悠闲就行了。你呆的那温暖的地方还真是乐园呢。老实说,我也想快点进去。」
  鼻子还是有点发痒。
  「啊,啊,阿嚏!……就是这么回事。」
  刚说完的瞬间,突然,背后那玻璃门的感觉消失了。
  「呜哇!?」
  「干什么!?」
  春亮被拖进浴室里,不知为何刚发出尖锐叫声的同时视线就变成一片黑暗。一定是菲娅用浸湿的毛巾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吧。
  「呜哇哇,干什么哪!?是要绑架我赚取赎金,还是和公主大人一起快乐地游玩!?」
  「吵,吵死啦!给我老实一点!」
  「老实一点什么啊……呜哇!干吗解我衣服的扣子!?」
  「哼,哼。有借有还嘛。就像你刚才说过的那样,跳到海里的原因是我,啊啊就是我。有什么意见吗?所以说,作为带来麻烦的道歉我也得做点什么。你不是很冷吗,不是想快点洗澡吗,那么好,我现在就帮你擦擦背吧!只是作为道歉,今、今天是特别的!别误会了!」
  「哎呀哎呀!这样好吗!?」
  「哎真是啰嗦,别乱收乱脚挣扎了!哼……真是的……你这无耻小贼……!」
  没道理不挣扎。怎么说呢,现在这样子实在很糟糕。可是菲娅却在我扭动着身子的时候脱下来我的上衣,情况更恶化了。正在我不顾一切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
  「都已经叫你老老实实的了……!不管了,我要用力了!」
  菲娅使起劲来,在背后紧紧抱住我不让我站起来。这时候不能考虑贴在我后背上那柔软的东西是什么啊。感觉有只手搭在我裤子上。
  「不要!」
  春亮更狂乱了。毛手毛脚地闹了一阵,好不容易辛苦地脱出了束缚。先要找到出口逃出去,便摘下了头上的毛巾,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不能看,不能看,脑子里一片空白,慌忙转过身去。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啊?」
  木叶正站在更衣室门口。
  满脸微笑。
  可是,却令人感到异常恐怖。
  春亮试着冷静地考虑了一下目前的状况。菲娅全裸站在身后。因为在洗澡那是当然的。不知什么愿意自己也进入了浴室,因为刚才胡闹了一阵的关系呼吸急促,脸也一定通红吧,上半身裸露,裤子也脱到一半--怎么搞的,所有的要素都像是为了误会而设计好的。
  「嗯,我来解释下我们在干什么吧。」
  很快背后传来菲娅的声音。试着不转过身去向她发送精神感应。解释就拜托你啦。
  「应该说只是为了报答而已。我除了这身体以外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虽然害羞的不得了,不过既然欠了他也就没办法了。」
  「喂!?不要说这种会招致误解的话!?」
  木叶的身体开始喀嗒喀嗒地震颤起来。脸上仍然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嗯?有什么误解吗?确实因为我是第一次所以还不怎么熟练……不过,我也努力用我的身体让你感到舒服了啊。真,真的很讨厌这种事不过为了报答就不得不这么做了--第一,首先不是你说了那些话才开始的吗?」
  「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逐渐越来越多了啊,我到底说了什么啦!?」
  「确实,说了『不能忍耐』『你的』『温暖的地方』『想早点进去』……虽然不能全都回忆起来,不过摘录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话吧。你看,说了这么些话--你还毛手毛脚地进入这里--现在才变成了这副样子。你有什么异议吗?」
  「当然有很多!你那摘录也太奇怪了!」
  「啊……啊……」
  木叶抽搐了一下,表情突然崩溃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太,太肮脏了!」
  双手抱头,很容易看出来那是深受打击的姿势。木叶就那样跑开了。
  垂头丧气的春亮身后,菲娅惊异地说道。
  「那家伙不知道洗澡的意思吗。为什么说进浴室很肮脏?」


  饭桌上飘扬着咖喱的香味。不过这只是速冻食品而已。在空腹和睡意的双重胁迫之下,春亮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做饭」的原则。在色拉面前还有什么好抵抗的呢。
  「原来如此……我差不多明白了。木叶和菲娅同学其实并不是人类。只是获得了人类性质的被诅咒的道具。刚才那人是追杀着菲娅的组织的成员。另外。」
  「另外?」
  锥霞眯起眼睛。
  「夜知是最差劲最坏的变态。」
  「那种吐槽就算了吧……!?」
  春亮像是要趴在咖喱碟子上似的拼命忍耐着。哭哭啼啼的木叶说完话之后,看上去马上就会一脸严肃地取出手机打给警察局,「您好。我想通报一个可疑的男人。」,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她,恐怕不是在吐槽,而是有点真心想要这么做吧。春亮知道虽然并不是自己主动想要冲进浴室,但凭自己的嘴所进行的解释,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让她接受。
  面无表情,动着勺子的木叶愣在一旁。在碰到锥霞并通过她好不容易说明了情况之后,虽然貌似有些恢复了信任似的帮我做好了色拉--但从那以后就一直沉默无语,就算对我和菲娅的轻声交谈也毫无反应。
  「那个……班长,不用那么惊奇吧?你不相信吗?」
  「恐怕不得不相信了吧。看到魔方变成了那么神奇的东西,刚才木叶同学又用一根手指就把空箱子切了开来。发生了些非常识所能解释的事这是事实。也就是说某些我常识中没有的东西发生了。只能承认这是超能力啊宇宙人的超级技术啊或者是被诅咒的道具之类的。我并不觉得你到现在还在撒谎。」
  慢慢嚼着咖喱的锥霞的脸很平静。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混乱。
  「首先,我们所谓的常识通常都是非常狭小的。常识作为所有人共有的已知情报,未知的东西全都在常识之外。以前我就想过很多。幽灵啊UFO啊未确认的动物之类的,为什么很少被目击到呢。并不能全都归为错觉或是理解错误。无法解释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缺少足够的知识来说明,这样想是非常自然的。就现在来说我并不吃惊,只是因为被给予了诅咒道具的相关知识。如果现在发现空棘鱼的话恐怕也会同样惊诧吧,所以说什么不相信的话真是愚蠢透顶。被诅咒的道具这种东西大家经常会有所提及,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以前不就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绝代艳后)的蓝宝石啊,法老的面具之类的么。果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啊,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看法了……」
  「……锥霞」
  打断了她连绵不断的话语的不是春亮而是菲娅。低着头无意义地划弄着调羹,差不多要把咖喱弄成咖喱炒饭了。
  「那个,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在路上碰到的时候的那些事--」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下去。
  「抱歉。让你看到了我奇怪的样子。对使你受惊致以歉意。啊啊,真的--连我自己都害怕自己。我干了些什么啊……」
  闭着眼睛的锥霞眨了眨眼,叉子向色拉里的土豆插去。
  「因此呢?」
  「因此……难道你不害怕我吗!?我做了那样的--」
  「现在的你是那个『奇怪的你』吗?或者说你马上就会变成那个『奇怪的你』?」
  菲娅吸了口气,马上左右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想变成那样,第二次变成那样。那个时候是因为发生了很多事--」
  「那不就行了嘛。而且那个时候虽然有些惊诧,不过也没害怕到什么程度。怎么说呢……毕竟你帮助了被流氓纠缠不清的我。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锥霞微微一笑。
  「所以说,反过来我还要向你致谢呢。谢谢你帮了我。」
  呆滞了一瞬间之后,菲娅现出了些害羞的表情。一口气把碗里的咖喱全吞了下去。
  「没、没什么,不用谢我。春亮,再来一碗!这种叫咖喱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呢!再弄些脆饼来!」
  「别给我胡来……不过咖喱倒还剩了一袋呢。真拿你没办法,我去热一热,你等等。」
  春亮一边站起身来,在锥霞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谢谢。她瞪着一只眼睛,算是对此的答复。
  木叶继续无言地吃着咖喱。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事情的经过也已经听取完毕,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最后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敌人还盯着菲娅同学吧?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由于这个问题当场的气氛有着微妙的变化。春亮回忆起来的是,当然,木乃伊制造者那愚蠢而又毫无意义地提议。
  不过菲娅却一边大口地吃着另一碗咖喱一边轻声回答道。
  「嗯。这之后的事也……那个奇怪的女人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了吧。应该无法继续高强度的战斗了。大概不会来了吧?就算来了的话也能很简单摆平的吧--什么,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不,嘛……就是这样吧。」
  春亮暧昧地肯定着。她不知道。和P.B.的同伙的接触,对方并没有放弃破坏菲娅,考虑破坏其他人,她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知道的话,对于菲娅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吧。这种时候还是暂时先肯定为好。
  「不过我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啊,所以也没办法主动发起攻势吧。」
  「夜知,作为参考想听一下你的意见,假使知道对方在哪里的话你会怎么办?」
  「那倒是个问题呢。虽然想要说服对手不要再来打搅我们,不过看上去他们可不这么认为。果然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吗--」
  「--如果对方的发展超出预期的话还是得阻止他们。」
  「那当然。要断了他们的念头不再来犯,必须要破坏或者夺取他们的装备……不过在此之上就不想做得更过分了,我也不想事态变得更严重。」
  向菲娅和木叶各扫了几眼,春亮继续说道。
  「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所以即使想做干这么危险的行当也束手无策吧。因此,我觉得目前姑且就期待他们不要再来,如果还来进犯的话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把他们打跑--我们只能选择这样防守反击的姿态。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手段了,所以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是吗……算了,总之,既然已经听完了事情的概要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倒还好,如果发生什么的话一定要和我商量下。那个--」
  锥霞站起身来,支吾了一下。
  「是的,我可是班长哦。嗯,我有着帮助同班同学的义务。」
  「……谢谢。」
  春亮和锥霞对她微笑。锥霞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卷入麻烦事情的感觉,对于这份心意他们都很高兴。
  「这种时间高中女生一个人回家很危险呢。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没关系。我叫辆出租车就行。」
  「哦,真是财主呢……那我就送你到门口吧。」
  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下,菲娅正埋头吃着咖喱,回头打了声再见的招呼,木叶却只是发呆地看着汤盆子。
  在门口穿鞋的时候,锥霞突然低声说道。
  「可能是多管闲事罢了,不过刚才那家伙的『提案』,你真的……?」
  「绝对不会接受。」
  锥霞愣了愣。春亮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微妙一笑。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也不说什么啦。只是因为见你捡了她丢下的那张卡片,所以有些在意的说。」
  「只不过觉得可能会有些地方派上用场罢了。」
  「那样就好。啊啊对了,另外那个……」
  「……那个?卡片怎么样了?」
  伸到口袋里找那张卡片却吃了一惊,立刻想起来那之后换了衣服。
  「对了,在洗衣机里的裤子中。忘记拿出来了被洗掉啦,我去取过来,你稍微等等,有话待会儿再说。」
  「啊啊,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紧的……」
  话语从背后传来,春亮跑到更衣室里摸取那张卡片。又吃了一惊。没找到。怎么找也找不到。在当时换衣服的自己卧室里也找不到。小跑回到门口。
  「……怎么啦?」
  「坏了,找不到了。大概掉在哪儿了。」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会弄丢啊!?」
  锥霞皱着眉头在门口寻找。当然,并没有掉在那里。
  「在房间里换了衣服,跑到更衣室……没去过其他地方啊。难道说在回家路上?太糟了。怎么办呀。」
  「别在这种地方犯糊涂啊,你这家伙。」
  无奈地吐了口气。锥霞把手伸到电话旁的便条上,拿着放在一边的笔写了点字。
  「……差不多是这样吧。她不是一边轻声默念一边写在卡片上的嘛。」
  「班长,你背下来了吗!?」
  「记住重要的东西姑且可以算是我的一个习惯吧。比起背历史年表可要快乐得多哦。」
  「坏了,太厉害啦你……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我啊。我迷恋上你啦!」
  「别,别说这种蠢话!哼!」
  脸庞稍稍有些微红,锥霞把便条塞到了春亮手里。
  「谢谢啦,这次我肯定不会再弄丢了。对了,之前你想说啥?」
  「不是说了没什么重要的嘛--算了。吃饭的时候木叶同学看上去很奇怪哦,就想说说这个而已。」
  「嗯,啊啊……怎么回事呢。」
  春亮刚轻轻嘀咕完,锥霞马上便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他。
  「照我的想法,一定是受你那变态行为的打击过深吧。」
  「呜咕。又提到那件事啦……?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就这么办吧。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你。」
  春亮诚惶诚恐地向锥霞打探。
  「……班--长?」
  她宛然一笑。然后就搔着脑袋。
  「『如果不想让大家知道的话一定会帮我的忙吧?』--这句话以后会重复使用很多次哦?运动会文化祭上你也会欢乐地忙碌吧……那就这样,晚安。」


  几分钟后,同一扇门处。木叶愣愣地穿着鞋。结果,她在饭桌上只说了「……我开动了」、「……承蒙招待」、「……那我就准备走了」这么三句话而已。
  「木叶。木叶啊。」
  「……啊,不好意思。你叫我有什么事?」
  「那个,你还在生气吗?我不是说了吗,刚才在浴室里只是被菲娅拉了进去,没办法所以才变成了那样而已。可没做一丁点儿愧疚的事哦。」
  「诶?对刚才的事我一点也不生气了呀。」
  回过头来,满脸微笑。虽然和往常不同,似乎带有点阴气,不过确实没有了在浴室里所见到的那种怒火。春亮默默安心地吐了口气。
  「这样就好,不过看你的样子总觉得稍稍有点奇怪。如果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尽管说出来啊。」
  「没什么。嘛,有些在意的事情,正在考虑的情况倒也的确是事实……不过,和春亮没什么关系哦。所以请不用担心啦。」
  「是这样嘛?」
  就是这样,木叶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不好意思,让你多操心了。嗯,明天的课该怎么办?」
  春亮看着鞋箱上那个小小的钟。平时告诉自己迟到危险的那个钟,现在也正以另一种意义预言着明天迟到的可能性。
  「看样子是不行啦。明天是星期六吧?只旷半天的课就能好好睡一觉真是太幸运啦。明后天都得待在家里好好观察下形势……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准备……睡个懒觉吧。」
  「嗯,就这样吧。只有睡眠充足了才能取胜呢。」
  「我、我并不是怎么想睡,如果要坚持一下的话其实也能坚持下去……其实,只是明天有些要办的事,仅此而已。」
  「要办的事?」
  「和春亮也没关系哦。」
  虽然语气温和,不过隐隐约约感觉还有些在追究那件事的拒绝感。
  「嗯……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策略,就像上野同学说的那样,等待对方出手咯?」
  「差不多吧。我们知道的对方情况除了这个手机号码之外一无所有。那个奇怪的提案可能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说不定现在正准备着卷铺盖逃跑呢。」
  「……的确是这样。不过也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不再来犯的可能性,继续进犯的可能性,想着什么策略攻击我们的可能性--追杀我和春亮的可能性。虽说可能只是个假象,不过各种可能性增多了也确是个事实。」
  像是紧紧咬住什么似的顿了一顿。
  「暂且我们还是不要放松警惕为好。请多加小心。」
  「哦--嗯。」
  「不过,春亮还是不要太操心吧。不用考虑太多太深,像平时那样舒坦地过日子就行了。」
  「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两方面都要兼顾。」
  说着这样矛盾的话,她露出了略表歉意的笑容。


