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电击文库][三云岳斗][机巧魔神][第14卷][12.20完结放出下载]


本帖最后由 fleelancer 于 2012-12-25 11:02 编辑


书名:机巧魔神【第14卷】
原名:アスラクライン Asura Cryin’
作者:三云岳斗
插画:和狸ナオ
翻译:fleelancer
校对:fleelancer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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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校下载传送门。这个坑完全结束了。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527490-1-1.html

闲言。
赶在世界末日之前完成了本卷翻译真是可喜可贺。《机巧魔神》至此全套完结并全部都有中文版。要补全书的趁现在吧。
1-9,11-13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174114-1-1.html
10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525602-1-1.html
今年初,本以为东立按之前平均三个月一本的速度,这部《机巧魔神》在今年之内就可以出完,所以完成13卷之后也没有准备和台版赶速度自翻14卷了。没想到东立的第十卷居然拖了整整一年才最终放出。真让人怀疑台湾方面是知道网上已经有了11到13卷的汉化所以才放慢了这本书的出版速度的吧。
无论如何,这倒让我终于如愿地以龟速完成了14卷。算是真正意义地上将这个坑填完了。古人说“善始者繁,克终者寡”,实在是至理名言,像本作这样有一个至少是名义上的完结,对翻译的人来说,对读者来说,都算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吧。回想起2009年翻译本书第一卷,到今天翻译完14卷(喂!这样听起来好像整套书都是你翻似地羞不羞愧啊!),对我个人来说至少是偷着懒尝到了一次“完结”的滋味,作为一个混了三年的半调子日翻组成员也算没有遗憾了。看如今的新人翻译速度真的都是好快好快的,不由惭愧地感叹咱这种龟速差不多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P.S.三云写14卷的时候已经是妹妹热潮兴起的时候了,所以本卷也未能免俗。另外本卷各种无节操Play从某种意义上真是刷新了这套书的下限啊……















目录
序章 —Side K—
序章 —Side T—
Files.1寻猫历险记
幕间i
Files.2被诅咒的Flea Market(跳蚤市场)
幕间ii
Files.3 In My Friends
幕间iii
Files.4 The Lost Files
尾声
后记




本帖最后由 fleelancer 于 2012-12-20 04:55 编辑



序章 —Side K—
//译注:本节开头几段的句式与本书第一卷开头句式几乎是相同的。应该是作者特意这样写作为呼应。

夏目智春,就是我哥哥的名字。

虽说如此,但是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从小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的。
恰好我的父亲和他的母亲在职场上走得比较近,由于种种原因,独身的两人情投意合,就突然之间结婚了——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形成了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
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样。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突然在某一天冒出一个哥哥来这样的事也是会有的。
然后,在从此要以兄妹相称的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他最初开口说的那句话,我直到现在也还记得。
“——你相信幽灵吗?”
那是发生在大约一年前春天的事。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回答,这件事直到现在依然令我十分后悔。



——相信幽灵吗?
『那个幽灵,指的果然是这个女生吧。』
愣在冷箱门前的我的耳边,响起了咲华的声音。
我游移不定地轻声回答道,
“……嗯。”
位于我们眼前的是用吸铁石贴在冰箱门上的一张合影。
这张照片大约是在旅行的地方拍摄的吧。时间是夏天。地点是某处海边的海滨旅馆。
男男女女的高中生们,沐浴在盛夏的艳阳之下,朝着镜头露出笑容。
除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照片里的小学生模样的金发小女孩和做工粗糙的考拉布偶之外,其他人基本全都和哥哥一样是洛芦和高中的学生。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哥哥——夏目智春的身影。
在满身是伤、露出疲惫笑容的哥哥背后,有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那是一位给人感觉浑身都显得颜色稀薄,身材修长的少女。
『这个女生,完全浮在空中呢。』
咲华淡淡地指出。
“嗯”我游移不定地点点头。所谓的“浮”,并不是说她着装不分场合的“轻浮”,而就是字面意思的“飘浮”。 出现在哥哥背后的这个女孩子,无视重力地飘浮在空中。
//译注:日语的浮为多意字,有飘浮和轻浮两种含义。
『总觉得有点透明。』
咲华再次小声地呢喃道。
“嗯”我再度游移不定地点点头。
透过哥哥身边这位少女的身体,可以隐约地看到她身后的景色。她整体上给人的感觉都显得有些稀薄。
明显地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如果被人问到“看到了什么”,除了幽灵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吧。
不过这也并不是特别地让人吃惊。我的哥哥好像从中学时代开始,就被说成是幽灵附体了。被幽灵附体的少年身后出现一个幽灵,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对我来说,即使对方真的是幽灵我也没什么特别惊讶的。
令我困扰的是其他的事。
『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咲华感慨地叹了口气道。
“唔~”我也弱弱地叹了一口气回应道。
没错,这个幽灵少女是一个长得非常标志的美少女。
秀发飘逸,肌肤白皙,眼如珍珠,简直像西洋的人偶一样。而且没有装腔作势的感觉,那俏皮的笑容更是惹人喜爱。
照片里的哥哥正面向这位少女说着什么。虽然并不是打情骂俏那种感觉,但是看起来他们的感情还是非同一般地好。那种亲近感已经不是用亲密两字可以形容出来的了。简直就像是相处很久的夫妻一样。
总之,当我发现缠上哥哥的幽灵竟然是这么漂亮的美少女的时候,真是大受打击。这打击的伤害值已经高到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受到打击也想不明白了。
『没关系的啦。至少胸部的大小还是一个级别的啦。』
“完全没有优势好不好啊。”
面对咲华毫无根据的勉励,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的确,身为幽灵的她胸部很遗憾地只能算是“纤细”型,但是在这一点上我可没资格说别人。
“这个人,真的是幽灵吗……”
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她其实是拥有水无神操绪这样一个名字的。
据说是哥哥的青梅竹马,在四年前的空难中下落不明。
但是照片里挂着微笑的她微妙地让人感到生机勃勃,看起来完全没有幽灵那种似是而非的暧昧感觉。哥哥的表情也是,就像她真的就活生生地呆在他身边一样。
那个时候,哥哥问我“相信幽灵吗?”的理由。
哥哥想向我传达的,大约就是她的存在这件事吧——?
『不对。』
咲华突然之间这样对我说。
“咦?”惊讶的我不由反问道。
『这个人是副葬处女的射影体,是由量子投影而成的模拟感觉输入输出装置——是和我很接近的存在哦,和叶。』
“……咲华?你又来了,说这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叹了口气,然后把目光移到眼前的镜子上。
镜子里只有穿着睡衣吃着烤面包当早饭的我一个人。
环视整个屋子里的情况也如同镜中一样。身处这个房间的只有我一个人。无论哪里也没有咲华的身影。虽然这是一直以来早已经习惯了的光景,不过果然还是稍稍地有一点违和感。
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如咲华所说的。
咲华和那个人,以及我和哥哥所处的心情还真有点类似呢。
就像哥哥被青梅竹马的少女幽灵给缠住了一样,也许我也是被咲华缠住的人。
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看不见咲华,她是驻于我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格——



这座建筑物被称为呜樱邸。
砖土结构的洋房看起来已经很有一段历史了。这房子建成之后的确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与与其说是古老,不如说是破旧更贴切。也难怪有幽灵出没的传言。
我决定住进这么可怕的屋子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曾经是哥哥暂住过的地方。
我那个哥哥在升入高中之时,自作主张地开始一个人在这所房子里生活。
然后在去年的圣诞节之后消失了踪迹。
学校给出的官方解释好像说他跑去中欧某个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偏僻小国留学去了。都不和我这个妹妹商量一下,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城市。
结果,我和哥哥几乎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面对面地见过几次。连对方是不是记得我的长相,我都没有把握。
说实话,我对此很生气。
的确,我明白他的想法。
由于母亲再婚的原因,突然和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搬到一起住,并被告知“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就是你的妹妹了”,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结果,他都没有好好和妹妹说上几句话,就把妹妹丢在一边跑去外国留学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总之,我一直都很想和哥哥说说话。
『那是因为一直都喜欢着他呗。』
“哎!?”
面对咲华突然插入的吐嘈,我不假思索地出声反驳道,
“才、才不是呢!人家只是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肯定会相信咲华的存在的吧。没准,他连咲华的到底是怎么来的也知道,会解释给我听也说不定呢……!”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咲华带着冷冷的语调说。
嗯。我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是的。我在很早以前就认识哥哥了。在我们还没有成为兄妹之前,我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是。
“对方肯定已经不记得我的事了……”
我这么说着没什么自信地笑了笑。
咲华好像还想说什么。稍稍有点乱了方寸的我忙改变话题,
“不说那个了……哥哥真的在这所房子里住过吗?”
『你继母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嘛。』
“嗯。话是这么说。”
听继母说,哥哥是在升上高中之后一个人住进这所古老洋房的。这里的租金好像也是他自己付的。当我提出要搬到这里来住的时候,双亲几乎没有反对,恐怕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想哥哥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吧。
“但是,这所房子……感觉不像是男孩子一个人住过的样子呢。”
环顾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厨房,我轻声喃喃。不只是厨房,连起居室和卧室也整理得干干净净都不像有人住过似的,总给人某种一丝不苟的印象。
虽然在房间里还留有哥哥的几件私人物品,但是看着这些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总感觉这气氛像是看死人的遗物似地。
『说起来,好像还有女孩子住过的痕迹呢。』
“呜……”
面对咲华的吐嘈,我弱弱地沉呻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但是我也下意识地觉得,这所房子之前八成有女孩子住过。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某种“气息”吧。
『不是有个交换留学生以前寄宿在这里吗?』
“这么说起来,房东家的孙女也说起过这件事。”
我想起了去向房东家打招呼的时候,迎接我的那位女大学生姐姐的脸庞。我双手交叉在胸前“唔——”地回忆起来。她好像提到,哥哥认识的外国人曾经有段时间住在这所房子里。
“那个留学生是女孩子吗?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我指着集体合照里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困惑地问道。抱着做工粗糙布偶的这位少女,充其量不过是10岁左右的小孩子而已。
不可能吧?正当我这样对自己说的时候,突然从起居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和叶,有电话。』
“啊,嗯。”
我“啪啪啪”地拖着室内拖鞋跑去接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我熟悉的名字。
“乔香吗?”
“早上好,和叶。现在在做什么啊?”
从电话听筒那头传来的是一位少女冷静的声音。市之濑乔香从中学时代起就是我的好朋友。值得依靠又善于照顾别人的她,一直都对我关照有加。
“刚起来。正在吃早饭。”
“自己做的吗?”
“只是烤面包片而已啦。不过还做了沙拉和炒鸡蛋哦。”
“是嘛。那可真了不起——虽然想这么说,但是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哎?”
被乔香这么一说,我开始寻找时钟。我徒劳地眨眨眼睛,但挂在起居室墙上时钟的指针毫不动摇地指向上午8点40分。
“开学典礼可是9点钟哦。”
乔香毫不留情地宣布。我呆呆地听着她说的话。虽然从这座鸣樱邸到洛高走路也只需要15分钟,但是。
“哎!?哎……!?什么?我明明7点钟之前就起来了的……!”
“是一直在想着你哥哥的事情发呆吧?”
“不是的啦。啊,对啦……看到冰箱上贴着照片,然后……”
“你哥哥的照片?”
“都说了不是的啦。虽然哥哥也在照片上,但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我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咲华在我耳边噗地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提醒我时间啊!我不由地生起咲华的气来。
“行啦行啦先冷静下来吧。换完衣服了吗?”
话筒里传来乔香冷静的声音。
“还、还穿着睡衣。”
“那么,总之先把睡衣脱下来。马上换上制服。”
“嗯。”
我一边说着一边啪嗒啪嗒地解开睡衣的纽扣,正当我脱下裤子的时候。
“喂,换衣服之前有拉上窗帘吗?”
“哇!”
完全是门户大开啊!我发出悲鸣。
我急匆匆地跑到窗边,躲在窗户的死角处准备拉上窗帘。但是我马上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我感觉到某种异样的气氛。
“……怎么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乔香讶异的疑问。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回答。
窗户的玻璃哗哗地震动起来。就像地震了似地。阵阵轰鸣随之传来。看来并不是错觉。好像有什么异变就要在这座房子外发生。
『和叶,上面!上面!』
我的脑海里响起咲华的声音。我随着她的提示仰起头,然后看到了“那个”。
一个女生二人组。
其中一人穿着洛芦和高中的制服,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模样的女孩。华丽的卷发像钻头般卷曲着,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扬。
而另一人用金属制的假面遮住眼眉,是个身材修长的女性。她身着漆黑的全身套装,背上背着巨大的金属双肩包——一种搭载有隐形战斗机那样的可变式德尔塔飞翼和喷气式引擎的飞行用金属背包。
在蓝天的背景之下,她们拖着一条长长的水蒸气尾巴渐渐地向这边接近。
她们正以很高的速度,向这座鸣樱邸飞来。
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是掉下来。被地球的重力直直拉下来。
“乔、乔香,天上……天上有女生……!”
“哈……?”
你在说什么啊?电话里传来乔香困扰的声音。但我根本没有余裕回答她的问题。从天而降的女生,在撞到地面之前进行了逆向喷射,金属背包里喷射出强劲的气流,在房子的庭院里卷起一阵暴风。
樱花花瓣随风飞散,地面尘土高高扬起,强烈的冲击让地面不住震颤。
吓呆了的我连手机都从手中滑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连咲华也沉默不语。
也不怪她。毕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扬尘终于沉淀下来,总算能稍稍看清楚一点了。
“……紧急着陆真是抱歉,小妮娅。定向喷射口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嘛,没事。幸亏有你,从飞机场到这儿只花了十五分钟时间。总算不会迟到了。多谢你啦,朱浬。”
“不用谢。那么,我的真身就先走一步去学校了。”
“嗯。”
身材比较高的那位少女再次发动了喷气引擎,随着引擎发出的轰鸣声飞腾而起,只留下那位金发碧眼的少女还在原地。
仔细一看,只见少女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用行李箱。旅行箱上还贴着国际航班旅客行李检查的封条。刚才好像听到她们说什么从飞机场过来之类的,难道说她们真是从国际机场直接飞到这里的?难道寄宿在鸣樱邸的交换留学生指的就是她?只是为什么是从天而降的啊?
“嗯……?”
大概是察觉到了混乱的我投向对方的视线,金发的少女突然转过头来。
她丢下手中的行李箱,兴冲冲地向这边跑来,打开我面前的玻璃窗,扫视屋内,用满怀期待的声音叫道:
“智春,你回来了吗?智春——!?”
说话间,她那在屋内四处游移的视线便与我抬头看她的目光交会了。
她那碧绿色的眼睛里明显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马上转变成发现可疑人物的表情。
刚脱掉睡衣全身毫无防备的我,带着连小裤裤都忘了遮掩的怯懦表情看着她。
“你,是谁?”
“你是谁啊?”
我和她异口同声地问道。多亏这句问话,我很快回复了冷静。
“等一下,你知道我哥哥的事?”
“哥哥?这样啊,你是……”
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我的脸,金发碧眼的少女若有所悟地轻声说道。
不过她突然把目光投向时钟。现在的时间是上午8点45分。已经是差不多就要迟到的时间了。金发的少女呼拉背过身去准备走了,
“有话回头再说……喂,放开我!”
面对下意识地抓住对方卷发的我,她露出恼怒的表情。
但我并没有放手。
我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不甘心就那么让她一个人先走。如果她也是洛高的学生的话,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相同的。
还有,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可能知道哥哥去向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放她走:在我的意识深处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我的不幸却由此开始。
大约是对死不放手的我完全生气了,金发的少女俯下娇小的身板赫然露出雪白的牙齿。然后只听“咔嚓”一声,她那尖尖的犬牙刺入了我的手腕。
“好痛……”
毫无准备的我叫起来松开了手,由于突然放手的反作用力,我向后倒了下去。放在我身后的是装满水的塑料桶。昨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用过后忘了倒掉里面的水。
我一头倒下去,水桶刚好扣到我的头上,带着抹布臭味的脏水泼了我一身。正当我倒在那儿身体无法动弹的时候,靠在一边的拖把又跟着翻倒下来。拖把的把柄猛烈地打在水桶上。让人头晕目眩的噪音在我的脑袋里翁翁作响。
『和叶……你在干什么啊?』
咲华在我的脑海中问道。
“呜……呜呜……”
我无言以对,只是弱弱地呻吟着。这巧合简直就像是我故意这么做似地。该说这真像是搞笑的滑稽戏表演一样,各种不幸正好凑到了一块儿。
“怎么搞的啊……讨厌……”
等我费力地把头从水桶里拔出来站起来的时候,迷之金发少女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中,只有樱花的花瓣像雪片般静静地飞舞着——
全身湿漉漉的我感觉到一阵寒意,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在洛芦和高中开学典礼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序章 —Side T—
我们(男性自称)在城市里徘徊。
空无一人的城市。街道、建筑、街灯、树木……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像玻璃般晶莹剔透,悄无声息地崩塌着。
干冷的空气清澈无垢。没有一丝温暖人气夹杂在其中。
如磨砂玻璃般的天空充满混沌的白色。简直就像不允许丝毫的黑暗在此存在一般。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非在化的城市。
但是并不悲伤,也不寂寞。
这里是无始而终的城市。是并未发生的可能性分支。是已经被“神”所破坏的,并不存在的未来世界。
现在,这个“并不存在的未来”,正慢慢地处于非在化之中——
我们就在这个世界的终点徘徊。
『智春,看。』
在荒凉的城市废墟上飘荡的操绪望着天空说道。
在混沌的天空中隐隐约约地闪出道道光辉,划过无数流星。
“‘神’的碎片……”
想到流星的由来,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机械构造的神在火焰中分崩离析,其碎片在消逝之前发出最后的光辉。
『真漂亮啊——』
操绪带着毫无紧张感的笑容慨叹道。
没错啊。我轻声应和道。
“神”的身躯已经燃烧殆尽,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畏惧或者悲壮了。只记得那虚幻的壮美之感。
当那些光辉全部逝去之时,恐怕也便是这个世界消失之时吧。
这里是本来并不存在的临时世界。是过去与未来之间的缝隙。是随时都会如萝境般消失无踪的虚幻之地。
“我们也会跟着这样消失吗——”
我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个世界里来?这些问题我全都无法回答。
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即使连这一点我也不确定。但是——
『没关系。没关系。』
操绪用她那一惯毫无根据的自信口吻笑着说,
『像这样继续前进,一定能回到之前的地方去。』
“这,真的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啦。而且不是已经和大家约好了嘛,一定要回去。』
“算是吧。”
我摸了摸紧跟在自己身边的火蜥蜴(撒拉曼达)的头,耸了耸肩。然后继续前进。焦急是没有用的,特别是在没有明确前进目标的时候。
我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没过多久便迎来了夕阳晚照,眼前的景色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从天空划过“神”的碎片。那光辉像幻灯片似地映照出广大的世界。
它所映照出的并非是现在这个处于非在化之中的废墟世界,而是过去世界的模样。

那是一副闷热的初夏夜晚的光景。
雨后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微风传递着夏虫的叫声。
在当空皓月映照之下,一座枭无人迹的巨大建筑物显出它的轮廓。那是我们见过无数次的洛芦和高中教学楼。
『这个景色,真让人怀念啊。』操绪这样说道。
“是啊。”我轻声应和,“但是,这难道真的是我们所看到的景色吗……?”
『嗯——……什么意思?』
“……也许,这只是‘神’被消灭之后世界的残像,这是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异世界……”
『……消逝的世界的记忆碎片……』
“哎?”
我吃了一惊,望着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操绪的侧脸。但是操绪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莞尔一笑。
『走吧。智春。』
就像在引导我一般,她呼啦一个转身向前走去。
唉~~我叹了口气,迈步追上她。

Files.1寻猫历险记


这是一个深深的洞底。
四周被混凝土墙壁牢牢围住,无法攀爬出去,连身体辗转腾挪的空间也几乎没有。
周围一片漆黑。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感觉入夜以后气温变得更低了。建筑物内部悄无人迹,即使大呼救命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吧。
就在这昏暗的洞底,我与她两人被困在那里。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极不情愿地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找猫去。”
一看到我与操绪,她便颐指气使地这样说道。
她就是同班同学佐伯玲子。
她那双眼睛总是给人留下盛气凌人的印象。虽然并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但她无疑是一位标致的美少女,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是我们学校学生会长的妹妹,和我在初中的时候就互相认识。
其天生丽质以及高压的性格,据说在一部分男生中拥有超强的人气。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她好像总是在生气的样子,常常让我避之不及。
然而,我却感觉自己总是单方面地被卷入与她相关的事件之中。
比如说像现在这样。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拜托啦。夏目。”
佐伯妹说完便迈步走在了前面。身着便装的她裙摆随风飘扬。她侧身穿过虚掩的校门,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昏暗的校园里。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8点,周围一片昏暗,校园里已经基本看不到活动的人影了。
远处阑珊的街灯,隐约地映照出佐伯妹非法侵入的身影。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无可奈何地追上去叫住她。
“那个,佐伯。”
“什么?”
“你说的猫是什么?”
“……你连猫都不知道吗?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啊。英语是Cat,学名是Felis silvestris catus,一般是作为宠物饲养,或者用来抓老鼠。本来是夜行动物。”
“呃,我问的不是这个。”
猫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这点常识我至少还是有的。
“佐伯你有养猫吗?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啊?”
“大约一个月之前。熟人家里的猫生了小猫,就领过来养啦。”
“那只猫不见了吗?”
“……嗯。打完接种疫苗回家的时候顺便来学校一趟,结果一个没留神就不见了。”
佐伯妹表情凝重地呢喃道。因为不安而低垂的眼神还真是少见。
小猫被带到这样一个新环境,由于太过兴奋而跑掉了。原来如此。我能理解她现在担心的心情。
『为什么这种时间要到学校里来呢?』
飘浮在我头上的操绪露出不解的表情这样问道。
这位少女无视重力的影响飘浮在空中。她那半透明的身体颜色稀薄,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到背后的景色。
操绪是我的青梅竹马。由于三年前的事故而失踪,自那以来,她就以这样的形态陪在我身边。也就是俗称的幽灵了。
在这入夜的学校里和幽灵交谈,换成普通人估计早被吓死了。
“给哥哥送东西来的。”
佐伯妹心平气和地答道。她完全把操绪当作是人畜无害的存在,说是适性也好抗性也好,总之我们班的同学们对幽灵之类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佐伯同学的哥哥,就是那个学生会长吗?』
“对啊。负责学校的安保工作,所以晚上还留在学校。”
『嗯——……还真辛苦呢。』
操绪心猿意马地说道。
佐伯兄所属的第一学生会的任务是维持学校内的治安,他对工作充满热情的确是事实,不过也因为这样,害得我们总是被卷入麻烦事件之中。即使抛开这些,我们也由于种种原因而成为第一学生会的重点关注对象。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在遇到学生会的人之前离开这儿。我想操绪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逃走的猫现在在哪里?”
为了将话题继续下去,我试着这样问道。佐伯妹“嗯”地鼓起嘴,扬起眉梢道,
“所以说要找啊。”
“……要我找吗?”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你以为我把你叫过来干什么的啊?”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是我?”
从刚才开始我就在纳闷这个问题。我打完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被叫到入夜的学校里来。虽然现在弄明白是佐伯妹养的猫走丢了,可为什么非得让我来找一只与我没有半点瓜葛素昧平生的猫呢?
“这……这是因为……我想夏目一个人住所以晚点回家也不要紧……大概……你反正很闲……也许……”
佐伯妹结结巴巴地说明理由。
就是因为这种理由吗?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对方说了有些失礼的话,但无情的是我自己也无法否定这些事实。
“还有,如果是夏目的话也不会害怕幽灵之类的不是吗?”
“……幽灵?”
我与操绪互相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的确我比起一般人来多少强一点……不止强一点,该说我早就习惯幽灵什么的了。可幽灵和找猫有什么关系?
像是回答我的疑问似地,佐伯妹把手指向位于校园角落的一栋古老的校舍。
“我家的猫误打误撞,可能是跑到那里去了。”
“那里是……四号楼的旧校舍?”
传说那幢旧校舍里有恐怖的恶灵出没,已经决定于近期拆除了。
虽说恶灵之类的传说是历史悠久的学校里常会有的,不足为信,但那间灰暗的砖瓦结构校舍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在太阳落山之后的现在真的只想离它越远越好。
“你不会眼看着同班同学困扰而不管,抛下同学顾自己回家去吧?”
佐伯妹订着我这样问道。如果现在拒绝她顾自己回家,到明天她肯定会在学校里宣传我是个胆小鬼的吧。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我本来也并不讨厌动物,小猫是无辜的。
“我明白了。那么,要找的是一只什么样的猫?叫什么名字?”
“哎!?小、小猫的名字吗?”
佐伯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嘴上含糊其辞,像是觉察到自己失策了似地视线游移不定,
“还、还没有取名字。”
“……什么?”
我不由有些惊讶。都养了一个月的猫居然没有起名字?即使只养一只,一般人也不会就叫它“小猫”之类的吧,那也太怪异了。
至少给小猫起个名字啊!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入夜之后的废校舍比想象中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脚踩在腐烂的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从破裂的玻璃窗中吹来阵阵冷风。即使我已经习惯幽灵的存在,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依然会害怕的。
突然发现,佐伯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住了我衬衫的一角。
“那个,佐伯……这样很难走了啊。”
“哎?啊……对不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并没有放开我的衬衣。她表情僵硬,强打精神,胆战心惊地左顾右盼。
“是不是,有点怕?”
“没……没有那回事!”
只是嘴上还很硬,
“这里黑乎乎的又不安全,我只是怕我们走散了而已。”
“是、是吗?”
她那副急于否定的样子更让人怀疑了,不过我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脚下一片漆黑走路不大安全这点的确是事实。
虽然这废校舍感觉上并不是多大的建筑,但是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要把一只走丢的小猫找出来,这地方也可算是大到让人感到绝望了。我们傻傻地连声叫着“猫咪”“猫咪”这个算不上名字的名字, 一步一步地向前搜寻。这时。
『总觉得,这间校舍……有点奇怪呢?』
操绪突然不合时宜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啊?”
『嗯~,感觉好像是有谁藏在这里似的……好像有人在背后跟踪我们一样。』
“啊?”
我和佐伯妹同时露出非常不快的表情。
给我等等,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啊。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然而操绪的口气却一本正经,
『记得吧,来的路上有张很可怕的画掉在地上。』
可怕不可怕姑且先不论,不过在废校舍的教室里的确放置着一些不合时宜的高价肖像画。要是眼睛动起来的确是挺可怕的,只能尽量不去看。然而,异常的情况还不止这些。
『啊……快看快看,那个地方还有人偶。』
呃!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操绪所指的那个方向还真的放着一个古代日本人偶。那面无表情白森森的脸在薄暗中浮现出来,实在让人寒毛倒竖。
为什么废校舍里会有日本人偶?诡异,这显然太诡异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佐伯妹声音颤抖地说道。不过她并没有转头就跑,而是为了确认那人偶到底是什么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不知道该说是逞强还是什么,一点也不坦率的性格。
结果这一次却酿成大错。
“哎……!?”
“啊……!”
佐伯妹一脚踩在腐烂的地板上。发生连锁反应的地板一块块地塌陷下去,她也就此掉到了地板下面。我急忙伸出手试图拉住她。
结果连我脚下的地板也一并塌了下去。



……嘛,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经过就是这样。
我和佐伯妹现在所处的地方,貌似是比废校舍的地面还要深的地方,大概已经到了建筑物的地基部分。四周由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柱子和墙壁围成了这个又窄又深的地穴。
从这个深深的地穴到地面的距离至少有三、四米高的样子。多亏折断的地板作为缓冲,我们才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但是如果想要靠自力爬出去,这个深度可能稍微有点困难。
『没事吧,智春?』
操绪从地面上探头看着我们问道。
“啊,总算还好……”
我擦了擦身上各处的伤口,抬起头。结果迎面撞上佐伯妹近在咫尺的脸庞。佐伯妹好像也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盯着我,
“别……别靠过来。”
“这么挤,我也没办法啊。”
我轻声抗议。
这本来也不是为了容纳人体而设计的空间。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紧紧贴在一起,基本一动也动不了。这么近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看着我们被困在“洞房”之中扭扭捏捏尴尬的模样,操绪叹了口气,
『怎么办?打手机找人来帮忙?』
“我也很想这么做啊,可这里没有信号。”
打开夜光模式,手提电话的画面上无情地显示手机“不在服务区”。
『嗯~~,原来如此。可能是因为在地下吧。那怎么办?靠自己能出来吗?』
“办不到。拜托了,去找人来帮忙吧。”
『要操绪去找人?找谁啊?』
“不管是谁。这种情况,路过的不管是谁都可以啊。”
不过说完这话我就觉得:真是提了个强人所难的要求。缠上我的幽灵操绪,并不能离开我走得太远。再说了,在这深更半夜的学校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幽灵寻求帮助,根本不会有人听她把说完话的吧。
“如果能到学生会长室的话,哥哥他们应该还在。”佐伯妹这样说。
可是学生会室几乎在学校的另一侧,明显处于操绪的旅程之外。
『要不等到明天早上,来上学的同学肯定能听到这边求救的声音。』操绪这样说。
“等、等到早上?”
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如果直到明天早上也没有人来相救,那也就意味着必须整晚都和佐伯妹像这样面对面贴在一起。
听到我的叹息声,佐伯妹鼓起嘴扬起眉梢道,
“叹什么气?和我呆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满吗!?”
“啊,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是怕被别人误会了。在空无一人的校舍中孤男寡女共处一晚,类似的传言要是流传出去的话,佐伯你也会困扰的吧?”
“我、我……那个……困扰,有、有吗……?”
不知怎么地,佐伯妹移开了视线含糊其辞。
“总之,拜托啦操绪。想想办法叫人来帮忙吧。”
『嗯~……好吧,我尽力试试看。』
操绪靠不住地耸耸肩,呼啦呼啦地飘了出去。
现场只剩下我和佐伯妹两人。这回真的是孤男寡女两个人了。
在一片昏暗之下,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而且周围异常地安静。即使缄口不言,互相之间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细微的小动作,以及呼吸的节奏,实在太让人在意了。
总之还是想点话题说比较好,焦急的我先开口道,
“我说,佐伯的猫是什么样的呢?”
“杂种猫。和Nekohouse店里那种差不多的雄性。很可爱的哦。”
//译注:アメショー(Nekohouse),日本专门培育和领养宠物的连锁宠物店。
“哦——”
“这算什么嘛,明明是自己问的,却好像根本没兴趣听似地叹气。”
“啊,并不是没有兴趣听。”
只是稍微感到有点意外。本以为像她那样的千金大小姐养的猫,肯定是拥有血统证书身价不菲的那种猫。
不过想想也是,以佐伯妹的性格,她并不是那种以此来评判猫的价值高低的人。
不仅对猫,她对人也是如此。
虽然佐伯妹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毫不留情盛气凌人的态度,但这同时也说明她并不看重别人的外表或者地位,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即使对幽灵附体的我也是一直就把我当作普通人看待。
因为佐伯妹总是抱有黑白分明的正义感又爱说教,所以有不少同学疏远她。然而,她现在受欢迎主要还是因为她对人一视同仁的这一点吧。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微笑起来。佐伯妹奇怪地盯着我的表情道,
“有什么好笑的?”
“啊,没什么。说起来,你冷吗?”
“咦?我还好啦……”
佐伯妹说着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胸前。她穿着整个肩膀都裸露在外面的蕾丝吊带连衣裙。在这样贴身在一起的状态从上往下看的话,即使不刻意去看,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透过领口,落到她双峰之间的那道深深的沟堑之中。注意到这一点的佐伯妹急忙用双手护住胸部,
“在想什么哇。下流!”
“没、没有啊。并没有在意那种程度的……”
“那种程度!?那种程度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可告诉你,B罩杯可不是贫乳!”
“啊,我什么也……”
被佐伯妹怒目而视,我只好哀叹着抬头望天。操绪那家伙,不管是谁都好快点找人过来啊。
“喂,关于刚才说的。”
过了一会儿,这次轮到佐伯妹先开口说话,
“夏目,如果和我两个人呆了一晚上,被人知道了你会困扰吗?”
“哎?”
“是不是怕被某个特别的人误解所以困扰呢?嵩月同学?杏同学?”
“啊,倒不是这样。”
我自己其实倒没什么困扰的,只是怕被佐伯妹的粉丝们群起而攻之。可是,她本人好像对自己很受欢迎这点一点也没有自觉。而且,为什么这里会提到嵩月她们的名字啊?
“是嘛……也就是说,夏目喜欢的果然还是水无神同学?”
“操绪?”
我兴味索然地摇了摇头。对幽灵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之类的。
“为什么问这个呢?佐伯你才是,被你那个学生会长的哥哥误会的话也会困扰的吧。”
“我的话,无所谓哦。”
不知为何佐伯妹轻轻地微笑起来。
“哥哥大人早有哀音了。才不会对我有多关心。”
“哀音……会长的那只射影体吗?”
所谓射影体,就是和操绪同样的人工幽灵。是作为祭品被封印在机巧魔神中的处女的分身。佐伯兄和我一样,都有这样的射影体形影不离。哀音就是她的名字。她曾经是佐伯兄妹的表妹,梦幻般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佐伯妹叹着气,嘴里嘀咕着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我看中的男人无论哪个都只想着自己的射影体……”
“哎?”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她忙不迭地打断了话题。这时我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地颤动着。
“佐伯?果然还是有点冷吧……?”
“不是啦。”
“可是,你看你……”
我望着发抖的她正想说下去。
“厕所。”
“啊?”
“是忍着想上厕所啦!真迟钝,一点也不懂体贴别人。”
“哎……不会吧。”
这已经不是体贴不体贴的问题了吧,已经是比这严重几倍的大问题了吧。不管怎么说这种情况要忍到第二天早上也太不现实了。憋那么久对身体也不好。
但即使如此,在这个狭窄的洞底,根本就没有可以藏身行方便的地方。
“那个……如果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的话,我可以闭上眼睛。”
“你在说什么呀,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出得来。”
佐伯妹怒火中烧地说。嗯,想想也是,难怪她要发火。
该说是幸运还是什么,我们脚下的地面铺满了沙砾,看来至少不大用担心善后的事宜,不过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佐伯妹虽然嘴上那么强硬,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冷静下来,都快要站不住了,
“……呜,能转过去吗,还有堵住耳朵?”
过了一会儿,她用弱弱的声音这样说道。看来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哦!我、那个……在这种地方……”
“不会说的。正常的生理现象嘛,这种情况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的嘛。”
“是吗……那么,夏目先做。”
“啊?”
“我、我一个人做这种事太难为情了吧。夏目也做了这种事的话,也可以保证你不会说出去了。”
“啊……可我现在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讨厌!别找理由了快给我脱!”
“啊……等下,你在做什么啊!?喂佐伯……不要,那里不要啊!”
“别乱动。你叫也没用的。反正这里除了我和你以外没有别的人了……”
佐伯妹伸出手摸索着,奇妙地浮现出认真的表情想要脱下我的裤子。
然而正在此时,我们头上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



