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云岳斗]机巧魔神10[台/简]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4-5-3 17:3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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φ 序章
夕阳照得建筑物一片赤红。
就好像将巨大金字塔的底边勉强向四边拉长一样,建筑物奇特的外型显得非常夸张。
远远看,它似乎是漂浮在湖面上。净水设施兼冷却用水的池子完全围住了建筑物,缓缓掀
动涟漪的水面,也反射夕阳染成了赤红。
那栋建筑物没有窗子,四面都被冷漠的水泥外墙彻底包覆住。
这种外观与其说是最先进的研究所,在我看来,还不如说是已逝文明的帝王陵墓吧。
生物死亡会发出腐臭,或许即将灭亡的文明也会飘散出类似的气息……虽然那些都无关紧
要就是了。
十字棱——这就是那栋建筑物的名称了。
我们伫立在这栋仿佛陵墓般的寂静建筑之中。
夕照自头顶上的采光缝洒落,在我们的脚底下拉出浓密的黑影。
金属制的手提箱则搁在我们脚边的地板上。
那是银色的巨大手提箱。


“只有……两种吗?”
我向背对着我,身穿白袍的她问道。潮泉律都摇曳秀发,缓缓回过头。
夕阳同样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袍。
“没错,就只有两种而已。”
她露出可爱的微笑回答我。她手中盛有红茶的杯子冒着热气,就连那股热气都在夕阳下被
映照成淡淡的赤色。
“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打从人类有史以来已经被问过了无数次,然而以定义而言,只
能被粗略分为两类。”
我默默听着她的发言……
……有一点让我感到意外。
宗教家、科学家、哲学家、医师,此外还有许多默默无闻的人。对于“生命究竟是什
么?”这个疑问,从遥不可知的古代起就有许多人试图解答过。
然而答案却是生命仅能分为两类,这不禁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所谓的两类是指?”
听了我混杂着困惑的质问,律都平静地告知道:
“也就是灵魂的‘有’或‘无’。”
“灵魂吗……”
我点点头。如果是这种分类法,的确只能分成两种。
“就例如某宗教的看法是,灵魂属于世界造物主——也就是神的一部分。一旦人死了,灵
魂就得回归神那里……另外一种宗教则将灵魂视为可以不断轮回重生。这么一来,尽管理论完
全不同,但以肉身只不过是灵魂的载体这点来看,两种宗教可说是相同的想法。”
“是啊。”
“另一方面——也有人认为,灵魂的真相是脑神经回路内部所产生的电生理讯号。假设万
物都有灵魂存在。这又很接近所谓的泛灵信仰(animism)。”
“……”
我再度点头。根据前者的说法,肉体与灵魂是各自独立的存在,但在后者的说法中,灵魂
只不过是肉体这项硬体中暂时储存的资讯罢了。
确实定义就只有这两种。
不过光是这样依旧不够。
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人类还没有找出这个问题的解答。
“老哥……他对此是怎么说的?”我问。
我提到他——那个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兄长瞬间,律都姐的脸上便笼罩了哀感的阴影。

“你的哥哥,似乎认为灵魂是一种资料的集合体。”
“资料?”
我对律都姐的回答感到不解。“灵魂”这种缺乏实体的模糊存在,以及“资料”此一数位
化的用语没能在我脑中顺利结合。
然而律都姐却看似愉快地耸肩笑道:
“没错。世界就像是个巨大且拥有实体的假象空间,而灵魂则是构成其资料的—部分。我
们人类是透过灵魂来维持肉体这种基本粒子集合体并采取行动——就好像游戏世界里的角色一
样。”
“……我还是不太明白。”
“就是说啊,我也无法完全理解。”
律都姐对此一笑置之。
“对于被称为恶魔的家伙,则是从另一个世界造访我们这里的‘人类’。因此他们的灵魂
资料构造跟我们不同。他们的灵魂(资料)可以发挥程式BUG或电脑病毒般的效果,对这个
世界带来破坏性的影响——例如发射火焰、雷电,召唤异形怪物等等现象。”
“啊——”
我明白,关于这个部分我可以理解。
“不过,由于他们的灵魂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所以在影响世界的同时也会消耗自
己,这也算是我们这个世界对他们的抵抗吧。被耗减的灵魂是完全不可能补充的——他们就像
是被冲到陆地上的鱼一样,迟早会因为气力耗尽而消灭。”
“……所以他们才需要契约者吗?”
我以干枯嘶哑的声音问着。
“是的……他们是以订下‘契约’的方式,分享这个世界人类的一部分灵魂。透过消费契
约者对自己的爱情与记忆,才能勉强安定地停留在这个世界。”
是啊,关于这部分我也清楚。
但也是因为如此,为了这个缘故,她才会拒绝契约。她拒绝失去——我对她的记忆以及所
感受的心意。她宁愿让自身消灭——也坚持要守护那些事物。
“所谓的非在化——就是指她们的灵魂已经消耗到无法维持肉体的状态了。”
我喃喃说着,并将视线投向正前方的窗子。
这栋建筑物的外墙并没有开窗。因此我望过去并不是为了欣赏外头的景色,而是注视建筑
物的核心部位;那扇窗子的目的是为了检视设置在研究室里的水槽。
“事情就是这样。”
律都姐颔首道。


我越过她着白袍的肩膀,注视漂浮在水槽中的人影。
那是一名年轻的少女身姿。少女身穿类似病患手术衣的单薄衬衫,此外就没穿任何东西。
她的手臂与嘴边拉了好几根管子,在彷佛羊水成分的液体中载沉载浮。衬衫下摆伸出的纤细双
腿,还微微呈现半透明。
从少女彷佛玻璃般闪亮的腿上,透明的破片像是沙子般不停洒落。
我咬住唇,仰望律都姐。
“有方法可以恢复他们的存在吗?”
“那很简单,至少在理论上并不难。”
律都姐立刻答道。
“让他们回到他们身为普通‘人类’的世界——意即让他们回去原本所在的地方。或者,
一开始就防止他们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也就是说……”
“——改变历史。”
我接续她的语尾说。
“没错。”
律都姐面不改色。
原来如此,我露出苦笑。那样的确是很简单——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
“简单真是件好事啊,我一下子就听懂了呢。”
我笑着喃喃说道,但律都姐却以毫无感动的低沉声调说了一句:
“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
我脸上的笑容消失,陷入沉默。
接着,我俯瞰搁在脚边的手提箱。那是以一种银色的不知名金属打造、完全没有任何接缝
的箱子,外型显得相当奇特。在手提箱看似全新的表面上,印刷着一句短短的英文。
“Final Production Run”——最终生产品。
“可是为了这个目的,你们——制造了这玩意儿,还把她们当作活祭品。”
说到这,我仰头看自己的背后。
那里飘浮着另一位少女。她是个没有实体的幽灵。少女与我四目相交,露出有点困窘又带
有促狭意味的微笑。
“……是啊。”
律都姐不知为何,寂寞地眯起眼睛笑了。
“因为那是我们制造出的最后希望。想藉此诞生出第二轮的世界,获得改变历史的能力,
就只能靠那一架——完成版的机巧魔神了。”

“……希望。”
我不自觉微微露出苦笑。这希望还真是丑陋而狂暴啊——我以嘲讽的心态这么想着。
手提箱上有左右两处金属卡榫。
钥匙孔或本体与盖子接合的铰链则完全看不到——尽管是一只完全搞不懂该怎么开启的奇
妙手提箱,但却不知为何还是保留了金属卡榫,因此,我便毫不客气地解开了那可笑的装置。
我轻叹了一口气,望向旁边——幽灵少女的侧脸。
大眼睛与通透的白皙肌肤,以及貌似严肃地抿在一起的双唇。
察觉到我的视线并回过头后,她对我报以激励意味的无言微笑。
她的秀发则慢了转头的动作半拍,简直就像在水中似地缓缓摇曳着。
那是一头艳丽的黑色长发。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可能会让你感到很痛苦喔……?”
白袍女沐浴在夕阳光芒下——以彷佛充满哀怜的口吻说道。
“如果这样能拯救那家伙的话,我无所谓。”
我把手搁在已经解除金属卡榫的手提箱上方,再度仰望位于水槽中的少女。
在淡蓝色的液体中,她那颜色淡薄的发丝,正无声地缓缓摇动着。
望着她闭上双眸的侧脸,我露出笑容。
如果她此刻能说话,一定会这么对我说——放心吧。
我再度与身旁的幽灵少女对看一眼,就好像算准了时机一样对彼此点点头。接着我才以有
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大叫道:
“出来吧——!”
银色手提箱的上盖弹飞,幽灵少女的身影也呈马赛克状摇晃,最后消灭。
关在手提箱里的是一片幽暗。
那是完全无法反射光线的——虚无之暗。手提箱内容物与夕阳替我照出的黑影合而为一,
在地板上撕开一道幽暗的裂缝。
从幽暗中迫近的物体,正奋力拉扯着那道缝隙。
一只被暗灰色装甲所包覆的手臂露了出来。
巨大的手臂足足有一个人的身体那么大——那是人偶的手。
也是以机械驱动的人工恶魔——机巧魔神的臂膀。
终于完全呈现出身形的机械恶魔,旋转着埋藏于全身的齿轮,发出仿佛野兽咆哮般的轰隆
声。
包裹全身的钢色装甲,也沐浴在夕阳赤红的光芒下。
左手所握的巨剑,则刺入了幽暗的影子中。

“出来吧,钢!”
那是我——夏目智春所见的记忆。
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

第一章
垃圾卸槽的竖坑非常狭窄,此外还很阴暗。原本这就不是设计给人类通过的,所以也可以
说是理所当然,再加上倾斜角度近乎垂直,更没有任何梯子或扶手之类的方便设施。甚至水泥
剥落的墙面上,还四处沾了黏糊糊的液体。光是感觉手掌下有那种玩意儿,就让我心情变得十
分沮丧。
不过最令人难过的,该怎么说,应该还是臭味吧。这条竖坑充满了类似果实发酵的那种浓
烈臭气,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人头晕眼花。既然注明了是可燃垃圾专用,恐怕还有零食包装纸或
香水之类,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女性制造的垃圾气味混杂在里面吧。不过即便是女生宿舍制造的
垃圾,依然改不了那些东西仍是垃圾的事实。
“啊,智春,是内裤耶!发现内裤了。”
操绪看到挂在垃圾卸槽边上的布片后嚷嚷起来。
“那又怎样,我没兴趣。”
就在我边回答边仰望头顶上之后……
“啊,抱歉,原来那是袜子呀。”

“喂!”
就算再怎么暗也不至于搞错吧,我顿时全身无力。就这样一口气又滑落了三公尺左右,整
个人埋入了高度及腰的垃圾堆中。操绪这时从我头顶轻飘飘地舞落,发出嘻嘻的笑声。
我不耐地瞪着操绪。本来想趁这个角度偷窥她的内裤藉以报复,但她那条根本不算长的裙
子却好比铜墙铁壁,怎么样都偷窥不到,最后只得放弃。其实我也不是多想看女孩子的内裤
啦,我是说真的喔。
垃圾卸槽的竖坑直接通往女生宿舍外的垃圾子车。我打开沉重的金属盖,奋力拨开垃圾,
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出垃圾堆外。
“你好慢啊,智春同学。”
这回换环绪姐生气了。她是长相跟妹妹操绪一模一样的亲姐姐——就像是操绪外表直接变
老五岁以后的一名女大学生。
为了与跟外界联络完全中断的她碰面,我们可是干辛万苦地入侵女生宿舍,最后才得到现
在的结果。
“因为里头太窄了,要爬出来很累人。”
我从嵩月那接过面纸,擦拭着被女舍肮脏液体污染的手,一边说道。
“难道就没有更光明正大一点的出口吗?还有,我现在这套服装……该怎么说……”
“别那么挑剔了。还是说,你想再穿一次女装从玄关出来?”
“不,那就免了。”
听了环绪姐的冷言冷语,我无奈地摇着头。
我侵入女生宿舍时用的女装假发已经在蟑螂骚动中搞丢了,身上这套女用衣物也因为卷入
之后的爆炸而变得残破不堪。
因此我现在所穿的,是环绪姐不知从哪弄来的旧运动外套、长裤,以及T恤。腰围的尺码
是没问题,不过女用的长裤长度果然还是太短了。外套也因为尺寸有点小,前面的拉链没办法
拉上。
此外,这件T恤的胸口还印着;“love beef”的诡异英文标语。尽管环绪姐说这件衣服是免
费弄来的,不过当初买下它的家伙,审美观铁定是糟糕透顶。
“如果手都擦干净了,就来帮我提东西吧。”
环绪姐双手擦腰对我吆喝道。
她们本人似乎没有察觉,不过这个动作就跟平常的操绪很像。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环绪
姐没法飘浮在半空中罢了。嵩月好像也发现了这点,交替比对着姐妹俩的身影,脸上浮现了觉
得颇为有趣的表情。
环绪姐脚边拥挤排列着旅行用的大提箱与背包等物。仔细瞧,里头还混杂着吹风机与电脑

等电器产品。
“这么多……感觉就好像连夜逃亡一样。”
我双手抱起重死人的行李,有点忿忿不平地抱怨着。
“什么感觉像,明明就是吧。”
环绪姐爽快地回答道。
“耶,是这样吗?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再回这里了?”
“因为我躲在这里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你不是也看到先前那玩意儿了吗?”
“对喔……”
我以有点僵硬的尴尬表情点点头。嵩月则突然畏惧地颤了一下并停止动作。她大概也想起
了那只外观做得像蟑螂的监视机器吧。
最近一直尾随我们的那家伙,恐怕在被破坏之前,已经把环绪姐的画面传输给监看者了。
既然幕后黑手的目的是要找出环绪姐的藏身之处,那架机器应该也算是完成了使命吧。
“其实我还满喜欢假扮成普通的女大学生呢。”
环绪姐以莫名悠闲的口吻道。但她的这番话让我感到有些内疚。
“抱歉,都是因为我们的缘故。”
“别在意。既然都能被你们找到,我的住处被其他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环绪姐这么说完,露出了云淡风轻的微笑。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故作坚强。由于她的反应
实在是太平静了,我们反而觉得不安起来。
“那,结果姐姐究竟是为了什么躲躲藏藏、四处逃跑呢?到底是谁在追你呀?”
操绪的口气有点穷追不舍。本来以为是普通人的环绪姐真实身分却是恶魔,而且至今为止
连操绪自己都不晓得,这点恐怕让她很不服气吧。不过操绪变成幽灵的事也一直没有告诉对
方,我觉得她们根本是半斤八两。
被好像很不爽的亲妹妹瞪着,环绪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地望了回去。
“天晓得哟?”
“天晓得……”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嘛——操绪的脑袋被这种质疑塞满。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姐则咧嘴笑
道:
“因为可能性太多了,如果是像欠钱躲债那么单纯的事那就好啰。”
“……那被人盯上的理由是?连这点也不晓得吗?”
我代替因不满而陷入沉默的操绪问道。
“嗯,关于那部分倒是大致清楚。”
拖着巨大行李箱的环绪姐一边这么说,一边在一辆车前停下脚步。在女生宿舍的后面,一
栋看似颇高级的公寓停车场里停了这么一辆BMW。
“不必焦急,我会解释给你们听的。这应该可以塞下我们所有人吧?”
环绪姐光明正大地绕到驾驶座的方向问道。
“啊,这辆车,难道是环绪姐的吗?”
我有点惊讶地问。那是一辆带有跑车风格的四门轿车,真皮制的内装看起来非常高级。发
现我不自觉露出憧憬的眼神后,环绪姐顿时摇摇头。
“不不,你误会了。车主是一个我不太熟的大叔。”
“耶?”
环绪姐从大衣口袋取出了一把可疑的遥控器,轻松解除了BMW的电子锁。接着她又恰然
自得地打开后行李箱,把自己的行李扔进去。
“等等,环绪姐?你在做什么?怎么可以随便开别人的车子……”
“放心放心。这辆车是附近一间公司的暴发户社长为了炫耀跟节税才买的。还保了高额的
窃盗险,如果被偷了车主搞不好会更感激哩。总之,大家快上车,上车吧。”
被偷了车主会更感激?难不成我现在看到的是一名偷车现行犯吗?要搭这种车还真教人犹
豫啊。
“不……环绪姐。该怎么说,这种行为一般而言就是犯罪吧……?”
我试图说服对方时,环绪姐已迅速坐人驾驶席,擅自转动起方向盘跟其他装置。
“根据直贵所说,这应该可以让防盗锁系统无效才对……啊,动了。”
自环绪姐口中冒出我家老哥的名号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原来他也是共犯!
“来,这是地图。尽管这辆车有卫星导航系统,但我不太会用。”
对着愕然站立不动的我,环绪姐直接扔来一册厚重的道路地图。
我接过地图,不太甘愿地做出决定。看来在环绪姐心中,我坐在助手席帮她指引行驶路
线,已是既定的事实了。
不论如何,假使在此失去环绪姐的行踪,我们想问她的问题就无法获得解决。因此我一开
始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当我坐入BMW的助手席后,操绪与嵩月也自然而然地上了后座。环绪姐确认大家都已坐
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要出发啰。”
她看似非常愉悦地踩下油门。
一瞬间,BMW的车体便猛然加速起来。
超过三百匹马力的V8引擎发出咆哮,巨大的车体就像被人踹了一脚似地狂飙起来。
车一转眼就冲出了停车场,扫过行道树的枝杈,撞飞了电线杆旁的塑胶垃圾桶,在即将闯

入对向的民宅之前勉强煞住。我与操绪,甚至就连嵩月也脸色苍白地完全无法动弹。真没想到
才刚行驶一秒就面临了生死交关的场面。心脏则慢了半拍才发出噗通噗通的跳动声。
“刚才没开好。嗯……要怎样才能倒车哩?啊,是这个吧。”
说到这里,环绪姐不知道又扳动了什么杆子。只见雨刷突然开始扫起了前挡风玻璃。我们
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讨厌,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们想想,我是在英国长大的,所以对靠左走的马路
不太习惯。”
环绪姐以开朗的笑容对我们解释。英国跟日本一样也是右驾靠左行驶吧——我真想对她这
么吐槽,但却因喉咙干涸而吐不出声音。话说回来,刚才发生的问题根本与左右无关嘛。
就在我们尚未从先前的惊人冲撞恢复过来时,环绪姐已顺利倒车成功,终于让这辆变成贼
车的BMW正常开上路了。
“环、环绪姐?我问一下,你真的有驾照吗?”
面对不知为何突然沉默起来的环绪姐,我胆战心惊地这么问。
她保持凝视前方的姿势回答道:
“反正我会开呀。”
这算是什么答案。我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有没有驾照,所以她是想模糊焦点啰?
就在这时,或许是察觉出我们狐疑的目光吧。
“放心,放心。开车根本不算什么。呃——好歹我也比你们虚长几岁吧?”
环绪姐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口吻辩解道。
我赶忙绑好安全带。那并不是为了遵守道路法规,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O
啪叽——红白相间的道路遮断机长杆发出清脆的响声飞走了。
那是发生在高速公路入口的无人收费站通道前。
“哇!环绪姐,你在做什么啊?”
我尖着嗓子喊道,回头望向被拦腰撞断的氨基甲酸酯制长杆。然而环绪姐却若无其事地继
续让车辆加速。她的态度简直就像刚才是挡路的遮断器有错一样。
“刚才又不是环绪的问题。你们看,这辆车上明明装了ETC。这玩意儿不是会自动付费
吗?”
这种事人家当然明白——环绪姐似乎很得意地挺起胸膛。
她所指的车辆仪表板上的确有类似模样的装置。

那是一种可以不必在高速公路上停车的自动付费系统。只要让车辆直接开过收费站,就能
完成缴费的动作了,有时候还会有过路费打折的优惠,可说是非常方便的装置。
但是有一点……
“我记得如果不把ETC专用的卡插进去,那玩意儿就无法启动吧。”
“耶,是这样吗?唔哇,好小气……”
“拜托,那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吧……”
我将身体埋入助手席的椅垫中,如此叹息道。先是偷车,然后又硬闯高速公路收费站,况
且以刚才那种速度冲过收费站,ETC是否能正常反应都还是个问题。
“怎么了,智春同学?你的脸臭得像通缉犯的照片一样耶?跟像我这样的美女一起开车兜
风不开心吗?”
环绪姐以捉弄的口气问我。我则以长长的一叹代替回答。被人强迫拉入犯罪当中,会开心
才有鬼吧。
或许跟我同乘的人都是美女没错,但其中有具备特殊能力的恶魔两名,以及对我纠缠不放
的幽灵一名。根本没半个是所谓的普通人。此外还要加上赃车与无照驾驶。在这种状况下若还
有男人能沉溺美色,铁定是一方豪杰或单纯的傻蛋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立场对环绪姐抱怨这些。毕竟是我们强制闯入她原本低调隐密的
躲藏生活中……
“刚才你有提过,要全部跟我们解释清楚吧。”
我透过摊开在膝上的地图确认所在方位,并这么问道。
“嗯,我是说过。”
环绪姐手握着方向盘并耸耸肩。
“……不过老实说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请开始说明吧。”
我瞪着她的侧脸。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使用恶魔的力量?你被人盯上的理由是?那架钢色机巧魔神的
操演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位于后座的操绪也猛然探出脸。
“——还有就是,姐姐房间里那一大堆神秘的手提箱。”
“对对。”
我点点头。
“你们也太急了吧。”
环绪姐发出苦笑。

“要问问题也该按照顺序吧。我一定会好好跟你们解释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也差不
多该决定目的地了。”
我不由得尖声尖气地叫了出来。
“还没决定要去哪就开了这么远吗——!?”
环绪姐似乎有点受伤地嘟起嘴回道:
“我说啊,人家只是一介女大学生,哪可能预先准备好几个藏身之处呀。能在不被怀疑的
前提下隐蔽自己,又能获取外界情报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当初要搞定那间女生宿舍也
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总之,先回自己家里好了。阿姨把房子打扫得很干净。”
操绪愣愣地说道,环绪姐则“哈”地嗤之以鼻一声。
“笨蛋。我们的老家一定也被人监视了嘛。”
“啊……竟然骂操绪是笨蛋!”
操绪顿时露出非常不开心的表情。环绪姐则进一步挑衅地说:
“要我说几遍都没问题。笨蛋——笨蛋——”
“咕……你这个洗衣板女大学生……”
“洗衣板!?你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吗……!”
(插图)
环绪姐跟操绪一样绷着脸。我心想,这场面简直就像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吵架。一般的姐
妹平常都是像这样吗?
互相攻击了好一会儿后,环绪姐激烈地喘气道:
“气死我了,我要把不管是你记得还是忘掉的糗事全部都抖出来!”
“怕你不成?反正对象是智春,公布小时候的糗事也不痛不痒呀。”
“呼呼……这可是你说的。”
环绪姐以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她这时突然横切方向盘拐了个弯,那是通往休息站的交流
道。在宽阔的停车场一隅,她惊险万分地煞住了车子。
“智春同学,可以请你买点吃的回来吗?”
“耶……买吃的?”
也太突然了吧,我心想。她的举止真的很像我行我素的操绪。
不过其实我的肚子也饿了。再说外面天色暗了,今天白天发生太多事,中午也没吃任何东
西。
“可是,我穿这样出去有点……”
我低头看着自己紧绷的运动服,顿时泄了气。穿这种服装进人家店里,可是需要相当的勇
气。何况T恤上还印着I love beef。假使被素食主义者看见了,可能会被人从背后痛打吧。
“放心吧,高速公路休息站的客人大多像你这样。”
环绪姐事不关己地断定出这种毫无根据的理论。不过确实也没错,去高速公路的休息站不
需要太注重穿着打扮。
“我要吃炒面跟炸马钤薯,还有哈密瓜汽水。嵩月同学呢?”
被环绪姐一问,嵩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啊……我,不太清楚这种地方有卖什么……”
“啊啊,真是的!奏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
环绪姐从座位上采出身子,二话不说便紧搂住嵩月。
“唔……啊……”
嵩月一瞬间无法抵抗,吓得用力眨着眼睛任凭环绪姐玩弄,然而最后她的表情却冷不防僵
硬了起来。
“那个……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咦?”
“我还没有对你自我介绍……为什么你会知道?”
嵩月以充满警戒的视线盯着环绪姐不放。
“啊啊,对哟……的确是这样。这里的我跟你才是初次见面哩。”

环绪姐轻轻拨着头发苦笑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从这部分开始说明。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喝哈密瓜汽水!”
“啊……好啦好啦。”
在环绪姐的命令下,我无奈地离开了车子。进入休息站的餐厅后,我买了环绪姐点名的东
西,然后又随意地买了一些吃的。
“喂,环绪姐以前就是那种个性吗?”
在点的餐还没送出来前,我对跟在身边的操绪这么问。
操绪困惑地歪着脑袋。
“哪种个性?”
“呃……那个,该说是粗枝大叶还是没神经……”
其实我是想说“跟操绪一样”,不过赶忙把那句话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样
铁定会惹姐妹其中一人大发脾气。
“嗯……记得她以前好像更成熟吧,虽说感觉有点冷淡就是了,不过,应该就是那样?总
觉得过去的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自信十足。”
“……”
我望着评论姐姐时仍旧莫名其妙地自信十足的操绪,轻叹了一口气。
抱着发出食物烧焦气味的纸袋,我们返回那辆贼车BMW。见到我买回炒面后,环绪姐露
出小女孩般的开心笑容。
“嗯……这种漫无目的的颓废感真棒呢。果然开车兜风就是要像这样。”
环绪姐大嚼完炒面后,再度启动车子。虽然不是不能体会她的感觉,但如果想漫无目的地
兜风,最好还是别把其他人扯进去吧。
“呃——抱歉,刚才说到哪了?”
BMW加速后重返高速公路,环绪姐这时又问。不过在我们尚未回答前,她便抢着说道:
“哎——算了,太麻烦了,由我自己说明吧。若是把从你们那听来的话重复说一遍念一
遍,感觉又很蠢——总之,那并不是你们的责任。”
“嗄……?”
我根本听不懂环绪姐在说什么。然而她却无视于我们迳自说了下去。车子应该是往洛央市
的方向——也就是她老家跟洛高所在之处驶去。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这里OK吧?”
“呃,应该还可以吧。”
我模棱两可地点点头。以前从加贺篝那听到的说明也是很难理解,为什么这群人的解释总
要从世界或宇宙的规模谈起哩?

环绪姐面对困惑的我,不肯善罢甘休地继续质问:
“那么我问你……所谓的世界,到底又是什么?”
“啊?”
“我并不要求你提出哲学性的答案,这只是要举例而已。”
环绪姐以柔和的微笑继续说下去:
“你……的哥哥——呃,也就是夏目直贵,曾说过这世界就像是一台超巨大、且高性能,
但又充满缺陷的伺服器。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不,不明白。”
我认输地摇着头,并对后座的两人送出求助的视线。真没办法呀——操绪像是在为我挺身
而出般探出身子。
“伺服器就是网路上用来记录资料的电脑,对吗?”
“对对。游戏里的假想世界——例如线上游戏之类的,就是在伺服器里运作的。”
环绪姐以轻描淡写的口气随便同意道,搞不好她自己也不是很懂吧。
在电脑内构筑起来的人工假想世界。
这要用来譬喻真实世界也不是不行。此外我家老哥还说这个世界其实也是同样的东西,差
别只是在属于人工产物,或是神所制造的天然产物罢了。
尽管我大致可以明白他们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完全无法产生共鸣。
脑袋优异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真是叫人猜不透啊。
“线上游戏的伺服器记录了数位资料。好比怪物的行动模式,玩家的数据等等,还有就是
做为游戏舞台的整个世界了。”
“……唉,这样啊。”
还是跟之前一样听不太懂,但为了让话题能继续下去,我只好随口应答。
“我们所玩的游戏,简单说就是看这些资料的变化而已。这你明白吗?”
“勉勉强强吧。”
“可是呢,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假使分解到最小的程度,其实就是基本粒子这种超细
微的资料集合体罢了。至于以我们的力量无法改变的资料,就被称为命运或物理法则之类,记
录或记忆这些资料变化则被叫做历史。”
“……那个,抱歉。请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里我真的跟不上了,只得插嘴问道。然而环绪姐却依然故我。
“好,那么问题来了,被称做‘世界’的伺服器,其实并不只一台。加贺篝隆也应该跟你
们提过宇宙的话题吧?”
“……啊。”

我终于觉得可以前后连贯起来了——应该吧。
加贺篝隆也之前曾提过,钻研以量子论说明万有引力的理论——也就是超弦理论的话,最
后就会求出某种平行世界的存在。
世界有无数多个。事实上物理法则已经推估出这个真相。
然后在离眼前不久的未来。
不同的世界就会彼此接触而引发事件——
“因为本来应该如伺服器般独立存在的不同世界产生了接触,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资料
才会被置换为其他世界的资料。”
“……置换?”
“如果要举例,就像其他游戏的战士或怪物闯进了我们这里吧。理所当然地,世界会因此
产生扭曲——既然现在这个世界的资料可以置换,那想要回溯过去改变历史、历史法则,也变
得可行了。”
环绪姐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这番话,让我有一种血液冻结的感觉。
没错,我们知道这些事。因为佐伯哥与加贺篝他们以前就提过数次。
然而,为何环绪姐也清楚这些?明明是普通一介女大学生的她——
“当然,会受到这种扭曲影响的,身为世界一部分的我们这些人类也无法置身事外。此外
这种扭曲的过程,如今还在持续发生中——”
“耶?”
环绪姐的这句话,不只是我,就连操绪与嵩月也冒出了惊愕声。
毕竟这是我们首度听到这项情报。
“……那是什么意思呢?”
操绪将脸凑近环绪姐问道,不过后者依然保持悠闲的语调回道: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也就是说,好比你的朋友今天还是个普通人,明天搞不好就
变成了恶魔也说不定。”
“……耶!?”
操绪似乎大受冲击地摇着头。
“那……难道姐姐会变成恶魔……也是因为……?”
“哎,你那个答案,大概顶多得五十分吧。”
环绪姐几乎是面不改色地冷淡回答道。操绪则是显得有点愣住的样子。
“嗄?”
环绪姐不时朝照后镜瞄了几眼。
“基本上算正确答案吧。不过只答对一半。”


“为什么只有一半?”
操绪不满地歪着嘴唇问着。环绪姐则颇为不耐地叹了口气。
“虽说我所具备的恶魔能力的确不是与生俱来的,但光是这样,并不能解释其他诸多疑
点。”
这么说来,我也想到了。在操绪的老家里,连一张姐姐的照片也没有。还有,就是存留在
环绪姐房间的神秘手提箱。此外,她为何会被人盯上这件事。最后就是她跟我家老哥以及加贺
篝的关系——除了恶魔的身分外,环绪姐周遭的谜团也未免太密集了。
“唔唔,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好火大。不要再卖关子了,快把一切说明清楚吧!”
操绪终于抓狂地叫了起来,环绪姐则以双手紧握住方向盘。
“我现在不就是要说明吗——”
她狠狠踩下油门,八汽缸的引擎发出怒吼,BMW的车体也急速前进。重复粗鲁地变换车
道动作之后,环绪姐一一超越前头的车辆。我总觉得这种光景似曾相识。原来这就是电视新闻
偶尔会播放的那种——美国高速公路上警察与逃犯上演的飞车追逐战。
“等等……环绪姐!?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开这么快?”
有点恍神的我终于恢复集中力后,便对环绪姐叫道。
环绪姐还是迅速瞥了照后镜几眼,简短地说:
“被逮着了。”
“咦?”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动作比我想像得还快。”
说到这环绪姐咬住下唇。
“是警、警察吗?”
我惊讶地回头注意后方车辆。果然还是被抓到啦——不知为何我依然能冷静地想着这些。
偷车,要不然就是强行闯过收费站——这些光景都让我印象实在太深刻,因此感觉有点困窘·
不管怎么说,日本警察还是很优秀的。尽管我从头到尾都只有坐在助手席,该不会也被当共犯
处理吧——?
然而正在追逐我们的警车却一辆也看不到,此外也听不到警笛声。
“啊……在上面,夏目同学。”
嵩月对着有点狼狈的我,附耳以紧张的声音悄悄道。
“……上面!?”
难道派出了直升机吗!?愈来愈像美国的飞车追逐场面了,我愕然地抬起头。打开助手席旁
的车窗后,我探出身子仰头观察上空。
然而,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并不是直升机。

