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零之使魔外传 塔帕莎的冒险 2[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2-12-24 01:06 编辑


零之使魔外传 塔帕莎的冒险 2 山口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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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口升
插画:兔冢英志
图源:任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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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超人气神秘少女·雪风的塔帕莎,魅力四射的外传第二集登场!

  就读于托里斯汀魔法学院的少女·塔帕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母国高卢赐予她「见习骑士」的地位,而且还是专门负责在暗里执行机密任务的「北花坛护卫骑士团」的一分子。时至今日,塔帕莎依旧与自己的使魔风龙·希儿菲朵一起面对任务。为了深藏于心底的……那个目的。
  某一天,塔帕莎接获的任务是要她调查一间无执照营业的赌场,似乎有各式客人在那边损失了大笔金钱。塔帕莎使用任务经费开始在赌场中一探究竟,却发现……?



★INDEX★

  ★第五章 塔帕莎与赌徒
  ★第六章 塔帕莎与牛头人
  ★插 曲 希儿菲朵的一天
  ★第七章 塔帕莎与天堂鸟
  ★第八章 塔帕莎与军港




  希儿菲朵
  塔帕莎的使魔,仰慕着主人塔帕莎。
  真实身分是传说中的种族「风韵龙」,能借着魔法变身成人类。
  对于美味食物毫无抵抗力,有着爱好大吃大喝的个性。

  塔帕莎
  特别擅长风系统魔法的魔法师。
  以「见习骑士」的身分解决着母国高卢给予她的各式任务。
  沉默寡言,总是书不离手。

  齐儿可
  就学于托里斯汀魔法学院,是塔帕莎的朋友。
  知道塔帕莎必须执行任务,常常为她担心。
  有着开朗又不羁的个性,别名是「微热」。

  伊莎贝拉
  高卢的公主,和塔帕莎是堂姊妹。
  个性傲慢,每次交派任务时都会趁机虐待塔帕莎。



第五章 塔帕莎与赌徒

  双月那朦胧温柔的光芒,静静地照耀着魔法学院。
  这所拥有着哈尔凯尼亚中可算是数一数二形式与历史的学校,在主塔二楼大厅中,正举办着一场符合贵族用学校风格的舞会。
  那正是芙莉嘉的舞会。
  以女神之名来命名的这场舞会,是在每年春天,乌尔之月的第一个优尔之曜日举办。目的是要打破师生之间的藩篱,以促使彼此之间的情谊能够更加深厚。
  「在这舞会中共舞的情侣,将来能够终成眷属」——由于有着这种传说,因此男学生们竭尽全力地邀请心仪的女孩共舞,而女学生们则是不断偷偷望着自己属意的男孩。
  一名男孩向女学生提出共舞邀请,却被委婉拒绝,正在一脸懊恼地锤打着墙壁。
  另一个被众多男孩簇拥着的魅力女孩,虽然积极地对在远方谈笑的意中人抛着媚眼,然而对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不过,会场中却有一位少女,与这些正在舞会各处进行的热情交际毫无缘分。
  那就是塔帕莎。
  一头削得短短的蓝发,以及点缀着一对透明清澈的蓝色眼眸的脸孔,只要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她算是个相当不错的美女。然而,却因为两个原因,使得男学生们对她完全看不上眼。
  首先,是那身幼稚的体型。
  她那被包裹在黑色舞会礼服里的一百四十二制分的身高,以十五岁来看实在太矮了。再加上那瘦弱如儿童的身材,无论是要把她当成共舞或相恋的对象,都欠缺乐趣。
  还有一点是因为她的个性。
  毕竟塔帕莎从不开口说话。就像是坚信着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叫做「对话」的行为,她完全不肯开口。
  就算主动向她搭讪也毫无反应——由于这一点已经广为人知,即使有那种品味特殊,可以从如同小孩般的塔帕莎身上感受到魅力的男孩,对于邀请她跳舞的行动也会犹豫不决吧。毕竟被人视若无睹后还不会感到不愉快的贵族,这世上可找不出几个。
  就因为以上种种原因,这一天塔帕莎依旧和身处其他舞会时一样,默默地与菜肴奋战着。
  「你呀,不跳舞吗?」
  此时一名满头红发如同燃烧烈焰的女性,率领着一群数量与她那身丰满体态的魅力成正比的男孩们来到了塔帕莎面前。
  那正是齐儿可。
  塔帕莎看也不看自己的好友,只是直接点了点头。
  「真是的!今天的主角,可是抓住佛肯的我们呀!你不好好享受一下怎么行呢!」
  昨天,塔帕莎等人逮捕了被称为「土块的佛肯」的盗贼魔法师,她也是从学院内把「破坏之杖」偷走的恶名昭彰女盗贼。基于这份功绩,众人获得学院校长欧斯曼氏提出了「今天的舞会的主角就是你们!」这样的正式宣告。
  「比起在场的任何人,最有资格享受今天舞会的人就是我们耶!好啦,你仔细看看吧,连那个脑筋死板的露易丝都在跳舞!虽然对方是她自己的使魔啦。」
  齐儿可指了指会场的一个角落。在那个位置,一名桃发少女与一名黑发少年,正双双红着脸共舞着。虽然黑发少年不断踩着笨拙的舞步,然而桃发少女却没有抱怨,只是配合着少年舞步摆动着自己的身体。
  「真是的,明明我已经跟达令说过,晚点我就会跟他跳舞呀……真是让人火大耶。」
  齐儿可嘴上虽然这么说,然而塔帕莎并不认为她真的在不高兴。的确,齐儿可有吵着说她跟那个叫做才人的少年「坠入了爱河!」……但她似乎并不是认真的。因为齐儿可与那名桃发少女……露易丝的感情不好,或许她只是产生了想试着把露易丝的男朋友抢走的念头而已。
  算了,关于那方面的事情,塔帕莎并没有兴趣。齐儿可眯了眯眼睛,把手环上了塔帕莎的肩膀。
  「你听好了?这是身为好友的命令!总之,你偶尔也该好好享受一下舞会才对吧!不要老是默默地吃个没完好吗?我现在,就去找个适合你的舞伴过来,你就乖乖在这边等我吧!」
  语毕,齐儿可在塔帕莎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接着又消失在人群之中。那些像是跟班的男孩们也随着她离开。再次独处的塔帕莎,把手伸向装着沙拉的盘子。
  就在此时……
  在舞会的喧嚣之中,一只传信猫头鹰从窗口飞了进来。那只灰色的猫头鹰直直飞往塔帕莎,并在她的肩膀上降落。
  塔帕莎的表情有些僵硬。她从猫头鹰的脚上拿下书信,上面只短短的,写了这样一句话:
  「即刻回报。」
  在那原本有些茫然的眼里出现了强而有力的光芒,那是包含着各式感情的眼神。塔帕莎直直地走向空无一人的阳台。
  她把身子探出栏杆,并吹了声口哨。在听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拍动翅膀的同一时间,塔帕莎从栏杆向外一跃而出,投身进夜晚的黑暗之中。
  「塔帕莎~我选了几个候补来啰;快挑一个你喜欢的……咦?」
  齐儿可带着约十名要作为塔帕莎舞伴的候补回到餐桌旁后,才发现好友已经消失无踪了。
  「她跑哪里去了啊?」
  她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四周,然而,却无法发现那名蓝发娇小少女的身影。
  齐儿可狐疑地侧着头说道。
  「真是的,讲到那孩子,每次都动不动就跑得不见人影!」