“咿……”
察觉到某种东西的存在,我和佐伯妹同时屏住了呼吸。
本以为是操绪回来了,但似乎并不是这样。身为幽灵的操绪不可能发出脚步声,那家伙的身形也和操绪不尽相同。
那家伙穿着与夏天的季节完全不符的长风衣。像去参加威尼斯狂欢节的人那样,脸上戴着白色的假面。要是大白天这身打扮走在大街上肯定只会被当成是变态看待,但要是在深更半夜的废校舍里出现那就另当别论了,足以把人吓得死去活来。这家伙是不是传说中的恶灵先不管,但可以断定绝对不是正常人。
戴着假面的家伙,一言不发地从洞口俯视着我们。
然后,突然消失了踪迹。
“刚……刚才的,是什么?”
佐伯妹声音颤抖地问道。我默默地摇了摇头。这种问题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那家伙应该就是操绪刚才说的可疑气氛的来源吧。
我不由怨恨起自己这不幸的体质。为什么仅仅只是来找只猫,就非得遇到那种怪物不可啊。不过也可能……
“那家伙,会不会是想来救我们的呢……?”
“什么!?”佐伯妹张口结舌,“那是不可能的吧。那种戴着奇怪的面具晃悠的变态?”
“以貌取人可不好。别看人家那样,没准是个心地善良的怪物呢……”
正当我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天真话语之时。
戴着假面的男子再次出现在我们的头上。
没有表情的假面人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变化。与刚才不同的是男子的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是长枪。
就像在美术馆里常用来做装饰品的那种战国时代风格的古代长枪,有近四、五米长,足够伸到位于洞底的我们身边。
看了看寒光闪闪的枪尖,男子自我陶醉般地点了点头。假面之下传出“嘻嘻嘻”的嘶哑的笑声。令人后背发凉。
佐伯妹抱住我尖叫起来。我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叫“救命”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家伙何止是变态,根本就是一个杀人鬼啊。
“夏、夏目……快用你的机巧魔神想想办法啊!?”
“抱歉,不行。在这么窄的洞里把黑铁召唤出来的话,我们会先被挤扁的。”
“那你说怎么办呀!?”
“啊、这个……卧倒!”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把佐伯妹压倒在地。假面男刺过来的枪尖掠过我们的背后。不会有错,那家伙想杀了我们。
在如此狭窄的洞里,我们全无藏身之处。
这一点对方也很清楚。假面男游刃有余地重新拿稳长枪。
我抱着佐伯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想这次必死无疑。
正当此时。
『智春!』
操绪穿过废校舍的天井回来了。
“咿!?”
假面男举枪便向操绪刺了过去。
枪尖穿过了操绪的身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假面男似乎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他没有料到眼前的少女是真正的幽灵。
我们也察觉到了他的反应。
假面男并不是恶灵,只是一个罪犯,是人。
最初有点不知所措的操绪,似乎马上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嘻”地露出娇艳的微笑,慢慢地靠近那个男子。
“呜、呜哇啊啊啊啊!”
男子大叫地挥动着长枪。操绪自然没有把长枪放在心上,平静地微笑前进。
狼狈不堪的男子在慌乱间把假面也弄掉了下来。以此为转折,男子丢下长枪,不敢再与操绪对峙,带着凄惨的哀号转身逃了出去。
在那之后,在废校舍的入口附近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
传来许多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男生们的呼叫声,“发现”“确保”诸如此类的对话,由于离得远并不是听得很清楚。
在此之后,随着一阵似乎是格斗的激烈声响过后,外面恢复了平静。
“什、什么声音啊……那是?”
佐伯妹微妙地用稚气可爱的声音问我。
“这个啊……”我摇了摇头。
飘在上空的操绪叉着手,俯视着抱在一起的我和佐伯妹,板着脸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



在此之后没多久,我和佐伯妹就被救了出来。
把我们救出来的是第一学生会的执行干事们,也就是佐伯兄的部下们。
“……美术品小偷吗?”
没等佐伯兄把事情的经过讲完,我就迫不及待地确认道。
袭击我们的假面男的真实身份,似乎就是最近在国内闹得沸沸扬扬的美术品盗窃团伙的成员之一,他们看中了这间废校舍,把盗窃出来的美术品藏匿在这里。
犯人挥舞的长枪。以及我们在找猫的途中看过到的肖像画和日本人偶,全都是从附近美术馆偷出来的赃物。犯人发现我们看到了这些他偷出来的赃物,就想杀人灭口。
“我们也收到了情报,半夜似乎有外部人员出入学校。虽然强化了警备,但却遗漏了废校舍。如果不是犯人大叫着从里面跑出来,很可能就让这危险分子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脱了。在此不得不对你说声感谢。夏目智春。”
佐伯兄用他那一贯的傲慢语气这样说道。
佐伯妹之前也说过,哥哥在第一学生会室留下来要制定安保对策,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剩下的问题是:为什么你会在禁止入内的废校舍的地下抱着我的妹妹?据我的人报告,你在被救起来的时候连裤子都脱下来了,是这样吗?”
坐在学生会室沙发上的佐伯兄,突然目光锐利地盯住了我。
空气里隐约透出冷冷的杀气,把我全身都冻得僵硬。
我意识到这里面出现了一个严重的误会。强行把我的裤子扒下来的可是你的妹妹。不过现在要是说出这种话来,可能会当场被斩杀吧。
“……会长。”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学生会室的门。走进来一位执行部干事。
“抱歉打断你们说话。之前在废校舍内找到了这个。”
那个人手中抱的是一只像毛绒玩具般的小动物。
一只竖条纹的小猫。
啊!操绪叫出声来。
『就是它吧?佐伯同学找的那只猫。』
“Natsume……原来如此。你们是被玲子叫去帮忙找Natsume的吧?”
佐伯兄有些意外地轻轻扬起眉梢道。
我和操张几乎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Natsume?”
“嗯?就是这只猫的名字啊……”
佐伯兄奇怪地眯起眼睛道,
“你们找了半天连猫的名字还不知道吗?收养它的那天,玲子就说用这个名字好……”
“哥哥啊!”
从厕所匆匆跑回来的佐伯妹大叫一声,阻止哥哥说下去。
只见她抱起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猫,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佐伯?”
“什、什么呀……”
佐伯妹紧紧盯着我,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那个,这只猫的名字……Natsume……”
“呜。”
她的肩膀微微地颤动着。一副想狡辩却找不到说辞的表情。
“那个——这只猫的名字,是不是谐音夏目漱石的名字啊?”
“啊……?”
佐伯妹发出泄气的声音。大概我猜错了吧。《我是猫》是夏目漱石的代表作品之一,本以为名字肯定取自那里。
//译注:猫的名字Natsume就是“夏目”的日语读音。夏目漱石是日本著名文字家,《我是猫》是夏目漱石的处女作,使他一举成名。
学生会室里明显地陷入沉默之中。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正当我困惑之时,
“没、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我其实对文学之类的还挺感兴趣的,猫的名字果然要这样呢。哦啊啊啊啊。”
佐伯妹这么说着高声笑了起来。
啊,果然是这样。正当我深得其意之时,操绪与佐伯兄露出复杂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
『智春有时候真是迟钝得可以呢。』
操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件事似地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嘛?我回望操绪。
“令妹有些固执,抱歉了,夏目智春。”
佐伯兄倒好像挺高兴地微笑着对我说。
佐伯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板着脸心怀不满地看窗外。一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尴尬表情。
“……?”
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我无言地侧过头。
小猫在佐伯妹的臂弯中睡着了,“咝~咝~”地发出舒服的呼吸声。


幕间i

结果,等我到学校的时候,离开学典礼开始都已经过去30分钟了。
学校正门早就关了,校园里几乎看不到学生的踪影。不知所措的我在学校周围打转,最后总算找到了一扇开着的后门。
走在静悄悄的校园里,我只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到现在着急也已经晚了,放轻松点吧。』
咲华用事不关己的语调说道。呜呜。我弱弱地叹着气,
“这可不行哦。不快点的话开学典礼就要结束了。我都还不知道分在哪个班里呢。”
『嗯……但是和叶,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吗?』
“……好像不清楚。”
我停下脚步,真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所学校的占地面积在市内的高中里算是很大的。教学楼分布在校内各处,作为一个新生,老实说我现在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如果是普通地从正门进入学校的话,也许还能分清东南西北,但是这次由于是从后门进来的,到现在连自己到底位于校内的什么位置也完全搞不清楚了。即使想找个人问一下路,在这个正在进行开学典礼的时间点上,也找不到其他学生或者老师的身影。这时,
“咿啊……!?哇!?”
花坛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窜出来跑过我的脚下。
我被那东西吓了一跳,脚一崴,当场一个趔趄摔倒下去。一头载进花丛之中,才刚刚整理好没多久的头发这回又乱作了一团。
『没事吧,和叶?』
“……可能不行了……”
『伤得好像并不重吧。』
咲华用冷静的语调吐嘈道。我不由地一脸郁闷。伤势的确不过是擦伤而已,但是在精神上的打击却已经非常巨大了啦。
“刚才那是什么?”
『是猫哦。』
“……猫?在学校里?”
『好像是有人养的猫。你看。』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让我一头栽进花丛里的罪魁祸首。那是一只带有竖条纹的灰色小猫。华丽的皮草项圈上挂着银色的名牌。
当它与我的目光交会的瞬间,它短促地发出“喵”地一声叫唤,然后就拔腿跑开了。
在猫跑去的方向上,矗立着一座有些陈旧的独幢教学楼。
那座伤痕累累的建筑物已经破旧不堪。不单只是老旧而已,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被查封的旧校舍。为什么在这样的校舍前面,站着一个女学生呢。
她看起来并不是新生,大概是高年级的学生吧。虽然脸上是一副在生气的表情,但撇开表情不说,她依然可说是一位标志的美人。透露着一股有钱人家千金大小姐的气场。
刚才的猫径直向她跑去。可能她就是那只猫的主人吧。
把宠物带到学校里来可以吗?这种问题就先放一边吧,遇到高年级的同学真是老天帮忙。只要问问她的话,就能够知道开学典礼的会场在哪里了吧。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
我走近那幢令人恐惧的旧校舍,向对方搭话道。抱起灰色小猫的女学生,带着稍稍有些惊讶的表情转过头来。
这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咲华的声音。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
哎?我表情僵硬。这种时候你准备说什么啊?你这么一说,搞得站在废校舍前面的那个女学生像幽灵似的。别闹了。真是的。
『不是的。和叶,不是她。』
咲华带着紧张的气氛这样说道。
“别过来!”
与此同时,抱着猫的女学生表情严峻地冲我叫道。吃了一惊的我停下脚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明明自己只是上去打了个招呼而已。
“呃……那个……我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总之得先解释一下。正当我支支吾吾地准备解释一下的时候。
“快逃!危险!”
抱着猫的少女像是逼不得已似地冲我怒吼道。
但她的声音,消失在毫无征兆突然响起的雷鸣般的轰响之中。
伴随着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怪兽的咆哮——
一个巨大的身影冲破旧校舍的墙壁,出现在我面前。
『和叶!』
咲华在我的耳边叫了起来。
“什、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勉强理解现在的状况就是:有一头周身放出猛烈雷电,像牛那么大的怪兽落到了地上。
那家伙简直比浣熊还要大,让人觉得势大力沉。
它实在太大了。再加上全身被青白色的雷电包裹着。面对此情此景一般人哪能平静得下来,单纯地只会让人恐惧。这只巨大的浣熊还径直向我冲过来。也许它只是跑过来找我玩的,可要是被那样的怪物来一个“熊抱”的话,普通人肯定当场暴毙。
不跑不行。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迟了。已经逃不掉了——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巨大浣熊向我逼近。正当我对自己的死作好觉悟的时候。
“哥哥!”
随着抱小猫的少女发出信号,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
那是学生制服的残影。眼前掠过一身纯白的改造学生服,一个男学生突然登场保护了我。他穿得严严实实,有一副端庄美型的外表。
长发披散的他高高扬起右手,像斗牛士一样空手擒住从正面冲过来的巨大浣熊,就这样把对手按倒在地上。
巨大的浣熊发出阵阵吼声。地上扬起片片尘土。四脚乱蹬的浣熊拼命挣扎,全身放出电击。但是身穿纯白学生制服的男生却毫发无伤地屹立在电流之中。
『原操演者……!』
咲华又在念叨让人完全听不懂的奇怪词汇了。
不过身穿纯白学生服的这个男生应该是听不到咲华的声音的,他转过身来,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我说,
“是新生吧。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就那样一边按着巨大的浣熊,一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我。如此看来,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接近怪的那种存在了。
“呃,啊!?那个……我迷路了……”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身穿纯白学生服的男生似乎就此对我失去了兴趣似地,将目光转回到巨大浣熊的身上,
“抓住它!”
他对着戴在耳边的无线电麦克风这样说道。
话音未落,一帮身穿纯白外套的学生就纷纷从废校舍的阴暗角落里冒出来,持枪对着巨大的浣熊一阵扫射。看起来好像是用于捕获动物的麻醉枪。
等熊怪被麻醉反应变得迟钝之后,众人便用绳索将它捆住。很快,巨大的浣熊就被制服了。
“真是的,那个好色的使魔……!柱谷老师也是的,夫妻吵架也要有个限度吧,能不能别给学生添麻烦啊。”
抱着猫的少女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向我走来。
离近了再一看,果然是美少女啊。不止如此,胸部还超越常识的很大。即使说是F罩杯也绰绰有余。
“没事吧?”
她理了理贴在脸颊上的头发问道。我张口结舌地答道,
“嗯,没事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你说卡麦龙吗?”
她看了一眼被抓获的巨大浣熊,反问道。我满脸困惑地把脸一歪,
“……卡麦龙?”
“那是,那个……哦,你看到的这个就是巨大浣熊。”
她表情有点僵硬,讪讪地笑着突然这样解释道。
“那个是!?巨大浣熊?”
我惊讶地反问。浣熊居然是一种能撞破教学楼的墙壁,还能全身放出电击的危险生物。而且还有蛮牛那么猛有灰熊那么大。
但是抱着猫的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肯定道,
“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宠物。”
“啊,啊……”
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我听说吹牛吹得越大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到现在为止的对话真的是充满了吐嘈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怀疑才好了。暂时就当它是巨大浣熊好了。
这时,赤手空拳制服那只巨大浣熊的那位身穿纯白学生服的男生理了理被打乱的发型,对着抱猫的少女这样说道,
“让你做诱饵真是辛苦了,玲子。”
不过少女喜悦的笑容只在脸上一闪而过,
“没什么,哥哥。”
她这么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伸进制服上衣里面取出某样东西。
那是厚厚地叠了三层的胸垫。看来她那不自然的巨乳是全靠这胸垫支撑起来的。我再度陷入困惑。她应该是为了引诱那只巨大浣熊才作为诱饵站在废校舍门口的,可这和伪巨乳有什么关系呢……?
“你也没有受伤吧?”
身穿纯白学生服的男生问道。处于混乱中的我啪地低下头,
“啊,没有。谢谢你的搭救。”
“那就好。”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们是洛芦和高校第一学生会。负责维持校内的治安。”
“啊。维持治安……”
高中的学生连这种事也要管啊,真是辛苦呢。我发自内心地感慨。要想加入这样的学生会,果然得能忍受电击之类才行吧。
“我是第一学生会的会长佐伯玲士郎。你是……”
“啊……苑、苑宫和叶。找开学典礼的会场的时候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让我们的副会长给你带路吧。”
身穿纯白学生服的男生这样说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向抱着猫的少女作了一个手势。
少女点了点头,向我招招手。
我带着总算得救了的表情,向她招手的方向跑去。
只感觉以后都不要和这位名为第一学生会会长的人扯上关系才比较好。并不单单因为他那可以使电击无效化的非常体质,也不是因为他那自我陶醉到让人肉麻的言行举止,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是个危险的存在。大概只是对于我和咲华来说他是危险的吧。
虽然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那个……抱歉问一下。”
在走向开学典礼会场所在的体育馆的路上,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抱着猫的少女好奇地回过头来,
“什么事?”
“不知……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有关我哥哥的事?”
“你的哥哥?为什么问我?”
她扬起俊俏的枊眉问道。我瓮声瓮气地说,
“我哥哥,今年本来也该升上这所学校的二年级了。然后……我刚才看到那只猫的项圈上……我想可能只是巧合吧。”
“项圈?”
是的。我点点头。
戴在她的猫脖子上的皮革制项圈。在名牌的地方,用拉丁字母刻着猫的名字——Natsume(夏目)。
“我哥哥,也叫夏目智春。”
听到我这么说,她好像吃了一惊,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是?夏目的妹妹……?哎?但是刚才你说你姓苑宫……”
“啊,那是因为,发生了许多事情,说来话长。”
我东拉西扯地想蒙混过去。对方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是嘛。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你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简直就像同情我似地,她这么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突然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道,
“虽然不知道夏目到底去了哪里,但我相信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因为和我约好了。”
“约好了……吗?”
面对我的追问,她“嗯”地轻轻点了点头,就像握着最珍贵的宝物似地,轻轻握紧自己右手的小拇指。
注意到我惊讶地看着她的视线,站在原地的她才算从陶醉中回过神来,
“我是第一学生会的副会长佐伯玲子。以后请多关照啦。”
她这么说着伸出右手。
好。我弱弱地答应一声,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


本帖最后由 fleelancer 于 2012-12-20 04:55 编辑


Files.2被诅咒的Flea Market(跳蚤市场)



安静的初夏深夜。
月光静静地投射在古朽的洋房之上。
历经岁月,砖墙更显沧桑,柱梁褪色殷红。乍看这破败景象多少令人毛骨悚然,它就是这样一座房租低廉的老洋房。
在这所被称为鸣樱邸的洋房里,我在房间中仰望夜空。
操绪安静地平躺在我头上,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无视重力,呼啦啦地飘浮在虚空之中。
无声无息的月光悄然透过操绪那纤细的身体投射下来。
随着她那颜色稀薄的头发一阵摇动,她慢慢地翻了一个身。
『嗯~……月亮真漂亮啊~』
她那优哉游哉的说话语气还真像幽灵呢。声音里听不出一点点紧张感。
操绪今天没有穿睡衣,取而代之的是学校指定的运动短裤,以及胸前印着巨大的“平常心”三个字的老土的T恤衫。虽然只看她的美貌即使说她是月之精灵也不会有人怀疑,但她可不管什么情调和衣着搭配之类的事。顺便一说作为高中生胸部的大小也令人惋惜,她作为女性的魅力仍显不足,嘛,这些都无所谓啦。
“这月亮,的确很漂亮啊。”
我轻轻地回应道,继续望着夜空,忽然消沉地叹了一口气。
操绪有些意外地耸了耸肩,
『别总是板着脸啦。好不容易的满月,开心一点欣赏这月色才好啊。』
真是“飘”着说话不腰痛。
“我说,就现在这情况……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吧。”
『嗯,这么说倒也是。』
操绪露出戏弄人的微笑,将目光投向房子的天井——正确地说,是曾经的天井所在之处。
现在那里已经不存在天井,也没有梁柱,更没有采光的天窗,原本应该位于那里的整个屋顶都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被烧焦的梁柱与粉碎的砖瓦,以及凭空开出的一个大洞——透过它可以看到昏暗深邃的夜空。
我住的房子的屋顶被掀掉了一半,被炸开一个大洞。看上去就像被轰炸机袭击过似地,被炸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房子所受的损伤还不止屋顶,被子弹打穿的墙壁塌了一半,至今散落在室内的瓦砾默默地传达着当时激烈的战斗场面。
回想起来,事情是从开学典礼前的一天开始的。
那一天,围绕朱浬学姐带来的迷之手提箱,在这所房子里爆发了激烈的枪战。在至近距离受到导弹攻击,这所房子不堪一击的屋顶被炸出一个大洞。
在那件事一个月之后,拿着手斧的杀人人偶袭来,操纵火炎的恶魔嵩月奏与之交手。接着,被称为使魔的巨大生物袭来,操纵机巧魔神的学生联盟所属的武装学生指导员也现身于此,朱浬学姐再次发射导弹,这间名为鸣樱邸的建筑再度受到狂轰滥炸——
总之,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座建筑物就这样毫无保护地暴露在各种势力不间断的攻击之中,如同处于内战中的国家首都一样被打成了废墟。
为什么普通高中生的住宿之地,必须经受如此激烈的战火洗礼不可啊。世界和平真的如此遥不可及吗?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也顾不上唉声叹气,必须先把力所能及之事做起来才行。我用纸板箱挡住被打破的窗子,用防水油布遮住被开出一个大洞的屋顶。用石灰重新粉刷了墙壁。但终归只是三脚猫的权宜之计。要是遇到真正的狂风暴雨我弄的这些东西可是不堪一击。
无论如何,要赶在梅雨季节和台风多发季节来到之前,把屋顶好好地修理一番才行。首先可以拜托我在打工的那家店长,让他帮我介绍一家值得信赖的建筑装修公司。至少先做个费用估算。然而接下来……
『问题是修理费吧?』
操绪悠然自得地一语戳中我的痛处。
“嗯。”
『没有钱啊。』
“……嗯。”
我看着屋顶上开出的大洞,抿了抿嘴。如此严重的破坏程度,修理费可不是三五块钱可以搞得定的呢。即使再怎么讨价还价也不可能降价到二十万元(日元)以下的吧。算起来,我半年份的打工收入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透过那个大洞望着满天的星斗,我不由满心怨念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日子怎么过啊。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我们几个在教室里把桌子拼到一起吃午饭。嘴里塞满了三明治的大原杏听到我说的这个情况,睁圆了她那大大的眼睛问道,
“哎?智春住的地方被破坏了?怎么搞的?”
“嘛,说来话长。”
我手里拿着从小卖部买来的一斤面包,涂上超市特价打折的花生黄油——吃着这种虽然寒酸但性价比超值的午餐,思考着从何说起才好。
//译注:“一斤面包”是日本面包特有单位,相当于350克到450克,常常是打折产品。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告诉人家是因为社团前辈的导弹攻击把屋顶炸飞的吧。我可没有勇气把这种非常识的事实告诉身为一般人的同班同学。
面对我欲言又止的态度,杏似乎自己脑补到了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真厉害呢。不愧称为鬼屋,连这种事都可以呢。”
“唉,鬼屋什么的……”
她不再深究下去算是解了我的围。她可能理解为房子因为灵异现象而受到破坏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说是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
“不过,你说要我再帮你介绍一份打工……”
接过杏的话题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同班同学樋口琢磨。上课的时候就把便当吃完的他,一边啜着饭后的罐装咖啡,一边翻着都市传说之类的书,
“智春你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去大原家的酒店干活不是吗?除此之外还想再打别的工,时间上也不允许吧?”
“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高薪工作可以做。”
樋口提到的问题我也明白。眼下为了筹备修房子的费用,必须多打几份工才行。体力劳动工作虽然辛苦,但时薪很高还管饭,实际上是很有吸引力的工作了。但是比起修理房屋需要的金额来还远远不够。
“最好是能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挣到大量的钱。十万元上下的(日元)。”
“能满足这种要求的工作听都没有听说过。高中生也不让干深夜加班的工作。”
杏吃惊地这样说道。樋口则不负责任地调侃道,
“要是拜托黑崎前辈的话,她会给你介绍工作的吧。那个人在这方面路子很宽嘛。新药物的人体实验,医院的尸体清洗、尸体搬运之类的。”
“正因为这样才不想和朱浬学姐谈这事啊。”
一听到这些跟“死”字有关的工作项目,我就立即感觉心里发毛。再说了清洗尸体之类的工作真的存在吗?不只是都市传说而已吗?
“对啦。那么写本小说去投稿参加新人大奖赛怎么样?写一个幽灵附体的不幸少年的实录手记的话,也许能引起不小的反响呢。”
樋口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行的提议。其实这个提案还挺有吸引力的。虽然没有写过小说,只能写大白话,但只要如实地记下和操绪的日常也足以成为怪谈故事,类似宠物观察日记之类的文章吧。然而——
“那什么时候能收到奖金?”
“这个嘛,大概要到明年吧?”
“难道在这之前都住在没有屋顶的房子里吗!?不行,绝对不行。”
看着我失望地念叨,樋口哎呀哎呀地扬起眉毛道,
“真是的,你这家伙要求真多呢。”
“不是要求多不多的问题吧!”
这时,樋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
“说起来,即使不打工也能挣到钱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可能有点危险。”
“……危险?”
『什么方法?有赚头吗?』
有不祥预感的操绪皱着眉头把我挤到一边问道。
“有没有赚头就看卖的货是什么了。”
“卖货?”
“市政府的背后不是有个市民公园嘛?棒球场附近的那个。这个周期天,那里要开办跳蚤市场哦。”
『跳蚤市场?是指Flea Market吗?』
操绪愣了一下,歪过头眨了眨眼想了想。
“虽然摊位的募集已经结束了,但总会有些摊位会中途退出,现在提交申请的话大概还能补缺参加。”
『哦~』
操绪有点认真地抱着手臂思考。
“原来是跳蚤市场啊。原来如此~。做这个的话就是现金收入啦。好像也挺有趣的。比起要牺牲休息时间的打工来感觉好得多啊。”
杏也兴致勃勃地发表了这样的看法。我舔了舔沾在手上的花生黄油酱,泼冷水道,
“嗯。跳蚤市场听起来挺不错的,也许吧。但是,卖什么呢?”
“嗯?”樋口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们好像并没有能在跳蚤市场上卖得出手的值钱东西啊。”
的确。操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如果是普通的跳蚤市场,主要还是卖旧衣服吧。所以才会叫做跳蚤市场的嘛。』
把那些旧到生满跳蚤的旧衣服拿出来卖,这就是跳蚤市场这一说法的来源吧。
“那个,可我手里真的没有能够卖得出去的衣服啊。”
『倒不如说,智真的衣服真的卖不了几个钱。要是小杏的内裤什么的倒没准行。』
“那可就不是跳蚤市场而变成奇怪的店铺了哦。”
我叹了口气看着操绪。为什么这只幽灵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话来啊。听的人都替她感到害臊。不过杏却“啊哈哈”地一笑了之,完全没往心里去。
“说到能卖出高价的东西,果然还是古董吧?碗盏瓶壶之类的。”
“古董……”
这种玩意儿和独自过生活的高中生更扯不上关系了。不过杏却“嗯”地侧过头道,
“智春住的地方看起来是一间很老很老的房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古董呢?”
“的确,房子本身看起来就像一个古董。虽然仔细找起来没准也能找到点什么……但是那些东西擅自拿去卖掉真的可以吗?”
“反正也是用作屋子的修理费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所以卖了屋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啊。”
“是这样吗?”
杏闪着她那确信无疑的眼睛,论述着她那似乎满有道理的观点。只不过她的这通道理总让人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另外,最近手工制作的道具好像也挺有人气的。”
樋口把他在看的那本书放在一边,抬起头说道。
“手工制作的道具指的是?”
“亲手制作的小饰品、小吉祥物之类。”
“啊~,有的有的。听说还有专业的设计师就是从跳蚤市场开始起步的呢。”
杏表情认真地补充道。说起来最近在这附近也偶尔能见到在路边贩卖自己制作的小饰品与小面具的人。那样的人如果去跳蚤市场摆摊,的确并没有奇怪之处。话虽如此,
『智春,有什么拿手的手艺吗?』
操绪一句话就把我问住了,我面露苦色,
“我什么也不会啊。”
“那么自己画画、做彩纸什么的应该也能卖。”
看我束手无策的样子,杏为我出谋划策道。
“彩纸?”
“是啊是啊。写上原创诗文的彩纸。‘世界无处不美丽’之类的。”
『原来如此。自己写诗啊。如果是这种厚着脸皮才能做出来的彩纸,智春应该能写。』
操绪总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失礼的话来。
“写不出来的啊!再说了,也不想卖那种东西!即使想卖也卖不出去的吧。”
『那你说怎么办?不参加跳蚤市场了?』
操绪撅起嘴唇看着我挑衅道。
“不……总而言之,能够卖什么东西,还是看看那里的情况吧……”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把目光转向窗外,投向校园中理科教学楼的一角。
『嗯。果然还是作诗吧?』
操绪怀着莫名的期待表情这样问道。
“都说了不写诗!”
我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将余下的面包塞进嘴里。