“吓!”
那也不是飞船或飞机。是更超脱常轨的存在。
那是一头野兽。
全身被风包裹的巨大四脚兽,正在空中急驰,追踪在高速公路上疯狂飞车的BMW。这幅
光景,除了品味低劣的都市传说外找不到其他形容方式。要说编鬼故事骗小孩应该都会找一个
比这更正常的来骗吧。
然而我却明白,这并非鬼故事或虚伪的谎言。因为我知道那只野兽的真实身份。
“使魔……!”
彷佛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那只巨大的野兽也刮起风咆哮着。
O
透过照后镜远望逐渐缩短彼此距离的野兽,环绪姐以闹别扭的口吻叫道:
“那是什么东西呀!?都已经飙到时速一百八了还是甩不掉!?”
“耶……等等……时速一百八十公里!?”
环绪姐的驾驶已经冲到时速一百八十公里,这项事实令我毛骨悚然。难怪从刚才起车身就
摇晃个不停。不管怎么看这都已经超速了吧。
不过,追踪这辆飞车的使魔也不是普通角色。
操绪仰望那只貌似狐狸的野兽,脸上浮现感恶的表情。
“呃,智春。那只使魔……不就是真日和的……”
“……是啊。”
我也绷着脸点头同意。
金色的毛皮,能操纵风的使魔——这家伙的饲主我很清楚。那便是洛高第二学生会的会计
——真日和秀,使魔风兽则名为薇薇安。
“什么嘛,原来是你认识的朋友?”
环绪姐一脸不满地问。
“呃这个……要说是朋友嘛……”
我尽管认识对方,但认识他无法带来任何好处这点却令人困扰。
真日和所属的第二学生会,表面上是负责管理洛高的各委员会活动。但实际上却是为了钱
什么都肯做的组织。他们相信经济实力才是拯救世界的关键,所以只要有人付钱,任何肮脏的
差事他们都愿意接下。就连为了钱而出卖亲友这种行为他们也毫不在乎。因此这回他会来追踪
环绪姐,应该也是受了谁的委托吧。

真日和恐怕对幕后黑手一无所知。即便把他逮了,我们也无法获得雇主的情报。此外更麻
烦的是,真日和的使魔速度快得吓人。除非搬出超音速的喷射战斗机,否则想要以高速甩开那
只使魔是不可能的。
“啐。”
环绪姐粗暴地改变BMW的前进方向。在高速行驶中急速转动方向盘,车体很快就失去稳
定,激烈地蛇行起来。接着车身旁的道路表面便产生进裂。
柏油路面碎裂,破片四处飞散。
那是风兽攻击所造成的。
真日和的使魔能操纵风。它击发如子弹般压缩的空气,破坏了高速公路的柏油。不,风兽
所瞄准的当然不是马路,而是我们所乘的BMW。要不是刚才环绪姐急忙转动方向盘,风击就
会射穿我们的前轮,或许我们现在已经街上中央分隔岛的护栏了吧。
“真日和那个……白痴!”
陷入胸口的安全带压力让我呻吟起来,同时我又对那家伙咒骂了一句。
风兽重复施展攻击,每回道路表面都会被打出龟裂。尽管我很关心后方的车辆是否有被卷
入而引发事故,或是这样的损失该由谁善后等,但现在已经没空去担心其他人的事了。毕竟攻
击锁定的对象可是我们。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风兽没有想至我们于死地。
恐们真日和的目的是要活捉环绪姐吧。风兽虽然对准BMW的车体或引擎攻击,却刻意闪
过了靠近驾驶座的位置。
话说回来,以这种速度继续蛇行下去,风兽的准头难保能一直维持。而在此之前环绪姐引
发车祸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种使魔本来就很难对付,现在又处在无处可逃的高速公路上,太不利了……”
环绪姐悔恨地喃喃说道。她研判状况的态度还满冷静的嘛。
在行驶中的车辆里,我无法使用机巧魔神。而嵩月的火焰在这种距离也难以发挥功效。
然而即便如此,就算下了高速公路,我也不认为战局会有好转。真日和的使魔直接攻击力
虽然不强,但那种肉眼看不见的风击却非常难防御。再加上其敏捷性更是一大威胁。我的机巧
魔神——《黑铁》老实说对这种家伙相当棘手。而没有使魔的嵩月与环绪姐更是无法抗衡。
“智春有真日和的手机号码吧——?”
“对、对喔……”
在操绪的提醒下,我拿出手机。
既然追踪者的真实身份是真日和,以谈判解决也是选项之一。当然我并不期待这家伙会看
在我们曾打过交道的面子上停止攻击,不过视谈判条件或许还有交涉的余地。不管如何,总比

像这样被他单方面追杀要好得多吧。
我抱着些微的期待拨打真日和的电话。
虽说BMW正以吓死人的速度行驶,手机还是顺利打通了。在我一边感谢人类科技的进步
一边等待对方接通时,耳中听到的却是冷漠无情的语音信箱。
“不行……打不通。他切到飞航模式了!”
“飞航模式……哎,要说他正在飞也没错啦。”
操绪透过后挡风玻璃眺望疾行中的使魔身影,无奈地叹息道。
“那家伙在这种小地方却如此守规矩……该怎么办?要拜托六夏会长吗?”
我想起真日和的上司——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那张带着邪气的美貌,无力地摇了摇
头。这回的袭击,假使真是第二学生会接获的委托,怎么想都不认为那个女守财奴会同意我的
交涉。
我从手机的通讯录选出其他号码拨打。结果听到的依然是冷漠的语音信箱。我脸色铁青伪
吸了口气,开口说道:
“呃,喂喂,是朱里学姐吗?我是夏目,老实说,我们现在正被真日和袭击……”
“唔哇……真丢脸……”
望着拚命求救兵的我,操绪失望地颓落肩膀。
这种紧急情况管不了那么多了——正当我想回嘴时,车辆大幅摇晃。
环绪姐又突然改变车道,并以夸张的速度急遽过弯。原来已经到了离开高速公路的交流
道。我被离心力挤到了车门边,手机也因冲击而掉落。正当我慌忙想拾起手机时,瞬间,转向
不足而过弯失败的BMW车体擦上护栏。我的脑袋也因反作用力而撞上仪表板。
“咕哇……”
通话中的手机滑入座椅下失踪了。怎么会这样,我不禁抱头叫苦。还没跟朱里学姐讲清楚
我们所在的地点耶。
在这当下,真日和的使魔依旧持续攻击。我根本就没有捡起手机的闲工夫。环绪姐所驾驶
的BMW再次接近高速公路出口的收费站。她理所当然似地撞掉ETC的开闭长杆,突破了收
费站。
即使比起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车速已慢下许多,但仍依然保持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加
上一般的道路又比较狭窄,反而给人一种车速比先前更快的印象。
以这种速度持续踩下油门的环绪姐转头看向背后叫道:
“智春同学,你来握方向盘!”
“嗄、啊!?”
我愕然地瞪大眼,目睹环绪姐就这样将手放离方向盘。

“等、等一下,环绪姐!?”
在我愣住的同时,车辆已接近眼前的平缓山道转弯处。我从助手席拚命伸出手,终于勉强
掌握住方向盘。虽然不清楚动力方向盘的构造,但这时的方向盘却让我觉得特别重。即便是在
这种夸张的状态下,BMW的前轮依旧妥善发挥功用。车体以不自然的方式横向滑动,好不容
易通过了弯道。
环绪姐则趁机将上半身采出车窗,彷佛拿手枪射击般将食指对准真日和的使魔。
她指尖渗出的鲜血,最后变成了漆黑的子弹形状。能将命中的物体完全消灭,这就是环绪
姐身为恶魔的能力——
“——神无!”
子弹从环绪姐的指尖击发。那就跟真正的子弹速度一样快,朝风兽的前肢飞去。正当我以
为一定会打中的时候——
风兽纵身一跃,轻易躲过了子弹。
“在那种速度下被闪开了——!?”
环绪姐露出略微受打击的表情叫苦道。像这样一下就激动起来的性格,也跟操绪很像。然
而,毕竟环绪姐还是多活了几年,只见她立刻调适过来。
“那么这招你还躲得过吗!?”
她再度看准时机,瞄准风兽的脚底。
漆黑的子弹以人类肉眼无法追上的速度飞去,风兽则以小跳步华丽地闪过第二击。
然而霎时,环绪姐却咧嘴露出一笑。
跳跃的风兽前方,有一面阻挡去路的金属制巨大牌子。那是指引用路人的路标。
骑在风兽背上的真日和,这时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凭使魔的身体能力,应该可轻易破坏这种程度的障碍物。然而,风兽的背上驼着契约者,
正以一百公里以上的时速前进。再加上又因环绪姐的子弹分了神——
风兽尖尖的鼻端,就这么避无可避地撞上了道路标示。
钝重的激烈撞击声响起,凄凉的惨叫则慢了半拍传来。真日和顺势自使魔的背上被甩开,
同样发出了难堪的悲鸣。
环绪姐这才慢条斯理地返回驾驶座,脸上还浮现出“哼哼”的胜利笑容。
“太棒了!年纪大果然是经验老道。”
“别说我年纪大!”
“姐姐,你现在不是说了吗?”
面对不服气的操绪,环绪姐气呼呼地歪着嘴。
“从你口中说出来就让人很火大。”

“什么嘛,真不讲道理。”
哼——两人各自将头撇开。嵩月见状则不知该如何是好。拜托别在这时候吵架——我不耐
烦地叹了口气。
“总之,这么一来那家伙就追不过来了。”
环绪姐终于稍微减低了BMW的车速,这么喃喃说道。
“……可是,为何真日和要追环绪姐呢……?”
我回头望向背后的山道并表达心中的不解。
洛高第二学生会只会为了钱工作。也就是说,真日和追踪环绪姐是可以领钱的。不过即便
如此,目的应该也不是绑票勒赎吧。环绪姐手中想必握有秘密,而且还是相当有价值的情报。
“我猜,应该是这个吧?”
环绪姐伸手进自己的衣服,在胸口附近摸出某样物品。那是大小约等于橡皮擦的塑胶制小
盒子。
“这是……随身碟吧?”
这种基本常识我还有。
环绪姐抚摸自己的脸颊点点头。
“其他就没有任何宝贵的东西了——如果我这好莱坞级的美貌不算的话。”
操绪听了发出“咳”一声嗤笑起来。
环绪姐一言不发地回过头,狠狠瞪着妹妹。
“啊……那、那里面是?”
察觉出这对姐妹问不和谐的气氛后,嵩月很难得地主动开了口。环绪姐这才恢复从容地耸
耸肩。
“……座标。”她说。
我与嵩月同时不解地歪着脑袋。操绪则默默皱起眉。
请问——我胆战心惊地举起手。
“座标?是类似东经几度、北纬几度那个吗?”
“是呀。”
“那个座标上有什么呢?”
“这个世界。”
“嗄?”
“就是我们现在身处这个世界呀。在无数的膜宇宙——平行世界中,我们称之为‘第二轮
世界’的场所,就记录在那个座标上。”
我愕然地听着环绪姐的说明。

尽管我完全无法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没错吧。搞不好已经一
到了国家机密的等级。
“……为什么姐姐身上会有那种东西呢?”
操绪的眼里也免不了浮现混乱之色。不过环绪姐依旧保持悠闲的口吻回应:
“因为我用过呀。”
“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不耐烦的操绪皱起了眉,环绪姐则摆出姐姐的架子从容说道:
“座标这种东西,当然是在把物体移动过去时要用到的。”
“那个人家也知道!可是又不是要当宅急便,即使知道座标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
呀……?”
“……”
我突然想起来,加贺篝隆也过去所说的话;事实上,只要具备足够巨大的重力,就有办法
在世界之间移动。
此外,实际上我也知道某个从异世界送来的物体。那便是被虚无的幽暗所包裹、从不知名
空间现身的机械驱动人工恶魔——机巧魔神。
“难不成,你是……”
沉默许久的嵩月,瞪大眼睛注视环绪姐。
正当环绪姐露出微笑,要对嵩月说些什么时——
她冷不防死命踩下油门。
BMW的后轮猛烈摩擦、加速。又来了吗?心底如此抱怨的我们被推回了座位上。
“环、环绪姐!?这回又是怎么了……!?”
我按捺住因激烈加减速而涌现的呕吐感并这么问。
环绪姐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照后镜。
“后面那辆机车上的人,你们认识吗?”
“……机车?”
被她这么一提我才发现。
在蜿蜒昏暗山道上疾驶的BMW,正被一辆机车追逐着。那是台涂得漆黑的川崎机车。
虽然也有可能是地方上的赛车手,但这种机率低到让人绝望。毕竟在追踪者的骑士服肩膀
上,缝了一把粗犷的蓝波刀刀鞘。正常的机车骑士衣服上应该不会有那种玩意儿。
“是刚才那风兽饲主的同伴吗……我们离开高速公路的行动也被对方猜到了……话说回
来,搞不好是那只使魔故意引诱我们来这里遭遇伏击,真有一手呀。”
环绪姐后悔地咂舌道。操绪则以满脸无奈的表情问着:


“为什么那些资料这么重要呢?他们死都不肯罢手,那东西真的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有呀。”
环绪姐也微微露出苦笑。
“加贺篝隆也没告诉你们吗?从某个世界移动到别的世界是可行的。在数学公式上这点已
经被证明过了,只不过会去哪里就不知道了。空间跳跃的目的地会是哪个世界的哪个时代,不
实际移动过去是不晓得的——当然,这趟旅程只会是单行道。”
操绪顿时严肃起来。
“那……所谓的座标……”
“没错,因为有了这个,我才能跳跃到现在这个世界,返回过去改变历史。这些资料就是
为了这个目地收集来的。在我们那个世界,付出大批人命的牺牲才终于换来这笔实证资料。”
喃喃说到这的瞬间,环绪姐的表情顿时因哀感而变得扭曲。
“请先等一下……环绪姐,你刚才说你用过了这份资料?”
我继续忍耐愈来愈强烈的呕吐冲动,像是在呻吟般问道。
“用过了……就在五年前吧。”
环绪姐以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我。
“我所使用的资料是比最后的跳跃者(reaper)……精确度更高的资料。”
“五年前……!?”
慢着——我嘴里咕哝起来。五年前,当时的环绪究竟是几岁啊?她比我跟操绪大五岁,所
以五年前——当时的环绪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咕……”
这时,眼前映人了急剧接近的大角度右弯。环绪姐将车辆突出对向车道,试图以最短的距
离过弯。然而,她的车速降得不够低。离心力使得车辆过弯的路径绕得太大——内侧因此出现
空档。黑色川崎看准时机钻入了这道缝隙。对方以有勇无谋般的压倒性速度追过BMW,一边
让后轮侧滑,一边以惊人的气势通过弯道。
就在这一瞬间,追逐者与被追逐者的立场对调了。
黑色川崎行驶在我们BMW的前方。
对手是灵活的机车。想以一百八十度转弯逃跑根本不可能。除了再度超过对手跑到前头去
之外,就没有其他甩掉那辆机车的方法了。然而……
“拥有这种骑车技术……那家伙究竟是谁!?”
环绪姐惊愕地张嘴喃喃道。我脸上则浮现出更大惑不解的表情。对手的骑车技术真是令人
难以置信。那种技巧我只在赛车的电视转播里看过。
此外,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跨坐在黑色川崎机车上的骑士是女人。


除了骨架小,体型也明显与男人不同。她纤细的身躯被黑色骑士服包裹,脸则被面具而不
是安全帽遮挡住。仔细瞧,还可以发现她的腰后也附着外型夸张、大把的蓝波刀刀鞘。
接着……
她微微朝后头的我们瞥了一眼。环绪姐一看到对方的动作——
“噗。”
立刻噗嗤笑了出来。这项反应让她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BMW也顿时剧烈晃了一下。操
绪赶忙探出身子。
“等一下,姐姐在做什么呀!现在不是笑的时……唔噗……”
打算责备环绪姐的操绪也在随后爆笑起来。
包覆住追逐者头部的,不知为何竟是木雕的面具,而且还是一副表情超级蠢的模样。那个
面具看起来就像是*火男、东南亚民俗艺品、立体主意画家的肖像画加起来除以三,总之是一
种非常前卫的艺术作品。(译注:日本一种传统面具,形似中年男性,造型古怪滑稽。)
“那是什么面具!?有够难看的——”
“令人想起毕卡索的画……噗……”
水无神姐妹指着面具女不断嘲笑。虽然我不太好意思这么说,但可以理解她们的感想。原
本紧绷的气氛瞬间就被破坏殆尽,都是托了这副无可救药的愚蠢面具之福。当然我也忍不住笑
了,就连嵩月都垂下头抖动肩膀。
我们这种旁若无人的讥讽态度,可能碰触到了追逐者的逆鳞。
黑色川崎机车的骑士,以粗暴的骑乘方式对我们施压。她将滚落在道路施工现场的交通锥
踹飞,挡住BMW的去路。BMW为了闪躲突然飞来的交通锥,差点就发生打滑。
“可恶……毕卡索面具,你竟然玩真的。智春同学,方向盘给你!”
终于恢复认真表情的环绪姐,再度将右手伸出驾驶座的窗外。她以手指做出手枪的形状,
对准机车的后轮——
“吃我这枪!喝!”
漆黑子弹射出去了——但机车已经从我们的前方消失。对方紧急刹车,劲道之大让后轮几
乎要腾空飞起。黑色川崎在转瞬间滑到BMW侧面。接着她又对准正在转弯中的BMW车尾,
以浮起的机车前轮撞击。
原本BMW就有点超速过弯了,后轮因机车撞击而失去抓地力后,便直接失去了控制。轿
车以横滑的态势撞向道路外侧护栏,冒出一阵火花后又被弹了开来。由于不时被车子甩得东倒
西歪,我的呕吐冲动已经强烈到快没得救了。
“可恶的家伙!”
环绪姐想再度狙击那辆机车。
“慢着……环绪姐,请看好前面,前面啊!”
听了我的大叫,她才恍然回过神,眼前有个近乎直角的急弯正在逼近。光是以方向盘操纵
看来,不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个弯。环绪姐只好赶忙踩下煞车,BMW轮胎冒出白烟并急遽减
速。不过即便如此,车子还是弯不过去,后保险杆撞到了路肩的水泥后,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凹陷下去。
面具女所乘的机车,就好像在嘲笑我们般,跟在BMW的正后方,远光灯的卤素灯泡还不
停明亮地闪烁着。
“真是没水准的家伙……”
环绪姐终于露出失去从容的口吻说道。
“快走!直直开……!”
嵩月尖锐地下指示道。
“那个人,交给我……”
嵩月打开行驶中的BMW后车门,朝外探出半个身子。
她的右臂冒出了一束耀眼的火焰。火焰就像细鞭般摇曳,袭向了紧追不舍的面具女骑士。
真灵巧——我不禁感叹道·与环绪姐呈直线轨道的子弹不同,嵩月的火焰是以立体方式进
行攻击。只能在道路上前进的机车应该无法闪避才是。
不过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没有放弃追逐。她加快机车的逐渐缩短与我们这辆BM
W的距离。
嵩月以跳舞般的动作翻转手臂,同时施放出火焰鞭。火舌精准地朝突然接近的机车前轮飞
去,开始缠绕——
正当我这么以为的瞬间,机车却穿过了火舌。
“唔……”
嵩月维持刚才施放火焰的姿势,惊愕得无法动弹。
黑色川崎的前轮浮在半空中。这就是所谓的翘孤轮(wheelie)技巧吧。
面具女在时速百公里以上的状态拉高前轮,以迂回的方式闪避嵩月的火焰,接着又持续让
机车加速。
那也太扯了吧,我心想。要比普通人的运动神经强过多少,才能做出这种夸张的骑乘动
作?
“真了不……!?哇!?”
瞪大眼睛吼叫的操绪,发现机车已移动到BMW的旁边时,便浑身僵住不动了。
操绪坐在后座的右侧。就在她身边——也就是驾驶座的右后方,对汽车驾驶而言刚好是视
线的死角,此外也是嵩月的攻击死角。黑色川崎机车简直就像亡魂一样,黏在BMW旁边齐头

并进。很快地,两台交通工具的前方又迎来了另一道右急弯。像这样继续与机车并排前进,B
MW就无法过弯了——!
“喂……让开让开让开让开……快让开呀!”
环绪姐尖叫到几乎快哭出来。这种距离已经来不及刹车了。如果与我们并行的机车继续前
进,最后就会被转弯的BMW卷入车轮下。
两边的前进路线交错,黑色川崎一头撞上了BMW隆起的车腹。
受到激烈的冲击,轿车往横向滑行了数公尺。位于操绪眼前的后门一下子扭曲变形。要不
是她身为幽灵,铁定已被歪掉的车门撞飞,搞不好还会瞬间毙命。
然而操绪毕竟是幽灵,这辆车也是以坚固闻名的德国车。
即便车窗玻璃破裂,后保险杆脱落,车体出现扭曲并发出一堆怪声,但BMW依旧能扛起
行驶的任务。事先解除安全带的嵩月虽摔倒在后座上,幸好安然无恙。
问题是在机车骑士那边。
机车被撞击的反作用力推了出去,直接在半空中纵向旋转。
空中旋转的第一圈让前轮分家,第二圈让油箱被压扁。到了第三圈,机车遭引擎的高温点
燃——等到机车落在地面停止转圈时,已经看不出车体的原貌了。不必说,这辆机车已再也无
法动弹,变成单纯的废铁。
可是,原本跨坐在上头的面具女,如今却怎么样也找不着。
不管是被甩到马路上,或是被卷入着火机车的徵兆——都完全没有。
察觉到这点后,我的思绪陷入混乱。在刚才的状况下,她能够让自己在现下消失的可能
性,我只能想到一种……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在我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说着时,我头顶传出了“喀”的钝重撞击声。那是来自一把厚重的
刀刃刺入了BMW以高张力钢所打造的车顶。
“——在那种状况下,她还有能耐跳上轿车顶吗!?”
我愕然地抬头仰望,眼前出现一把已刺穿BMW车顶的蓝波刀。我忍不住发出惨叫。
不会错了,就是那个面具女。戴着那副低级面具、全身漆黑的女骑士,已经跳到了BM
W的车顶上。然而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就能做出这种动作。我们遇到的究竟是哪门子的怪物
啊……!?
喀——第二把蓝波刀也刺穿了车顶。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再度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面具女并不只是单纯趴在车顶上而已。呃,虽说那样就已经
够可怕了,但她此刻却是以蓝波刀代替登山钩,在车顶上方自由自在地移动着。

“神、神无——!”
环绪姐伸于指向车顶,漫无目标地乱射漆黑子弹。这种只要一碰触就能消灭一切的魔力子
弹,将BMW的车顶打成了蜂窝。不过却丝毫没有命中对手的反应。
面具女若无其事地移动着,接着又以刀柄敲击BMW的前挡风玻璃。
这一击就让玻璃裂成了一片白色。接下来的一击则让前挡风玻璃彻底粉碎,变成了通风非
常良好的窗子——
咻——一副面具探出头。
“——!?” ·
环绪姐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真是太惊悚了。面具上的愚蠢表情,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教人害怕。
操绪跟着发出了悲鸣,我当然也不例外。
面具女无声无息地翻了个身,在疾驶中的BMW引擎盖落地。
她盯上驾驶座的环绪姐,倏地伸出两把蓝波刀——就在这时——
“夏目同学,趴下!”
“耶!?”
我不明就里地按照嵩月的指示低下头。一股灼热的火焰奔流冲过我的脑袋上方。那是嵩月
(插图)
能随心所欲掌控、高达摄氏数干度的地狱烈火。
地狱烈火变成巨大火球,袭向膝盖跪在引擎盖上的面具女。这一击看来是绝对无法躲过
了。此外对方也没有做出闪躲的动作。
面具女直接交叉两把刀,迎接嵩月的火焰。
地狱烈火被刀挡住了,然后她又一口气张开了双臂。风压在火焰上切开十字裂缝,很快地——
“骗人!?”
“完全不见了!?”
操绪与环绪姐的悲鸣声重叠在一起。
嵩月则以愕然的表情望着眼前的光景。面具女的蓝波刀一闪,嵩月的火焰便消失得什么也
不剩。就算再厉害也该有个限度吧。
“别开玩笑了……!”
环绪姐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起来,她开始乱发漆黑的子弹。
这回倒是很乾脆地命中了·每当承受中弹的冲击,面具女的身子就会略微摇晃一下。她身
上的黑色骑士服也穿了好多弹孔。不过,损伤也仅此而已。
面具女以刀刺入车的引擎盖,依旧若无其事地睥睨我们。
“竟……竟然没效!?”
操绪泪汪汪地抱住环绪姐。我则闪恐惧而说不出话来。
面具女胡乱挥刀,将BMW的引擎盖凿得干疮百孔。
抛下像是高丽菜被剁碎的引擎盖后,面具女轻盈地一跃。
她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正当我这么以为时,一道伴随疾风飞来的影子,把面具女拾了
起来。察觉到那影子的真实身份后,我忍不住发出可笑的“啊哇”声。
“——风兽!?”
一度被我们甩开的真日和使魔,现在又从后方逼近BMW。大概是因为我们被面具女吸引
注意力,不自觉降低车速的缘故吧。
“唔,不妙……可能逃不掉了。”
环绪姐一脸无助的表情喃喃道。
BMW的引擎出力变得很不稳定。看来面具女的攻击对车子性能造成了严重的损害。除了
可以听见类似瓦斯漏气、令人不安的噪音外,还喷出些微白烟。看样子情况真的不太妙啊。
“怎么办!?要怎么对付那种像是未来世界杀人机器的家伙……”
环绪姐拚死踩着油门,但车速却无法提升。很明显地,引擎效能已经变差了。
“该怎么办……智春?”

操绪对我附耳问道。把车子停下走到外头,就可以召唤机巧魔神——她大概是这个意思
吧。
然而,同时面对那个能力完全不像人类的假面女与风兽,我连一点获胜的把握都没有。况
且,我也不想再把环绪姐跟嵩月继续牵扯进战斗了。尚未获得契约者的她们继续使用能力,只
会提高非在化的危险。
但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下去,环绪姐毫无疑问会落入敌手。
该怎么办才好——正当我抱头苦恼时——
“——啊!”
嵩月倒吸一口气后叫了出来。她所注视的,是我们车辆前进的方向。也就是穿越山道后,
通往市区愈来愈宽敞的道路。而在那条道路的前方上空。
有只巨大的鸟腾空飞舞,被街灯的光芒照亮。那只鸟的羽翼如水晶般透明,翼展轻而易举
就超越了十公尺,周围还被白色冷冽的雾气覆盖。
“使魔,又来一只!?”
环绪姐叫苦着。
“——凤岛冰羽子!?”
我感觉全身的血管都发出了冻结的声音。被冷气缠绕的巨大妖鸟——冰之不死鸟。
观察到站在那只使魔上的人影后,我顿时无法出声。
一名黑发美少女,全身做哥德风的超华丽装扮。她手中握着一把通透的冰之日本长刀。惨
了惨了惨了惨了,她来这里是最糟糕的发展。难不成真日和的雇主跟这女孩的契约者是同一人
——!?
“不妙……环绪姐,赶快加速!我们开溜吧!”
“耶,什么!?她是这么难缠的家伙吗!?”
环绪姐惊讶地回过头。我则一脸铁青地点头强调。
“妙极了……!”
在冰冻的不死鸟上,冰羽子露出嫣然一笑。
她的使魔仅仅只拍打了一下翅膀。但光这一下,翼尖便射出了有小孩身高大小的巨大冰
羽。冰羽尖端锐利无比,变成冰柱后插入了路面。
“等……等一下!?”
无数的冰柱堵住了去路,环绪姐惊慌失措起来。
“呼——!”
嵩月发出类似猫威吓对手的叫声,越过我的肩膀发出爆炸般的火球。
火舌奔流一瞬间就蒸发了冰柱,为我们打开去路。尚未溶化完的残存冰柱撞在车体上,但

BMW依然勉强突破了冰羽子的攻击。
“那女人是何方神圣!?”
环绪姐表情扭曲地瞪着悠然在空中盘旋的冰羽子。操绪的表情几乎跟她一模一样。
“当初将加贺篝回收的‘第一轮世界遗产’抢走的就是她——”
“……原来如此。所以那女孩才想要这张随身碟吗?”
环绪姐的眸子瞬间射出完全清醒的光芒。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轻易交给那家伙了……”
“等等,姐姐……这样敌人不会太多了吗……该怎么对付才好!?”
操绪压低声音问。
使魔两只,加上拥有契约者的恶魔一名。另外就是具备怪物般战斗力的面具女。不管怎么
看这都对我们负担太大。能把这票人当对手的,大概只有洛高学生会长等级的角色吧。
看来大势已去,正当我自然而然产生绝望时,脚底下传来了音乐声。那是手机的来电钤。
我刚才掉在车地板上的手机响了。
“……朱里学姐!”
看到液晶画面显示出的来电者名称,我忍不住发出欢呼。话筒传出那个熟悉的沉稳说话
声,这在此刻的我听来真是充满了信赖感。
“喂——智春吗……看来你们已经平安无事找到环绪了吧?”
“是啊是啊,是找到了没错。不过也因为这样我们现在被追得很惨——”
说到这里的瞬间,BMW的车体忽然猛烈跳了起来。这回是肇因于真日和的使魔攻击。吃
了这记仿佛从下方被顶起来的冲击后,我忍不住发出闷重的惨叫。刚才的攻击害我连腰都闪到
了。
“——我大致明白你们的状况了,感觉好像很愉快嘛。”
唔呼呼呼呼——朱里学姐在电话另一头笑道。这种听起来非常愉悦的音调,让我有种很不
好的预感。每当她发出这种笑声,就代表她的脑内正在盘算着非常激烈的行动计画。
“你们所在的道路,稍微往前一点的右侧可以看到一栋废弃工厂——可以开到那里面
吗?”
朱里学姐以带有些许笑意的声音说道。
我检视了一下,的确可以发现她所提的建筑物。
“耶?可是,那边再过去就没有路了……”
废工厂的后头就是断崖绝壁,根本不是车辆可通行之处。逃到那种地方,我们不就陷入绝
境了吗?
朱里学姐并没有否定这点。


“嗯。可是,我已经把人叫到那里了。”
“把人叫到那里——是谁呢?”
“援军。”
朱里学姐迳自切断电话,我愕然地望着手机。尽管这是她向来的作风,但我依旧茫然无头
绪。只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迟疑了,我依言将朱里学姐进入废工厂的指示告知环绪姐。
“援军是谁?总不会是洛高的学生吧?”
环绪姐不解地歪着头反问我。这么说来也没错,从这里到洛高还有将近廿公里的距离。除
非拥有能飞天的使魔,否则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
“——或许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吧。”
操绪咕哝了一句。我有点困惑地追溯记忆。的确没错,假使是住在这附近的学生,就可以
躲在里面守株待兔了——
“不过,其他学校有能够跟那些怪物对抗的朋友吗……?”
“嗯……这个嘛?”
听了我的质问,操绪也交叉双臂、陷入了沉思。不过就在之后,环绪姐发出急促的尖叫:
“不好了……”
冰羽子使魔所发出的冰柱,贯穿了BMW的引擎盖。尽管引擎躲掉了被直击的下场,但冰
柱穿透挡泥板的部分,已经把右前轮给刺破了。
失去控制的轿车随即开始打滑。
横向滑动的轮胎发出刺耳的噪音,我们的BMW就这样奇迹般地冲人了原本目的地——废
工厂之中。最后撞上了水泥围墙,车子才停住。
不知为何只有助手席的安全气囊被启动,以爆炸般速度膨胀的安全气囊本体全部涌向我的
鼻尖。我好像因此产生了轻微的脑震荡,只觉得视野不停地摇晃。
幸好,刚才的车速不算多快,所以没造成严重的伤害。只不过这辆BMW这下子全部毁
了。
无法继续逃跑的我们被对手包围起来,包括真日和的风兽、冰羽子的不死鸟,以及那名逐
渐逼近的面具女。
或许是正在警戒环绪姐的反扑,他们的行动显得异常谨慎。
对手以被弃置的货柜及堆积如山的钢筋为后盾,缓缓缩短双方的距离。然而就在他们的眼
前,那些货柜与钢筋倏地爆炸了。
“——!?”
在冰羽子等人的表情上,动摇就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当然这里并没有事先安装炸弹。假使有那种东西,使魔们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这不是事先


安装的炸弹遭到起爆,而是毫无可疑之处的生锈钢筋与货柜——自己变成炸弹引爆了。极近距
离下的爆炸火球让使魔们大为狼狈,急忙后退回到安全范围。
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这块废工厂区。
人形的巨大身影与跟在一旁的娇小少女之姿也出现了。
“可不能在市区内驱使使魔战斗呢。”
爽朗的笑声,以及有点假惺惺的京都腔响起。这声音的主人我们都认识,那位娇小少女陌
生的制服胸口上,还绣有GD字样的徽章——
“学生联盟……武装学生指导员——!?”
环绪姐愕然地喃喃说着。
O
沐浴在火焰光芒下矗立并反射火光的,是一架纯白的机巧魔神。
纤细的机体装备有巨大的护手,保持彷佛在守护那名操演者少女的站姿。
“干代原小姐!?”
我从全毁的BMW爬了出来,呼唤那位少女的名字。
那是千代原春奈,以及她的机巧魔神——《亚铅华》。看来她所就读的学校就离这里不
远。
“哎呀,夏目同学……好久不见了呢。”
春奈察觉到我后,笑着眯起眼睛。
尽管她表现得极为从容,但这当中她并没有放松对真日和等人的警戒,完全没露出半点破
绽。他们这群武装学生指导员,在学生联盟的加盟校中,都是以最强等级机巧魔神操演者所组
成的实战部队队长级人物。
“千代原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有人通报呢。在校外操演者与契约者引发的事件,就必须由我们GD来负责管辖、
解决。”
说到这,春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着。不过冰羽子他们并没有退缩的样子。真日和的使
魔压低身体重心做好准备,面具女也拔出她的刀。
“哎呀哎呀……明白对手是GD却还打算出手吗?”
春奈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
操绪则对着刚好在她正前方的真日和狠狠瞪了一眼。
“喂,真日和……你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这回又是收了谁的钱!?”