  在位于托里斯汀南西方,哈尔凯尼亚上的第一大国——高卢的首都吕德斯……
  在建于首都郊外,壮丽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殿中之一角,有一栋桃红色墙壁的美丽小宫殿。
  而这座被称为小特鲁瓦的小宫殿中,宫殿之主正焦急地矫首等待着访问者的到来。
  「那个人偶丫头还没到吗?」
  以不耐烦的语气对侍从发问的人,正是高卢王约瑟夫的女儿伊莎贝拉。
  虽然她那长度及腰的蓝发以及蔚蓝的眼睛都很美,然而脸上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却把这些优点都抵销了。
  心情不好的公主让侍从少女感到极为畏惧,一直站在旁边服侍的她正在不断地瑟瑟发抖。
  「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为了排解无聊,要不要来打个赌呢?」
  伊莎贝拉如此喃喃说道,侍从就「噫!」的惊叫了一声并往后退。
  「如果在十分钟之内,那个人偶丫头来到这里,那就是你赢。如果没有出现,就是我赢。如何?」
  侍从没有回话,只是不断发抖。伊莎贝拉露出仿佛难以自制的笑容,用魔杖在侍从脸上轻轻抚过。
  「如果我输了……好吧,就让你当上贵族吧。放心吧,一、两个爵位这种程度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侍从少女的身子颤得咯咯作响,就像是地震般地开始剧烈晃动。
  「不过,要是你输了……我可要拿走你的项上人头哦。」
  当侍从少女昏倒在地的那一瞬间,负责唱名的侍卫跑向伊莎贝拉,在她耳边悄声报告了几句。接着,伊莎贝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从锦缎后方现身的人正是塔帕莎。看到塔帕莎身穿黑色舞会礼服的样子,伊莎贝拉不怀好意地一笑。
  「难得你穿得这么正式呀。」
  塔帕莎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命令。伊莎贝拉一脸忧愁地从桌上拿起用羊皮纸写成的文书,丢向塔帕莎。
  接下这份文书后,塔帕莎略略行了一礼,打算离开房间。
  「等一下。」
  伊莎贝拉从床上起身,接着拉起塔帕莎身上礼服的下摆。
  「你穿着很不错的衣服嘛。你应该没有领到足以买下这种服装的薪水,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母亲大人留下来的。」
  伊莎贝拉的脸上闪过了畏惧的表情,然而,她又立刻掩饰了过去。
  「你该跟我玩场游戏,好作为这次任务的预先练习。」
  即使她如此命令,但塔帕莎尚未看过这次任务的内容。不过,伊莎贝拉根本毫不理会这些因素,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硬币。
  她把硬币弹向半空,接着把它抓进了手掌中。
  「是背面还是正面?如果你能正确猜中,我就给你一百枚金币吧。不过你要是输了,我可要收下那套衣服。如何,要接受赌注吗?」
  塔帕莎盯着伊莎贝拉的手掌看了好一阵子……最后摇了摇头。
  「啊哈哈!真胆小!」
  伊莎贝拉以看来松了口气的表情放声大笑,不断戳着塔帕莎的脸颊。
  「像你这种胆小的无能者,为什么能担负北花坛骑士的任务,我实在无法理解呀!喔呵呵!呵呵……」
  伊莎贝拉笑着笑着,注意到塔帕莎的眼神。那是对极为寒冷,如同冰一般的眼神;是让人感觉仿佛会被吸入其中的,透明眼神……伊莎贝拉被藏在那眼神深处的莫名魄力给压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明明双方的眼睛拥有相同的色彩……然而彼此的深度却有着小水坑与大海般的差距。
  伊莎贝拉挺起胸膛,拚命地装出威严态度之后,就对着塔帕莎投以挑衅的眼神。
  「哼,这次的任务就由我来直接说明吧。在贝尔库特街上开了间赌场,还大摇大摆地从笨蛋贵族们手上赚走了大笔金钱。虽然可以派遣宪兵把那家店给砸烂,然而这样一来会有不少贵族因此蒙羞,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取缔它。所以啦,就轮到你出场了。去把那家嚣张的赌场给毁了吧。记得也要把他们捞钱的机关给彻底地揭发出来。」
  「…………」
  「这次,跟对付怪物或亚人时的情况可不同呢。就算你对战斗方面稍微有些在行,也派不上用场!」
  伊莎贝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她把装着金币的钱包丢到了塔帕莎脚边。
  「拿去,这是经费。」