“……总之我的意思是,如果科学部有没用的旧货,有可以拿到跳蚤市场上去卖的东西的话,希望能转让给我。”
在理科教学楼的一层,在兼做科学部活动室的化学准备室。在放学后特有的倦怠气氛中,一个人的声音紧张地颤抖道,这个声音就是我。
坐在我对面的是拥有模特儿般八头身身材的美少女。她全身都包裹在奇怪的黑色衣装中,她就是科学部的代理部长黑崎朱浬小姐。
朱浬学姐喝着科学部顾问市原老师自备的咖啡,“唔呼呼”地露出轻轻的微笑,扬起她那漂亮的唇角说道,
“你说的我大概明白了。还真挺用心的呢,智春。对你刮目相看了。”
“啊?”
她到底在讲什么啊?我与操绪对视了一眼。
研究黑科学。洛高科学部以这个不明所以的目标作为活动目的。因为这样的原因,活动室里堆满了大量奇怪的道具。差不多都是些处于法律边缘地带的危险物品,甚至有可能真的夹杂着用黑科学制造的异世界遗产。这些东西之中也许有危险物品,但垃圾物品也不少。把这些物品拿到跳蚤市场上卖掉的话,活动室可以得到整理,我也可以挣到钱,这就是我精心筹划的一石二鸟作战。
“实际上我也一直很困扰哦。”
满不在乎地斜眼看了我一眼,朱浬学姐用她那妩媚的声音说,
“科学部的活动经费正好快要见底了,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可能就不好办了……这段时间武器弹药用得稍微有点奢侈啦。”
“那个,武器弹药……”
社团活动的经费连这种东西也可以买?这也太奇怪了。这所学校到底搞什么啊。
这时朱浬学姐“啪嗒”地舔地了一下上嘴唇,
“仔细一想。这次跳蚤市场的确是赚取社团活动经费的好机会。”
“那个,我可不是为了解决科学部的预算问题才决定去摆摊的啊……”
说什么活动经费。这个社团又不是武装游击队。
“我明白我明白。智春要参加跳蚤市场去摆摊,但手头没有能卖的东西不是吗?”
“那、那个……是,可以说这么说。”
“那么,准备拿去跳蚤市场卖的货物就交给科学部来准备。到时候只要智春成功卖出去一件,对应收入的一部分就作为打工薪水返还给你,怎么样?”
『啊……这样啊~,感觉就像承包商做店长一样呢。』
只见趴在我肩头的操绪“嗯嗯”地点头表示这主意不错。朱浬学姐再次微笑起来,
“另外卖东西的所得大家平均分。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原来如此。嗯~……就这样吧。”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但要负责处理长眠在活动室里的垃圾,连卖出的所得还要分走一半,老实说这可不算是多么优厚的条件。感觉倒更像是被骗进了某个陷阱里,但对方提出的这种不需要本钱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在此姑且接受交易条件吧。
“看来成交了呢。”说着朱浬学姐慢慢地站起来,“呼呼,可以拿到跳蚤市场上卖的废品啊……总觉得手头有不少这类东西……对了,这个怎么样?”
她猛地打开活动室的柜子,拿出一个超大的木箱子。相当有份量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舶来品。木箱的表面杂乱地刻着阿拉伯字母。作为准备在跳蚤市场卖的商品,这种感觉很不错。
“这是什么啊?”
“反坦克地雷。”
“地、地雷……!?”
“由于国际条约禁止使用,很便宜弄到手的,如今这种东西也没有用武之地,拿去卖了也好。啊,威力绝对有保证的哦。”
“绝不要这种东西!在市民公园的跳蚤市场上卖地雷什么的,有谁会买啊!”
这哪是跳蚤市场上卖的,根本是军火黑市才会交易的商品。
“是吗?那么这些怎么样?镇压暴乱分子的震爆弹和用以强行突破的混合炸药。”
“为什么全都是军火啊!?而且,为什么我们活动室里会有这么多炸药!?”
这些炸弹的旁边就是各种化学药品,放学后你居然还能在这里慢慢悠悠地喝咖啡?想到这些我就头皮发麻。这所学校真是时时处处都充满危险。
“快到安全使用的保质期限了,只想快点处理掉嘛。”
朱浬学姐撒娇似地鼓起脸这样说道。即使你装出一副可爱的表情我也不可能拿这些去卖的啦。
“拜托请认真一点啊。跳蚤市场又不是武器商人的黑市。卖那些会被抓起来的啦。”
“好吧好吧。那么,拿这边的小饰品去卖怎么样?”
说完,朱浬学姐接着又取出一个带着密码锁的金属箱。打开箱子,装在里面的无数金银首饰发出夺目的光辉。
『哇,好厉害!』
操绪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我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戒指、皇冠、项链。装在这个平淡无奇箱子里的尽是些只在美术馆看到过的豪华珠宝饰品。
“这些,不是珠宝吗?这些看起来价值连城的东西真的能卖吗……?”
『仿制品?』
我和操绪抬高声音指出各自的疑问。朱浬学姐只是微笑道,
“如假包换的珠宝哦。只不过都是些曾经出过‘问题’的东西,它们之前的主人要么被满门抄斩,要么被人谋杀,要么得了莫名其妙的病症不治而死。”
“这不明摆着是被诅咒了嘛!为什么你这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脱力的我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上叹息道。经学姐一说,现在感觉很明显了。无法隐藏的不祥波动正从这些豪华的珠宝饰品之中源源放出。按道理,这些宝石就该让它们永远长眠在科学部的部室里。
这些东西果然也是不能拿到跳蚤市场上去卖的。将如此邪恶的灾厄之种散播到世界之中去,即使穷死,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仔细想想,我之前的想法果然太天真了。稍微冷静下来想想马上就明白了。即使是所谓的垃圾,也会分成对人畜无害的好垃圾和会给人们带来不幸的坏垃圾。
而在科学部活动室里,怎么可能会有能拿到市民公园的跳蚤市场上去卖的好垃圾呢。跑到这种地方来寻找商品的我,深深地感到自己很傻很天真。
正当我为此陷入意志消沉的郁闷之中时,

“呵~呵~呵,真是让人意外的狼狈相呢,科学部。不,黑崎朱浬!”
从我们的背后,传来一阵带着一股邪气的浪笑。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一耳就能听出是谁。如果可能的话真的不想听到这个声音——
操绪转过身去,瞪大了眼睛,
『咦?六夏会长?』
双手叉腰站在化学准备室门前的,是一位梳着麻花辫子戴着眼镜的女学生。
她裙子及膝,戴着黑框的老土眼镜,光看那发型与服装只给人三好学生的印象。然而这只是她用以蒙骗世人的假形象。真正的三好学生是不会双手叉腰站着发出那种浪笑声的。这位女生的真实身份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仓泽六夏。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六亲不认的利益至上主义者的典型。
跟在六夏会长背后的是,身材娇小,发型让人联想到下垂兔耳的女学生,身为校内美化委员长的沙原光。她一边责备桀骜不驯的六夏,一向频频向我们鞠躬致歉。
朱浬学姐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兴味索然地问道,
“第二学生会的人来科学部有何贵干?”
哼哼。六夏邪笑道,
“你们的谈话我可全听到啦。我是听人说夏目智春想去市民公园的跳蚤市场上摆摊于是过来看个究竟,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特意来侦察嘛。”
“……侦察?难道第二学生会也要参加跳蚤市场?”
朱浬学姐“嗯”地皱起眉头。六夏则挑衅地微笑道,
“别那么武断,黑崎朱浬。我们第二学生会‘巡礼者商联合’的活动目标就是追求经济利益。即使是‘旧货交易’这样的活动,只要有利可图,我们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就跑来监视有可能成为商业竞争对手的科学部的动向,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现在可以确信无疑科学部根本成不了第二学生会的敌人。拿去跳蚤市场上卖的竟然都是炸弹和被诅咒的珠宝首饰,可悲的科学部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呢。”
六夏会长轻蔑地指着我们爆笑道。小光前辈急忙上前来阻止六夏,
“别、别闹了,六夏。太没礼貌了。”
然而六夏会长在小光前辈的阻挠下,依然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听你这么说,第二学生会在这次跳蚤市场上,有相当把握挣一大笔钱喽,六夏会长?”
朱浬学姐带着满面笑容,却声音恐怖地问道。
六夏会长游刃有余地微笑回应道,
“啊,这是当然。”
“你不会以为,科学部必败无疑吧?”
“无疑无疑,必败无疑,如若不然,可以拿我们小光的自由意志做赌注。”
六夏草率地挥手放出话来,小光前辈打了一个激灵,
“哎、哎……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六夏。自由意志被夺走的话,我会怎么样啊?”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所以不用担心。那么黑崎,话说到这里你也明白吧。如果科学部的收入输给了第二学生会的话……”
“自然。要是那样智春余下的人生就随你们差遣,公平吧。”
朱浬学姐弹指一挥间就把我给卖了啊。我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啊……!?为、为什么擅自把别人的人生作为赌注啊,朱浬学姐!等一下啊!”
然而朱浬学姐与六夏会长却无视我们的诉求互相对视。
“嗯。成交。好好努力吧,虽然只是无意义的挣扎。”
“会长才是,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她们双方都露出微笑的表情,然而杀气腾腾的空气里都快要爆出火花来了。被夹在中间的我们根本插不进嘴,只能认命——
等回过神来,火爆的气氛业已消散。六夏会长已经转身走了。
『啊——啊,走掉了……』
目送六夏会长的背影渐渐远去,操绪毫无紧张感地叹道。
面对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动弹的我,朱浬学姐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
“嘛,事已至此,智春。总之加油吧。”
“别这么乱来行不行啊!连卖什么都没决定好!”
我几乎带着哭腔叫道。然而朱浬学姐却吐了吐舌头道,
“没关系的啦。这种情况下,科学部必定倾全力支援你。”
“啊……”
怪只怪我这被诅咒的身体。
就在如此不幸的我面前,被诅咒的珠宝们闪闪地散放出耀眼的光芒。



『哦——……会场还真大呢。』
操绪越过我的肩头,感慨地说道。空无一物的巨大停车场,四周杂草丛生:原本一片萧杀风景的市民公园今天却是一早就有大量的人群蜂拥而至。
跳蚤市场开始前一个小时。摆摊者们在各自划出的摊位地点上铺上席子或者塑料布,专心装饰着各自的“店铺”。也有人带来自制的招牌与陈列架,比想象中要正式得多。
还能看到一早就想来淘宝贝的买家,排起长队等待开场。
『天气看起来也很好,这样的话顾客数量也可以增加吧?』
“二十年以前就有这个活动了,可算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活动了。”
我一边看着从事务局领来的小册子,一边寻找划给科学部的摊位位置,慢慢向前摸索。从地图上看,我们的位置在中央大道不远处的草地上。作为临时顶替别人的参加者,抽到这样的好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许多客人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买东西,也因为这样,来开店的卖家也很多,竞争似乎会很激烈啊。”
『别说得那么悲观嘛,好好卖货大大挣钱吧。你可是赌上了自己的人生哦。』
“事不关己你说得倒轻松……”
我表情疲惫地笑道。虽然到现在依然提不起精神,但实际上正如操绪所言。六夏会长和朱浬学姐的打赌姑且不论,能否填上屋顶的那个大洞安心应付梅雨季节到来,就看今天跳蚤市场的表现了。我和那些带着郊游的感觉轻松地出来开店的人是不一样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不鼓足干劲是不行的——
我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情向前走,结果一不留神撞到了走在前面的一个人,打了一个趔趄。“对不起。”我下意识地先道歉,这才注意到对方是熟人。她和我一样拿着跳蚤市场的地图,似乎是迷路了,游走在人群之中。拥有一头长长的黑发和超凡逸群的美貌是她最大的特征。
“哎?嵩月?”
“啊……早上好。”
背着两个巨大的手提袋的嵩月奏看到我们之后总算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打招呼道。
容姿非常引人注目却怕生的她一碰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应付不来。刚才可能是在陌生的场所迷了路,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操绪无遮无拦地直勾勾盯着奏的手提袋,歪过头问道,
『是不是来帮忙智春摆摊的啊?朱浬学姐告诉你的?』
嵩月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请收下。”
嵩月说着,把其中一只手提袋递过来。那里面装的是手制的便当与饮水壶以及各种小点心。我不由心生感动。说起来,这些可是撑过残酷的跳蚤市场非常必要的东西,我却完全忘记了准备,不由心中惭愧。
“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那边装的是?”我伸出手去,“另外这个包也让我来提吧。”
“很轻的没关系。”嵩月缩回手摇了摇头。
“是卖的东西。小公仔。黑崎前辈说让我准备一点东西。”
『这小公仔难道是嵩月亲手制作的?原创作品?嚯嚯~』
操绪兴趣高涨地探出身来。嵩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大约拳头大小人偶,
“‘小熊恶魔’。”
『哇!可、可爱……吗?』
操绪看着用毛毡制作的那个人偶,把问题抛给了我。虽然我能理解操绪疑惑的心情,可也别来为难我啊。这个公仔看起来像一只长了羽毛的小熊,又像是挺着大肚子的恶魔,总之是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的迷之生物。作为外行人初次制作的作品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种设计让人感觉很微妙。
“要、要是有客人喜欢就好啦。”
我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评价。
“是。”
手握恶魔小熊的嵩月,羞赧地露出微笑。看着这张满怀期待的笑脸,我不由为之感到心疼。操绪飘到空中,环视四周,
『嗯~……朱浬学姐他们应该在这附近占了场子的啊……啊,找到啦。』
我和嵩月向操绪所指的方向转过身去,
“呃。”
我倒吸一口气。在摆满漂亮的旧衣服和小饰品的普通摊位之中,远远就能看见一间与众不同的摊位。铺在地上的席子上高高地堆起无数弹药箱一样的箱子。还有许多写着奇怪外国文字的纸板箱和标语幕布。
那间摊位像战乱地区的黑市似般,散发着冲天的可疑气息。
弯腰坐在弹药箱上的是一位全身裹在黑衣之中身材高挑的女高中生。
朱浬学姐注意到我们,优雅地向我们挥挥手,
“早啊。来得正是时候。东西刚刚搬好。”
『这些全部都是朱浬学姐一个人搬来的吗?』
操绪看着她身后堆满了大量的货物,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
“怎么可能。是樋口搬来的哦。花了一晚上时间。”
朱浬学姐指了指躺在脚下如尸体一般的物体,微笑着说道。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正是困累交加快要断气的樋口琢磨。说起来,这家伙好歹也是科学部的部员。
这一带由于是草地,所以禁止使用运货车辆之类的工具。这些货物如果只是一个人搬来的话,会累倒也毫不奇怪。


“樋口……没事吧,喂?”
我啪啪地拍了拍樋口发青的脸问道,没有回答。真的像死了一样。然而朱浬学姐却丝毫没有露出愧疚的神色,
“比想象中的要弱呢。嘛,等下午暖和起来以后就会活过来的吧。”
“……话说,这么多的货物,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我感慨地叹息道。樋口那家伙,肯定是经不住朱浬学姐的色相诱惑甘当忠犬任其差遣才会招致这种下场的。
『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呢?』
操绪心怀警惕地问道。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要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搬来这么多,朱浬学姐大概很有自信可以大卖吧,但想起之前的地雷和被诅咒的宝石,比起期待更多的是不安。我就近拉过一个箱子,使劲撬开盖子。
“啊……布偶?”
嵩月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呼地舒了一口气。层层叠叠堆满箱子的是软绵绵的黑色物体。毛茸茸的球形身体外面生有尖尖的翅膀和尾巴,球形身体上还贴着深红色的眼睛。说得好听点,的确可以说是布偶。
操绪“嗯”地皱起眉头问道,
『这是什么呀?眼神凶恶的肉包子?』
“科学部原创的吉祥物‘小咒魔’。这是在去年的文化祭上卖剩下的。”
//译注:假名直译可以是“小恶魔”,不过综合考虑还是结合上下文翻译成“小咒魔”吧。
『小咒魔啊……』
操绪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多么简单直接的命名啊。而且还和嵩月的小熊恶魔撞车了。
“这个地方的拉链是做什么用的?”
我注意到设计在小咒魔背后的口袋,问道。朱浬学姐平静地说,
“把想诅咒的对象的毛发之类放进那里,再用大钉子把布偶钉在木头上就能实现愿望哦。”
『唔呃——……』
操绪讨厌地别过脸去。我的心中只有把这个诅咒恶魔摔到地上的冲动,
“别弄这种功能好不好啊。这哪门子吉祥物啊。根本是诅咒娃娃。”
“除了这个,另外还准备了大量女高中生会喜欢的诅咒——哦不,占卜道具。今天要好好地把这些都卖出去哦。”
『跳蚤市场里开了这样的店,买家真悲催。』
操绪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感想。我的心情也差不多。虽然很遗憾,但今天我的使命就是把这些卖出去。真可谓是惩罚游戏啊。
此时,传来一个声音使消沉的我雪上加霜。
“啊啦……科学部。”
“呃,六夏会长?”
又来一个麻烦的家伙。我抱住头。今天的六夏会长并不是平日里麻花辫戴眼镜的打扮,而是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波浪卷的披肩发、目光锐利、露出一副反派大姐头的妖艳模样。
她就站在我们的对面,双方只隔了一条狭窄的人行道。在她身后还可以看到小光前辈的身影。看起来,那里就是六夏她们第二学生会的卖场。
“真是奇遇呢。没想到和你们的摊位挨得这么近。嘛,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哪边做生意的能力更胜一筹,就能够一目了然了。”
六夏会长充满挑衅地指着我如此宣言道。
面对六夏会长,朱浬学姐却只是露出不屑一顾的微笑道,
“那种毫无根据而幼稚的自以为是的意识过剩可真难看。智春,你以后升到高年级可别变成那副模样。”
朱浬学姐故意提高声音让对方也听到。只见六夏会长“咿咿”咬着牙发出超声波般的怒吼,
“怎么毫无根据!智商只有五岁的是她吧。你说是不是,夏目智春?”
面对六夏会长指名到我的提问,我语塞了。为什么在这里都还要把我卷进来啊。然而六夏会长并没有等我回答就继续道,
“看看吧。这边充实而丰富的商品:跳蚤市场必备的旧衣服和古董品、在家庭主妇中大受欢迎的各种创意产品和便利产品、而且还有原创的题诗彩纸哦!”
六夏会长说着高高举起一副题写了诗句的彩纸。操绪怜悯地眯起眼睛看着那上面的内容道,
『……唔哇,真做了这种害羞的东西啊……』
“喂,听到你说话了哦,射影体!”
六夏咬牙切齿地叫起来。面对激动的六夏,朱浬学姐却不愠不火地向她微笑道,
“呵呵,要是能卖出去就好啦,会长。”
“别废话。你自以为是的眼神真让人火大!”
不甘心的六夏会长气得直跺脚,小光前辈上前来安慰她。
朱浬学姐无视她们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也把商品摆出来准备一下吧。总之先把碍事的樋口处理一下。智春?”
“好的好的。总之我把他搬到长凳上去睡。”
我背起半死不活的樋口走出去。现在虽然没什么,但等会儿太阳升起来气温升高。让这尸体暴晒在太阳底下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找个有屋檐遮阳背光的地方就最好了。
“没事吧,樋口。”
“智……智春啊……”
终于回复意识的樋口,声音沙哑地呻吟道。我心中掠过一丝罪恶感,
“把你也卷进来真抱歉。”
樋口弱弱地露出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没事。我对这个跳蚤市场正好也有兴趣。不好意思,这个,就拜托你了。”
樋口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到我的手上。是樋口常用的那只便携式数码相机。
“相机?干什么?”
面对一头雾水的我提出的问题,樋口断断续续地说,
“要是看到妖精,一定拍下来。”
“啊,妖精?”
我听得莫名其妙,
“对。跳蚤市场的妖精……拜托了。”
就像是临终遗言一样,樋口说完这句话之后再度失去了意识。



由于店铺装扮太过诡异的原因,在市场开放之后,科学部的摊位一开始没有一位顾客上门,不过慢慢地开始有好奇的顾客陆续前来。换句话说,上门来的客人都具备对超自然事物的良好适性,对科学部展示商品感兴趣的几率很高。再加上嵩月和操绪招待客人的笑容作为杀手锏,商品意外卖得很顺利。
“感谢惠顾。”
又卖出一只,又为小熊恶魔找到了新的主人。嵩月笑着将零钱找给客人。
『意外挺有趣的呢,跳蚤市场。』
“的确,把自己准备的商品卖出去,挺让人高兴的。”
我一边补充卖出货物的空位一边说道。
『是啊是啊。我都想以后做个司仪了呢。』
“别,幽灵是做不了司仪的吧。”
『什么嘛。我的迎宾微笑可是很受欢迎啊。』
操绪一边不满地向我抱怨,一边还能继续对道路上的行人露出笑容。从这点圆滑能力来看,她也许真有这方面的才能吧。
我呼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樋口所说的跳蚤市场的妖精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梦话吧?看他都已经神志不清了。』
“但是,这架相机好像就是为此特意准备的呢。”
我摸了摸数码相机,饶饶头道。为了不和贩卖的货物混淆起来,我把这架相机放在口袋里。对于重度灵异现象狂热者的樋口而言,他说到这方面事情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并非空穴来风。
操绪也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张嘴“嗯”了一声,
『这么说起来,樋口在介绍这个跳蚤市场的时候好像就说过奇怪的话。说什么有危险之类的。』
“啊。”
的确,我也记起来他说过类似的话。
樋口的那个唐突的警告,十有八九跟跳蚤市场的迷之妖精有关。难道说所谓的妖精,是对出没于这个跳蚤市场的变态者隐晦的称呼吗?
“嵩月知道什么吗,有关跳蚤市场的妖精的情况?”
趁着没有客人的间隙,我试着小声问问嵩月。
“妖精?”
嵩月露出认真的表情思考起来。让她为此陷入烦恼之中,倒让我感觉有点有不好意思。
“那个,要是没什么印象就别放往心里去了……”
“啊……”
嵩月没把我的关心放在心上,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来。
吃了一惊的操绪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吗!?』
“虽然,不清楚妖精的事……但是,听说过恶灵。”
『恶灵?』
“那是什么啊?”
我与操绪对视了一眼,追问道。嵩月垂下眼眉开始回忆起来,
“传说。以前,有一个女孩子,拿着亲手制作的人偶到这个会场上来卖,但是,由于人偶做得很难看,到最后也没有卖出去。为此深深受伤的女孩子,将这个人偶丢在会场的某处。”
『后来,那个人偶怎么样了呢?』
操绪咕嘟咽下一口唾沫问道。嵩月有些踌躇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那个人偶吸收了女孩子绝望的感情,变成了诅咒的恶灵,诅咒跳蚤市场的参加者。”
“真麻烦……”
我不假思索地说出真实想法。不就是对乱丢垃圾的怨念嘛。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啊——……那个人偶,好像会悄悄地混进跳蚤市场开店者贩卖的商品里,如果直到活动结束依然没有把人偶卖出去的话,开店的卖家就会遭遇非常不幸的事情。”
『很常见的传说故事呢。嘛,樋口就喜欢这种东西。』
“真是的,不就是在跳蚤市场没把东西卖光,至于嘛……”
我泄气地自言自语吐嘈。操绪眯起眼睛看着我,
『要这么说,某人还把人生都赌在跳蚤市场的营业额上了呢。』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才打这种赌的!”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跳蚤市场的收入排名情况,将决定我的人生是否要被六夏会长随意驱使。虽然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样,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也是让我心中不平的原因之一。
“可是,到最后也没人买的东西,好可怜……那可是拼命努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斜身坐在席子上的嵩月看着陈列在面前的布偶们,慢慢地说道。
“啊~,也许吧。”
『嗯。不过嵩月的‘小熊恶魔’意外地很受欢迎啊,太好了。现在的小孩子,对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也很有承受能力呢。』
“……意外?重口味?”
听到操绪那漏洞百出的赞美,嵩月敏感地作出反应。操绪急忙补充,
『啊,别误会,所谓的重口味,是褒义啦。总之,那个,缺陷美的意思。』
“缺陷?”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啊,对啦,说到刚才的人偶……!』
被逼到无可辩解的操绪,急忙冲我叫道。
“又提那个干嘛?”
『嵩月刚才说的。恶灵附体的人偶。那东西会在市场摆摊的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混进商品里,是吧。』
“嗯。”
嵩月的确是这么说的,为什么现在又确认一遍?
『那个东西,是不是有一对兔子耳朵?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
“是的。是一只兔子外形的人偶。女孩子制作的。”
面对操绪如此具体到细节的提问,嵩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不由地害怕起来,
“……操绪?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啊,我在想,在朱浬学姐准备的商品中是不是有这样的人偶呢?』
颜色稀薄的幽灵少女指着我的脚下这样说道。
别开这种性质恶劣的玩笑啊!我皱起眉头,把视线投向自己的脚下,
“哎?”
“……兔子人偶……?”
嵩月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那毫无防备的清纯表情真是难得一见。可惜我现在没有余裕好好欣赏这表情。
在我的双膝之间,就像早就存在于那里似地有一只从没见过的布偶——一只相貌很凶恶的兔子人偶。它的嘴巴夸张地咧开,露出两排像大白鲨一样锐利的牙齿,缝起来的左眼已经裂开,全靠那对长长的耳朵才勉强辨认出它是只兔子。
它那毛茸茸的表面脏兮兮的,填在体内的棉絮也已经松松垮垮,一言以蔽之,除了恐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大凶之物。为什么这邪恶的小人偶会出现在我们的摊位里呢——
『这种事……怎么会有,对吧?』
操绪强压住不安的心情挤出笑声。
啊哈哈哈哈:我们跟着干巴巴地笑起来。



接近正午时分,由于气温升高,来跳蚤市场淘宝贝的客人也开始多起来。
人一多,人们的钱包口袋也变得更松了。科学部特制的诅咒系商品贩卖收入持续增长中。
之前担心卖不出去的小咒魔,也比想象中卖得要好。也许在初夏那晴朗的阳光下,连造型诡异的恶魔人偶们都被人们当成治愈系的小玩意儿了吧。
虽然总体形势大好,但依然有一件商品绝对无人问津。
谁也不理它,甚至可以说,人们全都主动躲着它。它自然就是那只兔子人偶。如果它真的就是嵩月所说的那只被诅咒的恶灵人偶的话,这样下去一直卖不出去的话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亲身去测试诅咒的真伪。碰到这种东西谁不害怕。接下来如果有谁——哪怕是搞错了也好——把它买走的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现在大约是怀着这样消极的想法在守株“卖”兔。
『啊,回来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人影的朱浬学姐,现在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卖场。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之下,即使朱浬学姐也吃不消继续披着漆黑的外套,学姐现在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露肩迷你连衣裙。她双手提着装得满满的环保袋,里面全是摆摊需要的饮食物品。
学姐是来帮忙吗?我心中不由冒出这个想法。本来这次要来参加跳蚤市场是我个人提出来的,朱浬学姐即使不来帮忙我们卖东西也并没有让人不满。让她招揽客人反而更让人不安。
“怎么样?生意如何?”
面对朱浬学姐的问题,我尽可能往好的方面笑着回答道,
“哎,还好。不温不火。”
“不温不火?”
朱浬学姐有些不满地扬起眉毛。为了在惹她不高兴之前赶紧转移话题,我抢着说道,
“对了,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有些在意,那个,其实,听说这个跳蚤市场好像有关于妖精和恶灵之类的传说……”
“不温不火可不行!”
“什、什么?”
朱浬学姐完全无视我的话,把脸凑到我的近前,那端庄的美貌也让人害怕。
“你难道忘了和第二学生会打赌了吗?还是说你甘愿把自己余下的人生交给那个六夏差遣?”
“不,那可是打心底里不想。”
“这就好。你自己看看。对方现在的情况。”
朱浬学姐这么说着用手指着人行道的对面。那里是第二学生会的摊位所在地。
『嗯~……好热闹呢。』
操绪伸长脖子看着对面,如此感叹道.
“气球……”
嵩月一语道出其中奥妙。第二学生会的卖场前,有穿着卡通人偶服装的店员在给小孩子分发轻气球。那件有侵犯米老鼠肖像权嫌疑的卡通服装以及轻气球非常引人注目,吸引了过往顾客。虽然偶尔会被顽皮的小孩子踢上几脚,但成功地完成了吸引客人的使命。
“难道……里面的人就是六夏会长?”
即使透过人偶装也能让人感觉到那股视钱如命的执著之情,是谁在里面已经昭然若揭了。话说回来,在这样的大热天里穿上人偶装,她倒是吃得消啊。
“用那种东西吸引小孩子过来,然后挣孩子爸妈的小钱,三流伎俩。”
朱浬学姐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恨恨地念叨。
“哎呀算啦,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不过也别说得这么难听嘛。”
这两个人,关系真恶劣啊。
“总之,我们必须想点办法和对面抗衡才行。”
“什么?即使你说要对抗,可这么突然……”
“我其实也准备了一套卡通人偶服装。”
朱浬学姐说话间,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件卡通人偶的服装来。这件紧身连体的宇宙人套装同样明显带有侵犯别人著作权的嫌疑。
“这衣服,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崩溃的我大叫起来,
“而且,在这种天气里穿卡通人偶服装也太热了。会闷死人的。你看,对面那个已经摇摇晃晃快站不稳了……啊,倒了。”
我话音未落,穿着米老鼠卡通服装的人跌倒在地上,里面的人要么脱水了,要么中暑了。小孩子们纷纷爬上那具“尸体”,毫不留情地在上面又蹦又跳,连职业摔跤的动作都用上了。有人双脚夹住人偶的膝盖,双手固定住对方的脚,扭动身体抵住膝关节。简直就是一招Heel hook(一招格斗技),直接让戏服里的人晕了过去。孩子们啊,这招技能太过危险,连许多职业格斗团体都明确规定禁止使用的。
“……的确,有些不妙。”
朱浬学姐也不由流露出同情的表情,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
“那么,就从暴露度高的方向考虑方案吧。要不操绪和小奏先换上泳装试试。”
“哎?哎?”
『为什么要换泳装!?』
不知所措的嵩月与操绪先后提出抗议。然而朱浬学姐却把抗议声当作是耳边风,
“我觉得泳装是吸引客流眼光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像漫展上的Showgirl一样。”
如果是学姐的话,她可能真的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这么想的,这才是可怕之处。看着眼都吓白了的嵩月她们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们的面前,如果不在这里阻止朱浬学姐的企图的话,最坏的情况,连我都会被殃及被要求穿上泳装什么的都说不定。
“拜托别出这种主意啊。要是在市民公园的跳蚤市场里出现穿着泳装的看板娘,客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吧。”
“啊,那么兔女郎怎么样?”
“都说了不是穿什么的问题!”
“那么这个呢?”
朱涅学姐这么说着,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堆新的小道具,有斗篷披风、犄角和尾巴。是可爱的小恶魔风格的Cosplay服装。
“这是万圣节用的装备吧?”
虽然这东西与现在的时令完全不搭调,但总比泳装强点。
“我还准备了南瓜面具哦。”
“这些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啊?”
我从朱浬学姐手中接过南瓜面具,迷惑不解地问道。
“刚才在附近的摊位上买的,用活动经费。”
“活动……经费!来这里卖东西挣钱的我们却用挣来的钱购物,这是要闹哪样啊!”
大受打击的我把面具丢到了地上。这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便宜啊。
『不过,穿戴起来挺可爱的啊。』
让嵩月试着穿起小恶魔的服装看了看,操绪乐观地表示。嵩月本人也并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朱浬学姐得意地挺起胸脯道,
“怎么样,不错吧。和我们卖的商品属性也刚好一致。”
『嗯,这么说来还真是这样。』
比起紧身套装来,还是南瓜面具好一点。虽然透气性不太好,但至少能够遮挡阳光,两相抵消。
“那么,小奏就安上耳朵、翅膀和尾巴,智春就套上南瓜头。”
“是是。”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到了这一步继续违抗朱浬学姐的意向恐怕也不会有效果了。
为了给嵩月换装腾出必要的空间,我准备暂时走出摊位回避一下。
——砰。
迎面撞上了一堵墙。把我撞得眼冒金星。
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墙?
『你在干什么啊,智春?演哑剧吗?』
看到我摆出一副贴在墙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操绪诧异地问道。
“不是的……”
摸上去就是硬硬的墙壁的感触。我的面前有一道眼睛看不见的透明墙壁。
一点点用手摸过去,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墙壁的存在。虽然这里本不应该有墙,也完全看不到墙壁的存在,但却真实地存在一道墙。
朱浬学姐看着不知所措的我钦佩地说道,
“街头表演倒也是吸引客人的一个好主意。不过这得到更引人注目的地方去表演效果才好啊。”
“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这里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走不到外面去了!”
“墙壁?”
朱浬悠然地轻轻侧头蹦出一个问号。
『哦~,真的有耶。』
操绪学着我的动作,用手轻轻拍打墙壁。朱浬学姐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口中念道:“怎么回事?”
身为幽灵的操绪,可以自由地穿墙破壁,因此她应该无法感觉到墙壁的存在才对。那么,这道连操绪也可以摸到的“看不见的墙”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人偶的诅咒……吧。”
已经换上了小恶魔Cosplay装扮的嵩月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操绪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猛一转身,
『啊!刚才说的跳蚤市场的妖精!』
“跳蚤市场的妖精?”
朱浬学姐微妙地提起了兴趣,追问道。
“就是这个。”
我顺手把捡起的兔子人偶递过去。结果又撞上了朱浬学姐眼前的那道看不见的墙。手指关节切实地传来韧带断裂般的疼痛感。
我付出如此代价递过去的人偶,朱浬学姐却只是冷冷地瞄了一眼而已,
“这么说来,我也记得听过这类传说。由于谁也不买而悲伤的人偶恶灵云云。在跳蚤市场结束之前,如果依然没有顾客把人偶买走,被缠上的店员就会遭遇不幸之类。”
“就是这个。这回,这个人偶混进了我们的商品里面。”
我拼命解释。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已经不容我们怀疑。这个东西毫无疑问就是樋口所说的跳蚤市场的妖精。被诅咒的恶灵人偶。
看来,如果不想办法解除这东西的诅咒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摊位的空间。
然而朱浬学姐却饶有兴致地微笑道,
“原来如此。这不是正好嘛。”
“哈?”
“总之智春你们就加油吧。包括这只做工粗糙的人偶在内,把这里的商品全部都卖出去的话,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嘛。”
“虽然理论上是这样,可……”
你眼看着可爱的后辈们被诅咒陷入窘境,这样也无所谓吗?
“虽然被诅咒了,但只是没有办法离开摊位而已。看起来并不影响正常做生意,反而更能成为一种动力,不是挺好的嘛。”
“这……”
“如果有什么需要,呆会儿我给你们送来,一直努力到最后吧。”
“等……等一下……朱浬学姐!”
我伸出手去想要留住朱浬学姐,结果又撞上那道看不见的墙。这回真是伤得不轻,痛得我蹲倒在地。然而朱浬学姐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说了一句“回见”,挥挥手扬长而去。只剩下束手无策的三位售货员以及一只跳蚤市场的妖精。