结果真日和并没有回答。他眯起自己那极具特色的下垂眼,只是有点困窘地扬了扬眉毛。
相对地,冰羽子开口回答道:
“夏目先生,请把水无神环绪交给我们吧。”
“……你们要环绪姐?”
尽管这是预期中的要求,但实际听在耳里,还是具备让我内心大为动摇的威力。他们并不
是认错人还是走错路,冰羽子这行人的目标就是环绪姐,也就是操绪的亲姐姐。
“如果你们不答应,尽管很遗憾,凤岛还是得将各位排除掉。”
冰羽子平静地喃喃说着。这是毫无疑问的最后通牒了。
“……那个女孩由我应付。”
嵩月这时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灼热的火焰已在她掌中卷起了小小的漩涡。
“嵩月……”
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干刀万剐一样。如果可以,我绝不想让她跟冰羽子战斗。但同样
地,我也不能将环绪姐拱手让给冰羽子。尽管春奈的《亚铅华》是战力极强的机巧魔神,但恐
怕也很难在和他们的战斗中占上风。
同时拯救嵩月跟环绪姐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由我召唤《黑铁》,亲手打倒冰羽子他们。
不过对手不并不是机巧魔神。真日和和冰羽子的使魔就算了,我真的能狠下心以《黑铁》的
拳头攻击肉身的冰羽子跟面具女吗——?
搞不好这样会杀死她们。
就好像在嘲笑我的迟疑般,面具女首先展开行动。她举起双蓝波刀直直朝环绪姐的方向冲
去。
“——亚铅华。”
伴随着春奈的喃喃声,机巧魔神放出的丝线缠住了面具女。那架白色机巧魔神的手臂,伸
出了犹如蜘蛛丝般的细线,将面具女一口气捆绑住。
面具女停下动作,企图切断这些细线。只见春奈很满意似地点头道:
“你可千万不能动喔。亚铅华的线是导火线,一旦切断就会从该处点燃,被缠住的东西则
会直接爆炸——就连人类的身体也不例外呢。”
是吗——我因感动而浑身颤抖。原来还有这招。
《亚铅华》的线会让卷上的东西爆炸。然而,那种能力只会发生在作为导火线的细线被切
断时启动。除非春奈自己切断线,或敌人不小心切断线,否则爆炸就不会发生。只要有了这种
能力,就算是机巧魔神也能毫发无伤地捕捉活生生的人类了。
“——接招吧。”


冰羽子冷冷看了被封锁行动的面具女一眼后,纵身一跳。她挥起冰冻的日本长刀,朝已经一
从BMW残骸中爬出的环绪姐袭去。
“且能让你得逞。”
结果是嵩月出来抵挡这一击。嵩月手中握着一把灼热的火焰之刀。冰冻日本长刀与炎之刀
发生激烈冲突,两把武器相接触的部分还引起了小规模的爆炸。重新拿好手中的武器后,这两
位背影相似的少女相互睥睨着对方。
当然冰羽子的使魔不会在一旁坐视不管。它展开冰翼冲上空中,吐出冷冽的气息。
“咕——出来吧,黑铁!”
我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在我的叫唤下,飘浮在我身旁的操绪灵体顿时消失。
接着我脚底下的影子也变色了。
那是比幽暗更深邃的虚无深渊之色。巨大的人形手腕扯开黑影浮上地面。被漆黑钟甲覆盖
的机巧魔神手臂出现了——
《黑铁》的拳头朝空中伸去,并自手中发出浓密的幽暗。
最后幽暗化为了漆黑的球体。这就是机巧魔神以重力控制所产生的超重力炮弹。
“拜托命中吧……!”
《黑铁》激发重力球,(那玩意儿卷入周遭的大气,同时与冰羽子使魔的纯白吐息发生激烈
撞击。
被重力球吞没后,冷气吐息便消灭了。然而,冰冻的不死鸟已不在重力球的飞行轨道上。
冰羽子的使魔忠实服从召唤者的命令,正在直线前进的漆黑炮弹旁以嘲讽般的姿态盘旋着。很
快,它又朝环绪姐袭击而去。
“这家伙——!”
《黑铁》的左臂又诞生一颗新的重力球,试图瞄准冰冻的不死鸟并将其击落。结果金色的
野兽这时却闯了过来,想要将《黑铁》的动作撞翻,那是真日和的风兽。吃了它那一记被狂风
缠绕的身体撞击,《黑铁》的机体也不禁摇晃起来。
“真日和!”
漆黑的机巧魔神朝使魔挥出黑色的一拳。但风兽的动作实在太快,一下子就钻人《黑铁》
的攻击死角,并从毫无防备的机巧魔神后方施展风击。好不容易防御住这招,但我也只能暂时
后退。
尽管我并没有瞧不起那家伙,但认真打起来,真日和的确是不可轻怱的强敌。
“夏目老弟,把她交出来吧……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咧。”
在正前方与《黑铁》对峙时,真日和这么说道。他在鬼扯什么——我不禁大为愤慨。

“谁说没关系了。话说回来,你们干嘛死缠着环绪姐不放——既然想要她手中的资料,就
用你们最擅长的交涉技巧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真日和所骑的使魔又跳了起来。
风兽以几乎会留下残影的压倒性速度,再度绕到我们的背后。
不过它的这次攻击已经被我预料到了。《黑铁》的右臂张开重力场的防护壁,而左臂则施
放小规模的重力球。攻击目标并不是风兽本身,而是它所踩的立足点。
超压缩的重力炮弹,使风兽的着陆地点整个陷没下去。
失去立足点的风兽无法再继续施展攻击,只能无奈地拉开双方的距离。
真日和有点惊讶地吐着气。
“……夏目老弟,你变强了咧。”
他以莫名爽朗的笑容这么说。我则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跟你们的会长交手那么多次,如果我不变强还能活到今天吗?”
“哈哈……那倒是没错咧。”
真日和摇着肩膀笑道。接着,他又垂下带着寂寥的眼神喃喃说:
“可是,这是牺牲了谁,又是为了谁所造就出来的力量咧……?”
“……为了谁……的力量?”
真日和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我大感困惑。
他那双下垂眼凝聚着前所未见的认真之色。
“请把那女的交出来吧。夏目老弟并没有守护她的理由咧。”
真日和告知的语调简直就像在关心我一样。这让我更为不解了。
“你那是什么意思,真日和……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吗——”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有东西从我眼前扫了过去。
那是四散破裂的冰块碎片。此外还有一小截一小截被分解的火焰。
以无数冰柱当钟甲守护自己的冰羽子,此刻正与全身被火焰包围的嵩月以惊人的气势交错
而过。每当双方的武器发生撞击,就会施放出吓死人的魔力,让碎冰与火焰到处飞散。那些东
西就等同她们的生命力。此外,也表现出这个世界排斥她们存在的反应有多么巨大。
“嵩月……!”
面对两人激昂无比的交锋,我内心不由自主地强烈动摇起来。现在得赶紧让她们两人住手
才行。不过,要怎样才能阻止现在这两个人——?
“总之咧,夏目老弟——要阻止她们,就只有把那个女的交给我。还是说夏目老弟要攻击
凤岛冰羽子咧?”
真日和淡淡地质疑道。我哑口无言,只能重复他的问题。

“……我……攻击凤岛……?”
冰羽子的使魔——冰冻的不死鸟正在与环绪姐战斗。
更正确地说,环绪姐大多处于逃命的立场,而妖鸟的主要攻击对象,则是春奈的机巧魔
神。大概是被命令不可以伤到环绪姐吧,冰羽子的使魔只能单方面攻击春奈,这使得它打起来
绑手绑脚。
此外,冰羽子则被与嵩月的战斗完全占据了注意力。
既然冰羽子完全被嵩月牵制住,现在正是轻松偷袭她的好机会。我可以打倒冰羽子的空
档,就是当下了。
然而我却没有行动。我无法命令《黑铁》攻击肉身的冰羽子。
或许是掌握到我的迟疑,真日和趁机大叫道:
“薇薇安——!”
真日和的使魔,吐出了压缩空气而成的炮弹。
“不好——”
风兽的攻击并非瞄准我。如果是那样我还有防御的手段。然而风兽所狙击的对象却是环绪
姐。
“……唔!”
从预料外的方向承受肉眼看不见的攻击,环绪姐一声不吭就被击飞出去。接着她直接摔倒在
地上打滚,最后就动也个动了。
“真日和……!”
我发出怒吼。然而真日和却毫无歉意地笑了。
“你还太嫩太嫩咧,夏目老弟。这么天真,哪天就算丢了小命——”
他的笑容忽然冻结住。那是因为真日和与他的使魔全身,被不知从哪伸来的纯白细线绑住
了。
“现在自夸胜利还太早了呢。”
春奈脸上浮现花朵般嫣然的笑容,如此告知他。《亚铅华》的线就像洒网般扩展开来,完
全包裹住真日和与风兽。
不论真日和的使魔多么敏捷,在这种状态下也无法脱身。只要它敢随便乱动,它与主人的
下场就是自爆。
“那么……这下子总该乖乖投降了吧。”
春奈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不过语调却维持着丝毫不给对方选择的空间。真日和此刻根本没
有说不的权利。一旦违抗,结果就是被炸死。剩下的敌人就只有冰羽子跟她的使魔而已。
一想到这,我便转身背对真日和——

“……”
结果面具女却无言地举起刀。
春奈以尖锐的语气警告道。
“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切断导火线,你就会自爆。就连我也无法阻止爆炸,假使你不想死
的话——”
“……”
面具女无视春奈的警告,挥动手中的蓝波刀,毫不迟疑地切断了束缚自己身体的细线。春
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切断的细线剖面自动点燃,一瞬间就烧到了面具女的身上。
要爆炸了——春奈跟我都不自觉做好掩蔽的准备。
然而,爆炸却没有出现。
机巧魔神《亚铅华》的物质爆破能力变成了哑弹。其能力被无效化了。
“耶……!?”
趁春奈暂时陷入疑惑的空档,面具女拔腿狂奔。她持续疾走,做出如跳舞般的旋转动作,
自根源切断《亚铅华》的细线。
“这项能力……难不成,你是!?”
春奈的表情因惊愕而扭曲。
面具女透过长距离助跑跃上空中。
她以双臂所持的刀斩向《亚铅华》的左腕。蓝波刀厚重的刀,对准了钟甲的连接缝切入。
机巧魔神的钟甲表面,浮现了彩虹色的魔法阵。
这是仰赖魔力展开的护法结界。身为机械驱动人工恶魔的机巧魔神,跟普通的兵器不同。
其机体可以透过这种结界获得保护,所以普通武器的攻击对其完全无效。
然而,这名面具女的刀却能轻松撕裂结界。
《亚铅华》的巨大手臂,自肘关节处被切断——掉到地上。
失去左臂的纯白机巧魔神,颤抖着机体发出痛苦的咆哮。
“护法结界被切开了——!?”
我到这时才终于察觉面具女的真实身份。
她能消去嵩月的火焰,被环绪姐子弹击中也平安无事的理由我一并搞懂了。毕竟我认识跟
她具备相同能力的人。
这是前操演者的魔法无效化能力——!
“失礼咧!”
由于《亚铅华》的左臂被破坏,本来被其左手拘束的真日和及其使魔便重获自由。他们解

开缠在身上的细线,冲向倒地不起的环绪姐那一处。
在我急忙想阻止他们时,巨大的妖鸟已舞落到我的面前。
冰羽子的使魔——冰之不死鸟。
妖鸟射出冰羽,为了防止它的攻击《黑铁》只好待在原地不动。
这时真日和的使魔已经冲到了环绪姐身边,一口就将其衔起。
来不及了——!
霎时,绝望的预感冒出心头,而就在我们头顶上方的远处——
“智春,小奏!退远一点——!”
“咦!?”
熟悉的声音响起。
以发出淡淡光芒的月为背景,身穿黑色大衣的高眺少女正凌空飞过。她手上有一挺巨大的
旋转式机关炮。此外,在她的背上还装备了有六枚羽翼的飞行装置。
至于那组装置上——则装满了飞弹。数目多到算不完的大量空对地飞弹,一齐发出了红宝
石色的高精确度雷射导引光芒。
“发射——!”
飞弹伴随着轰隆声射出。
随后就大量自我们头顶上方坠落。
“唔、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批飞弹像流星一样往我们的上空坠落,同时击中目标并引发爆炸。
爆炸波毫不留情地自四面八方袭来,任凭其摆布的我根本无法动弹。
这种攻击方式真是太冲动、无谋、缺乏常识、乱七八糟,因此就连擅长战斗的冰羽子、真
日和,以及面具女都束手无策。轰隆声与烟雾,加上如骤雨般落下的碎片。我已经无法判断眼
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会做出这种蛮横不讲理举动的,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位。
“——朱里学姐!”
仰望那名独自降落地面的一人装甲师少女,我大声叫着。
“来啦。好不容易才赶上呢。”
她有着一头与肩膀切齐的俐落秀发与鲜红的眼瞳。这位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以跟现
场气氛不搭调的沉稳笑容对我点点头。
怎么看都觉得刚才那是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不过,朱里学姐似乎还是有大致分一下敌
我。至少虽然砸下了那么多飞弹,我、嵩月和春奈还是都毫发无伤。
环绪姐依然昏倒在地,但幸好平安无事。朱里学姐降落在仰躺的她身边,不敢大意地举起

手中的机关炮。尽管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女高中生该拿的玩意儿,但已经看习惯这种场面的我,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爆炸引发的烟雾逐渐散去。
起初我见到的是羽翼。那是包裹着白色冰冷雾气的冰之翼。属于冰羽子的使魔所有。
冰羽子以使魔的脚代替椅子,优雅地坐着。
梢远处则是真日和跟风兽。此外,面具女看起来也没有大碍的样子。
“果然只凭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没有办法结束战斗的啊……怎么样?你们还想打吗?”
唔呼呼呼呼——朱里学姐发出异样愉悦的笑声,并将手指放在机关炮的扳机上。
冰羽子无声无息地重新举好日本长刀。
这股氛围彷佛造出了一道道无形的沉重丝线,让人不禁为之紧张。随后——
“——冰羽子。”
面具女头一次发出说话声。冰羽子端丽的脸庞上霎时冒出不满之色,不过最后她还是无言
地收回武器。我还发现真日和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冰冻的不死鸟只用力拍了一下翅膀便飞上空中·真日和的使魔也拾起面具女,乘着风疾奔
而去。
到他们的身影在视野中完全消失之前,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O
极度紧张威解除的同时,方才暂时忘记的呕吐感又重新涌上。我在排水沟上弓着背,因胃
液逆流的不适而痛苦不堪。
嵩月担忧地走向我,在我的背上轻轻摩娑。
这副糗样绝不好看,我实在很不想被嵩月看到,但总不能挥手把她赶走吧,所以我只好任
凭她摆布。嵩月抚摸我背部的手掌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我忍不住大口品尝这股感到让人有点
奇妙的幸福。
另一方面,操绪尽管也担心我……
“唔哇,好丢脸呀。等等,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有够浪费的!”
“……别说什么浪费不浪费了。还有,别看人家的呕吐物好吗?”
她没有太过关心我着实让人感激,但发言可以不要那么直接吗?
我用剩下的哈密瓜汽水漱了口,以尚未完全调适过来的心情返回车子那边。
在朱里学姐的飞弹攻击下,曾是废弃工厂的这块区域,如今已变成了单纯的瓦砾堆。
在充满火药味的飞弹着地点中心附近,春奈正与朱里学姐交谈。


“太感谢了,这回我欠了你一次人情呢。”
春奈抚摸着《亚铅华》被砍断的手臂,这么说道。朱里学姐则露出亲切的微笑。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话说回来,关于刚才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是关于那位前操演者吗?”
春奈微微鼓胀着脸颊,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完全没有印象呢。不过,那位绝不是普通人物。使魔跟机巧魔神的能力也对
她无效——能跟那种角色对打的,大概就只有你或橘高冬琉呢。”
“……是啊。”
朱里学姐毫不谦虚地点头同意。
曾是机巧魔神拥有者的人——就被称为前操演者,他们被附加了各种魔力都完全无效的奇
妙体质。一度取得机巧魔神、却又失去它的人,就会变得无法透过恶魔的力量实现自己的心
愿。
然而,假使原本战斗能力就足以用肉身与恶魔匹敌的人类,又变成了前操演者的话——
反过来利用这种体质,当事者就可以在与使魔跟机巧魔神的战斗中,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洛高第三学生会的橘高冬琉,就是这种怪物的其中一人。
此外刚才那名面具女,也具备跟冬琉会长相同的能力。
“……真麻烦呀,也真是辛苦她了呢。”
春奈这么表示,并以同种实现扫向环绪姐。
环绪姐正躺在全毁的BMW后座。
被真日和的使魔击晕后,她到目前尚未苏醒。看来使用过多能力也是她精疲力尽的主要原
因。
呼吸跟脉搏都没有问题,头部也没有遭受重创,因此朱里学姐与春奈判断,让她睡到自然
醒来应该会比较好。
“追踪凤岛冰羽子的任务可以交给学生联盟吧?”
“是呀,就这么办。”
春奈轻轻耸着肩说道。口气还是一贯地从容,但表情却明显露出不悦。
“本来那女孩就因为里见恭武的事而被联盟盯上。这回她的同伴又斩断了我亚铅华的手臂
——这可不能坐视不管呢。身为GD真是丢尽了面子。”
“希望你们能早日逮到她——因为我对她的行动也充满好奇。”
朱里学姐很难得以这么谦逊的态度说话。春奈似乎感到颇为有趣地露出微笑。
“真的不需要护卫吗?明明可以拜托瑶呢。”
“唔呼呼呼呼,绝对不要!”

朱里学姐以紧绷的笑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春奈以要跟学生联盟本部联络为由先行离开,
朱里学姐这才朝我们走过来。
“智春,感觉好一点了吧?”
“嗯,是啊。勉勉强强。”
“是喔,你那件T恤满好看的。”
朱里学姐面不改色地这么说。
“……”
我陷入沉默。以学姐的个性来说,这话可能不是纯粹的嘲讽而是真心话,因此我不知该作
何反应。接着朱里学姐也没有等待我的回答接着问道:
“小奏呢?”
“啊……我没事。”
嵩月羞赧地做出胜利的手势。看起来的确是没外伤,但她的衣服已变得破损不堪。那是与
冰羽子交战造成的影响。光是看她的模样,就可以明白两人刚才的战斗是多么激烈。由于肌肤
裸露的部位很多,害我有点不知道要把眼睛往哪里摆。
朱里学姐轻叹了一口气。
“你那样也没法搭计程车吧,幸好我弄了辆车过来。”
“车?”
我察觉废工厂区的入口停了一辆车,不解地偏着头。那是辆普通的国产厢型车。在我还晕
头转向的时候,朱里学姐有好一阵子不见踪影,原来是去准备这个了。
“……这辆车,是哪来的?应该不是朱里学姐的车吧。”
“不是,我不知道车主是谁。”
“耶?”
“因为是在国道沿线违规停车,所以我就帮忙拖吊一下。反正先违规的是那车主,就算被
偷也不能怪人吧。”
“不……那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吧。”
我微弱地反驳两句并叹了口气。又是偷车吗?真没想到一天竟然会搭两次赃车。如果让警
察逮捕了恐怕会被安上更多罪名吧。
“……话说回来,该由谁驾驶呢?”
我将昏倒中的环绪姐搬到新车上,突然想到这点问道。
“就算没驾照也是能开车的。”
这就是朱里学姐的答案。早知道就不问了,我感到非常后悔。
“那……等一下大家要去哪里呢?”

操绪抛出一个单纯的问题。结果到了现在,环绪姐的下一个藏身之处还是没决定。
“……总之先回鸣樱邸再说。”
朱里学姐一边钻入驾驶席一边道。
“耶……要去我那里?”
“干代原春奈说学生联盟会注意这件事,我想凤岛冰羽子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吧。最好趁
现在检整一下我们的装备。”
“好吧……这么说也没错。而且我也想先换一下衣服。”
我的这番话嵩月也首肯同意。不论想把环绪姐送去哪,穿这种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很难行
动。光是走在马路上都可能会被人报警吧。
“既然决定了,那就出发吧。”
朱里学姐这么说,并以异常熟练的姿态启动车辆。她明明就还不到取得驾照的法定年龄,
但驾驶技术却比环绪姐高明多了,而且这样反而让我更为不安;这个人,难道平常就一直无照
驾驶吗?
“话说回来,真是太好了。”
望着昏倒中的环绪姐睡脸,操绪口无遮拦地这么说。我则绷着一张脸。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终于明白盯上姐姐的家伙是谁了。就是那女人——凤岛冰羽子。”
“是这样吗……”
这也算是一种思考方式,我想。这么说来,在暮海崎的遗迹,自加贺篝手中夺走第一轮世
界遗产的人也是冰羽子。因此冰羽子现在会盯上环绪姐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环绪姐之前
也说,冰羽子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
“毕加索面具的真实身份也让人有点好奇……不过既然会雇用真日和,就代表幕后的组织
其实也没啥了不起嘛,对吧?”
“或许他们只是故意让人这么认为吧。”
就像在威胁感想过度乐观的操绪一样,朱里学姐以嘲讽意味的微笑表情说道。
“啊……是这样呀……”
操绪有点失望地垂下肩膀。尽管这对姐妹的感情并不算太好,但至少她还是以自己的方式
在关心环绪姐。
“对了……我想也差不多到你们该说明一下的时候了吧。”
朱里学姐以悠闲的口吻要求道。
我们在回程途中,把从环绪姐那听来的转述给朱里学姐。因为一路上发生太多惊险刺激的
事,大家的记忆都有点混乱,只能合力拼凑出完整的资讯。

记得环绪姐说,她突然变成恶魔跟她家的血统无关。
记得环绪姐说,她握有跳跃到这个世界必须的座标资料。
此外,这个座标什么的,五年前也曾使用过一次。
“……五年前?”
之前一直默默聆听的朱里学姐,至此表情终于有了改变。她以指尖碰触平日戴的那副装饰
用无度数眼镜。
“啊啊,是喔……原来如此。”
“咦?”
朱里学姐这意料外的反应让我们感到困惑。为何她会颇有同感的样子?
然而朱里学姐却像个正在沉思的职业棋士般,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自言自语:
“所以才会没有她的照片……等等,如果是这样,那他也……啊啊……!”
“呃……朱里学姐?”
我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便朝着朱里学姐的侧脸出声道。
就在这时,后座好像有人挣扎着爬起来了。
“嗯、嗯嗯……”
枕在嵩月膝头上的环绪姐,以有点爱困的表情撐起上半身。她粗鲁地用力揉着眼睛并抬起
头。
“……好痛痛痛,这里是?哪里?”
环顾陌生的车内,她“呼哇”地打了个大呵欠。跟妹妹果然很像,是个丝毫没有紧张感的
人。
“很快就要到我住的地方了,那里以前是我哥住的洋房。”
“对哟,是鸣樱邸?所以,已经到那附近了吗?”
环绪姐擦拭眼角浮现的泪水,这么问道。我对她点点头。
“是啊。这条路直直走,过了下一个路口……就——”
我指着恰好出现在视野里的古老洋房屋顶,正要对她说明,结果却看见……
一瞬间的刺眼闪光,从鸣樱邸的窗子投射出来。
接着闪光迅速变成火焰的形状,被黑烟以及四散飞出的红砖碎片所遮蔽。
爆炸声慢了半拍才传来。大气激烈地发出震动,地面也随之摇晃。
随后屋顶便崩塌了。就好像失去平衡的积木城堡一样,建筑物缓缓地塌陷下去。至于不停
朝天空冉冉升起的,则是如香菇一样的爆炸烟尘。
“呃,耶耶耶耶耶耶!?”
我不明就里地发出惨叫。那里之前的确是我借住的古老独栋洋房,怎么现在已经灰飞烟灭

了——
“爆炸……了呀。”
操绪冷静地喃喃说着。环绪姐也惊讶地眨着眼。
“那就是鸣樱邸……吧。”
“啊……”
嵩月愕然地瞪大眼。朱里学姐则冷静地把车停到路旁。
“我闻到微微的阿摩尼亚味道……那应该是开矿用的铵油炸药吧。那种东西的材料到处都
可以取得,所以很难锁定犯人的身份。”
不对,先等一下。
“现在不是进行这种客观分析的时候吧……鸣、鸣樱邸……”
已经被爆炸摧毁了。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那就好像我以前看过的高层建筑爆破拆
除作业。完全不像瓦斯漏气或施工意外这类失误——而是恐怖的爆炸攻击。
“这样一定会被人报警的……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朱里学姐这么说,并粗鲁地让车子回转。
“呃……可是,犯人是谁呢?有谁会做出这种……”
话说回来,我应该是被害人才对啊,为何会被人报警还得迅速逃跑?
(插图)
然而事实上,那栋宅邸的地下室,的确秘密储放了许多武器及弹药,此外还有其他大量被
发现了会很麻烦的东西。
“我想大概是凤岛冰羽子的同党所为吧。实际下手的应该是真日和的杀人人偶——或许是
人偶自爆引发的。”
“啊……”
的确很有可能。我眼前浮现那种光景。
“可、可是为何要炸了我住的地方?”
“目的想必是为了摧毁位于地下的科学社武器库吧。”
朱里学姐一瞬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目光,对还在燃烧的鸣樱邸遗址瞥了一眼。
“这样子……应该算向我们宣战了吧。或许会演变成真正的战争。”
“战争……”
从普通高中生口中说出这个词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时此刻却强烈地烙印在我的记
忆中。
自附近的高地俯瞰鸣樱邸的建筑物,发现已经被完全摧毁了,根本看不出房子的原貌。唯
有庭院里的大棵樱花树,几乎毫发无伤地残存下来,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感伤的气氛。尽管住
在里头还不满一年,但我却对那栋破烂陈旧的建筑物充满怀念。
地下的弹药库似乎还没清干净,宅邸再度发出闪光与爆炸。
环绪姐将脸贴在车窗上,以事不关己的口吻喃喃说道:
“放~烟火~~”
拜托饶了我吧。


第二章
我们弃车,并成功通过警方的临检——
最后终于顺利回收事先放在车站储物柜的制服,等千辛万苦抵达教堂,已经是将近半夜的
事了。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条街的气氛还真是邪恶啊。”
我环顾周围的街景,低调地冒出这么一句。
在街灯稀少的昏暗街道上,只有酒店的招牌异常显眼。路面满是烟蒂与酒瓶的玻璃碎片,
偶尔还会有脸被打肿的醉汉躺在地上。
路人几乎都是穿着华丽大衣、浓妆艳抹的大姐,不然就是身材壮硕的外国人。在街道的暗
处,无言伫立着不知在卖什么危险东西的男子,简直是恐怖极了。正当我胆战心惊地观察这幅
景象时……
“啊……对不起。”
不知为何嵩月满怀歉意地低下头。
操绪一脸困惑地回过头。
“为什么嵩月同学要道歉呢?”
“那个……这附近是地盘……所以,呃,我父亲的公司……”
嵩月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地盘?嵩月父亲的公司……”
我隐约浮现出令人不安的记忆。嵩月的父亲,就是那位搭乘黑色宾士,被一群精悍的家伙
们围绕——带着极道风格的大叔。
操绪也稍微压低声音。
“呃——所以这里就是嵩月组管辖的地盘啰?”
“是啊。”
朱里学姐附和道。
“因此治安才会不怎么好,不过反过来说也比较安全。凤岛冰羽子应该会避免在嵩月组的
地盘内引起骚动吧。”
说到这,朱里学姐打开教堂的入口。这是一间彷佛会在外国电影里出现的古老小教堂。
“……这里就是黑崎同学的住处吗?”
环绪姐仰望着雕刻在建筑中的十字架,有些惊讶地问。
“很意外吗?”

“不,觉得还满适合你的。”
“……在‘第一轮的世界’,我住在什么地方呢?”
朱里学姐以轻描淡写的口气反问。
环绪姐就像在回溯记忆般地歪着头。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应该是某户有钱人家的干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除
了加入学生会外又兼模特儿的工作……”
话说到一半,环绪姐才恍然大悟地发觉自己失言了,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朱里学姐则沉稳地微笑点头。
“原来如此。”
“……想不到你这么坏心眼。”
环绪姐闹别扭地耸着肩膀说道。由于无法理解她们方才那些互动的意义,我只能与操绪面
面相觑。
穿过礼拜堂后,里头的空间就是居住区了。以红砖砌成的这栋建筑物气氛跟被炸毁的鸣樱
邸有点像,这让我觉得不大舒服。
建筑物内灯火通明。
“妮娅,我回来了,你睡了吗?”
朱里学姐以开朗的声音呼唤对方,少女便自客厅现身。
那里是一位抱着布偶的娇小女孩。
她金发碧眼,年纪大约在十岁上下。尽管脸上挂着不悦的表情,但依然不减其美少女的风
采。少女带着中欧风格的五官,身着如洋娃娃般的蕾丝花边衣裳,跟这栋古老的教会建筑非常
搭配。只有她抱在怀里的那只无尾熊布偶,给人一种破坏气氛的印象;那只无尾熊丑到好像光
看一眼就会被它诅咒。
“……朱里,你好慢。我肚子快饿坏了。”
少女以虚弱的表情抬头望着朱里学姐,发出相当不满的说话声。
操绪则惊讶地望向她。
“妮娅,你已经可以动了吗?不是因为发烧而躺在床上休息吗?”
“啊,我没事。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
少女说到这正要点头时……
“哇,这女孩好可爱呀!”
环绪姐突然以惊人的气势将少女搂向自己。
大概是本能地感到恐惧吧,面对擅自以脸颊磨蹭自己的环绪姐,金发少女摇晃全身剧烈挣
扎着。


“做、做什么……放开我!喂,我要吸你喔!”
“呀啊……竟然还会说日语!”
环绪姐随口说出很没礼貌的话,并举高少女——阿妮娅的身体。
总之得先让环绪姐恢复正常才行,因此我尽量以冷静的语调说:
“呃……这孩子叫阿妮娅,是就读洛高的留学生。”
“洛高的留学生?可是这孩子年纪这么小?”
“是啊。她是我哥介绍到我家的寄宿生……能找到环绪姐的躲藏地点其实也是托了
她……”
“耶……耶……”
我的说明让环绪姐听得目瞪口呆。
阿妮娅终于被她放下后,立刻不耐烦地吐着气说道:
“我的全名是阿妮娅·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你这家伙叫水无神环绪
吧?”
“……克劳珊布尔希——所以是食运的恶魔一族啰?”
听了少女冗长的全名,环绪姐一瞬间恢复严肃的表情,随后又道:
“啊,该不会就是直贵说要带到日本来的那位……”
说道一半,环绪姐的目光停留在阿尼娅所抱的布偶上。那玩意儿丑陋的外表,环绪姐脸
上浮现即将要爆笑出来的表情。
“这个品味低劣的布偶是?”
“……你好。”
“哇!”
布偶突然开口说话,让环绪姐急促地发出尖叫。无尾熊摆着平日那副眼神邪恶的扑克脸,
恭敬地低下头。
“我是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平日多亏了令妹的照顾。”
“社、社长?这玩意儿是社长?”
嗄——环绪姐愣愣地叹了口气,接着才露出苦笑。
“看来这个世界变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夸张呢。”
很意外地,环绪姐轻易就接受了这项事实。她果然是个粗线条的人——我莫名对她敬佩起
来。
阿妮娅则哑口无言地注视了环绪姐好一会儿。
“果然智春你们也在啊……”
她突然将视线栘向我,脸上浮现出彷佛见到瘟神的表情。阿妮娅的口气似乎早就料到我会


过来,我对这点有些好奇。
“你说的果然是什么意思?”
“鸣樱邸应该被炸毁了吧。”
“耶?”
“真是的,实在是有够倒霉的体质。不要太靠近我,你的不幸会传染过来的。”
阿妮娅望着惊讶的我,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鸣樱邸发生的事……?”
“刚才电视有报导啊。好像是现场直播的。”
“……电视现场直播!?”
我吓得赶紧盯住客厅深处。
没关掉的电视画面上,映照出我熟悉的某处景色。那是鸣樱邸附近的商店街嘛。
大批消防队员以及看热闹的群众,此外还有手拿麦克风的记者聚集在一块。
“——根据附近住户表示,这间洋房从以前就发生过数次类似的爆炸事故,此外还经常目
击可疑分子出入,甚至还传出类似枪击的声响,在这一带普遍被认为是危险的地区。”
记者大姐以莫名沉重的表情对观众诉说道。
我感觉背上直冒冷汗。尽管对方说得很过分,但每件事我都心里有数,根本无法反驳。接
着——
“现场发现了大量疑似枪支弹药的物品,警方认定建筑物的使用者——某高中一年级生
或许明白详情,目前正在追查他的行踪——”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电视里说的家伙是谁。
或许是因为我的脑袋在无意识中拒绝承认这件事吧。
位于住宅区里的民宅发生爆炸,此外又从建物遗迹中挖出武器弹药,理所当然地,那栋建
筑物的居民会启人疑窦,更何况那家伙还是独居的一介高中生。不论是谁都会觉得他很可疑
吧?就连我也不例外。然而……
“那个高中一年级生……指的就是智春吧。”
操绪咕哝道。果然是这样没错,我一时之间狼狈了起来。尽管还不太能进入眼前的状况,
内心的焦躁感却愈发强烈。警察正在找我吗?这种处境搞不好会变得非常糟糕呢,我的天啊。
“这就是所谓的重要关系人吧。”
操绪将脸凑到我的耳边,不负责任地笑着低声道。
“……你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我则以难为情的语调回答,不自觉头昏眼花起来。