  第二天中午。春亮差不多已经习以为常似的准备着早饭兼午饭。
  心中挂虑着的不是该做什么料理,而是昨晚和木叶的交谈。
  之后该怎么办呢,虽然不太愿意去多想这件事,却总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虽然对于被诅咒的道具来说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春亮自身却是没有任何特别能力的一般人。普通人总是很容易感到不安。
  --给予一天的考虑时间。
  如果相信了那个木乃伊制造者的话,那大概今天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明天呢?后天呢?就不知道了--并且,可能会袭击自己也说不定。如同木叶所说的那样,各种可能性增多了吧。是的,难道只能接受那个提案,把菲娅那家伙交出去,眼看着她被杀死吗--
  春亮边咂嘴边摇了摇头。
  (笨蛋吗。我是不是睡昏头了。在想些什么啊。)
  不管在这段延期的时间里必须做什么,只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行动。比起考虑这些,还不如想想酱汤里该放些什么呢。
  这是,喀嗒喀嗒的脚步声向厨房里走来。
  「春亮。」
  「啊?饭还没做好呢,先去看会儿电视吧。」
  「就是想问你电视的事。下面那个黑色的机器是什么?我有些在意呢,告诉我吧。」
  「那是录像机呢。可以将电视节目录下来的东西哟。」
  「什么,本来就是记录下来的东西还能被记录吗……那岂不是说过去的东西,可以永远,不管几次都能重复看吗!」
  「说得太夸张啦。而且录像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很破旧的东西了。」
  「什么,连这样的发明都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吗……人类还挺能干的嘛。」
  对于满脸严肃地叹着气的菲娅,春亮只能苦笑。不过感觉心情稍稍有些变好了。
  胸中虽然有些漠然的不安--不过那并不是恐惧与害怕。要说为什么的话,自己稍微分析了一下。
  (嘛,人总是要担心着周围的目光吗。)
  虽然要说相信有点太可疑了,不过结果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就是,家庭主妇般的眼镜娘是日本刀,而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孽,正拼命努力地适应着这个世界的这个奇怪的立方体少女--
  「教我使用的方法!混蛋,如果事先就知道有这个功能的话一定会把那个『喵喵乐园地狱』节目永远记录下来的……!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家伙们,如果不紧紧抱住的话叫声就会变成哀怨的嘶鸣声!」
  「这算是什么节目啊,到底说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来啊快教我快教我。我还有其他很多想知道的地方呢。比如说洗衣服的正确方法啦开空调的方法啦打电话的方法啦,嗯,还有想要解开每天早上从你的房间里传来的那『嘀嘀嘀』的神秘声音呢--」
  「我知道了知道了,等吃完饭就教你。」
  结果搞到最后,「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心里很有点不安。不过要来就放马过来吧。」成为了今天心情的写照。倒也不是完全晴朗了起来,不过没有丝毫阴沉之感。肉体上有了些放松,精神上缺连一点休憩都没有。今天就是那么矛盾混杂的一天。
  (总感觉这个周末积累了些微妙的紧张感啊……好,我就来尝试做些新鲜的料理吧。虽说可能只是一种模仿罢了。)
  就此决定了酱汤的用料。
  「说起来……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可是有着名为煎饼汁的东西哦。」
  「什、什么东西?我很有兴趣……」
  「我也是第一次做呢。最近这东西很流行。」
  「稍微等下,那话让我有点不安。你可不能随便浪费珍贵的脆饼啊,我得看着你做……」
  「……被那样盯着的话注意力会分散的,可能会莫名其妙失败的哦。你就帮我忙做些简单的活儿吧?」
  这么一说,菲娅的表情立刻变得明快起来。
  「可以吗!?我要帮忙,我要帮忙!首先做些什么好?」
  「嗯……首先就帮我看着这锅子,让它不要煮的溢出来。」
  「好的,就交给我吧。」
  菲娅跪靠在炉子前,认真的脸庞紧贴在锅子旁。蜷缩着身体看着锅子的菲娅的身姿,老实说真让人发笑。
  (嘛,有干净就好。)
  然后春亮便开始了其他工作。
  「实际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
  「『煮的溢出来』是指什么样的情况?」
  「你说啥!?那儿!就是现在你所看到的情况!」
  春亮慌忙熄掉了炉子的火。
  「呼呼。原来说的就是这种状况吗。我学到了。」
  「……你这家伙真好。」
  看着了解似的点着头的菲娅,春亮半睁着眼不住呻吟。刚才的考虑在脑中修正了一下--正确的说,现在的状况是她只有干劲而已吧。
  不能太焦躁,现在她能有干劲就足够了,首先要让她建立起自信心来才是最重要的……基于这些考虑,之后春亮便拜托菲娅做更多的简单的杂活。让她拿着盆子过来啊,拧动炉子的开关之类的。尽是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
  便这样做着料理的时候,春亮伸手想要打开厨房上面的柜门。
  「呜呜……」
  「怎、怎么啦。被那个女人刺到的手臂上还在疼吗?」
  「没什么,不是很严重……不过如果动作大了点果然还是稍微有点疼……」
  「别勉强了,就交给我吧。」
  春亮正想着比自己还要矮的菲娅该怎么取下东西,几秒后她给出了答案。
  「喂喂,普通来说应该是反过来的吧!?骑在女人肩上的男人太不像样啦!」
  「别给我抱怨。快点取下来。」
  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其他办法了。春亮很快拿到了眼前的东西,从菲娅的肩头落了下来。
  「难不成……你对于我说你很重这点非常在意?」
  「笨、笨蛋!你搞错啦完全搞错啦真是太失礼了我诅咒你哦!?你这家伙,果然是最差劲的不懂礼貌的无耻小贼!?」
  貌似说中她的心事了。菲娅像是要扯开话题似的,指着春亮的身边。
  「说、说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棒子吗?」
  「厨房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武器呢。这是干制鲣鱼。果然比起冰冻的来还是这样做比较美味啊。来,用这个削一下--这点事应该没问题吧。试试看吗?」
  毫无疑问,菲娅点点头,满脸紧张的表情慢慢地削着干制鲣鱼。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不过看来做完这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真麻烦啊。」
  「就是这么回事。制作料理的全过程都是这样的哦。」
  「用更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切好多下来不是很好吗--哦,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如果用我的钻头的话说不定能更轻松呢。我觉得有考虑一下的价值。」
  「……我拜托你了,算了吧。」
  「当然是在开玩笑啦。」
  菲娅这么说着,「哧哧」的愉快地笑着。

  料理快要做完了,空闲下来的菲娅开始不停地抱怨。春亮没办法只好给她最后的指令。
  「嗯……那个银发的小姑娘。我想拜托你完成对于这料理来说最为重要的步骤。」
  「啊。那是……」
  「我开始最后的混合搅拌了,这段时间,请你祈祷我能够拌出个好味道来。这真的是很重要的哦。手摆出这个形状!嘴里说『请变得美味吧』!」
  「请……请变得美味吧!」
  是的,现在只要干劲十足就行了。有点焦虑那也是没办法的。只要能一点一点进步就好了--不用太过严肃,保持着舒坦安逸的心态。这就是支持着菲娅的自己所必须完成的任务。
  菲娅伸出双手,认真地对着碗,像是在发射电波一般。春亮拼命忍住才能不笑出声来。


  木叶正从别屋中自己卧室的窗口处,看着主屋里热闹的场景。虽然并不能一窥全貌,不过只要望套廊那片眺望,喧闹声差不多就全都飞扬过来了。
  乱蹦乱跳的脚步声。不知是在干什么,失败之后春亮焦躁的声音。少女开始在套廊边挂上抹布,挂到一半却累得打起盹来。春亮发现之后,温柔地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庭院里。少女开始喧闹抱怨起来。但是春亮一掏出装着脆饼的口袋,她便『哇』地呻吟着伸出手来。可是却够不着。春亮左右晃动着口袋,犹如勾出爪子般伸着双手的菲娅的上半身便开始左右倾斜。真像是在逗弄着猫咪玩耍一般。

  对于这让人不禁发笑的场面,木叶只露出了一瞬间的些许笑容。她立刻回到了自己必须做的事上面。

  --监视眼前这危险的少女。

  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是在屋顶上的场景。少女无比的压迫力。拷问车轮的压力。以及当她将目标对准春亮时,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恐怖。
  绝不想再第二次碰到这种东西。所以,不得不在心底里告诉自己,那个少女非常危险。
  就算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也丝毫不能大意。果然,必须得确认一下……
  「这种让人讨厌的任务……还是经常会有的呢……」
  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但是,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一定要在他的身边守护他。

  是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因此,在监视着少女的同时,自己还有另外一件要做的事。
  木叶托了托眼镜的框架。感受着那种让瞳孔吱吱作响般的错觉,像是张开线网一样,铺开意识巡视着周围。对方给予的考虑时间不知道是真的吗,现在家里附近暂时感觉不到奇怪的气息。不过就算如此,也不知道敌人是不是会前来进犯,决不能大意--
  「……」
  木叶在探寻着周围气息的同时,眺望着眼前的银发少女。
  她继续一丝不苟地坚持着这两项工作。


  「……木乃伊制造者。能稍微帮我取点水来吗?」
  突然觉得喉咙好渴而睁开眼来呼唤着,却没有回音。没办法只能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肩膀上包覆着的那令人生厌的绷带映入眼帘,P.B.如同醒来时的问候般咂了咂嘴。
  时不时会有些痉挛抽搐般的疼痛,不过肩部的伤差不多没有感觉了。踏在绒线地毯上的脚也能使上力。虽然和健康时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如果保持这样的恢复速度的话明天应该能自己行动了。必须有一天时间的完全休养,听从了那个少女的话真是太好了。
  明天的行动P.B.在心中已然决定下来了。这是使命感和复仇心击败了自尊后的产物。考虑着为行动所必须做好的准备,她离开了卧室。
  从窗口向外看去,天空一片昏暗。果然木乃伊制造者不在房间里。大概还在进行侦查吧。她是不会逃跑的,正因为有着决不会逃跑的保证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天的休息。对于她的热心工作自己给予些表扬吧--等她回来之后再抚摸一会儿她的秀发吧。
  P.B.想弄些水来,便走向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掉落在离门较近的床边的什么东西。这是木乃伊制造者平时经常翻看的卡片。她走出去的时候掉在地上了吧。
  毫无顾忌地捡了起来,P.B.的目光游走在卡片上的文字间。
  「这是……」
  只是一瞬间的讶异。立刻她便放声大笑起来。
  如同少女一般,哧哧地笑着。
  如同狂人一般,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

  这一天如同预想的那样,什么事都没发生便安稳地度过了。春亮钻到被窝里,开始重新考虑起来。
  问题在于明天。过了这一天的考虑时间会发生些什么。对方会采取些什么行动。
  另外就是--明天是星期天倒还好说--到了星期一的话就不得不去学校了。那时候菲娅该怎么办。自己到学校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危险吗……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被窝的温暖像是被这些麻烦事一点点吸走了一般。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虑吧……)
  于是春亮终于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无意识中--对于「明天」是从第二天早上才开始算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对敌人来说大概却不是这样。

  突然感觉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睁开眼来,房间中站着一个身影。
  「……哇!?你、你是谁!?」
  房间映照着从开启的窗户中射进来的月光。只有侵入者的影子幽暗地浮现着。被布头完全覆盖着头和身体的身姿。
  (……木乃伊制造者!)
  春亮打了个寒颤一下子跳了起来。无言的身影,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清的身体摇晃起来。斗篷的缝隙间,垂落下某些细长的东西,以令人作呕的样子晃动着。
  春亮回忆起了绷带将P.B.卷走时的情形。虽然她曾说过自己没有战斗力,但从此看来却有着那样强大的力量。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该怎么办,逃走吗,还是该拼尽全力去尝试对抗--
  「春亮!」
  听到那喊声回头看去,入口处的拉门被拉了开来。穿着睡衣的木叶,眯着眼睛,以锐利的目光盯着屋子里的人影。从那人影的手边所发出的『唰唰』的声响--不知是绷带还是什么的伸长也同时停止,人影的罩帽下的脑袋转向木叶那边。
  一瞬间的停滞。
  下一个行动的是--菲娅。她从门口的木叶脚下钻了进来。
  「二十号机关 斩式大刀态『凌迟之刀』祸动!」
  由魔方变成的巨大劈刀向那身影飞驰而去。
  没有手下留情。没有踌躇。没有迷茫。
  「……!」
  那身影扭转着跳开,左手上飞溅出血花。
  「哈哈……趁人家睡觉的时候来偷袭,胆子还真是不小呢!」
  人影没有犹豫。手边的那诅咒道具犹如分成一千道般缠绕起来,翻动着身体。菲娅和木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影便从窗口跳了出去。这是对偷袭死了心之后的完全撤退吗。
  品味了一会儿的寂静之后,春亮终于松了口气。
  「哎呀呀……该怎么说呢,谢谢你们帮了我的忙。真没想到刚到第二天凌晨他们就会直接开始进攻。」
  「抱歉。虽然我一直在注意警惕,但是却没有觉察到多少杀气,所以才来晚了。」
  「想把我抓去当人质吗。」
  「很有可能吧。总之现在感觉不到什么了……之后我也稍微再提高一点警戒程度吧。」
  「那真是太好了……他们可能还会来吗?说了自己没有战斗力的她还特意跑到这儿来,大概是因为另外一个独臂的女人可能受伤过重无法行动呢。对了,现在她也负伤了……这两人组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暂且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点着了屋子里的电灯。这时春亮才第一次注意到,木叶并没有看着自己。她直直地盯着一旁一言不发的菲娅的侧脸。
  「……菲娅?」
  「什、什么事?」
  「刚才你是不是很想杀了她?」
  面对木叶直率的提问,菲娅立刻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我听到声音发现春亮被袭击了,边赶了过来,总想要……总想要帮上点忙。手下留情--是的,有些手下留情。把手臂切断是碰巧的事。碰巧的……」
  「是碰巧的吗。那就好了。」
  菲娅注视了一会儿变回了玩具样子的魔方,说了句「我去睡觉了」便往回走去。
  木叶以严峻的目光盯着蜷曲着身体,啪嗒帕塔地走回房间的菲娅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那么,我也回我的房间去了。我会注意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野猫跑进这家里来的,所以请你安心睡觉吧。之后的话明天再说。」
  「唔……嗯。」
  变成单独一人之后,总感觉气氛非常玄妙,春亮搔着脑袋。
  对了,房间里岂不是溅落了许多血滴!?春亮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向周围看去。
  「……咦?」
  明明四溅出来的血液却连一滴都找不到。是因为乱糟糟的被子还是侵入者的鞋子的关系吗,地板上只掉落着些许泥土--仅此而已。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因为对方和诅咒道具相关,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应该说都不奇怪。总之先放弃考虑原因吧。
  「算了……省了我打扫的功夫倒也是好事。半夜在房间里擦拭血迹这种画面貌似有些恐怖过头了。」

  侵入者离开数小时后。睡不着觉,一直盯着天花板看到菲娅,发现房间的拉门晃动了一下。
  「我有话要和你说。」
  话语就此中止。口气虽然颇为平静,却有着不容可否的威严感。菲娅站起身来拉开门,只见木叶站在套廊边,月光照射在她的背脊上。毫无表情。
  「这种时候有什么事吗……明天再说吧。」
  「只能现在说。趁春亮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谈吧。我在外面等你。」
  自说自话地说完,便如同没有实体的烟雾一般飘离到走廊那里。
  「我可没有和你一起散步的兴致……」
  菲娅轻轻地嘟哝了句,叹了口气,脱下了睡衣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随便穿上一双门口的草鞋走了出去,木叶转过身来,向她瞟了几眼。
  「要到哪儿去?」
  「庭院后面的林子里。必须和春亮保持一定距离之内,这样一旦有人到这个家来可以立刻觉察倒。请跟我走。」
  就如木叶所言,沿着家的外墙转了一圈,绕进入了后庭里那寂静的森林中。这时的光源唯有头顶上的月亮,不过对于非人类的菲娅他们来说倒是不成什么问题。
  「说吧,有什么事想和我说。不可能是想和我分享散步的快乐才把我叫出来的吧。」
  「--的确是这样呢。」
  木叶停下来脚步。可是却没有回过头来,就那样伫立着。
  「我有些事想了解下,所以今天一直注视着你。但是这样做仍然没有明白,所以我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
  「什么?」
  菲娅对于这些难以理解的言语报以疑问,可是木叶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着平静的话语。
  「有件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太多考虑的必要。非常简单的事情。」
  「能说明白点吗……什么事很简单?」
  「我有个请求。是的,非常简单的请求,只要一瞬间就能完成的请求--」

  「--请你去死吧。」
  她伸出手刀,向菲娅柔软的胸部刺去。


  「您回来啦。有什么情况吗?」
  「……似乎有一些。也似乎没什么。在他们那里--」
  「我得给热心工作的后方支援员一些褒奖和鼓励呢。」
  被她抚摸着脑袋。闭上了刚想要开始报告的嘴,把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感触上。
  如果约定好的那样,一回到宾馆之后就把怪物绷带脱了下来。只带着罩帽和一些布片多少感到有些寒冷,但是被抚摸过头之后身体内部逐渐洋溢起了暖意。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离开了头。老实说真有些依依不舍,但是自己开不了口阻止她。
  P.B.打开了房间一角的箱子,开始探寻里面的某样东西。
  「……嗯。想起来了。刚才的报告。」
  「那个就先放一放吧,我也想起了一些事请。我有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
  「我重新问你一次,你的名字叫什么?不是木乃伊制造者这个饶舌的外号,而是你真正的名字。」
  并没有转过身来,问着这样的问题。
  事实上,木乃伊制造者有些讨厌自己的名字。那是自己最讨厌的父母取下的名字。想要烧死自己的那对男女取下的名字。那种东西,在医院里,自己被木乃伊般的绷带缠绕包裹起来的同时就已经舍弃了。那之后,母亲大喊「为什么你没有死!这样不就拿不到保险金了吗!」,自己将她掐死的时候就已经被诅咒了。
  不过,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被名字称呼下倒也不错。温柔地触摸着自己的人。
  犹豫了一会儿,木乃伊制造者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的时候异常怀念,有种让人不好意思的感觉。
  「……阿曼达。阿曼达.卡罗特。」
  「嗯,挺不错的名字呢。」
  P.B.笑着转过身来。
  「那么,永别了。」
  巨大斧头的利刃砍向了阿曼达的腹部。