那之后经过了大约两个小时,猛烈的阳光终于被薄云遮挡减弱了一些。
『刚才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过东西意外卖得很顺利啊。』
环视了一圈感觉有些空旷的卖场,操绪心情愉快地说道。
如果不卖完的话就会遭遇不幸——这样的恐怖感,再加上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这个摊位的事实,反倒变成了我们的动力,我们以惊异的速度把店里的商品卖了出去。
当然,这么一来商品的卖价就不可能高了。要想快速地把商品卖出去就要降低价格。我们听取了操绪的这一提案,一开始打八折、七折。接着全部商品五折。到现在更是不顾成本地变成百元店,所有商品只售一百元。
由于这样的促销策略,装在弹药箱里的东西基本被销售一空,小咒魔的库存也顺利地消化掉了。本来摆放小熊恶魔的台子上,现在也只剩下一块写着“售罄、感谢惠顾”的牌子在摇晃。
“恶魔人偶和诅咒娃娃这类东西居然卖出去这么多……这个城里的居民都没问题吗?”
我都开始担心买主们的精神状态是否还正常了。
『大家都是因为感觉有趣才买的吧。再说售货员们又穿成这样。』
穿着小恶魔Cosplay装的操绪摸了摸戴在自己头上的角,悠闲地说道。
嘛,也许吧。我表示同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但由于她们的打扮,驻足围观的客人增加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操绪的表情却突然阴沉下来。她忧虑地看着放在摊位中央的兔子人偶,
『问题是,这家伙呢。』
“的确。”
我也感同身受地发出叹息。即使靠着操绪她们的打扮增加了访客的数量,再加上降价到等同于白送的价格,有可能买这家伙的顾客,至今依然一个也没有出现。而且随着陈列在旁边的商品渐渐都卖了出去,跳蚤市场妖精那邪恶的身姿变得更加刺眼了。
这样下去的话,事情很可能发展成到最后只剩下这个最要命的人偶卖不出去。
之前做了那么多本来只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结果却适得其反。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不惜血本地搞大甩卖的啊。
『总之我们稍微推销一下这个家伙,我想就能够卖出去了。连嵩月那些奇怪的小熊恶魔都能卖得那么好,这个应该也可以的。』
操绪表情认真地盯着跳蚤市场的妖精,这样说道。
“奇……奇怪……”
嵩月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垂下肩膀,看来是受打击了。
我捡起跳蚤市场的妖精,
“总之,给这家伙稍微打扮一下试试看吧。”
『打扮一下,怎么打扮?』
操绪睁大眼睛看着我,那怀疑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欺诈师似的。
“总之,弄得看起来能够稍微可爱一点就行……加个丝带蝴蝶结怎么样?”
说完,我姑且按自己的想法先试试,把做包装用的丝带拿过来绑在兔子人偶的胸口——
『不好看。』
“嗯”
『与其说是丝带,这种颜色的包装带,看起来更像烂掉的肠子似的。』
“别说了,越说越恐怖了。”
虽然很遗憾,但我也不得不认同操绪的话。无论如何,由于这家伙原来的样子就充满邪气,配上强调可爱感觉的丝带装饰反而更糟糕。恶心的程度不亚于做健美运动的肌肉男穿上歌特萝莉的蕾丝连衣裙。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样装饰不合适,但没想到破坏力会这么强。
“那个……眼睛睁开一半的样子可能是恐怖的原因。”
为了助我一臂之力,嵩月小心翼翼地助言道。
『啊~,好像真是这样。』
操绪对嵩月锐利的目光表示赞同。比起半睁半闭的眼睛,更主要的是缝合眼睑的地方很诡异,和可爱什么的感觉完全不沾边。
“的确~……嵩月,你有带针线包吗?”
嵩月轻轻点了点头,拿出一个便携式的针线包,用剪线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缝合眼睑的细线,分开眼睑。
“嗯……”
盯着兔子张开的左眼,嵩月胆怯发出低吟声。
左右两只眼睛的眼珠现在更加不对称了。两只眼睛都张开的兔子比原来更增添了几分令人讨厌的感觉。它那饱经风霜已经变色的塑胶左眼球上,留有一道道深红色的放射状裂痕,透出浓浓的杀意。只看它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杀红了眼的狂暴之气。
『太……太可怕了,这个凸鱼眼。不要啊~。』
“嵩、嵩月……这样不行。缝、缝回去吧。”
嵩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一针一线地再次把眼睑缝了回去。
这时操绪筋疲力尽地抱头说道,
『唉。干脆,把它的脸闷起来怎么样?像智春戴的南瓜面具那样。』
“即使你这么说,把人偶的脸遮起来的道具,我们这里有吗……”
『真是的,这种情况用什么都可以遮啊。那边的纸袋都行。』
“哎?这个?”
操绪指的是一种用来装小饰品的小纸袋。大小正好可以把兔子人偶的头完全罩住。于是我把市场妖精的头罩起来试了试,
“虽然是把脸遮起来了,但这个样子实在太不自然了……”
『只要我们把它装成原本设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不就行啦。在袋子上画上眼睛和嘴巴之类。这种形式的人偶不是也有的嘛。』
“是、是这样吗?”
自从它的头被纸袋套住开始,就感觉它已经不是正常的人偶了。
『总之画上笑脸就可以吧。画可爱点。』
“笑容……和……”
我接过嵩月递给我的油性笔,试着在纸袋外面画上眼睛鼻子和嘴巴。然而等我一画完,嵩月就“咿”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操绪则“呀”地被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好吓人!这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以前有个杀人魔好像就长这样!为什么画这么一张脸出来啊!?你真是太有“天赋”了!』
“这也没办法啊!垫在下面的人偶凹凸不平的,在立体物上画画本来就挺难的嘛!”
我满脸通红地取下套在人偶头上的纸袋。
结论就是,想把这只跳蚤市场的妖精打扮得可爱一点是不可能的。
『唉……结果,除了等买家愿者上钩以外也没别的办法。』
操绪不胜其烦地叹了口气。她就是那种讨厌消极等待的性格啊。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呜~,要是到最后也没把这个卖出去会怎么样?招致不幸虽说只是谣传,可是完全漠视放着不管也不行吧。”
『可能就是被这只人偶诅咒,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摊位而已吧。』
操绪敲了敲围在摊位四周的那圈看不见的墙壁发表自己的意见。
嵩月压低声音说,
“我觉得,这并不是关乎性命那么严重的诅咒。诅咒之力的来源,可能是来自于聚集到跳蚤市场中的客人们或是期待、或者是不安的各种杂念,所以……这种诅咒的威力还不至于致命。”
“嗯。毕竟原本就不是太深的怨念。又不是出于死人的诅咒。”
『那么就是说,今天的市场活动结束以后诅咒就会自然消失喽?』
“可能。”
听完嵩月这恰如其分并且很有说服力的说明,我和操绪都吃了定心丸。一下子放松下来,之前完全被抛在脑后的生理需求这时突然向我袭来。
我肩膀微微颤动,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无法冷静下来。操绪担心地看着我问道,
『怎么啦,智春。突然坐立不安地,冷静下来吧。』
“啊,并不是焦急……只是……有点想上厕所。”
『上厕所?』
操绪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地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太阳,
『离跳蚤市场结束还有四个小时左右呢……忍得住吗?』
“四、四小时……呃……这也太……”
面对把摊位围起来的这圈看不见的墙壁,绝望的我又开始演起了哑剧。
“那个……其实,我也有点……”
这时嵩月也面露难色,举手说道。
从我们这儿到公园厕所的距离,最多不过100米。以高中生的脚力,走过去也花不了十几秒钟。然而现在这近在眼前的地方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彼方。
另外,这个摊位就只是在草地上铺上席子而已,根本没有遮挡之物,也没有藏身之处。周围都是来逛市场的客人,要是在这种地方解决问题,事情肯定会在瞬间传遍整个城市,正式成为有关跳蚤市场传说的一部分,为这一活动写下新的一页篇章。
操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把目光投向卖剩下的兔子人偶,
『难道说……跳蚤市场的妖精给店员带来的不幸指的是……』
我捂着鼓起的小腹大叫道,
“难道是这个啊啊啊啊啊!”



看来,已经容不得分毫的犹豫。天气晴朗的室外——对这个季节来说,由于气温高,体内的水分大半随着汗水蒸发了出去,为了平衡而补充大量的水分结果坏了事。我的尿意已经到了极限,下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如果不马上解开跳蚤市场妖精的诅咒去上厕所的话,这样下去不但身为人的尊严不保,就是身体本身也要吃不消。
『好厉害。智春从部室里收拾出来的垃圾居然全卖掉啦。』
看着摊位上堆放的东西变得越来越稀疏,操绪不由感慨道。
“别用垃圾这个词。唉,主要是靠降价……”
比起挣钱,现在把东西卖光才是最优先事项。由于不计成本地降价,买卖保持了火爆的势头。越来越多的商品都已经卖断货了。
『科学部的小咒魔也卖了个精光,现在还剩下的就是……』
“……四个小熊恶魔,好的。感谢惠顾……那、那个,连同这个人偶一起买怎么样?”
遇上一位年轻男性顾客买了一大堆布偶,嵩月抓住机会努力推销跳蚤市场的妖精。
邋遢地流着鼻涕的男性顾客一看到邪恶的兔子人偶就吓得面如土灰,抱头奔逃而去。嵩月沮丧地低下头。
操绪沉沉叹了一口气,
『那东西卖不掉呢……』
“看来是卖不掉了。”
连嵩月依靠她那超凡的美貌和纯真的眼神,再加上威力强大的魅惑装小恶魔Cosplay都推销不出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把那家伙卖出去了。
更糟糕的是,对跳蚤市场妖精的处置似乎还有着严格的限制。
完全白送给人不行,让认识的人帮忙买走也不行。捆绑销售不行,愉愉混在其他商品里让人买走也不行。还有买家要是知道这是受诅咒的人偶也不行。不能作为受诅咒的特殊商品对待,要作为普通的人偶卖出去才行。也就是说,要解开跳蚤市场妖精的诅咒,必须有客人指名要买这只兔子人偶,除此之外都是徒劳。
『客人也开始变少了……麻烦了呢。』
“要是其他的商品都卖光了,只剩下这个没卖掉的话,到那时绝对没人敢再靠近我们的摊位了。”
操绪的话让我深陷危机感之中。从上午9点开始的跳蚤市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6个小时。日已西斜,西边的天空已被染成了淡淡的黄色。
收拾店铺准备回家的卖家也开始增多。跳蚤市场里顾客的数量也已经不到高峰时的一半。这样下去,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可能把凶恶的兔子人偶卖出去了。而且也丝毫感觉不到诅咒即将解开的预兆,
“可恶……忍无可忍了。”
我忍着急切的尿意,慢慢地站起来。操绪吃惊地回过头来看首我,
『怎么,智春?』
“我要强行突破。不管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这种东西……!”
我面向围住摊位的那堵看不见的墙,压低重心,用初中时在田径部锻炼出来的短跑起步方式一口气加速撞了上去,
“呜哇!”
这股冲击就像撞上了汽车一样。我向相反的方向弹飞了出去,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夏目同学!?”
『没……没事吧,智春?刚才,好大的声音啊。』
嵩月她们露出不安的表情盯着我。
“没事。”我表示,“咕咕……我明白了,我出不去。那么,这样呢!”
我一把抓住跳蚤市场的妖精,使尽全力向斜上方一丢,把兔子人偶远远地丢向天际。
“咻!”
我丢出去的市场妖精撞在看不见的墙壁上反弹回来。以我刚才全力掷出去时的速度飞回来,直接命中我那毫无防备的下腹部。痛得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夏……夏目同学?”
嵩月担心地把我扶起来,
“……糟糕了,刚才的冲击……”
强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尿意已经用尽了我的全力。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市场的妖精斗了。这时。
一位刚好路过的女高中生吃惊地看着我们这边发生的恶战苦斗,
“你们自娱自乐地在搞什么啊?”
她吸着看起来很甜的浓缩芒果汁,旁若无人地开口说话。她就是拥有反派狂野面相的那位学生会长。
『啊,六夏会长。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看到脱在远处的米老鼠人偶服,操绪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然啦。小光很努力,我们的东西卖得超好哦。嘛,反正到现在即使你反悔谢罪也不会原谅你的啦。”
“啊……那个打赌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啊……比起那种事,这个你买吗?”
我把兔子人偶摆到六夏会长的面前。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呃”六夏会长那反派的面容变得更加险恶,“哈?为什么本小姐要从你们这儿买东西?而且,为什么要买这种难看的人偶。这种东西就算白送我也不要。好恶心!”
虽然我也没指望对方会买,不过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说起来我本来正要去上厕所。嘛,你们好好加油吧……”
六夏会长飘飘然地挥挥手,准备就此离开。
“好痛!”
结果没有看路的她和一个走在路上的小学男生撞在了一起。看她一步没站稳的样子,可能是穿卡通人偶服的时候中的那招Heel hook所造成的损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六夏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我们摊位的席子上。
『啊……!』
目睹全过程的操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六夏会长不高兴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什么意思,露出那种表情。虽然没脱鞋就踩进来了,但刚才那是不可抗力的缘故。我马上就出去。直到刚才我店里客人都络绎不绝,一直忍着没去上厕所……咦,啊!?”
“砰”地一下,她一头撞上那堵看不见的墙,再度仰天倒在我们的摊位上。
果然是这样。我捂住眼睛不忍卒视。六夏会长也被关进了这座看不见的牢笼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啊……这是,诅咒。”
面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六夏会长,嵩月阴沉沉地解释道。
“诅咒?”
“跳蚤市场的妖精的诅咒。”
“啊哈哈?难、难道说这个难看的人偶……”
六夏会长指着那个受诅咒的兔子人偶,肩膀瑟瑟发抖。看来,她似乎知道有关跳蚤市场妖精的这个都市传说。
“开、开什么玩笑啊!我要去上厕所啊。就要忍不住啦!”
六夏会长毫无顾忌地大叫起来。我拼命阻止让她先冷静下来,
“这种事情你就别大喊大叫的啦!想让别人都来围观啊。我这边也早就遇到同样的困扰了。”
“什么跳蚤市场的妖精啊。就凭这么一个难看的人偶……”
六夏会长从我的手中夺过兔子人偶,往外丢去。人偶撞到那道看不见的墙上,与刚才如出一辙地弹了回来,命中六夏会长的小腹。
“喔、喔喔喔……”
六夏会长发出世上少有的悲鸣,整个人瘫软到地上。
『没、没事吧?』
“喂,这下怎么办啊……没什么应急的东西吗,小塑料瓶什么的?”
六夏会长脸色发青,揪住我的领口问道。
“没有啊,没有那种东西。”
你要塑料瓶想干嘛!
六夏会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行了。气死我了!给我让开,夏目智春!”
“哎?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这个人偶毁掉。用我的翠晶把它化成泔水冲到下水道里去!”
“呃”这回轮到我倒抽一口冷气。仓泽六夏和我一样,是机巧魔神的操演者。机巧魔神是全身披有金属铠甲,机械构造的人造恶魔。要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把那个怪物召唤出来,肯定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别这样啊!你真准备在这大白天地把机巧魔神召唤出来吗!?”
“总比在这种地方小便失禁要强!还是说你有这方面的嗜好?”
“没有,绝对没有!你指的到底是什么嗜好啊!”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要抱怨的?就当是一场特技表演看好了。”
六夏会长把拼命阻止的我远远推开,将手伸进自己的裙底,她从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一支大口径的自动手枪。
她转向躺在席子上的市场妖精,将手枪的枪口对准它。
我和操绪咽下一口口水,注视着事态发展。
“不……”
这时挡到六夏会长面前的是嵩月。穿着小恶魔Cosplay服装的她为了保护跳蚤市场的妖精而张开双臂,
“拜托……不要。”
啧。六夏会长咂咂嘴。她的枪口依然指向嵩月,
“什么意思,嵩月奏?你不会想在这种地方野外XX吧?”
“…………”
真是毫无紧张感的发言呢。我不由感到一阵脱力。
嵩月也露出窘迫的神色,皱起眉头道,
“我能明白……这个人偶的心情。”
“那种东西的心情怎么样都无所谓。我才不管它市场的妖精还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被原来的主人丢掉而心里怨恨嘛。”
“但是……”
嵩月直面枪口,纹丝未动。六夏用手指打开保险。由于忍着要去上厕所,她们双方都有些沉不住气。六夏会长已经忍耐到极限,嘴唇抽搐着。
“那个……打扰一下可以吗。”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落落大方的声音打断了我们。是一位来逛市场的客人。看她年纪大约四十岁出头,无论怎么看也是那种有闲人家的太太,一位颇显富态的贵妇人。
“啊,欢迎光临。”
我几乎是条件反应般地打招呼道。
“这个人偶,还卖吗?”
当我注意到这位太太所指的那件商品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动。
“哎?这个难看的……哦不对,你指的是这个外形粗犷的人偶吗?”
“对。这只兔子人偶。”
这位太太微笑着,并没有把我的失礼之言放在心上。
『虽然是卖的,但说真的并不推荐……好像受了诅咒。』
大概是受这位卖家的态度影响而动摇了,操绪毫不隐瞒地把这些问题都说了出来。
只见六夏龇牙咧嘴地露出凶相,
“抱歉啦,大妈。现在正准备对这个作践的人偶进行解体处理。这是它反抗本小姐应有的下场。”
然而这位太太却也态度坚决地表示,
“请别这么做,能不能把它让给我呢?当然,价钱可以随你们定。”
“真烦人。”六夏会长发出“咿啊啊啊”的怪叫宣泄不满。
“啊,那个……如果你想买的话我们很乐意卖。出多少钱都可以。这个……做得比较粗糙,您看着给钱就行。”
我把六夏会长挤到一边,急忙把跳蚤市场的妖精递给对方。操绪也露出最灿烂的营业笑容说道,
『对对。十元也可以,一元也可以,冥币都行。』
“是嘛?那么,老管家。给他们开支票。”
太太很满意,招呼身后的贴身侍从。
“遵命,夫人。”
我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支票,把手中的兔子人偶交给她。太太怀着感慨良多的表情接过这只破旧的人偶,
“终于……让我找到啦。好久啦。”
她这么说着,怀念地眯起眼睛。
面对这意外顺利的结局,我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买卖已经成交,跳蚤市场的妖精已经被买走了。人偶的诅咒也应该就此解开了。
“诅咒解开了!?”
意识到这一事实,六夏会长猛地抬起头来。我的眼前飘过一抹黑发,嵩月以疾风般的速度一转身,从我们的摊位径直跑进公园女厕所里。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好的鞋子。由于她那冷艳的美貌才让人没有察觉到吧,其实她也几乎忍到极限了呢。
“啊……给我慢着,嵩月奏!让我先……呜……!”
六夏会长跌跌撞撞地收起碍事的手枪,在嵩月的后面紧追不舍。
突然发现,买了人偶的那位太太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终于从店铺的牢笼中解放出来的操绪,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总之卖出去就好啦。”
我这么说着,拿起从对方那接过手来的那张支票看了一眼。支票上写的数字到千位。那个粗制滥造的人偶能够卖出上千日元(约合人民币75元),这已经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了。
『那个,智春……这可不是千把块钱哦!』
这时操绪却激动地提高声音叫起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哎……?”
『是美元哦,上千美元!相当于10万多日元呢!』(约合人民币6500元)
“十万……!?”
我紧紧握着支票,全身都颤抖起来。先是跳蚤市场的妖精,受诅咒的兔子人偶。最后是有闲的富家太太和十万日元的支票。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面对失神自语的我,操绪默默地摇了摇头。
连即将决堤的尿意也被抛诸脑后,在初夏的夕阳晚照之中,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也就是说,跳蚤市场的买卖,最后是科学部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第二天星期一。在放学后的化学准备室里,六夏会长和小光前辈如期而至。六夏会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决出跳蚤市场买卖的胜负,她本来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呜……要是没有那个奇怪的大妈的话,就是我们赢了……”
受到意外败北打击的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谁能想到会有人为那只跳蚤市场的妖精支付一千美元呢,这显然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我也完全没有料到。
而另一边的朱浬学姐则露出从没见过的愉快笑容道,
“唔呼呼。幸亏那些奇怪的题诗彩纸没人买,不然我们倒未必能赢。”
“才不奇怪呢。还卖了两张出去呢!”
六夏会长扯着嗓子,声音尖锐地拼命反驳。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反正输了就是输了。小光的自由意志随你使唤总行了吧。但是,话先说在前面,把小光的心夺走可以,但是我可不同意夺走她身体的自由!”
“这和一般人的说法正相反吧……六夏……”
小光前辈轻声责怪六夏会长。原本就给人小动物般可爱感觉的校园美化委员长,现在带着一副初生羊羔般的无辜表情,战战兢兢地注视着我们,等着我们决断。身不由己地成为六夏会长与朱浬学姐赌局的筹码,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才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我真心有些同情小光前辈说,“行了行了。胜负输赢什么的无所谓啦。总之都平安回来就行了。”
“是啊。我也只要看到会长您那张不甘心的脸就很满足了。”
这一次真让人意外,朱浬学姐居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她赢得的“战得品”。可能她觉得这样做才能给六夏会长造成最大的打击。受屈辱的六夏会长肩膀不住颤抖当场满脸通红就是最好的证明。
“咕,这个女人……”
朱浬学姐心满意足地“唔呼呼”笑着。我则无言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小光前辈。有件事刚才我就想问了。』
这时,操绪突然插话提问。她的目光落在小光前辈的手机挂链上。挂在那里的是一个牙齿像肉食动物似地咧开、并不可爱的兔子毛绒人偶。
『这个毛绒人偶……是什么?』
“啊,你是问这个吗?这是现在欧洲很流行的时尚品牌吉祥物……名字叫做‘安哥拉’。”
『安哥拉?』
操绪“嗯”了一声皱起眉头。可能是以安哥拉兔作为原型而设计的吧,这名字并不新鲜。退一步说,这个设计本身也有够恶趣味的。这邪神般的外形简直像仿照那个跳蚤市场的妖精做出来的。
//译注:安哥拉兔是一种著名的长毛兔品种
“这个难道……”
“听说设计者是日本人哦。看,就是这个人。”
小光前辈这么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时尚杂志。上面刊登了一篇对著名时尚设计师的采访记录。书上照片中的人物——不可能看错——就是那位用一千美元买走跳蚤市场妖精的有钱太太——
“……那个,流行玩偶‘安哥拉’的原型,是年轻的时候拿去跳蚤市场卖的一个自己设计的人偶……虽然最后因为没有卖出去就丢掉了,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找回来……虽然在日本卖不出去,但是在欧洲,它的价值得到了证明……”
读着这位夫人的采访报道,我肩膀不由地轻轻颤抖起来。“如果二十年前有人在跳蚤市场捡到这只人偶的话,请务必告诉我”——在采访报道中,连这么直白的话都有记录。
原来那个兔子人偶的制作者就是这位设计师。她是为了找回曾经丢弃在跳蚤市场的人偶才到这次的会场里来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跳蚤市场妖精的始作俑者就是……』
“就是这个人啊啊啊!”
我和操绪以及仓泽六夏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小光前辈像被惊吓的小动物一样身体一颤,呆呆地望着我们。



等六夏她们离开化学准备室之后。
“那么,按上次说好的利润平分,这是智春你们的份。”
“哎……?”
接过朱浬学姐递给我的信封,我张口无言。
信封里只有50日元,连数都不用特意去数,一目了然,只有一枚50元的硬币。
“……只有这么一点点?”
『明明东西都卖光了啊!』
面对我与操绪不明所以的追问,朱浬学姐投来绝对零度的冰冷视线,
“你们不计成本地把商品全部当白送一样甩卖出去了不是吗。想过小咒魔的成本要多少钱吗?要是没有小奏的小熊恶魔和最后的支票,这次就是大赤字了。别以为东西卖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我和操绪像被冰冻了一样哑然失声。说来也是,到后来早已经把利润什么的抛诸脑后,只记得不断地打折打折再打折。
可那是受市场妖精的诅咒的原因,是不可抗力啊——
“我们那么卖力,50元这实在……”
『难道这才是跳蚤市场妖精真正的诅咒?』
面对操绪的话,我也只有无力地干笑。
都市传说的说法是,跳蚤市场的妖精只会给那些没有把自己卖掉的店主带来不幸。但是,就算有人真的把市场的妖精卖了出去,也没有说就可以免遭不幸。
“那么,你们俩,鸣樱邸房顶的修理费准备怎么办?下星期邻市好像也要举办一个跳蚤市场……去参加吗?”
朱浬学姐悠闲地托着下巴惬意地问道。
我怒得两手发抖,向着初夏的天空大叫道,
“跳……跳蚤市场……我诅咒你!”