O
在半恍惚的状态下,我被朱里学姐领入了她的住所内。结果我的视野里,又出现了其他让
人略感震惊的光景。
“……!”
“唔哇——”
嵩月哑口无言,操绪急促地发出悲鸣。我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僵在房间的入口。 —:
引间内部意外地宽阔,窗前装设有已褪色的百叶窗与观叶植物。中央则是一组大型的会客
用沙发与办公钢桌,整体散发着宛如侦采事务所的气氛。
比外晤问里更令人惊讶的——则是凌乱的程度·
地板上到处都是脱完后随手乱扔的衣物,此外还夹杂着报纸、杂志、诡异的药品瓶,以及
用途不明的机械零件等。
虽说幸好还没有腐败的玩意儿,但垃圾桶内的普通垃圾还是满了出来,空宝特瓶与空罐
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唔呼呼……这里可能有点乱,大家随便坐吧。”
朱里学姐若无其事地招呼着,不过我们根本找不到可以容身的空间。这样还叫做有点乱,
那平时更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无奈地将沙发上朱里学姐的大衣挪走。
“……唔!?”
结果却在底下发现她穿过没洗的内衣,我一下子愣住了。意外清纯的花纹设计反而给人一
种强烈的真实感。该怎么说,这个房间简直就和地雷区没什么两样。
“啊……唔……”
突然撞见这个,嵩月也以困窘的表情呻吟着。看来她同样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知为何满脸通红,表现出非常狼狈的模样。
“哎,原来是这样呀……朱里学姐也是有缺点的……”
操绪以很开心的表情说道。她这番话的确没错,只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阿妮娅与社长似乎已习惯这个房间的惨况了,他们很熟练地将垃圾拨开,一派轻松地坐在
地板上。
“我借一下洗手间!”
环绪姐我行我素的态度也全无改变,擅自打开浴室的门。
“哎呀。”
不过就连她也因惊讶而暂时停下动作。原来浴室已经有人先进去了。

那是一名穿男装、身材高挑的女性。对方留着如少年般的发型,拥有宛若雕像那样深邃立
体的五官。可说是一名外貌媲美英俊少年的少女。
她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察觉到环绪姐闯入后……
“嗨……欢迎。你来得太晚了吧。”
她用男人的语气说道,并若无其事地露出微笑。那是一种充满奇妙魅力的中性笑容。
“你是……?”
环绪姐不解地歪着头,在貌似少年的少女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瑶!”
朱里学姐毫无预警地,击发自己左臂内藏的霰弹枪。
子弹粉碎了浴室的镜子,将浴帘扯得七零八落,最后钉入墙壁才停住。
她所击发的是镇暴用的大口径橡胶弹。即便子弹就从眼前掠过,那位少女依旧不为所动。
“……真危险啊,朱里。一看到客人就以橡胶弹伺候,是这个家的待客之道吗?”
“谁说你是客人来着了?”
朱里学姐依旧以枪口指着对方,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说道。
“我不记得有邀你来我家啊,瑶。”
“面对久违的友人,你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朋友了?”
朱里学姐不加辞色地继续说道。
这时,那只丑陋的无尾熊布偶,在朱里学姐背后胆战心惊地出声道:
“抱歉,是我让她进屋子的……”
“……什么?”
朱里学姐依旧以僵硬的笑容反问着,难看的无尾熊则畏惧地慢慢向后退。
“呃,因为她说是来护卫我们……”
“护卫?”
“是、是啊。”
丑陋无尾熊几乎是以讨饶的姿态磕头如捣蒜。
洛高所属的武装学生指导员——雪原瑶,眺望着这幅光景轻笑道:
“在下已听春奈说过了,朱里。看来各位被相当难缠的对手盯上啊。据说是凤岛冰羽子跟
来路不明的前操演者?”
“那个圆点眉……真是爱管闲事……!”
朱里学姐咕哝抱怨着。看来雪原瑶会得知我们被盯上的事,都是干代原春奈多嘴的结果。
或许春奈认为这样是在帮我们的忙吧。


“总之,我们不需要你的护卫。你明白这点就请回吧。”
朱里学姐不知为何以顽固的语调拒绝着。
然而瑶却摆出毫不在乎的模样。
“呼……她就是水无神环绪吗?原来如此,跟妹妹真像啊——喝。”
瑶轻松反仰上半身,躲过朱里学姐在眼前击发的第二枚橡胶弹。
橡胶弹直击浴室的窗子,将玻璃连同窗框一起粉碎。
“下一发就会命中啰。”
朱里学姐以冷漠的口气警告道。只见瑶优雅地耸耸肩。
“真是的……在下明白啦。不过你真的确定要这样?水无神环绪跟其他人也就罢了,那边
那位小姐如果被卷入战斗,恐怕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吧?”
说完瑶的目光直对准正在大嚼宵夜——超商便当的阿妮娅。
“嗯……?”
突然成为话题的焦点,那位金发的年幼少女愕然地抬起脸。
望着黏在她脸上的饭粒,我不得不叹了一口气,认同瑶的说法。
这次所发生的事,基本上与阿妮娅完全无关,但只要跟我们待在一起,她毫无疑问会被卷
入。实际上,要不是因为阿妮娅刚好发烧所以托在朱里学姐家照顾,她现在恐怕已经因鸣樱邸
的爆炸事故而丧命了。
更何况阿尼娅可以回去的鸣樱邸现在也没了,又不能放着她一个人在外头到处晃荡。毕竟
阿妮娅本身也很容易被某些危险的家伙盯上。
结果朱里学姐还是以顽强的笑容回瞪着瑶。
“很遗憾,她的护卫人选我早就有底了。”
听到这,瑶似乎觉得很有趣地扬起唇角。
“呼……希望你的那句话不是单纯的逞强。毕竟,过去一提到你,在下就想起一个逞强的
爱哭……”
瑶的话还没说完,朱里学姐的霰弹枪就再度喷火。第三发橡胶弹惊险地掠过瑶的脸庞,还
撼动了她的浏海。
瑶似乎很无奈地叹着气。
“那么,在下真的要告退了。喔,对了,那在之前,夏目同学。”
“……啊?”
瑶冷不防走向我,不知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手里。那是一张写有数字的小便条纸。接着她在
我耳边窃窃私语:
“这是在下的电话号码,有危难随时都可以打来。”

抛下这番话后,她便对愕然的我挥挥手,迳自离开房间。
面对如此行云流水的帅气动作,我只能愣着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假使我是女孩子的话,刚
才那一瞬间绝对会陷入情网吧。
不过瑶自己不就是个女的吗?这种感觉简直充满矛盾——
“呃,还真是个爱要帅的女生呢……这点从相遇以来一直没变。”
朱里学姐望着喃喃自语的我,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
“什么嘛,智春竟然站在她那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了,护卫阿妮娅的人选真的找好了吗?”
先不要管瑶的事了,我们的确需要找人保护阿妮娅。
虽说她具备食运这项稀有的能力,但跟冰羽子同姓的那个男凤岛——凤岛蹴策,也死缠着
阿妮娅不放。那个凤岛哥,不知为何将阿妮娅视为理想的妹妹,对阿妮娅特别执着。
“有什么关系嘛。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把妮娅的护卫工作交给其他人。”
朱里学姐露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道。
“耶,那是谁呢?啊……冬琉会长吗?”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身兼阿妮娅友人的洛高第三学生会会长。不过朱里学姐却微微绷
起脸孔。
“唔……不,交给那个人不太好。”
“是这样吗?”
“因为鸣樱邸已经被炸毁了。住在那里的人是科学社社员,所藏匿的武器一定也是科学社
的所有物品吧……况且管辖科学社的不就是第三学生会吗?”
“啊……”
“如今冬琉会长应该在设法摆平这件事,根本没空管什么护卫。假使我们贸然找上她,搞
不好会被她一刀砍了……”
“很有可能……”
原来如此,那就太糟了。会被她一刀砍了——听起来完全不像玩笑话这点,正是冬琉会长
的可怕之处。
“不过,还有其他可以帮忙照顾阿妮娅的人吗?”
“当、当然有。”
朱里学姐的眼神似乎很心虚地游栘着。我们则对她投以疑惑的目光。难不成刚才她对瑶说
已经有护卫人选,只是好面子的心态作祟吗?
朱里学姐仿佛在为自己辩解似地摇着头。
“我没骗你们,现在马上把对方叫来。”

“嗄……”
望向拿出手机的朱里学姐,我不自觉歪着头。
操绪也把脸凑过来。
“好奇怪……不太像平常的朱里学姐耶。”
“嗯。”
我同意。平时总是从容到让人受不了的她,这回却表现得异常心虚。她会这样的理由我大
致可以猜出来,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一旦跟雪原瑶扯上关系,朱里学姐的从容就消失了。
“你们几个……知道黑崎同学平常都在做什么吗?”
丑陋的无尾熊布偶仰望我们,用社长的声音说道。
我与操绪对看了一眼,同时摇着头。
“平常……是指在校外的时候吗?”
“呃……这个嘛。”
朱里学姐在科学社活动以外的时间,似乎偶尔会独自前往危险的场所与人发生枪战,然而
我却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就算我问她,她也总是以平常那种沉稳的微笑蒙混过去。
丑陋无尾熊缓缓点了点头,平静地告知我们:
“她所从事的,是本来GD应该要负责的工作……也就是回收遗失的机巧魔神装备,或介
人操演者之间的战斗,使双方失去战力等。”
“耶?”
这也太离谱了,我心想。被称为GD的那些家伙,在学生联盟的加盟校中,都是特别挑选
过的战斗高手。但即便如此,交付他们的任务还是相当严苛。除了要制裁凶恶的操演者与恶魔
外,还得潜入危险的遗迹进行调查。朱里学姐竟然自己一个人进行这些工作,而且还不是受人
雇用——?
“为什么要故意去做那些危险的……”
操绪愣愣地问着。丑陋无尾熊布偶则发出与它那可笑脸孔完全不搭调的严肃口吻回答:
“这是为了让雪原瑶不涉入战斗。”
“……让雪原小姐不涉入……为什么?”
“雪原瑶的机巧魔神——白银的副葬处女是谁?”
“……记得应该是朱里学姐的妹妹……对吧?”
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位跟朱里学姐外貌相似的长发女性。
尽管朱里学姐很少提及,但机巧魔神《白银》体内,确实封印了她的双胞胎妹妹。
“使用机巧魔神的魔力,其代价就是要消耗作为活祭品的副葬处女魂魄。”

社长口气平淡地说道。这句话却让我顿时醒悟过来,副葬处女就是献给机巧魔神的祭品。
每当机巧魔神使用魔力,她们的灵魂就会被消耗,最后完全消灭。
“——黑崎同学的目的,是要解放机巧魔神里的妹妹。因此她尽量不让雪原瑶使用机巧魔
神的魔力。”
“啊……”
GD一旦出任务,瑶就很可能召唤出机巧魔神。因此朱里学姐才要抢先一步解决外头发生
的事。即便让自己身涉险境也在所不惜——
朱里学姐全身暗藏的大量飞弹与霰弹枪,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况且朱里学姐一直……都没告诉大家。”
“嗯。”
社长以利爪用力搔搔头。他即便知道朱里学姐在进行危险的活动,但却没有出手阻止,或
许也出于他觉得自己必须负起责任吧。
这时社长打开自己腹部的拉链,从中取出小型的携带式电脑。连接上网路后,电脑打开企
业产品的目录页。
“总之,先别管那些了,有件事必须确认一下。你们看一下这张照片上的产品。”
“啊……那是环绪姐所带的随身碟机种照片……对吧?”
虽然不太确定细部是否完全相同,但随身碟的外观异常眼熟。然而比起那个,布偶肚子
里藏着电脑反而更让我吃惊。
“嗯,是没错,不过这并不是普通的随身碟。”
“啊……?”
就算社长这么说我也听不懂。难道它还会发出负离子吗?
“首先……这个连接端子的形状跟普通的随身碟不一样吧?”
“是这样吗?”
听了这个比预期还乏味的解答,我感到一筹莫展。这种事谁会去注意嘛。
“一点也没错。这是可以高速传输资料的次世代规格随身碟。实际上规格才刚制定出来而
已,据说要到明年才会有产品正式上市。所以说,网页上的这项产品根本就还买不到。”
“耶……可是……”
“制造这款随身碟的苑宫微碟公司,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嗄?”
“已经被其他公司公开收购了。大概是在半年前吧。买方的公司名称叫佐伯电子工业。”
“佐……佐伯?……难不成是?”
“嗯。就是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亲感所经营的公司。”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脑袋陷入混乱。
环绪姐手上的随身碟,是一间已不存在公司的来年预定产品,意思也就是说,那东西在历
史上根本就不应当存在。而她却因为身上带着那个,被冰羽子盯上了——事情是这样吗?
“名门佐伯家对这个世界的政商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此外,他们的后台还有啰马天主教
教会的对恶魔部队——也就是神圣防卫队。不过倒过来说,假使这个世界上没有恶魔,他们就
不具备如今这般的财经实力了。”
“嗄?”
“意即,苑宫微碟没被收购、继续存在的可能性会变得很高。这颗随身碟本身,正是理应
不该存在的‘第一轮世界’遗产。”
“为什么操绪的姐姐会有那种东西呢?”
操绪以焦躁的态度质问社长。只见丑陋无尾熊缓缓地点了点头。
“既然能从理应不存在的‘第一轮世界’把这玩意儿带来这个世界,就代表那个人自己也
是来自‘第一轮世界’。”
“……耶?”
社长过于出人意表的发言,让操绪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在揣度现在是否该
一笑置之。
“姐姐是来自‘第一轮的世界’?也就是从别的世界来的……?”
颜色淡薄的幽褽少女,摆出略微陷入混乱的表情,回头观望跟自己长相酷似的姐姐。
本来与嵩月一起悠闲整理房间的环绪姐,察觉到我们困惑的视线,这才抬起头。
“啊,被抓包了吗?”
她毫无半点惭色地吐了吐舌头。
O
被誉为天才少女的阿妮娅,好像很早就发现环绪姐的真实身份了。因此她此刻半点惊讶的
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继续享用便当。
朱里学姐目前还在通话中。嵩月尽管也有点讶异,但似乎还是认为先将地板上的不可燃垃
圾收拾乾净比较好,于是默默地继续打扫房间。
因此,对社长这番结论真正大为动摇的,最后只有我跟操绪而已。
众人普遍冷淡的反应让社长有些失落,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没空去顾虑他的心情了。
“被抓包了?……为什么姐姐还一派轻松的样子啊!?”
操绪猛烈地逼近环绪姐大叫道,但环绪姐还是不改其色。

“就算把气氛搞得很沉重,事实也不会改变呀。”
“唔……哈,这么说也没错啦。”
操绪很轻易就被对方说服了。别为了这种理由就退缩好吗?我心里感到有点无奈。果然这
两人的思考模式基本上是一样的。
没办法了,只好由我出马跟环绪姐正面对杠了。
“那个……你说是从‘第一轮的世界’来的……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对我来说是五年前吧……不过,以你们的感觉或许应该是四年前咯。”
“……嗄?”
我叹了口气,又是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这个人究竟想表达什么?
“毕竟,我是从距现在一年后的未来往回跳跃了五年左右的时间。对我而言,这四年来就
像是名符其实的‘第二轮’啰。”
“还是听不太懂……一年后……往回五年?”
操绪转动脑袋,同时弯曲左右手的指头数着。环绪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还是不懂吗?我不觉得我的话有多难理解呀。”
“并不难,只是很啰唆而已。”
颜色淡薄的幽灵少女不开心地嘟起嘴。
“……从一年的未来,往回倒转五年左右的时间对吧?呃……所以姐姐现在到底几岁
了?”
“我又不是要谎报年龄,你真没礼貌。”
环绪姐也跟操绪一样嘟起嘴。
“我是廿一岁的女大学生,跳跃到这个世界时是十七岁。当初是以高中二年级来计算
的。”
“……所以就是距今四年前?”
好难、好复杂啊。
没错,环绪姐曾把这个世界譬喻为游戏。
她在‘第一轮的世界’,持续生活到距今一年后的时间点,并在那里体验到某些经历;那
即是使世界进入悲惨结局的毁灭性事件——
因此她才会在那时,将时间倒转回五年前重新开始游戏。她的玩家身份为十七岁的水无神
环绪,而且还具备了累积五年之多的经验值。
她将这个世界称为‘第二轮’——就是基于上述理由。
“……请等一下……这样算起来好像不太对?如果在‘第一轮的世界',环绪姐要在距今
一年后才会变成十七岁的话,那进行时间跳跃前的环绪姐……不就跟操绪同年纪了……耶!?”

这是骗人的吧。
环绪姐跟操绪不可能同年纪。生在不同世界的她们,也不可能是双胞胎。既然有两个世
界,又各自存在着一名长相完全相同的少女……这么说来她们就不能被称作姐妹——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操绪以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情绪动摇的平淡口吻说道。
“姐姐就是我。水无神环绪跟水无神操绪是同一个人物——她是从“第一轮世界”而来,
是将来那个已经变老的我。”
环绪姐并没有否定。相对地,她顿时绷紧了脸。
“——别说我老好不好!”
我想那并不是重点吧。
“你本来就比较老呀,不是多活了好几年吗?”
操绪低下头,露出很明显的失望表情。环绪姐则不悦地扬起眉。
“请称之为长大变漂亮了好吗!”
“哪有长大!根本就没有!人家现在觉得好震惊呀……!”
“喂喂,你眼睛是盯着哪里说话呀!?”
环绪姐立刻以双臂挡住自己的胸部,歪着嘴质疑道。的确,即便变成了廿一岁,那部位看
起来还是丝毫没有长的感觉。
“以前的我竞然这么不可爱……真是教人失望。”
“彼此彼此!”
操绪也颓丧地垂下肩膀、拚命叹气。
以为是亲姐姐的人竟然不是姐姐——甚至还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类,她会大受打击也是
很合理的。
我以还是有点无法苟同的态度又问:
“不过,环绪姐既然是四年前移动到这个世界……在此之前的个人资料怎么办?例如身份
证或户籍之类的。”
“那种东西,当然是不存在啰。”
“耶?可是……”
“户籍什么的,是透过科学狂会帮忙安排好。此外,关于你们跟家人的记忆,也稍微变造
了一下。”
“变造……记忆?”
这人竟然说出了更不得了的话。
操绪对此好像也无法坐视不管。

“等等……连操绪的记忆也是吗?”
“并不是回溯你们的记忆加以窜改,只是将对关于我的认知稍微变造一下罢了。你们想
想,不是有一种东西叫既视现象吗?就类似那种感觉吧。当你们见到我,会觉得好像从以前就
认识我了。”
“……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
“普通人大概不行吧,不过对催眠专家来说就不一定了。”
“所以,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做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透过恶魔的力量啰。”
“啊……”
对喔,我终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只要付出灵魂作为代价,恶魔就能得到足以扭曲这个
世界物理法则的能力。只要利用这个,要操纵他人的认知简直是太容易了。
这么想的话,操绪老家里一张环绪姐照片都没有的道理就完全搞懂了。即便能变造操绪的
记忆,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出不存在的东西。因此我们才找不到水无神环绪的照片。操绪记忆中
环绪姐的模样,从来没有被拍在照片里面过。
“现在这种认知操纵还在持续吗?”
操绪绷着一张不快的脸问。环绪姐耸耸肩回道:
“大致吧,直到那个家伙以解除命令覆盖掉为止。”
“那个家伙?”
“——就是夏目直贵。”
“耶?直贵哥?”
“强制认知操纵——那就是夏目直贵身为恶魔的能力了。”
“嗄……!?”
这回轮我哑口无言了。为了要从喉咙挤出声音,我反覆深呼吸了好几次。
“慢着。我老哥也是……跟环绪姐一样吗?从‘第一轮世界’来的我自己……?”
“嗯,大致是这样。”
“……大致是这样!?”
这是什么模棱两可的说法。难不成,事实真相教人很难以启齿吗?
“我觉得详情你们去问本人比较好。至少如今你们所认知的夏目直贵,并不是真正的夏目
直贵,而是冒牌货。”
“怎么会……”
突然被人点出这项事实,我心底半点实际感都没有。
尽管他是个旁若无人、只会给周遭带来困扰的家伙,但我总觉得他从以前就是我的哥哥

了。难道说我这种感觉,也是被所谓的认知操纵能力影响出来的?
那些记忆都是经过变造的吗?
“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跟直贵哥又是什么关系?”
操绪有点愤慨地说。大概是因为太多难解的谜题令她眼花撩乱之故吧。
“并没有任何关系呀。”
环绪姐则不知为何,口气有点闹别扭的感觉。操绪一下子表情狼狈起来。
“耶……可是你们俩是一起来……从‘第一轮的世界’来的不是吗?”
“才不是一起的呢。抵达的时间有相当大的误差。”
环绪姐蓦然别开视线。
“况且环绪来这里也没事可做。”
“没事可做!?”
“就是因为这样,只好乖乖躲在女生宿舍里。”
“是哟……”
环绪姐的这番话,在我听来有种奇妙的说服力。她并不是为了某些目的而藏身在女生宿舍
里。相反地,是因为无事可做只好乖乖地待着。
“那个家伙现在在做什么,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此外也不想知道。我跟那家伙已经一点关
系都没有了!切八段!”
环绪姐手擦着腰,摆出和操绪生气时一模一样的姿势,用带着泄愤的口吻骂道。操绪眯起
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用质疑的口气向环绪姐问道:
“……你被甩了吗?”
“才、才不……为什么你会产生这种结论嘛!”
“看来是被甩了。”
操绪以怜悯的眼神望着环绪姐。
“唔哇……所以是真的啰?竟然被直贵哥……不,被智春那种人甩了。”
“你这幽灵!干嘛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嘛!”
环绪姐冷不防发起飙来。她伸出双臂一把掐住我的脸颊,然后就这么使劲地左右硬扯。
“这么想投胎吗,你这个……”
“等等……环绪姐,痛死了。为什么是我……”
“闭嘴!你既然是那幽灵的饲主所以要连坐!不,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你的错!”
“耶耶,为什么……!?”
这完全意想不到的攻击,让我泪眼汪汪地呻吟起来。为何我得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的
事,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啊?这又是那个混帐老哥的错吗?或者该说事实上那家伙根本就不是

我哥,我已经搞不懂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正当我真的想要哭出来的时候……
“喂——!”
我们背后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响彻室内的怒吼声毫无预警地传来,我们只能愕然地回过头。
接着所有人都瞪大眼,忘记要摆出作战准备态势。毕竟伫立在我们面前的女子,身上衣服
实在是跟现场完全不搭调——那是一套女仆装。
不,更正确地说,是女仆风格的女服务生制服。
“——我来了,黑崎朱里!竟敢在这个时间找我,你胆子还真大啊。假使是为了无聊的
事……科、科学社!?”
那位身着可爱制服、美貌脸庞带着几分邪恶的少女,才这么大叫着,就露出感恶的表情僵
住不动了。我则在茫然中叫着她的名字。
“六夏……会长?”
“那、那套制服……”
操绪察觉出制服的来历后喃喃说道。那是市区某间颇高级的家庭式餐厅的制服。葛兰可露
——则是那间餐厅的店名。洛高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就在该餐厅担任打工性质的外场主
任。
“我才刚下班就被黑崎朱里打电话叫来了。”
六夏以辩解的口气咕哝道。
“……被朱里学姐?”
操绪则以狐疑的表情瞪着六夏。这时我也想起来了,她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自然也是真
日和的上司了。
“对喔!六夏会长,你今天太过分了吧——!”
“什么东西太过分了?”
我与操绪瞪着摆明在装傻的六夏,持续朝她步步逼近。
“你不是派真日和袭击我们吗。后来还把我的租屋处给炸了——”
“嗄?真日和?把你家炸了?”
六夏讶异地眨着眼。尽管不知她是否明知故问,但那演技看起来还真精湛。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真日和上哪去了吗?”
“什么知道不知道,几个小时前我们才差点被他的风兽搞死哩。”
我忿忿地瞪着六夏回答。一想起那件事我就火大。
然而六夏却不知为何,以有点焦躁的语调说着:

“那个笨蛋……竟然放下学生会的工作不管,跑去干那种没钱赚的差事。”
哎呀——操绪也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
真日和干了没钱赚的差事?
“六夏会长不知道他的行动吗?人家的姐姐……不,应该说水无神环绪被袭击,这不是第
二学生会接到的委托工作吗……?”
“……嗄?环绪是谁?”
环绪姐明明就在眼前,六夏却显得相当讶异地反问着。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法相信她是在演戏了。尽管我不觉得她在装蒜,但因为对方可是六
夏,所以我还是小心起见地确认:
“姬笹小姐……事情真是这样吗?”
我询问飘浮在六夏背后的射影体少女。那是一位脸上挂着温柔微笑的高雅少女幽灵。她似
乎颇愉快地笑着点头。
“你这家伙,干嘛要问姬笹啊。摆明了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六夏终于火大了。
“你们就是为了确认这种无聊的事,才特地把我叫出来吗?”
六夏夸张地耸着肩,满是蕾丝花边的制服也随之摇曳。
“不是啦。”
朱里学姐发出呵呵的笑声,同时走向对方。这么说来,先前朱里学姐通电话的对象,应该
就是六夏啰。
“——是有正式的工作,想要委托你们第二学生会。”
“工作?”
六夏的眼珠顿时闪亮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连长相都顿时变了。只要一提到钱,这个
人的反应向来都是如此。
朱里学姐也充满信心地望着六夏。
“要请你们护卫这位妮娅,还有科学社社长在学校时的安全。”
我听了不由得紧张起来。慌忙靠向朱里学姐后,我压低声音问:
“等、等一下,朱里学姐。”
“嗯?怎么了?”
“你先前所说的人选,该不会就是指六夏会长吧?把任务交给她真的妥当吗?”
“夏目智春,别以为我耳聋了。”
六夏不快地绷起脸,瞪了我一眼。
“不必担心,只要是正式委托的工作,我们一定会确实完成,只不过委托费用不便宜就是

了。”
唔哇——我望着六夏,一下子就泄了气。她从一开始就想狠狠敲竹杠啊。
然而朱里学姐依旧维持莫名从容的表情。
“啊,钱没有问题。反正妮娅绝对可以赚回来。”
“赚钱?叫这个小鬼头……啊!”
一瞬间想要发疯的六夏,突然察觉到某件事后,瞬间恢复严肃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那我们就要用这孩子赚钱啰。”
她唐突地摆出满脸笑容说道。
面对六夏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反而更为不安了。
“……六夏会长,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想让阿妮娅从事不正当的工作吗?”
“怎么可能嘛。”
她的性格应该还没扭曲到那种程度吧。不过,或许她是顾及自己学生会长的身份,所以不
敢涉及太过下流的勾当。
“这孩子不是克劳珊布尔希的食运一族吗?只要有这孩子的命运机率操纵能力,就可以放
手大赚一笔了。例如买彩券、股票,或赌马之类的。”
“……”
我要收回前面的发言,这女人真的是财迷心窍了。
“……这样好吗?你听见人家的话了吧?”
操绪将脸贴向阿妮娅附耳问道。那位金发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
“嗯,真没办法。至少这样我就不必欠那些家伙人情……况且话说回来,我也不想留在这
里,变成你们的包袱。”
不过——阿妮娅瞪着六夏。
“话要先说清楚,如果事先使用太多的幸运,之后的代价会很惨烈喔。”
“是喔……听起来好像很不妙。”
六夏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就陷入沉思。那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坏人在打歪脑筋的表情。
“也罢,反正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
六夏咧嘴一笑。
朱里学姐见状,也露出沉稳的微笑。
“那么,交易成立啰,请多多指教啦。”
“交给我们吧!明天一大早会派人来接这孩子。我想,只要护卫到让你们满意应该就没问
题了吧。”
呵——呵呵呵,六夏放声大笑。

由于她的突然闯入,我们没能问清楚关于环绪姐的重要问题。不过等到我发现这点,已经
是好一阵子之后的事了——而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O
就如同所有单身女性的住所一样,朱里学姐的家也只有放一张床而已。身为幽灵的操绪与
布偶小则姑且不论,三名女性跟一名男性,再加一个小朋友要挤进同一张床,在物理上就已经
接近不可能了。
况且这个房间的地板又乱七八糟,所以也没办法打地铺。
我无奈地离开居住空间,移动到前面教堂的长椅上。
月光隔着花窗玻璃洒下,朦胧地照亮了宽阔的礼拜堂。
尽管我的身体累垮了,但闭上眼睛依旧无法轻易入睡。毕竟今天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换上女装偷偷潜入环绪姐的女生宿舍,好像已变成了很遥远的往事。
然而话说回来——望着上方礼拜堂昏暗的天花板,我叹了口气。
鸣樱邸被炸掉的事,还是让我非常震惊。
虽说我住处几乎没有任何财产可言,但失去落脚地点的伤害还是难以弥补。相较之下,我
老哥真实身份是异世界人的这项事实,简直就像灰尘一样无足轻重。考虑到我家老妈的性格,
现在想去投靠她恐们很难,明天起白己究竟要到哪过夜才好。不,或许该先烦恼被警方追查
这件事——
一想到这些,我就很难阖眼入眠,几乎半点睡意也没了。对于能随便消失跑去睡觉的悠哉
操绪,我倒是有点羡慕起来。尽管那些问题就算烦恼也没用,但普通人听到那些真相,应该都
难免会陷入苦恼吧?
正当我在硬邦邦的长椅上翻来覆去时——
“夏目同学——”
不知何时,在离我非常近的幽暗空间里,一名少女毫无预警地突然冒出来并对我出声道。
我慌忙跳了起来。操绪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苏醒了。
“哎呀,嵩月同学……?”
以月光为背景,那位美得远离俗世的黑长发少女伫立着。地点又是昏暗的深夜教堂。老实
说这样还满吓人的。
然而嵩月并不是为了吓我才这么做。
“那个……这是,毛毯。朱里学姐拜托我拿来的。”
她以平日那种有点迟钝的语调说道,并将摺好的毛毯递过来。

“谢谢,我很需要这个。”
暖洋洋的毛毯让我颇为感动。尽管是在室内,这个季节不用寝具睡觉还是满难受的。
我尽情享受裹住身体的毛毯暖意时,发现欲言又止的嵩月还站在那,于是便抬起头来。嵩
月以怯生生的语气说:
“那个……可以稍微聊一下吗?”
“嗯,可以啊。”
我点点头,仰望嵩月那包裹在朱里学姐暂借衣物中的纤细身躯。
“呃——要进来吗?”
我没想太多就这么提议,并打开毛毯。只是单纯想跟她分享毛毯的温暖而已,结果说完以
陵找却开始紧张起来。
冷静想想,一条毛毯要包两个人身体势必会贴得很紧。操绪也正以白眼瞪着我,不过我可
没有任何下流的念头啊,只不过想让嵩月暖和一点罢了。
幸好嵩月并没有特别抗拒,直接坐在我身旁,接着她摆出有点严肃的表情。
“那个……我已经拜托过爷爷了。”
“咦?”
一下子我听不懂嵩月的意思。
“关于夏目同学,被通缉的事情。”
“呃,我被通缉……”
实际上,自己的确是被警方追查中没错。
“爷爷说……会设法帮忙。”
“嵩月的爷爷……就是鸣樱邸的屋主吧?”
我想起那个房间内满是漩涡图案的怪老人,不解地偏着头。
设法帮忙——难道是指替我摆平警察?真的有可能这样吗?
“是的。爷爷会对警方高层要求,爆炸的原因是大战留下来的未爆弹,所发现的武器也当
作战时的遗物处理掉。”
嵩月非常平淡地说着,操绪则瞪大了眼。
“原来真的可以摆平那件事呀……”
嵩月用力点着头。
“不过……彻底解决好像需要两、三天,这段时间请不要外出比较……”
“啊……对哟。要等风头稍微过去。”
操绪很轻易地接受了。但我还是无法从起初的震惊恢复过来。有钱人还真了不起啊,尽管
这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但我国的司法这样真的好吗?