  「……咦。啊……?」
  喉管深处『噗』地涌起了炙热火焰般的血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事。为什么肚子里会感到这么热?为什么同时会感到像是涌进了一股风似的?自己在吐些什么东西?把看上去很昂贵的地毯弄脏了别人不会生气吧?
  「你知道吗。这是上个月死去的骑士里艾鲁林克的『舞蹈会用战斧』。最早和你在电话中说的就是这个。没有主人的诅咒道具到处闲逛就失去意义了吧,上层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擅自把它混到我的行李中来。真是的,虽然本来想说这真是多余的关照呢……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那也就没办法了。」
  不明白。想要做甚?为什么?这是什么?刚才那手掌上的温暖到哪儿去了?
  「哎呀,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你的目光似乎在如此说着呢。我本以为你会非常明白呢。那么我就先告诉你第一个理由吧。」
  摇晃的视线中,少女看到了穿着礼服的女人夹在手指间的卡片,那是……那是?
  P.B.一边用手摇晃着卡片,一边兴味盎然地说道。
  「这是你掉落的东西呢。来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呢……哎呀哎呀?这个数字是你的电话号码吗?难道你在学应召女郎吗?翻到反面一看,啊啊原来如此,小心地写着『必须去做的事情』的提示。如果交出箱型的恐祸的话,就放过那把刀以及名叫夜知的少年的提案。另外,从骑士团呼叫来救援,把负伤人员运回去--这张记事卡片就算掉了貌似也没有忘记嘛?哈哈哈哈。」
  像是丢弃污秽的东西一般丢掉了卡片。痉挛的身体倒在了地板上,少女平行地看着卡片。那些罗列着的数字确实是自己写下的笔迹。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呢?另外。
  (……我写过这种东西吗……?)
  舌头上满是铁锈的味道。回忆起了那场大火。但是现在身边的不是火炎。矛盾。矛盾。号码是在那个地方才第一次写下并递给他的。不应该在这里啊。而且背面什么都没写。另外知道叫来救援的话她一定会生气所以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不是必须要做的事真的把卡片递给他了啊--递给他了啊--明明递给他了啊--不明白--
  「这真可以说是对我的背叛呢。我所期望的,就是将把我弄伤的那个腐臭的箱子和那个少年和那把日本刀用这只手完全摧毁。提案?救援?回国?需要这些多管闲事的碍事玩意儿吗!你遮掩着的事是不是逐渐在进展中了吧,完全不知道你改变了意图。那么在这些会妨碍我的人变得碍眼之前--我不得不和你告别了。」
  妨碍。碍眼。
  不对。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我是因为不想你死才这么做的。
  发不出声音。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颤动着。像是青蛙一样。感觉好恶心。被讨厌了。好困惑。
  P.B.将插在自己脚旁边的斧子再次提起,跨出一步。
  「要说第二个理由的话……是因为会让我的情况变好一点呢。要发挥这把让人感到恶心的斧子的禁忌能力,必须要生食血液。虽然在路边也能找到不少对象,不过还是找近一点的人比较好呢--啊啊,即使这样也好恶心。没办法,这次只能接触下祸具了。反正等工作完成之后肯定要再装个义肢的。」
  她以轻快的口吻说着这些话,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斧头。
  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
  「……么。我……」
  「嗯?你想说什么?」
  是的,想要传达给她。自己有想要传达给她的话。
  「是想说刚才没说完的话吗?我可听着呢。呵呵,如果没说谎的话。」
  不对。到了这种时候,还管什么报告。在那个家中发生的事情什么的--
  只是想传达出心头想说的话。但是发不出声音来。温暖的东西塞住了喉咙。就算想要用表情来代替传达,脸颊却抽也抽不动。嘴边和眼眶边充斥着液体的触觉。
  啊啊,虽然想说,虽然想过要说,虽然想过要说。
  想要谁来抚摸自己的头抚摸自己的头。
  即使是虚假的,是谎言,是消遣,是自己的错觉也好,也希望有人温柔地抚摸自己。
  似乎被赋予了这样的想法。除了错误的东西一无所知的自己,第一次感到,这次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是的,所以说--
  「哎呀,已经不行了吗。那么差不多就送你上路吧。」

  谢谢你告诉了我母亲这种东西--想要传达给她。

  「晚安,阿曼达。」
  劈下斧子的狂人,带着比少女的父母比任何人都要深的感情,温柔的叨念着那个名字。
  少女的人生却无法刻上这样幸福的记号。


  「突然之间,你想做什么……!?」
  木叶的手还差毫厘就要砍到自己身上,菲娅使尽全身力气把她推了回去。已经有些许嵌入到自己身体里的指甲,也一下子拔了出来。
  「你没听到吗?我不是说了么,请你去死吧。」
  眼镜深处闪着光芒的瞳孔,冰冷深邃。如同锐利的刀刃一般。
  菲娅注视着对方左手的动作,不停地跳往木叶的侧方。如果木叶反方向移动则跳往后方。毫不留情挥落下来的木叶的左手切割空气发出死一般的声音。那可决不是开玩笑的。
  「……告诉我理由!」
  「理由?理由呢……哈哈哈。为了不让你有太多顾虑,我就告诉你真心话吧。」
  到了这时,木叶才第一次露出些许笑容。那是扭曲的嘲笑。一只手摁了下眼镜。菲娅不禁有些战战兢兢。木叶的手指尖那闪光的眼镜。它的深处的瞳孔。如同嘎嘎作响似般扭曲着的--发出无可名状的怪异光芒的猫眼一般--
  「你是个陈腐的破箱子所以才要破坏掉……除了不合我心意以外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这家伙--」
  听到浑身颤抖的菲娅发出的哼哼声,木叶身上的鬼气慢慢地--恢复为普通的杀气。
  「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真会装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被别人听到可不好哦。倒并不是说没有能够完全抹消掉过去的那个自己。怎么样,还想说些什么吗?反正你总是要死的。」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不过总之,你是我的敌人。」
  「这点小事还请你自己判断。」
  「呵呵,哈哈哈,从一开始我就看你不顺眼呢。敌人嘛。是敌人吗?是敌人。」
  「……判断完毕了吗?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那不是肯定的吗。一定要打倒敌人。取出了口袋中的魔方。
  解放感。吹拂着头脑深处的解放感。面前有着「敌人」,「为了守护自己」必须战斗,必须「下定决心」,这样一定能够听到美妙的「悲鸣声」。所以
  「杀死她」「杀死她」「杀死她」「悲鸣声」「杀死她」「杀死她」「悲鸣声」「杀死她」「悲鸣声」「杀死她」。
  「拟装立方体,展开。」
  必须要打倒敌人。所以就放手去干吧。有没有搞错?胸中像是有个小刺,扎得心好通。这是为什么?啊啊不管了。在考虑之前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
  「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祸动!」
  拉了下手中的锁,将由立方体变出来的钻头收了回来,一挺腰向对方突进而去。木叶一翻裙子翻滚着跳跃起来。哼,会让你逃走吗。
  「好快……!」
  木叶皱了皱眉头嘟哝了声。是的,的确好快。
  钻头紧追着自己而来。但是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战斗的打算似的,木叶再次扭动身体闪避着。像是之前的攻击性是在说谎似的,村正妖刀只是在一味逃避着。
  菲娅预测着木叶的行动,投掷出了手中的钻头。面对眼前刺来的凶器令敌人改变了动作。在这一瞬间菲娅踏出一步,同时用立方锁抽回了武器,然后螺旋地贯穿下去--
  「呜哇!」
  「哈哈,这动作真令人感到愉快呢。」
  螺旋的前端被木叶用锋利的双手夹了起来。
  「空手入白刃,这可是传统的技艺呢……!不过用白刃挡下钻头这倒还是第一次!」

  「你的传统技艺吗,真是有趣。」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现在在考虑些什么吗?」
  咕噜咕噜钻头向自己的心脏靠近着。不知道是没有明白这点吗,木叶笔直地盯着菲娅的瞳孔这样说道。
  「什么?那不是一定的吗,就是你会用怎样的声音哀嚎呢。对于敌人不需要宽恕。用钻头钻破那对巨乳的话,会让人心情多么愉快呢。哈哈,太高兴了。」
  「……哈。果然是这样吗。你不是明白的嘛--只是杀人,犯罪,啃噬,拷问的处刑用具而已。结果到最后,你还是只会做这种事情。」
  木叶耸了耸肩,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明白状况吗,真是个笨蛋哪,菲娅正准备使劲按下武器的瞬间--木叶的杀气完全消失了。
  菲娅正皱眉的时候,木叶的视线一转。菲娅的身后。
  「啊,春亮。是不是很惊讶呢。」
  胸中的那根刺带来的疼痛一瞬间扩大。
  被看到了?自己的狂暴行为被看到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变成了这样的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
  菲娅回过头去的瞬间,木叶轻轻地推了下,夹在她双手之间的钻头改变了方向,刺入了地面。钻头的余势未减,菲娅连忙将它拉了回来。
  木叶站起身来,轻轻地吹了吹自己的手掌。
  「啊,好痛啊。钻头可是很凶险的东西。」
  「咦……哪里有春亮?」
  「嗯,你说刚才那些吗?那是在胡说。」
  「什--」
  「全部都是胡说罢了。就算再怎么看你不顺眼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理由来杀你吧。总之,为了保持点说服力还摆出了过去那张脸呢。」
  让人感到好恶心的笑容。菲娅愣在那里。
  「你这个--巨乳女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么就让我来问你吧。你到底又有着怎样的打算呢?」
  木叶仍然满脸笑容。可是,她的话却是那么强劲有力。
  「要说我今天在干些什么的话--那就是在注视着你,观察着你。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可是,之前我没能搞明白。白天的你,真的如同纯洁天真的孩子一样。」
  「谁、谁是孩子啊!拼命诅咒死你!」
  「请听我说到最后。所以,才发生了刚才那样的状况。侵入者袭来之后--你毫无留情用全力向她攻击。虽然并不是想要否定你,不过……我觉得刚才你却并没有丝毫杀死我的打算。」
  「怎!怎么可能……」
  「既然你没有这样的打算,在无意识下就变成了这样的形态这又是个问题呢。所以我又无法理解了。到底哪种才是你的本质?是见到了敌人之后,条件反射般地洋溢着杀气的你,还是那个白天悠然自得开心地笑着的你?正是因为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才会把你硬是拉到这儿来,想要亲眼来证实这一点。所以,才会发生刚才的事。」
  「啊--」
  菲娅终于领悟了木叶所说的话,愕然地低着头。
  「和那时在屋顶上发生的事一样吧。春亮还有着一定程度的理性,却仍然变成了那样的状况吧……。对于悲鸣,战斗,力量,过去的自己--仍然有着深深的牵挂。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重复发生这种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袭击春亮。」
  「那……那种事……绝对……不会……」
  「我承认你的确是这么想的。这是事实。不过,到底能不能遵守这样的约束和决心,我要确认一下看看。决心和现实是不等价的。在浴室里说了些什么话,我大致都听到了。如果你决心呆在这里那也没什么问题,谁都不会干涉你。但是,我仍然想说--决心和现实是不等价的。」
  强调的语气突然爆发了下,又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敌人还会再来的。就算今天不来,不知什么时候也一定会来的。那时,你会不会仍然拥有坚定的决心?我的判断是--」
  木叶向着蹲坐在地上的菲娅小声耳语,平静地说出了失去信心般的话语。
  「无法守护这决心。你太危险了。」
  「咦……」
  「如果今后敌人再度来袭的话,你还是不要战斗的好。不,应该说你无法进行战斗。你总是抱着对于过去的自己的幻想,而无法向脱离附着在自己身上诅咒的新生奔去。」
  「说我……不能战斗。」
  菲娅低落地嘀咕着。全身乏力,像是个被丢弃的小孩子似的。
  「无法战斗,也不能逃走……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随你喜欢吧。至少我和春亮都会守护着你,不用担心。」
  木叶冷酷地说完后,放着遭受打击的菲娅不顾,直接走了出去。
  立方体少女没有抬起头来。她一直低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木叶走在无人的树林里,满脸疲倦地抬起头来看着月亮。
  「这次是不是做坏人做过头了啊……」
  谁也看不到这里。木叶敲着老是说着陈词滥调的自己的脑袋。
  「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吧?不管怎样,春亮还是善良的--我一定得去保护那个孩子。但是……又不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毕竟我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木叶轻声自言自语着,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不过紧张感只有那一瞬而已。她忽的吐了口气,装做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样子。
  「……还有个人在熬夜呢。」

  不发出一点响声地把黑色的机械抓在手中。触摸到那冰冷之物的瞬间,一种恐怖的感觉传递到全身。和敌人来犯的时候,和知道不希望被伤害的人伤痛的时候不一样,那是另一种恐惧的感觉。紧紧的握着机械,蜷缩着身体,忍耐着。
  踌躇了一会儿之后,慢慢的按下了那个机械上的某个数字按钮。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
  在11个数字之后,按下了最后一个大号的绿色按钮。用震颤着的手指按了下去。
  「……」
  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奇怪。方法应该没有弄错啊。白天的时候还让他教会了自己怎么弄。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还记得那数字。再来一次--
  「忘和你说了。电话线如果没有连着的话,可是打不出电话的哟。」
  「唔……」
  昏暗的走廊下现出身影的那个少年,平静地注视着菲娅。

  「你起来了吗。」
  「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我想问你同一个问题。那个时候,你也起来了吗。」
  「……嗯。我还在考虑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你们呢。」
  「所以才听到了电话号码么。既然班长能记住,那么对于几天就能学会日语的你来说更是简单了。」
  菲娅把电话的子机插回了充电器上。低着头,沉默不语。春亮看了几眼电话。
  「你们来这片树林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便悄悄跟在后面。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亲眼目睹,亲耳所闻。木叶说不定也觉察到我了呢。因为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在你发呆那阵就回去把电话线拔掉了。」
  「……原来是这样。」
  「你打算去他们那儿吗?」
  由静到动,由沉默向爆发,所有的一切如同猛烈的反弹一般。
  「是的!我、我太……危险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我自己也明白--我归根到底还只是个杀人的道具而已!她叫我不要再战斗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像在屋顶上那时一样突然袭击你!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我完全只是受你们的保护而已……不,错了,比这还要差,我只会不断将你们卷入危险的境地而已!这样的话,我还不如--!!」
  「别胡说八道……!我又是说过对于这样的情况很厌烦困扰吗!?你不想呆在这儿吗!?」
  「当然想住在这里!但是,这样不行!我会伤害到你们的!发起疯来会伤害到你们,就算没有发狂也会伤害到你们!我本来就是个为了让别人受到痛苦和伤害而制造的道具而已!」
  「不要自说自话就觉得没用啊……」
  「别靠近我!」
  菲娅掏出了口袋中的魔方,一瞬间,它就模仿着自己的形态,变为了那把击退了入侵者的大刀。
  「--笨蛋,你可叫我该怎么办啊。」
  听着春亮的话语,菲娅虚无的眼神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刃。
  「啊……就是这样。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头砍下来挂在眼前晃晃倒也不错。或者自己进入钢铁的处女中去。他们的提案应该也包括这种情况吧。」
  「别说了……你有点奇怪啊!」
  「奇怪的应该是你吧。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抛弃我。放我不管才是正确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知何时会发疯发狂的我……难道不可怕吗?」
  「--喂,如果害怕的话就做不到这样的事了吧。」
  「!?」
  春亮毫无气息地靠近自己,握住了菲娅的大刀。当然,是空手。
  「凌迟之刀」是用以切割人类的形态。割下耳鼻甚至乳房,让人类缓慢地接替,在痛苦的哀嚎中享受杀生乐趣的处刑之刀--所以如同其刀刃的存在理由一般,现在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让他的手指断为两截肉片。菲娅的手腕微微上下摆动着。
  「笨、笨蛋,你在做什么……!」
  「看吧,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快放开手笨蛋!」
  「如果想要我放开手的话就向我保证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笨蛋!」
  受到了不怎么能够明白的威胁。菲娅感受到了意义不明的压力。
  看准这个时机,春亮终于松了口气。
  「在浴室里不是也说过了嘛。只要你想呆在这儿就性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在意。仅此而已。我对你一点都没有感到恐惧。不用考虑我这边的麻烦。」
  「但、但是……」
  「对于我的危险,刚才不是很容易就把敌人击退了吗。大概就算你没有帮忙木叶也会把他们赶跑的……对啦,忘了和你说了,可不要老是惹那家伙生气哦。刚才虽然只是远远看过来,也觉得她进入这种状态可是很糟糕的呢。」
  春亮像是背后说别人坏话似的不时地扫视周围。菲娅终于像是被说服了似的不再剑拔弩张。
  「我会拖累大家的……」
  「拖后腿的是我吧。」
  「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不就是为了能学会去做很多事才到这儿来的嘛。打扫洗涤料理这种一般常识,能教你的东西多得数不清呢。半途而废的话我可以生气哦。如果讨厌拖后腿那就更加努力吧。」
  虽然还是无法完全接受,不过好像已经没了那种想要逃走的心情。
  原因还不是因为春亮这个笨蛋吗。如果自己逃跑的代价就是他的手指,那实在是太昂贵了。付不起啊。
  「我明白了……明白了。我不会走啦,所以快把你的手放开吧。」
  「真的吗?」
  「真的啊。」
  春亮放开手,菲娅终于安心地吐了口气,将武器变回了玩具。之间春亮迅速把手藏到背后。
  「伸出来!」
  强行把他的手臂拉了出来,只见指尖留有点点血迹。
  「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和你完全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一点都不痛啊,直到看到血迹都还没感觉到呢,啊真的完全都没感觉到呢。」
  真是拙劣的谎话。他握着刀刃的时候早就已经受伤了吧。就算菲娅惊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的手臂只要有毫微的摇晃就会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吧。
  「这家伙……真的是傻瓜吗……」
  最愚蠢的不是受伤,而是故意掩藏受伤这件事。一点痛苦地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一点呻吟声都没有发出,笑着掩藏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我吗……如果注意到我让他受伤了,心里会留下负担之类的。如果发出悲鸣声,会让我发狂之类的。)
  这种伤痛的程度发出的悲鸣声,会让她失去理性的可能性很低。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他仍竭力隐瞒着。菲娅感到了胸中一股温暖却又带有些伤痛的感觉。所以。
  「这只是我自己的过错而已,你不用在意啦……喂!?」
  菲娅吮吸着春亮的手指,舔舐着伤口。毫无由来地就想要那么做。并不是想要吸血这种疯狂的理由。而只是想怜爱他的伤口。
  柔软的舌头和嘴唇包覆着他的指头。听到了唾液和吮吸的声音。
  「嗯……这个……怎么样?」
  「呜、啊。嗯。谢谢你--之后再贴下创可贴应该就性了。那个」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电话了,哪儿都不会去了。」
  「嗯,好的。这样就好。那快点睡觉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满心焦躁,春亮红着脸回到了客厅里,喀嗒喀嗒地摇晃放着急救箱的橱柜。菲娅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用创可贴包扎好手指。
  自己的舌头上,一边回忆着那手指的温暖,一边品味着那背德的味道。