  塔帕莎面无表情地捡起钱包。
  「在赌博场,你要自称是杜·苏利文伯爵家的次女,玛格丽特。明白了吧?」
  伊莎贝拉吩咐完毕,重新命令塔帕莎离开。

  高卢的首都吕德斯……在中央沙洲的北东侧,以吕德斯市立剧场为中心,繁华的闹区往四周扩展着。
  在闹区中的一条道路,往东西向延伸的贝尔库特街上,贵族和上级市民会前来光顾的高级商店栉比鳞次地并列着。包括裁缝店、旅馆、珠宝店、餐厅……等等。
  在中午前的这段时间,会在这条街上留连的,大部分都是闲来无事的贵妇人们。带着少女侍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们,就这样悠闲地在街上漫步。
  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有一对风格与他人相异的主仆。
  是塔帕莎与化成人形的希儿菲朵。
  「今天的大姊姊,非常可爱!让希儿菲也觉得很高兴!啾咿!」
  身穿白色工作制服,脚踩皮靴的希儿菲朵很开心地啾咿啾咿乱叫着。塔帕莎现在的打扮,是这阵子在贵妇人之间相当流行的男装。
  她穿着蓝色的骑马装,配上及膝的长靴。头上还戴着一顶大大的礼帽。
  身材还像个小孩的塔帕莎一旦穿上这种打扮,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少年。她把长长的魔杖背在背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希儿菲朵则举着遮阳伞走在塔帕莎身后约半步的位置,帮她遮挡着阳光。看起来就像是前来购物的贵族大小姐,以及陪伴着她的侍女。
  「那,大姊姊,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既然在街上穿成这种样子,看起来不是个要打打杀杀的任务呢。啾咿。」
  希儿菲朵兴高采烈地开始唱歌。
  「换句话说~也不会受伤~真高兴~~~~好好吃~~~噜噜~噜~噜~噜!」
  由于希儿菲朵以不协调的音调开始唱个不停,塔帕莎低声地斥责她。
  「不要吵。」
  「因为人家很闲呀啾。而且,还必须穿着这么不舒服的衣服啾。如果不想让希儿菲唱歌,就把这次的任务好好地跟人家说明吧!啾咿!」
  希儿菲朵开始抓着主人的头使劲乱摇。
  「你会听不懂。」
  听到塔帕莎以冷淡的语气如此回答,让希儿菲朵发起了脾气。
  「希望你别把我当笨蛋啾!再怎么说希儿菲都是古代种的眷属,跟人类在本质上就已经完全不同啾!明……明……明明是这样你却把我当笨蛋了啾!觉得希儿菲朵的脑袋很值得同情吧啾!真不可原谅!啾咿!」
  希儿菲朵像这样开始大吵大闹,而路上的行人们则以讶异的表情凝视着她。
  塔帕莎拿起魔杖,在希儿菲朵的头上砰砰敲了几下。
  「好痛,好痛呀!」
  「安静。」
  希儿菲朵察觉到周遭行人的视线,慌慌张张地晃动着脑袋。
  「刚刚那些,都是昨天观赏的戏剧里的台词呀!啾咿!」
  万一希儿菲朵是「变化成人的风韵龙」这个事实曝光的话,将会引起难以收拾的骚动。塔帕莎一声不吭地用魔杖在希儿菲朵身上乱戳,给予她制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乱说了啾!啾咿!啾咿啾咿!」
  一人与一只边进行着类似这样的互动,最后来到的地点是——一家珠宝店。在店家大门口的左右两侧,设置了在巨大木框上嵌着玻璃的豪华展示窗。
  在展示窗内部,被各式切工雕琢过的宝石,正放置在金、银、或白金的底座上,或是被制成了项链、戒指或是耳环等等,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喜欢漂亮物品的希儿菲朵整个人贴到了玻璃上,开始大呼小叫。
  「哇啊!真的非常漂亮啾!希儿菲也想要!啾咿啾咿!」
  塔帕莎完全不理会这样的希儿菲朵,直接走入店内。
  店内相当宽广,还排放着许多被收藏在由魔法加工而成的一体型玻璃箱中的宝石。塔帕莎对那些宝石都没有表现出兴趣,直接走向店铺的最深处。
  在一个特别美丽的展示柜中,一颗巨大的蓝色钻石正在闪闪发光。塔帕莎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这颗蓝色钻石,而店员立刻就来到了她的身旁。
  「欢迎光临,小姐。今天您想要找些什么呢?」
  塔帕莎指了指展示柜中的蓝色钻石。
  「这个。」
  店员摇了摇头。
  「虽然非常抱歉,但是小姐,这个宝石并不是贩卖品,」
  「我想要这个。」
  塔帕莎再度重覆。店员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这要价两千万通用金币……」
  以一颗宝石的价钱来看,这根本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天价。毕竟这个金额,是能与富有且有名的大贵族之总资产相匹敌的数字。
  即使如此,塔帕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买了。」
  店员以毫不动摇的语气继续说道。
  「那么,必须请您先付一点订金……」
  塔帕莎一言不发地拿出了三枚铜币,并交到了店员手上。这应该是个会让对方怒吼出「开什么玩笑!」的金额。
  「在下确实收下了。那么,请往这边走……」
  然而店员却露出笑容,领着塔帕莎往前走去。他来到用窗帘隔开的内部房间,并拉了一下悬挂在巨大架子旁边的绳索。
  以魔法组成的机关开始动作,架子一点一点的往旁边移动,最后出现一扇大大的门扉。
  「请……」
  店员打开那扇门扉。走进那扇门之后,接着是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塔帕莎走下楼梯,在楼梯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铁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台。
  穿着立领服装站在铁门两侧的门房,对着塔帕莎行了一礼。而柜台前方站着一名身穿黑服的总管,以恭敬的态度对塔帕莎说道。
  「这位客人是贵族吗?那么请把魔杖交给我们保管。」
  站在一旁的希儿菲朵担心地看着塔帕莎的脸。魔杖可说是魔法师的生命线,如果没有魔杖,就无法吟诵咒语。把魔杖交出去的行为代表的意义就是,北花坛骑士——「雪风」的塔帕莎将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
  塔帕莎没有显示出任何动摇的反应,依言把魔杖交给了总管。
  郑重地用羊毛布料把魔杖包裹起来之后,总管微微一笑,并对着门房使了个眼色。
  门房一打开那扇铁门,炫目的光芒、人们谈笑的喧闹声、以及酒精和烟斗用烟草的味道就一口气从门内往外冲来。
  「欢迎来到地下的社交场,『天国』!」
  塔帕莎一走进入口,就有一名穿着暴露的女性缠住了她。看来,对方似乎是负责招待客人的女性。
  「哎呀!您还这么年轻!小少爷,您是在谁的陪伴之下来到这里的?」
  塔帕莎摇了摇头。
  女性以亲昵的态度抱住了塔帕莎的头。
  「哎呀~仔细看看,你是个女孩嘛!是哪个店家的大小姐呢?不管怎么说,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呀!」
  女性如此嚷嚷之后,就从内部走出一个肥壮的人物。年龄大约是四十多岁左右吧?看起来虽然像是个待人温和的商人,然而他的眼中却不带笑意。
  「你这蠢货!怎么能把贵族的千金当成商家的女孩!」
  男子责骂女性之后,让她退回了内部。
  「对于负责接待工作之人表现出的无礼态度,在此对您表达歉意。我是本赌场的经理,吉尔莫。」
  塔帕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男子身上,而是观察着四周。四处都进行着各式各样的赌博游戏。骰子、扑克、轮盘……聚集在这些赌博桌旁的人们,都是些看来都很有钱的家伙们。其中包括让负责送酒的女郎们在身旁服侍,豪爽大笑的人;也有看来似乎狠狠输了大笔金钱,抱着头趴在桌上的人……各处都上演着这些有喜有悲的戏码。
  「看您这表情,应该是想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地下盖了赌场吧?哎呀这也没什么,做这种买卖久了之后,自然就能从客人表情上看出对方心意了。」
  自称为吉尔莫的男子继续说道。
  「如您所知,赌场本身是合法的,然而赌额方面却被制定了上限。然而在本赌场中,却设定了能让富裕的商家老板,或是有名的贵族大人们能感到满足的赌额制度。基于以上理由,才不得不在这种地下小心谨慎地经营着。因此,像小姐您这样的贵族客人,我们非常的欢迎……」
  男子对塔帕莎深深地低下头。
  「由于本赌场是以安心为第一要件,所以为了慎重起见,必须请教您的大名。」
  塔帕莎按照伊莎贝拉的吩咐,使用了假名。
  「我是杜·苏利文家的次女,玛格丽特。」
  「非常谢谢您。那么玛格丽特小姐,您今天想试试哪一种游戏呢?」
  塔帕莎缓缓地观察着赌场,最后指了指其中一项游戏。
  「那个。」
  塔帕莎来到的赌桌,是使用骰子进行的赌博。
  规则很单纯。是摇动三颗骰子,并推测结果数字的游戏。塔帕莎把拿到的经费换成了筹码,并立刻开始下注。充满兴趣的希儿菲朵则站在塔帕莎身后观战。
  一开始,塔帕莎保守地押了一注。
  「不要下得那么小气嘛啾!应该要更那个……哗~地下注才对呀!」
  塔帕莎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骰子。
  出现的数字是三、一、四。
  是「小」。由于塔帕莎押的是「大」,因此她下注的筹码被掷骰者给收走了。
  「啊啊!猜错了啾!不过只下一枚,所以损失不大呢!」
  负责下注的塔帕莎不发一语也面无表情,在后方观战的希儿菲朵反而替她忽喜忽忧。然而……虽然下注的筹码并不多,但毕竟最低的赔率是金币一枚。原来如此,这是间赔率相当高的赌场。
  塔帕莎默默地继续押注。她获得的经费只有一百通用金币左右。如果继续输下去的话,不用多久就会全部赔光。
  看到塔帕莎毫不在意这种事情,一枚一枚地继续下注,希儿菲朵开始坐立不安了。
  「啊,大姊姊,差不多不太妙了啾。你看,又输了。该怎么说,希儿菲我觉得提心吊胆了啾!」
  在十四次的赌盘之中,塔帕莎只不过赢了两、三次。
  然而,来到第十五盘时……一直观察着掷骰者摇骰子动作的塔帕莎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
  塔帕莎一口气把约价值三十枚通用金币的筹码,全压到了「大」上面。
  骰子的数字是六、四、三。
  的确是「大」。
  在塔帕莎的眼前,筹码开始堆积成山。
  希儿菲朵高兴得跳来跳去。
  「大姊姊!好厉害!啾咿啾咿!」
  希儿菲朵就这样紧抱住塔帕莎的头,还不断地磨蹭着她的脸。接下来塔帕莎重覆着先小小下几次注,边观察情势再伺机一口气大笔押注的动作,并让手边的筹码逐渐增加。
  几个小时后……
  塔帕莎的眼前已经形成了一座由筹码堆积而成的小山,金额大约有数千通用金币。
  看到这筹码山的希儿菲朵说了句「我也要试试看啾」,就拿走几枚筹码跑得不见人影。由于她并不清楚规则,因此马上就输得精光又跑了回来,
  然而这样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这样小女孩居然赢了如此大笔的金钱,甚至让周围形成了一圈观众。每当塔帕莎押中一笔大赌注时,四周就会爆出一股欢呼声。
  此时,有个留着长发的年轻美男子,来到塔帕莎的身旁坐下。他身上散发着香水味,还露出了恭维的笑容。
  「这位小姐,您真了不起。要不要喝点什么呢?」
  在周围的贵妇人们发出了不满的抗议。看来这名年轻男子,是这间赌场中极受欢迎的服务生。
  他拨了拨那头长长的银发,露出了那对细长的眼眸,虽然他的视线有如匕首般锋利,然而却也包含着亲和的光芒。是一副相当具备魅力的五官。
  「我是负责接待客人的托马。还请您多多指教……」
  希儿菲朵以怀疑的眼神看着这名年轻男子,并对着塔帕莎悄悄说道。
  「大姊姊,这个男的,在对着你抛媚眼耶。」
  「我并不是在抛媚眼呀……」
  托马愉快地笑了。
  「只是因为我没来由地觉得受到这位小姐的吸引,因此我才会想要过来与她亲近一下。」
  塔帕莎并没有转头看向托马,只是简短地点了饮料。
  「气泡酒。」
  托马低头说了声「遵命」之后,就起身离开。
  「大姊姊!」
  希儿菲朵一把抱住塔帕莎的头,用力地摇晃着。
  「在今天这个日子,我希儿菲一定要把话说清楚!的确希儿菲跟大姊姊说过,要你『去找个男朋友』。所以,我也能理解你会对男性产生兴趣,或者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呢,那个男人不行啊啾!我总觉得他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呀啾!如果跟那种人有所牵扯,大姊姊一定会不幸的!没错,一定会那样的,啾咿!」
  大概是在为自己担心吧?希儿菲朵表现出有点……不,相当烦人的兴奋反应。看来除了自己中意的异性以外,这匹风韵龙不打算让其他男人靠近塔帕莎。
  正当塔帕莎一如往常地对这样的希儿菲朵视若无睹,准备继续下注时……从旁边的赌桌上传来了一阵怒吼。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想愚弄本人也该有点分寸!」
  店内的视线一口气全都集中到隔壁桌上去。在那里激动地发着抖的人,是一名中年贵族。
  从斗篷的造型来看,应该是镇上的下级官吏吧?他一脸苍白,正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着。