接着嵩月有好一会儿,都默默仰望高处的花窗玻璃。
她的侧脸被月光照亮,在昏暗的室内显得异常清晰。正当我一下子对她看傻了眼时……
“总觉得很怀念。”她说。
“咦?”
我愕然地歪着头。
“夏目同学第一次来救我……也是在教堂。”
喃喃说完后,嵩月眯起眼睛笑了。
我无言以对陷入沉默。
尽管嵩月这么说,但那次并不是我救了她,当初嵩月之所以会被抓走,也是因为要救我的
缘故,况且成功把她救出来的,是以操绪魂魄为驱动力的机巧魔神。结果到最后,我什么也没
做,只能坐着等待他们的救援罢了。
我的无能为力发展到今日,就是陷入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状态。我感到很沮丧。
“水无神同学……还好吗?关于环绪小姐的事……”
观察到我垂头丧气的反应,嵩月表情有点不安地仰望操绪。她大概是在担心操绪是否也因
同一个理由而烦恼吧。
不过操绪却打了个小呵欠。
“啊,嗯,这个嘛。”
她刚毫无紧张感的声音道:
“虽说,这件事是透过那个……所谓的认知操纵吧,不过人家事前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了。”
“……你事前就感觉到了?”
“对呀,面对家人时有些细节不是靠理性,而是靠身体的感觉来记忆的,没错吧?所以对
此操绪并没有特别震惊。虽说以家里爸妈的立场看,人家跟姐姐同样都是自己的女儿……但操
绪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操绪说到这发出几声乾笑。或许真是这样,我心想。因为操绪完全缺乏自己有个姐姐的实
际经验,所以即便透过恶魔的能力变造记忆,也可能没法顺利带给她真实感吧。
不过,就算不是上述那个因素,环绪姐出现在这个世界时,操绪已经变成幽灵了,这么一
来大概也很难意识到姐妹之间的羁绊吧——
“……咦?”
就在这时,某条线索在我的意识深处被牵动起来。
加贺篝跟环绪姐都对我肯定地表示过,在不同世界间移动是可能的。不过他们并没有说,
这种跳跃方式可以来去自如。
从其他世界跳跃来的存在,会取代原本世界的某个存在——也就是存在被改写了。
就好比在两台电脑间移动名字相同的档案,后面的会把之前的取代掉一样——旧的档案便
会消失。记录在同一个存档点的资料也只能有一个。
而当环绪姐出现时,操绪已经变成幽灵了。
她的本体已经成为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被封印进不知在何处的空间。
她们并没有出现改写的现象。因为环绪姐跟操绪并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这点我想通了。尽管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能理解。
那既然如此——老哥跟我的状况又是如何?
如果如环绪姐所言,夏目直贵的真实身份就是我本人——
那我为何没有被取代、消失呢?
怎样也想不通这点,不过我却认为这里正是重要的关键。
恐怕那就是一切的原因。也是如今这种棘手状态的——
总之明天就先来问问环绪姐吧,我心想。
“话说回来……环绪姐没事吧?”
“咦?”
操绪以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关于非在化……她不会像阿尼娅的姐姐那样消失吧?”
环绪姐与我们碰面时,已经开始非在化了。她的肉体变得如玻璃般透明,还会像沙子一样
崩解碎灭——我们都看到了这样的征兆。然而环绪姐看起来,却好像不怎么在意那些,实际
上,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跟我们一起行动。
“——不必担心,时候还未到。”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性的说话声在礼拜堂中响起。
我们都吓了一跳,赶紧将视线转往祭坛的方向。一名男子就背对十字架坐在那里。
他的声音我们都听过。但,一瞬间还是想不起来那是属于谁的。毕竟那家伙的声音会出现
在这,真的很教人意外。
“非在化,是世界对恶魔表现出的排斥反应。只要离开这个世界,排斥反应就会消失了,
身体也会从非在化的状态恢复。水无神环绪来到‘第二轮的世界’后,非在化状态就被重设
了。如今她身上的非在化现象,顶多只算是一种疤痕罢了。就好像是来这个世界之前的严重发
病后遗症之类的。”
“你是……”
我不禁发出低沉的呻吟,而脑袋则因为一片混乱而挤不出半句话。
“问题反而是出在你们跟那家伙接触后所引发的骚动。真是的……为何不照我的构想去做

啊?这样一来,历史的差距就会愈来愈大了。”
“啊……”
那名男子的气质跟我截然不同。如果光看五官,还倒有几分相似。但他的个子比我高,脸
庞轮廊也比我深遂。年龄在二十以上,披着长大衣、加上围巾,脖子还挂了一条金色的十字架
项链。
在昏暗中,他的眼珠发出淡绿色的光辉。那是属于恶魔的眼睛。
“嘿,好久不见……‘第二轮世界’的夏目智春。然后还有操绪跟奏……你们都还很年轻
啊。”
“直贵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
我与操绪几乎同时大叫道。
原本行踪不明的我家老哥——夏目直贵,正以手撑着脸颊、咧嘴露出笑容。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你们竟然还引起那么夸张的骚动……”
唔——我噤口了。所谓的夸张骚动,应该是指鸣樱邸的爆炸事故吧。
那段影片确实有在电视上播出,那家伙去现场看看情况也不足为奇。况且鸣樱邸本来就早
以直贵名义租的建筑物。
(插图)
直贵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拨起前发。
“真没想到鸣樱邸居然毁了……就连我也没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混杂着叹息声说道。这种事一般人当然猜不到啦,弟弟的租屋处竟然被炸了。
不过,姑且不管那个了。
“你……在此之前究竟在搞什么鬼!?好几年都没半点音讯耶!”
“……你想知道吗?”
“耶?”
直贵以严肃的表情反问我,我感到很困惑。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究竟在做什么,智春,你真的想知道吗?不要后悔喔?”
“呃……后悔……”
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几乎全都是让我后悔的事,难道还没完吗?面对直贵似乎很严正的警
告,我一边感到犹豫但还是回答道:
“……我想知道。你究竟到底在做什么?”
“声音太小了,语尾也很模糊。这让我很不爽——不及格。”
“耶耶!?”
听了老哥——过去我曾这么称呼他的那名男子——如此放话,我不由得叫苦。
“没事没事,哈哈,开玩笑的……原本一位你应该稍微成熟一点了。真拿你没办法啊。”
“你这家伙……爱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瞪着因好玩而哈哈大笑的直贵。捉弄我真有那么愉快吗?
直贵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后……
“哈哈。哎,说来话长了,本来以为你应该已经猜出来,况且又有许多部分是很难一下解
释清楚。简单说,我想让这个游戏结束了。”
“……游戏?”
他指的是什么——我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对方。直贵似乎很不耐地摇了摇头。
“就是被称为‘第二轮世界’的愚蠢游戏啊。机巧魔神还是使魔之类的,本来就是不应该
存在的力量。你明白了吧?所以我要消灭那些玩意儿。”
“消灭?”
“把不小心接续起来的平行世界彻底分割开来。”
直贵若无其事地回答我。
“如果把宇宙的时间流动比喻为河川。现在这个世界,正透过水管,与并排流动的其他几
条河川连结在一起。其他世界的影响力会藉由水管流入,扭曲这个世界的存在。就好比外来种
的鱼颠覆了原本的生态系一样。”
外来种,指的应该就是恶魔吧。我觉得这是很巧妙的比喻,此外由于无法忍受水质的激烈
变化,外来种自己也感到很痛苦——
“因此我要破坏那些水管,把连结不同世界间的洞消灭。”
“……哪种事真的有办法做到吗?”
操绪投以狐疑的目光问。
“总会有办法的,因此我才埋头搞了那么久啊。”
直贵说到这,对我们露出温柔的微笑。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就成形了。只要你们不出来搅局的话。”
“搅局……是你擅自把别人牵扯进去吧,还敢这么说——唔哇!”
我想也不想就开始反驳时,直贵对准我的眼睛随手就扔来一样东西。
那是银色的箱子。跟市面贩售的铝制手提箱没什么两样,尽管体积并不怎么大,但却意外
地重。
“啊……好危险啊!如果没接到,我不就会受伤了!”
“把那个交给环绪。”
直贵无视我的抗议说道。操绪则以困惑的表情俯瞰那只箱子。
“给姐姐?”
“里面有现金跟护照。我希望她暂时到南方小岛之类的地方悠闲度假。”
“你自己不会交给她吗?”
我摆出不耐烦的表情,将箱子推回给直贵。环绪姐就睡在同一栋建筑物一条走廊外的居住
区。这种距离用不着别人帮忙传递吧。
“如果你想要,也可以现在去叫她起来……”
“那是因为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啊。”
直贵露出微微的苦笑。
“总之,你们不要再插手管这件事了。黑铁是为了对付最糟情况所预备的王牌,不需要在
这种场合消耗战力。”
“王牌?”
“把随身碟交给那些想要的家伙也没关系。反正只拥有里面的资料也无济于事,即便有了
世界的座标,缺乏移动手段还是寸步难行啊。”
“喂,直哥……你是说……”
我慌忙靠向他。他刚才那番话,彷佛是承认了自己拥有在不同世界间移动的手段。不光只
是那个,我还有其他堆积如山的问题想询问那家伙。
然而——

“……拜托了,智春。不要多管闲事。”
“耶!?”
直贵擅自抛下最后这句话,身影就从祭坛上消失了。
他连半点移动的痕迹都没留下便彻底消失了,只剩那只廉价的手提箱还在我手中。
O
直贵完全不见了。他的足迹残留在祭坛厚厚的灰尘上,自他刚才所坐的位置唐突出现,接
着又在同一个地方直接消失。
认知操纵——这是他的恶魔能力。我原本怀疑他的消失只是我们所认知到的错觉,但看来
并非如此。直贵确实是来无影,去无踪。
搞不好是跟光学姐使用相同种类的瞬间移动能力——但又有点不一样。
在他移动的瞬间,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也就是说直贵并没有释放任何魔力——!
“夏目同学!”
嵩月望着窗外叫道。那是教堂隔壁的广场;一座附设有篮球架、跟空地差不多的小公园。
昏暗的街灯照亮那里,直贵就伫立在正中央。
“那家伙!”
为何会跑到那里——我如此惊呼着。这时我身边的嵩月,已经先一步冲出去了。
“我去追!”
“啊,交给你了!嵩月从正面逼近,我们绕后面——”
“好。”
跑向礼拜堂的玄关后,我跟嵩月兵分两路,我从居住区的后门来到室外。尽管没把握赶得
上,但假使在此失去直贵了的行踪,下次再见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不论如何都一定要逮到他
——我内心非常焦急。
“智春!?看,那个——!”
操绪从我的肩头上探出身子大叫道。
伫立于广场中央的直贵背后,有个巨大的影子正在上浮。那玩意儿的身高足足有直贵的两
倍,形状就像人体。原来是那架被钢色钟甲所包裹、由机械驱动的人工恶魔。
“钢色的——机巧魔神!?”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拚命跑着,同时惊呼道。
在暮海崎地底曾遭遇过的钢色机巧魔神。为什么那架机体,会从直贵的影子里浮现呢!?刚
才直贵能瞬间移动,也是那架机巧魔神的能力吗——!?

“耶!?”
就好似在嘲笑惊讶的我一样,钢色机巧魔神的身影如水波般摇曳了几下,便消失了。
最后,那个地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不论是机巧魔神或直贵都无影无踪。
“不见了……!?”
操绪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愕然地喃喃道。我则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从大马路那侧入口接近的嵩月,脸上同样浮现出讶异的表情。方才的光景既不是梦也不是
幻觉。就在没多久之前,被我们称为夏目直贵的男子还站在这里。
“果然是瞬间移动能力……对吧?不过,光学姐不是说瞬间移动在障碍物多的地方没法使
用吗?为什么他在街上可以……”
“……唔。”
应该不一样,我暗忖道。那架钢色机巧魔神的原本能力,应该不是普通的空间转移,而是
某种本质更为不同的能力。
我本能地理解到这点,但已经没有任何方法追上直贵的脚步了。那名男子如今跳跃到很远
的地方,以我们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抵达的。
“那个……我去把刚才的事,告诉朱里学姐跟环绪小姐。”
嵩月轻轻喘着气并这么说完后,就迳自返回教堂。
“好、好吧。”
也只能这么做了,正当我迈步追逐她的脚步时——
嵩月在我的眼前踉跄起来。
“咦……?”
我真的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脚尖踢到了什么而绊倒——感觉不是这样。就好似操纵绳被切断的傀儡,嵩月全身都失去
了力量。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倒向地上,在脑袋与地面直击前被我惊险地抱起。
“嵩月……?”
抱着她的触感令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嵩月的体重变得跟小女孩一样轻,轻到几乎用单手就能抱起她。这也未免轻得太离谱了
吧?
此外她的脸庞完全失去了血色,如同纸一样苍白。简直就像是没有生命力的人偶。
“你怎么了,嵩月……振作一点啊……!?”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刚才跑太快……”
嵩月泛青的唇颤抖着。或许她是想挤出微笑吧,但她的表情却因痛苦而扭曲。
“智春!”

操绪大叫道。原来她惊恐而紧绷的脸,是因注视到嵩月自裙摆下伸出的双腿之故。打赤脚
的嵩月自膝盖到脚踝部分,在月光的照亮下,肌肤显得完全透明了。
“难不成是……非在化!?为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我也颤抖着声音叫道。
才短短几分钟之前,嵩月还安然无恙。她跟我包裹在同一条毛毯中,对我露出微笑。
结果,为什么!?
“唔……啊……!”
忍耐力向来很强的嵩月,也会因极度的痛苦而发出呻吟。看来非在化并不只是在她的双腿
进行而已。就连她纤细的脖子与袖口伸出的手臂,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恐怕全身都出现了类
似这样的现象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嵩月!”
我拚命按住全身激烈痉挛的嵩月。然而,除此之外我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了。因为我根本不
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我去叫姐姐过来!”
操绪以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我猛然抬起头,同样身为恶魔,过去同样有非在化经验的她,或许会明白该怎么抑制嵩月
的症状也说不定。
“拜托你了,操绪!”
“嗯——嵩月同学,先忍耐一下!”
操绪迅速飞向教堂后侧的居住区。
这段期间,嵩月几乎是无意识地持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接着,我又察觉她身体产生了另一项异样。
嵩月的身体好烫。
不,我搞错了。嵩月的体温就如冰一样寒冷。甚至目前还在持续下降当中。然而,她身体
周围却卷起了高热的火焰漩涡。
她体内因意识不清而无法掌握的魔力失控了——!
“可恶……怎么会……我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嵩月的身躯,我发出焦躁的吼叫。
非在化的进展过程实在太过剧烈。假使魔力像这样继续失控下去,嵩月的火焰恐怕会把自
己烧成灰烬吧。在那之前,一定要设法让她恢复意识才行,可是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当我陷入绝望时,耳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说话声。

“——夏目老弟!用这个!”
“咦!?”
一只小玻璃瓶递到了我的面前。那玩意儿就像挂在脖子下方的首饰一样,用细金链串过。
至于在瓶子当中,只装了一粒药锭。
而把玻璃瓶交给我的,则是驱驰着一只巨大金色野兽的少年。
“真日和!?是你,为什么……!?”
我瞪着他。嵩月之所以会过度使用魔力而变成这样,归根究柢就是白天这家伙袭击我们所
造成的。如今他还跑来这里干什么?
“有话待会儿再说咧!把这个咬碎,放到她舌头下方。”
然而真日和却以严肃的表情打开小瓶盖,将其中的药锭塞到我手里。
“这是……!?”
“硝化甘油咧。”
“……硝化甘油!?”
是炸药使用的那种成分吗?
“硝化甘油也是血管扩张剂咧。如今的她因激烈非在化而引发了休克,总之必须先让她的
心肺功能恢复过来!然后你要持续出声叫她!防止恶魔的非在化,只能仰契约者强烈的情感
啊——!”
我不是嵩月的契约者——我咽回了本来想说的这句话。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了,可
是……
“舌头下方……要怎样才能……!”
失去意识只能发出呻吟的嵩月,现在根本无力自行咬碎药锭。更别说把药含在舌头下方
了。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嵩月就会有性命之危。
“可恶……”
我迅速将真日和给的硝化甘油锭放入自己嘴里,然后将自己的唇重叠在嵩月的唇上。利用
臼齿咬碎药锭后,直接将药送入嵩月的口中。
我并没有自信能顺利办到。但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试试。
“利用舌下的黏膜吸收,一分钟左右就会发挥效果咧。”
真日和如此激励我。
一分钟——平常根本不会在意那么短的时间,但在这种状况下却令人感到绝望地漫长。我
继续吻着因痛苦而几乎要叫出声的嵩月嘴唇,仿佛在祈祷般闭上双眼。
“咕……”
嵩月身体周围的火焰更炽烈了。我直接与她碰触的四肢,几乎已经快要感觉不出热度。只
剩下一种宛如被利刃切过的剧痛。
肌肉发出被烧焦的讨感声响,我因疼痛而表情扭曲。不过,还不到要发出惨叫的程度,毕
竟这种痛苦远远不及嵩月此刻所忍受的——
不必真日和多言,我也会强烈思念着嵩月的事。那并不是因为嵩月过去救过我,我必须回
报她的缘故。这跟报答什么的毫无关联,我只是单纯想救她而已。希望她待在我身边,露出一
如往常的微笑——
——嵩月!
“嘎哈!”
在我臂膀中,嵩月微微扭动着身躯。微弱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冒了出来。
几近疯狂的火焰收敛住,她全身的痉挛也停息了。
“症状已经被压下来咧……”
真日和安心地吐了一口气。我则全身无力,当场坐在地上。
嵩月刚才几乎变得跟玻璃一样的透明肌肤,如今已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尽管身躯依旧冰冷且轻得像羽毛似地。但至少已变回普通女孩子的柔软触感了。非在化的
症状现在已经大为减缓下来。
“这就是……非在化吗……”
我以虚弱嘶娅的声音喃喃说道。
“幸好症状发作得比较轻微咧……她果然是个很坚强的女孩。”
真日和佩服地望着嵩月。这还算比较轻微吗?我不禁战栗起来。
“竟然会发作得这么剧烈……我根本没料到。”
“关键应该是跟凤岛冰羽子的战斗咧……不过她从之前就应该有自觉了。没有契约者又要
用那种拚命的方式打,会变成这样只是时间的问题咧。”
真日和很难得以这么正经的语气说道。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真日和的风兽可以操纵大气,利用弯曲可见光的原理使自己隐形。所
以他一定监视我们很久了。只不过这座教堂位于嵩月组的势力范围内,他只好躲起来见机行
事。
不过他为了帮助嵩月,就算暴露自己的行踪也在所不惜。
看来该跟他道声谢才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一点。
为什么真日和身上会有这种药?
为什么他会知道处置恶魔非在化的手段?
真日和身为拥有使魔的契约者,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看过他的契约恶魔露面——?
“真日和……这药……难道,你的契约恶魔也……”

我抬头仰望真日和间道。
真日和的脸上几乎判读不出感情,依旧保持平日的嘻皮笑脸。
“——假使我过去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不论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做咧,夏目老弟。搞不好
下次我们再碰面时,我们就是真正的敌人咧。”
留下这句话后,真日和便跨坐在风兽的背上。他那只速度比谁都快的使魔,浑身缠着风腾
上空中,一瞬间就飞走,完全消失了踪影。
我无言地仰望空中,这时我感觉到嵩月已经醒了。
她痛苦地喘着气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在发现我烧焦的制服后,她愕然地瞪大眼。
“夏目同学……我……”
“没事了。”
我俯瞰自己被烧过的手掌,笑了一笑。光是动一下就有惊人的剧痛传来,结果我却压根儿
忘了这件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
“不要紧的,嵩月。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没错,那真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跟束手无策目睹嵩月消失所带来的恐惧相比,这种程度
的痛苦不值得一提——
我无视手掌传来的疼痛,摆出‘没事没事’的姿态握了握拳头。
嵩月见状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对不起……我没事了……今天真的只是太累……所以,要让我……”
说到这,她就像昏倒一样突然睡着了。
让我守护你到最后一刻——我望着嵩月在失去意识前如此晃动的唇形,再次紧紧搂住她。
正如真日和所言,嵩月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要不是这样,她不会说出什么最后一刻这
种话。
我才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然而……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老哥?”
面对那名理应不存在的男子,我如此喃喃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剩下找不到出口的幽暗包围着我们。

第三章
漫长的一天结束,翌日早晨降临。
我坐在朱里学姐房间的沙发上,与她在近距离下面对面。
朱里学姐以严肃的表情,凑向我那因不爽而突出的嘴唇。
她正以手中的唇膏刷仔细地帮我的嘴唇化妆。
“好,终于完成了。”
“……真抱歉,每次都麻烦你啊。”
我以复杂的心情向她致谢,并将假发套在头上。这跟之前的发型有点不太一样,是新型的
女装用假发。此外我还换上了洛高的女生制服,套上过膝袜。
正当我在镜子面前进行最后的检查时。
“唔哇……美少女……!”
闯入房间的环绪姐看到我尖叫一声。
“认真起来还能扮成这个样子呀。即便是兴趣,只要发展到极致也算是一种才能啰。”
“不,我说了这根本不是我的兴趣。”
我露出一脸难堪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辩解着。
这么说来,跟环绪姐重逢时,我也是扮女装偷偷潜入了女生宿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她
看到扮女装两次,会被误以为是我的兴趣大概也不能怪她。
但理所当然地,我绝对没有扮女装的嗜好。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是为了收集情报才出此下策。”
“好啦好啦。被通缉中的你要去洛高,除了变装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嗯,这点我完全明
白。”
环绪姐以促狭的口吻回答我,我只能无力地垂下肩膀。
没错,我肩负了收集情报的重要任务。
即便待在这里暂时安全,也不能一直躲在教堂闭门不出啊。为了要打开僵局,我必须先设
法探查出敌方——真日和与冰羽子的目的。
除非真日和他们不上学,否则只要去洛高,应该多少可以获取一些情报吧。明白他们锁定
环绪姐的理由后,就可以做出因应对策,顺利的话搞不好还能揪出面具女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问题出在该由谁去洛高这点上。
社长跟阿妮娅尽管各自拥有独特的收集情报手段,但缺乏直接战斗能力的他们,最好还是
不要身涉险地。要是不小心跟冰羽子遭遇了,搞不好还会落入被当作人质的窘境。
昨晚刚昏倒过的嵩月,以及根本不是学生的环绪姐也不可能上场。
利用消去法,能前往洛高的就只剩下我跟操绪了。
毕竟当冰羽子他们袭击环绪姐时,能与那位女性前操演者对抗的就只有朱里学姐而已。像
那种机巧魔神能力派不上用场的对手,很遗憾我一筹莫展,根本无法负起保护环绪姐的责任。
因此到了最后,我才落入又得换上女装的惨痛结果。这绝对不是我的兴趣喔。
“烧伤……看来并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
朱里学姐帮我双臂的绷带重新缠好并这么说道。
“是啊。抱歉,麻烦你了。”
我也以微笑点头回应。
因嵩月魔力失控所造成的烧伤,并没有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严重。托了朱里学姐适当裹伤,
以及她手上那种可疑药膏的强力功效,今天早上我已恢复到可活动自如的程度。要进行精细的
作业还是有点困难,但日常生活不会有大碍。
“话说回来,嵩月的情况呢?”
我瞟了一眼寝室的方向。从那以后她就陷入沉睡,完全没有睁开过眼睛。结果朱里学姐对
我报以‘不必担心’的微笑。
“已经暂时没事了。虽然现在还在睡,但非在化的身体恢复了,也没有出现下次发作的征
兆。这之后只要尽量不使用恶魔的能力,过普通的生活应该不会有困难吧。”
这时学姐突然以严肃的视线射向我。
“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假使下次又发作,我可不敢保证会怎样喔。”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之意。
嵩月需要契约者。在她获得那个对象前,我们都不应该让她卷入战斗。
“不必跟律都姐联络吗?”
“老实说我还比较希望她来接人……但小奏应该不喜欢这样吧。”
朱里学姐说完摇摇头。
考虑嵩月的性格,朱里学姐的判断想必没错。即便是情同亲姐妹的表姐,以嵩月的立场还
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非在化发作的事。
“智春,差不多该出发啰。”
操绪指着电视里的时钟说道。的确,如果再不出门,就很难避开一般学生上学时的拥挤人
潮了。
“那,既然是去收集情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这里。”
东西部准备好以后,我不安地回头又说道。
“你不必担心。小奏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有危险。昨天真日和在这边闲晃的事,已经惹得

嵩月组的其他人提高警戒了,况且还有我跟环绪小姐在。”
朱里学姐以惯有的从容表情对我挥着手。
“不管怎么看,被警察通缉的你都比较危险吧。好自为之啰。”
“唔呜……那我出门了。”
拖着沉重的心情,我步向居住区的出口。
环绪姐也跑来目送我出门了。
“干什么,嘻皮笑脸的。”
由于她脸上浮现过于开朗的笑容,操绪便以狐疑的表情瞪着她问。
“不,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稀奇而已。”
“……稀奇?”
“嗯,你们还真是合作无间的团队呀。简直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环绪姐微微点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们那边的情况就不是这样。这里的智春同学,跟我所认识的那家伙差得可远了……”
说完她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我一遍,喉咙挤出呵呵笑声。
我不耐地叹了口气并再度强调道:
“——再说一遍,这真的不是我的兴趣啊。”
O
即便鸣樱邸被炸掉了,即便同班同学被警察通缉,大部分的普通学生还是过着没什么变化
的日常生活。即将敲响上课钟的洛高正门前,跟往常一样尽是平和的上学场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久没来学校了……”
操绪戴着变装用的眼镜,若无其事装作正常走路的样子对我说。
确实——我也同意道。没去学校的天数,包括六日在内也才三天而已,但上次来学校的记
忆,已经变成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么遥远了。
“那……接下来呢?智春应该不想这样子进教室吧?”
操绪回头问我。当然,我胆子还没大到敢穿女装进自己的班上。
“总之,先去科学社社办吧。我很在意社长跟阿妮娅的情形。”
“是吗,社长的本体今天应该又要补习吧……那个人真的可以毕业吗?”
“谁知道……既然他头脑那么好,考试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从去年的现在起过了近半年的茧居生活,导致上课出席天数致命地
不足。因此他从暑假期间,就开始待在科学社社办接受加强辅导,过着天昏地暗的学生生活。

科学社顾问市原老师也因此费了不少工夫,不过去社办绝对可以见到社长这点,对我们来一
说倒是相当方便。
“……等等,这是怎么了?”
然而,才走到科学社附近,我跟操绪就因疑惑而停下脚步。
科学社社办所位于的实验室大楼校舍周围,不知为何被大批的学生包围了。
虽说是包围,但大家并不是在对科学社进行示威抗议之类的。
感觉起来更接近人气拉面店的排队人龙,或是等着要买新上市游戏的群众,充满了迫不及
待的欢欣气氛。聚集的人数约有七、八十人。他们依序排好队,把校舍围了一圈。
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为了侦查情况,我试图接近社办。
就在这时,我们的背后有人出声了。
“对、对不起……那里不是队伍的最后面……”
“啊……?”
我不明就里地回过头。只见一名个子娇小的二年级女学生站在那。
她有张气质类似小动物的可爱脸孔,扎起来的秀发垂在脑袋左右两侧。
此外她还举着一面写有“队伍尾端”箭头的立牌。
“那个……如果要领号码牌,未来避免影响其他人通行,可以麻烦你们绕过校舍吗?”
“光学姐?”
操绪叫着手举立牌的那位女同学名字。
“咦……是友叶?”
光学姐发现扮女装的我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以前我们曾在同一间家庭式餐厅打工,所以
她跟“夏目友叶”也算是朋友。
“今天是怎么了?”
“……抱歉,请不要问我那个。”
我无助地垂下头,光学姐也有点陷入混乱的样子,不解地歪着脑袋。
面对她,操绪毫不客气地把脸凑了过去。
“对了,这行队伍是怎么回事?科学社社办怎么了吗?”
“那个……里面经营的是开运馆。”
“……开运馆?”
听起来就很可疑的名字,我不由得绷起脸。在任何大卖场的角落都会摆出这种廉价的算命
摊。
但光学姐却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充满歉意的表情。
“是六夏想出来的点子。她将那位留学生阿妮娅封为唤来幸运的圣女,提供为客人实现小

心愿的服务……”
“啊。”
我突然听懂了。
六夏昨晚语出惊人地表示要用阿妮娅的能力设法赚钱,原来结果就是这个啊。确实,阿妮
娅的外表要挂上圣女的名号也不会说不过去。
“所以,就是利用妮娅的食运能力……对吧。”
“嗯。好比促成姻缘、祈求考试合格之类的。还有就是贩售开运商品、驱邪等……”
“唔哇……”
什么都有嘛,这的确是第二学生会,不,应该说六夏会有的想法。
“可是……把那么多幸运分给别人,真的没问题吗?妮娅自己储存的运气也会用完吧。”
“嗯,那就要透过对方需求以外的事,设法拿回一点保持均衡了……例如爱情顺利,考试
成绩就会下滑……此外,还暗地帮人制作诅咒用的商品。”
连那个也卖吗——我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食运族的阿妮娅所制作出来的诅咒商品,铁定充满了霉运,是货真价实的扫把星。在校内
贩售那种玩意儿,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头了。
“不过……既然已经跟六夏说好了,只要她有好好地保护阿尼娅,我们也没法阻止。”
接下来就只能祈祷阿尼娅在制作诅咒商品时不要那么认真了。
“不过,真没想到才过了一晚就能吸引那么多客人呢……?”
操绪佩服地表示。这么说来,今天早上才开张的店就能聚集出人龙也未免太快了。根本就
还来不及大肆宣传哩。
“六夏好像从昨天就开始安排了……”
光学姐以有点良心不安的口吻回答。
这么一来我就搞懂了。例如假顾客或暗桩之类,六夏一定用尽了各种可能的卑鄙手段。这
也很像是她会做的事。
然而,把护卫对象阿妮娅变成做生意的道具,普通人干得出这种事吗?我内心感到非常无
奈。那个人真的有认真保护阿妮娅吗?
“那个……难道你们找六夏有事吗?”
发现我们表情愕然,光学姐很关心地问道。
“呃,与其说有事要找……”
我实在很想吐槽六夏几句。
光学姐这时放下立牌,在制服口袋里东翻西找。
“我有第二学生会成员用的优先号码牌,如果你们需要的话请尽管用。”

说完她便递出盖有学生会戳记的便条纸。上头还以潦草的麦克笔字迹写着“第三堂课结束
后的每一个休息时间”。
看来六夏想把所有的下课时间都拿来营运这间开运馆。
算了,总之只要有这张号码脾,午休前便一定能与阿妮娅碰面。光是这样就够了。
“呃……谢谢。”
我对光学姐低头表示感谢。
“不知道友叶想许什么愿,总之请加油唷。”
光学姐对扮女装的我留下这番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励后,再度举起立牌,回去帮忙整理排队
的人潮。
O
我们抵达校舍内时,进入学校的学生人数已经变多,校园充满了菜市场般的气氛。这是我
们早就看惯的早晨光景。
要说跟平常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我的行动格外引人瞩目。那倒不是因为我被警方通缉,
而单纯是扮女装的缘故。夏木友叶这位少女,不知为何被人认为是抢眼的美少女,以潜入任务来
说,这种打扮对我实在很不利。
“凤岛冰羽子……果然没来学校啊。”
我窥看刻意经过的冰羽子教室,确认她不在里面。在走廊上随便绕一圈,也不可能遗漏像
她那么吸睛的少女。
老实说这让我比较放心,但实际上事态却是在恶化当中。不论如何,冰羽子在学校都应该
不敢造次,如果要跟她谈判还是选校内比较妥当。
“难不成,她一来学校就去保健室报到?”
操绪以自言自语的口气咕哝着。
“对喔……既然这样还是去保健室检查一下比较好……”
说完我便迈步而出,但接着我的脸部却顿时僵住了。
那是因为面熟的同班同学,正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那是两位女同学跟一位男同学。两位女同学去教职员办公室拿上课要用的试卷时,被男同
学缠上了,这种场面在校内一点也不稀奇。
“你、你是……夏目友叶!”
这当中有一名同学一看到我的脸就瞪大眼睛。我也尖声尖气地叫苦道:
“天啊,佐伯妹!”