幕间ii

当我在佐伯妹前辈的带领下总算来到体育馆前面的时候,开学典礼的会场上校长那长长的致辞正进入高潮。
“谢谢。”我向前辈致谢后与她分手,呆呆地站在体育馆的入口处。
鸦雀无声的新生们整齐地排队站在会场里,如果现在进去的话不可避免地会引起全场师生的注意。虽然已经找到会场了,可是在典礼结束之前根本进不去啊。
怎么办呢?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
『在仪式结束之前,在附近找个地方等会儿怎么样?』
咲华像是看不下去了似地提出她的建议。对啊!我抬起头。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和一连串从会场走出来的新生们会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教室。这实在是为今的不二之选。绝好的提案。
要实行这个计划,在典礼结束之前,要是被别的学生或者老师发现就麻烦了。
“这附近有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吗……?”
『怎么会没有?体育馆的后面不是约定俗成的幽会圣地吗?』
“说得是呢。体育馆后面……体育馆后面在……”
我蹑手蹑脚地摸到体育馆后面去。
体育馆后面紧急通道的阶梯在树荫的遮蔽下别有一番感觉,正好可以让人在那里坐下来,真是无人打扰一人独处的绝佳场所。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向那段阶梯走去,但突然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那段阶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一位长得娇小可人稚气未脱的女学生。她梳在两侧的头发就像一对垂下来的兔子耳朵一般,虽然看起来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但是她整个人都让人感觉到一种小动物般的可爱气息。
她蹲坐在阶梯之上,好像受惊了似地蜷缩在那里发抖。
“那……那个,你怎么啦?”
我不假思索地上前搭话。总觉得如果放着不管就会有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似地。
“啊……”
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似乎吓了一跳,她身体一僵,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更让人感觉像小动物了。
“你没事吧?看起来好像感觉不大好……”
“不、不是的。对不超。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小动物系的女生急忙“呼哧呼哧”摇了摇头。要问她一个人蹲在这里在干什么,大概是在自己的手掌里不断地划“之”字祈祷吧。
她有些害羞地红着脸说,
“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
“我要做学生会长了。”
“啊?”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刚才遇到的那个穿着白色改造学生服的男生不是声称自己是学生会长吗?
现在眼前这位女孩露出弱弱的笑容,郑重地低头行礼道,
“我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沙原光。”
“啊,我是苑宫,苑宫和叶。”
这么一来连带着我也得报上姓名啦。沙原前辈“呼”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等一下要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会的代表向大家发言……紧、紧张死了……”
她这么说着,捧起了放在膝盖上的相框。那个黑边相框就像是在葬礼上挂遗照用的那种。照片里是一位身穿洛高制服,拥有波浪型的卷发,让人感觉有一副反派大姐头印象的女学生。
“请问……这个照片是……?”
“是六夏。上一届的学生会长。”
看着捧在胸前的照片,沙原会长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由地露出严肃的表情,
“这位前辈,已经过世了吗……”
“没有哦。刚刚毕业了。现在在家庭餐厅打工……”
“……啊?”
我就像一脚踩空了楼梯似地失去了平衡。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么,你为什么拿着这个遗照一样的相框……”
“因为我怕一个人上讲坛。我就想至少带着六夏的照片一起上台的话……”
沙原会长眼里流露出依赖之情,呵呵呵地笑起来。我非常不安地对她说,
“别……我觉得你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
“是、是这样吗……”
沙原会长这么说着恋恋不舍地看着照片。即使你露出那么难舍的表情,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的!在开学典礼上,新任学生会长抱着并没有过世的前辈遗照上台致辞,这该是多么诡异的场面啊。
无论如何,沙原会长的身体状况看来是没有问题的,正当我呼地吐出一口气来的时候,突然,在我们的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紧急阶梯晃动起来,差一点让人摔倒,我拼命地抓住身边的扶手。
“什、什么?地震?”
『和叶!』
“哎?”
像是感觉到了某种异常的气息,咲华向我发出警告。
在那之后,我的视界被一个灰色的虚影所笼罩。
那东西裹住我的全身,让我动弹不得。从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传来一种被绳子绑住的感触。当我最终察觉到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一张坚固的鱼网。捕鱼用的投网把我和沙原会长一起网在了里面,连身体也无法动弹。我们被抓住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不知所措的我脑海中一片混乱之时,从后面传来一个人高亢的笑声。一个陌生的男学生的笑声。
那个恶趣味的男生头发倒竖,身上披着一件打满铆钉的黑色皮革制改造学生服。
他肩上扛着一个火箭炮一样的金属筒。看起来,就是那个东西射出投网把我们困住的。总之,策划用投网把我们像比目鱼一样抓住的人,就是他了。
“抓住第二学生会会长沙原光啦!第一阶段作战成功!”
扫把头的男生像个摇滚明星似地兴奋地举起右手叫道。
我哑然失色,
“作、作战!?”
“没错!我们洛高非公认的第四学生会‘重金属十字团’要夺取正式的学生会长在开学典礼上的代表发言权,我们要在新同学中大大地扩大影响力!今年誓要进入公认学生会的行列之中!”
扫把头的男生摆出一副弹吉它的姿势,怪声怪气地宣告。然后他向后一转身,
“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制造出了可与机巧魔神匹敌的科学之力!出来吧,机巧起重机!”
就像是为了回应这声呼唤,一台巨大的机械起重机推倒学校的树木开了出来。
钢铁的机械臂让人联想到怪物的硬腭。
柴油发动机隆隆作响。下面还装着坦克一样的金属履带。
那东西和在建筑工地常常能够见到的那类机械工程车很像。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台起重机。
“机巧起重机……什么的,不就是一台起重机嘛……”
我惊呆地吐嘈道。把这种建筑机械开到学校里来,那个扫把头到底准备干什么啊。
不会光用投网把我们抓住还不满足,还打算用那台起重机把我们碾碎吧?正当我这么想着咽下一口唾沫的时候,
“……苑宫同学。”
“是,什么?”
突然被沙原会长叫到,我打了一个激灵。
沙原会长之前的紧张和怯懦就像骗人似地,现在的她沉着冷静。这副表情给人的感觉和那位赤手空拳制服巨大浣熊的佐伯会长很像。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想到,那个扫把头只是为了抓住沙原会长一个人才会把建筑机械也开出来。反过来想的话,也就是说如果不用到那样的东西根本抓不住沙原会长——至少对那个扫把头来说他是这样考虑的吧。
“请你稍稍把眼睛闭起来一会儿。”
面对动摇的我,沙原会长柔声这样对我说。我照她所说地闭上了眼睛,
“好、好的……哎!?”
下一个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离紧急阶梯十数米远的校庭里。
哎哎?我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抓住我们的投网,现在还挂在紧急阶梯那边。我不记得怎么从投网里逃出来的,当然也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再说,我闭起眼睛的时间最多不过一瞬间。然而我却在那一瞬间移动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
简直就像沙原会长抱起我穿越了时空一样——
『瞬间移动……!』
我听到咲华吃惊的喃喃声。
此时,扫把头的男学生终于觉察到沙原会长已经从投网中脱身了。他露出惊愕的表情叫道,
“什、什么么么么么么!?”
沙原会长正悄无声息地快步逼近到他的背后,
“那个……还是请你离远一点比较好哦。”
“什、什么……”
男生口齿不清地反问。但是,沙原会长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地伸手碰了碰停在扫把头背后的起重机。
巨大的起重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下一个瞬间,刚才消失的建筑机械出现在了体育馆后面的游泳池上方。
受到地球重力的作用,起重机自由落体地掉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柱,然后无力地沉了下去。
“我、我们的机巧起重机……!”
扫把头男生哀号着,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啊,那个,根本就只是起重机而已……”
我低声地吐嘈道,然后看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沙原会长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
无论是刚才的佐伯兄会长也好,还是现在的这位沙原会长也好,在这所学校里但凡带有学生会长之名的人,难道全都是这种脱离常识的超人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我稍稍陷入了混乱之中。没想到哥哥上学的学校,竟是这么非同寻常的学校。他是因为这个才瞒着妹妹搞失踪出国云游的吗?
难道说不止第一和第二学生会,还有其他这样的学生会长存在吗?正当我感觉到不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成熟的声音,
“哎呀哎呀,漂亮地干掉了呢,沙原。”
体育馆后边的一扇门打开了,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
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位像模特儿般身材姣好的八头身美少女。
“黑崎前辈……难、难道说,第三学生会的讲话已经结束了吗……!?”
沙原会长露出一副怯懦的表情望着对手寻求答案。
名叫黑崎的那位女学生轻轻地摆摆手,
“对。接下来就轮到你啦。请吧~。”
“哈呜……”
沙原会长又开始低下头在手里画“之”字祈祷了。
这时,咲华吃了一惊地叫出声道,
『和叶,那个人!』
我也不假思索地指着八头身的少女道,
“啊啊啊!今天早上……从天而降的那个女生……”
“哎?”
黑崎露出奇怪的表情转过头来。那种绝伦的美貌与高挑身材是不会有错的。
不会有错,她就是背着飞行器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个穿一身黑的少女。
她在沙原会长之前发言,难道说,这个人也是学生会长吗?如果她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的话,现在想来她能在天上飞也没什么好让人吃惊的了。
“那个……你今天早上去过鸣樱邸吧。带着一个金发的女孩子……”
“你是?”
黑崎会长愉快地眯起眼睛向我问道。
“啊,我叫苑宫和叶。现在住在鸣樱邸里……”
“住在鸣樱邸?难道说,你就是律都姐提到的那个智春的妹妹……”
“你认识我哥哥吗!?”
我抬高声音,凑到黑崎会长的近前问道。
她露出艳美的微笑道,
“对哦。比你想象中知道得还要多哦。”
她露出一副似有深意的表情这样说道。
“比、比我……”
我不由地有些动摇。这意义不明的说法到底什么意思呀?
“而且我身体里的秘密,智春也很清楚哦。”
“身、身体的秘密……!?”
我更加不安地低声重复道。看着踯躅的我,黑崎会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想,她单纯只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但是从她来过鸣樱邸这件事来看,她的话恐怕也并不全是说笑。
“我哥哥,现在在哪里啊?”
我一边提出这个问题,一边步步向她逼近。
“是啊,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黑崎会长露出一副极目远望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然后她露出了一片稳重的笑容,就像安慰我似地说,
“别担心。虽然不知道智春去哪里了,但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因为有小奏的使魔和操绪陪着他呢。”
“哎?”
面对黑崎会长这意料之外的发言,我吃了一惊。附体在我哥哥身上的,不只有幽灵吗?那个“小奏”到底是谁?
但是黑崎会长没有继续回答我的疑问,
“我是第三学生会会长黑崎朱浬哟。请多关照啦。”
说完,她转身回到体育馆里去了,只留下那优雅而飘逸的长发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本帖最后由 fleelancer 于 2012-12-20 04:52 编辑


Files.3 In My Friends


眼前飘浮着一位少女。
早已走惯的洛高通学路。并不是特别早,也没有即将迟到那么晚,而是路上学生最多的这段时间。在通向洛高的步行道上,少女混在悠闲漫步的学生人群中,慢慢“走”向校门。她完全无视地球的重力,呼啦啦地飘在空中。
这位少女整体给人感觉颜色很稀薄。头发的颜色很淡,皮肤白得像透明的一样。透过她的身体甚至能够隐约看到她身后的景物。
『…………』
其实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幽灵。她大约是从三年前开始附身到我身上,是我曾经的青梅竹马变化而成的守护灵。
为什么幽灵可以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来上学?说实话,我也没有办法清楚地加以说明。然而再是恐怖的东西也抵不过习惯的力量。到现在,看到她还会大惊小怪的同学几乎已经没有了。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都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对我和她来说,今天就和平日的早晨一样。
不过只有一点与平日不同,那就是她正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瞪着我——
『……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这位名为水无神操绪的幽灵少女态度冷淡地开口说道。
听到她这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我张口无言。无论怎么想,这也是我该提出的问题。被幽灵少女缠上,生活历尽艰辛的人是我啊。
然而操绪却不快地张嘴道,
『从刚才开始一直跟在操绪的后边。你真让人心烦。』
“我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这也没有办法啊。”
我不耐烦地回答道,
“你才是,别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都看不清路了。”
『不是说好了分开走嘛。烦人!』
操绪说着露出亮白的牙齿“咿——”地龇牙表示不满。我张口回敬道,
“一直缠着我的是你吧!”
『哼——』
“哼!”
我与她悠长的一天,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了。



“怎么啦,你们两个?”
最初感觉到异样的是同班同学佐伯玲子。从早上开始就不拿正眼看对方一眼的我和操绪引起了她的警觉。
“难道说吵架啦?真少见呢。”
大原杏也立即凑上前来,带着担心的表情看看我,又看看操绪。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都是操绪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啊?为什么是我不好!?』
操绪回过头来,抬高声音抗议道。我怀恨在心地看了她一眼,
“都因为你说了那些多余的话……本来很高兴的事……”
“什么事啊?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吧。你们是笨蛋啊!”
“……发生了什么事啊?”
由于我们的说明让别人越听越糊涂,所以杏转向一脸困扰表情的嵩月问道。
“嗯……”嵩月陷入了踌躇不决的沉默之中,“那个……昨天,去看了电影……夏目同学,和我……”
“哎!?”突然惊叫起来的是佐伯妹,“两、两个人去看电影?难道是约……!?”
在惊讶的佐伯妹身边,杏以她那惯常的天真语调说道,
“啊,是嘛。昨天就是那个试映会吧?”
嵩月啪啪点了点头。
佐伯妹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
“试映会?”
“对对。”杏微笑着说道,“我从附近的熟人那里拿到的入场券。但我昨天有事就给了智春他们。片子有趣吗?”
“是的,我觉得是的。但是……”
嵩月这么说着,用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和操绪。
“智春,发生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吗?”
“总之糟糕透顶。”
面对杏备感意外的问话,我无力地垂下肩膀,叹着气说道,
“那部电影,在收看预告的时候我是很期待的,结果电影开始以后不到十五分钟,操绪那家伙却把所有剧情都剧透掉了。”
“剧透,透了什么?”
杏侧过脑袋问道。我用手托着侧脸继续说下去,
“组织里的叛徒是谁啊,幕后黑手是谁啊,有什么陷阱啊,总之全部的剧情。”
“啊。”
『操绪我只是对故事发展提出自己的预想而已。我也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啊。』
操绪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怒火中烧地压低声音道,
“所以说这是多余的预想。托你的福,这边完全没有了看片的心情!”
『我也没想到这片子会发展成我想的那么平铺直叙啊,我也没办法啊。』
操绪把我当成傻瓜一样,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种烂大街的剧本,看上十五分钟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结局。嵩月也肯定一下子就知道剧情了吧。本该死去的恋人实际上就是真正的凶手之类的。』
“啊…………那的确,但是……”
困扰的嵩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脸部肌肉抽搐着说,
“反正我没看出来!不论怎么样,你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不顾别人,毫无礼貌可言。”
『就算你说得对。但是,当时是智春你先问我的不是吗?‘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之类的来问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连最后的结局都说出来吧!”
“……各执一词啊。无聊的争论。”
看着争执不下的我和操绪,佐伯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杏却头一歪陷入了沉思,
“难道操绪吃醋了?对智春邀请嵩月的事……”
『哎~?为什么我会对智春……!』
操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佐伯妹也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道,
“对啊,先不说夏目,你这么感情激动地和别人吵架真的很少见呢。”
操绪无比意外地侧过头说道,
『才没有吵架啊。操绪只是对智春此后的无节操感到吃惊而已!』
“……无节操?”
佐伯妹扬起眉头追问。操绪幽幽地说,
『没错。看完电影回到家里以后他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我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就去偷看了一下,智春那家伙,竟然用从小妮娅那里借来的电脑看十八禁的黄色网页!』
“黄色网页……”
佐伯妹用一种看到某种污秽之物的眼神看着我。操绪喘了一口粗气,
『对哦。不止如此,他看的还是‘巨乳美人画像’之类的东西。』
“巨、巨乳美人?”
佐伯妹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可原谅,各种意义上说。”
连向来随和的杏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态度冷淡。
“我都解释过多少遍了那是个误会!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邮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点击了进去,结果自动跳转到了那个页面……”
『到现在还要编这种三脚猫的理由吗……我都说了,只要老老实实地道歉就原谅你。』

“要先道歉的是你吧!你这人总是这样,蛮不讲理。”
我不假思索地敲着桌子站起来,与操绪针锋相对。嵩月战战兢兢地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我和操绪。
“无聊。”佐伯妹则像是放弃了似地念叨,“一直呆在一起的人总会碰到这种时候呢。”
“的确。”杏苦笑着皱着眉头道。
“哟——”
这时,一个明快地让人感觉有点轻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完全不顾教室中的气氛。声音的主人正是同班同学樋口琢磨。看我们这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樋口露出看热闹的表情道,
“怎么啦,大家聚在一起?啊,说起来智春,昨天我发给你的邮件你看了吗?”
“邮件……难道说就是那个带有奇怪链接的邮件……”
我猛地回头问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收到的奇怪邮件的确是从樋口的地址发送过来的,
“啊~,就是那个。唉呀,看到了智春可能会喜欢的画像,自然立即分享给你啦。正好是和嵩月的气质有几分接近的美女……啊咧,怎么啦,你们几个?”
觉察到周围空气中浓浓的杀意,樋口不知所措地歪头问道。在场的全体女性,都杀气腾腾地将目光聚集在樋口的身上。
“樋——口——!”
“你这家伙还做这种事情……”
“唔~……”
杏和佐伯妹,这回连嵩月都少见地露出愤怒之色。
作为最大受害人的我一把抓住樋口的衣领,
“原来……你是元凶……!”
然而,在这个瞬间,我的身体突然被一般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
『智春,身体借我用用!』
操绪不由分说地控制了我的身体。作为幽灵缠着我的操绪,可以在短时间内附体到我的身体上,以她的意志操控我的身体。
“哎?喂……!?”
『天诛!吃我一记——!』
操绪控制我的右手高高扬起,不由分说地揍向樋口。樋口好不容易躲开了这一记重拳。
“唔哦……!”
『啊,你小子别跑!』
意识到自己处于不利状况的樋口一溜烟逃了出去。操绪附体在我的身上试图追上去。
然而操绪并不习惯于控制我身体,结果刚跑起来就绊到桌子失去了平衡。
“鸣、呜哇!”
“哎……”
不幸的是,向前倒下去的我迎面撞上的正是嵩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即使嵩月也避之不及。结果我一头撞了上去,两人的头撞在一起,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即使如此,我也在瞬间作出了保护嵩月的动作,结果把自己周围的桌子和椅子都卷了进来跌倒在地。
后背遭受的强烈冲击让我差点闷绝过去。
“好痛~~~~~~~~……真是的,小心点啊,操绪!没事吧,嵩月?”
我忍着痛慢慢地支起上身问道。只听嵩月弱弱的出声说道,
『啊~……没事。我没事……好像……』
“哎?”
这个弱弱的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我诧异地抬起头,
飘在那里的是一脸困扰表情的操绪,正歪着头不知所措中。
而倒在我身边的嵩月则挣扎着坐起来,长长的黑发飘散在地。
“唔~,对不起,嵩月。不过要说清楚,要怪就得怪樋口,可不是操绪的错……”
她毫无愧疚之心地这样说道。
“嵩月?操绪?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我张口结舌,视线在充满违和感的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一边是弱气而小心的操绪,一边是乐天而悠闲的嵩月。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总之很奇怪。
她们两个,刚才分别是怎么称呼自己的?
『哎?』
“咧咧?”
看来,她们也终于注意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了。
为了找到违和感的原因,她们先是观察自己的身体,接着又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另一个人,最后同时指着对方的脸,异口同声地叫道:
“哎哎哎哎哎哎哎——!?”



“——操绪和小奏交换了身体?”
混乱的我们总算熬过了上午的课程等到了午休时间。
我们为了寻求帮助飞奔到化学准备室。在那里欢迎我们的是,手拿面包圈啜着咖啡享受午餐的朱浬学姐。她人在这儿真是太好了,不由让人舒了一口气。
倒并不是想以毒攻毒,然而在发生这种非常识的事件时,值得依靠的人,除了这位存在本身就是非常识的科学部前辈之外也想不到别人了。
“是的。灵魂之类、或者是意识之类,总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情绪激动地把今天早上的状况快速说明了一遍。朱浬学姐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反正不关她的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这样想的。
“也就是说,现在幽灵的身体里是小奏……”
听完我的陈述之后,朱浬学姐抬眼盯着飘浮在空中的幽灵少女。然后将目光转向站在我身边打出V字胜利手势的黑发女生,
“进入小奏身体里的是操绪?原来如此。”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新鲜。”
“嗯,是的……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我弱弱地垂下肩膀,束手无策。果然没人会轻易相信这种事。但看看交换了人格的操绪她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她们两个联合起来耍我。
然而朱浬学姐却完全接受了这无法解释的事实,
“嘛,也有一定的概率会发生这种事吧。”
“哎!?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我惊讶地反问,
“是不是你以前也见过别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说起来朱浬学姐之前发烧的时候……”
“啊,没有没有。不是那种情况……嗯,这是新情况。”
“哈……”
“原因可能是稳定器(Stabilizer)的误操作。”
“稳定器……就是黑铁吞下去的那个扩充机能吧。”
操绪的真身被封印在机巧魔神“黑铁”里——所谓稳定器,指的是“黑铁”由于某次事件吞进体内的一个特殊部件的名字(详见小说第三卷)。
虽然不明白它详细的原理,但凭借这个稳定器,操绪可以短暂地附体到我的身上自由地控制我的身体动作。
“她们两个撞到一起的时候由于冲击或者别的原因,让操绪无意识地离开了智春的身体,而附在了小奏的身上。”
『啊……但是,我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进入操绪身体里的嵩月,怀着歉意这样说道。她要是不说我们早就忽略这个细节了,说起来嵩月多少算是自称“恶魔”的存在。
“所以你才会产生魔力的逆流,转而控制了操绪的身体。”
朱浬学姐不负责任地信口这样推测。光听这个理由本身,感觉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占据了嵩月身体的操绪,带着挺享受的神情苦笑着。其言行举止与向来谨小慎微的嵩月形成巨大的反差,我不由感觉有些晕头转向,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做才能回复原样啊?”
“放着不管过段时间自然就恢复原样了吧。”
朱浬学姐张开嘴把面包圈放进嘴里,如此说道。
“这也太不负责了。”
“又没有什么让人困扰的事。暂时享受其中的乐趣如何?拥有实实在在肉身的操绪你也好久没见了吧,小奏变成幽灵的机会也是绝无仅有的啊。”
听到朱浬学姐这通完全不想解决问题的发言,操绪却好像挺支持似地,
“嗯~……说得也是呢。要是我们的身体被智春控制可就麻烦了。”
“别提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求你们啦,别把我卷进麻烦事里。”
“说得好听,其实智春很想占有嵩月的身体吧。来啊,来啊。”
操绪这么说着用双手把自己的胸部——也就是嵩月的胸部——托起来,
“……唔哇!这弹力、这乳量……完全是犯规啊!”
“拜托别对嵩月的身体做这种事啊。她本人会困扰的!”
我不胜其烦地抱住头。果然让操绪她们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危险的。
“无论如何都想现在就恢复原状的话,可以想到的只有一个方法,别无其它。”
朱浬学姐饶有兴致地开口说道。
“是什么样的方法?”
“我想只要让操绪暂时失去意识就行。这样出现错误的稳定器就会重新启动。”
“啊~,原来如此……”
我感叹道。让附体在嵩月身上的操绪暂时失去意识的话,嵩月的意识就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虽然有些粗暴,但却是立竿见影的手段。
“哦~……要打晕我、要弄痛我的事我绝对不要。”
操绪撅起嘴表达不满。
然而朱浬学姐却愉快地从房屋的柜子里翻找出一支防身用的高压电击枪。为什么在普通的高中学校的活动室里会常备这种东西,现在也没空去琢磨这类问题了。
冒出蓝白色火花的电击枪,完全是带有高压电的危险品,一看到这种东西就让人担心起来了。
“那个,使用这种东西,真的没事吗……操绪先不说,把嵩月也卷进来就不好了。这种要弄伤人的做法还是……”
“啊啦,谁说要电小奏的身体啦?”
朱浬学姐在我面前晃了晃电击枪,带着意外的表情反问道。
“哈?可是朱浬学姐你刚才说……要操绪失去意识……”
“对啊。我问你。作为射影体的操绪是通过什么才把自己的意识投影到这个世界里的?”
“这个啊,是通过施加在我脑内的术式……”
看着对准我的电击枪,我猛然间明白了。操绪实际上是依附于我的幽灵,是经过我的大脑才得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也就是说,为了让操绪的意识重启,需要停止机能的并不是嵩月的身体,而是我的身体。
“……难道说,这把电击枪是用在我身上……!?”
“恭喜,答对啦!”
朱浬学姐愉快地微笑着将电击枪向我捅了过来。
我连哀嚎都没有时间叫出声,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终于醒来的时候,下午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
由于已经接近清校时间,我几乎是被强行从保健室里赶出来的,无奈的我只好就此回家。我步履蹒跚地走到楼梯口,幽灵状态的嵩月担心地跟随在我左右。
『还……痛吗?』
“还好,只是全身乏力。没事的。哈哈。”
我强挤出几声干笑摇摇头表示已经没事了。操绪的脸会露出如此担心的表情?我快要疯掉了。平时的操绪要是像嵩月那样行动,总会让我感觉她有什么居心不良的阴谋,让我变得心神不宁。怪只怪一直以来她给我留下的烙印实在太深了。
“结果我们还是没有回复原样啊。”
另一边,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带着乐天无忧的语气笑着说道。
看着一蹦一跳走在前面的操绪,我实在无法释怀,
“可恶……不能接受……为什么只有我要受这种罪啊……”
“好啦好啦。急也是没有用的,拿出耐心来吧。”
面对愤愤不平的我,操绪像哄孩子一样摸摸我的头。面对她那没有紧张感的态度,我不由火大,
“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啊!?”
“可操绪没觉得有什么困扰的啊。身材这么好的美少女——附身在条件这么好的身体上要是还要抱怨会遭天谴的。”
操绪这样说着,呼啦啦地转了一圈自己的身体。
『啊,那个,这种事……』飘浮在空中的嵩月露出困扰的表情说道。
“总觉得,还有一股特别香味。有什么秘诀?”
操绪不住闻着自己头发的味道问道。
“别闻!”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在操绪的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下。
“啊”操绪用手护住脑袋转过头来,赌气地鼓起脸道,
“其实智春心里在偷着高兴吧。比起一直和操绪在一起,还是和嵩月在一起更好吧。”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听操绪那貌似带着醋意的发言,我眯起眼睛追问道。
“没什么意思。嵩月不会像操绪那样多管闲事,也不会像操绪那么没心没肺,多好啊。”
“你让我想起了刚才杏她们说的话,嫉妒之类的。”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
操绪装作什么也不记得。这时我们的耳边想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那个……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了吧……』
注意到周围情况的嵩月轻声说道。
在这个临近离校时间的教学楼门口,结束社团活动准备离校的学生们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嵩月本来就是非常惹人注目的美少女,平时谨小慎微的她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争吵,会受到注意也是理所当然。要是我被人误解惹她生这么大的气,肯定会因为此等恶行被人诅咒的吧。
“的、的确……总之今天赶紧回家吧。”
面对四周的围观我强挤出一丝微笑,如此说道。
“你说得轻巧,可是操绪到底该回哪个家才好呢?”
依然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困惑地问我。
“啊,这个啊……总之和我跟嵩月在一起比较好吧?“
“切,操绪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看着我和飘浮在我身边的嵩月,操绪把眼睛一闭闹别扭道。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让你一个人单独行动,到时候嵩月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操绪的脸“啪”地抽动了一下,
“哈?这是什么话?你意思是操绪不值得信任?”
“归根结底这些麻烦事都是因为你那时擅自控制我的身体造成的。而且你也还不习惯控制嵩月的身体不是吗。”
“哼——智春担心的只是嵩月的身体而已吧?”
操绪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嵩月那端正的容貌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有点恐怖。
“不是啊,那是因为操绪的身体是幽灵体,没什么好担心的嘛。”
“别解释了。讨厌。”
操绪不由分说地“哼”了一声。
“虽然交换了人格的身体不久就会回复原状,虽然对嵩月很抱歉,但今天还是去鸣樱邸暂住一宿比较好呢。”
嵩月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
『我不介意。但是,得回家准备一下……』
“拿上换洗衣服就行了吧。”
操绪换上嵩月的皮鞋,轻轻地跳了跳让鞋子更合脚。说起来操绪已经长达三年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过路了吧。她这么兴奋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么,我们出发吧。”
“啊,等一下,操绪。用你不习惯的身体突然做那么大动作的话——”
“讨厌,唠唠叨叨地好烦啊。走过多少遍的学校,根本不用担心——”
操绪不理会我的忠告,一头向外冲去。
然而她眼前就是教学楼那扇嵌入金属丝厚厚的玻璃门。她没有放慢速度冲了上去,
“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见她“砰”地一头撞上玻璃门。这是她身为幽灵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从来都是穿门而过。
操绪眼冒金星仰面倒下,嵩月急忙上前想去扶住她。
『啊~……』
然而幽灵是没有办法扶住人类的肉身的,操绪的身体就这样摔倒在地上。
看着自己昏倒的身体,幽灵状态的嵩月不觉流露出困扰的表情。



在华灯初上的大路上,我们为了去一趟嵩月的住处,向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前进。
“呜~……好痛啊。”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揉着通红的额头叫痛,“对不起,嵩月。一不注意,犯了老毛病。”
『没事……我并没有感觉到痛……』
嵩月摇摇头表示她不在意,一边密切关注使用自己身体走路的操绪。
我用近似责备的目光看着操绪道,
“所以我叫你小心……啊,台阶!”
“哦唔!”
操绪无视眼前的下坡台阶,径直向空中迈步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将她的身体拉了回来。她还是像做幽灵的时候那样,以为自己能够飘在空中呢。虽然现在占据了一具真实的身体,但是长年做幽灵活动的习惯,看来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改过来的。
“啊……对。不注意台阶的话会掉下去的。真的对不起。”
『啊……没关系。』
嵩月困扰地微笑道。这时,路上响起阵阵喇叭声。
一个骑着电动车在路上行进的年轻人被呼啦啦飘在空中的嵩月吓到,差一点摔倒。他头盔下的脸被吓得铁青,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平衡绝尘而去。伴随着电动车的排气声,恐怖的悲鸣隔了很远还能听到。
“嵩……嵩月也要小心啊。”
总算没有出事故,安下心来的我长出了一口气。嵩月反省地低头鞠躬,
『对不起……刚才有些发呆……就飘起来了。』
“在习惯之前还真辛苦呢,两边都是。”
操绪乐天无忧地笑着,向对面盯着我们的其他学校的学生挥挥手,惹得几位纯情的男学生满脸通红地逃奔而去。
“别向陌生男人抛媚眼啊!”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操绪的额头。
“好痛……”
“你顾自己做了这种事的话,以后会让嵩月很麻烦的。”
“啊——总觉得自己的回头率好高,总觉得如果不给大家一点回应有点过意不去呢。”
“回头率又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嵩月的容貌……啊,嵩月别贴上来!”
『啊……对、对不起……』
为了使自己不再飘到马路上去,嵩月紧紧贴在我的背后。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她几乎钻进我的身体,真的变成像背后灵一样,要是让人看到这场面绝对足够恐怖。
“嵩月。太小心反而会让别人感觉奇怪。像平时的我那样堂堂正正地就行。”
操绪这么说着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劳,
“那你也稍微学学嵩月平时的样子怎么样?不可能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去解释一遍你们的人格交换了吧。”
“我知道了啦。表现得像嵩月就行了吧。”
操绪“咳咳”地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装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啊~唔~……夏目同学,我,坐公共汽车……回家……”
『那个……我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
面对操绪的模仿,嵩月本人露出复杂的表情。操绪有些困惑地说,
“啊、啊咧?不太像?”
“太不像啦!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但很微妙啊。”
我叹着气表达了感想。
“咦——”操绪有些不服气。看来操绪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在模仿嵩月的模样。
『微、微妙……』
不知怎么,连嵩月本人也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垂下了肩膀。
看着嵩月这副样子,这回操绪说,
“哦,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我哦,马上就露馅啦。”
是啊,的确。幽灵状态的嵩月露出反省的表情。她为了转换气氛强挤出笑容,努力地举起手道,
『啊~……小、小智!』
//译注:嵩月在这里用了操绪常用以称呼智春的亲昵叫法
“啊,啊啊?”
嵩月的模仿意外地很像呢!我不由有些吃惊。和真正的操绪感觉上基本没有分别,我直率地在心中感到钦佩。这时嵩月把举起的手指向我的胸口道,
『你怎么看!』
//译注:嵩月在这里用了一个日式相声捧哏常用的句式,并且用大阪腔说出。嵩月的冷笑话一直是本作小说翻译最让人抓狂的部分-_-
我和操绪双双当场晕倒。
操绪肩膀一耸吐嘈道,
“为什么出现相声的台词!?还有为什么用关西腔?”
“唉,好啦好啦,操绪给人的感觉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嘛。”
我无力地呵呵笑着说。
“为什么连智春都这么说!?”
操绪凶狠地盯着我质问道。
“唉,那个,你刚才不也这样学嵩月嘛。”
“你是想说我们两个都像在演滑稽戏一样吗!”
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抓住我的胸口把我提起来,由于不习惯掌控新的身体,她用力很猛,掐得让我喘不过气来。陷入呼吸困难的我苦闷地无法发出声音。这时,
“真是亲热呢!夏目智春。还有嵩月奏——”
正当我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怀有敌意的声音。虽然不愿意,但一听到那个一本正经的声音就听出是谁了。
“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所,你们不顾旁人目光粘在一起打情骂俏。看来你们还没明白自己所处的立场。”
“佐、佐伯会长……”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纯白改造学生制服,端正严肃的美型男学生——第一学生会的会长佐伯玲士郎。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清一色身披白色披风身材魁梧的学生会成员。
“呃,又来了。”
操绪皱起眉头露出讨厌的表情,放开了掐着我的手,冲着佐伯兄摆出了拳击的姿势。看到这一态势的佐伯兄愠然眯起眼睛道,
“哦……终于露出好斗的本性了,嵩月奏。”
“喂,操绪,住手。”
我急忙跑上前去拦在操绪和会长之间。负责维持校内治安的佐伯兄及其第一学生会,一直以来都把身为恶魔的嵩月奏列为危险目标严加戒备。现在,操绪进入了嵩月的身体,她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挑衅人家的话,说不定对方真的会想杀了我们。
然而操绪却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可他们太让人火大啦,突然之间冒出来自说自话。”
“我们已经警告过你不止一次,夏目智春。如果身为操演者的你和身为恶魔的嵩月有订立契约的迹象,就将你们从这个世界抹杀。”
“啊,我知道。我们并没有那个打算……”
“哦——……哦——”
操绪摆出一副准备放出气功波的架势,开始在掌中聚“气”。我急忙竖起手刀一刀劈在她的脑门上,
“不是说了叫你住手嘛。”
“嵩月奏,你现在的举动,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我们第一学生会的宣战布告。”
完全开不起玩笑一本正经的佐伯兄以严肃的口吻如此说道。
『啊~……唔……』
占据操绪身体的嵩月,束手无策地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你误会了。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她的身体里现在不是嵩月,而是操绪。”
『……是的。』
我和嵩月一起拼命地说明情况。
“你们两位,在说什么?”
佐伯兄会作出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总之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先是一个邮件然后是巨乳美人接着是稳定器的误操作……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你妹妹。”
“问玲子?”
在这种时候突然听到妹妹的名字,佐伯兄稍微有点困惑。幸运的是,此时我们在等的公共汽车到站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事情就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夏目智春。喂!”
我连拉带拽地把不肯善罢甘休的操绪拖上公共汽车,绝尘而去。