  之后。

  只有今天。只有今天而已。
  心中仍然充斥着不安。呆在这儿好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吗。
  没有完全令人信服的答案,深入地考虑之后就像要崩溃似的。
  老实说,好恐怖。所以,只有今天。
  想抱着什么东西一起睡。
  全身都想要感受那舌尖上残留的温暖。
  「呜哇……诶?」
  「哟,醒着吗。」
  「……!菲娅!你这家伙,怎么突然钻到人家被窝里来啦!哇!」
  刚想大声嚷嚷的时候嘴巴就被堵住了。
  「吵死了给我安静诅咒你哦笨蛋!不行吗……这是……我这是为了保护你啊。别误会啦,这只是今天的特别对策。对方肯定会认为我们觉得他们今天不会再来袭了,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我、我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所以说啦,如果敌人再来进犯的时候……我躲在被子里不是可以吓他们一大跳吗!」
  「这倒是挺令人震惊的,老实说我被吓了一大跳!」
  「吵、吵死啦!我也很讨厌这样做啊,只是不能拜托那个腐朽的乳牛,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说起来你给我快点睡!哼!」
  之后菲娅一言不发,背对春亮猫成一团。『呼』,一股无奈地叹息吹拂着她的银发,背后轻轻碰触到的胸部上下起伏。
  「真拿你没办法……只有今天能这么做哦。」
  悉悉索索春亮和菲娅背对背睡了下去。
  对方的心跳传达了过来。噗通。噗通。
  自己的心跳应该也一样传达过去了吧。为什么,会感到好安心。

  春亮忽的睁开了睡死了一般的眼睛,哇,为什么菲娅会紧紧的抱着自己熟睡啊。
  (呜,事态恶化了。)
  想要脱开身子也很艰难。正伤透脑筋的时候。
  「不……不要……」
  好奇怪的梦话。低头看去。
  那是留有泪痕的脸。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抱住好不容易找到的母亲。但是又好害怕会再次分开一样--就是那样交着希望和不安的表情。
  (哎呀呀……)
  春亮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那头银发。柔软的触感。
  嗯,菲娅的喉咙轻轻哼了声。手臂使上了更大的力气。
  春亮只能苦笑着--算了,还是放弃从这枷锁中逃脱吧。
  只是个无力的,什么都做不到的,弱小的人类。
  能够成为抱枕的替代品的,给予温暖的弱小的人类。
  到底哪种才是真正的春亮呢。对菲娅来说,这是很明了的吧。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9 16:26 编辑 ]


第五章「即使被诅咒了」/"Here"

  少女抖着蓬乱的头发忽的坐起身来。眼睛半睁,愣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梦的世界中一般。
  突然,那眼睛逮住了神秘的东西。慢慢地眨一眨眼睛,不解地歪着脑袋。几秒种后,向反方向倾斜着脑袋继续观察。盯着看了好久,恍惚地嘀咕道。
  「……帐篷?」
  理解不能,理解不能。
  菲娅睡眼朦胧地盘坐在那儿,弯着上半身凑近脸去。
  然后。
  蹭一下。
  「呜哇……?」
  身边的那人在睡眠中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蹭一下。
  菲娅一边蹭着一边嘟哝道。
  「……好硬啊。」
  蹭一下。
  「别靠近过来--!」
  暂且来说,那天醒来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

  「问你啊,刚才那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问我!」
  虽然夹杂着这样令人难堪的交谈,不过因为是星期天,所以仍然毫无紧迫感地吃完了早饭。
  正在考虑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时间的时候,有访客来了。
  「木叶啊,有什么要说的?」
  「如同昨天说过的那样,召开作战会议哟。之后准备怎样应对呢。我们必须早点做好该做的准备呢--说起来有不少呢。」
  木叶喝了口茶往菲娅那边看了几眼。她蹲坐着看电视,像是完全无视木叶的存在似的,根本没有转移视线。
  「也有那些家伙不再来犯的可能性哦。第二次不是也失败了吗,他们两个都受伤了。」
  「比起认为他们不会再来了,我们难道不应该做好迎接他们进攻的准备比较好吗?可不能就这样乐观地赌上自己的性命。」
  「倒也是。不过,就算你问我们该怎么做我也……」
  春亮朝向木叶端坐,也啜饮着茶。
  「结果,说到底最好的解决策略还是『让他们不要再来犯』吗。他们的后援,蒐集战线骑士团?如果能和他们这帮人搭上话--」
  「我觉得很困难吧。光是从那个穿着礼服的女人来看,完全没法进行谈判啊。而且,对于那个组织我们一点情报都没有。如何才能取得联络呢。有可能知道的大概只有崩夏先生了吧。」
  「你说我老爸吗。我试着打电话给他不过还是老样子,完全连不上呢。」
  「他不会有事吧?」
  「那家伙就算被杀的话大概也死不了吧。总之找我老爸是没什么希望了,和对方背后的组织交涉也没什么希望,那么之后……为了让他们不再来犯只能由我们先手进攻了吧。如果能够击垮他们的情报处的话说不定能够获得组织的情报。不过一样,我们仍然不知道他们所在地点。」
  「……的确是这样呢。如果不能找到他们的所在地点就什么都办不成。不过光是这块就有很多问题。开展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会打草惊蛇,为了保持行动的隐蔽性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办了吧。那段时间,这个家中是毫无防备的,让春亮和那孩子两个人留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菲娅的肩膀颤抖了下。春亮想,大概是对于『这孩子』这个单词的反应吧。木叶则继续对于『危险』这个词中所包含的两层含义侃侃而谈。
  「除了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究竟要如何击败他们也是个问题呢。这个行动也是很危险的,说到底还是不得不依靠木叶啊,虽然很不想这么做……现在看来只能靠你最后的实力了。」
  「呼……最后的结论就是这样吗……总之,我也知道我担负着许多方面的工作。不过问题是明天开始就要上学了,这该怎么办?」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感到很困扰呢。又不能把这家伙一个人留在家里走开,带过去当然也是不行的。如果能稍微请会儿假就好了呢。」
  「这可不知道要持续一周还是一个月了。总不能一直请假在家吧。哎,又在同一件事情上陷入困境了。」
  「的确啊……」
  春亮抬起头来扫了眼远子。突然想起了住在别屋中的另一个人。
  「如果黑绘回来的话那就不一样了。那家伙能帮上忙吗?」
  「啊,昨天试着和店里打过电话了,说他出去了。大概又没事到处乱跑了吧。」
  「和我老爸一样,那家伙也真是放浪成性啊……真是的,关键时刻总是起不了作用。」
  那时,一直沉默着的菲娅突然说了句「今天的电视节目很无聊。」便站起身来,想要回到自己房间里。
  「--请等一下。」
  木叶非常低沉的声音使菲娅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大概也没关系吧。可是,一直这样糊里糊涂下去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不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至少请你也动动脑子,考虑一下吧。」
  「……我考虑过了。」
  「你说谎。你只是停止了思考想要逃走而已。只是对于该怎么做怎么办感到胆怯而已。无法考虑出结果来,甚至连考虑一下的意图都没有--这正是你还身为孩子的证明。简直没救了。」
  「啊,木叶?虽然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不过至少稍微冷静一下啊。」
  「春亮也请你闭嘴。」
  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先老老实实闭上嘴吧。
  令人坐立不安的无言沉默中,菲娅像是要说什么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
  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咽下了空气,向逃回自己房间踏出了脚步。那一瞬间。
  木叶睁大眼睛,紧紧抓住眼前的桌子。
  然后保持坐姿,只用上半身的力量就将那桌子向菲娅扔去。
  「呜哇!」
  春亮刚想把茶杯放在桌上,慌忙重新拿了起来。木叶发火啦。没错肯定是发火啦。这下要大乱斗了,为了避免有人受伤,春亮刚要挺身而起制止他们的时候--!
  桌子的边缘擦过菲娅的身体飞驰过去,落在遥远的后庭里,扬起一阵尘灰。
  「你、你要干吗!你这家伙,又想要和我干一架吗--」
  像是没听到菲娅的怒号似的,木叶迅速站起身来移动到春亮跟前。
  几下划破长空的声音。然后是同样几声撞击的声音。
  从站在春亮身前的木叶双腿之间,落下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碎裂的弹丸。
  「果然想靠这铅弹来击败你是办不到的……如果用这样的玩具就能决出胜负那还真是扫兴了。」
  发出话语声的地点是埋在庭院泥土中的桌子上。
  像是奇术师般优雅地站在桌子的一只脚上,身着潇洒的黑色礼服的女人--
  「好久不见了,你们这帮粪土。有没有做好粪土四溅的准备?」
  她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个礼。就此,春亮他们的作战会议变得全无意义。


  「来了吗……白天便胆敢如此张扬!」
  「哇,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啊,还以为你又想和我打架呢!」
  「嗯,其实我觉得砸中你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说什么!」
  「你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呜哇!」
  木叶又用身体挡下了几发弹丸。
  「没关系哦。人类若是鼓足劲道的话肌肉也会变得强硬吧?对我们来说,差不多可以达到几近本体的强度了。」
  木叶慢慢地走下了套廊的台阶。春亮和木叶则在套廊上凝望着庭院。
  「哼。虽然我倒是带在身上了,不过既然没用的话……」
  叼着香烟的P.B.嘀咕了几句,抛掉了手中的枪。然后,将手伸到那套崭新的礼服中宽大敞开着的胸口--双乳之间,取出了另外一把枪,看也不看就扔在脚下。她的手上已不再有那副巨大的臂甲。满是伤痕的肌肤暴露在外。背上扛着那套奇妙的绷带。和在屋顶上出现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不只是衣着外观上有了变化。她的气势正是最大的不同点。
  冷静到极点。
  最初和她对战的时候,她总是不住地侮辱嘲笑,完全陷入了一种焦躁的状态。看到了自己的手臂被切断的时候,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是现在的她,一边如同亡灵一般晃动着身姿,一边以贵族的姿态和口吻冷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点让人很不爽。
  (这家伙,为什么,可以冷静到这种地步?)
  本能反应般的漠然的恐惧感让春亮有些躁动。
  人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会抱以恐惧。是的,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是纯粹的不理解。一边大笑着一边准备破坏的那个贵妇人让人不由感到害怕。面无表情的亡灵也让人感到害怕。可是,在这两者之上所存在的压倒性的一点更让人感到害怕--也即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让人更加恐惧--不理解和恐怖的无限循环。
  春亮像是看着个妖怪似的盯着前方。
  「不可思议的感觉……我经常感情激昂,摇晃着身子出口成章,所以与我所佩戴的手甲一起,被别人成为『摇晃的人偶』。现在看到这个垃圾箱子的一瞬间,虽然就快要变成这样--可是不知为何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灵。这还是第一次呢。心中的感觉就好像是等到腻烦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果然,她的话语声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强劲有力。只是叽叽咕咕,令人毛骨悚然般寂静的话语。
  她微微舒缓了下紧绷的脸庞,向靠在套廊尽头的菲娅那边看去。
  「那么……我要引用这句话了,『难道你不相信神的存在吗?』。虽然也曾想过要放弃,不过可惜的是,就算这个垃圾箱子解体的日子要推迟我的行动也不会中止。」
  「你、你在想什么啊……你刚失去了一条手臂--」
  菲娅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秀眉微蹙,低下了头。春亮注意到,木叶锐利的视线正紧盯着她。
  「哎呀,有什么顾虑吗。不过现在还主张什么不抵抗主义那真是滑稽之极了……正如侯爵大人写下的那样,『请去杀了他,总而言之,只要杀了就好。』我现在正准备杀了她而已。」
  依然,春亮本能地感到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不过他也并非怕得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你能行吗?你现在已经变成独臂,那件奇异的铠甲也没有了。为了你自己着想,我看还是快点放弃这个任务回去比较好。」
  「如果你一定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了呢。要问我为什么没有穿那件臂甲--穿着它我就等不到这一刻了呢。请把,不能直接接触到的话是没有效果的。」
  P.B.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背上的绷带。
  她从里面掏出把双刃斧。令人感到不详的厚厚的斧刃,却有着锋利尖锐的前端。在她握着的地方附近,有个如同遥控器一般的长方形的装置。春亮不明白拿着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姑且,那斧头在与其礼服装的搭配程度的不协调性上决不会输给那件臂甲。
  「这次的武器是那把斧头吗。」
  「正是这样。我们都叫它『舞蹈会用战斧』。虽然一开始并没有用它的念头。呵呵,不过没了手臂之后只能使出这招了……」
  「!?」
  满脸堆笑不停解释着的P.B.,毫无征兆地脸朝一边呕吐了起来。
  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呢。春亮他们满是困惑。
  「咳……啊--,让你们看到丑陋的样子了。虽然我早已有了觉悟,不过对于祸具的厌恶感果然还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呢。」
  「那是被诅咒的道具!为什么--」
  「骑士团的骑士中也有不少使用这类玩意儿的呢。为了破坏那些最为卑劣的道具,有时候不得不借助一下这些附着诅咒的免罪符机关的力量。」
  「免罪符……?」
  「……不小心说漏嘴了。总之,我即使歪曲了自己的信念也不得不使用这道具了。只要能够消灭和破坏那个低劣的箱子。」
  「就算讨厌到吐也没关系吗……!」
  面对春亮的呻吟,P.B.坦然地耸了耸肩膀。
  「如果不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是最好的了。真的,光是拿着这玩意儿就让我反胃。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碰过了……呵呵,那还是父亲从古董商那儿弄来的鞭子。」
  「被诅咒的鞭子吗……」
  她对我点了点头。
  「我就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提示吧。我的父亲经营着一个农场。那是条可以将别人凌辱到惊人的境地,然后才爽快杀死的附着诅咒的鞭子。在严厉的父亲脚下永远遭受着煎熬的我和母亲……稍微考虑一下在这样的状况下会发生些什么,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如此地痛恨火炬了吧。这也是我性格孤僻的缘由。」
  「……」
  「似乎说的有点多。尼古丁也补充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吐掉了嘴里那根短短的香烟,P.B.跨出了一步。
  「木叶,抱歉。」
  「嗯,果然,在这种状况下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当然的,怎能呆在一边看呢。可是,我是个没有什么特殊力量的一般人,没有什么资格来借用你的力量,只能任性地拜托你啦。真的很不好意思--跪在地上向你磕头也行。」
  「没问题嘛。春亮就是这么个人,我很明白。」
  木叶的口气中带有些力不从心的疲劳感,往春亮身边靠去。
  「菲娅,你--」
  「你就请呆在后面吧。什么都不要做,明白吗?」
  木叶言辞明确地吩咐她。菲娅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反驳她,可是最后只是低下了头。
  「明白了……笨蛋……」
  像是就快哭出声来的小孩子般细微的声音。那话语声传到耳中之时,木叶的衣服就散落下来。然后春亮的手中便握着一把日本刀。
  「首先是你们上场吗。很好,决战开始吧。」
  「……如果这是决战那就好了。希望另外一个人不要来打搅我们。」
  P.B.侧着脑袋,考虑到底是不是要把实情告诉他们。
  「木乃伊制造者……?这么说起来你们倒是已经见过面了。不过不用担心,那孩子已经不可能再来妨碍我们了。」
  「如果你这句话是可信的就好。」
  「她已经死了。作为对我背叛的诛杀--作为这把斧头的饵!」
  她猛然跨出一步,作为战斗开始的宣告。以连使用片手时也无法想象的力量和速度,沉重的斧刃忽地砍将下来。木叶拼命地挡下了这次攻击。
  「饵?--难道已经被你杀了吗!?」
  「是啊。她对我是个妨碍。另外,为了发挥这把附着诅咒的斧子的异能,必须要用一个人的血来激发,正好配合在一起呢。时间真凑巧。」
  「她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可是我的使命是破坏祸具,那个孩子的使命是帮助我。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矛盾。」
  春亮感到一阵悚然刺骨之感。不行啊。眼睛看一下就会明白,这家伙真的相信在这一点上没有矛盾。
  「差不多可以活动起来了吧,舞蹈会用战斧……以你的名字作为起始。赐予活力,赐予鲜血。让我疯狂地舞蹈起来,敲响那口丧钟!」
  战斧像是要砍裂地球一般垂直落下。在架开了这次攻击后春亮似乎看到了一个不能错失的空隙。
  「能够到吗……哇!?」
  正觉得黑色的鞘刃即将捕获P.B.的瞬间,木叶惊慌失措地停止了攻击,收回了刀刃,提防着巨斧从春亮侧面的来袭。
  「你脑子不正常吗!就算我们互相砍中两败俱伤也不要紧吗?」
  「这样才是正常的。完全没有关系吧。这把祸具之斧的攻击是无法停止的。就算我会受伤,这把斧头也会为了打倒敌人而继续舞蹈。是的,就算我死了也会。直到能够打倒敌人。」
  「……!?别胡说八道……真是疯狂之举!」
  春亮和木叶有着同样的感想。诅咒战斧不断向他袭来。纵向山崩地裂般的一击。横向灵动如飞鸟般的一击。斜过来果断的一击。从前方而来贯穿的一击!
  「哈、哈……」
  「春亮,不要紧吧!?」
  木叶原本操控着的身体的敏捷性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其肉体对于这样的行动还是感到有些困难。肌肉上逐渐加重负担,疲劳积累起来。可是不能发出软弱的声音。
  「啊,我还行。木叶,我有个提案。使用『交叉法』吧……那把就算死也不会停止的斧头只能消灭掉了。」
  「……我明白了。她的动作很难预判,所以可能要花不少时间。在此期间防御和周旋的意识会有所下降,总之,请你小心!」
  「OK。你要相信我的反射神经。」
  刀略微有些变重。虽然会朝着战斧的轨道作出动作,可是那只是自己感觉到在行动而已。自己已经无法作出微小的调整,格挡和闪躲的力量也在逐渐下降。春亮只是靠意识鼓足劲道,咬紧牙关承受着战斧的重量。没关系。可是--
  (呀呀呀……给我坚持住!)
  在学校受伤的那块手臂已经感觉到伤痛。令他不安的原因不只是这点。
  P.B.眼神冷澈,不停地进行着疯狂的进攻。她耳语般轻声说道。
  「真是够粘人的。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为什么要守护那东西呢?」
  「理由这种东西--当然要多少有多少!」
  向自己搭话是一种策略吗。虽然以为她会马上接着进攻,可是却忽然停了下来。既然她说过那战斧会自动持续攻击,这是理所当然的佯攻。虽然已经习惯了战斗的木叶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危机--
  (坏了……)
  对于剑术白痴的春亮来说没有什么应对办法。面对着那变换方向直砍过来的斧刃,全身冰凉的瞬间--
  春亮在恐怖和混乱中还以为自己握着的刀掉了。可是并非这样。那重量消失的瞬间,刀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从鞘中飞了出去。
  「--剑杀交叉!」