“你……你这家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为什么又扮成这样子!”
佐伯妹抱着一捆试卷,大跨步地朝我逼近。
她是知道夏目友叶真实身份的少数洛高学生之一,也可以说是我扮女装所造成的唯一实质
受害人。当然,她对夏目友叶的存在感到非常火大,此刻也吊起了线条锐利的眉毛,露出愤怒
的表情。
“不……这是因为……”
当我吞吞吐吐地试图编造藉口时……
“咦?佐伯?那女孩是谁?从来没看过,你认识她吗?”
“……耶?”
原本缠着佐伯妹的樋口,这时兴冲冲地朝我靠近。怎么会这样,我的脸色想必很苍白吧。
这下子不穿帮大概都很难了。
虽说被樋口发现真实身份也不会怎样,但要是引发什么大骚动那可就麻烦了。毕竟我现在
还是被通缉的状态。
然而同样在现场的杏却也以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接近我。
“唔哇……真是个大美女耶。咦,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抱歉!我跟她有点事要谈,你们两位先回去吧!”
这时佐伯妹把手中的那捆试卷硬塞给樋口,口气急促地叫道。
杏则眨着她那双大眼睛。
“耶,是喔?那上课怎么办?”
“随便帮我跟老师说个理由——!”
佐伯妹抛下这句话,就牵起我的手把我拖走了。我只能任凭她将我拽过走廊。
“真受不了耶,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我要为这种人……”
佐伯妹气呼呼地不停咒骂着,但我却相当讶异地注视她的背影。难不成她是刻意要帮我?
她把我带到了第一学生会的办公室,那是一栋被厚实的水泥墙所覆盖、宛如战乱地区碉堡
般的建筑物。尽管在这里我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但能先避人耳目总是好的。
“谢……谢谢。佐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抵达空荡荡的学生会办公室待客问后,我脸上摆出尴尬的笑容。
“我才不想听你道谢呢!真受不了!”
佐伯妹依旧保持平常的火爆表情。
“听说你的租屋处爆炸了,没事吧!?这回又捅了什么娄子?”
“不,不是我的问题·我什么也没做,是别人把它炸掉的。”
我以疲惫的语调辩解着。
“……是这样吗?”
佐伯妹继续以疑惑的目光盯着我。
“当然啰。”
我缓缓地叹了口气。应该没有人会喜欢把自己家炸掉吧。
呼——佐伯妹也轻轻吐了口气。
“奏呢?那女孩今天也没来上学……”
“啊……嵩月她,因为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还在睡。先说清楚,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
题。”
我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但佐伯妹却倏地皱起眉。
“身体不舒服——该不会是夏目对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
我要做什么事,才能让嵩月躺着休养而跟学校请假啊——尽管很想这么吐槽,但我却突然
发现佐伯妹歪打正着了。
“呃……这么说来,可能真是我的错……”
发现我的声音变小,佐伯妹不知为何浮现焦躁的表情。
“等等,你干嘛突然这么丧气啊!?”
“……这个地方可以随便进来吗?”
操绪无视我们的对话,自顾自地环视学生会办公室。
这么说来,佐伯妹也不是学生会的相关办公人员,单纯就只是会长的妹妹罢了。
“平常是不可以,但今天我跟哥哥约好下课要来帮忙。”
“帮忙?”
“佐伯家的工人要把东西搬走,我负责指挥。”
“东西……难道是那个吗?”
操绪指向我背后的桌面。
我回过头,猛然倒抽一口气。一只金属制的手提箱就放在那里。
大小跟旅行用的小型行李箱差不多,但却呈现完全找不到表面接缝的奇妙外观。我对这个
东西有印象,因为类似的手提箱我也曾经拥有过。
“这是……”
我无意识地朝箱子伸出手。
“别碰——!”
结果这时却有人尖锐地制止道。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已经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入口。他身着修改过的全白学生服,是位外
貌英挺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男同学。
“佐伯哥……会长?”
“友叶小姐,你不可以碰那只手提箱。”
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优雅地朝我点头、走近,并将手提箱轻轻推到后面。随后
他脸上浮起爽朗过头的微笑。
“像你这种纯洁无瑕的人,不可以碰危险的东西。”
“耶……啊,抱歉。”
我觉得全身都微微冒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勉强挤出亲切的笑容。接下来我则转向佐伯
妹,压低音量问:
“你有帮我保守秘密吗?”
“我哪能跟哥哥提这件事啊!”
佐伯妹以惯有的愤怒口气回答我。
“是、是吗……”
我以死刑延期执行的死囚心态虚弱地吐了口气。
(插图)
当初是怎么认识的我也忘了,只记得佐伯哥不知为何对夏目友叶非常有好感,每当我用友
叶的身份碰面,他就会表现出异常亲切的态度。要是扮女装的事被他发现了,我肯定会被杀人
灭口。佐伯妹简直就是救命恩人啊。
不过也托了佐伯哥一直搞不清楚的福,我们待在学生会办公室的理由他连问也没问。
“请问,那是装了翡翠的手提箱……对吗?我记得是叫提取器什么的……”
我怯生生地质问佐伯哥。那款银色的手提箱,就跟以前封印《黑铁》用的那个形状非常相
似。
佐伯哥平静地摇摇头。
“不……正确地说并不是。那的确是翡翠的祭坛,但里面并没有机巧魔神。”
“翡翠的……祭坛?”
里面没有机巧魔神是指——?
我虽然有点意外,但冷静思考后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手提箱的大小,就连是否能塞
进机巧魔神的拇指都令人怀疑。但话说回来,祭坛是什么意思?
“所有机巧魔神都有着与之相配的一只手提箱。为了便宜行事,我们将这手提箱称为祭
坛。利用祭坛进行仪式的人,便获得了操演者的资格。”
佐伯哥随手抚摸手提箱表面并这么说。
“……仪式?”
“将活祭品献给机巧魔神的仪式——也就是副葬处女的封印作业。”
“……仪式什么的,听起来好严肃呀。”
操绪在我耳边悄悄说。讲得好像跟你完全无关似地——我不自觉绷紧脸。操绪自己也是透
过这项仪式被封印的活祭品之一。但讲到祭坛或活祭品之类的名词,就让人联想起正式的恶魔
召唤仪式。
“使用祭坛进行仪式的人,就可以变成操演者了?”
听了我的问题,佐伯哥慎重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也有少许例外。”
“……例外?”
是的——佐伯哥很严肃地表示。
“那就是在封印副葬处女之际,已经有人把机巧魔神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毕竟同一架
机巧魔神,是不可能同时被两名操演者召唤的——”
这个答案很合理。不过……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会怎么样?”
听完我的追问,佐伯哥的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就只能单纯被幽灵——过着死缠不放的生活了。”
“啊啊……”
操绪“砰”地自己槌了一下手掌。我则因震惊而完全无法出声。无法召唤机巧魔神,只是
单纯被幽灵缠上而已。那不就是我在升上洛高以前的情况吗?
我并不是被幽灵缠上才成为《黑铁》的主人。相反地,是跟黑铁交换过契约,才变成被幽
灵缠身的体质。距今将近四年前的某个坠机事故那天,不知是谁帮我进行了仪式。让不明就里
的我使用操绪的灵魂——
“那个……已经被封印的副葬处女,封印期间人待在那里呢?”
我以忧心忡忡的表情继续问下去,佐伯哥则略显讶异地望向我。
“不清楚。至少可以确定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本来被封印在异空间的副葬处女,就不太
肯定是否具备时间这项概念了。”
听到这我也只能点头了。看来佐伯哥也无法搞懂所有的原理。
“要不就是副葬处女的灵魂消灭,要不就是操演者本身死亡——总之成为机巧魔神新任操
演者的条件,便是在前任拥有这架机巧魔神的操演者失去资格后打开祭坛。”
“……是这样子……吗。”
我不自觉咬起了拇指上的假指甲。
机巧魔神与充当祭坛的手提箱,基本上是成对存在的。使用这个,就可以同时进行活祭品
的封印以及与机巧魔神缔结契约。然而,我的情况却有点反常。
毕竟在一般状况下,我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成为什么操演者。
以前朱里学姐也说过,《黑铁》的手提箱是被偷出来的。《黑铁》原本是隶属学生联盟的
机巧魔神,祭坛当然要归学生联盟管理。
但为什么有人要抢走《黑铁》,对我施加仪式?
我不明白某人这么做的理由,但我却很清楚罪魁祸首的身份。
是夏目直贵。那个混帐老哥,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对我施展这种妖术?
发现我发出声响使劲咬着指甲,佐伯哥顿时露出了愕然的目光。
“对了,友叶小姐。为什么你会知道机巧魔神的存在……?”
佐伯哥终于察觉这点并提出质疑。
“唔6那、那是因为……”
不妙,我的笑容铁定很尴尬。刚才真是太冲动了。
佐伯哥以大为讶异的表情凝视我。笨蛋——佐伯妹则对我的愚行表现出一脸无奈。
正当我拚死搜寻堪用的藉口时……
“——玲士郎,你在吗?”
我们听见了外头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一起回过头,一名不知为何穿着男生制服的高挑女学生伫立在门口。
那位彷佛英俊少年般的可怕少女,察觉到呆站着不动的我,迅速以舌尖舔了嘴唇一下。我
没来由地感觉到自身面临危机,肩膀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雪原瑶现身了。
O
“雪原学姐?”
佐伯哥以有点意外的口气呼唤她的名字。瑶则悠然地以微笑回应。
瑶现在虽然隶属学生联盟,但她原先也是来自第一学生会。同理之故,这两人总是隐约散
发出一种共同的气质。包括装模作样的态度、外表好看到让人受不了等等。或许那些都是第一
学生会的传统吧。尽管性别不同,但同样类型的英俊外表站在一块,透不过气的沉闷感也变成
原先的两倍。老实说待在这里让人挺不舒服的。
瑶毫不客气地走进学生会办公室。
“哎,原来你有客人啊……嗯,你是……喔呵……没想到没想到啊……”
她来到几乎要碰触我嘴唇的距离,聚精会神地观察我的脸。
我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但一下子就被逼人墙角了。瑶的身高跟我接近,她的长睫毛就
在近得令我吃惊的距离内,每当她眨眼我甚至还能感觉到风压。
“雪原学姐,请不要对友叶小姐做出失礼的举动好吗?”
咳——佐伯哥乾咳一声表达警告之意。
瑶则以非常愉快的表情转头望向他。
“呼……友叶小姐,是吗?OK,在下会自重。”
话说完后,她竟轻易地放过了我。佐伯哥一边请她坐下一边问道:
“有什么事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跑来找我?”
“有的,是希望你能告诉在下关于凤岛冰羽子这位女同学的情报。”
瑶将手臂往后搭在椅背上,摆出莫名性感的姿势。
“一年级的风岛冰羽子吗?凤岛一族的冰冻操纵者——对吧?”
佐伯哥脸上浮现极为严肃的表情。
第一学生会装备了重武器,是负责维持校内治安的武装集团。至于他们进行活动的后盾,
则是名为神圣防卫队的啰马天主教廷实战部队。
在教廷(梵蒂冈)不论合法非法的多重支援下,第一学生会被允许当校内恶魔出现逾矩行
动时,采用“扑杀”的处置方式。听起来似乎很扯,但实际上我跟嵩月以前就遭殃过。
像这样的第一学生会,不可能不监视远比嵩月危险的凤岛冰羽子。
“她的契约者——是谁?你应该调查过了吧?”
瑶嘲讽似地阖上单边眼皮问着。佐伯哥则愕然地蹙起眉。
“凤岛冰羽子有契约者?没听说过啊。”
“……什么?”
瑶惊讶地探出身子。
“这不像你的表现啊,玲士郎。暑假时已经有GD目击她带着使魔出现。昨晚春奈也跟她
交手过,毫无疑问她已经有了契约者。”
佐伯哥冷静地摇摇头。
“不,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凤岛一族的本家继承人……所以不可能依个人意志随便挑选契
约对象。假使她真那么做……”
“她与她的契约者就是跟凤岛一族所有人为敌……对吧?那还真吓人啊。”
瑶“唔”了一声,交叉起双臂。接着她又露出略带促狭意味的微笑道:
“……跟嵩月奏的情况不同吧?”
“是这样没错。夏目智春不知为何颇受嵩月组的干部喜爱,因此比起凤岛冰羽子,我们认
为嵩月奏潜在的危险性更高。”
佐伯哥淡淡地说明着,我则有种被人用刀架上脖子的错觉。我竟然被嵩月组的那群恐怖家
伙看上了,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啊,这么一来假使之后我犯了一点错,搞不好会被他们全体追杀
——光是想像那种场面就觉得自己的寿命减少了一半。
“不过,凤岛冰羽子拥有使魔也是事实。”
瑶“啐”地咂舌几声。
“假使真有人甘愿与凤岛一族——上千名好勇斗狠的恶魔为敌,也想要擅自与凤岛冰羽子
订下契约,那么那家伙还真是胆识过人呢。或许是个不知死活的傻瓜也说不定,不然这么做还

会有什么理由吗……不过,不管哪一个可能性都让人不安啊,总觉得危机四伏。”
“要我们去搜寻……凤岛冰羽子的契约者吗?”
佐伯哥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不,不必了。在下会透过其他管道去找。”
瑶说到这站起身,背对着佐伯哥朝他摆了摆手。
“智春……”
操绪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我点点头,追向已然离去的瑶。我搁下因事出突然而未能及时采
取行动的佐伯兄妹,就这样走出了学生会办公室。
在瑶返回三年级的校舍前,我终于追上她的脚步。
“雪原小姐。”
我在她背后出声叫住她。
“什么事,夏目智春?”
瑶回过头,以貌似愉快的笑容呼唤我的名字。
唔哇——我顿时因激烈的疲惫感而垂下双肩。
她果然发现了。尽管这并非是预料不到的结果。
“你这副打扮倒是挺有意思的。朱里竞然把自家的社员当纸娃娃玩,还跟以前一样老是
做些有趣的事啊……在下也满喜欢这样的。”
瑶以搞不清楚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的口气说道。
她朝我走近时的姿态,让我因本能的恐惧反应而朝后退了一步。不过我会变成这副模样,
应该跟朱里学姐个人的嗜好无关才对,大概吧。
“呃……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是关于朱里学姐。”
“……要问在下?”
瑶呼呼地发出微笑并扬起眉。我则一脸紧绷地点点头。
我的脑中模拟起各种展开对话的途径——但结果却想不出半个足够巧妙的开头,于是我决
定单刀直入、马上切入重点。
“我听说朱里学姐在暗地中活动,目的是为了不让你使用机巧魔神。关于这点——”
“是啊,在下知道。”
瑶很坦率地承认了。随后她脸上浮现冷淡的微笑。
“你们能帮忙说服朱里吗?请她忘了已经死去的人吧。”
“……死去的人?”

“是的,死人。”
瑶这么说完,微微瞥向自己的左肩。
就在她的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名少女的身影。那是被称为射影体的人工幽灵。也是依附在
雪原瑶身上的机巧魔神《白银》副葬处女——黑崎紫里。
她跟朱里学姐有着相同的脸孔,是位长发飘逸的美少女。
然而她的姿态,却与我认识的其他射影体略有不同。
我见过的射影体包括操绪与姬笹小姐,此外还有哀音跟琴里小姐。
跟上述女性们相比,紫里的存在感显得更淡薄。即便在同为操演者的我看来,紫里的身影
也像是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轮廓模糊。那张缺乏表情变化的端丽脸庞上,总是只挂着微笑。
简直就跟真正的幽灵没两样。
“你知道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为何要以幽灵的姿态现身吗——?”
瑶以神秘兮兮的语调问。我有点焦急地答道:
“那是因为……她们的本体以假死状态封印在机巧魔神的内部……”
“原来如此。”
瑶苦笑着垂下目光。
“然而,那却不能套套用到在下的白银身上。白银当中根本没有副葬处女。”
“耶?可是……”
我很惊讶,望向飘浮在瑶身边的幽灵少女。那她究竟是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吧。三年前……不,已经是将近四年前的伦敦班机空难——没错,就是你
们所遭遇的那个。朱里的双胞胎妹妹紫里被卷入那次的事故,身负濒死的重伤。”
说到这瑶轻轻叹了口气。
“在下当时偶然取得的白银当中——仅仅只封印了她的灵魂。这是为了尽量延长她意志残
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
仅只封印了……灵魂。
我反刍着瑶的发言,同时无言地注视那位身影摇曳不安的幽灵少女。
这回就没有那么惊讶了。
那种事也并非不可能。
机巧魔神是以活祭品的魂魄驱动机械。真正需要的就只有灵魂而已——
因此即便他们只将魂魄封印进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尽管不足为奇,但……
如今的紫里小姐,究竟……!
“……如今的紫里,单纯就只是灵魂形式的存在罢了,也可以说是真正的幽灵。想让她起
死回生是不可能的。她的魂魄已经找不到可回归的肉体了。”
“怎么会……!”
我的眼前一黑,因绝望而叫了出来。
然而瑶却以温柔的微笑摇着头。
“不过,假使少了机巧魔神,她连灵魂都会消灭这点也是事实。”
瑶的射影体晃了一下,彷佛扩散开来似地消失了。原本就处于不安定状态的紫里魂魄,大
概也无法实体化太久吧。
瑶对操绪投以哀怜的视线。
“这么说来,其他副葬处女不也一样吗?她们都是已经不存在的人类。尽管时间有限,但
我们还是可以跟她们好好把握最后的相处时光。分享彼此的情感——除此之外你还想苛求什
么?”
瑶继续斩钉截铁地表示:
“还活着的人不应该为幽灵牺牲自己的性命。假使需要机巧魔神之力,在下一定会毫不迟
疑地召唤白银。紫里一定也是这么认为。这是她活过的证据,任谁都无法妨碍——即便对于是
朱里也一样。”
“……”
我默默听着瑶的发言……
……无法做出反驳。瑶充满信念的话语太沉重了。
她的想法应该没错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认为朱里学姐的行动是不恰当的。
这并不是用靠着用心说服便能蒙混过去的问题。
到底哪个选择才是对的,只能用结果来证明。因此她们才会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一条
不时会与彼此为敌的道路。
“那个人还是很会要帅,看了就让人生气呢……”
快滚吧——操绪对瑶离去的背影用力吐出舌头。
我点点头,确实也有同感。
足以轻易背负他人性命的坚强,正是瑶个人魅力的来源。
瑶不分男女都受欢迎的理由我也懂了,那并不光是簧得好看而已。她非常坚强,因为坚
强才能从容行事、保护他人,对他人展现温柔。
像她这样坚强到无法动摇的人,我还没认识第二个。
朱里学姐或冬琉会长也不如她这么坚强。当然佐伯哥也是。恐怕就连受瑶影响最大的他,
也远远无法跟这位前辈比拟。不过我倒是比较喜欢上述那些人软弱的一面。
“……操绪,她说的话你认为如何?你觉得是真的吗?”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后问道,操绪则一脸茫然。
“是说副葬处女已经死翘翘那个吗?这种事智春竟然拿来问本人……总之,操绪觉得怎么
样都无所谓啦。”
怎么样都无所谓吗——我露出苦笑。这家伙就某种层面而言,也是神经粗到可以当麻绳的
性格。
“不过,其实人家还有点高兴。朱里学姐跟智春都为了能让我们复活而这么努力……”
嘿嘿——操绪愉快地笑了,同时抱住我。
也罢,我心想:随她高兴好了。反正她是幽灵嘛。
此外要是有人目击到我俩此刻的动作,也只会以为是两个女同学在打闹而已。被认识的人
撞见是有点麻烦没错,但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不对,更正,是刚才
还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前一秒钟还空无一人的地方——
“——友叶!”
空间出现摇晃后,一名少女顿时蹦了出来。她半长不短的秀发束在左右两侧,形状就像垂
耳兔一样,是名个头娇小的女同学。
她以踉踉踉跄跄的姿势着地后,立刻呼喊起我的名字,
“光、光学姐……!?”
以瞬间移动能力出现在这里的,是没多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光学姐。
看了抬起脸的她一眼,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光学姐的表情极度扭曲,已经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了。恐惧与焦躁彷佛随时都要将她
击倒。被她死命啃着的嘴唇上,也微微渗出了鲜血。
“一定要赶快告知……佐伯会长……”
光学姐试图冲向第一学生会的会长室,但却当场把自己绊倒了。
“学姐……!”
我慌忙把她搀扶起来,光学姐紧紧地抓住我。

她浑身都因强烈的畏惧而微微发抖。这时我才终于发现,光学姐的制服上沾满了血污。而一
且那并不是她流出来的血——!
“友叶……拜托!”
光学姐悲痛地叫着。她死命扯住我的制服衣袖,用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道把我拉了过去。
“拜托……救救她……六夏快要死了……!”
我愕然听着学姐说的话。那个六夏……快要死了?能自由操纵机巧魔神《翠晶》与双枪的
那个女人,也会被随便杀死吗?
然而,痛哭流涕与满身鲜血的光学姐绝不可能说谎。
在瑶察觉到异样而返回之前,我只能拚死安抚陷入错乱状态的光学姐。
O
曾经是科学社社办的场所,如今只剩下瓦砾堆而已。
校舍的地板与墙壁都被挖出大洞,入口的门板消失了。社办内的桌子与橱柜则留下了被巨
大指尖掏过的穿孔痕迹,丧失了大部份的质量。
可能是残骸的玩意儿熔化成泥状,像是熔岩的液体正流入排水沟。
那是机巧魔神《翠晶》的物质液化能力。
被《翠晶》碰触过的固体,会失去分子结合力而液态化。
不管攻击对象是机巧魔神或人类都一样。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加上在实战时应用范围又超
广的凶暴机巧魔神——
只有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的机巧魔神《翠晶》才具备这等能力。
然而身为操演者的六夏,此刻却倒在校舍的地板上,身体浸泡在血泊中。
姬笹小姐则一脸不安地飘浮在她头顶上方。
我们被光学姐引领到事发现场,看到如此的惨况,没有一个人开口发言。
“……六夏,你还能说话吗?”
瑶以熟练的姿态抱起六夏问道。
“瑶?还有佐伯玲士郎也……太慢了……警戒校内的入侵者应该是你们的任务……”
六夏以虚弱的憎恶口气责备道,同时痛苦地扭曲身子。
她的左侧腹被撕裂出一道伤口,鲜血不停地自里头涌现。
满是鲜血的伤口,光是看一眼就让我几乎要昏倒。我难以想像六夏此刻有多么痛苦。然而医
她却还能保持自身的意识,精神力的确值得赞叹。
“六夏!六夏……振作一点!”
光学姐泪流满面地抓住六夏。因为她的激动摇晃,六夏发出无声的惨叫。
“你用了机巧魔神……?”
瑶环顾被破坏的社办,冷静地提出质问。改装为开运馆的科学社社办,确实遭机巧魔神蹂
躏过,已经几乎看不出原貌了。
但很明显地,那是六夏的机巧魔神所为。更奇妙的是,与她交战的对手却完全没留下任何
痕迹。除了《翠晶》的攻击效果外找不到别的痕迹。
“六夏,是谁干的好事?”
瑶困惑地出声问道。六夏一边痛苦地吐着气。
“是那些人……咕……那些家伙,抓走了阿妮娅·福尔切跟科学社社长……”
“那些家伙?”
“真日和那笨蛋,还有戴着面具的女人!像是毕卡索绘画一样的愚蠢面具……”
六夏喘着粗气挤出这番回答。
“耶!?”
“毕、毕加索面具!?”
我跟操绪慌忙凑近六夏的脸。
“夏目智春,你认识她吗?”
我对瑶点点头。宛如立体主义画家作品的奇妙面具。会戴这种玩意儿的女人天底下应该不
会有第二个。
本来应该盯上环绪姐的毕卡索面具,怎么会转而对阿妮娅出手——?
假使有人要绑架阿妮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岛蹴策那傻瓜,所以我们才会委托六夏进行
护卫。但毕卡索面具会来袭击就完全出乎意料了。
毕竟机巧魔神的能力对那个面具女完全无效——!
“没听说前操演者也盯上了那小女孩啊……可恶,太大意了。早知道机巧魔神没效,一开
始就应该不经警告直接以铅弹扫射……”
六夏忿忿地抱怨着,接着她就直接失去了意识,果然出血情况还是太严重了。
“——沙原同学,把保健室的淹原老师找来,她应该可以对付这种程度的外伤。救护车已
经叫玲士郎他们去找了,不过可能没办法等到救护车来了才处理。”
“明、明白了……!”
脸色铁青的光学姐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夏目同学,把这件事转达给冬琉。第一学生会光是要为校内提供警备就忙翻了,可能无
力追查被绑走的学生。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在第三学生会办公室。”
“我知道了……!”
瑶明确的指示让人放心不少,我立刻朝第三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冲出去。
对喔。第三学生会会长——橘高冬琉,如果找她一定有办法的。
毕竟她可是社长的青梅竹马,对社长过于保护又体贴过头。一旦得知社长被人绑走了,她
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她跟毕卡索面具同为前操演者,况且还是剑术高手——
冬琉会长铁定有法子救出阿妮娅他们!
我抱着浓厚的期望,穿着室内鞋直接冲过中庭——就在这时……
刺眼的闪光自校舍窗户窜了出来,半秒钟后,轰隆声便剧烈地摇晃大地。
我倒在中庭的草坪上,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耳鸣让我暂时听不见声音。不过,我可
以透过皮肤感觉到大气也为刚才的现象颤抖。
“第三……学生会办公室居然……”
操绪仰望矗立在眼前的校舍,愕然地喃喃冒出一句。
校舍外墙出现巨大的龟裂,黑烟自裂缝喷了出来。扑鼻的火药气味。四散碎裂的玻璃窗正
如骤雨般啪啦啪啦下着。
“冬琉会长……!”
我扯破嗓子吼叫她的名字。
被炸开的校舍天花板变成了一堆瓦砾,也压垮了第三学生会办公室——
洛高第三学生会,在这瞬间从世界上消灭了。


第四章
私立洛卢和高中所发生的校舍爆炸事件,很意外地几乎没人报导。
在暗地支援洛高营运的那些家伙——也就是神圣防卫队跟王立科学狂会这些巨大组织,似
乎不声不响地施加压力,所以才能压到这种程度。以我的立场,真希望鸣樱邸的事他们也能顺
便一下,不过,那些人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吧。
不过警方没介入这件事,也代表阿妮娅等人的救援任务无法仰赖官方。这么一来,最后就
只能靠我们自己动手了。
嗯,好像每次都这样就是了——
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花窗玻璃,我以几乎要放弃的心情叹了口气。
“——对了,六夏现在的情况如何?”
朱里学姐伫立在礼拜堂角落的黑板前,对我问道。
黑板上有朱里学姐亲手写的“第一次妮娅救援作战会议(还有社长!)”等字样。虽然怎
么看都像是在胡闹,但她本人似乎还颇认真的。只不过既然写了第一次,那就代表还可能发生
第二次咯?那也太糟了吧。
“呃——性命算是保住了。她的伤口虽然很深,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就在刚才,光学姐才以简讯告知我这项情报。由于失血过度而一时陷入危险,幸好淹原老
师处置得宜,现在六夏已稳定下来了。
“不过,她至少得要完全休养一周……”
“是吗,那就麻烦了。包括之后的复健,她大概有一段时间都无法成为战力吧……”
朱里学姐命令负责记录的嵩月,将黑板上的“六夏”字样打叉划掉。
附带一提,这场会议的参加者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环绪姐。总共是四人加幽灵一名,可说
是寒酸极了。而且这就是阿妮娅救援部队的全部战力了。老实说,人力不足是我们很大的困
扰。
朱里学姐不悦地玩弄她的眼镜。
“这次完全被敌方偷袭成功。谁会知道他们竟锁定了妮娅……既然明白对手是前操演者,
一开始就不该找第二学生会,而要直接拜托冬琉会长了。”
“可是……冬琉会长她也……”
我被无力感支配全身,喃喃地说了一句。
想起学生会办公室爆炸的瞬间场景,我不禁闭上眼。在如今遭遇过的所有凄惨场面中,那
一幅画面恐怕是最糟糕的。我这一辈子大概都忘不了吧。
嗯——朱里学姐也叹了口气。
“……她怎么样……没事吗?”
“不清楚。”我摇摇头。
我最后看到的冬琉会长,是她从瓦砾堆下被人拉出来的。
那时她的头部严重出血,我记得负责救援的第一学生会人员,还在大声警告不可以随便移
动她。
“光看那样子……搞不好比六夏会长的伤还严重……”
操绪同样以沮丧的语调说道。看来她觉得自己也该负起责任吧。
本来真日和与面具女锁定的目标是环绪姐。六夏与冬琉会长都跟这次的事件无关。是我跟
操绪把她们卷进去的。
“……假使是遇到炸弹,不管是前操演者或剑术高手都没用吧。”
朱里学姐再度叹气,嵩月便把呵冬琉白的名字打叉划掉。
“凤岛冰羽子就算了,真日和那笨蛋也会这么心狠手辣……真是完全超乎我的计算。我们
这边的实力都被摸透了……看样子会很难搞。”
很难得朱里学姐也会做出软弱的发言。不过,我可以体会她这么说的心情。
真日和等人呢从最高层的消灭学生会的行动——尽管不想承认,但的确效果卓越。
第二与第三学生会目前实质上已完全丧失战斗能力。剩下的就只有佐伯哥的第一学生会
了。用简单的计算方式,他们现在必须负起之前三倍的重责大任,不必期待还有余力支援我
们。就算没发生这些,佐伯哥也已经没有机巧魔神了,他的战力比过去弱上许多。
另外由于鸣樱邸被炸掉,我们手上几乎没剩下什么武器。
如果社长还在,或许可以请他帮忙后勤补给,但社长也跟阿妮娅一起被绑走了。如今的科
学社,或许可说是面临了创立以来的最大危机吧。
“真日和等人的要求……已经提出了吗?”
操绪怯生生地举手发问。嗯——朱里学姐取出一封信。
“这是在你们从洛高回来前寄到的。内容大致如我的预料一样,就是要拿环绪小姐来交换
人质。”
“……交换人质?”
操绪气得嘴唇都歪了。
“也就是要拿环绪姐换妮娅与社长啰?”
没错——朱里学姐耸耸肩。
“时间是今夜零时,在鸣樱邸的遗址。”
“啊,遗址……”
我感到有点失落。如今鸣樱邸已不复存在,一想起这点我就很难过。为何还要故意挑那里
为交易地点啊。
“不过这项交易,对环绪姐一点好处也没有吧……?”
我不安地望向环绪姐。阿妮娅跟社长是我们的朋友,但跟环绪姐毫无关联。对她而言,舍
弃那两人顶多就是有一点罪恶感罢了。环绪姐并没有理由涉险帮助那两人。
“环绪姐不是科学社的人,甚至不是洛高的学生,即便无视阿妮娅与社长自己逃走……”
“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我们也没有理由要继续保护环绪小姐啰。”
朱里学姐也望着当事人,仅有嘴角浮现微笑。
“我们当然不可能把环绪小姐绑起来送给真日和……但同样地也无法继续负起护卫她的任
务了。”
“是吗……真日和他们之所以不对姐姐出手,是因为姐姐还躲在这间教堂吧。”
操绪冷静地检视现况。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继续称环绪姐为姐姐。不过她的性格本来就
不拘小节。
“人家并不在意呀,就算是要去交换人质也可以。”
环绪姐沐浴在赤红的夕照下爽快地表示。
“被真日和抓走又不会少一块肉。直贵那笨蛋也说随便他们想怎样都行,既然想要随身碟
的资料就拿去吧。”
“环绪姐……”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真日和他们的要求。只不过,我还是有种良心
不安的感觉。这样真的好吗?
“可是……敌人想要的东西我偏偏就是不想给,这也算人之常情吧。”
朱里学姐大概跟我有同感,很不愉快地扭曲嘴唇。
“不过,我总觉得真正想要资料的,应该是凤岛冰羽子才对。为何就算与洛高的学生会长
们为敌,她也要对环绪小姐纠缠不休……?”
天晓得——我摇摇头。冰羽子等人的目的摸不清楚正是我们不安的根源。
“果然还是为了那个吧,跟从加贺篝手上夺来的‘第一轮世界’遗产有关……”
操绪喃喃地指出这点。
嵩月一言不发在黑板上写下‘遗产’两字,下头还画了两条强调的线。
“……如果是这样,直接把资料交给她不是有点恐怖吗?”
朱里学姐用平日那种口气说道,还呵呵地露出微笑。
“总之,最好还是在不必交出环绪小姐的前提下,尽量设法救回妮娅他们……”
“那是当然了。不过……”

我边叹气,边望着被夕阳照亮的黑板。
朱里学姐与黑铁,然后就是环绪姐——剩下没被划掉的名字只有这些。以这种战力是无法
与真日和他们对抗的。况且真日和还对我们的底细很熟悉。所以奇袭同样不可能。
“那个……”
嵩月怯生生地出声道,并在黑板边缘以粉笔补上一个名字——嵩月奏。
“喔,否决。”
朱里学姐毫不犹豫,在那个名字上划了一个大叉。
“啊……啊……”
“小奏这回负责留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想帮忙就替我们煮宵夜吧。我好想吃满汉全席呢。”
“啊……呜……”
嵩月似乎把朱里学姐的话当真,脸上露出困窘的表情。
不过这回,就连我也不想把满汉全席是玩笑话的真相告诉嵩月。缺乏她这名战力的确很吃
亏,但我可不愿让嵩月遭遇非在化再次发作的危险。
尽管对嵩月很抱歉,不过今晚她只能在厨房里悠闲地烹煮鱼翅了。
“话说回来,战力不足确实是个问题……如果能把时间拖到千代原的机巧魔神修复完就好
了。”
朱里学姐以面临联考压力般的表情瞪着黑板。
这时,刺眼的夕阳唐突地照亮了她的侧脸。我们都惊讶地转过头看,只见一名少女打开了
礼拜堂的门扉伫立着。她留有一头彷佛少年的短发,高眺的身材包裹在男装之下——她是雪原
瑶。
“——诸位,很困扰吗?”
她以演戏般的优雅脚步进入了礼拜堂。此外,她的手臂还抱着一个有点歪掉的布偶。
“……瑶……还有社长?”
朱里学姐在逆光下眯起眼,发出不快的声音。
“啊……社长……”
“社长没事呀!”
嵩月跟操绪的脸庞都亮了起来,还发出欢呼。
“不,哪里没事了!这只是单纯的机巧偶人罢了!我的本体还是被绑走了!”
布偶死命地摇着头。
“啊……对喔。”
(插图)
我感到有点失望,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的本体,是个很希望自己闭门不出的高中生。布偶
只不过是他以脑波操纵的遥控人偶罢了。被真日和他们绑架的,当然是社长的本体。
“抱歉。已经看习惯社长这样子了,所以才……”
操绪向对方道歉,还若无其事地说出很失礼的话。
“在下发现这玩意儿堵住了下水道。看来是被六夏的机巧魔神能力波及,才会被冲入排水
沟。”
“哦……”
我同意这种说法。这只布偶平常都由阿妮娅带着。因此它被卷入科学社社办的战斗,还被
冲人下水道的机率非常高。
所以此刻布偶才会全身湿答答的,还有点臭。
“不过……既然还有闲功夫控制机巧偶人,就代表对方并没有加害社长啰。”
朱里学姐表情讶异地对社长确认道。丑陋无尾熊布偶点点头。
“嗯。阿妮娅现在正跟真日和连线对战。另外,凤岛冰羽子的厨艺真是高明,肥肥的秋刀
鱼好吃极了。”
“那个哥德女,竟然会自己作菜……而且还是日式料理。”
操绪对莫名其妙的部分佩服起来。 I