最后,当我们回到鸣樱邸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从佐伯兄那里逃离之后,由于交换了身体而不习惯的两人不停地闹出各种小事故把我卷入其中,真是让人身心俱疲。
操绪为了准备外宿的东西把嵩月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晚饭材料的时候,幽灵化的嵩月再度引起骚乱;一路上都是诸如此类的事情。
“累、累死啦。”
到达鸣樱邸的玄关之后,我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飘浮在我头上的嵩月看我一脸疲态,表情沮丧地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啊,别这么说。并不是嵩月的错。”
我急忙摇头安慰她。嵩月只是被操绪卷进事件中来的,对于这次的混乱事件完全没有责任。然而把她卷入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操绪,却得意地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
“对哦对哦。想要在人群中不暴露自己的幽灵身份,可是需要相当经验积累的哦。”
『我会学习的。尽快掌握。』
嵩月露出认真的表情,积极地表明自己的决心。比起学这些还是早点恢复原状吧!我心中暗想,你决心努力的方向是不是搞错了啊。
“终于回来了啊。我肚子饿坏啦,智春。”
走廊中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拖鞋脚步声,从屋里探出头来的就是那位身材娇小的金发女孩——也就是暂住在这所洋房里的交换留学生阿妮娅·福尔切。
“啊咧,小妮娅。你一个人在等我们吗?”
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问道。
听到嵩月用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语调说话,阿妮娅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也没办法啊。你们几个离开教室以后也没回家来,打电话也不接,发邮件也不回。”
“对不起。由于发生了一些问题,没顾得上邮件。”
“问题?”
阿妮娅警觉地眯起眼睛看着我们追问道。
“对对。真是辛苦死了。”
『啊~……打扰了。』
一边是乐天无忧喋喋不休的黑发少女,一边是谨小慎微飘入屋内的幽灵少女。
阿妮娅表情阴郁地看着本该正反交换的两人,向我问道,
“你们玩的什么?”
我筋疲力尽地摇摇头,
“不是在玩啊。操绪和嵩月人格交换了。”
“人格交换?”
“据朱浬学姐说,可能是稳定器的误操作……”
“……原来如此。”
阿妮娅居然立即接受了这一推理。不愧为跳级的留学生天才少女,理解起来真快。
“以阿妮娅的知识,对此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我怀着一线希望问道。阿妮娅是被称为食运一族的拥有特殊能力的恶魔。她们可以自由地控制运气,能够操纵概率让小概率事件发生。如果能够灵活地运用这种能力,也许能够打开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
“办法吗?用电击枪什么的把智春打昏过去也许就能恢复原状吧。要试式吗?”
阿妮娅给出的答案和白天朱浬学姐的结论一模一样。我不由地抱住头,
“别试啦!这个方法已经试过啦!不行的!除了这种方法,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操纵概率之类的那种方法。”
“为什么我非要为你去做那种麻烦的事情不可?”
阿妮娅爱理不理地反问,
“再说,误操作的稳定器是以机巧魔神的魔力驱动的装置。要从外部接触这种部件需要与机巧魔神同等以上的魔力。你以为我受得了啊!除了等它自然恢复之外也没有好办法了。还是说再试试电击枪?”
“电击枪还是算了。”
我垂下肩膀,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之情。操绪讶异地看着我道,
“智春你差不多也该放弃幻想接受现实了吧!”
“是你适应得太快了!”
我怀着怨恨将视线投向操绪。然后又抬头看看身边的嵩月,
“对不起,嵩月。把你卷进这样的事里。”
占据操绪灵体的嵩月礼貌地笑着摇摇头道,
『不……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困扰的。』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操绪露出胜利的笑容。然后她把鞋子随地一脱,
“走吧,小妮娅。”
说着她拉起阿妮娅的手走进屋里。我急忙叫住操绪,
“你要去哪里?”
“换衣服。总穿着制服太不舒服了,难得从嵩月家里拿来了好多可爱的衣服,再怎么说也要穿穿看。”
『哎?』
看起来嵩月第一次听到这回事,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也不知道操绪有没有注意到嵩月的不安,只听她继续说道,
“强调胸部曲线的衣服啊,早就想穿穿看了。”
『等、请等一下……』
嵩月急忙上前想要阻止操绪,然而幽灵的身体什么也做不到。
阿妮娅“唉~~”地叹了一口气,
“嘛,我会看着操绪不会让她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的,你们放心吧。”
她这样说着安慰嵩月,然后紧跟着操绪走进了房间。
看她们两人走进了房间,我也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趁现在我自己也换上便服吧。从隔壁阿妮娅的房间里时不时地传来操绪高兴的笑声。面对断断续续传来的“好滑”“好紧”之类的单词片断,嵩月一惊一乍的反应还真有趣。
“唉呀呀,那家伙不要紧吧?”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始脱制服,等到解开衬衣露出上半身的时候才发现嵩月依旧在场。
『咿!?』
嵩月急忙遮住眼睛。
哇!我也急忙把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
“啊,对不起。一不注意,像平时一样……”
我说也不说一声就开始脱衣服,会吓到嵩月是当然的。说起来,平时操绪遇到这种时候就会默契地在我面前隐去身形。
嵩月红着脸摇头说道,
『不,是我……对不起。我出去回避一下。』
嵩月握着门把手徒劳地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最后穿过房门飘了出去。我看着自己脱下的制服,默默地摇摇头。
……真是一片混乱。



第二天早晨,冰冷的地板叫醒了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滚了下来。身体各处关节都隐隐作痛也是睡在地板上的原因。
“嗯……”
我胡乱地揉了揉眼睛,慢慢地支起上身。
这时,我注意到有人在我的床上惬意地翻了一个身。睡意朦胧的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唔、唔哇……!?”
映入我眼帘的景色——这刺激差点让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身着睡衣、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毫无防备的睡脸。
可能正做着美梦,她那端正的睡脸上轻轻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她的睫毛长得令人惊讶。美丽的肌肤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素颜。从撩起的上身睡衣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洁白的侧腹,实在是秀色可餐。不过这美景先放一边,
“为、为什么我的床上睡着嵩月……”
我呆呆地望着睡相不怎么好的嵩月,心中冒出这个问题。
『啊……早上、好。』
背后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我突然注意到,拥有操绪外表的幽灵少女,正表情困扰地飘浮在我的上空。
“唉……”
我终于想起来了。对啊,操绪和嵩月的在昨天交换人格了啊。虽然我有所期待,心想着忍过这一晚就可能回复原貌了,结果,状况似乎没有发生变化。
我与嵩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由同时叹了一口气。
“……咦?……智春?早啊。怎么啦?”
操绪终于醒来,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毫无紧张感地说。
“果然你还是操绪吧。你不是和阿妮娅睡一块儿的吗?”
“啊,抱歉。平时一直睡这边的,所以……”
操绪“呼啊”地打了一个大哈欠,掀开毯子坐起身来。看到操绪的样子,嵩月“啊呜啊呜”地不知如何说话。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进了操绪睡衣的领口,
“衣服!前面,露出来啦!”
“哦哦?”
操绪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睁大眼睛感叹了一声。然后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嘻嘻”地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用食指提起睡衣的领口,
“锵!”
“别玩啦!”
我怒吼道。
操绪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说道,
“心里明明爽得很……可这不是我的身体却是嵩月的身体,想想真让人有点不甘心。”
“别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燃起对抗意识啦。”
我感觉到头皮隐隐作痛,走出了房间。再陪反复无常的操绪玩下去的话又要筋疲力尽了。反正到最后就是不断被她挑逗让我一再发怒。


我走下一楼去上厕所,脱下裤子正准备行方便时,只听『咿啊!?』一声。
紧跟在我背后的嵩月发出了悲鸣。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是厕所,一直跟着我飘进来了。
“唔、唔哇……”
我急忙拉起裤子,嵩月满脸通红地隐去了身形。
我坐到马桶上,像瘪了气的皮球一下瘫软下来。
“好混乱,真的……”
不过这时我突然想到——
说不定操绪在平时遇到这种时候一直都很体贴迁就我,在配合我的步调行动呢。



上学的事宜都准备停当,我们决定比平时稍微早一点出门。反正在上学路上免不了又要发生不少事故,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还是早点出门为好。被拖起来跟我们一起行动的阿妮娅赌气地抱怨道:“为什么要拉上我啊……”
“那个……操绪。”
趁嵩月安抚阿妮娅的空隙,我压低声音找操绪说话。
操绪不解地歪过头,
“嗯?”
“啊,是这样……昨天的事,我要向你道歉。说你蛮不讲理什么的真对不起。”
“啊?”
占据嵩月身体的操绪,用一种看到什么可怕事物的眼神看着我。“什么情况,突然说这种话?好奇怪啊。”
“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
和嵩月交换了身体之后,才让我发现操绪平时体贴人的一面:要是这么说的话又会惹她生气的吧,所以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操绪脸上依然挂着疑问。
“嗯~~?嘛,算啦。你明白就好。”
她得意洋洋地这么说着,精神饱满地冲出屋外。
在这之后,
『啊……』
嵩月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叫出声来。
“哇!?”
操绪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扑倒在地的她“呜呜”地呻吟着。我急忙向她那边跑过去,
“你怎么回事啊。”
“我也没办法啊。有个大妈突然冒出来。”
操绪这么说着抬起头。
她的眼前站着一位身穿和服的女性。年龄大约50岁左右。虽然身材不高但身板很硬朗,全身都透着一股凛然的威仪。
“对不起,大婶。没事吧?”
操绪看着不发一语站在面前的女性,这样说道。
女性紧闭双唇,举起手中的手杖。
啪。
“好痛!”
突然被手杖打到头上,操绪发出尖细的哀鸣声:“你干什么啊,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啊,好痛!?”
啪、啪。
女性棍棒齐下继续敲打操绪,打得操绪说不上话来。
『啊……』
看着这副光景,嵩月吓得脸色铁青。
这时,一直挨打的操绪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
“人家怒啦!干嘛啊,你这暴力老太婆!”
操绪伸手挡开老妇人的手杖转入反攻。她一把抓住那位老妇人的手腕,准备把她推倒。
『不行!』
“哎……!?”
听到嵩月悲痛的叫声,操绪的动作有一丝迟疑,在这瞬间。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操绪!?”
身穿和服的女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转手腕,把操绪的身体抛向空中,然后摔到地上。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操绪呜咽地看着老妇人:“呜,你到底做了什么,突然间怎么就!?”
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无法再袖手旁观,我为了保护操绪挡到她们两人的中间。那位女性冷冷地注视着我们,带着些许乡音严肃地说,
“老身我……太伤心了……想你有段时间没有来看望老身,于是老身亲自动身来看看情况,结果你却连老身的脸都认不得啦,奏?”
“哈……!?你哪位啊?”
操绪怒气冲冲地反问道。
这个时候占据操绪身体的嵩月小声地叫道,
『祖母大人……』
“啊?祖母……难道是嵩月的奶奶?好年轻……还这么漂亮!”
这么说起来,这位女性的确与嵩月长得颇为相像。她的外貌即使当作是嵩月的母亲也不遑多让。看到这样一位祖母,操绪惊得哑口无言。
嵩月的祖母“啪”地将手杖顶住操绪的鼻头道,
“未出嫁的女孩儿无端夜宿在男人的家里,而且还顶撞长辈说出那些无礼的话来……老身应该教育过你身为嵩月家的女孩儿不应该做出此等不知羞耻之事,看来老身的管教还是太宽了。”
“等……等一下,老奶奶。这是有原因的……”
刚想辩解的操绪被手杖一顶,“哇”地叫一声向后倒下去。
“到这时候还想要辩解,真是死不悔改……真没想到把你教育成了如此不断情理的孩子。让老身把你这倔强的性格打正过来!”
“听我说啊,你搞错啦!……智春!”
被嵩月祖母带走的操绪少见地向我求救。
我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发呆。
『那个……怎么办啊?』
束手无策的嵩月问道。
“我先去上学了哦。”
唯恐被卷入麻烦事件之中的阿妮娅趁机一溜烟顾自己逃走了。
我无言地捂住脸摇了摇头。
唉~~……



“……那个,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这位女孩并不是你的孙女,而是我的青梅竹马幽灵。”
我们顾不上许多,追着被带走的操绪来到了嵩月的住处。这是一间古老神社遗址边简陋的厢房,现在操绪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和室一角的榻榻米上。
腰板挺得笔直坐在旁边的嵩月祖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叫夏目吧。”
“是、是的。”
“你对奏的关心照顾,老身深表感谢。你的名字早在很久以前,就从八伎那里听说过了。”
“啊,哪里,我才是,一直都麻烦奏帮我……”
满口敬语给人更强的威压感,我颤抖着俯下身体回礼。顺便一说,刚才提到的那个八伎是嵩月父亲的直属部下。是广域指定恶魔结社“嵩月组”的二当家。
“不过,现在却是另外的问题。虽然很感谢你保护奏的这片好心,然而在此娇宠她,对她本身也是没有好处的。”
“那个……可是,现在她的身体里并不是奏本人啊。”
我基本上算是豁出去了,尝试着稍微顶嘴反驳。然而嵩月祖母的反应毫无余地,
“还要坚持如此的妄言?”
『是真的。祖母大人……我是奏,现在那个身体里是另外一个人的意识……』
嵩月也一字一顿地努力说明。被要求坐姿端正的操绪“对对”地在背后连连点头。嵩月祖母唰地一下将目光扫向操绪,
“两位,希望你们不要再用如此非常识的妄言包庇奏了。孙女的不检点是老身乃至整个嵩月家族的耻辱。必须好好做规矩。”
“规、规矩……?”
我的背上冒出点点冷汗。占据操绪身体的嵩月害怕地全身都在发抖。
“要做什么规矩呢?”
“长时间将奏放在一边不管,老身也有责任。首先必须测试一下奏现在的生活状态。如果结果不行的话——”
嵩月祖母的眼光在瞬间变得寒森森地,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已经什么也没办法再多说了。可能多少感觉到自己的责任,操绪也少见地顺从了嵩月祖母的话。
“奏,要坐到什么时候?给客人们去准备茶水。”
“啊~,好的好的。茶水是吧。”
操绪勉强拖着发麻的双腿向厨房走去。在表情不安的嵩月注视之下,操绪双手抱着电茶壶和茶杯回来了。
嵩月祖母的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地。
“你准备做什么,奏?”
“做什么……不是泡茶吗?”
操绪露出不满的表情回嘴,结果招来嵩月祖母当头一杖。
“这种冲泡出来的茶水谁都会泡。老身是让你当面泡抹茶!”
“抹、抹茶?”
操绪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操绪对茶道之类完全是一窍不通。茶道的传统或者茶道的礼仪之类的东西原本就与这只幽灵的性格完全无缘。
『那个,这个可以由我来……』
不忍心再看下去的嵩月正准备站起来。
“水无神同学,不必劳你帮忙。”
『呜呜……』
在祖母不容分说的规劝之下,嵩月只好重新坐下。
操绪露出一副“没有办法”的表情卷起制服的袖子,
“是、是。我知道啦。操绪……哦不是,我做总行了吧。”
“这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手杖又在不经意间落下。
“好痛啊,倒霉……”
操绪抹着眼泪再次进入厨房。这次嵩月祖母也一起跟了过去。
“…………”
我与嵩月无言地面面相觑。不安的感觉一点一点地上升,即使站在客人的立场上,我们也不敢自行主张地去厨房看情况。
不久,我们的担心就得到了印证,从厨房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稀里哗啦”不知道什么落到了地上,大约是茶杯接连破碎的声音。“哎呀!”接着是嵩月祖母的怒鸣。然后是手杖挥舞的声音。啪、啪——
又过了一会儿,如世界末日般的静谧笼罩了屋子,接着,操绪端着有裂痕的碗杯出现在厨房门口。
“久……久等了。”
“没事吧,操绪……?”
看着表情憔悴的她,我提心吊胆地问道。
跟在操绪身后出现的嵩月祖母表情阴郁地微微低头道,
“非常抱歉,夏目。由于老身的教育不足,家门中尽显丑态,让你见笑了。”
“哪里,其实……这并不是嵩月的过错……”
总之为嵩月多说好话吧,虽然这样做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如果能够证明现在位于嵩月身体中的是操绪就好了。可是这种事,即使一般人也不会轻易相信的,更何况是嵩月的祖母。
我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一边捧起像泥浆一样的抹茶喝了一口,
“泡茶就到此为止了。现在去准备午膳。”
“巫山?什么鸟语?”
“是午饭!”
操绪再次惹得嵩月祖母怒吼起来。
“啊,午饭,Lumch。OK~!”
操绪突然精神饱满地站起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
“喂,操绪。你能做饭吗?”
“没问题。连智春都能做的事操绪肯定没问题。”
操绪和平时一样,洋溢着毫无根据的自信笑着如此断言。
『操绪同学……料理,很擅长吗?』
嵩月怀着期盼的表情看着我问道。
“不,那家伙自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幽灵,得有多久没做过料理了啊。在小学的料理学习课上还发生过……”
我话音未落,就传来嵩月祖母的大叫声。厨房里飘出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还有碗盏打碎的声音。接着便是嵩月祖母“啪、啪”的手杖呼啸声——同时伴随着操绪的悲鸣声。
本以为永远无止境要一直持续下去的惨剧,随着一声不轻不响的爆炸终于告一段落。
不久之后,衣衫褴褛的操绪端着盘子回来了,盘子里盛着迷一样的不明物体。那漆黑恐怖的肉块与其说是料理,更像某种怪物的尸骸。
跟着回来的嵩月祖母憔悴了不少,这一生气让她老了不止十岁。
“老身知道了。这已经足够。看来让你一个人生活毫无疑问是一个错误。”
“哎?”
嵩月祖母这语气,似乎是作出了某个决定。听到这里的操绪额头渗出汗水。
嵩月祖母表情阴郁地转向我们这边道,
“正如你们所见。老身也深刻反省。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老身要将奏带回老家去。”
“老家?”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我困惑地问道,“嵩月祖母的老家在哪里?”
『关……关西。』
脸色苍白的嵩月弱弱地嘟哝道。操绪“呜”地屏住了呼吸,
“请、请等一下,奶奶。这可麻烦啊。学校怎么办?”
“不必担心。老身的熟人在当地开办有一所名门女子学校。在那里连同礼仪举止一起学习吧。现在如此不检点将来如何嫁人!”
“那种想法早就过时了吧。而且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嵩月。”
“还想用这种混淆视听的话逃避管束吗……!”
嵩月祖母露出可怕的表情注视着操绪。然而操绪却没有退避,
“真是的,火死我啦!即使用暴力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嵩月的,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太婆。”
“……暴力?”
嵩月祖母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对老身发出的比武挑战吗?”
“你想怎么理解都行。即使你是年长的长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操绪轻蔑地笑着放言道。说起挑衅与激将,操绪真可谓是一个天才。嵩月祖母如预想中的一样愤怒地声音颤抖着说,
“真是口出狂言。那么换好衣服去能楽堂吧,让老身来当你的对手。”
//译注:能楽(乐)堂就是神社中用以舞蹈祭祀与祈祷的厅堂,常铺木板。
『呃……啊……不要……』
嵩月弱弱地沉吟。我吃惊地抬头看她,
“嵩月?”
『不行的。祖母大人是嵩月流炎舞的总教头……连我……也赢不了。』
“哎!?”
我和操绪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所谓的炎舞是嵩月家代代相传的古代武术,是以武斗派闻名的恶魔一族的秘技。它并不追求优雅的动作,而是请求实战的凶狠流派。嵩月使用这一技能打倒人高马大的男人不在话下,类似的场面我们亲眼见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连嵩月都无法取胜的总教头,怎么可能输给完全是个外行人的操绪。
“现在再害怕,已经太晚了哦。”
嵩月祖母微笑着,眼中慢慢腾起杀气。



“这身衣服,早就想穿穿看了呢。”
换上了巫女装束的操绪,事到临头依然毫无紧张感。
嵩月住处的旁边有一间能楽堂。在铺着木板宽敞的舞台上,嵩月祖母用结衣带固定住和服宽大的衣袖,已经作好了比试的准备工作,正在等着操绪。
我紧张得胃液翻滚感到腹中阵阵酸痛。
“操绪,情况果然不妙啊……现在道歉的话也许还能争取对手放我们一马。”
“那个顽固的老太婆怎么可能放我们一马。”操绪断然表示,“只要赢了就行,要赢。”
“啊,话是这么说……”
可问题是毫无胜算啊。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嵩月表情忧郁地说。然而操绪却露出自信的笑容道,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让嵩月被带走的。”
『但是……』
面对依然有些不安的嵩月,操绪温柔地微笑着说,
“没关系,有操绪在。”
说完,操绪开始做准备活动。我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你这毫无根据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奏,做好觉悟了吗?”
不久,嵩月祖母发出镇静的声音问道。操绪举起手伸出中指笑道,
“你自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先说好,比赛到有一方晕过去或者求饶才算分出胜负。”
“气势不错。然而,没有相应实力支撑的大言不惭可是要吃苦头的。”
“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呵!?”
话还没说完,操绪就发动突然袭击,挥拳向嵩月祖母攻了过去。然而那一拳被嵩月祖母轻松化解。反而是操绪的身体被摔飞出去。
“操绪!?”
我不禁大声叫道。然而操绪却在摔到地上之前,像猫一样回转身体调整姿势,居然没有摔倒。嵩月的身体本来就历经锻炼韧性很好,再加上操绪超强的反应力,这两方面结合在一起,使操绪拥有了超常的危险回避能力。
嵩月祖母也有些钦佩地扬起眉毛。
“好痛痛痛痛痛痛……原来如此,原来你会投技。”
操绪这么说着,揉着被抓到的肩膀站起来。她虽然及时受身没有摔倒,但并非毫发无伤。
“那么,这招怎么样。”
接着,操绪高高跳起踢出一记飞腿。然而这如功夫片中一样华丽的攻击却由于破绽太大,再次被嵩月祖母轻松地避开了。嵩月祖母瞄准操绪落地的瞬间使出一招扫堂腿。支撑腿被扫中的操绪这回完全摔倒在地。仰面倒在地上的操绪差一点被一脚踩中,幸亏她一个翻滚才得以逃开。
“真是难看。你这外行人一般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吵死啦。我还没输呢!”
操绪喘着粗气站起来。
然而未及操绪站稳,嵩月祖母就钻到操绪的怀中。她小小的身体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将操绪的身体摔了出去。
要是普通人,这一招足以致命,然而操绪匪夷所思地在空中扭转身体,调整平衡重新着地。嵩月祖母的眼睛中浮现出一丝警戒之色。
“原来如此……她……”
我终于明白操绪那异常发达的平衡感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操绪作为幽灵,在空中飘浮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失去重心的空中对她来说根本就跟自己的后院一样熟悉。不论嵩月祖母使出多少投技破坏操绪的平衡,对操绪来说应付起来都不在话下。投技对操绪是没有效果的。
如果单纯受打击技能攻击的话,嵩月的肉体早已经锻炼到可以本能地作出防御和格挡。
面对孙女这固若金汤的防御,嵩月祖母意外地咂咂嘴。
然而,光靠防守是赢不了比武的。面对拿出真本事展开攻击的嵩月祖母,操绪只能处于守势疲于应付。面对防不胜防的攻击,她的身上不断添新伤。
“操绪……差不多放弃吧。这样下去即使是嵩月的身体也吃不消的……”
看着操绪不断受伤,我不由叫道。
然而嵩月却有不同的看法,低声喃喃道,
『操绪的行动,有点怪。』
“这是没办法的啊。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学过格斗技什么的——”
『不,不是这样。』
嵩月表情认真地摇摇头,
『看起来,就像故意让对手把自己投出去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歪着头想不明白。正当我们说话的这段时间,操绪又被嵩月祖母“啪啦啪啦”地摔出去好几次,拼尽全力才受身站住。
“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放水……”
『是的……相反。非但不是放水……』
“哎?”
突然,嵩月祖母停止了攻击。我感觉到一点细微的违和感。为了和倒下的操绪保持距离,嵩月祖母退后了半步。虽然只有小小的半步,但嵩月祖母真的退后了。
“用那些雕虫小技避开致命要害,这一点的确值得表扬。但差不多也该死心了吧,这样继续下去你早晚都难逃一败。”
“哼——那可未必。”
操绪蹦地跳起来,邪邪地笑着说。面对她那毫无根据的自信,嵩月祖母皱起眉头。
“武道的达人都是用最小的动作借力打力所以不容易疲劳,不过,要是对手是外行的话却反而更费力吧?因为不知道对手会出什么招嘛。”
“此话怎讲?”
“我的意思就是,老奶奶你的投技跟一开始比起来已经迟钝了不少。在技术上虽然比不上你,但是在体力上,还是年轻的嵩月才更有优势。你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吧?”
听完操绪的话,嵩月祖母的脸色变了。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打持久战……”
操绪扬起嘴笑“哼哼”地狞笑道,
“终于开始习惯这个身体了,差不多要拿出真本事来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操绪不停地发动无规律攻击的原因了。原来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消耗嵩月祖母的体力。
嵩月祖母锐利的目光一闪,
“可笑。你以为仅凭这点疲劳就能拉近我们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吗?”
操绪不屑一顾地嘿嘿笑道,
“要道歉趁现在哦。虽然我没有兴趣欺负弱弱的老人,但不通情理的老人真让人没辙。是不是想尝尝苦头?老奶奶?”
只听“噗嗤”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嵩月祖母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之色,
“虽然你是老身的孙女,很遗憾……!”
完全被操绪挑衅的嵩月祖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即使有所疲劳,但在实力上果然还是嵩月祖母高出一筹,她轻松地再次切入操绪的肋下,使出必杀的一招——
然而在这瞬间,操绪的口中突然吐出绿色的不明烟雾,
“毒、毒雾!?”
看操绪使出如此阴损的一招我瞠目结舌。你是专门使阴招的摔跤手吗!?
『啊……抹茶……』
发现操绪毒雾的真面目之后,嵩月喃喃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一手啊?我备感吃惊。决定和嵩月祖母进行比试之后,操绪把之前在厨房引起骚动的抹茶粉偷偷藏在了身上。她把抹茶粉装在小袋里含在口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跟嵩月祖母打了这么久。
受到预想之外的攻击变得什么也看不见,嵩月祖母停止了行动。
操绪趁机从正面抱住对方。
她使出全力抱起嵩月祖母,前胸贴后背。像相扑里的“鲭折”一样的攻击动作——摔跤技的Bear Hug。
//译注:鲭折是相扑里的招式名,大体动作就是双手抱住双方的腰,用头抵住对方的胸部。Bear Hug是摔跤技的一种,直译就是“熊抱”
这是单纯依靠蛮力的简单招术。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样,用巧技是无法破解这一招的。体能处于劣势的嵩月祖母没有办法从操绪的“熊抱”中挣脱出来。
先一点一点地消耗嵩月祖母的体力,最后活用自己的体格优势以力量决定胜负。这就是操绪的作战计划吧。她还真的有胜算。
“卑、卑鄙啊……你这种打法,不配做嵩月家的孩子……”
嵩月祖母声音苦闷地哼道。
操绪则“呵呵呵”地邪笑道,
“所以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啊,我不是嵩月。重要的是赢了就好,要赢!”
“你真是,恶魔啊!”
“抱歉,我是幽灵。”
看到操绪那异常兴奋的表情,我突然感到这表情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了……”
『哎……?』
惴惴不安地看着这场比试的嵩月回过头来。
我想起来了,那是与恐怖一起刻在我记忆中的景象。这位曾经是我的青梅竹马的少女,在变成幽灵之前的小学生时代,仅凭一己之力就把体格远远比自己高大的高年级学生们打得落花流水并嘲笑他们。当时那飒爽的英姿。
“在操绪还是人类的时候……打架从来就没有输过。”
『哦……!?』
当我的话让嵩月吃惊不已的时候,操绪进一步抱紧了嵩月祖母,骨头咯吱咯吱地作响,
“怎么样?投不投降?”
“谁、谁会……”
嵩月祖母使出最后的力气顽抗,但也仅只剩下说话的力气而已了。
“是吗?”
操绪说着放开嵩月祖母的身体,用手箍住对方的头,就这样逆向抱起嵩月祖母的身体,使出另一个摔跤技。这是一个别名为“碎颅一击”的狠技——
“Brain Buster……”
//译注:Brain Buster是职业摔跤中的一个杀伤力非常强的招式,也可翻译为“送葬”“掘墓”“钉墓碑”等,由于对手中招之后基本失去战斗能力完蛋了,所以叫“钉墓碑”
我惊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操绪向自己的背后倒下去,将嵩月祖母一同摔出去。
“奏!?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祖、祖母大人……!』
面对发出悲鸣的祖母,嵩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呜、呜哇哇哇哇哇!”
我抬头一看,发现嵩月祖母正向我的方向飞来,也不由发出悲鸣。操绪为什么偏偏要向我的方向丢啊!?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把我卷进来啊!
嵩月祖母被抛出来的身体正好落在我的身上。进行自杀式攻击的操绪自己的后脑勺也撞在地上让她大叫一声。而承受了她们两人体重做了肉垫的我,则由于受到令人窒息的冲击而晕了过去。
幽灵姿态的嵩月束手无策地目睹这场惨剧。
“赢、赢了哦……小、小奏。”
操绪用最后的力气向嵩月微笑着说——然后她也昏了过去。



“嗯嗯……”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嵩月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懵懵懂懂地醒了过来。
嵩月的意识回到了身穿巫女装的黑发少女的身体之中,也就是说回到了她本来的身体之中。在操绪晕过去的时候,稳定器的误操作被重启,让嵩月的意识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嵩月。真的真的对不起。”
操绪双手合十向嵩月道歉。由于她的乱来,嵩月的身体现在遍体鳞伤,操绪当然要好好道歉。然而嵩月却意外地露出坦诚的表情道,
“不。多亏了水无神同学的努力才能说服祖母大人。”
“……这一次,本来就是因为操绪才会发生这么多事的嘛。”
我揉着阵阵发痛的后脑勺和腰,吐嘈道。
操绪“呣”地鼓起嘴巴抗议,不过这回她并没有说话抗辩,看来她也多少明白责任在自己身上。
『老身当初应该相信孙女之言的。真是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嵩月祖母这么说着,高高地俯视着我们。
“啊、哪里……我并没有。”
我“哈哈”地干笑道,看着“飘浮在我头顶上的”嵩月祖母。现在,嵩月祖母的意识进入的是依附在我身上的幽灵少女的身体里,也就是说她占据了操绪的身体。
刚才发动Brain Buster的时候,撞在一起的我、操绪和嵩月祖母的意识出现了混乱,三个人的意识出现了互换。现在操绪的意识占据了我的身体,而我的意识则占据了嵩月祖母的身体。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原状的吧,现在脑中一片混乱,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水无神。』
在这片混沌的状况之中,占据操绪身体的嵩月祖母呼叫占据我的身体的操绪。
“什、什么?”
『老身问一个问题可以吧?』
“什、什么问题?”
操绪肩膀一颤,问道。
刚才的瞎眼攻击和摔跤技,让嵩月祖母经受了各种各样的痛苦。想也知道会被责备。操绪会感到畏惧也是当然的。
然而嵩月祖母却用意外平静的声音问道,
『你为何要为奏战斗到此等地步?即使比武输了奏被老身带走,于你来说也没有损失。与其刚才那么辛苦,还不如放弃不是乐得轻松吗?』
操绪没有迷惑地立即回答——用有些怒意的声音回答,
“由于我的原因让朋友互相分离,这种事我做不到。”
“朋友……吗?”
嵩月祖母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嵩月则羞赧地低垂眼眉,脸红到耳跟,嘴角却露出欣喜的微笑。看到这一幕的嵩月祖母,嘴上也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水无神,作为奏的祖母,老身有句话要对自己孙女最好的朋友说。』
“哎,对我?”
操绪打了一个激灵。占据操绪身体的嵩月祖母像是有些恶作剧般地笑道,
『是的。你此前那些恶劣的言行实在糟糕。包括之前的茶道与料理。即使你是其他人家的闺女,这样也太不成体统。像现在这样交换身体也可以说是某种缘分。接下来就由老身对你严加管教,将身为女性应有的言行举止教授给你。』
“哎,等、等一下……为什么这样!?老奶奶你该不会记恨刚才的比试想要报仇吧?”
占据我的身体的操绪悲哀地叫道。
“祖母大人的说教……很长。”
嵩月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
“我看也是。”我深表同意。
“智春……嵩月……救我!”
『你想去哪里?』
操绪想要逃走。然而现在嵩月祖母的身体是幽灵,而且还是缠上了操绪的幽灵,操绪无论怎么做也是无处可逃。
“哎,这也是为你好啊。”
看着嵩月祖母与年龄无关“精神饱满”的身姿,我垂下肩膀不想去插手。
“啊~……我去泡茶。”
嵩月则微笑着说。
看到我们悠闲的样子,操绪露出恨恨的表情大叫道:“薄情寡义~~!”