  「发生什么事了呢?这位大爷。」
  店经理吉尔莫满脸堆笑的靠近那名贵族。
  「还问我是怎么了?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能出现四张火焰牌,未免也太凑巧了吧!这是出千!」
  「哎呀哎呀,这只能说是诬赖。如您所知,按照本店的规则,在贵族的客人大驾光临之际,必定会将魔杖另行保管。这是因为万一可以使用『魔法』,像本店这种小店必定会被轻易摧毁!然而,我等也处于相同的条件下。如您所见,店内没有任何发牌员或掷骰者手上持有魔杖。如果有必要的话,您要使用探知咒法也没有问题。」
  「唔唔唔……那么,就是不需要使用魔法的诈术!」
  「负责洗牌、发牌的都是您本人。在必须与发牌员进行直接竞争的项目里,为了表现出本店的公平与诚实,一向都是采用这种做法……」
  虽然吉尔莫的姿态放得很低,然而语气却带着似乎瞧不起对方的声调。那名贵族客人,就这样踩着大步往出口走去。
  「打扰到各位,实在非常抱歉。」
  吉尔莫对着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场骚动的客人们低头致歉。然而……真正的骚动却是在这之后才要发生。
  刚才那名贵族客人,居然抓着魔杖又出现了。他在柜台取回寄放的魔杖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再度回到场中。
  「你这个,下等的平民……居然敢藐视贵族!」
  原本享受着游戏的客人们发出尖叫,开始四处逃窜。
  贵族手中的魔杖先端,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火球。正当那颗火球看起来即将要把吉尔莫吞噬下去的那一瞬间……
  有个动作迅速的身影抱着吉尔莫往一旁滚去。
  「托马!」
  在旁观战的客人们发出了惊讶的叫声。那迅速的人影,正是服务生托马本人。
  「你这混帐!」
  激动的贵族打算再次使出魔法。在这一瞬间,托马放开吉尔莫,像根弹簧般地跳了起来,并冲进贵族的怀中。
  从他左手袖子的缝隙里,闪过了一道光芒。
  在下一瞬间,贵族手上的魔杖从正中央被斩成了两段,前端部分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
  贵族口中发出了惊愕的叫声。托马迅速地抓住贵族的右手,并把从袖子中拔出的短剑顶到了对方的喉咙前方。真是个纯熟的短剑使用者。
  「在赌博场内禁止使用魔法,阁下。」
  「唔喔……可恶……」
  因为愤怒与耻辱而翻着白眼的贵族呻吟着。
  「请您离开……」
  「你这混帐!以为对贵族做出这种事情还能够平安无事吗!」
  「虽然您这样说,不过万一您的魔杖被区区平民斩断之事传到了高层耳中,我想您的立场恐怕会变得有些危险……」托马笑着说道。
  虽然贵族气得发抖,但最后还是狠狠地咋着舌离开了赌场。其他贵族客人露出了苦闷的表情,而平民客人则送出了热烈的掌声。托马对着掌声回以优雅的一礼。
  「那个人,很厉害呀啾!看起来不是只有嘴上有功夫而已,居然还可以打败贵族!啾咿!」
  希儿菲朵惊讶地发表着感想。塔帕莎凝视着托马好一阵子之后……才把视线放回桌上,继续开始下注。
  托马的动作……那个从袖子中抽出剑来的动作,让塔帕莎莫名地感到有些在意。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塔帕莎轻轻闭上眼睛,把这个想法赶出脑中。现在必须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赌桌上,要不然就会败北。
  进入深夜时段后,在不断获胜的塔帕莎眼前,筹码山堆积得更高了。金额大约是一万数千金币。哎呀,这真是令人赞叹的胜利状态。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大批的观众。
  接着,在今天不知道是第几十次的赌盘时……
  塔帕莎突然一口气下了约等于两千金币的大赌注。
  原本就面露苦涩表情的掷骰者的面孔更加扭曲。他流着冷汗,摇动骰子……
  三颗骰子之中,有两颗出现了相同的数字。掷骰者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而屏息观战的围观者们则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塔帕莎前方的筹码一口气膨胀成两倍。掷骰者颓丧地垂下肩膀,摇了摇头。
  塔帕莎这份让人无法相信她还是个少女的赌博才能,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此时,吉尔莫搓着手靠了过来。
  「小姐……哎呀哎呀,这可是令人吃惊的大胜利呢。那么,毕竟夜已深了……」
  看来塔帕莎大赢的程度似乎已经超过店里的预测,吉尔莫的语气中带有「万一被她这样赢了就跑可不妙」这样的涵义。而塔帕莎给了一个合乎店老板心意的答覆。
  「继续。」
  观众们再度发出了欢声。
  吉尔莫稍稍眯了眯眼睛。接着他啪一声地搓了一下手指,掷骰者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桌子往内部走去。
  「真是非常抱歉,这张赌桌由于掷骰者身体不适,所以在此要告一段落。不过,我想您也差不多该对这种小额赌注感到厌烦了吧?」
  塔帕莎点了点头。此时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希儿菲朵开始啾咿啾咿乱叫着。
  「大姊姊!收手时机才是输赢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呀!啾咿!」
  「哎呀哎呀,您的同伴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您打算怎么做呢?」
  「啾~~~咿~~~~你知道这些钱可以买多少肉吗?」
  塔帕莎制止这样的希儿菲朵,说道。
  「继续。」
  「非常感谢您。以赌场经营者的立场来说,能跟像小姐这样厉害的客人来进行赌局,乃是无上的光荣。请您务必不要客气,尽量继续取胜。」
  吉尔莫边说着这些虚伪的客套话,同时敬了一礼。
  「那么,我就让人去准备位置。」
  塔帕莎摇了摇头。
  「哎呀,您改变心意了吗?」
  「我想稍微休息。」