“……社长知道自己被关在哪吗?”
听了朱里学姐的这个疑问,布偶边甩着水滴边摇头。
“这就真的不知道了。真日和的使魔栘动了很远,应该离洛高有一段距离吧。我想应该是
某间公寓之类的,想要自行脱逃大概不太可能。”
“对方的人数呢?目前现场只有凤岛冰羽子跟真日和吗?”
“不……还有面具女跟面具男。”
“面具……男?”
我惊讶得跳了起来。还有一名同夥啊,不——
朱里学姐则发出愉快的微笑。
“那家伙很可能就是冰羽子的契约者,也是真日和的雇主。”
“是啊,在下也这么认为。慢慢削弱我方战力的策略,可以证明敌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庞大
的组织——那应该就是敌方的全部成员不会错了。”
瑶以从容的态度断言道。
“非常好——这么一来作战策略就大致底定了,朱里。”
“作战策略?”
朱里学姐反射性地问了一句,随后便绷紧脸。
“……等等,从什么变成由你指挥了?”
“因为这是在下的职务。学生联盟已经正式发出凤岛冰羽子跟真日和秀的扑杀许可了。”
“……扑杀许可!?”
朱里学姐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嵩月也倒吸了一口气。我跟操绪则对看了一眼,完全无法开
口。瑶好像很怜悯真日和他们似地闭上眼。
“那些家伙,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法律并无法制裁恶魔的能力,你们也很清楚吧?巡礼者
商联合也同意这么做了。”
瑶说到这微微一笑。
“在下的白银适合歼灭战……所以冰羽子与真日和交给在下收拾。朱里在这时只要负责压
抑敌方的前操演者就行了。夏目智春则去救出阿妮娅小姐与塔贵也吧。”
身为学生联盟GD的这位少女,释放出足以冻结现场空气的杀意。
瑶说自己一人就可以对付两只使魔。而且口气显得理所当然。我想实际上她也能办到吧。
毕竟她是GD中最强之机巧魔神——《白银》的操演者。
“可是,救出……我该怎么做……?”
阿妮娅他们还是人质时,瑶就无法使用机巧魔神。因为能以空间切断对付任何物体的《白
银》能力,可能会因太强大而伤及无辜。
在她召唤出机巧魔神之前,我们必须先设法救出阿妮娅与社长才行。只不过,到底该怎么一
做才好——?
“你们只要装作真的要进行人质交换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真日和他们换完就逃跑呢……”
“不会发生那种事,我会立刻展开奇袭。他们根本逃不了。”
“奇袭?”
这会不会太莽撞了,我心想。
瑶的确是足以信赖的强大援军,但对真日和他们来说并不是出乎意料的伏兵。学生联盟的
GD会出面千涉这件事,对方应该已经预期到了。
以感官敏锐的使魔们为对手时,守株待兔型的陷阱一点意义也没有。冰羽子的使魔具备飞
行能力,所以自空中奇袭一样不可能。就算瑶再怎么厉害,我也想不出她有任何偷偷接近的手
段。然而——
“她应该愿意帮助我们吧。”
瑶说完后指了指刚才打开后就没关上的礼拜堂玄关门。
一个发型轮廓类似垂耳兔的娇小身影,正紧张兮兮地伫立在那。
我讶异地呼唤她的名字。
“光学姐……”
这位拥有瞬间移动能力的恶魔少女,以满怀决心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O
久违的鸣樱邸,已经变成不忍卒睹的惨状了。
虽然不清楚炸药是怎么安装的,但建筑物的正面被摧毁得一乾二净。堆积起来的大量瓦砾
变成了一座山。然而即便如此,建筑物的后半部分却留下了勉强还有点形状的墙壁与柱子,这
样反而更强调了这里是废墟的气氛。
不知为何只有庭院的樱树毫发无伤,孤独挂在枝桠上的圆月总觉得模样有点可笑。
时间很快就要来到午夜零点。
“那么……我看也差不多了。”
朱里学姐跨过被警方拉起的“禁止进入”黄色塑胶条,进入鸣樱邸的腹地。
真日和他们尚未现身,但我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感到不舒服。像这样被焦虑折磨,真的会
耗损人的精神力。当年残佐佐木小次郎也就是这样才输了那场决斗。(译注:宫本武藏与佐佐木
小次郎的决斗,前者故意迟到令对手感到焦急。)
“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刺激哟。”
结果环绪姐却以悠然的口吻微笑道。
我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不不,这事跟你也有关啊……”
真正有危险的人不是我,而是被对方锁定的环绪姐才对。结果当事人这么轻松又是怎么回
事?
“放心吧,一定会有办法的。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就是放弃我啰。”
“耶?”
环绪姐出人意料之外地这么说着,我只能对她报以困窘的表情,不过环绪姐的脸上并没有
半点自暴自弃的气氛。她只是不时嘟起唇露出笑容。
“——叫真日和的那家伙不是也说了吗?本来你们就没有必要为了守护我而战斗,该守护
我的是别人才对。”
“啊……”
这么一提,真日和的确说过这番话。
起初我还搞不懂那家伙的意思,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环绪姐是从‘第一轮世界’来到这里的另一个操绪,相对而贡,她跟我认识的操绪根本就
不是同一个人。
环绪姐并不是我希望能起死回生的那位操绪,甚至根本不是她的姐姐。
削减这个世界的操绪魂魄,去保护环绪姐那号人物,就我的立场来看,已经犯了根本上的
错误。应该要负责保护‘第一轮’操绪的,应该是‘第一轮’的我才对。
“可是……你不是被甩了吗?”
操绪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以同情的视线投向环绪姐。
环绪姐又嘟起了嘴。
“就说了不是那样嘛……我们有一些其他的问题啦。真要讨论是谁甩了谁,我甩那家伙的
成分还比较大一点。”
“可是……直贵哥说已经不需要姐姐的资料了,还付了分手费。”
“那不是分手费!别把人家说成被抛弃的小三好吗!”
长相一样的两个人夹着我大吵起来,这时朱里学姐也咕哝了一句:
“事情真是这样吗……”
“怎么连黑崎小姐也……”
环绪姐不满地鼓起脸颊。朱里学姐则微微一笑道: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对方之所以那么纠缠你不休的理由……真的是为了随

身碟里的资料吗?”
“你问我也没用……人家身上又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东西。老实说连在不同世界间移动的
原理人家也搞不懂。”
果真是这样——其余人一齐点头。不知为何我早就隐约猜到了。
“嗯——那姐姐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操绪以不耐烦的口气提出质疑,我则用力吞下口水等待环绪姐的反应。
问这个问题真的妥当吗?无法回答的环绪姐岂不是在众人面前丢光了脸——?
结果根本没有必要担心那个。环绪姐意外地轻描淡写说道:
“那当然是靠恶魔之力了。直贵……不,我是说,第一轮世界的智春,我们是靠他拥有的
机巧魔神的能力,才能来到这里。”
“耶?”
我跟操绪这下子真的娅口无言了。
机巧魔神的能力——环绪姐是这么说的。
老哥的机巧魔神能力,竟然是在不同世界间移动!?
不过,我却没那个闲功夫针对这点继续追问。那是因为轰隆一声后狂风大作,两只使魔就
在我们面前从天而降。
“——来了吗……?”
我耳朵里的无线耳机,传来了瑶的说话声。
真日和的风兽背上,驼着阿妮娅与社长。
冰羽子的不死鸟背上,则是上次那名面具女。
社长跟阿妮娅的嘴巴都被胶带缠住,两手也被绑牢,但很意外地似乎颇有精神。
这倒也不稀奇就是了,尽管是人质,但他们都是同校的学生,对方也没有拷打阿妮娅他们
的必要——
不过话说回来,一想到面具女让六夏所负的伤,让人不能轻怱对手的决心也是事实。他们
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至少是下了一定的觉悟才展开行动的。
加贺篝隆也那次也是。我猜心中具备那种信念的人,都是一些相当恐怖的对手吧。
“真日和……”
风兽在鸣樱邸的瓦砾堆上降落,我则从它的背后唤道。
真日和则缓缓地摇着头。
“多余的言语交涉就免了咧,夏目老弟……我们这里可是有一名可以毫不手软地下手杀害
的人质喔。”
说完真日和便步下使魔,拿刀子抵着社长的脸。
“原来如此……”
操绪大声地赞同道。社长咕咕哝哝地不知想叫嚷些什么,就好像在责难操绪般。当然,对
他本人而言,绝对是无法认同刚才的评价吧。
“嗯……这么一来,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环绪姐交叉双臂,对真日和询问道。
“首先,请你先来到正中央咧。”
真日和以刀尖比了比瓦砾山的中央一带。
“……正中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会放掉一名人质咧。等环绪小姐完全抵达我们这里,就会再放掉剩下的一
人。很公平的交易咧。”
“不……哪里公平了……”
环绪姐无奈地喃喃说道,操绪也不耐烦地用力摇着头。
“绑架人质还敢说什么公平嘛。”
“拜托你们别提那些咧。”
真日和似乎不太自在地这么回答道。
先别管公不公平,这种做法确实相当狡猾。按照顺序,真日和那边总是会比我们多出一名
人质。我们根本就没有反击的空档。
凤岛冰羽子的不死鸟把面具女放到地面后,就再度飞上空中。想必是为了戒备奇袭吧。
“——先说好啰,请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其他人随便动一步,我们就会立刻逃跑
咧。”
“逃跑……”
我感到有点没力。仔细想想,用伤害人质来威胁不是更有效果吗?朱里学姐现在又没带飞
行装置,根本没有人可以追上真日和的风兽速度。
只要真日和依旧存在逃跑这个选项,我们就无法动摇他们的优势。
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就只有一次奇袭的机会。
“OK,我们明白了。”
明明应该要感受到巨大压力的环绪姐,此时只是悠闲地耸耸肩、点头表示理解。她蹬着好
像很难走路的低跟鞋,开始爬上瓦砾山。
阿妮娅则以忿忿的眼神瞪着真日和,一边模糊地吐着应该是在咒骂对方的声音,一边朝我
们这边慢慢走来。
刚好到了瓦砾山的中央点,阿妮娅与环绪姐的位置交错而过——
从真日和的风兽正后方,也就是在这时传出了彷佛在念台词的说话声。

“对了……关于刚才的条件。”
“耶?”
真日和愕然地转过头。雪原瑶在那里忽然现身了。
“——只要一步也不动,应该就算数吧?”
瑶以不怀好意的口吻说完后,露出笑容。的确她连一步也没动,是透过跨越空间现身的。
“瞬间移动!?是沙原咧——!?”
真日和赶忙以社长这名人质作为挡箭牌。
“太慢了!”
瑶的右腿一闪,真日和手中的刀就被踢飞了。
“是GD!”
他朝在上空待命的冰羽子叫道,并命令自己的使魔展开攻击。然而……
“——白银,拔刀!”
主动奇袭的瑶这边攻击反应更快。
机巧魔神的巨大手臂在她的影子中浮现,挥下手中所握的长剑。剑刀描绘出被魔法阵围绕
的七彩轨迹。这就是机巧魔神《白银》的空间切断能力——
冰羽子的使魔冰翼也被卷入了空间的龟裂中,从连接胴体的地方直接被切断。
碎冰代替四散的鲜血进发开来。
失去单边羽翼的不死鸟,正束手无策地朝地面坠落。
“——!”
打算从后头袭击瑶的面具女,也像是触电般自己朝后方跳开。前一秒钟她所站立的位置
上,如今已洒下了霰弹雨,还卷起了漫天沙尘。
朱里学姐的左臂霰弹枪,正朝着面具女发动攻击。
经过机械化的朱里学姐手臂,内藏的可是能射出铅弹的真正枪枝。即便是前操演者,也不
可能将这种攻击无效化。
“咿!”
社长莫名其妙被卷入了奇袭行动,死命地抱头逃窜。
为了保护他不受到伤害,银色的机巧魔神完全现身了。那是人称GD当中最强之机巧魔神
——雪原瑶的《白银》。紧接着——
“来吧,黑铁——!”
我在冲向阿妮娅他们身边的同时,也召唤出自己的机巧魔神。
操绪的身影消失,漆黑的魔神掰开我的影子跟着出现……
“阿妮娅!环绪姐!这边——!”

我以保护那两人的姿态站着,方向对准已经坠地的冰之不死鸟。
不死鸟在瑶的攻击下失去单边羽翼,此刻正在地面上激烈地挣扎。趁现在用《黑铁》应该
可确实给它致命的一击才对。
“黑铁——!”
从漆黑的魔神右臂,渗出了浓密的幽暗。最后那会变成由黑铁击发、具备高压的重力炮
弹。然而在那之一刚……
一个美丽的身影背对月光,自我的头顶上方飘然舞落。
那名黑发美少女的身影,举起了冰冻的日本长刀!
“——夏目先生,你会对此愚蠢的行为感到后悔!”
“糟……”
在瞬间被延伸为永恒的错觉中,我体验到了死亡的预感。
来不及让《黑铁》防御了。
冰羽子挥动的日本长刀,正缓缓描绘出轨迹,朝向我的心脏刺来。
研磨得锐利无比的刀尖,就好像被吸入我的胸膛似地。那刀刃……
“嗄……!?”
就这么伴随着冰羽子的惊呼声,遭到消灭了。
一发发射出的黑色子弹,将长刀剩下的刀刃部位纷纷击碎。
援军是来自环绪姐的攻击。碰触到任何东西都能予以消灭的幽暗子弹,正从环绪姐摆成手
枪手势的指头中朝冰羽子射来。冰羽子扭曲自己美丽的脸庞慌忙后退,而我则趁隙下指示——
《黑铁》发出了咆哮。
朝前突出的机巧魔神右手,伸出了以好几道魔法阵构成、仿佛炮管的物体。漆黑的重力球
就是透过这项装置的内侧进行加速。最终化为黑色炮弹的重力球,直接砸向了还躺在地上挣扎
的冰羽子使魔。
“——叽咿!”
使魔发出震耳欲聋的高频波尖叫,巨大的身体瞬间就飞了出去。剩下的一片羽翼也碎裂
了,那只冰冻不死鸟正全身发出痉挛。
“——莎莉丝!”
冰羽子也发出惨叫。她那对经常保持冷静的双眸,如今浮现出憎恨之色。一把形状更为歪
斜扭曲的厚重长刀在她手上出现。如小岩石般的巨大冰块也自她的身体周围浮起。
无数颗冰块仿佛卫星般在空中打转,覆盖住冰羽子的身躯。
“不妙……!”
环绪姐的表情也焦躁了起来。

环绪姐的子弹被冰块所组成的墙壁干扰……根本射不到对方身上。
“——觉悟吧。”
冰羽子淡淡一笑,以长刀摆出攻击态势。
“可恶……黑铁!”
漆黑的机巧魔神挥舞出巨大拳头,自侧面朝她袭击。然而,这时冰羽子的身体已经跳到了
我们的头顶上。接着,她便举起了长刀。
在比冰羽子更高的空中,又有一名黑发少女的身影浮现了。少女的全身都被灼热火焰如羽
衣般包裹住——
“……嵩月奏!?是什么时候!?”
察觉出不对劲的冰羽子,立刻放弃对我们的攻击并在空中转身。嵩月的火焰也在同时对准
她的头顶倾泄而下。守护冰羽子的冰块逐一溶解崩落,长刀刀刃也窜出了龟裂。
但即便全身都被火舌包围,冰羽子的嘴角依旧浮现出美艳的笑容。
“嵩月奏,愚不可及啊。你以步入非在化的身躯,竞胆敢跟我凤岛交手——?”
冰羽子的这番话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
嵩月着地后,全身都在月光下呈现淡淡的透明状。
嵩月的另一次非在化又开始发作了。与冰羽子战斗需要释放出庞大的魔力,如今她全身一
定被足以使人失去意识的剧痛侵袭着。
我很明白,只要让她跟冰羽子交手,结果就会变成这样,所以我们才把她留在教堂里。但
是嵩月还是自行追了过来,对冰羽子挑起这场充满绝望的战斗。
“嵩月……为什么……”
我对着她的背问道。
然而嵩月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以发出淡绿光芒的眸子瞪着冰羽子。
“我绝不让你……伤害夏目同学……”
“好吧。”
冰羽子对嵩月投以怜悯的目光。她手中又出现一把强烈寒气远胜过之前的日本长刀。
“就让我亲手让你明了——冰凤!”
“……焰月!”
包裹嵩月全身的火焰猛然增强,一把闪烁着淡青色光芒的刀刃也在她手中浮现。
“——住手,嵩月!”
我大叫道。非在化持续恶化的嵩月,如今还制造出如此浓郁的魔力结晶,绝不可能平安无
事。
但在我试图介入那两人之前,冰羽子的使魔又来了。两边羽翼都消失的冰冻不死鸟,即便

痛苦地扭动身子,还是死命冲撞上《黑铁》。
“使魔……给我滚开!”
《黑铁》以拳头殴打使魔。使魔冰冻的身体碎裂了,不过它并没有因此停止反击。冰羽子
的使魔反而缓缓再生出原本被破坏掉的羽翼。
为了打倒这只使魔,必须用到更强大的魔力。
施展出《黑铁》威力最大的攻击,想必能消灭如今已经变弱的这只使魔吧。
然而假使要施放出那么庞大的魔力,被封印在《黑铁》体内的操绪魂魄就得牺牲。而操绪
也会逐渐丧失情感——
一瞬间感受到的恐惧延迟了我的判断力。冰之不死鸟制住了《黑铁》的手臂,双方在原地
纠缠得无法动弹。而就在这之后——
“薇薇安——!”
真日和的大叫震动着我的耳膜,他所交战的对手是瑶的《白银》。
长着金色毛皮的真日和使魔硬吃了《白银》的一记剑击,胴体被切成两半。风兽的身体逐
渐被空间龟裂所吞没,慢慢消失了。
然而风兽依旧绞尽最后的力量,发出风击。
这招并不是对准瑶,而是朝正在与面具女对峙的朱里学姐飞去,爆炸将那两人一起卷入。
“咕……!?”
天外飞来一笔的攻击震飞了朱里学姐的身体。她无法以安全的姿势着地,直接剧烈地弹到
了瓦砾山上。
全身被四分五裂的风兽倒地的同时,朱里学姐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此外,一样受到风兽攻击波及的面具女,看起来却毫发无伤,仍旧站在原地。前操演者可
以将来自魔力的直接攻击全部无效化——
“是前操演者的魔法无效化能力啊……”
雪原瑶改与面具女展开对峙。
瑶的《白银》果然实力坚强。除了击落冰羽子的不死鸟外,现在又让真日和的风兽受到濒
死的重伤。
但那名面具女却若无其事地以血肉之躯面对《白银》。两把蓝波刀在她胸前摆出了交叉的
十字形。
瑶无奈地摇摇头。
“那种能力并不能防止机巧魔神制造的物理性攻击。在下的白银跟春奈的亚铅华不同,属
于近距离战斗型的机巧魔神。就算是以前操演者为对手,对在下也没有任何影响。”
瑶的话还没说完,面具女就已经有了动作。 —

对准那名正在拔腿奔跑的女子,《白银》轻松地挥下剑。《白银》的空间切断能力对面具
女无效。但那把巨大的剑,本身的重量就足以随便压垮肉身的人类了。
面具女躲开《白银》的第一波攻击,大概是想趁机对瑶展开反击吧,但这项行动也被瑶看
穿了。《白银》的攻击在途中改变轨道,迅速将面具女试图拿来防御的蓝波刀打断。
强大的反作用力将面具女击飞。如果是普通对手,大概到这里就胜负已定。不过面具女却
像猫咪一样在空中重新掌握身体重心,无声无息地成功着地。如此灵活的身法真是令人叹为观
止。接着面具女又摆出了奇妙的姿势,与其说她这是要使用蓝波刀,更不如像是剑士在拔刀前
的那种膝盖跪地立姿。
瑶见状表情顿时冻结。
“……这个动作……难不成,你是!?”
瑶愕然的喃喃声中,已经隐约流露出恐惧之色。
面具女缓缓站起身,让面具自脸上脱落。
在木雕的可笑面具下,少女以长发遮盖右眼的真面目出现了。她的脸颊浮现仿佛工业产品
序号般的奇妙纹章图案。我可以读出EX—106这几个字。
“不可能……”
瑶咕哝着。手握蓝波刀的少女则露出微笑。
“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强……在战场上的直觉凌厉过人。”
她缓缓朝《白银》走去。
“只不过,敦你使剑的人是我。你是不可能战胜我的。”
“冬琉——为什么!?”
瑶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被誉为最强GD的她,表情中的动摇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老实说情绪激昂的并不只是瑶一人。我跟嵩月,还有阿妮娅也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不过冷静想想,这并不是全无徵兆。
拥有那种夸张战斗能力的前操演者,同年龄层当中不可能有太多个。她之所以要用面具挡
住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彼此是认识的。
冬琉会长化为面具女打倒了六夏。
接着,她迅速移动到第三学生会办公室,自行将办公室炸掉。
受伤的人要装健康并不容易,但健康的人要装受伤就简单多了。此外,又加上第一学生会
那些尽是肌肉男组成的救援队,想要骗过对女性不熟悉的他们应该不是难事吧。
况且她身上又有从六夏伤口喷出来的血。对于想伪装重伤患的冬琉来说真是太方便了。然

而话虽如此,我还是有几点不明了——
冬琉会长为何要站在冰羽子他们那边——?
在洛高的学生会相关人员中,她明明是脑袋最正常的一个啊……!
“为何你……要这么做……”
瑶以悲痛的声音叫道。
但冬琉会长——橘高冬琉并没有回答。她将剩下的一把蓝波刀重新握好,自然而然地迈出
脚步。
“冬琉——!”
伴随着瑶的悲鸣,《白银》也劈下手中之剑。冬琉的武器——长度不满廿公分的蓝波刀,
轻易挡开了长度数公尺、机械驱动的恶魔之剑。
小火花如无数的星斗般散开。
媲美小提琴的美妙音色同时响起。
“瑶,白银的确是很强大的机巧魔神没错,但过于强大的空间切断能力,却从你身上夺去
了重要的事物。”
“居然以血肉之躯挡住了机巧魔神的攻击——!?”
冬琉意料外的成功防御,使瑶的反应稍稍迟缓了半拍。这么一来《白银》的腋下也露出破
绽。
“——你缺乏逼自己撑过地狱的经验。一边吐血,一边在泥巴中打滚的强韧——这在你身
上完全找不到。对你来说,像这般宝贵的战斗经验——也是难得的成长机会,却被《白银》给
夺走了。”
冬琉缓缓伸出右手,那只手上的蓝波刀插入了《白银》的膝盖后方。其刀尖轻松贯穿了机
巧魔神的护法装甲,深深刺入机体内。
《白银》的膝关节惨遭破坏,当场跪了下去。瑶因焦躁而扭曲起嘴唇。
“……还没完,冬琉!白银没那么简单……”
“愈硬的刀愈脆弱,愈锐利的刀反而愈容易出现缺损——白银因为是最强的机巧魔神,所
以反而无法透过白银培育使用者。以你的力量是无法战胜我的。”
冬琉稍稍后退。
剩下一把刀也插进了《白银》的机体。瑶大概是判断对手已失去了所有的武器,现在应当
可轻易打倒她,所以她才会让《白银》再度举起剑。
这一瞬间,《白银》的身躯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冬琉便将右手伸入瓦砾堆中。
她在里头拔出了一把武器——
那是用于战场上厮杀的——漆黑的日本刀。
这就是原因吗?她刻意将交换人质的地点选在鸣樱邸的遗址——
为的就是要将最强的武器藏在宅邸腹地中的瓦砾堆里。
没错,瑶实在太强了。所以她才无法打败冬琉。
挑选对自己有利的战场、设下陷阱、以面具欺敌——这些全都是弱者采取的战术。
“——冬樱,拔刀!”
冬琉拔出那把巨大的日本刀。
刀身就像在缠绕她那娇小的身躯般回旋着,刀刃自下朝上往肩口的方向斩去,破坏了身高
超过自己一倍以上的机巧魔神胴体。
冬琉的日本刀,斩裂了机巧魔神。
“咕哈……!”
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瑶便倒地了。那是从机巧魔神机体所感受到的逆流吧。
我愕然地注视着瑶的身影。
瑶被打倒了。而且还是被冬琉会长——!?
“骗……骗人的吧……”
朱里学姐也愣愣地这么说道。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被破坏掉的《白银》走去。她碰
触机体被深深切开的胸部舱口伤痕,随后她……
“不要……姐姐——!”
朱里学姐抓着已经变成普通人偶的机巧魔神,惨叫道。
“混帐东西——!”
我则发出毫无意义的咆哮。接着《黑铁》也随我发出咆哮。以臂力强制让冰羽子受伤的使
魔趴下后,《黑铁》袭向了正在与嵩月战斗的冰羽子本人。
结果,《黑铁》的去路又是被冬琉挡住。
《黑铁》所施放的重力球,被冬琉的巨大日本刀斩裂、消灭了。
在我的视野角落,这时又出现了嵩月跪地不起的身影。
她无法抵挡冰羽子的攻击,环绕她全身的火焰显得软弱又摇摆不定。嵩月的体力已经耗尽
了。非在化现象依然在持续变严重,如今已完全污染了她的四肢。即便如此,依然勉强想站起
身的嵩月,终于失去了平衡、当场倒了下去。
“嵩月!”
我试图冲向她,但这项举动却遭冬琉妨碍。假使随便在她面前露出破绽,《黑铁》的下场
也可能跟瑶的机巧魔神一样。
瑶失去意识昏倒了,我却没有资格谴责她的失败。这并非因为瑶太过弱小,而是冬琉的战
斗能力已到了异常的程度。
朱里学姐抓着瑶的机巧魔神,整个人还是陷在恍惚状态中。
阿妮娅从旁支撑着茫然的朱里学姐。尽管我曾叫她自行逃开,但却被她拒绝了,此刻她在
朱里学姐的耳边不停激励着。社长也软腿地瘫坐在瓦砾堆上,要他起来做点事似乎太残忍了。
缺乏机巧魔神或恶魔之力的普通人,一下子落入这种状况,想必一定会吓到虚脱吧。
“全都给我住手!”
环绪姐使尽所有力量大叫一声。她将已经无法动弹的嵩月抱入自己的怀中保护,同时瞪着
冰羽子道:
“拜托,不要再打了!有事找我的话,随便你们要带我去哪都行。总之请不要再战——”
“不——水无神环绪,你搞错了。”
冰羽子以冶艳的微笑这么说道。
“这种状况才是凤岛,以及我的主人所期望的!那便是让你陷入绝望,直接面临死亡危机
的姿态——”
冰羽子毫不留情地举起那把冷冽透明的日本长刀,将刀刃对准嵩月的脑袋。这时环绪姐只
能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嵩月。
不过冰羽子的手腕并没有挥下刀。
那是因为她的使魔——冰之不死鸟正大幅张开受伤的羽翼……
伤痕累累的这只使魔,在地面上卖力挣扎,勉强将冰羽子撞飞出去。此外又为了保护她,
让自己的身体覆盖在冰羽子之上。
遍布冰羽的使魔背部,突然发出尖锐的撞击声碎裂了。一颗如炮弹般高速飞来的漆黑球
体,直接命中了使魔的背。
我只能愕然地望着这样的场景。
攻击冰羽子使魔的漆黑球体是——
“重力球——!?”
思绪的激烈混乱迫使我回过头。
刚才的攻击方式就跟《黑铁》一模一样,也就是透过机巧魔神重力控制能力所施展出的
“漆黑拳击”。
但很明显,方才那记并非出于《黑铁》。
光是要回避冬琉来袭就已经快濒临极限的我,不可能有余裕发出这一记攻击。
这么说来,还有其他机巧魔神具备跟《黑铁》相同的能力啰?
“——不,错了。两者并不一样。”
橘高冬琉回过头,不知为何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刚才那是完全的空间控制能力的应用。我想应该是出自你的机巧魔神吧——夏目直
贵?”
冬琉所关注的,是原本曾被称作鸣樱邸的建筑物中庭。
以在冬季时萎靡不振的樱树与满月为背景——钢色的机巧魔神跟随着一名男子矗立着。
O
“真没想到……竟然跟预期的状况落差这么大……”
被称为夏目直贵的那名男子,环顾遭破坏的鸣樱邸,露出带有些许寂寞的苦笑。
“老哥……?”
对说话声像是在痛苦呻吟的我,直贵投以闪烁着淡绿色光辉的眸子笑道: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结束了,也罢。看来,你正是让历史步上歧途的始作俑者啊,橘
高冬琉。难怪王立科学狂会的机密会这样泄漏出去。”
“夏目……直贵……!”
环绪姐把嵩月抱在自己的膝头上,呼喊着老哥的名字。她眯起充满怒色的眼睛……
“你现在才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要来帮忙,为何不快一点……”
原本打算非难直贵的这番话,却在说到一半时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直贵从长大衣袖口露出的指尖,此刻正微微喷出白烟。
简直就像被强酸腐蚀一样,夏目直贵的肌肉被烧烂了。
不,或许应该说,目前还正在被缓缓地烧烂中。
“……直贵,你……”
环绪姐无法言语。
看着她的反应,我这下懂了。关于直贵的身体异变,环绪姐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此
外,她也不明白直贵从我们眼前消失的真正理由。
“——不论当事者们认为这有多复杂,在旁人的眼里看来都是很简单的。”
冬琉代替沉默的我们开口说道。
她就宛如在自言自语般,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轮’的夏目智春,利用钢色机巧魔神的能力跨越了世界的境界,出现在‘第二轮
的世界’……那是发生在距今大约四年前。”
“……”
直贵默默听着她的发言,似乎并没有特别想要否定的理由。
四年前,他从‘第一轮的世界’来到‘第二轮的世界’。
那跟环绪姐告诉我们的内容一样。
“——一个世界里不需要相同的两个人。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时,‘第二轮’的夏目智
春理应要被覆盖、消灭。”
唔——我屏住呼吸,冬琉见状对我露出微笑。
“但,那件事并没有发生。”
“是啊。”
直贵点点头。
“因为那时,‘第二轮’的夏目智春已经死了。”
“耶?”
我一瞬间愣住了,但也有一种记忆全部串连起来的感觉。
“……四年一刚的……那场空难……?”
“只差了短短几秒钟而已。”
直贵很怀念似地笑道:
“我在这个世界出现,刚好就是‘第二轮’的夏目智春死亡之后。老实说,当时我快急死
了。毕竟这种情况非常不寻常。”
“……”
我实在无法跟对方一起笑,因为我听不懂笑点在哪。既然这样,我是已经死掉的人,那幽
灵就不应该是操绪,而是我才对吧?
直贵回头对背后的机巧魔神瞥了一眼。
“——要让智春复活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使用钢的能力倒转时间,采取适当的急救措施就
行了——然而这么一来,同一个世界就会有相同的两个人存在。我不确定这会对世界造成什么
样的影响。”
“此外……更严重的问题是,你恶魔化了……对吧?”
“嗯。”
直贵把烧烂的手掌举高到胸前,发出苦笑。
从他皮肤表面冒起的蒸气,就跟热水与冷水混合时产生的水雾很像。
‘第一轮’与‘第二轮’世界的影响力差距,正在直接伤害直贵的肉体。淡水鱼被放进海
水时,大概也会感受到同样的威觉吧。
“……那也不算超出我的估计就是了。从异世界来的人,会变成具备特殊能力的恶魔,这
是我早就可以预期到的。只不过,以我自己的情况,却出现了超乎想像的反作用力。”
“那是因为,你已经是操演者了……身为操演者,又很矛盾地变成恶魔,你被这个‘世
界’的系统视为致命的程式BUG,所以才会遭受强大的侵蚀。”
“嗯,大致就是这个原理吧……跟普通恶魔不一样,像这样被烧烂的非在化现象,就算我
不使用魔力也会缓缓地进行。”
“所以你才准备了一项安全装置。”
“没错,我预备了后援的系统。以让夏目智春死而复生为代价,水无神操绪变成了机巧魔
神的副葬处女,接着又把黑铁交给了夏目智春。假使我自己无法达成目的时,他就必须继承我
的任务。”
“……备援系统……!?”
直贵的这番话让我终于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开学典礼前夕送来的神秘手提箱;简直就像为我量身打造的科学社怪异社团;最后就是残
留在遗迹当中、老哥那意义不明的留言。
那全部都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备援系统所安排的?
“你把白银交给雪原瑶,又将黑崎朱里的肉体机巧化。最后你还设立了洛高科学社,希望
在万一时能支援夏目智春。”
“简直是费尽苦心啊……”
直贵耸了耸肩叹息道:
“幸好,因为有人帮忙,所以总算大功告成了。”
“……那是由于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来自‘第一轮世界’的人吗?”
“是啊。不过他们并没有跳跃到正确的目的地时代。有些人跳到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前的遥远过去。”
“神圣防卫队、巡礼者商联合,此外还有王立科学狂会与恶魔家族,这些都是那群人的后
代子孙吧。为了回避世界的毁灭而回溯遥远的过去,经过长年岁月后已经扭曲原本目的的跳跃
者子孙——举例来说,潮泉老人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
直贵脸上这时终于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他应该也觉得很疑惑吧。为何冬琉会对自己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冬琉的确是王立科学狂会的会员,也曾经担任过学生联盟的GD。因此以洛高的学生来
说,她应该是接触到最多内幕的一员。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得太多了。
“夏目直贵,你的目的是要破坏中央涡界域吧?你想毁了那个可以突破膜宇宙边界、使在
平行世界间移动变得可能的超弦重力炉……对吧?”
“……橘高冬琉,为何你要问这么多?”
直贵以警戒的口气反问对方。
在他的背后,钢色机巧魔神也摆出备战态势。但冬琉却以莫名清醒的眼神望着直贵。她的