幕间iii

“好、好累……”
开学典礼结束了,总算是平安无事地来到了新的教室。
在班主任老师讲话,班级同学们自我介绍,以及漫长的新生指导这些事儿都告一段落之后,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全身瘫软在桌子上。
从早上开始就被从天而降的少女咬,然后又遭遇了一个个声称学生会长的超越常识的人,各种预料之外的事件,真是把人折磨得身心俱疲一动也不想动了。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尽可能地不咬舌头结巴。只因为我的学号正好和今天的日期相同这种无聊的理由就被推选为班长什么的,更增加了平凡的我身上的疲劳度。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初中时代的好朋友乔香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班里。
“和叶?还不走吗?”
看着像尸体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我,乔香担心地问道。
把长长的头发左右梳在两边的她,是个身材很棒美少女。即使是单调无奇的洛高制服,穿在具有成熟气质的她身上也非常抢眼。
“怎么了?脸色好差哦。”
看到我慢慢抬起头来的那张脸,乔香吃惊地叫道。我弱弱地叹了口气道,
“呜~……是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还在想开学典礼迟到的事吗?”
“嗯。也许吧……”
实际上,问题的症结在于,在开学典礼正常进行的这段时间里,我被卷入了各种事件之中。不过,对这些事件都毫不知情的乔香微笑地安慰我道,
“今天我们家要出去吃饭,和叶也一起来吧,怎么样?你爸妈今天也要工作吧。”
“谢谢你,乔香。”
我弱弱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今天还是算了。等一下想去田径部参观一下。”
“田径部?和叶,你想参加田径社团吗?”
乔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会感到意外也很正常。我运动神经只是常人的水平,但毁灭性的问题是没有体力。虽然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身体里装了两个人格的原因,不过咲华总是怒气冲冲地叫我别把错推到她身上。
『喂,别把原因推给我!』
看,我一这么想,她就来了。
“不是的。并不是去参加活动,只是去问点事情。因为我听继母说,哥哥在初中的时候是田径部的……”
我咿哩唔噜地说明了原因,声音小得根本听不清。
别看我哥哥那样,他在初中的时候似乎是小有名气的短跑选手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到高中以后继续参加田径部的可能性也很高,如果能够找到田径部的前辈,说不定可以打听到哥哥的下落。
乔香一听到我这么说,就冷冷扬起嘴角笑道,
“出现啦,和叶的‘哥哥’。”
“什、什么嘛……”
“嘛,如果对手是和叶爱慕着的哥哥的话可是毫无胜算呢。没有办法啦。”
“都、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啦。”
“好好。”
“啊,等等。乔香代我向你家里人问声好啊。”
我不高兴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去追乔香。
结果一不小心,自己书包一角撞到了坐在旁边位置上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和刚才的我一样意志消沉地倒在桌子上。
对不起。我急忙道歉。
不过他只是无言地举起手,大约是表示“没关系”的意思吧。
“他,不要紧吧?”
“啊啊,真日和君?看来好像还没有从留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呢。”
乔香像是在同情他似地叹了一口气。
“留级?”
“你没听刚才的自我介绍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留级啦。好像是因为忙于学生会的事务,导致出勤天数不足的样子。”
“学、学生会……?”
我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僵在那里。乔香不明就里地看着我的反应。
“怎么啦,和叶?”
“没、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我强挤出僵硬的笑容,使劲地摇头说道。
在离开教室之前,我有些在意地回头看了看。
真日和抬起头来看着窗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看起来好像在和停在窗外的某只隐身的宠物说话一样。



和乔香分别之后,我在人已变得稀少的一年级教学楼里找到一处楼梯的拐角独自坐下来。面对吸着盒装牛奶的我,咲华带着消磨无聊时光的语气问道,
『那么,去哪里找田径部参观呢?』
“是啊,在哪里呢?操场?”
对田径毫无了解的我,对田径部可能的活动场所自然也是一无所知,恐怕连田径运动到底分哪几种哪几类也说不清。能够想到的,也就是100米短跑以及马拉松之类的而已。在我的印象中,参与田径运动的都是铁人三项那样的强人吧。
『高年级的学生要到傍晚才放学吧?』
咲华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啊……”
我咬着塑料吸管,靠不住地叹了口气。新生的开学典礼和学前指导在中午之前就结束了,高年级学生今天就开始正常上课了。所以田径部的社团活动,肯定要到放学以后才能开始——要到傍晚。
『怎么办?一直等到社团活动开始吗?』
咲华带着疑虑问道。我弱弱地垂下了脑袋。无论如何,要是不吃午饭的话,是不可能有力气熬到放学之后的。还不止如此,由于之前迟到又遇到种种骚乱,连早饭也只吃了一半而已。
“呜呜……早知道这样,刚才和乔香家里人一起去吃饭就好了。”
『是啊。好不容易有蹭饭吃的机会。』
“谁蹭饭吃啊!”
就不会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啊!我撅起嘴抗议道。自从亲生母亲过世以来,我真是深受乔香双亲的照顾。这一点,即使在生父再婚的现在也并没有改变。而且,说起照顾,其实还有——
『和叶,那个。』
“哎……”
突然之间打断我沉思的,是咲华意外的惊讶之声。在我所处的阶梯前面不远处的过道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学生。另外一个是样貌潇洒,却给人某种轻浮感觉的男学生。
他们在过道的公告栏上,张贴手写的海报。在稍稍有点贴歪了的海报上显眼地写着“部员募集中!”的字样。
“田径部的招募海报……?”
我不假思索地叫出声来。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喂,你是,新生?”
给人轻浮之感的男生说话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来到我的近前。他夸张地张开双臂道,
“欢迎加入我们洛芦和高中科学部!”
“哎,科学部?不是田径啊……”
我不知所措地反问。在他们贴的海报上,画着一个身穿运动短裤奔跑的田径运动员,所谓的科学部也有这样的运动项目吗?
“不对不对。那个只是帮忙张贴的海报而已。我们的海报在这边。”
这么说着,他在我面前展开的,是一张画着一个身披漆黑斗篷魔法师的海报。就像某种RPG游戏的宣传海报似的。这东西也明显和科学没什么关系吧?我心中不由这么想。另外,写在海报上的科学部的活动目标是——
“唔?探究黑科学的秘密……?”
那男生愉快地看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得意地扬起嘴角道,
“对。阴与阳。光与暗。男与女。神与魔。这个世界便是由以上这些互相之间相生相克的两种概念调和而生成的。所以魔法也分白魔法与黑魔法,科学也分白科学与黑科学,这些都是存在的。而我们科学部所探究的正是那黑科学。即,解析‘神’出现的缘由,探究这个世界的真理——”
“那、那个……”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所说的这些,我完全听得一头雾水。一开学就遇上非常难应付的对手,真让人后悔。怎么办啊?正当我束手无策之时,
“行了啦。樋口。你看,都吓到人家啦。”
另一位女学生委婉地规劝她的同伴。
这位女孩子那双大圆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真是可爱,她紧绷细腻的皮肤被太阳晒出健康的颜色,给人活力无限的感觉。
“另外,人家不是已经表示对我的社团比较有兴趣了嘛。”
她这么说着冲我眨了眨眼睛。从说话方式来看,她才是真正的田径部成员。这时,她突然在我面前俯下身子,慢慢地撩起我裙子的下摆,
“你真的想要参加田径部吗?以前参加过吗?会什么项目?哦哦,还真细呢!大腿肌肉好松弛呢!但是不要紧,从现在开始加紧练习的话大腿的肌肉很快就能练出来的!”
她一边摸着我的大腿和小腿肚子一边说,好像在检查我的肌肉状况。我被弄得好痒,可对方那认真的表情又让人不敢反抗。
“咿……不要,那个……啊!”
“你这家伙也冷静点吧!”
为了阻止她擅自检查的我身体,科学部的男生使出一记手刀打在她的头上。
“痛啊”田径部的女孩子抱住脑袋鼓起脸。
为了不再受到突然的性骚扰袭击,我赶紧和她们拉开距离保持警戒,
“对不起。我并不是想加入田径部。只是想来问问有关田径部成员的情况。”
“哎?我们的部员?谁?”
田径部的少女大眼睛里闪闪发光,歪过头问道。我战战兢兢地低声说道,
“是一个叫做夏目智春的二年级男生……”
在那瞬间,对面的一男一女两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十分困惑的表情。
“……智春?”
那位女孩子换了个声调低声重复。声音里透着某种寂寞之情。
“你认识他吗?”
“算是吧,我们是同班同学。”
她这么说着轻轻地笑起来。科学部的男生也轻声地说道,
“那可是我们部的成员啊。”
哎?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部……部员?科学部的?”
“是啊。我们部的部员。”
那位男生确定地说道。我看着他手上拿着的奇怪海报,半晌说不出话来。哥哥在初中时代明明是小有名气的田径部成员,为什么加入了这么奇怪的文化社团?
“那么,想要调查智春的你是什么人?”
那位男生露出一种看着形迹可疑人物的表情,质问我道。我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我、我是他妹妹……”
“妹妹……!?”
突然大声叫起来的是那位田径部的女孩子。她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住我不放,感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地。“这么可爱……”最后她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似地轻声慨叹。
不过那位男生却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情说道,
“啊啊,这个我有印象。我听智春说过,好像是他老妈再婚,于是有了一个小一岁的妹妹什么的。智春得搬出来一个人住,也是因为那个原因……”
“因、因为我……”
虽然早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现在被点明果然还是深受打击。哥哥决定一个人住,果然是因为迁就我的缘故。
“那啥,我觉得单纯只是因为智春他们家原来房子太小了。”
大约是为了安慰我吧,那位男生这样补充道。田径部的少女于是爽朗地笑着说,
“就算那样,突然搬进那么大的房子里住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我的声音变得愈发小了,“现在……我住在那里。”
“什、什么!?”
田径部的女孩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而那位男生则一边说着“原来如此”一边点点头,
“嘛,毕竟是兄妹嘛。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嘛。”
“说是兄妹……但是……虽说是这样,但是……!”
田径部的女孩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即使是我,也隐约感觉到了她的动摇,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
“我想知道哥哥去哪里了。怎么样才能联系到他呢?”
我急切地向他们两人提出这个最紧要的问题。
“即使你问怎么联系他……”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田径部的女孩子吐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道,
“虽然不知道小智去哪里了,但我相信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为什么?”
面对我的追问,她咻地伸出小拇指,然后自信满满地笑道。
“因为和我约好啦。”
“呃……”
又是约定?我心中嘀咕。记得今天早上也听某人说过类似的台词。我那哥哥到底和多少人山盟海誓才甘休啊……
而且还全是可爱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不由地让人生起气来。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变化,只听她说,
“我是二年级的大原杏。这位是樋口。”
田径部的女孩子亲切地作了自我介绍。科学部的男生也自我感觉良好地挺起胸膛道,
“我是科学部的部长代理樋口琢磨。算是智春的至交吧,请多关照。”
“啊,是。请多多关照。”
他们两人伸出手来,我依次与他们握手。说实话,无论是田径部还是科学部,如果可能的话只想和这些社团尽量保持距离哪。当时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这时大原前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地打了一个响指,
“对啦。说到智春的联络方式,小奏应该知道的吧?”
“嵩月啊。说得是呢。要说能联系上智春的人,也只有她啦。”
樋口前辈把手托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赞同道。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面露困惑之色。我家哥哥还和那家的女孩子有瓜葛啊?而且,看起来是比至今我所遇到的这些女孩子还要亲近的人——
『嵩月……奏……』
我的脑海中,响起了咲华的声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大事件似地,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个名字。
『……是谁?』



本帖最后由 fleelancer 于 2012-12-20 04:54 编辑


Files.4 The Lost Files


“好、好累……”
我们(男性自称)不断徘徊在黎明前的城市中。
淡淡的朝霞染红了地平线,天空满是乳白色的晨光。
再过一会儿城市就要苏醒了,这条街道上也会挤满上学和上班的人群了吧。
但是现在,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影。
“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啊……走路真是走够了呢。”
我不耐烦地抱怨道。
现在的我们,似乎正处于和自己原本所处世界的时间轴不同的世界之中。由于这个原因,我现在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很模糊,也因此感觉不到所谓的疲劳或者饥饿。
不过即使如此,走了整整一夜的路也算是走够了,也有些不安。接下来,我们到底要在这个没有出口的世界里徘徊到什么时候呢?
我带着这样的焦躁叹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操绪在,还有这个小家伙在。』
操绪呼啦啦地飘到我身边,语气悠闲地说道。在她的脚下则是一条深红色的火蜥蜴。
我默默注视着操绪那张一如既往洋溢着微笑的脸庞。
“唉……”
我不自觉地发出叹气的声音。操绪的额头“啪”地青筋勃起,
『你那是什么态度?真让人不爽。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兴奋地说出“好不容易两个人独处”这种台词的时候吗!?难道不是说“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亚当和夏娃”这种台词的时候吗!?』
“这……遇到这种状况没有人会出现你说的那种反应的吧……”
面对操绪这气势逼人的胡搅蛮缠,困扰不已的我只能防守反击。
『一点都没变呢,你们俩。』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嘻嘻的笑声,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哦?操绪脸上没有一点紧张感地回过头去,我则是被吓得猛地抬起头来。
“除了我们之外……这个世界还有人……?”
在这条笔直道路的尽头,河边的堤坝上,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她穿在身上的好像是某所学校的制服。
在她背后,朝霞正冉冉升起,由于逆光的关系,从我们的位置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不过听她说话的口气,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年幼。可能年纪比我还要小。
她与我目光交会,露出令人怀念的微笑道,
『好久不见了。终于见到你了呢,夏目智春。』
面对她那微妙的亲呢语气,操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向我投来责问的视线,
『……她是谁?』
“那个,不知道啊……”
面对我本能的不知所措,操绪更加盯紧了我。
『嗯~~……好久不见了~哈?』
“拿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嘛。我真的没有印象啊。”
这时,站在霞光中的少女说话了,
『我有个请求,夏目智春。』
她完全无视弥漫在现场的微妙的紧张气氛,如此说道。对此我原因不明地感觉心里不舒服,
“哎?求我?”
『是的。』她轻声答道,『请你去帮帮和叶。』
“和……叶?”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我非常意外。
与此同时,我还突然注意到,透过她的身体可以隐约看到她身后的景色。她的身体和身为射影体的操绪一样,也是透明的。
『拜托你了。代我……保护……那孩子……』
“啊,等等……!”
在霞光的照耀下,她的身影像是融化在了大气中似地渐渐模糊消逝。当我想出声叫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完全地消失不见了。
『哇哦……消失啦?』
操绪像是很惊讶似地轻声发出感叹。
“她也是射影体吗?”
『不知道……不过总感觉和哀音、姬笹她们有些不一样……』
操绪意外地认真对这个问题发表了她自己的看法,对此我无言地点头表示同意。操绪的感想,基本上和我想的差不多。
当迷之少女消失之后,我们所处的城市也开始发生变化。
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发出炫目的光辉,阳光将整座城市染成红色。在这瞬间,我才对这个困住我们的世界有了一点真实感。
“天亮了……”
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展现在眼前的是流经市区那条宽阔大河的水面。一座灰色的桥像把水面切开似地横亘在河面之上。虽然这是很常见的风景,但是被朝霞染红的城市不由让人心生暖意。
这时操绪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呼啦啦地飞到空中。然后她指着横亘在河面上的那座桥,用完全不像平时的焦急声音叫道,
『快看,智春!』
令操绪也发生动摇的理由,很快就展现在我眼前。
在那座桥上站着一位身穿中学校服的少女。那是市内屈指可数的名门女校的校服。
那种名门女校的学生,在这种天还没亮的时候孤身一人在城里晃悠已经是十分奇怪的事了,而且她还在桥上停下了脚步,一直盯着水面看着。
无论怎么看,这副光景都让人预感到这是准备跳水自杀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认识她。
“和叶……不会吧!”
虽然我们真正面对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苑宫和叶的确是我妹妹。那身制服,便是她就读的初中的校服。
『啊……不要!』
操绪捂住嘴巴叫道。
和叶一脚跨过混凝土栏杆,把整个身子向栏杆外面探出去。
从桥上到水面的距离,少说也有七、八米。掉下去的话必定会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再加上现在天才刚刚亮,气温还很低。无论是心脏麻痹还是溺水。总之要是跳下去的话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向和叶冲去。
似乎被我的声音吓到了,和叶一愣,停止了行动。
“……哎?”
她呼地回过头来看见了我。
看我大呼小叫向她冲去的这副样子,她露出了怯懦的表情。有可能是突然想逃吧,她脚下一滑,狠狠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在失去了飞扑而去的目标之后,我急忙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已经晚了,我脚下一绊,狠狠地和栏杆撞在了一起。
就在我撞上栏杆之后,背后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承受我全身重量的栏杆在怪风的袭击下,“咯吱”地发出了一声让人讨厌的声音。
不会吧!我表情僵硬地想。
厚厚的混凝土栏杆就这么轻易地折断了,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掉落下去。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栏杆上的我,自然也跟着掉落下去——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智春!』
只见面如土色看着我的操绪离我越来越远。
自由落体状态特有的那种令人不快的漂浮感比预想中持续的时间还要长,我与被压坏的栏杆残骸一起落进了水里。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怒气冲冲看着我的少女。是和叶。
和叶的相貌虽然并不出众,但是五官端正匀称,要是笑起来的话肯定很可爱,但可惜的是,我至今一次也没有见过她的笑脸。
现在,她看着全身湿透的我,落井下石般冷冷地讽刺道,
“怎么还活着?”
“……我也以为这回死定了。”
我轻轻地咳嗽,慢慢在河边的浅滩上支起身体。
从桥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差一点溺水,用尽了全力才好不容易游到岸边。现在我身体各处传来阵阵疼痛,好在没有受什么重伤。要说的话,还是从桥上掉下来的时候那种恐惧感在精神上造成的伤害比较大。
『因为智春恐高嘛。』
操绪事不关己地笑着补充道。
我嘴一撇无言地叹了口气。叹出的气息化作薄薄的白雾。这个世界现在并不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即使如此全身湿透还是让人感觉相当地冷。
“你们,是谁?”
和叶看着我绞干被水浸湿的制服上衣,面无表情地问道。
“谁……你不记得了吗?”
我明显露出一副受打击的表情反问道。人家对我并没有好感倒也是在预想之中的,没想到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然而进一步的打击马上就到。
“从来没见过你。”
和叶清楚地这样说道。
面对和叶这样的反应,操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紧紧盯着她,
『智春,说不定这个时候的和叶她……』
“……是和我们认识之前的她?”
我小声地在操绪耳边悄悄回应道。
仔细看来,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和叶,比我们记忆中的她还要年幼。
与我们初次见面时的她,才刚刚升到初中三年级,以此推断的话,眼前这位大约是中一或者中二时的苑宫和叶吧。
总之,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和叶,是初次和我们见面,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与我们原来所处的世界不同,事到如今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只是麻烦事还是一如既往地多。我哎呀呀地抱头叹息。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咬什么耳朵啊,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说的吗?”
和叶不高兴地出声表示抗议。她将目光投向桥上那一处破损的栏杆,
“为什么做那种事啊。突然之间冲向桥栏杆?”
“那个,并不是冲着栏杆去的……”
遇到刚才的状况冲过来是当然的吧。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不过被她这么一问,却搞得我单纯像个笨蛋了。
“不是啦,是有人拜托要我们来保护你。”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以实情相告。和叶皱起眉头嘟起小嘴。
“拜托?谁拜托的?”
“那啥,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个女孩子。”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和叶怀疑地嘟哝道。
『说得是呢。』
操绪也笑着随声附和。和叶紧紧盯着操绪的侧脸,
“这个人是?”
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害怕的样子问我。她那随意而又不友好的语气,让我有些应付不来,
“那个……这个,是附身在我身上的幽灵一类的东西……”
“这点光是看也看明白了。”
“……你不吃惊吗?”
“不。当然吃了一惊。”
她虽然这么说,但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吃惊的表情。接着她以我几乎没有听过的口气,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不过这种东西已经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
然后她话峰一转道:“再说了,要不要保护我什么的,也用不着你管。刚才怎么看也是你一厢情愿朝我冲过来,然后自己摔下去而已。”
“我真没想到那时候会突然刮起风来。”
我擦拭着前发上滴滴嗒嗒的水珠,心中五味杂陈。
顺便一说的是,混凝土浇筑的栏杆居然会那么轻易就碎掉也是让人没有想到的。那座桥,不会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看到准备从桥上投河自杀的女孩子,不论是谁都会那么做的吧。”
我有些生气地这么说道。听到这里,和叶稍稍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投河?你在说什么啊?”
“哎?但是,刚才……”
看到我一脸的迷惘,和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地“呵~”地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想把这个撕了丢掉而已。”
她这么说着从制服的前胸口袋里拿出来一打和音乐会门票差不多大小的纸片。上面印着手写体的文字。十分朴素的印刷物。
『这是,什么?』
被好奇心激起兴趣的操绪探出身子问道。和叶叹了口气答道,
“快餐店的优惠券。”
『特别优惠券?哇!?全菜单免费,好厉害啊!』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撕掉啊!?“
心情激动的我不假思索地靠近和叶问道。
的确,这东西对女孩子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是对于贫穷地一个人生活的男子高中生来说实在是做梦也想得到的东西。而且还是在过期之前不限使用次数的那种。
“好东西?就这种?”
和叶向我投来鄙视的视线,然后特意把优惠券在我眼前晃了晃道,
“想要吗?”
“能给我吗?”
我几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毫不掩饰地露出渴望的目光。
和叶像是在考虑似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
“不给。”
她态度冷淡地这样表示。把优惠券放回胸前的口袋里,好像生气了似地背过身去。
“那么,我先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苑宫和叶。”
我忙不迭地叫住她。她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这一次明显地露出了警戒的表情。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忙捂住嘴。
现在的情况是:此时此地的和叶与我是初次见面,都还没有互通过姓名。
从没见过面的男子高中生,突然叫出就读于女校的女子初中生的全名,一般来说都会被认为事有蹊跷的吧。
“哎呀,那个,说来话长……”
面对和叶尖锐的视线,不知如何解释的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恶心!”
离家出走的这位女初中生留下这么一句话,飞也似地走开了。
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这么不可爱的性格——
我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弱弱地叹了一口气。



和叶沿着河边宽敞的公路,快步地向前走着。
她似乎并不是以特定的某处为目的地在前进。只是为了避开他人的视线,以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为目的地踯躅前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寻找自杀的场所似地。
虽然她本人执意否认,但她刚才在桥上的行为果然还是疑点重重。要是任由她一个人不管,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不看着点果然还是让人不安心。于是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怎么办,小智?』
看我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跟踪狂,操绪催促我快点作出决定。
“即使你问我怎么办……”
我苦恼地抬起头。
总之,不试着去交谈的话,就完全没有办法弄明白状况——可和叶到底愿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呢?
“那个,和叶妹妹。”
没别的办法了!我下定决心,战战兢兢地从背后试着叫住她,
“‘妹妹’什么的,能别叫得这么亲热吗?”
她连头都没回,只是冷淡地如此回答道。
“……那么,和叶。”
“光叫名字也不行!”
根本没法说话嘛!我不由叹了口气。
“请问,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一个初中生会在路上闲逛啊?不上学吗?”
“和你没关系。”
面对和叶尖锐的回答,我强忍着心中深深的挫折感继续道,
“但是,这样很危险吧。要是被什么奇怪的家伙缠住的话……”
“你要是有这个自觉的话,就请别继续缠着我了。”
“哎,我?”
我不由地停下脚步用手指着自己问道。和叶冷冷地回眸一瞥道,
“全身湿透还有幽灵附体的奇怪家伙就在后面,还能有比你更奇怪的家伙吗?”
“呜……”
面对和叶意外冷静的指摘,我只能弱弱地叹气。虽然不甘心但是完全无法反驳。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这么难应付啊。难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是,那个,至少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吧。”
我死缠烂打想方设法地把对话继续下去。
“别凭自己的想象自说自话好吗!”
和叶突然回过头来,高声叫道,
“才没有什么人会担心我呢。爸爸今天也是夜班,妈妈已经——”
“啊……”
看到她擒在眼角的泪珠,我终于想起来了。
和叶的母亲在她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由于生病去世了。也就是说,现在在我们眼前的和叶,正值刚刚失去母亲的时候。
“对不起。”
我老实地道歉。面对我这副严肃的态度,和叶显得有些烦躁,
“为什么你要道歉。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我这么说着低头鞠躬。对此无法再发脾气的和叶,双肩激烈地颤抖起来,
“行啦,别再来管我的事啦!”
她歇斯底里地冲我吼道,然后裙摆飞扬地猛然转身离去。
“啊,等等。请等一等啊——”
我急忙试着再叫住她。
这时,走在我前面的和叶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双脚好像被恐惧缠住了似地。
“啊……”
和叶从喉咙里挤出弱弱的呜咽声。但那声音立即被刺耳的刹车声盖了过去。
原本好好开在公路上的卡车突然向这边弯过来,向站在原地的和叶的方向冲了过来。卡车冲上路中间的隔离带,巨大的车身带着飞速空转的车轮腾空而起,向和叶柔弱的身躯冲过来。
卡车的驾驶员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使没有失去意识在这时也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时的和叶,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即将把自己碾碎的卡车,一动也不动。
“和叶!”
我飞身扑向发呆的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卡车巨大的车身就这样从我们的头上掠过。