  为了让塔帕莎休息,店家准备了另一间备有豪华床铺与桌子等家具的房间。这应该是用来让贵宾住宿用的房间吧,床边放着召唤仆人用的摇铃,而墙上装饰着绘画与雕刻。这是个相当舒适的房间,或许正是为了挽留大获全胜的客人所建造而成的房间也说不定。
  看到塔帕莎在椅子上坐下,还跟平常一样拿出书本之后,希儿菲朵开始啾咿啾咿地对她抱怨。
  「真是的……就说还能赢钱的时候是最棒的呀啾!唉唉,居然被这种房间给骗倒!到头来,最好的结果顶多也只是会把赢来的份又全部吐回去!啾咿!」
  塔帕莎并没有把视线从书上移开。
  「我不是来赢钱。」
  「会输的胜负打一开始就不该碰呀!」
  塔帕莎拉住希儿菲朵的耳朵。或许是在警戒可能会有人使用魔法偷听,她低声说道。
  「……毁掉这间赌场,是这次的任务。」
  「啾咿。」
  「毫无疑问,这里应该耍了什么老千。要找出那点,并告诉客人们。这样就结束。」
  原来如此,希儿菲朵点了点头。
  「那,大姊姊你一定已经找出头绪了吧?」
  塔帕莎看着希儿菲朵的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唉~~~~~希儿菲朵重重叹了口气之后,乱搔着塔帕莎的头。
  「你真是个不中用的小丫头呢。快点把任务结束,并用赢来的钱买肉给希儿菲我,这才是隐藏任务呀啾!千万不可以忘记哦啾!」
  照例,塔帕莎还是随她摆布。
  「那么,就由希儿菲来做些什么吧!我去把什么耍老千的手法找出来的啾!啾咿!」
  塔帕莎把视线从书中移开,凝视着希儿菲朵。接下来她把头左右摇了摇,不客气地说道。
  「你办不到。这次是头脑战。」
  「那意思是,希儿菲我的脑袋不够聪明啾?你是想这样说吗?」
  「我没有那样说,但差不多。」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啾咿!的提出了充满怒气的抗议。
  「居……居然说我这个古代种希儿菲不够聪明啾!真有胆子!」
  「……在赌局里找出使诈手法这种事,跟平常的战斗完全不同。」
  塔帕莎以极为冷静的语气回应。
  「希儿菲我,也想要帮上忙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乖乖待着。」
  希儿菲朵像是已经放弃般地说道。
  「什么嘛什么嘛!把我当傻瓜啾!好无聊!好无聊!我要去散散步啾!」
  心情不佳的希儿菲朵打开门,来到走廊,可以看到走廊上并排着约十个类似的豪华房门。吕德斯的有钱人们,每天晚上都会住在这种地方大玩特玩吧?
  「钱这种东西,在该有的地方就是会有呢!啾咿!真是的,大姊姊不知道把我这个希儿菲当成什么了……」
  喃喃抱怨的希儿菲朵迈步往外走去。

  只剩下一人独处的塔帕莎再次把视线放回书本上。她的额头上流下了一道冷汗。从先前开始,她就为了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开始看书……然而内容却完全无法读进脑里。
  要找出对方耍诈的手法……虽然自己如此宣称,然而却连一点线索都还未掌握。
  刚才之所以能赢那么多,一半是因为看穿了掷骰者的习惯,还有一半是靠运气。赌额提高的下场赌局才是好戏正式上场的时刻,然而自己却完全无法想像对方究竟会使出怎样的手法。
  塔帕莎回想起刚才闹事的贵族。
  赌场是靠着魔法来作弊吗?
  不,经理充满自信的主张,即使要使用探知咒法也没有问题。那份自信是真的,对方的确没有使用魔法吧。
  如此一来……
  塔帕莎回想起服务生托马的迅速手法。那从袖子里拔出事先藏好的短剑时使用的敏捷动作……即使是身为风系统使用者的自己,也无法看穿的快捷手法。
  换句话说,是靠着迅速手法来操作的吗?
  不对,先前那名贵族似乎是自己亲自发牌。
  越思考,想法就越无法整合。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相当棘手的任务。让人觉得,在与亚人或幻兽为敌时,反而比现在轻松了好几倍。
  「果然,人类最大的敌人还是人类……」
  正当塔帕莎身陷思考的迷宫之中时,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希儿菲朵回来了吗?不对,如果是希儿菲朵,她根本不会特地敲门。
  「谁?」
  「我是服务生托马。小姐,我送饮料来了。」
  那是托马的声音。塔帕莎眯了眯眼。
  「进来。」
  房门打开,机灵的托马走进了室内。他恭敬地对塔帕莎低头行礼,把葡萄酒瓶跟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请用。」
  把葡萄酒放好之后,托马依旧没有离开房间。
  他对着默默拿起葡萄酒瓶的塔帕莎问道。
  「虽然这问题极为失礼……但是请问小姐您,是不是出身于什么名门一族呢?」
  塔帕莎摇了摇头。
  「从事这种工作久了之后,就能养成看到人之后,立刻明白对方是何等来历的特技……看您的言行举止,具备了一般贵族无法模仿的品格。大胆推测,您必定是出身于高卢屈指可数的名家之一的人物吧。」
  「…………」
  塔帕莎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托马。
  那对细长的眼眸……她终于回想起关于这对眼睛的记忆。而托马并没有漏掉塔帕莎这细微的变化。
  「好久不见了,夏洛特大小姐。」
  「汤玛斯。」
  塔帕莎以带着一丝丝感情的声音回应着。
  「正如您所言。在下的确是在奥尔良大公宅邸担任厨师长的唐纳德之子,汤玛斯。」
  使用「托马」这个短短假名,让人怀念的汤玛斯,对着塔帕莎深深地低下头。
  「能在这种地方与您再次相遇,应该也是某种缘分吧。当看到夏洛特大小姐穿过赌场大门时,我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与托马之间的怀念记忆在塔帕莎的脑中苏醒。
  从自己还年幼时,就一直担任厨师长的唐纳德的儿子——汤玛斯。比自己还年长了五、六岁左右的他,总是陪着自己游玩。虽然会被管家佩尔斯兰斥责说不该与平民有必要以上之往来,然而汤玛斯教导自己的游戏,就跟自己当时最热中的读书同样有趣。因此塔帕莎经常想办法躲过佩尔斯兰的注意,悄悄溜到厨房去。
  「你以前就很灵巧。」
  塔帕莎回想起汤玛斯以前常常表现给自己看的魔术。汤玛斯不需要使用魔法,就能从口袋中拿出好几个球或是鸽子之类,还能猜中扑克牌的花色,最厉害的是能披上斗篷后消失不见。
  看到汤玛斯的样子,总会让塔帕莎开心地欢笑着……
  「我从来不曾,看穿你的魔术。」
  「的确是那样呢。」
  汤玛斯笑了笑,
  在那之后也许是回忆起了过去往事,他那张英俊的脸孔整个扭曲,眼中也浮现悲哀的色彩。
  「在那可恨的事件之后,宅邸被毁,仆从们四散而去……父亲他也一直闷闷不乐。」
  「唐纳德呢?」
  「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人世了。直到最后,他还在担心大小姐您的安危。」
  「是吗……」
  汤玛斯抬起头。
  「然而,能像这样与大小姐再度见面,只能说是始祖的导引。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因为我们这些仆人,根本无从得知大小姐您究竟受到了何种处置。哎呀~还真是听到了各式各样的传闻呢。有说您被当成人质卖到他国、还有说您被贬为平民、或是被幽禁在埃蒂安纳城里,甚至说您被迫进入修道院,成了修女……等等。」
  汤玛斯露出一个别无其他涵义的笑容。
  「不过,看到现在的大小姐,就知道那些想像应该都是杞人忧天而已。看您这样子,应该过得相当富裕。听说您成为杜·苏利文伯爵家的养女?啊,不,这些是我太多话了吧……」
  「你呢?」
  听到塔帕莎的问题,汤玛斯喜悦地笑了。
  「您是在担心在下的事情吗!大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呃,我在父亲过世之后,虽然很难以启口,但过了一段如同流氓的生活。不过,因缘际会之下……我被这里的经理,吉尔莫大人收留了。」
  「…………」
  「吉尔莫大人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士。他教导我读书写字,还给了我工作。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拜吉尔莫大人之赐。」
  接下来汤玛斯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那么,我要给让人怀念的大小姐您一个忠告。」
  「忠告?」
  「是的。我已经把您先前所得筹码的九成换成支票,带来了这里。能在西雷银行兑换成现金。请您收下这张支票,从后门逃走吧。」
  「为什么?」
  「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明说。只是,在这之后的赌局,已经设下了让大小姐您绝对无法取胜的机关了。」
  塔帕莎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汤玛斯。他的眼中,只有真心担忧塔帕莎的神色。这不是陷阱,他说的是实话——如此判断的塔帕莎继续开口说道。
  「告诉我原因。」
  虽然汤玛斯一脸为难地甩着头,不过他似乎认为如果自己不老实将内情说出,塔帕莎就无法接受,因此最后还是开了口。
  「这间赌场,其实是间布施机关。」
  「布施机关?」
  「是的。从富有之人身上取走金钱,并将之分配给贫穷者……这里就是基于这个目的而盖成的赌场。也因此,这里采用了让有钱的客人必定会输钱的设计。」
  「谁建造的?」
  「是吉尔莫大人。」
  塔帕莎回想起那看来满腹欲望的经理脸孔。如果汤玛斯的主张是事实,那么只能说人真不可貌相,然而……
  「就是因为这样,关于您赚取金额的一成,请当作是给予贫穷者的施舍,还请您放弃吧。其他九成就基于我个人的裁决,全数归还给您。还请您就此不再追究。」
  塔帕莎并没有回答。
  看到她这个样子,汤玛斯或许是以为塔帕莎已经了解,因此放下支票,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三小时后……
  在为塔帕莎特别准备的独立房间中,经理吉尔莫正坐在赌桌前,焦急地等着对手来临。他让女服务生前往房间通知塔帕莎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却发现房间内已是人去楼空。
  「该不会已经逃走了吧?」
  站在他身旁的托马,以装傻的语气回应道。
  「这样说来,先前她吩咐我把筹码兑换成支票……」
  吉尔莫瞪大了双眼。
  「你这蠢货!为什么没有早说!」
  「由于对方只不过是个小孩,所以我毫不怀疑地交给了她。」
  「或许她改变心意,直接离开了也不一定!你为什么不多下点工夫留住她!」
  汤玛斯以服从的表情低头致歉。
  「真是对不起。不过,她留下一成的金额作为小费。虽然只是个小孩,却是个优秀的贵族。」
  「你忘记了吗?从贵族手中夺取金钱,并拿这些钱去救济贫穷者,我们就是在从事这种崇高的工作。」
  「正如您所说。」
  「那么,不要讲出像是在夸赞贵族的发言!」
  「实在非常对不起。」
  当汤玛斯摸着胸口,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时……
  独立房间的房门被缓缓地打开了。看到站在门前的蓝发少女,让汤玛斯的表情也随之一变。
  「大小姐……」
  出现的人正是塔帕莎。吉尔莫换上满面的笑容,站起身请塔帕莎来到椅子边就座。
  「哎呀哎呀!这真是!我等您等了很久了!」
  塔帕莎在吉尔莫对面的席位坐下。
  「说真的,我还担心您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如果没有从小姐那边多多讨教一些关于赌博的技巧,那我们这些家伙可等着关门大吉了呢!」
  汤玛斯以阴暗的表情摇着头。吉尔莫没有注意到服务生的这种态度,只顾着说明赌局的规则。
  这是一场使用扑克牌的赌局。是一种被称为「梭哈(cnQ)」,使用手上拿到的五张牌来比较牌型的游戏。
  「那么,就由我来担任您的对手……为了公平起见,洗牌的部分就交给小姐您来负责。请您随意地洗牌吧。」
  塔帕莎检查着比赛用的扑克牌。果然,还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被施加了魔法。如果这是魔法道具,即使不使用探知咒法,只要像是塔帕莎这种程度的高手,还是可以察觉到些微的魔力。
  然而,再怎么看……这都只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扑克牌。
  塔帕莎抬起头,对吉尔莫提议。
  「我还想选择地点。」
  吉尔莫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是又立刻换上了笑容。
  「这可是……您真是慎重呢!这里可没有任何机关啊!不过,要移动桌子这点小事,当然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塔帕莎离开事先准备好的房间,沿着走廊往前走。她注意到厨房,指了指那边。这是因为她认为,如果是那种地方应该不会设置了任何机关。
  「您这是……还真选了个特别的地方呀!」
  在厨房工作的厨师与服务生们全部都被赶走,对赌用的桌椅被运了进来。
  赌局开始了。