脸颊上,浮现了前操演者那像是火焰的纹章。
“答案我会一并告诉你——在你临死之前。”
“——放弃吧,橘高冬琉。”
直贵疲惫地摇摇头。他的钢色机巧魔神右臂,开始渗出了浓密的幽暗。
那跟《黑铁》的重力控制能力相同——都是可以诞生出巨大重力的史瓦西黑洞。
至于钢色机巧魔神左手中的那把剑,则在环绕的魔法阵下发出光芒。
这跟《白银》的空间切断能力相同——空间龟裂、银色轨迹。
夏目直贵的钢色机巧魔神,同时具备《黑铁》与《白银》两者的能力。
融合了曾被誉为学生联盟GD“左手”、“右手”的两架最强机巧魔神——!
完全的空间控制——冬琉是如此称呼这种能力。
斩断、扭曲空间的能力,也可以说是对空间进行加工的能力。甚至进一步,还可以对与空
间紧密相连的时间进行加工。
恐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物质,都无法从这架机巧魔神的能力下逃脱吧。
“这是钢的最终形态……亦即完全体的机巧魔神。就算是你的能力也无济于事。”
钢色的机巧魔神发出咆哮,直贵也趁势发出最后的警告。
冬琉拨开盖住眼睛时浏海。
“是啊,我知道。”
她露出了哀伤的……极其哀伤的微笑。
这一瞬间,在直贵的背后……
响起了可笑的“啪”声。
那声音绝不算小,但依旧被机巧魔神的咆哮所盖过,等到我们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时,已经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咦?”我唤道。
直贵的胸口浮现出一小团污渍,接着痕迹就扩散到他的整面胸膛。
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我到这时才终于察觉——直贵被枪击了。
一名坐在鸣樱邸废墟瓦砾堆上的男子,手中握有一把小型手枪。
大家都忘了那里还有个人存在。
那名男子从背后对直贵开枪射击。他就是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
直贵的身体剧烈晃了一下。
“直……哥!”
“——智春!”
我与环绪姐同时大叫起来。

被称为夏目直贵的那名男子——也就是‘第一轮世界’的夏目智春,在嘴唇几度痉挛、勉
强试图挤出微笑后,终于缓缓地朝后倒下。
钢色的机巧魔神也止住了动作。
不论是多么强力的机巧魔神,也无法防范来自操演者意识死角的冷枪。
此外,不论是多么强力的机巧魔神,只要失去了操演者,就会沦为只剩机械驱动的普通人
偶。
“社长——!”
《黑铁》因为我激昂的意志而动了起来。
漆黑机巧魔神伸出巨大的臂膀,朝塔贵也的身躯压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
试图诘问社长时……我蓦然发现。
钢色的机巧魔神打开了胸前的舱口。其中央的心脏部位收纳了一个圆柱形的水槽,水槽里
装满淡青色的溶液,一名全裸的女性则在小小的水槽中载沉载浮。
那是一位留有一头艳丽黑发的女子——
“……嵩月!?怎么会……!?”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光景,令我的内心激烈动摇起来。
我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直贵。那里的确有他射影体的身影。一名穿
巫女服的黑发女性幽灵,仿佛在保护直贵般飘浮着。
跟嵩月长相一样的那位幽灵,望了我一眼,彷佛在拜托什么似地动着嘴唇。
就在这之后……
冰之长刀以凄厉的速度飞来,贯穿了封印她本体的水槽。
被封印在机巧魔神《钢》体内的副葬处女,肉体一瞬间便冻结、碎裂了。
着巫女服的幽灵还来不及出声便被消灭。她所试图保护的直贵身体也急遽非在化,渐渐变
成了粉尘。
“不要……智春……”
环绪姐茫然地趴倒在地上。她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焦点。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娅的惨叫响彻着。
她是直贵的朋友。就某个层面而言,比我了解直贵,而且交情更深。而就在她的面前,直
贵被杀了……
没错,直贵是被人杀害的。年幼的她亲眼目睹,凶手是另一名她以为是友人的男子。
“啊……”

倒地不起的嵩月,正为了站起来而努力以双脚磨蹭地面。
我察觉冰羽子已将长刀对准了她。
“凤岛冰羽子——!”
我发出怒吼,藏在黑铁体内的无数枚齿轮开始旋转,制造出超高密度的重力球。
最后那化为了袭向冰羽子的炮弹。
然而,血肉之躯的冬琉再度出面挡住那颗超重力的炮弹。明明能轻松吞灭一切并将其粉碎
的重力球,却被肉身的她直接以日本刀斩断、化为乌有。
我陷入了万念俱灰的绝望当中。曾被我唤作哥哥的男子在眼前被杀,同伴们也在我眼前
一一身负重伤,但我却一事无成,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冰羽子朝着嵩月挥下长刀……
这次对冰羽子采取攻击的,不是我——而是朱里学姐。为了躲避她胡乱扫射的霰弹枪,冰
羽子只好放弃对嵩月的攻击。
“智春,快逃!带小奏跟妮娅一起——”
朱里学姐摆出以前那种发射飞弹的准备姿势,并对我叫道。
“耶……?”
朱里学姐自己打算怎么办——我正想回问一句,但却突然察觉。朱里学姐的躯体已变得残
破不堪。她爱穿的黑色长外套到处都是破洞,除了露出底下她的肌肤,还有剥落出来的金属制
骨骼。她还是肉身的部分也受伤了,浑身都沾上了鲜血。
那是来自真日和风兽的最后一击,以及之前与冬琉战斗所造成的伤势。
现在的朱里学姐无法发挥完整的战斗力。所以她才会要我赶紧带着其他人逃走。
然而这么一来,朱里学姐自己呢——?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办法复原吗?
“发射……”
浑身是伤的朱里学姐打算一口气射出飞弹。
不过在那之前,已经有某样东西刺入了她的胸口。
咚——贯穿声轻得让人吃惊。
那是一把长达五尺的刀刃。
刃物刺穿她的心脏后,还从她的背部伸了出来。那是冬琉的爱刀——冬樱。
“啊哈……”
朱里学姐的双唇发出了微弱的吐息。对不起——她的唇形彷佛是在这么说。
她那原本闪亮着鲜红光芒的眼珠,失去了生命力——
纯白的暴风雪顿时袭向她停住不动的全身。那是来自冰羽子使魔的吐气。瞬间朱里学姐的
身体被冷却到零下数十度,接着被冻成全白的她便四散碎裂了。
“……骗人……的吧……不可能会这样。”
我已经忘了该怎么生气,当场跪了下去。
冰羽子的使魔发现对我有机可乘,不过我已经无法动弹了。
她将两根如短剑般的冰柱握在手中,冷冷地俯瞰嵩月与阿妮娅。
“停手吧,冰羽子——”
出声制止她的人是社长。他拍去全身的尘埃并站了起来。
“够了,不需要再制造更多的牺牲……我们已经达成目的,了却心愿了。”
社长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
跟透过丑陋无尾熊所听到的说话声一样,他把自己关在避难所里时也是这样的语气。只是
这样反而让我的绝望更深沉了。
社长到此为止从来没演过戏。
他根本没意识到什么叫作背叛我们。他所需要的人一定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为了某种不可动摇的目的,他就只是极其专注地采取行动。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恕我失礼了——吾主。”
冰羽子让手中的冰柱消失,缓缓靠向塔贵也。
“你的……主人……”
我茫然地望向跪在塔贵也身旁的冰羽子之姿。
风岛冰羽子,是塔贵也的契约恶魔。
花了一点时间,我才认知到这项事实。是啊,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在暮海崎的地下遗迹中,冰羽子能精准地在我们面前现身,自加贺篝的手中夺去‘遗
产’。当时社长的机巧偶人,打从一开始就观察我们的模样到最后。至于冬琉会协助冰羽子,
也是因为冰羽子是自己思慕之人的契约恶魔。
不过,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社长……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地伤害同伴……”
我的声音颤抖着。老哥与朱里学姐在我面前被杀,真日和失去使魔,瑶失去《白银》的副
葬处女,此外还包括封印在《钢》中的‘第一轮世界’嵩月。值得让他们牺牲这些去交换的,
究竟是什么!?
“……夏目学弟,你没有必要悲叹。”
塔贵也还是那种软弱的腔调。
冬琉不知从哪拿来银色的手提箱,交到塔贵也手上。
“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塔贵也将接获的手提箱举高给我看。
那跟在佐伯哥那里看到的《翡翠》手提箱很像,只是细节有点微妙的不同。
塔贵也的这个看起来陈旧多了。
在薄薄生了一层锈的手提箱表面,刻有一句短短的英文。
“Final Production Run”——最终生产品。
“暮海崎的……遗产……”
没错。塔贵也既然是冰羽子的契约者,这玩意儿出现在他手中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假如不
是这样反而比较奇怪。
“加贺篝不清楚这是什么就把这个拿到手了。就某个角度说,这道具确实能达成他的心
愿。只可惜他就算拥有,也无法使用它。”
说到这,塔贵也将手放在手提箱的金属卡榫上。
“这是……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遗产。夏目直贵的机巧魔神——钢的祭坛。”
祭坛。是啊,我知道这个名词的意思。为了封印副葬处女,以及用来让机巧魔神与新操演
者订定契约的触媒——意即机巧魔神的登录装置!
“所谓的操演者,是将奈米机器注入体内,藉此控制机巧魔神的存在。”
塔贵也淡淡地说明下去,同时打开了手提箱的金属卡榫。
奈米机器?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塔贵也。
奈米机器——字面上的意义我是知道。据说是一种跟病毒大小差不多的超小型机械,可用
在例如注入人体治病的用途之上。
操演者的体内也有这种奈米机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塔贵也又解除了另一边的金属卡榫。
一瞬间,他握住箱子的手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光传达到他的手指,从手背覆盖到整条手臂——最后如涟漪般扩散至他全身,但光很快就
消失了。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失去同伴副葬处女的操演者,其体内奈米机器会发生变质,发出妨碍电波(ECM)排斥
周遭的魔力——这就是前操演者可让魔法无效化的真正原理。前操演者皮肤所浮现的奇怪纹
章,则是变质后的奈米机器残骸。”
塔贵也把箱子扔到地上,似乎很不耐烦地打开盖子。
我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于是立刻追问:
“社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操演者的魔法无效化能力,只能依附当事人的肉体存在。”
塔贵也的脸上就像小孩在炫耀新玩具般崭露笑容。
冬琉站在他身边。她丝毫没有半点羞耻的样子,直接褪掉了身上的衣服。除了上衣外,下
半身的运动裤也是。
“对灵魂则一点影响也没有……也就是说,前操演者也是能成为副葬处女的。”
“冬琉会长……难道你!?”
在手提箱当中,只有无边无尽的幽暗扩散开来。
那是比暗夜更深遂、浓烈无比的虚无之暗。
仿佛要突破这幽暗般,有什么东西在手提箱内出现了。那是一管透明的圆柱型胶囊。里头
充满了青色的溶液,就像水槽一样的玻璃管。
露出紧实纤细裸体的冬琉,将手伸向胶囊。
她指尖穿过了表面的玻璃容器,直接被吞入胶囊的内部。
冬琉一瞬间回头望了塔贵也一眼。
塔贵也以纯真的微笑朝她点头。
接着冬琉的全身都进入了胶囊中——
“冬琉会长……不可以!”
理解到她想做什么后,我忍不住大叫。
佐伯哥曾说过。
要不就是副葬处女的魂魄消灭,要不就是操演者本身死亡。
在之前拥有机巧魔神的操演者失去资格的状态下,由其他人打开祭坛——
那就是成为机巧魔神新操演者的条件了。
而这只手提箱所对应的机巧魔神,难不成就是——
“黑铁!”
漆黑的机巧魔神,听了我的声音后做出猛然前进的回应。
在冬琉被箱子完全吞没前,一定要把她拉出来才行。
我不能让她被封印——就这样变成副葬处女。
为了操演者而成为奉献出灵魂的活祭品,这种事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
“来吧,莎莉丝。”
塔贵也呼唤他的使魔。
冰之不死鸟再度舞上天空,以身体撞击的方式弹飞黑铁的巨大机体。
这种压倒性的蛮力让我战栗起来。跟冰羽子操纵的时候相较,力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本

来使魔就该由契约者操纵才对,但如今的理由不光只是这样。
不死鸟原本被切断的冰翼,正一边释放出惊人的魔力一边再生。
这充满震撼的魔力真正来源我很清楚。
就跟加贺篝隆也的使魔——那只软体变形兽的能力一样。
已经拥有契约恶魔的塔贵也,假使又得到了新的机巧魔神——
这时他体内就会同时具备本来应该要相互毁灭对方的两股力量。
兼具使魔与机巧魔神双方主力,就能成为无穷无尽的魔力拥有者。如此的存在又名为……
“魔神相克者——啊!”
《黑铁》被塔贵也使魔的力量所压倒。
这跟先前完全不同等级的庞大魔力,毫无疑问与过去的加贺篝隆也一样,正是魔神相克者
的看家本领。
“打倒我家老哥,把机巧魔神据为已有——你打从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吗?”
塔贵也自加贺篝手中夺来的“遗产”真相,其实就是夏目直贵的机巧魔神——《钢》的祭
坛。
《钢》的祭坛会被封印在遗迹中的理由我也懂了。那是因为《钢》这架机体实在太过强
大。
甚至具备了能越过不同世界境界的可能性——
然而,塔贵也要成为《钢》的操演者,还需要另一项条件。
已经存在有操演者的机巧魔神,就算订定契约也无法召唤出来。
因此塔贵也为了确实得到《钢》,必须先将前任《钢》的操演者——夏目直贵除掉才行。
因此塔贵也才会对环绪姐死缠不休。
只要水无神环绪陷入危机,夏目直贵必定会出面搭救。
对于可自由操纵空间移动的夏目直贵,这是能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夏目直贵的钢,是完全版的最终机巧魔神。”
塔贵也露出满足的笑容说道。
这时有名少女在他的正后方现身了。
那是以长浏海遮住右眼的幽灵少女。
“有了这架具备完全空间控制能力的机械驱动恶魔,搭配上魔神相克者的威力,我们就可
以超越世界跳跃回过去。我要——让游戏重来一遍。”
“制作‘第三轮的世界’……吗……就为了这个,你就让朱里学姐跟老哥……”
我拚命抵抗塔贵也使魔的惊人力量,同时呻吟道。
但塔贵也却对我投以温柔的笑容。
“……夏目学弟,你也一起来吧?”
“嗄……!?”我傻住了。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算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你也无能为力……对吧?”
塔贵也并没有恶意,但却以残酷的口吻对我继续说道:
“我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在新世界的水无神操绪,不会变成机巧魔神的活祭品,嵩
月奏不必担心非在化。黑崎朱里的妹妹也不必死了。当然还有阿妮娅的姐姐——你可以改写那
个世界原创的你,继承自己现有的记忆与经验。我们一定不会重蹈夏目直贵的覆辙。”
塔贵也这么说道,脸上浮现恶魔诱惑人类般的微笑。
我则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这个世界怎么办?这个世界的朱里学姐他们呢……?”
“不怎么办。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
塔贵也冷漠地摇着头。
“我们彼此都失去了这个世界的皇后——也就是最爱的人。像这样已经输掉的一盘棋,只
有全部打翻重新来过了。”
塔贵也充满甘美诱惑的话语,听在我疲惫的耳里显得异常温柔、舒服。
但有人在这时,以手指碰触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手。
是嵩月奏。
因重伤而气若游丝的嵩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站到我身旁。
她冰冷纤细的手指,强而有力地抓住我的手。
面对嵩月尚未失去坚定之色的眼珠,我报以轻柔的微笑。
“我终于……明白了。”
漆黑的机巧魔神体内,被我注入自心底逐渐涌现的情感。
确实,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名为夏目直贵的男子,究竟想对这个世界做什
么。他是为了什么才试图切断不同世界间的联系。
因此,我必须在此阻止塔贵也才行。
我不能坐视这个天真又自私的家伙不管。
塔贵也想把历史改造成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凭藉着这种自私的心理,他取得了自己所需要
的能力。那便是能够诞生出新世界的魔神相克者之力。
也就是因为如此,我必须当场阻止他才行。我不能让拥有神一般能力的这名魔神相克者,
任意解放出更多新的世界——!
漆黑的机巧魔神之拳,描绘出规模前所未有的巨大魔法阵。
塔贵也见状,以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模样摇摇头。
“为什么你还要重复相同的错误呢……”
我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施放重力球。塔贵也的使魔则喷发出爆炸般的吐息,试图与之对
抗。然而,塔贵也使魔的行动方式早就被我摸透了——
最初的一击只是诱饵。第二击才是真正的杀手钢!
“——上吧,黑铁!”
黑铁的左臂对准了站姿毫无防备的塔贵也,发出小规模但高速的重力球。
通过数层魔法阵加速后,重力球以接近子弹的速度袭向塔贵也。然而……
“来吧,钢。”
塔贵也喃喃说道。
他的影子开始变色。变成了不会反射光线的虚无之色。
随后,一只钢色的巨大手臂揭开了他脚底下的影子。
黑铁的重力球炮弹,很轻易就被对方瞬间消去了。
“诞生自比幽暗还漆黑的熔炉中——”
全身都浮出地表的钢色魔神,泄出了低沉嘶哑的吼声。
其所喷发的魔力足以撼动大气。
冰冻的不死鸟、钢色的机巧魔神。就像钟摆加速般,塔贵也的两名仆从彼此循环魔力,无
限制地加以增幅。
钢色的机巧魔神右手出现重力球。那种高浓度的完全版幽暗,是《黑铁》根本无法比拟
的。我在本能的恐惧感驱使下操纵着黑铁。
为了与《钢》的重力球对抗,只能施放出以最大力量制造的漆黑拳击。
“——那是以科学之鎚所锻造的玉钢——”
钢色的魔神放出重力球。
黑铁拚死想将其推回去。绿色的双眼发光,全身的肌腱与齿轮传来摩擦声。骨骼也在近乎
惨叫的噪音中扭曲了。紧接着……
“黑铁……居然……”
嵩月以细微的声音喃喃道。
漆黑的护法装甲上出现无数道龟裂,碎片四散飞去。手指扭曲往不自然的方向,手腕的关
节也裂开了。黑铁正被对方逐步破坏掉。
“操绪她会……”
会死。
这个字眼在我脑中进出的瞬间,我的视野变得一片歪斜。
不,不对。变得歪斜的应该是这个世界。
周围的风景变形了,七彩的光辉集中至头顶上方。我有一种简直要沉人深邃幽暗底部的感
觉。整个世界都被压缩起来,飞向离我很远的场所。
在机巧魔神《钢》的压倒性威力下,就连空间本身都无从抵抗。
“……钢!?”
“塔贵也主人!?”
我感受到塔贵也与冰羽子焦急的心情。使魔正毫无节制地施放寒气,《钢》也没有要收回
魔力的打算。
“社长的……机巧魔神失控了……”
我的内心激烈动摇着。这种状态有多危险,不靠理性光凭本能也能感觉出来。让《钢》像
这样无限制地继续吐出魔力,我们都会被强大的重力压死。不只是这样,就连我们所居住的这
个世界都可能因此毁灭——
“嵩月!阿妮娅!”
能在这强烈魔力内部自由移动的,就只剩下《黑铁》而已。
塔贵也与冰羽子的身影,都被幽暗吞没而看不见了。我狼狈地将阿妮娅与嵩月拉向自己,
透过重力球的防护罩保护她们。
“环绪姐!”
接着正当我想要抓住环绪姐时……
“智春同学……我来负责阻止失控。你要保护这两个女孩……”
环绪姐迅速远离《黑铁》伸长的指尖。
“环绪姐……!?”
“以你的机巧魔神……应该能撑得过去才是,直贵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托付给你的。”
在她的身影即将被幽暗完全包覆之前,我看见环绪姐伸直的手臂前方,出现了无数颗子
弹。那是能消灭一切碰触物体的神无之弹。她所瞄准的目标,应该就是塔贵也的使魔吧。
当使魔因短时间内的巨大损伤而停止活动,共享魔力的《钢》就很有机会收敛失控的状
态。
然而,为了要给予魔神相克者的使魔足以停下活动的巨大打击,实在很难想像需要耗费多
少魔力。尚未拥有契约者的环绪姐用了如此可观的魔力,势必将非在化——完全消失。
“环绪姐——”
我拚死呼唤她的名字。幽暗带来的沉重压力逐渐增加,受伤的黑铁发出苦闷的叫声。当我
的意识即将要被幽暗压力吞没的一刹那——
环绪姐以有点口齿不清的促狭声调对我悄悄说道:
“放心吧……操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终章
在无限延伸的虚无幽暗之中,我看到了彩虹。
处于让人喘不过气、又冰冷的永劫孤独里,彩虹映人眼帘。
散落于幽暗深渊的无数星斗聚集在一块,描绘出彩虹鲜明的渐层变化。
一边沉入空虚的幽暗,我一边目不转睛地持续盯着彩虹不放。
然后我就掉了下去。同时听见某人的声音说:
朝着——光引导你的方向走。
睁开眼,我看见冬季前夕的朦胧青空。
风带来树木的气息。
河水的潺潺与鸟啭也跟着传人耳里。
“智春……呐,我说智春啊。”
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从树木枝伢筛过的阳光缝隙间,可以看见彩虹。 I
一双大眼就好像要遮蔽那彩虹般,朝我的脸凑了过来。
肤色被晒得很漂亮的娃娃脸少女,在我面前轻轻挥着手笑道。
“喂……你还好吧?智春……?”
“啊……”
我揉着尚未对准焦点的眼睛,慢吞吞地拾起脸。
我头顶上有一位身着运动装的娇小少女,弯曲膝盖背脊直挺挺地坐着。我闻到刚洗好的毛
巾与洗发精发出的气味。少女茶色的头发透着日光,蓬松地不时摇曳着。
“杏……?”
我愣愣地叫着她的名字。同班同学大原杏发现我脑袋一片混乱后,似乎觉得颇有趣轻声笑
了起来。
我缓缓拾起上半身,忍不住发出呻吟。伤痕累累的全身各处都传来剧痛。记忆变得模糊不
清,没法一下子就回忆起来。钢色的机巧魔神后来到底怎么了?不,比起那个……
“杏……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叫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在进行长跑训练吗?”
“长跑训练?”
“对呀。”
杏不解地微偏着头,还咧开嘴盯住我的脸不放。
“话说回来,我才要问智春在做什么哩?怎么会躺在马路中央呢?”
“耶?”
一阵沉默后,我环顾周围。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一下子竟无法理解。
这里位于一栋宅邸的门口。那间大洋房以古老的红砖砌成,感觉就像鬼屋一样。庭院有一
株在冬季萎靡不振的巨大樱树。我愕然地眺望着这幅光景。
我知道那栋古老建物的名字。
鸣樱邸。
理应被真日和他们炸掉的鸣樱邸又出现了。而我还倒在它的门口。
“嵩月……对了,嵩月呢?还有阿妮娅……”
“阿尼娅……?”
听了我的发言,杏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她表现出完全没听过阿妮娅这位同学名字的态
度。接着杏突然严肃起来……
“嵩月,是指嵩月奏吧?智春跟那个人认识吗?”
“不……与其说认识……”

她的确是我们的班上同学之一。
“不过你要去见校园的偶像,这种脏兮兮的模样不太好吧……还有,你在这边挖了一个大
洞,搞不好会惹别人生气喔?”
“校园的偶像?”
什么鬼啊,我心想。虽说嵩月的美貌就算要当艺人也没问题,但我从没听过她被取了那个
绰号。
另外杏所说的挖洞是指什么,我也注意到了。
就在我刚才倒地的背后马路上。
柏油表面整个陷下去,凹出了一块人体的形状。
从脚尖到头部的长度恐怕有四公尺左右。
那就像是有个巨大人偶曾被狠狠摔在这里一样。
又简直像为了保护我而嵌入了路面中,只是那人偶本身已完全看不到了。
只剩下痕迹被刻画在地面上而已。
“学姐,你们在做什么——!”
在人形陨石坑的对岸,有人正朝杏挥手。
那是一位陌生的女孩。她穿着跟杏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的运动装,脖子上披着毛巾。
“啊,抱歉,被你追上啦?”
杏仰望那位女孩叫道。随后——
“那,田径社的学妹已经来了,我要先走啰。”
“学妹……?”
我再度陷入混乱。明明是高一生的我们怎么会有社团学妹呢?
这时,我突然察觉到杏所穿的运动装衣领颜色。
田径队的练习服是按照学年的不同以颜色区别开来。杏所穿的这套,是二年级的运动装。
“先等一下。杏……今天是几号?”
我慌忙叫住杏问道。
杏这回真的愣住了。
“喂,智春,你到底怎么了?就算离圣诞节很近,也不必这么浮躁吧。”
“高中二年级的……圣诞节前夕……”
那不刚好是一年以后的世界吗?被塔贵也失控的机巧魔神卷入,我跳跃到了一年后的世
界……是这样吗?
“啊,对了,智春。”
杏“喝呀”一声跳过陨石坑,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我说。

“下次要去探望操绪记得叫我喔,我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她了。”
“……探望……操绪?”
顿时有股寒气窜过我的背脊。
操绪,住院了——?所以她还活着?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杏对我微微一笑。
“嗯,希望她能赶快治好……非在化。”
杏抛下这番话后离去,我只能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
俯瞰刻划在路面的人形痕迹,我只想到一种可能。
“——操绪,你听得见吗?”
我试着呼唤她的名字,但理应缠身于我的幽灵少女却没有出现。
对了。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幽灵操绪。
因为这里的操绪不是幽灵,而是活人。
非在化是她住院的原因。所以这里足她变成恶魔的世界。
那么,就我所知的范围内,像这样的世界只有一个——
第一轮的世界——
这个场所,就是一切的开端。
(插图)
后记
终于又来到了后记的部分,在此为您献上《机巧魔神》第十集。
这一集,只要没有什么急遽的变化或意外,应该会附上‘科学社溃灭’这个耸动的副标
题。
最早预定这集的副标题为全写成片假名的‘科学社溃灭’。但是,‘机巧魔神’本来就是
全以片假名构成的书名,如果再加上全都是片假名的副标题,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作者脑袋有问
题,无可奈何下只好把科学社写成汉字。尽管感觉好像没什么差别,但在我心中,这一集从系
列开始前的企划阶段就已经决定命名为全片假名的气科学社溃灭临了,所以现在改成部分汉字
感觉有点怪怪的——
呃,后记一开头就讨论这种无关紧要的幕后花絮真是抱歉……!
已经读完本文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这回的主题,不管怎么讨论都会变成泄漏剧情,所以
我没法随手写在后记里。既然这样,这回的后记只好让我一直闲聊到最后了。
话说回来,在上回的后记中,好像曾提到这一集会是“圣诞节篇”,但因为诸多因素来不
及写到圣诞节才变成这样……真糟糕啊。
我想应该没人在意这件事吧,不过倘若有读者对此期待已久,老实说真是非常抱歉,我也
只能鞠躬谢罪了。遇到这种情况,我总有一天会把圣诞节篇好好写出来。为了向期待的人致
歉,届时还要写角色扮演成迷你裙圣诞老人装——穿的人当然是指友叶了。
无关紧要的闲聊Part 2。
关于作者的近况——其实也没那么严肃啦,那就是最近我买了吸尘器。是本人专用的。还
是据说吸力永不降低的那种。这机型的外观真是又大又威武啊。
当然吸尘器这种东西我本来就有了(好像是瑞典制的粗壮家伙),但从以前我就觉得还要
特地搬进自己的房间很麻烦。各位想想看嘛,每当考试前夕或很忙的时候,人们总会有种打扫
房间的冲动。相同的心理因素下,即将截稿的作家也会特别想打扫房间,我不知道其他人怎
样,但我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我灵机一动。如果工作地点也有吸尘器就能永保房间乾净,即便动手开始打扫也
能很快结束。这样就不会在截稿前拖到原稿的进度了,对吧?
真教人受不了啊。我这样简直就是当人类遇到被截稿追着跑而睡眠不足的情况时,脑袋只
会想些芝麻蒜皮小事的最佳范例嘛。买了新的吸尘器的确可以省下搬动的手续,但房间里老是
放著那架巨大吸尘器根本太占空间了。相较之下,房间戚觉比还没有买之前更乱。附带一提,
那台吸尘器如今已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参考资料里了。
总之,本人专用的吸尘器目前派不上任何用场,这就是结论。
对不起,这段闲聊还真的很无关紧要。
《机巧魔神》的集数也终于抵达了两位数。不过这么说并不是要强调作者的努力,事实上
都是托了陪伴我到现在的诸位读者之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为了报答一路支持本作与智春等
角色们的各位,我期望能让之後的机巧魔神变得更有趣。
总之请期待下一集智春他们的反击吧。
他们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拼拼凑凑的虚伪安定立足点上,到底最后会
落入全部崩溃的结局,还是能救回原本舒适安定的和平日子呢?为此又必须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不久的将来答案应该就会揭晓了。
不不,下一集并不是最後一集,基本上只能算是赛跑的折返点吧。
思,总之故事还会渐入佳境。此外还得留点篇幅给在本篇都还没有出场机会的那个角色
哩。
接著,要在这里宣传一下,二OO八年六月,於《电击文库MAGAZINE》杂志上,连载了
“机巧魔神纸上广播节目—洛高广播委员会”的企划。这可以补足最近本作有点缺乏的校园恋
爱喜剧成分,不过不太确定这个企划还会不会有後续。
在那里面的专栏,我会让诸位读者提问并募集戚言(这也太大胆了),有兴趣的朋友,务
必要将信件寄到书末的编辑部地址。还请多多指教。
那么到了最後,我要厌谢为本书出版提供心力的相关同仁,真的非常谢谢。尤其是负责插
画的和狸于才老师,这回也太晚提供原稿而造成了您的诸多困扰,结果您依然能创作出每次都
那么精彩的插图,我已经无法表达我的谢意了。
另外,我要对手上正拿著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
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相见,三云岳斗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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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9

10000
yuan471 公爵
終於是跟翻譯的連在一起了,這個故事終於可以完整的看完了。

11 年前 0 回復

guyan2300161 平民
第十本出来了,机巧魔神终于14本都出全了,虽然变成坑了

11 年前 0 回復

SpearofFate 王爵
某少年表示虽然已经看完了负犬组的录入,不过不能无视录入组大大们的工作,所以还是来顶一下

11 年前 0 回復

maxwine 子爵
一個哀傷的故事...機巧魔神算是我啟蒙的輕小說作品
只是更新的有點慢:Q

希望台版趕快出完~~!!

11 年前 0 回復

煞血刀 平民
机巧魔神也算好久没补了~
我都忘记自己看到第几卷了……
粗略看下应该不可能是第十卷
还是多谢更新!

11 年前 0 回復

8857367 公爵
台版終於也到第10集了嘛,再接再厲

11 年前 0 回復

kelvin12354 伯爵
我最近也狂迷電子小說!!一天至少要看個一兩本!!多謝大大分享唷!

11 年前 0 回復

59971442 伯爵
感谢楼主录入,果断支持

11 年前 0 回復

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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