“好痛~~~~~~~~~~~~~~……”
我按着又添新伤的手臂,忍不住连连叫痛。因为抱着本来要被卡车轧到的和叶在柏油路上滑过,所以手臂全都擦伤了。
万幸的是,我们最后总算没被卡车压成肉饼。只不过我全身各处布满了各种擦伤割伤撞伤扭伤……这回显得更狼狈了。
『呀——一片狼籍呢。』
操绪看着冲破中央隔离带撞在路边防护栏上的卡车残骸,直言不讳地感叹道。卡车侧翻在路上,装载在车上的木材散落一地。路过的车辆纷纷停下来,驾驶员们越聚越多,现场一片骚动。
所幸的是,即使如此卡车司机似乎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他从驾驶室爬出来之后还自己报了警。为了不致被卷入这次麻烦的事件,我们混在人群里,趁着现场的骚乱悄悄地离开了事故现场。
“你那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我一边舔舐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边向板着面孔的和叶问道。
和叶用寒光闪闪的侧眼盯着我,
“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我?”
“那个,事情太突然了。能够赶上真太好了。”
我这么说着安心地长出一口气。要是亲眼看着哪怕是名义上的妹妹在眼前被卡车碾成肉饼,恐怕任谁都会烙下再也无法痊愈的心灵创伤的吧。
和叶看了看自己几乎没有受伤的身体,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我,然后说,
“多管闲事。我死了才好。”
她自暴自弃地这样说道,声音如寒冬里的枯木一般。
操绪歪过头反问道,
『为什么?』
和叶自我嘲解似地轻轻笑道,
“我自作自受。”
“什么意思?”
“明明是高中生了,连这样的成语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吗?”
被人家那带刺的眼神盯着,我“咕”地张口结舌。
“不是,那个成语的意思多少还是知道的啦……我指的不是那个,我是问为什么要说死了才好,为什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
“和你们没关系。”
和叶说完,绷起脸转过身去,看来是不想和我们进一步交谈下去。不过她没有像刚才那样顾自己跑走,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我救了一命而心怀愧疚的原因吧。
『……那么,难道和刚才的优惠券有关系?』
操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口问道。和叶的脸上瞬间露出被说中了的仓皇之色,
“这是……妈妈给我的东西。作为留给我的遗物。作为让人珍藏的礼物。装在精致的封套里面。”
她语气认真地低声细语。然后她突然止住呜咽声,自嘲地笑起来,
“死前最后的礼物居然是快餐店的促销券。换成你们会怎么想?”
“这个……这是,是想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至于饿肚子,大概是这样的父母心意吧……”
『……会不会是在封套里放错了东西?』
我和操绪,想方设法想帮和叶圆场,先后说出了以上的辩解之辞。
但是,和叶都没有等我们说完,
“一定是妈妈讨厌我了……因为,是我杀死了她。”
她苦笑着这样表示。
“哎?”
面对她意料之外的发言,我哑口无言。看着我吃惊的模样,和叶寂寞地垂下眼眉,
“——所以,别再缠着我啦。”
她这么说着又迈步走开。
我默默地看着低头走路的和叶,稍稍地陷入混乱之中。她的母亲应该是病死的才对,和叶说她杀了母亲完全无法让人信服,但至少和叶本人似乎真心是这么想的。
这下麻烦了呢。我抱头烦恼。
『啊……智春……那个!』
操绪突然在我的耳边高声叫道。我循着她的声音抬起头来,然后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和叶行经的建筑工地上正在进行一幢高楼的拆解作业。固定在高楼周围的作业用脚手架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刮开。金属支架和踏板哗啦啦地被吹散了架。纷纷向和叶的头上落下来。
“铁管!?怎么会……!?”
“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感觉到异变的和叶看着自己的头顶发出悲鸣。
“和叶!”
我急忙飞奔到和叶的身边,这回看来是没办法了。我们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雪崩般落下来的铁管束手无策——
“——珀尔塞福涅!”
这时我的眼前升起一团猛烈的火焰。
在空中现出身形保护我们的是一只类似中生代恐龙的神奇生物——肋生双翅的深红色火蜥蜴。这是嵩月奏的使魔——珀尔塞福涅。为了保护身为嵩月契约者的我,它临危现身。
火蜥蜴吐出的地狱业火化作爆裂的冲击波扩散开去,将落下来的铁管一举击散。目睹这副地狱图景的和叶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即使看到幽灵也丝毫不为所动的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到底还是被吓到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险……哪……”
确认铁管风暴的危机终于过去之后,我筋疲力尽地长出了一口气。
珀尔塞福涅在我们身后落地,低吟着警戒周围的情况。我轻轻安抚珀尔塞福涅的喉头,
“Thank You……要不是你的话这回死定了呢,另外……”
说着我再度叹了口气。以后要来帮忙,如果可能的话别用这么引人注目的招式就实在太感谢了,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总觉得这只使魔一旦爆发起来必然要做得惊天动地才甘心。这一点和她的主人嵩月的性格还真有几分相似。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都说了……别缠着我了……”
瘫坐在地上的和叶,带着怯懦的表情抬眼望着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向她伸出手,
“不是说了嘛,受人所托前来保护你……”
“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啊……”
和叶不理会我伸出的手,只是看着我这样说。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啊。这话在我嘴里打转没说出口。
不过转念一想总觉得事有蹊跷。
如果说最初从桥上掉下去的事情是我想多了的话,那么之后卡车的失控和高楼脚手架的倒塌则可以说只差一步就完全能置和叶于死地。让我来保护和叶的那位少女,难道说预知到了这些事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果说刚才的事故全都是偶然的话,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了。
感觉这些事故就是为了加害和叶而发生的。
这简直就像和叶被什么人给诅咒了一样。我不由这样想。
『贝贝……?怎么啦?』
//译注:贝贝,操绪对火蜥蜴使魔的呢称。
这时操绪注意到一直在低声哼叫的火蜥蜴,回过头来问道。
火蜥蜴死死地盯着刚才楼房脚手架落下来的那个地方——
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飘浮着一位全身透明无视重力的少女。她全身的轮廓都十分模糊,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射影体!?』
“不会……吧!?”
在惊讶不已的我们面前,那个模糊的射影体渐渐地消融在空气之中,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了。
她与我们最初遇到的幽灵少女不同。然而毫无疑问的是,刚才的是副葬处女的射影体。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本应出现在射影体附近的操演者。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可以明确的是那绝非普通的射影体。这时——
“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看到那个射影体的和叶突然抱住头大叫起来。
她蹲坐到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精神恍惚地不住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我背着昏过去的和叶,一直将她背到附近的公园。
当我从自动售货机那边把饮料买回来的时候,已经醒过来的和叶抱住双膝坐在长椅上,轻轻地抚摸着火蜥蜴的背脊。看来实际上她挺喜欢动物的。
“稍稍冷静一点下来了吗?”
我把瓶装红茶递给她关切地问道。和叶意外老实地低下头接过我的红茶,
“……果然……我,是被诅咒了吧。”
她苦笑着这么说道。我带着疑惑的视线看着她,
“被诅咒了?”
“……因为我,对母亲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所以……”
和叶啜了一口红茶,开始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发生在和叶的母亲进行最后一次手术的前一天。
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和叶与母亲吵了一架。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单方面的闹情绪比较符合当时的情况。
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又往返于医院。和叶每天都独自一人过生活。多日淤积起来的不安与孤独感使和叶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她病弱的母亲,向母亲大发了一通脾气。
——你这样的妈妈干脆消失吧!
还能回想起母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悲痛表情,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当即在心头升起,令当时的和叶感觉到猛烈的惶恐与不安。
她飞奔出病房,跑到医院的中庭里颤抖着抽泣起来。
要是母亲真的没有了的话,那就都是自己这张嘴说了刚才那些话的缘故,她一想到这里就惶恐地全身发抖。如果去道歉就好了——虽然无数次地这么想。但是探病的时间已经错过,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再见母亲的权利了。
母亲的病情在当夜急剧恶化。
在和叶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紧急手术,然后,和叶永远失去了向自己的母亲道歉的机会——
“所以,你认为是你的妈妈在诅咒你?”
我盯着和叶颤抖的指尖这样问道。
“难道其他还能有什么解释吗?”
和叶带着些许愠怒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可是……世上的妈妈怎么可能为这么一点事就诅咒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不只是今天发生了刚才的事。在今天之前,已经好几次了,差一点被卷入刚才那样的事故之中——”
和叶态度认真地说。操绪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地“啊~~”地叫道,
『这么说,刚才一直叫智春不要靠近自己,是不想把我们卷进麻烦里吧?』
“哪、哪有。”
和叶目光游移地辩解,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什么嘛…”我强忍着笑意在心中暗想,这回总算放心了。看来她之前的反抗态度都是在逞强。其实她是个很为我们着想的好孩子啊。刚才说她不可爱什么的真是抱歉哪。
“……刚才那个,可不是你的母亲。那是……机巧魔神的射影体。”
我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这样说道。虽然觉得对方可能并不一定会相信,但是比起现在临时编造谎言蒙骗她,还不如就此把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这回和叶的反应稍稍有些人让意外。
她盯着我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不高兴的视线。
“和咲华的说法一样呢。”她带着厌烦的口吻低声自语道。
“咲华是?”
“没什么,别介意。”
和叶这么说着,把视线从我们这边移开。
面对她这奇怪的反应,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头接下去了。
『嗯~……和叶的妈妈,喜欢恶作剧吗?』
操绪突然提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和叶也疑惑地扬起眉毛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不过操绪继续心平气和地继续她的问题,
『她是不是很喜欢搞生日惊喜派对之类的啊?』
“……她身体还好的时候,倒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操绪没有理会和叶的问题,继续自己的提问,
『和叶现在是初中一年级吧。是水瓶座吗?』
“为什么问到这个啊?”
『真相大白啦。』
操绪这么说着扬起嘴角微笑起来。和叶“咕”地一声语塞了。
我当然也不理解操绪这到底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但我相信操绪现在的判断,她肯定有她的想法。
『那么,我们去看看吧。优惠券上的那家快餐厅。』
操绪突然指着和叶胸口口袋这样说道。
和叶吃惊地看了看时间,
“现在这个时间去吗?”
『只是想去确认一点事情。只是看看而已。』
操绪少见地强拉着别人跟她走。现在时间是将近中午。对于身穿制服的中学生而言,现在这个时间跑到快餐店里去的确是有些尴尬。
“这种事为什么非得让我跟着去不可?”
和叶结结巴巴地这么说道。
『啊咧,怕啦?』
操绪露出一副夸张的笑容反问道。我不由地吐了一口气。这种时候挑衅对手的能耐,无人能及操绪万一啊。
就像预想中的一样,和叶一下子撅起了嘴巴,
“才、才没有怕呢。行啦。走就走。”
『OK~!那么,走吧走吧。』
操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扬手立即走在了前面。和叶带着不情愿慢吞吞地跟在这位幽灵少女后面,就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终点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家餐厅位于商店街的尽头,店前的门帘上印着“Yonomi(茶)”的字样,就是那种常见的家常餐厅。
“这就是优惠券上说的那家店啊……”
我核对了一下优惠券上写着的地址,观察了一番这家店里的布局。店内的布置整洁明快,不由地让人心情舒畅。即使是结束了社团活动回家路上的中学生偶尔进来也并不会产生什么违和感。
“无论怎么看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小餐馆而已嘛。”
和叶用赌气的口吻嘀咕道。的确如她所言,这里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那通俗的店名看起来也不像是和叶的母亲留给她的某种暗号。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明明这才上午,里面就已经有客人了。』
不过操绪的却兴致高昂地这么说道。
“哎呀”我不由叹了口气,“既然来了,那么就吃点什么再走吧……”
“你们的目的果然还是这优惠券吧。真让人受不了!”
和叶侧目瞥了我一眼。我苦笑着摇摇头,
“别误会,我们自己吃的那份我们自己会掏钱。说起来,和叶之前也一直什么都没有吃过吧。”
“都说了别叫得那么亲热。我肚子不饿——”
和叶背过脸去这么说,但她的肚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起来。站在店门口的我们迎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哎,你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嘛……”
“我知道啦。我吃,我吃还不行嘛!”
脸一直红到耳跟的和叶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推开餐馆的门,进入店内。两位学生与一位幽灵堂堂正正地找了一张四人桌坐下来。
“我要一份炸鲹鱼套餐。那么,你要点什么……”
“蛋包饭。”
过来招待的店员脸上先是稍稍地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亲切地递上了茶水和热毛巾。
“喜欢蛋包饭吗?”
在等着上餐的这段无聊的时间里,我试着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但是和叶却像不亲近人的小猫一样,怀着警惕之心看着我,
“你肯定觉得很孩子气吧。”
“啊,没那种事……”
其实多少有点这样的想法。被一针见血指摘的我一时语塞。
这家餐厅似乎是由一对年轻夫妇开设的。店内窗明几净,气氛融洽,丝毫没有刻意装饰的感觉。饭菜的价格也十分合理。
稍候片刻便端上来的饭菜,也是连细枝末节的地方都照顾到了,一眼看上去就是美味佳肴。炸鲹鱼肉肥多汁,分量很足的圆白菜配上自制的调味料,香喷喷的米饭配上料很足的味噌汁,另外还配有小碟开胃菜和茶碗蒸。虽然并没有使用什么高级的材料,却能最大限度地勾起人的食欲。
//译注:茶碗蒸是一种类似鸡蛋羹的料理,但会在其中加入更多的材料,一般作为配菜。
“这感觉,真不错呢。感觉就像回到家里一样呢……和叶?”
面对如此佳肴,我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然而正当我拿起筷子夹起炸鲹鱼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和叶有些奇怪。
她呆呆地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蛋包饭,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
“骗人。”
她颤抖的双唇间吐出这样的字句。
脸色苍白的她将一勺饭送到自己口中。握在她手中的勺子滑落下来,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骗人……这种事……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和叶的脸。
和叶圆睁的双眸之中涌出泪水滑过脸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也尝一口这家餐厅的蛋包饭的时候,和叶的眼泪却如串珠般滑落下来,她止不住哭了起来。
“……这饭是妈妈的味道……为什么……”
我吃惊地看着操绪。但操绪却带着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和叶。看来操绪从一开始就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情况。
“你就是小叶吗?”
随着一位店员温柔的声音的响起,一块手帕递到了哭泣的和叶面前。来者正是经营这家餐厅的老板娘。
看着猛然抬起头来的和叶吃惊地脸庞,老板娘温柔地微笑道,
“和以前的红叶真是一模一样,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啦。”
“你认识我母亲?”
和叶一边慌忙地擦掉脸上的泪痕一边问道。餐厅的老板娘点点头,
“我们从中学的时候开始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了哦。可我一直在外地,直到最近才回到这座城市。可红叶那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
她的话里带着些许的寂寞。
“这个蛋包饭……为什么……”
和叶指着放在桌上的料理问道。老板娘稍稍有些得意地笑着回答道,
“这是你母亲拜托我做的哦。说是如果你来的话,希望我做给你尝尝。这是严格按照食谱做的,看起来还原得还不错。太好了。”
“哎?”
“不止是蛋包饭哦。其他还有这么多你喜欢吃的食谱菜单呢。”
老板娘这么说着拿出来的是一本鼓鼓囊囊的手写记事本。
记事本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料理的食谱。
写在那上面的不止是食材的分量与蒸煮的时间。包括和叶对食物的好恶,她不喜欢的食材的替代品,特别的食物处理方法,连边边角角的佐料甚至食物在盘子里的摆法都事无巨细地写在边缝角落里。记录在上面的全都是为了让和叶吃到最称心饭菜的秘诀。
而且,上面连和叶第一次吃到这些料理的时间日期,以及那一天的回忆都详细记录着——
“红叶好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呢。”
餐厅的老板娘含着微笑这样说道,
“所以红叶拜托我代替她教你做菜的方法。你的母亲……她真的是毫无保留,直到最后都是最爱你的呢。”
和叶流着泪听完了自己母亲好友的这番话。
在她母亲留下的这份爱意感染之下,她终于从母亲逝世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套餐,留下和叶和自己两人份的饭钱溜出了饭馆。
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线上出现的人物,所以不想打搅和叶。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操绪?”
我掀起茶屋的门帘走出来,向操绪发问道。为什么操绪会如此确信,来这里就能解开和叶的心结,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嘛,你看那个优惠券的有效期啊。』
操绪轻轻一笑,“啧啧”地咂咂嘴,摇了摇手指。
“你说的优惠券,指的是和叶拿着的那个吗?”
『你注意到了吗?有效期正好是七年之后。那大约就是和叶妹妹20岁的生日。也就是说,直到她成为大人之前……』
“原来如此啊……可是,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啊……”
看我吃惊地自言自语,操绪地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问过了嘛。和叶妹妹的妈妈,是不是喜欢恶作剧?』
“原来如此……”
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虽然绕了好大一圈发生了好多事,不过母亲的真意总算是平安无事地传达到和叶心里了。以后和叶也不必再害怕所谓母亲的诅咒了吧。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正当我揉着满是新伤的手臂的时候,随着眼前的空气一阵晃动,深红色的火蜥蜴出现我们面前。
『贝贝……?』
使魔的突然出现,让操绪浮现出警戒的表情。
火蜥蜴“咕噜咕噜”地低吟着,盯着后巷的十字路口不放。
在几乎没有人气的人行横道上空,悄无声息地飘浮着一位扭曲的射影体少女。飘浮在空中的她投下的暗影,让柏油路面的颜色也产生了改变——变成了虚无的黑暗之色。
撕裂这片黑暗出现的是,机械构造的巨大手臂——
这条包裹着生锈甲胄的手臂,正是机巧魔神的手臂。



这架机巧魔神,本来应该是一架纯白美丽的机体吧。
大概是历经激烈的战斗,它全身各处都刻满了战斗的伤痕,连内部的零件都暴露在外。全身的甲胄也锈迹斑斑,左半身的铠甲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头部的面具也已经不知去向,露出机械的骨架。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机巧魔神的亡灵复苏一般。
“射影体……不靠操演者就能操纵机巧魔神吗……!?”
无主的机巧魔神启动全身的齿轮咆哮起来。
面对这副异样的光景,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动摇之情。
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双眼散发出绿色的光芒,从它的全身发出爆裂凌厉的冲击波。
“——贝尔塞福涅!”
没等我下达命令,俯下身子的火蜥蜴已经吐出威力巨大的爆炎。爆炎正面迎上机巧魔神的攻击,双方的攻击化作强烈的对流气团互相抵消了。
『为什么……』
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封印在其中的副葬处女,发出嚎啕大哭般的悲痛吼叫。
『为什么,咲华……为什么抛弃我……』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操绪露出错愕的表情捂住嘴巴,
『智春,这个人……』
“……发疯了吗?失去了操演者的机巧魔神!”
我只感觉恐怖的寒气把后背冻得僵硬。在自我毁灭之前,失去操演者的机巧魔神到底会变成怎么样——
这个答案,现在就呈现在眼前。
无法回到母舰所在的次元潜行室之中,永远地徘徊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异次元空间之中,化为机巧魔神的亡灵——
那位射影体少女叫出了自己机巧魔神的名字。
『——玻璃珠!』
//译注:玻璃珠的注音读法为chalcedony,玉髓,一种稀有矿物名称
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伸出铠甲尽失只剩下骨架的左臂。从那条手臂中放出的是如爆击一般的冲击波。
“这股暴风……这是操控大气流动的机巧魔神!?”
在锈迹斑斑机巧魔神的攻击之下,周围建筑物的玻璃尽皆碎裂,停在路边的车辆也一辆接一辆地翻倒。此情此景让人记忆犹新。以和叶为目标突然飞出去的卡车,以及突然坍塌的高楼施工现场的脚手架。
想致和叶于死地的,并不是所谓母亲的诅咒。
而是机巧魔神发动的攻击。
『智春……!拜托……让她……』
操绪轻声地拜托我道。
“我明白。”
我咬紧牙关回答道。失去自我处于暴走状态的副葬处女,会这样疯狂下去直到将自己的灵魂全都转化成魔力为止,等自己被消灭之后才会停下来吧。
能够救她的方法已经没有了。与其让她成为暴走的机巧魔神的牺牲品被折磨致死,还不如在这里阻止她的暴走,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吧。
即使那意味着她的死——
“出来吧,黑铁——!”
我脚下的影子改变了颜色。化作一片比黑更暗的虚无之色。
那暗影被扭曲拉扯。一个暗色的轮廓强行撑开这片暗影,露出它那巨大的身形——那是一只人形的手臂。包裹着漆黑铠甲的机械手臂。
从不知延伸至何处的虚无空间之中现身的是机械构造的巨大恶魔。
身披漆黑与亮银双色铠甲的机巧魔神——黑铁·改。
“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取和叶的性命……但我绝不允许你伤我妹妹一根汗毛。”
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放出暴风。
黑铁右手剑光一闪,切断了连续的空间。暴风被空间的裂痕尽数吸收,连我的头发都未被吹动便被化解了。
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似乎有所动摇,全身齿轮都轧轧作响。
“……所以你的罪孽,由我来背负吧。”
黑铁左手握拳。从它手指的缝隙之中透出的是漆黑的“光线”——
黑铁左手握住连光子都无法逃脱的超重力球,奋力掷出。
数道魔法阵如炮管般在手臂前方延伸出去,穿过重重魔法阵的重力球得到了层层加速。最后,化作巨大炮弹的重力球,直接命中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的胸部。
无数的零件散落下来,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的机体分崩离析。
『……咲……华……咲……华……』
支离破碎的机巧魔神咯吱咯吱地挪动关节,笨拙地向某个方向伸出手臂。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感觉有点悲凉。
此时,一个纯白的身影出现在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的近前,轻轻地握住它的手腕。
那是一位身着白色制服体型娇小的少女。那是本该呆在快餐店里的和叶。
“……和叶?”
我不禁叫出她的名字。但和叶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爱怜地看着受伤的机巧魔神,像换了一个人似地轻声说道,
“对不起……都变成了这样,也要来到我的身边……”
听到她这样的发言,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轻轻地颤抖起来。
在那之后机巧魔神停止了动作,裸露在外的无数齿轮也停止了转动。最后,整个机体的颜色都渐渐地褪去。
“非在化……”
我低声地自言自语。机巧魔神化作如透明的琉璃一般的结晶,最后变成细砂一般四散而去。
这架机巧魔神不久便进入了完全的非在化状态,从这个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望着尚留在手中的水晶碎片,少女静静地摇了摇头。
“你……是谁?”
面对这位与和叶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我不由这样发问。她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复杂表情道,
“我就是咲华。寄宿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
她轻抚着和叶的身体继续说道,
“我与和叶,是双胞胎的姐妹。但是,在二巡目的世界,我却并没有出生。现在只能以灵魂寄宿的状态呆在和叶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我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幽灵吧。”
“那你这位幽灵……为什么会知道有关机巧魔神的事?”
我看着自称为咲华的和叶问道。她淡淡地微笑道,
“一巡目世界的我,和你一样是操演者啊,夏目智春。玻璃珠是我的机巧魔神。可是,我在完成我们的愿望之前丢掉了性命——只留下副葬处女。”
望着她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吃惊地追问道,
“你……还有一巡目的记忆……”
“作为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生的交换,我似乎继承了一巡目世界自己的记忆。玻璃珠寻求的目标并不是和叶,而是我啊……对此毫不相干的这孩子,由于我的原因真了受了不少的罪。”
咲华这么说着垂下了眼眉。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茅塞顿开终于理清了思路。那架锈迹斑斑的机巧魔神并不是想取和叶的性命,而只是被寄宿在和叶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格给吸引过来而已。
那架机巧魔神一直在寻找它曾经失去的操演者,直至变成如今这般满目疮痍也不曾放弃。
这大约就是咲华叫我帮忙的原因吧。
为了保护我们共同的妹妹——和叶。
“谢谢你,保护了和叶。”
咲华轻声说道,这一次总算是露出了明朗的微笑。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这……真的是两年前发生过的事吗?和叶后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咲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翩翩地挥了挥手。
“这次欠你的情,肯定会还你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等一下,你到底——”
我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色却渐渐模糊。就像是扭曲的镜面投射出镜像一般,整个世界都像失去了焦点一般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那个世界完全从我的眼前消失之前,我听到她的声音。
“直到那一天再会,和叶最喜欢的哥哥大人——”



尾声
洛芦和高中迎来了闲适的午后时光。樋口前辈所说的化学准备室与众多理科教室一样,位于那座研究所般的教学教一层,是一间紧挨着化学教室的细长的房间。
墙边并排立着装满了药品和教材的柜子,而房间的正中放着教师用的铁桌子以及带有水龙头的工作台。
这间不起眼的小小的教室,似乎就是哥哥所属的科学部的部活室。
“好紧张。”
我自言自语地这样说着,向活动室的滑门伸出手去。
春天明朗的阳光投射在教学楼之上。但是,不如是什么原因,在这间教室的周围,却弥漫着某种不安定的空气。
“错觉吧。”我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声音,跨入了化学准备室的大门。
在那里等候我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真是异样的光景。
“…………”
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我这么想着,准备从刚走进的化学准备室里退出来。但是,从准备室里传来的声音却阻止了我的逃走。
“欢迎光临,和叶同学。”
“呜……”
我弱弱地应了一声,无可奈何地关上了身后的拉门。
如此一来,退路已断,我不由感到有些焦虑。
我面前是一位随意坐在铁管椅子上的八头身女学生。她正微笑着冲我摇手。那就是第三学生会的会长黑崎朱浬。就是她眼尖发现了正要逃走的我,出声叫住我的是她。
而隔着工作台坐在她对面那一边的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学生——
那个就是和黑崎会长一同从天而降,咬了我之后扬长而去的外国籍少女。
为什么偏偏会在此时此地与她们再度碰面啊。真是让人一头雾水。一种不好的预感紧紧缠绕住我。
在这种时候咲华却一言不发。任由我惊慌失措,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现。
“那个……黑崎会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先开口发问。她微笑地回答道,
“因为我是这里的部长啊。”
“部、部长?”
“不过兼任学生会的职务果然是有些顾不上,对外现在处于休部中。”
“啊……”
这么说起来樋口前辈好像说过自己是部长代理,原来那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那个……那么,那边的同学……”
我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金发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抬起那美丽的绿色眼眸不大高兴地瞟了我一眼,
“阿妮娅……阿妮娅·福尔切·索梅歇·米克·克劳赞布尔希。”
“哎?啊、阿妮……阿妮阿丘拉布鲁比……?”
好长!我的舌头完败在那串长长的名字之下。那到底是什么名字啊。到底哪边是姓氏哪边是名字啊?
看到我一脸的困惑,她轻蔑地叹了一口气,
“又见面了,苑宫和叶。叫我妮娅就行了。”
她微笑着这样说道,露出闪亮的犬齿。虽然拥有人偶般可爱的脸蛋,却总是扳着脸。看来这位少女也是科学部相关的人员。
另外,在她们两人的背后——
在科学部部室的一角,还有一位部员的身影。
那是一位拥有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的女学生。她的容姿惊人地端庄,那美貌简直不像是凡胎肉身。
『和叶,那个人……』
咲华吃惊地对我说。嗯。我靠不住地点点头。
我们认得这个黑发的少女。
我们搬进鸣樱邸的头一天晚上,带着迷之手提箱身穿黑衣前来拜访的少女就是她。而且她还能察觉到谁也不曾发现的咲华的存在。
“茶……”
那位少女郑重地注视着我开口说话。
我总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哎?”
“喝口茶吧。”
“啊,有劳了……谢谢……”
到了这个份上,总觉得变成不坐下来谈谈就变成自己失礼了。我慢慢地把身子挪到空着的铁管椅子上。这下完全成了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掉了。我求生的本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警告我这里十分危险。
即使退一步说,被这么一群长相根本都是犯规的美少女包围,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会觉得心理不平衡也是女人之常情吧。
黑发的美少女将茶水倒入似乎是老师个人物品的一只西式茶杯中。
我抬眼注视着她那如同艺术品一般俊俏的侧脸问道,
“你就是……嵩月奏同学吧?”
她眯起眼睛柔和地笑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哎?”
“找到了这间部活室——”
听她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当初她把迷之手提箱交给我的时候没有留下姓名的原因。她在测试我,看我是否拥有揭晓迷之手提箱秘密的权利,以及我是否对哥哥的行踪作好了心理准备等等——
“好啦,那么这就开始吧。”
黑崎会长笑着换了一个坐姿。不安的我颤颤巍巍地问道,
“开始……是指,什么?”
“作战会议。”
黑崎会长说着露出了求战心切的微笑。
作、作战?
“把智春和操绪带回这个世界的作战。你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到这里的吧?”
妮娅前辈突然之间这样反问道。对此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那个操绪,就是附身在哥哥身上的幽灵吧。“把他们带回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现在不在这个世界而是身在别的世界吗?那些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到底怎么做才好啊——?
“请告诉我。哥哥在这里到底做了什么?”
我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女这样问道。
“想知道吗?”
她也认真地注视着我反问道。
“嘛,告诉她也无妨嘛。”黑崎前辈语气轻松地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妮娅前辈也不负责任地调侃道。
呵呵。高月前辈轻轻地微笑起来。她像是看到了令人怀念的往昔一般将目光投向窗外。
阳春四月,正值洛芦和高中的开学之日——
在校园中盛开的樱花,在窗外飘起美丽的樱花雪。
“说来话长了呢……事情是从一年前的开学典礼上开始的……”
她开始慢慢地说下去。
这是一个关于魔神相克者少年的故事。

被幽灵附体的少年与他青梅竹马之间的故事——


后记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说起来语言的影响力真是巨大的。每当遇到快要被追上虽然想要逃却逃不掉这种绝望状态的时候,如果有可以支撑心灵的东西的话,那肯定是听别人说“不要紧”这样一句听起来很不负责任的话了。
虽然听这样的台词总有些自欺欺人之嫌,但即使是自我安慰也希望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啊。
而说这句话的人,可以是家人,可以是朋友,在合适的场景各种各样的人都是可以的吧。所以我也相信,在本作故事里登场的角色们所说的台词也是拥有这样的力量的。我在创作这部《机巧魔神》作品的时候,也一直诚心希望,如果作品被大家这样支持就最好了。不过最需要支持本书的,其实还是身为执笔的我本人吧——

总之,在此奉上第14卷的《机巧魔神》。
这一卷作品,基本上是围绕智春和他的伙伴来展开的短篇段落,另一方面,又可以看作是和叶这个新的主人公的故事。总之一句话就是接着13卷的结尾写出来的故事。智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咲华的身份到底是谁,与智春再会之前的女生们过得如何——写的就是诸如此类的不为人知的故事片段,大家能看得开心就最好了。

《机巧魔神》这个系列,到本卷就算告一个段落了。今后预计的计划现在都是一片空白。以后和叶她们被卷入的事件,其他角色的外传啊,虽然很想换个形式再写写,但现在只能说是让辛苦的角色们休息休息了。虽然觉得对于登场的角色们来说这部作品有些过于残酷了,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另外一说,漫画版的《机巧魔神》以及动画版《机巧魔神》的DVD等出版物还在继续出版中(注:此后记写于2010年)。无论哪一个改编都与原作不同,那些故事拥有比原作更具魅力之处,没有看过的您不妨拿来看看。

就我个人来说,多亏《机巧魔神》这部作品,真的让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由于这部作品都被联系到一起,对我来说真是最高兴的事了。
插画师和狸ナオ用美妙绝伦的画面描绘出《机巧魔神》的世界,每回送来充满魅力的角色设定画面,都让执笔中的我再度鼓起了干劲。真是非常感谢。
负责漫画版秋月亮(あきづきりょう)老师,用漫画的形式把小说完全无法表现的另一个《机巧魔神》的世界完美再现了出来,每一期我都怀着幸福的心情把漫画欣赏完。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由草川启造老师领衔监督,制作了动画版的SEVEN ARCS的全体STAFF,Star Child与相关的各个会社的大家,展现了美妙演技的声优们,承蒙大家的关照,努力把这部名不见经传的拙作展现出来,真是屈就大家了。演唱主题曲的Angela的两位,为《机巧魔神》奉上如此激昂的主题曲,真是让人喜出望外,在此也真心表示感谢。
责任编辑ユザワ老师以及电击编辑部的各位同仁,与本书出版有关的所有同仁,我也借此地奉上最诚挚的感谢之情。
最后,支持这部作品到现在的读者诸君,现在正捧着本书的您——多亏了大家,《机巧魔神》这样一部作品才能出世。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当本作出版之时,三云我已经投入到下一部作品的准备工作当中去了。虽然详细的内容现在还没有确定,不过很想去挑战一下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作品类型。如果您碰巧发现新作也符合您的兴趣,请务必入手一阅。
最后也借此宣传一下我连载于他社的作品吧。角川スニーカー文库《丹特丽安的书架》这个系列现在连载中。故事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英国与世界为舞台,讲述了被称为读姬的一位名叫丹特丽安的少女与没落的贵族青年修伊共同冒险的黑暗系幻想故事。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请抽空翻看一下那部作品吧。

那么,最后再唠叨一句吧。
跟随这个长长的系列直到最后的大家,真的谢谢大家。
如果还能在别处相见,那真是荣幸之致。三云岳斗敬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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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HALF~MOON 侯爵
終於看完全部14卷了
在多出幾卷啦!! 這題材真棒

10 年前 0 回復

汪喵之城 伯爵
超感動的喵~~~
真是好書,可惜完結了QQ

感謝翻譯大大喵~

11 年前 0 回復

ccc131 王爵
这结局真坑

理论上,自己附葬自己是可能的,参考学姐
解决的关键可能是最后那个银箱是玻璃珠的还是其他的
机巧魔神本身的非在化,这个让人想不透啊

二周目真正的直贵跑哪了...

11 年前 0 回復

5780860 勳爵
= =原来之前的13卷竟然是没有完结的啊,,真心蛋疼啊,,

11 年前 0 回復

summerxia 王爵
感谢翻译。有生之年系列终于又有一部结束了

11 年前 0 回復

fwsolar 平民
这结局  555555 真心觉得还没完结啊,心里还有块石头悬着。这,哎,我想看后宫大结局的小说版啊  55555  

11 年前 0 回復

damawansui 平民
呼呼 完结啦 已经看的有些乱了 但是剧情很曲折 吸引人 故事也很感人 

11 年前 0 回復

瑟尔 伯爵
我在10年看了动画,没想到竟然是轻小说改编的!而且作者竟然是...

11 年前 0 回復

会飞的北极熊 騎士
这个是完结篇么。。。还是新的开篇?

11 年前 0 回復

lu326 侯爵
啊啊,终于完结了啊,等的好辛苦,但是也好高兴,可惜结局稍微有点太朦胧。

11 年前 0 回復

zelda50 勳爵
真心觉得机巧比striketheblood好看 从剧情设定到人物冲突
要是主角再设定的屌丝点 放在起点上投票绝不会少
现在出的这个扎古 吸血鬼 一本一个妹子 设定的实在是太俗了

11 年前 0 回復

linkin樱泪 勳爵
完结了呢...虽然觉得结尾有点意犹未尽啊...

11 年前 0 回復

zjp861799 公爵
终于看到14了 这个真的就这样完了吗 不要这样啊
最后 感谢翻译君的翻译

11 年前 0 回復

wwww123 侯爵
作者大大你不能這樣子啦....書架的第八捲跟機巧魔神玩劫捲都一樣是....?你不能開了坑之後給我一個這麼有懸念的結局啦

11 年前 0 回復

ecop011 伯爵
终于结束了,现在的轻小说太多了,很多当年觉得不错的作品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没有兴趣追下去了。个人感觉,这个外篇实在没有意义,为何不干脆将结局交代清楚呢?

11 年前 0 回復

fline 勳爵
许愿不久就有的看了,奇迹啊

11 年前 0 回復

罪なき平穏 勳爵
本帖最后由 罪なき平穏 于 2012-12-22 20:43 编辑


这是最后一卷??总觉得超微妙

11 年前 0 回復

hm517961569 公爵
话说《机巧魔神》动画版和轻小说的差别还真不小......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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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eelancer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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