  就在那时--星期天太平安稳的街上,有个少女正独自向她的目的地走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她心里想,没有什么理由的话到时候也不好说啊。
  「嗯。那家伙昨天翘了课。所谓感冒请假的电话很晚才来,所以肯定是翘课了。这可不能允许。作为班长有着多加注意的必要……另外,这是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一个假日,作为知情者,当然要去看看情况--就这么办。」
  上野锥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嗯嗯』地点着头。
  忽然,从身旁商店的玻璃上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就连自己很少看到穿着便服的模样。除了体育课上穿的运动服以外,几乎没有换过什么别的衣服。把腿全露在外面真是有点让人不好意思,多少有点危险的味道--
  「这是星期天嘛。而且,是第一次在休息日见面。我觉得偶尔这样装扮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其他的理由?我是笨蛋,我真像个笨蛋……」
  锥霞理直自己的头发。拉平裙子的皱褶。有些神经质地调整着领子的角度。
  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肯定会发出诸如「这孩子一定是去约会吧」的感叹,并投来暧昧的微笑。锥霞继续向前迈出步伐。
  向着春亮家中。


  刃与刃的交错之间,双方都被弹开很长一段距离。
  春亮愕然地看着P.B.的手中,那儿并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啦,木叶!?」
  「呜……我办不到啊。」
  「为、为什么?」
  「抱歉。那是斧头自动作出的反应。无论那个操纵者本身动了没有,它都会起到辅助的作用。刚才就是那样的情况。剑杀交叉是根据对方身体和肌肉的动作来分析和预判攻击者的状况--」
  「而且瞄准的还是这种程度的弱点……」
  「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有对你的失败进行指责的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P.B.如同已经对杀戮等得不耐烦似的浑身痉挛地握着斧子,缓慢地靠近着。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不会为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赌上自己的性命吧。」
  是在延续着刚才的话题吗。春亮调整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那么就来修正一下那句话吧。对我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东西。」
  「哈哈,是这样吗。是因为对人偶的爱情,还是对机械的占有欲呢。」
  「--是罪恶感。」
  手中的刀剧烈地晃动了下。
  「是对于冷眼旁观任由我破坏这件事抱有罪恶感吗。真是奇怪了。那人偶虽然可以说话也能动,但只是道具而已。」
  「不要说蠢话。这些家伙不是道具--并不是对这一点抱有罪恶感。当然这方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忽的吐了口气。
  「--对于他们附加诅咒的是不是我们人类?」
  使劲力气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完全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自说自话地附着上诅咒。很可能如果处在相反的立场的话,我们会对人类痛恨得不得了吧。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想要大声嘶吼。但是,正因为如此--至少对于他们这些抱有着厌恶感却仍然来到了这里,拜托人类的家伙要给予我全力的帮助。」
  过去,确实……但是现在……喜欢。。真的。
  悉悉索索细小的,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的声音从刀上传来。
  「嗯,所以说这些家伙们感到,没有被人类抛弃真好,能变成人类真好,真的只要有一点点这样的感觉--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只要有一点点被宽恕的感觉!当然我明白,这是错觉!全体人类的罪孽并不能这么简单就被原谅,可是至少--让那些明白罪孽的人们,去完成那些不得不做的救赎!我也知道可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啊,但是我就是想这么做,真对不起!」
  怒吼着说完了自己心中的所想所思。
  P.B.的回答是全无怒气,也完全没有嘲弄意味的笑声--
  「……让人恶心。」
  纯粹的厌恶。像是亲眼见到了粪土垃圾一般她又一次吐了出来。
  「吖。真是抱歉,少年。现在对于我来说,你和那些祸具已经处于同等地位了。啊啊,真是恶心。那种恶心的程度,简直就像胃里有着大便一样……!」
  像是无法再抑制巨斧对于鲜血的渴求一般,P.B.再次向春亮接近。
  春亮考虑着其他办法。她的攻击中存在着空隙。可是如果向那儿攻击的话,就算P.B.受伤自动攻击的巨斧也不会让自己好受。
  实在不行就两败俱伤吧。再这样坚持下去体力就要耗尽了。此外,被春亮无意识忘却的另外一个负面因素也正在逐渐凸显。手臂那伤处正如同要脱臼一般开始猛烈颤动。
  肺部苦闷地渴求氧气。心脏暴乱地跳动着。肌肉已经超负荷地悲鸣着。脑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显现出了黑暗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恶化着。恶化。恶化。恶恶恶化。
  (混账。该怎么办……!)
  寻找着解决僵局的办法。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耳边听到了钢铁交错的声音。咯咯咯,不断延续着--这简直就像是。
  如同宣告着舞蹈的结束般不详的钟声。

  菲娅正看着。他的气息慌乱,汗水四溅,赌上性命刀刃交错的光景。
  但是自己在干什么?发着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连一点思考都没有。
  呼吸平稳。有些许汗。当然,更没有赌上性命。
  「这么做,好吗……?」
  菲娅问着自己。当然不好。他正在为谁而战呢,那回答不言而喻。
  可是,她只是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回响着的是那令人不快的女人的话语声。
  (我觉得你已经不能再战斗了。你太危险了。)
  每当回忆起自己是如此容易地忘记了自己的本性,每当回忆起自己面对侵入者露出的杀意,每当回忆起自己变得想要去杀死春亮的时候--心如刀绞般疼痛。
  (那种事,绝对,不想再,讨厌……可是)
  自己是危险的。危险的存在。虽然能够理解,可是无法接受。
  是的,怎么能够接受。毫无关联的他们正在殊死战斗。而其原因的自己却在这儿发愣。太无情了。否定自己这种安稳状况的自尊还是有的。作为意志存在的矜持还是有的。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明明能够理解那种危险性。
  「要说危险的话……那个乳牛所处的状况要比我危险的多。她竟然能够为我做到那种地步……」
  如同自嘲般的自言自语。
  正在那时,无意识的独白突然进入了思考回路。
  那个乳牛也处在危险境地。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必须在这儿低头发愣呢?
  回忆起了自己刚来这儿时的情形。回忆起了那种单纯的不满的感受。然后一件一件回忆起了后来发生的事--回忆起了那天洗澡时的情形。
  「呼……」
  觉察到了。终于觉察到了。眼下和那个时候一样。这是多么简单的东西。
  于是同时,几秒前他所喊出的话语再次在鼓膜上回响--
  (我也知道可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啊,但是我就是想这么做,真对不起!)
  「哈、哈哈……终于明白了。我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去听那个肉女所说的话。这一点都不像我自己。既然想要出手那就出手,仅此而已。」
  如果他们所说的是正确的呢?不过现在已然很容易决定--那个乳牛正处于这样危险的状况,自己只能采取如此的应对手段了。答案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菲娅的喉咙中飘散出笑声,把手伸到了口袋里。
  感觉到了那个坚硬的立方体。一切都依靠它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关键的地方--我可是很任性的哦!」


  --突然袭来。
  「二十号机关 斩式大刀态『凌迟之刀』祸动!」
  春亮的眼前闪现着那股白银的细流。
  一眨眼的瞬间事态就逆转过来。眼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被一个白色的小小身躯替代了。
  「菲娅,你……!」
  「唔?啊啊,并没有把她杀掉。只不过是刀刃砍中了后背而已。大概断了几根骨头吧--仅此而已。应该还不影响行动哦。」
  菲娅淡然地回答着。正如她所言,被弹飞开来的P.B.弓曲着上半身蹲在地上,不过并没有看到出血。
  「不是和你约好了吗!你为什么要过来!?」
  「我可没有和你约定过。那只不过是你在自说自话。所以我也要任性地自说自话。如果我的样子变得有些奇怪的话--」
  然后她。
  一边莞尔笑着,一边说道。
  「变得危险的话,立刻将我破坏掉。」
  一瞬间。两个人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办到,村正木叶。当然,我并没有变得怪异的打算。」
  「哈!?」
  「你--你在说些什么!?」
  「哼……我只说一次。村正木叶,我打心底里觉得可以信任你。你那恶劣的性格,以及内心彻底的冷静,真像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夜知春亮,我也打心底里相信你哦。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却总是能够为我的幸福考虑。」
  转过身来的少女的脸上充满了如同领悟了什么似的明朗表情。
  「也就是说,在我发疯发狂的时候,请将我破坏掉,这正是我所渴望的幸福。所以说,一直以来为我的幸福不断着想的春亮应该能够为我达成这渴望吧。到那时候,不管那个乳牛如何踌躇都请你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能不能办到?」
  「怎么可能!」
  两个人立刻鼓噪起来。菲娅迎头往刀鞘上靠去,呜哇地叫出生来,按着脑袋。
  「……很痛吧!你在想什么啊!」
  「虽然知道你的确是个大笨蛋,但也没想到会笨到这种地步……」
  「真是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性格真是恶劣,我就觉得你肯定会这么说。」
  菲娅静静地眯着眼睛,视线锁定在手中的刀上。
  「我知道自己有点笨。可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做法,我都无法接受。想要出手的话我就会出手。我对自己负责--因为我并不是一个被人操纵的道具,而是控制着眼下自己的身体,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自己的身体。」
  春亮紧紧地盯着那把刀。刀也微微地纵向动了一下。
  「确实是非常任性呢。那么也能让我任性地说几句吗。我真想无视你说的话。」
  「你说啥!那么,果然战斗什么的……!」
  「但是这点,我相信你。我相信为了不陷入疯狂肯定会付出努力。」
  菲娅想要反驳,嘴巴张到一半却又闭上了。向蹲在古旧围壁旁的P.B.扫了一眼--然后背对春亮他们。
  「哼。这点没有让你相信的必要。对于控制住自己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啦。那么……你会怎么应付呢。似乎我们没什么考虑的闲暇了。」
  P.B.蹲着的砖墙那儿『啪啦啪啦』地掉落下许多碎片。也即是说她就快恢复活动了。斧头就在她的脚下,但她却为了寻找斧柄在身体周围四处乱摸探寻着。崩落的墙壁碎屑挡住了视线,不过很快她便找到了并握在手中。
  「那么我就来创造点考虑的时间吧。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刚说完,菲娅便抱着春亮的腰就势高高跃起,着地之时--已经在别屋的二楼,木叶房间的窗口。
  「等……你给我等下!」
  「安静点乳牛,你想让她知道嘛。呵呵,我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提前把这玻璃敲碎的。正好就能安静地进去了。」
  「那绝对是在吹牛。」
  木叶进入了屋子,两人在窗下弓起了身子躲藏起来。这时已经能听到外面P.B.的脚步声。她正义缓慢的步调行进着--一边警惕着奇袭一边寻找着敌人的踪迹。
  「果然是这样。虽然能够自动发起攻击,不过若是看不到敌人的话就无法发挥那股力量。」
  「好的。总之,我们现在这儿考虑下应对方案吧。该怎么来对付那把即使主人死了也会继续攻击的斧头。如果能破坏的话那是最好了,不过实在是办不到。其他的方法呢。」
  「刚才看到的情形貌似让我注意到了些什么。如果放开斧子的话其动作就会停止。而且她似乎也说过,一开始在还没有接触到斧头的时候是不会发起攻击的。」
  「那么难道说刚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真是浪费了……算了,现在再说也没用了。我们尽量想办法让这种状况再出现一次吧。我去做诱饵,你乘势……」
  「刚才那完全是靠出其不意的攻击才把她击退的。我不觉得她会连续两次不加提防。而且,这个作战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在舔我吧?难道你完全没有注意到吗?」
  『啪』,轻轻地敲了下他的手臂。春亮慌忙遮上嘴巴,将那吐出到一半的惊叫声吞下肚去。
  「春亮!?难道,你手臂上的伤口开裂了吗?」
  「呼--我尽力想要遮掩却仍藏不住啊。一开始到还没什么不要紧的,可是在刚才交叉法被弹飞开来的时候,稍微感到有点痛就使不出劲道了……不过没关系,挥舞下刀还是能够做到的。」
  「可是这样并不能让你迎接承受敌人的攻击。那种贯注全身劲力的攻击,那负伤的手臂能挡下来吗?不可能。恐怕她也注意到了。应该调整策略分配任务,我来做诱饵。那家伙上来肯定会盯着你吧。如果在我杀掉她之前,或者说同时让你被她杀了,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春亮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也不想反驳她。
  春亮低头直直注视着那把日本刀。菲娅也低着头。终于。
  「……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这样不就变得全无意义了嘛太危险了!」
  听着木叶的反驳春亮仍然一动不动。他正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自己到底必须做些什么。
  然后,其结论。
  卑怯的结论。
  咬紧牙关体会着这种无力感,扭曲着那表情冷酷的脸--春亮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啊啊。那个孩子……会一个人处理好的。」


  门关着。按了下门铃,却没人应答。正想着他们是不是出了门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庭院中有人在活动。
  「大概在院子里做些什么呢……」
  门没有上锁。只是考虑了一瞬间,最后还是选择了进去。
  「打搅了……夜知,在吗?」
  稍许有些心跳。这还是第一次在休息日见面。在他家。样子有没有些奇怪?发型不要紧吧?刚才考虑的理由还记着吗?一开始打的招呼是?『哟』,用这样态度威严的招呼吗,或者是『不好意思突然造访啊』,这样似乎有些差劲……
  锥霞一边考虑着各种情况,一边从庭院中向着母屋前进。那时。
  「你是少年的朋友吗?时机正好呢,真是太好了。」
  「……诶?」
  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向锥霞的胸口。