  塔帕莎开始以可怕的速度失去筹码。她向来的取胜模式,是一边观察着情势,同时持续下着小注。当她确定自己能够取胜时,便会一口气下注大笔金额。
  然而这一次,这些大赌注反而全部事与愿违。
  每当算得上是决胜关键的紧要关头时,她的牌总是以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的劣势,输给了对方的牌型。原来如此,这种落败的力式,让她可以理解先前那个贵族为何会那么愤怒。
  塔帕莎的额头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当筹码剩下数百通用金币的时候,塔帕莎拿到了机会牌。风的十三、十二、十一……还有九……这些牌陆续出现在她的手中。在这边只要她能拿到风的十,就可以凑成几乎是最强牌型之一的同花顺——Royale Rafale avenue。
  而她最后取得的牌……正是风的十。
  高贵的风之道——Royale Rafale avenue——完成了。
  塔帕莎冷静地持续下注,然而吉尔莫并没有弃牌。
  赌金逐渐往上提升……最后塔帕莎把所有的筹码全都押了下去。
  「哎呀哎呀!这可成了一场让人吃惊的大输赢了!那么,双方都亮牌吧!」
  塔帕莎很难得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亮出了手中的牌。看到完美凑齐的RoyaleRafale avenue呈现在眼前,吉尔莫轻轻地挑了挑眉毛。
  「哎呀,这可真是……接近奇迹的牌型呀。」
  「…………」
  「有句谚语叫做『连续两次的奇迹,乃是始祖之旨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情况应该就算是始祖的旨意了吧。」
  吉尔莫亮出他手中的牌。
  在他手边……可看到炎的十三到九这五张牌正并列着。按照游戏规则,高贵的风唯一比不上的牌型,就是高贵的火。而这唯一的牌型,正是吉尔莫手中拿到的五张牌。
  要说这只是偶然,也未免太牵强了。
  虽然这绝对有诈,然而对方究竟使用了何种方法?塔帕莎却毫无头绪。
  还不到一小时,塔帕莎之前赢来的筹码就全数消耗殆尽。打了场一面倒的败仗。
  即使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身无分文,塔帕莎依旧不打算从椅子上起身。她的脑中现在只有「对方到底使用了何种诈术?」这个念头正在不断旋转。总之,要是没把这个手法给揭穿,自己的任务就无法成功。
  「那么,小姐。看来您手上已经没有筹码了……如果您想要继续下去的话,就必须请您购买新的筹码。」
  塔帕莎摇了摇头。
  「哎呀哎呀,那么这场游戏就无法继续进行了。基本上要请您在此收手……或者是您想要以家族的名义来借用赌资呢?」
  塔帕莎再度摇了摇头。现在自己使用的名字乃是假名,如果用家族名义来借钱,将会导致让自己陷入更危险困境的结果。
  不知何时,面向走廊的窗户边已经挤满了观众。大概是因为像塔帕莎这样的小女孩,居然要与经理进行赌局这种事……让他们觉得很有趣吧。也许是注意到这些观众的眼神,吉尔莫居然提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建议。
  「小姐,那么这样做如何呢?既然您没有钱,要不要拿衣服来赌呢?」
  听到这个提案,让聚集的观众们发出了起哄声、欢呼声,以及怒吼声。
  塔帕莎点点头同意,自己还没看穿对手的诈术,绝不能直接这样回去。
  于是赌局再次展开。
  然而……无论塔帕莎怎么做,还是无法识破对方的手法。
  她脱掉了上衣。
  也脱掉了衬衫。
  接下来脱掉了裤子……
  在四场对赌之后,塔帕莎就以穿着蕾丝细肩带连身衬裙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她那平缓的胸部,正因为不甘心而上下起伏着。
  吉尔莫看着贵族少女的这个样子,一脸愉快地露出笑容。
  塔帕莎胸中的悔恨不断膨胀。
  如果是使用魔法来一决高下,自己至今从来不曾落败。然而……只要把战斗的场所与方法改变一次之后,自己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蕾丝细肩带连身衬裙……要是连这件衣服都输掉的话,接下来自己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内裤。
  「小姐,您还要继续吗?」吉尔莫问道,而塔帕莎点了点头。
  在吉尔莫身边发着抖的汤玛斯,冲到了塔帕莎身边。
  「大小姐!请您停手吧!如此沉迷于赌博之中,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再继续这样下去,大小姐您将成为众人最佳的笑柄!如果是我认识的夏洛特大小姐……」
  塔帕莎短短地应道。
  「我已经,不是夏洛特了。」
  「大小姐!」
  「哎呀哎呀!你们认识彼此吗!」
  吉尔莫边这样发言,边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汤玛斯。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表示:「这家伙,应该没讲了什么多余的话吧?」
  「那么,接下来就以那件连身衬裙作为赌注……」
  塔帕莎集中全副心力在洗牌上。她缓缓地,边注意着所有该警戒的部分,才将牌发了出去。
  没有任何可疑的部分,而自己手中的牌也有着机会。
  吉尔莫是不是又比自己,拿到了更好一点的牌面呢?
  塔帕莎不知道。
  她已经完全无法判断任何事情。她唯一明白的事实,就是无论进行多少次,自己都无法逮住对方耍千的狐狸尾巴。无能为力的自己让塔帕莎紧咬着牙。
  手上的牌都亮了出来。
  毫无意外的……吉尔莫的牌型果然还是比自己的高了一等。自己的牌,以及对方的牌……到底是使用了何种手法,才能控制到这种地步呢?
  「那么,就请您脱下身上的衣服吧。」
  塔帕莎把正在颤抖的手,放到了贴身衬裙的肩带上。正当她要直接将肩带往下拉时……
  「等一下啾!」
  从走廊上传来了一个失控的吼声。
  塔帕莎回头一看,自己忠实的蓝发使魔——希儿菲朵正站在走廊上看着这边。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一起全部集中到希儿菲朵身上。
  「我可不能原谅你对大姊姊做出这种暴行啾!」
  「哎呀哎呀,这不是小姐您带来的仆人吗?现在正在进行重要的比赛,希望你不要来搅局。」
  希儿菲朵的眼中,很难得地浮现出如同狂野火焰般的怒气。
  「不过,我更不能原谅的是,这件事情啾!」
  当希儿菲朵把放在身后的笼子往前方举起时,在赌局对决之中也从不曾动摇的吉尔莫却脸色大变。
  「你这混帐!那是从哪里来的!」
  「无论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想要在哪里为非作歹,都瞒不过我这个古代种……不对,更正,是我这位非常伟大的希儿菲朵大人的眼睛!我一来到走廊,就好像听到在求救的声音啾!没错,那是只有希儿菲我能够听见,使用由『伟大的意志』所创造出的语言来求救的声音!」
  在希儿菲朵手上的笼子里,一只小小的鼬鼠敏捷地现出了身影。它和一般的鼬鼠不同,拥有一对散发出清澄光芒的蓝色大眼睛。
  当这只鼬鼠出现的那一瞬间……塔帕莎与吉尔莫使用的扑克牌也一口气都变化成类似鼬鼠的生物。
  「这是『艾蔻(Echo)』,是伟大的古代幻兽!居然利用艾蔻拥有的『魂灵之力』,来作为帮你赚取这些肮脏钱的工具,这是对『伟大的意志』极大的侮辱啾!」
  看来那名叫艾蔻的生物,能够使用先民魔法中的「变化」,来改变自己的姿态。原来如此,难怪塔帕莎无法感应到魔力。被称为先民魔法的「魂灵之力」,跟魔法师们使用的系统魔法是从本质开始就截然不同。
  原本变化成扑克牌的艾蔻们发出了高亮清澄的叫声,并冲向希儿菲朵身边。而希儿菲朵以听起来似乎很相似的话语回答两、三句后,艾蔻们就紧跟着希儿菲朵不放了。
  「居然利用这些可爱艾蔻们的小孩子,来要求成年艾蔻要听从你的命令!像你这种家伙,就由我这个希儿菲朵来直接给予制裁啾!」
  正当希儿菲朵如此大叫,并打算往前冲的那一瞬间……
  在她身后观战的客人们全都冲向吉尔莫。
  「这家伙!居然敢欺骗我们!」
  「教训他!」
  然而……汤玛斯却挺身阻挡在这群人的前方。
  他站在成群的客人面前,俐落地从袖子中拔出短剑。
  「我不准许你们对吉尔莫大人出手。」
  深知汤玛斯实力的客人们纷纷迟疑着不敢出手。趁着这个机会,汤玛斯再度从袖子里取出某样东西,并用嘴巴拉开了那物体的上面部分。那里面似乎装着磷,一阵浓烟弥漫而起,让客人们都陷入了惊慌状态。
  当烟雾终于消散之后,汤玛斯与吉尔莫也已经不见人影。