  「二十六号机关,贯式闭锁态『钢铁的处女』——祸动。」
  菲娅吐了口气,事前准备已经完毕。轻轻地抚摸着变成钢铁处女的拟装立方体。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声息,计算着飞跃而出的时机--
  「听到我说话了吗,箱型的恐祸,那个少年和日本刀。你们还是快点现身比较好。」
  「……被你这么一说就跳出去那真成笨蛋了。你自己在心急吧。」
  菲娅嘟哝着。
  「就算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过,这个女孩子会受到怎样待遇那就不清楚咯。」
  「什么--!?」
  轻轻地往窗外窥视。映入眼帘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P.B.单手拿着斧头,叼着根香烟,一脸呆楞的表情。在她的脚下仰躺在地上,被用力踩住腹部的是--
  「锥霞……!?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
  「哈哈,舞蹈会用战斧似乎已经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动了呢。我数十下。如果数到零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现身的话--这块儿可能会变得色彩鲜艳呢。好啦。十、九……」
  菲娅把手放在自己胸前,调整着呼吸。冷静下来。陷入了预想之外的尴尬境地。冷静下来。
  「没关系,反正总是要现身的……没有问题。总会有办法的。不能让锥霞受伤,不能让她受伤。照计划去做就没有问题。冷静下来--」
  倒计时到了四。然后是三。
  「快停下!我现在就出来,放开那个女孩子!她和我们这件事没有关系!」
  菲娅在叫喊的同时便从窗口跃出,和钢铁处女同时着地,以愤恨的眼神仇视着那个差劲的卑劣女人。
  P.B.看上去毫无生气,微微侧着脑袋。
  「少年他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怎么了?」
  「很遗憾。他们已经逃走了。让负伤的人类和暴怒的你对战太危险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之后还得费工夫去找他们。算了,也行,作为主菜的你已经近在眼前了。」
  「主菜之后便没有其他料理了。」
  菲娅操纵着立方锁,使钢铁处女处于掌控。
  「如果让我来的话……只要使用这玩意儿,就能毫无困难地将你处理掉。就算无法停止攻击,把你包覆在这个少女的子宫里可以让你毫无抵抗地成为肉块。在永远的伤痛中惨叫吧。」
  「不管那是多么恶臭的钢铁子宫,我都会把她的肚子刨裂开来。这把舞蹈会用战斧就像个跳舞的婴儿呢。」
  「别废话--那个女孩子对你来说没有用。快把她放开。」
  「哟,我忘了呢。不过就算这样……也真是不可思议。」
  P.B.脚上使足劲道往下踩去,胸口被狠命践踏的锥霞咽下了泪水。
  「快、快给我停下!既然我都现身了,你还不放开她?」
  「不可思议之处正在于此呢。既然少年他们逃走了,为什么你却没有逃跑呢。你们刚才大概是在策划什么偷袭行动吧,为什么只是这样一个孩子作为人质而已,便急急忙忙现身了呢。」
  「只是作为人质而已……!」
  「你那愤恨也很不可思议呢。你不是人类吧?非人类的道具,却为了人类的安危挺身而出……就如此渴求向人类套近乎吗?难道忘了自己只是一个沾满鲜血的腐臭道具吗?」
  「--既然我想这么做便做了,仅此而已。」
  面对这简短的回答,P.B.似乎有些不满的哼了下。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呢。我知道夜知的目的。你也想要解开附着在身上的诅咒吧。所以才会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装作人类的模样,向人类献媚,这么做就想让自己的罪孽得到宽恕吗!」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同时,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如同毫无生机的亡灵,满面怒火的亡灵,好似那怒火逐渐紧紧地附着在她身上--
  「不会得到宽恕,不会得到宽恕!像你这样的道具!对我,父亲对母亲所犯下的罪行!家族所受到的无边痛苦凌辱!怎么可能忘记!我绝对不会宽恕!我向妄图解开诅咒的--诅咒诅咒诅咒!」

  「随你诅咒好了。」

  菲娅静静地回答。
  「什么--」
  「我并没有打算忘记自己的罪行。被诅咒这件事以及犯下的滔天罪孽,以及由于这些罪而得到的惩罚。被诅咒的我也无法清楚了解自身。但是我希望。」
  永远也不要再听到悲鸣声。
  不再将浸满鲜血的刀刃投向自己最喜欢的人。
  「在这点上我决不让步。要说为什么的话--就算一点都不能解除诅咒,我也不想再犯下任何的罪行。是啊,总是回忆着过去可能是错误的。我们必须面向未来,我相信我的感觉。」
  突然抬起头来,继续说道。
  「我想要呆的地方,就是这儿。就是第一次得到他人认同的地方,就是这儿!我决定呆在这儿,并不是以箱型的恐祸的身份,而是以菲娅的身份作出的决定!」
  想要呆在这儿。这并不是以那个立方体的意志作出的决定,而是获得了菲娅身份的这个少女从诞生以来首次做出的决定。从心底里发出的渴望。如同婴儿的啼哭声一般纯粹的--欲望。
  绝对没有人会阻止一个婴儿哭泣。
  「我就要呆在这儿。即使被别人辱骂,侮蔑,怒斥,否定--诅咒!所以你的那份诅咒我就心领了!想要诅咒的话就尽情诅咒我吧!」
  那激动的话语让P.B.的脸庞有些扭曲。喉咙口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逐渐高昂。在到达顶点的那一瞬间--她大声高呼起来。那儿的她已经不再是拥有贵族风度的女人。也并非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感情的亡灵。而仅仅是一个丑陋歪曲的恶鬼!
  「粪粪粪粪粪粪粪粪粪粪!你们这些家伙没有学着人类伶牙俐齿的资格,无法受到宽恕,去死吧!去死!去死!啊啊真让人火大,所以快去死吧!」
  P.B.无比焦躁地跨出脚步,但是又想了什么似的回头对着锥霞的腹部将巨斧之刃猛力劈下,菲娅慌忙向着那儿纵跃。
  锥霞的腹部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身体大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便再也不动。
  只听到菲娅的惨叫声。


  绝对想不到,绝对不可能发生。血。血。学。冲动。战栗。欲望。恶寒。悸动。疯狂。
  (不要发疯。锥霞,锥霞!不要发疯!忍耐一下无法饶恕杀掉这个女人冷静下来杀掉她无法忍耐如果能救的话一定要拯救她杀掉她总之不要发狂!)
  精神被腐蚀了。刹那的不快感和重压使得菲娅不由得想吐。使不上力气,P.B.正携着斧子疾奔而来。站在这儿不动会被她做掉的。
  脚步蹒跚地向后退却。直袭而来的斧刃向钢铁处女那浑圆的头部滑落。想要拉开些距离--可是脚下已经不听使唤,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难看死了!给我站起来战斗!」
  (就算难看也好。不继续战斗也好。)
  紧紧地闭上眼睛忍耐着。鼻腔里已经充满了血臭味。同样忍耐着。
  (我的任务是不要变得疯狂--)
  因为他信任着自己。
  他信任自己直到最后都不会变得疯狂。这个危险的计划确实只要有些许差错就会让自己丧生斧下,可是菲娅还是毫不犹豫地提议出来。
  是的,自己渴望着不再成为那个立方体道具。
  想要变为一个单纯的人类。
  坚信着这一切。

  菲娅从停止了活动的钢铁处女的腋下,看到P.B.想要穿行过来。
  那是个机会。
  菲娅如同酩酊大醉的扭曲视线中,用手指按动缠绕在右臂上的立方锁,打开了钢铁处女的盖子。然后--
  春亮从一直紧闭着的钢铁处女中跳了出来。
  「什么!?」
  P.B.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没有用钢铁处女迎战呢,她的瞳孔中终于露出了理解的神色。但是已经迟了。
  极近的距离。完全空虚的防卫。她的全身精力都已经投入到进攻动作上去。
  将所有的要素综合在一起,也即是「回避不能」这四个字。
  刹那,春亮持着日本刀与怒火一同奔向P.B.--

  --按照在房间里制定的计划,决定了所有步骤。要破坏那把斧子。为此必然要分配好攻击和防御的任务。在目前的状况下任务的分配不言而喻--能够攻击敌人但却无力进行防御的人只能担任攻击任务。问题是敌人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必然会以他为目标发起狙击。那么应对方法只有一个。
  只能在敌人想要攻击却无法攻击到的位置发起奇袭。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个位置该当位于何处--
  菲娅浑身浸没在一种达成感和解放感中。现在已经不用再忍耐了。如此想着的瞬间,便从那种拼尽全力的不自然的状态回复了自然的状态--直到刚才一直努力缩回着的钢铁处女内部的荆棘一齐刺出。
  (真是的,在想些什么啊……确实躲在那儿不会被敌人锁定目标,而且可以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奇袭,是个最好的潜藏地点。可是我只要稍不留神他就会惨死在里面啊……!)
  毫无疑问,将拷问处刑用具保持在半收发的状态这种事,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可是自己做到了。因为他信任自己,所以做到了。
  菲娅打心底里感到安心,自己终于克制住了,没有害春亮死去。
  自己能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之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
  菲娅看着自己头顶上继续砍下的巨斧,一动不动地思考着。


  「你……你这混蛋!」
  春亮将全身的劲力贯注在刀上劈向P.B.,那把刀自身也以最大的限度回应着他。那萦绕全身的怒火,使得对于将她放倒在血泊中没有任何的犹豫。
  黑色的刀鞘,瞄准着那以破天碎地的气势,直奔菲娅头部的P.B.的拳头直击而去。她的手骨完全破裂。
  口中发出苦闷的哀叫声的同时,斧柄也从手中飞离。
  终于做到了。你个畜生。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暴力和凌辱的快感在全身横冲直撞。也只有这一刻有过如此的感觉。只要回想一下这个女人做过的事。
  那一刹那,世界仿佛在以慢动作放映。
  飞向空中的巨斧看上去如同在一张张胶片映现,女人的悲鸣声不停地中断往复。
  身着黑色礼服的女人的手臂无力地下垂。嘴角上流下唾沫。仿佛是在展示着终焉的场面。
  「--啊 啊 啊 啊--」
  那一刻,充满了昏暗感情的双瞳突然变得如同野兽般凶猛。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她那张开着的血盆大口咬住了从空中掉落下来的斧头。
  飞溅出好几颗碎裂的牙齿。然而她却只是扭了扭头,半弯着腰,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力量,极其异常的姿势向下挥动着咬在嘴里的斧头--

  只有一个人能对抗她那疯狂的攻击。木叶没有对着任何人,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对不起。)
  那斧头似乎一瞬间之后就会深陷在菲娅--或是春亮的身体中。自己必须要去做些什么。自己必须要去做些什么来阻止她。
  (用真正的剑杀交叉)
  剑杀交叉的精髓并不是要去破坏武器,而是除了武器以外什么都不加以破坏。也就是说,这是为了避讳鲜血,最大限度手下留情的技艺。
  如果不再留余分寸,解放真正的自己,可以用力量而非技巧来破坏武器。但是这力量所掀起的余波会伤到对手--或者杀死对手,都毫不为奇。
  (杀死对方,看到自己所掀起的血浪,可能又会被附着上诅咒。可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消灭掉!)
  因此她忘却了在这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中一直避讳着的杀人的念头。
  那意识在一瞬之间,就与已然被抛弃掉的过去的自己,所谓的夜叉交汇在一起--
  绝对不会有错,本来她的诞生就是为了这一个目的。白色的刀刃从鞘壳中滑出。
  (显杀交叉!!)
  超神速的拔刀技。敌人叼在嘴里的舞蹈会用战斧上寒光闪烁。
  结局当然只有一个,幸运有一个,不幸有一个。
  斧头如同豆腐一般折断零碎,向空中飞去。
  弹开的刀刃可能会割开她的喉管,不过幸运的是只擦掉了她耳朵上的一层皮。
  可是,飞到空中的那些斧刃的碎片,却像是受到什么引导似的被吸向P.B.的一只眼睛--
  惨叫声。
  木叶静静地承受着那悲鸣声和鲜血。虽然对她来说只是间接的感受。但这毕竟是自己的罪孽。
  在胸中拼命抹杀着那个喜欢怀念以往的自己,那个欢喜地生活着的自己。

  「结束了吗……木叶,没事吧?」
  「哦,嗯嗯。没事。至少我没事。」
  「菲娅呢?」
  「我也不要紧……更重要的是!」
  「班长,振作一点!马上去叫救护车--」
  听到那叫喊声,忍受着眼睛上的伤痛的煎熬,趴在地上的P.B.突然颤动了下。震动的原因是,她笑了笑。真是笨蛋呢。胸腹部如同青蛙一般被剖割开来,那少女必然已经死了。注意力全投入在这种地方,当然就会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了,真是蠢到无药可救呢。现在自己倒下的地方,刚好就是一开始扔下手枪的地方,凑齐了这样细微偶然之处的神真是蠢到无药可救呢。
  感觉到肚子低下有个硬硬的东西。以那骨折的手臂,插入一根手指这种动作还是能办到的。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离自己最近的是那个少年。手枪虽然无法破坏祸具,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至少要尽情地凌辱那个少年好出一口气!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身下抽出那把手枪握在手中,手指挂上扳机,站起身来。枪口左右摇晃着,不过距离近到怎么都不可能射歪。只要按动着扳机--那惊愕的脸庞,躺在那少女尸体上的少年,以及回过头来的破箱子。毫无意义。
  「哇啊啊啊啊!给 我 去 死 吧!」
  箱型的恐祸想要凑过身来已然来不及。那把刀想要操控少年的身体逃走,或是举起刀身弹开子弹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子弹会飞入少年的脑袋。飞溅出来的脑浆和鲜血。祸具们那可爱的悲鸣声。活该!活该!活该!活该!这就是你们向人类献媚的下场--
  P.B.强行停止了自己的妄想,睁开眼来。
  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女。
  正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枪声并没有响起。什么东西卷住了右手。那是黑色皮制的带子。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P.B.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背脊上寒流涌动。曾经对木乃伊制造者说过。自己最讨厌细长的祸具。而且,尤其是皮革制、黑色的,长长伸展着的,那是--
  曾经父亲用来疯狂地凌辱自己的那条恐怖的鞭子。只有这东西她怎么都看不见。