  「吉尔莫大人,请走这边。」
  在汤玛斯的指引之下,吉尔莫从通往建筑物背面小巷的暗道中来到外部。在这条杂乱狭窄的小巷之中,野猫们似乎正在举行集会。它们被突然裂开的暗门给吓到,惊叫着四处逃窜而去。
  「可是……那个侍女……为什么能听到艾蔻的声音?通常,那是人类无法听见的叫声啊……」吉尔莫以疑惑的语气说道。
  「疑问请等之后再研究,现在要先找地方躲藏,并策划东山再起的机会吧。」
  「也……也是……」
  在试图往前移动的两人面前,一个小小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小姐……」
  那正是塔帕莎。
  大概是在匆忙之中赶来此地,她的打扮相当清凉——在贴身衬衣上只套着件斗篷。然而她的手上,却紧握着那根粗糙多节的魔杖。
  「为什么,您能找到这条秘密通道呢?」
  「我跟着风。」
  塔帕莎若无其事地回答。因为这间盖在地下的赌场中的空气,总流往特定的方向。话虽如此,如果不具备异常敏锐的感觉,那根本是难以察觉的气流变化。
  塔帕莎迅速地伸出手。
  「西雷银行的钥匙。」
  塔帕莎的意思是,要他们交出拿来存放财产的银行金库要是。在被他们提领走之前,塔帕莎必须把钱夺回,并分配归还给因为赌场耍老千而输钱的客人们。如果她没有这样做,将会有许多贵族出丑蒙羞。
  听到塔帕莎这句话,让吉尔莫察觉到某些事实。他突然跪了下来,对塔帕莎磕头。
  「这位大人,您难道是政府派来的官员吗?如果真是那样,还请您务必饶过我们!我等是义贼啊!从富裕的各位大人们手上取得少部分钱财,并将那些钱转交给贫穷的……」
  当吉尔莫辩解到这里的时候,希儿菲朵从塔帕莎的身后探出头来。
  「那些全部都是在说谎啾!艾蔻它们都告诉我了啾!你呀,根本完全没有在施舍吧!钱全部都被你私吞,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呀啾!」
  吉尔莫愤愤地站了起来,从口袋中掏出燧石式的小型手枪。
  「那当然!你以为谁会做出把存下来的钱分配给别人的举动!托马!把这些家伙干掉吧!」
  汤玛斯露出了很悲哀的表情之后……仍旧像是要保护吉尔莫一般,往前站了一步。
  「汤玛斯。」
  塔帕莎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催促他改变心意。然而,汤玛斯却摇了摇头。
  「我隐约中,有感觉到这一切。可是他……即使如此吉尔莫大人他……还是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收留了我的恩人啊。」
  接下来汤玛斯以非常不甘心的表情瞪着塔帕莎。
  「大小姐是王政府侧的人吗?」
  塔帕莎迟疑了一瞬间,但还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小姐你会……去协助杀害您父亲的王政府呢?对我来说,这个行为反而让我无法理解。不是贵族的我,实在无法明白大小姐您的想法。夏洛特大小姐……为什么?」
  「我已经,不是夏洛特了。」
  就像是猫科动物即将飞身扑倒猎物的那一瞬间,汤玛斯稍稍蹲低了身子。不知何时他的右手已经放到了左手袖口的前方。
  塔帕莎则是毫无防备地用左手拎着魔杖。
  「我并不想伤害大小姐您,请收起魔杖吧。在这个距离之内,我并不会输给贵族。」
  塔帕莎回想起之前汤玛斯漂亮打倒贵族的那一幕。他这次也打算使用藏在袖子里的剑吗?不,不一定会采用相同的手法。塔帕莎无法想像汤玛斯究竟会使用何种手段。
  不过,塔帕莎还是举起魔杖。
  「没有想到,居然必须与大小姐刀剑相向……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
  「…………」
  「我记得,大小姐从来不曾识破我使出的魔术吧。」
  汤玛斯那对细长的美丽眼眸,眯得更细了。
  「伊尔·浮拉……」塔帕莎开始咏唱咒语。
  在咒语结束之前,汤玛斯的手行动了。
  从他的袖子里飞出的物体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刀。这攻击准确地朝着塔帕莎飞来,让塔帕莎使出的大气之槌……以空气形成的巨锤,不得不转用于防御之上。空气的硬块让匕首弹了开来,刺中了墙壁。
  然而那飞刀只不过是佯攻而已。
  接下来汤玛斯咬开了刚才也用过的烟幕弹,让狭窄的小巷里顿时充满了烟雾,周遭一片白茫茫。此时汤玛斯从左袖中抽出剑。在流氓时期曾经多次跟魔法师起过冲突的汤玛斯,早就已经习惯与魔法师战斗了。
  在这种情况下……魔法师首先会想要确保视线畅通。为了要让烟雾消散,对方应该会使出咒语。趁着对方出声吟诵咒语时在白雾中听音辨位,并对着那位置使出攻击……
  藉着这种手法,汤玛斯多次取得了胜利。
  这一次也一样。
  只要等待塔帕莎开始咏唱咒语就好了……
  所以,当塔帕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正面时,汤玛斯感到非常惊讶。在慌乱的汤玛斯试图举起剑之前,塔帕莎的魔杖就已经击中了他的心窝。
  汤玛斯以一种听来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语调,喃喃地说道。
  「您居然不吟诵咒语,而是把魔杖当成剑来使用……这真不像是贵族会采用的战法呢。」
  「魔术的诀窍,就是让人看到的手法只是诱饵。这一点是你教我的。」
  「原来如此,所以魔法反而只是幌子吗……」
  汤玛斯满足地点了点头,接着昏倒在地。
  塔帕莎似乎很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从吉尔莫手上取得金库钥匙之后,塔帕莎把被施加了睡眠魔法的汤玛斯与吉尔莫放到了一间位于城镇外围的旅馆中。
  自己并没有接到必须逮捕他们的命令,也没有把两人所在位置通知王宫的打算。不管怎么说,塔帕莎都不想追究他们的罪过。塔帕莎认为,「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获胜」就是决胜负的精髓,就算是赌博也不例外。
  塔帕莎前往小宫殿报告,并让任务结束。