  理应死去了的那个少女突然站起身来,用右手甩出了那条黑色的皮带。以和木乃伊制造者极其相似的动作,如同蛇一般缠绕住了P.B.的手。
  「班、班长……!?」
  「之后再说!那家伙还拿着枪!」
  不过,P.B.的样子很明显有些奇怪。不管是从这束缚中逃脱出来,或者强行开枪的意图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盯着卷在自己手上的那条带子,浑身震颤不止。没有闲暇去考虑这异常状况的理由。
  锥霞尖叫着。
  「--菲娅同学!」
  应对着锥霞的叫喊,一道银色的身影疾驰而过。
  痛斥着P.B.的行为,满脸怒火的少女--
  「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弗兰克王国的车轮刑』——祸动!」
  巨大的车轮碾过P.B.被黑带束缚着的手臂,如同过去数不胜数的牺牲者那样,她的手向着绝无可能的方向扭曲。
  「唔啊啊啊啊啊啊!」
  从她手中掉落下来的手枪,被锥霞所操控的黑带卷起来扔得远远的。
  然后黑带的前端对准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P.B.本人。睁大双眼的她无法将视线从眼前晃动着的黑带上移开,不停地摇着头。
  「不要……不要……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木乃伊制造者--是的,木乃伊制造者,木乃伊制造者!快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不安地自言自语。突然眼神摇曳起来。
  「啊啊啊!不行,我被杀掉了!我被杀掉了,我!没有,同伙,没有,武器也没有,啊啊啊,谁……啊啊,这,鞭子,啊啊啊啊!?」
  她慢慢闭上眼睛,将晃动着的皮带从自己的视线中驱赶出去。像是个小孩似的缩成一团,面对着无法逃走的恐惧感。身体开始摇晃,慢慢地摇晃,是的,就像个不知道该怎么停止摇晃的人偶一般--
  「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不过这的确是该感到悲伤的时刻,是个好现象。」
  锥霞让黑带卷起P.B.的脑袋。不停地响起皮革摩擦的声音。
  望着她松弛下来的身体。只是让她昏了过去而已。锥霞嘟哝着。
  「呼……真是的,我怎么啦--像个傻瓜似的。」
  春亮重新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锥霞。她那口气,紧皱双眉的脸,如同往常一样。可是。
  刚才那四溅的血花如何能够在这一瞬之间就消失殆尽了呢。可是让他能够确定之前并非错觉的是,锥霞所穿着的衣服上裂开了个大口子,并且由于之后的动作完全滑落下来。
  外套之下的并非雪白的肌肤--而是黑色皮制的衣裳。似乎是裸露程度很高的衣服呢。并且各处附着好多金属的钉子。胸部现出明显的的曲线,而双腿之间不知为何还有条拉链。
  「……别老是盯着我看……好羞人。」
  「呜,啊,对不起。不过,那个--刚才,确实流了好多血啊--」
  「是、是这样!确实我也看到了啊!那家伙用斧子猛砍你的肚子!」
  夹杂在春亮和菲娅混乱的问询中,是木叶冷静的话语。
  「那是因为--这件衣服,莫不是被诅咒的道具?」
  锥霞瞟了一眼春亮手里的刀,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是的。这是名为『吉梅斯特蓝蒂的爱』的祸具。疯狂的虐待狂对于他们的女奴隶非常不满,『为什么那些女人这么容易就死了呢。要让她们就算被抠出眼珠也能活下去,就算被剖开肚子也能活下去,让我享受更多的快乐!』,这样对于奴隶们的凌虐诅咒。它就是如此产生的。这件衣服由于诅咒只获得一项异能--也即是,穿着这件衣服的人绝对不会由于外伤而死亡。这是可以完全自动治愈的祸具。」
  「怎么会这样……竟然会有如此奇异功能的祸具。」
  「越是异常的东西它上面附着的诅咒越是强劲。总而言之,我并不是喜欢这件衣服才穿来的。最初的时候是别人让我穿上的--这件衣服一旦穿上,想要脱下来的时候就会死亡。终其一生,只要穿上便不能脱下来。」
  「一生?」
  「一生啊。真是很辛苦的呢。」
  春亮回忆起来了。总是穿着厚重衣服的锥霞。即使在体育课上也只穿衬衫的锥霞。在雨中决不会放开伞--对于被淋湿衣服非常在意的锥霞。没有接受木叶洗澡的邀请。总是担心着自己有没有不小心被人偷窥到。
  「另外它叫做『黑河可怜』,正式名称还要长一点,不过不去管他啦。原本是一个连续杀人鬼最爱的护身用具。我倒是不大想知道它已经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了啦。」
  锥霞的眼神如同在抨击着那个杀人鬼,轻轻地牵扯着黑带的前端。
  「上野同学。请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应木叶直爽询问的是一声叹息。然后,如同在考虑着什么似的一段空白时间。
  「首先要说清楚。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今天也是偶尔来到这里。我很抱歉隐瞒了许多事情,不过本来我就没有打算泄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打算和你们牵扯上关系--总之,对于这个女人从骑士团来到这里我倒不是一无所知。」
  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锥霞继续说道。
  「从她来到这个国家开始,我的同伴就一直监视着这个女人。当初并没有特别做下什么安排,不过那天在街上偶然遇到菲娅……我便知道事情起了些变化。」
  「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我的正体了吗?」
  「是的。应该说从你来到学校开始便知道了,那时候只是演技罢了。看到菲娅同学让魔方变形之后,打电话给春亮说『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作为一个一无所知的高中女生的应有表现吧,如果硬是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反而有些不自然了--不过之后追着夜知到海边那儿纯粹是因为自己对这件事有些在意了。」
  是的,那个时候,她说「以后再行说明的」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应该会这么容易理解这件事,心中多少有些疑问。可是如果是因为一开始便知道了一切缘由的话,那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然后我也尝试着进行了一些活动。首先,我将夜知从木乃伊制造者那儿获得的卡片偷了出来。然后对卡片进行了一些篡改,在同伴的协力帮助下找机会放到了他们的躲避之处--因此很好地利用了木乃伊制造者这独断行动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些不和。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结果有些过分呢。」
  「那张卡片消失原来是被班长偷走了吗?」
  「啊啊……另外,我还做了一件事。」
  锥霞望着春亮的瞳孔中视线摇曳不定。似乎很抱歉的样子。
  「想要把你掳走,很不好意思。就在昨天晚上。」
  「……哈!?什么!?」
  「要说昨天的话……难道被我砍伤手臂的就是你!?」
  「是的,菲娅同学。要说为什么这么做的话……那个,夜知,为了将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我只能这么做。我很清楚骑士团的人想要把你这个妨碍的人类杀掉。可是就算让你躲起来你也不会照做吧。所以--我姑且打算强行把你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菲娅同学和木叶同学击退了骑士团的人之后就送还回来。我又不想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就模仿了那个木乃伊制造者的形象。遮起脸来,我们的道具又差不多,真的挺合适的。」
  黑带卷回到右手上,锥霞重新往春亮他们那边转过身去。
  「你是说……为了我?」
  「因为不想让你卷入到这种危险中去吧。不过--确实有些多管闲事。逃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那个时候,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像是有着觉悟的眼神。我也看到了菲娅同学和木叶同学的眼神。夜知有着觉悟,而你们则努力地保护着夜知,我的行为只是践踏了你们的心情的无谓之举。所以我便放弃了……对于那天的事情,我要诚恳地向你们道歉。」
  「呜,我不太明白,对于砍伤了你手臂我要不要道歉?」
  菲娅歪着脑袋,眉头紧皱。锥霞的表情缓和下来。
  「没关系。这点程度的伤一会儿就愈合了。」
  「我现在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到底上野同学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既然并不是敌人,那就不用多说啦。」
  「要说目的的话。嗯。要说我个人的目的,以及一直以来的行动准则的话。」
  这次她真的笑了。就像在教室中她那样灿烂地笑着。
  「作为班长帮助同学是理所当然的吧?就是这样。」
  「--诶?」「什么哟?」「那个……?」
  三个人有着不同的疑问。锥霞只能苦笑着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将割裂的部分适当地打了个结绕在身上,将那暴露的衣服遮掩起来--不过并没有完全掩藏好,像是狂野风格的朋克一般,倒是挺适合的。
  「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只有这些了。我也喜欢我们之间这样的同学关系。因此--不管怎样我都想帮上点忙。我原来打算不露脸,只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事态逐渐改善而已。」
  「不用遮掩得那么辛苦,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不就好了……」
  「如果能这么做我会很开心啊。可是夜知,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同伙,以及我原来的组织。虽然我也并非很想加入这个组织,可是毕竟碍于情面。靠着伙伴的协力帮助,没有这点的话我的行动也会受到妨碍,是种有借有还的关系。我们的组织和骑士团处于互不干涉的状态,不过也没什么好脸色看……如果知道发生了这种事的话他们更要火大了吧。」
  「组织!难道说--」
  菲娅脸色一变,紧紧地握着变回原装的魔方。锥霞一边抱起了昏倒过去的P.B.的身体一边说道。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应该是个和蒐集战线骑士团方针立场完全不同的组织。那立场该怎么说呢。真是的,姑且以人类的身份在这儿生活着的我还说这种话就像个笨蛋似的……」
  「那立场是指……?」
  「我们的组织名为『研究机关』。关于祸具以及被诅咒的诸物,『所有的知识』--仅以这些研究为目的的组织。现在再要遮掩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眼下来到这个学校,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就读,其意义……就是为了探寻这方面的知识。我的任务是对夜知和木叶进行观察。对于逐渐解除着诅咒的刀具,是如何混杂在人类之间生活进行报告。不过我每天的报告也仅仅是说,你正欢乐地,比人类更像人类地生活着而已。」
  木叶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才好,只能无言以对。
  「菲娅同学。既然你呆在这儿,所以观察对象当然也要加上你了咯。不仅仅是骑士团而已,你是所有组织关心的对象。不管怎么处理这个女人,今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人,或者是其他的组织来访。」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留在这里。虽然我知道可能会带来不少麻烦。」
  菲娅低着头细声细气地回答。春亮猛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别再说些带来麻烦什么的。如果想留下就留下,别管会发生什么。」
  「真是的。第一,除了这里之外你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吧。而且又是个小孩子。」
  「呜咕……你们两个都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啦。我只是……想在这儿解开诅咒而已。」
  「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虽然我不知道这会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不过总之,我觉得你刚才的想法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哇哦。班长竟然还会夸奖人……哇!干嘛……!」
  「蠢货。我当然会夸奖别人。夜知也是……菲娅同学如果能够接受的话,就不要再产生动摇。不管会发生怎样的问题和麻烦。」
  「要说麻烦的话到目前为止也不少啦。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了。」
  锥霞笑着往地上伸过手去。捡起了那已经破损的舞蹈会用战斧的残骸。
  「班长,怎么了?」
  「倒也不是为了让我欺骗你们的罪行得到宽恕,不过先告诉你们一些情况吧。这儿有着名为免罪符机关的东西。」
  「啊啊……记得这家伙好像说过。确实--」
  「它常被成为能够减轻诅咒的装置。」
  春亮手中的刀纹丝不动。菲娅晃动着银发抬起头来。
  「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是非常贵重的东西,骑士团对于那些附着深刻诅咒的祸具会以此进行配套……而对于那些已然人化的祸具更可以组成复杂的系统。免罪符机关有利可图,经常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呢。具体情况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
  锥霞取出了残片中那块长方形酷似遥控器的东西。就是附着在斧柄上的那部分。用力一握破坏掉外壳,将里面取出的东西丢向菲娅。菲娅接到的是块大概三厘米厚,如同薄薄卡片状的物体。纯黑色的外表带来钢铁的质感。上面似乎浅浅地刻着些几何文字,凝神看一会儿才能发现。
  「感觉这免罪符机关和菲娅似乎有些什么关系。暂且就交给你保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明白。」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啊。」
  背着P.B.的锥霞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枪等杂物,迈出步子。
  「--我准备回去啦。果然不习惯的事还是不要多做啊。」
  「班长,等等,还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夜知,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绕了我吧。我确实是组织的一员……不过那并非我所渴望的身份。被迫穿着这样的东西,从事着我不想做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我的身份。紧紧把我当作一个有些多嘴,一点都不可爱的班长,能让你有着快乐的学校生活就好。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明天能把所有这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我也会适当地向上级报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日子过得好好的。我没有其他更多的心愿了。」
  停下脚步的她背着身子传来的话语声,听上去总有些寂寥。
  春亮能够理解她的心情的真实性。所以他给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忘记好了……在学校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不过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这个组织却还要参与其中?这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锥霞扭头转过身来。从眼镜的缝隙间看去的瞳孔,非常肃穆,非常哀伤--
  「暗曲拍明—研究室长国。我的哥哥所创建的--愚蠢而又无聊的盆景国度。」
  然后她继续一边挥着手,一边继续迈开步伐。
  「夜知,明天可别翘课哟。三明治对决的胜利我已经预定好了哟。」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5 00:04 编辑 ]


 尾声

  安详平静的夜晚到来了。晚饭那顿中华料理的味道,如果稍作让步,以最大限度的慈悲宽大之心来评价的话,其实倒也没那么难吃。眼下的问题在于。
  「能允许你毫无限度地大吃大喝可仅限于今天了哦。」
  菲娅抱怨饭后给她作为点心的脆饼竟然只有三片。真是贪得无厌的馋猫。
  「呜哇--。差别对待,欺负人,学级崩坏,种族隔离啊。」
  「你从哪儿听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啊。真拿你没办法,我只能减少供应量了。你自己去买一个可以无穷无尽制造脆饼的口袋吧。」
  「……哪儿有卖?」
  「未来。」
  春亮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冷酷地回答。菲娅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睡下。
  「刚吃完就睡当心变奶牛哦!」
  「这种话去和那个女人说吧,不对,既然已经变成乳牛了再提醒她也没用了。啊哈哈。」
  「当心被她听到杀了你哦……」
  听着春亮走向厨房的脚步声,菲娅突然觉察到了身体下面的异物感。衣服的口袋里放了什么呢。取出一口,原来是锥霞交给她的那张黑色卡片。翻个身,抬起头来凝神看着高举在手中的那块四边形。
  「是叫……免罪符机关吗。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用呢。」
  秀眉微蹙,菲娅『啪嗒帕塔』地扇动着那块铁片为脸颊送风。愣愣地盯着那块黑色物体--不知为什么胸中涌起一股痒痒的感觉。无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我,为什么--」
  眯起眼睛,追寻着胸中的那阵感触。那是,遥远而又淡薄的,似乎在控诉着什么,如同梦一般朦胧--没有形体--逝去的丧失感--怀念--怀念?
  是的--自己明白这一切。
  睁开眼睛,菲娅就势坐起身来。自己明白。曾经见过这东西。在哪儿?为什么想不起来呢。但只有脑髓中深深映入了这感觉,自己确实是知道的。
  「详细的情况回忆不起来……是的,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东西呢。该怎么办啊……」
  菲娅转头向走廊里看去。从厨房里传来春亮洗涤的水声。
  自己一个人似乎没有办法解决。那么,要不要借助他的力量呢……
  「没、没办法了。是的,我自己没办法解决……啊,混蛋。」
  菲娅红着脸站起身来,向厨房那边走去。背靠着厨房的门,在看不见春亮的角度说道。
  「喂……喂春亮,我能去洗澡了吗?」
  「去吧。洗完之后当心别着凉,快点盖披上毯子。」
  「多、多嘴。我知道的!」
  「怎么啦突然就生气了……?」
  「那、那个,我有个小小的请求。等我洗完澡之后……你来,我的房间。」
  紧紧拧上水龙头的声音。
  「有什么事?我已经洗完盘子了,现在就能过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行绝对不行!起码要先去洗个澡,笨蛋!!就这样,知道了嘛!一定要来哟!」
  菲娅的脸庞更是变得通红,『呱嗒呱嗒』地迅速逃走了。

  「刚才在说些什么呢……?喂,菲娅,我来了哟。」
  春亮敲了敲拉门,里面有了回应。
  「呜……嗯、」
  「进来了哟。那个,你拜托我的是……」
  「哇-等下!等下等下!」
  「搞、搞什么啦。」
  「那个……咳咳。在进房间之前先和你讲清楚,就是说--你不要误会啊。」
  「误会?」
  「就是说啦--只有你!只有你我才给与特别的允许!因为我,真的……很害羞的啦……」
  「咦?」
  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你……一开始已经……就已经见过了嘛……所以。」
  房间中传来的叽叽咕咕的私语声让春亮的心脏突然开始狂乱地跳动起来。见过?我见过的东西。一开始见过的东西--要说一开始的话,应该是说在厨房里发现菲娅的时候?那时候这家伙的样子是--诶诶?难道说,那么,刚才她说起码要先去洗个澡的意思是--诶诶?
  「有件,想让你……帮我做的事。」
  「等、稍微等下,你在想什么啊!?」
  「要我自己说出口,有点难。看一下就知道想叫你做什么啦……」
  「看一下便……能、能让我看吗。」
  「只有你才行,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情决不会拜托其他人来做……来啊,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就进来吧。」
  「……要我做些什么?」
  「并不是强求你--因为这是我的『拜托』啊。真是的,我坦白问你吧,那个,春亮--」
  菲娅踌躇地叹了口气,然后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讨厌触摸我的身体吗?」
  心脏的悸动已经到了极限。脑袋已经快要涨开来了。
  「我进来了……」
  春亮发现自己的思考已经停止,用震颤着的手拉开了门。
  在屋子的中间,见到了以毫无防备的身姿展现在眼前的菲娅。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了他们的秘密行动。

  稍微过了一会儿。
  有个人正浑身颤抖,趴在门上窥听着屋子里的状况。
  「那么,就从这儿进来了咯。」
  「呜,呜哇!?别把手指伸进来,笨蛋!」
  「啊--真是的。那么,快点。」
  「嗯,好了……啊,正好合适……」
  「挺紧的嘛。哇。」
  「啊、啊、啊、啊!嗯、嗯嗯嗯、呼啊啊啊!?进去了!啊啊啊、哈、呜哇……全部进去了吗?」
  「没呢,只是前端一小部分而已。继续。」
  「啊--嗯,啊,好、好紧!」
  「已经进去一半了。还有一点点,再继续坚持一下。」
  「啊呜,啊呜呜呜呜呜,啊啊,不行了,已经撑满了!」
  「很痛吗?那就停止吧。」
  「呜……不、不要。继续,我、没关系。」
  「别太勉强啊。」
  「我都说了,没关系的嘛……快点,直到最后……就算使劲用力也没关系,拧动着钻进去……」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就一口气进去吧。忍耐一下--!」
  「啊,咦,啊哈!进、进去了……全都进去了!啊啊……嗯……」
  「啊啊,进去了。终于完成了。菲娅,多亏你的努力啊。」
  「嗯嗯……春亮--」
  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在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着的木叶,啪地猛力拉开了门。
  「呼,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下贱的事情!不允许,决不允许!」
  「……诶?」
  春亮端坐在黑色的立方体面前,茫然若失地抬起头来。他正伸着手翻开了立方体的一面,其中复杂的内部结构暴露在外。
  木叶满脸通红,盯着这场景看了数秒。
  眼镜轻轻地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然后和他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诶?」


  木叶被预想之外的场景惊呆到一动不动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看到了房间中央那毫无防备的立方体的瞬间,春亮一下子跪倒在垫子上。
  「怎、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这么颓丧的样子。」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没力气罢了。刚才我确实变得有些奇怪……怎么啦,突然变成这样少见的样子。」
  春亮弯下腰,啪嗒帕塔地敲击着不知从哪儿发出声响来的立方体。
  「哇,别随便乱摸我啊……不,算啦。总之,我真的很讨厌别人触摸我……不过既然你已经见过一次我这样的姿态了,所以就拜托你吧。」
  「不以这个姿态就不行吗?」
  「就是这样。和那边那块免罪符机关有关的事。」
  不用找,那块黑色卡片状的金属块就落在身旁。春亮捡了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的,不过总之回忆起了些什么……似乎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吗,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菲娅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道。
  「知、知道吗,我很害羞,我很害羞啦!所以等会儿稍微注意一点!」
  「你先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啦。」
  「嗯。首先……把我翻过来。把现在底下那面弄到一边。」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不过暂且先照她的话去办吧。握住菲娅上边的两只角,将那个沉重立方体转动了四分之一圈。
  「你给我稍微小心一点!」
  「是-是-」
  刚才底下那面来到了一侧。弯着腰仔细凝望,似乎看不出和其他面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黑色的表面上只有些细小的缝隙。
  「呜,呜咕……感觉有人从裙子下面偷窥自己,真难受……」
  「你没有被人偷窥过的经验吧。」
  「我、我知道啊。烦死啦!哼。快点继续--接下来从你那儿看去的右上方那条边,那儿应该有条裂缝。按下那块地方。给我使劲按。」
  「好。」
  「继续按着那儿,将左侧中间那块抽出来。那儿会有一块镂空的地方--对,就是那儿。」
  『砰』的一声,箱体的一部分弹了出来。和以前见过的一样,里面仍然充斥着那种螺丝和齿轮等复杂地绞合在一起的构造。
  「接下来把那个圆形转扭顺时针转动三圈……哇笨蛋,给我慢点转!真是的……嗯,哈。这样右下那部分就会滑出来,啊!」
  春亮照着菲娅的指示操作着立方体的机关。到处混杂着意义不明的叹息声,真是难搞定。
  「接下来把下面那个套子往上提,里面有个很长的部件,那东西横向滑动--」
  「好好。」
  「绝对不能这么做。」
  「呜哇!?会有刀刃飞出来吗!?」
  惊慌失措地把手缩了回去。寿命会缩短的啊。
  「一定要听我说完再做。横向移动是很危险的,那个只能纵向移动。」
  「别用这种道不清说不白的解释方法!我的手指陷入这种危险境地说不定会变成六根的啦!」
  「……哼。都是你不好。这么粗鲁地玩弄着人家的身体……」
  「不都是你叫我做我才照办的嘛……」
  总之,随着春亮继续操作立方体的一面被打开,接着内部的复杂构造暴露在外。这样的细致工作非常耗费体力,中途春亮的手指酸痛无比,只能休憩一下。这时,菲娅突然开口说道。
  「呐--你觉得怎么样?」
  「你指什么?」
  「……就是你所看到的东西。它已经被无数鲜血玷污了。看不见的污秽--和诅咒附着在上面。令人感觉很恶心吧?」
  春亮挽起了手臂。用平淡的口气说着,像是在回忆起些了什么。
  「还记得泰造吗。就是学校里那个吵闹的家伙。他非常喜欢模型玩具哦。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他在教室后面做了十几个呢--」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对于模型玩具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男生基本上都会觉得模型和机械很有型吧--嗯,结构越是复杂越是觉得厉害,眼睛里会闪亮光芒呢。导弹也是,战车也是……就算是一个奇怪的铁箱子也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菲娅沉默不语。沉默的原因倒也不是心情差。
  「那么,接下来?」
  「嗯,对了。那么就是最后一个步骤了。最后一步是……啊啊。」
  菲娅突然又变得支吾起来。最后剩下的部分是上测和左右锁着的铁板。春亮遵从着她的指示,像是电影院的椅子一样翻了开来--
  「啊、啊啊……被看到了……这地方谁都没有看到过……」
  「这是--」
  那个整齐地排列着细小的微缝。纵向四列,横向八列。几乎都是空白的。凑近脸去仔细观察一下的话,里面似乎有两三排已经塞进了什么东西。
  「啊!?你的呼的气碰到我了,好痒……啊,笨蛋!春亮!」
  「诶?啊,啊,不好意思。这,难道是?」
  「是的。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其意义,不过总觉得有些关系。我觉得那张碟片应该曾经在里面呆过吧。所以说,那个……帮我塞进来。」
  「没关系吗?好像没什么一按就能弹出来的按钮,如果塞进去以后取不出来了该怎么办?」
  「没关系。大概。我总觉得不塞进去不行……明白了吗?所以我一个人办不到这件事。这里是我身体的最深处,而且凭我自己的意志是无法打开的……在这样的姿态下只能靠别人的帮助来插入。来啊,快点塞进来!不管哪儿都行!只是让人一直盯着看真的好害羞……」
  「不好意思,那种羞耻心我可怎么都理解不了。不管了,那就塞进去吧……塞进去之后可能诅咒会减轻的吧。」
  「我不知道。不过我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应该没关系的。」
  既然都说到这种程度也没其他选择了。春亮将那块卡片往菲娅内部的细缝靠去,然后选择一块适当的地方插入--


  「……就是这么回事……」
  之后菲娅突然大叫着「确认好了吗!快点帮我恢复原样后滚出去!忘了刚才的事」。两个人便逃到客厅中喝茶。
  木叶不敢凑上他的视线。春亮正身端坐着。将刚才的情况说明完毕之后,由于气氛使然不得不使用敬语继续交谈下去。
  「那个,木叶……难道说,你生气了吗……」
  「如果看上去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可能呢。」
  「没有没有!?那个,那家伙只是个箱子,可疑的事我可是一件都没有做过。不过刚才木叶果然是那种『啊,原来误会』了的表情呢。」
  「虽然有一瞬间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仔细考虑一下的话怎么会没问题呢。比如说我恢复了那把刀的模样。当然那把刀就等同于我的身体。所以你碰触的话我就会有被触摸的感觉。那种感觉虽然并没有和身体的各部分都相互对应--不过如果触摸到了原来姿态下的最重要部分,就相当于碰到了人类姿态的最重要部分。你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冰冷的目光向春亮射来,他只感到全身涌动着一股寒流。看了一眼木叶,她那种我倒是无所谓哦似的态度,啜饮着茶的样子反而让人感到恐怖。
  「触摸到了吗?」
  「感觉……似乎……触摸到了……」
  「摆弄过了吗?」
  「大概……摆弄过了……」
  她视线摇曳着嘟哝了句。
  「……下流。」
  「对、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只是在帮那个箱子装备部件而已。」
  木叶将茶杯『哃』地放在桌子上。春亮畏首畏尾地沉默不语。
  那时,突然菲娅从她的房间飞奔过来。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只听到如此奇怪的尖叫声。接下来是猛力拉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变回了人类姿态的菲娅神色有些异常,跳进了客厅。
  「不好啦!不好啦!」
  「怎、怎么了?你看,果然硬是把那个奇怪的东西塞进去出事了吧……」
  「就是那个!果然是因为它的原因!」
  菲娅眼睛瞪得圆圆,像是连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似的大叫--
  「我无法变为『钢铁的处女』的形态啦!」
  「哈?那个……是你?还是由那个魔方变出的武器?」
  「都是!总之只有那个形态无法变形啦!」
  「那就是说……诅咒的程度变轻了吗?」
  春亮回头问木叶。她对春亮的怒气似乎有些收敛。
  「我没有那种感觉。大概只是无法变形了吧。」
  「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因为植入了免罪符机关这点是不会错的。我刚觉醒的时候就有些奇怪的感觉。我拥有三十二种形态。不过,其中有两到三种不知为什么无法使用。本来还以为是因为长眠的时间太久远了呢……」
  「我插入那张卡片之前,似乎就已经嵌着一些了呢。」
  「是的,果然是因为那张碟片的缘故。虽然锥霞告诉过我们会减轻诅咒,不过却完全不明白其道理--大概是嵌入了那东西之后就限制了一些我作为拷问处刑用具的机能吧。所以,钢铁的处女才无法使用……呜呼。哈哈哈……」
  她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开心地笑着。
  「那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
  「当然了,当然了!太好了!一个还不算什么,要嵌入更多、更多的碟片……最后让我所有的机能都无法使用!让我无法再伤害别人,就算想伤害都没有能力!可以让我对过去那个疯狂的自己不再感到卑怯,幸福地生活下去!」
  「是啊,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就可以保持一个人类的状态,慢慢专心于解除诅咒。」
  「是的!」
  「--那么,剩下的那些碟片该去哪儿找?」
  「啊。」
  菲娅呆滞了好几秒钟,然后就势坐倒在坐垫上。
  「概括一下我们关于免罪符机关的了解吧。就是插入你身体里的东西,或者说本来就插在你身体里的东西。插入那碟片,可以让你的一项能力无法使用。」
  「……我们是从那把巨斧中得到的。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不过既然那些家伙利用着,那么对于其他的诅咒道具而言--正如锥霞所说,能够抑制诅咒的效果确实是事实。」
  「就是那么回事。由此推断其他的碟片应该也在骑士团那样的组织所持有的道具中吧。或者说只有那些被深深诅咒的道具。」
  「哼,原来如此。」
  春亮点了点头。
  「总结完之后就继续下一个话题吧。」
  「给我等一下,不要随便打断我的话!现在是我在发言!」
  菲娅啪叽啪叽地敲着桌子,春亮挠挠头。
  「因为……似乎我们对于情况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对于骑士团的状况一无所知。他们在哪儿也一无所知。是不是会再度来犯也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地方太多了。现在多考虑也没什么用吧。最后还是只能按照当初的设想那样。」
  「……嗯,当初的设想吗。」
  「是啊是啊。首先你先对这儿的生活常识熟悉起来。在对这个家里的一切详尽了解之后再到外面去。有一段时间会相当艰难呢,你得有觉悟哦。」
  菲娅缄口沉思了一会儿,手指叩击着桌面。然后像是闹别扭似的说道。
  「……我怎么没茶喝呢。另外喝茶当然要脆饼来配吧。」
  虽然说起话来很任性,不过其实她对于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必须去做些什么还是很清楚的。春亮苦笑着站起身来。
  「啊,既然要到厨房去正好能帮我个忙吗?到门口那儿。」
  「帮忙?好啊。」
  木叶和春亮一起走到了家门口。那儿堆积着大量的行李。
  「……这是什么?」
  「咦,我没和你说过吗?暂时让我在主屋里生活一段时间。能帮我搬一下行李吗?」
  「等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怎么回事?」
  「嗯……发生了刚才那种事,我觉得还是离你们近一点多加注意为好。住在同一幢屋子里发生了些什么事的话也比较容易行动吧。」
  「我说啊,这种袭击事件不会再发生了啦……」
  「如果放任你们两个人在这儿如果发生了什么品行不端的行为会让我很困扰哦。」
  木叶满脸堆笑,可是这笑容着实让人惊恐。
  「如果要拒绝的话,就说明春亮很想做那些品行不端的行为呢。对于这么下流的孩子决不会再给予狡辩的机会了。」
  似乎是在威胁自己啊。春亮耸了耸肩。
  「我都说了嘛,刚才是她拜托我,而且只是在箱体的姿态下做了那样的事。如果你想要理解为下流行为的话也随便了。那间屋子空着,你住进去吧。」
  「我明白了。呵呵,好久没住在这儿了呢。既然受到了你的照顾,我会尽量帮忙做饭的。」
  「什什什什什什什么!?」
  不知何时菲娅来到了身后。原来她等不及便自己跑进了厨房,把脆饼的口袋拿在手里。
  「这个乳牛要和我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现在我和你住在相邻的房间啦。请多指教。」
  「我绝、绝不承认!」
  「咦,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光是见到你我就觉得不舒服!无耻!而且还在我旁边那间房间里!?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这家伙晚上睡觉的时候打鼾的声音肯定会响得让我睡不着!」
  「啊哈哈,春亮听到了没?这孩子真有趣……我能打她一顿吗?」
  「别再叫我小孩子了!」
  「真让我困扰呢,轮到我做饭的时候,大概觉得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会少做一点呢。」
  「用兵粮来攻击我真是太卑鄙了……!哼!你那种肉肉的料理吃了以后会胖成肥猪的吧!谁会吃那种东西!哈,正好!」
  「你竟然还创造新的形容词来侮辱我!?」
  「……那个……对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寄东西来,哈哈哈。」
  硬找了个理由从这混乱之处逃了出来。背后的喧嚣吵闹声仍然接连不断,春亮只求一个安静所在连忙跑到了外面。两个人根本都没有觉察到。
  打开了大门一旁的邮箱。混杂在广告和传单中,一封航空邮件进入了眼帘--那是父亲寄来的。
  「!?」
  这是父亲自说自话把菲娅送来之后,第一次与自己联络。慌慌张张地拆了封。到目前为止无法理解的东西太多了。你得向我好好说明啊,爸爸--春亮这么想着,借助门口的灯光阅读其内容。相当短小。
  「我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早上因为觉得肯定发生了不少情况所以和理事长通了电话。你得感谢我呢。」
  「搞什么一点都不明白,感谢你个头啊!」
  不知道有没有隐藏什么信息,来回翻看那封信的时候,夹在腋下的另外一封信掉落在地上。之前一直都没有察觉到,那信封上写着的是春亮非常熟悉的字眼。那正是自己就读的私立大秋高校的文字。有些不好的预感。
  拆开信封,里面似乎叠放着一些文件。没什么力气去仔细读那些文件了--第一张纸上印刷着的巨大文字,就让那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首先看到的是,以片假名书写着的「菲娅」的名字,然后是一排姓氏。
  下面那一行文字是--学生入学特别许可。
  「那个笨蛋老爸……真是多管闲事!」
  春亮颓丧地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完-

[ 本帖最后由 kyohiro 于 2008-7-25 15:34 编辑 ]



不好意思
最近在准备毕业设计和答辩
心思比较乱 没有很多精力
只接下去翻了1w字左右
等13号答辩结束后会加班加点的


最近终于闲下来了,开始填坑。
7月2日更新第二章。


7月4日更新第三章。。。
好累,咱先休息一会儿吧。。



看了乃的qmd。。。突然想起来再看看ip,果然是satoii吗。。
话说我大四刚毕业。。。下个学期开始读研所以比较闲
不版聊了。。总之就是趁闲的时候加快进度。。



加油努力吧。。。别放弃希望,说不定前面的人都出国什么的让了呢
今天还是不翻了。。明天继续



第四卷要出啦?
总之,谢谢你的支持。


这两天遇上些烦心事。。。翻得文里有些句子不是很通畅。。
先更新掉吧,等翻完了再一起改正。


7月25日更新第5章


7月25日更新尾声
自翻完结。



其实这本书不是怎么很有意思。。
咱当初就是被插图和肥老大骗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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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qzmp112 騎士
插图很不错,期待后面发展感谢lz

13 年前 0 回復

johappy00 子爵
有些黑暗的设定 还不错 不过对萝莉没爱阿 如果班长是女主就好了

13 年前 0 回復

CHAN 子爵
think you gj

14 年前 0 回復

|.値覺。 子爵
看到这里、我怎么感觉我穿越了.!!!!!!!     下来看看。

14 年前 0 回復

yiyangl22 伯爵
很感谢LZ....台版的繁体我的手机识别不了...

14 年前 0 回復

勇者王 侯爵
拷問道具變成....少女真是特別的點子,另外插畫的確很優
感謝kyohiro大辛苦翻譯

14 年前 0 回復

君临天下 伯爵
彩图和插图都很不错,来看看这本书

14 年前 0 回復

deman1d 平民
剛看小說封面就很吸引我了!!

內容也不錯看

女主角也很可愛喔!!

感謝大大的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緋紅之弓 伯爵
這是LOLI的典範

值得加入世界遺產

菲亞~~~~~~(大愛!!!)

14 年前 0 回復

齿轮小调 王爵
中间曾经放弃过这个系列
今天终于看完第一本了
还满好看的 继续期待

14 年前 0 回復

随天行 勳爵
很另类的设定!强大的兵器!
无敌!内容很有趣!但有点黑暗!!!!!!

15 年前 0 回復

himan 子爵
粗看还以为第2本汉化发布了,结果仔细一看,是老帖被顶高了..

15 年前 0 回復

boydjl 勳爵
很久以前就有注意过这部小说,粗略看了下人物介绍总觉得故事的发展会有些沉重- -||,不过插图的魅力还是无法抵挡,而且真正看了故事以后还是觉得,只有这样的故事才精彩啊、的感觉>ω<.

15 年前 0 回復

kiangttk 侯爵
不知会出第二集么?我蛮喜欢这部作品~特别是锥霞!

15 年前 0 回復

wokaowoka 侯爵
果然LOLI配小虎牙才是萌点啊~   很有爱的插图~

15 年前 0 回復

zzmgba 勳爵
不错不错,插图好EX,为什么现在都流行傲娇型的女主角

15 年前 0 回復

okzzg228 平民
这篇好短,还有,班长大人居然是隐藏高手

15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本書當中武器変成人形
這個題材是經常在小說及漫畫中出現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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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hiro 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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