  伊莎贝拉以充满忌恨的眼光瞪着成功达成任务的塔帕莎,只丢下一句「你运气真好!」就走回了寝室。
  之后,为了回到魔法学院,塔帕莎再度乘上希儿菲朵,飞向空中。
  「可是呀!那些家伙真不可原谅!居然利用可以算是希儿菲亲戚的同伴们……虽然只能算是远远远~远到不行的亲戚啦!来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啾!那个叫做吉尔莫的家伙,好像是以前在森林中偶然捡到了艾蔻的小孩。因为看到变化成枯叶的艾蔻小孩,所以才会察觉到它们的能力。可是呢,他却说什么要我还给你们就乖乖听话!然后让它们去做那种诈骗行为呀啾!」
  塔帕莎一声不吭地耍着扑克牌。
  她边动手,同时反省着这次的任务。
  话说回来,那还真是个盲点。
  「人类无法使用先民魔法」——就因为自己抱持着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因此根本没有往「难不成是利用了能使用先民魔法的生物」这方向联想。
  看来自己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必须从各式各样的战斗中学习,并累积实力。如果无法办到这一点……自己的真正目的也无法达成吧。
  「是说,大姊姊,预先领到的经费到哪里去了呢啾?应该有一百通用金币吧啾?」
  「还回去了。」
  塔帕莎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真不敢相信!你知道那可以买多少肉吗!啾咿!」
  「…………」
  「这次是希儿菲我的功劳吧啾!如果没有我,大姊姊那如同雪一般的肌肤,早就暴露在众人眼前了啾!你该感谢我吧!啾咿!」
  塔帕莎把一枚金币递到了希儿菲朵的眼前。
  「不过,我只拿走了一枚。」
  「太棒了!肉!买~肉~啾!」
  然而塔帕莎并没有答应。她把硬币往上一弹,并让双臂做出交叉动作后接住硬币,最后把两手都伸到了希儿菲朵头上。
  「哪一边?要是猜对,就全部拿去买肉。」
  希儿菲朵的身子跳了一下。
  「唔~~唔~~~~~~我觉得好像是右边,可是又感觉好像是左边……呃……唔唔~~~~~~~」
  「哪边?」
  「等一下啦啾!我现在正在拚命思考呀啾!按照大姊姊的习惯来说是右?不对,那只是幌子所以是左?」
  希儿菲朵开始「唔~唔~」的嘟囔着。看她这个样子,即使回到学院之后,她肯定依旧无法决定。
  塔帕莎把视线从这样的希儿菲朵身上移开,凝视着天空的另一端。
  自己必须……必须变得更强。
  在各种意义上都要变强。
  正烦恼个没完的这一只,就这样载着下定决心的这一人,朝着魔法学院持续飞去。



第六章 塔帕莎与牛头人

  「大姊姊,我肚子饿了!肚子饿了!啾咿啾咿!」
  这样说着并大吵大闹的是,载着塔帕莎在空中翱翔的使魔希儿菲朵。然而塔帕莎只是把视线集中在书本之上,不肯回应希儿菲朵的呼唤。
  她们刚结束了某件任务,正在返回学院的途中。
  由于总是直接回去魔法学院,对希儿菲朵来说,偶尔会很想去绕个路冒险一下。
  「那个那个,大姊姊。在回托里斯汀的途中,有很多村庄或城镇吧?一定,也会有那个地方特有的食物之类的吧?换句话说,就是叫做地方珍膳的东西啾!我认为,去试试应该是不错的主意啾!」
  塔帕莎从来不曾同意希儿菲朵的这类请求。她只会短短说一句「没时间」接着就对希儿菲朵不理不睬。
  「偶尔挑战一下有什么关系啾!你看!风韵龙发现那边有一个城镇!有尖塔也有寺院,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城镇啾!那么那么,会让人在意那里到底有什么特产呢!啊啊,一开始觉得在意,就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啾~~~~!我飞不动了,不行了啾咿!」
  希儿菲朵开始摇摇晃晃地往下掉,当然这只是它的演技。结果塔帕莎阖上了手中的书本。
  「耶!大姊姊终于产生兴趣了吗啾!啾咿!」
  它错了。塔帕莎把刚刚看的那本书塞进包包里之后,就拿出一本新书,开始继续阅读。
  希儿菲朵的脸色发青。不,她的脸本来就是蓝色的,只是这下变得更蓝了。
  「让人家白白期待一场真是过分啾~~~~~~~!」
  发起脾气的希儿菲朵开始朝着地面急速下降。塔帕莎在途中就被甩开,被抛进了半空之中。然而,她还是不为所动地继续翻着书。
  在城镇外倒的森林中着地后,希儿菲朵迅速地咏唱了「变化」咒语。
  「环绕着吾人之风啊,改变吾人的身形吧!」
  希儿菲朵的身子四周被蓝色的旋风给团团围住……并把它的外貌改变成美丽的年轻女性。
  这正是先民魔法「变化」的咒语。
  变化成人类的希儿菲朵甩着那头和塔帕莎很相似的蓝色长发,抬头仰望着上空。小小的塔帕莎正在往下掉。
  当塔帕莎快要与地面激烈碰撞的那一瞬间,她轻轻挥动了那把粗糙多节的大型魔杖,使出了「漂浮」魔法。保持着坐姿降落到地面之后,塔帕莎依旧继续看着书,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这个书虫姑娘,就继续在这里看书看到天黑好了啾!希儿菲朵我呀,要去那个城镇吃点美食啰!啾咿!」
  往城镇方向跑去的希儿菲朵,没两下又跑了回来。
  「这副模样一定很糟糕吧啾!以大姊姊你们人类的讲法,就是光溜溜状态吧啾!」
  希儿菲朵把斗篷从塔帕莎肩膀上给扒了下来,裹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她扯下一条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绑在腰部。
  「这样就0K了啾!」
  虽然不管从哪里怎么看都一点也不0K,但希儿菲朵还是满足地点了点头。她再度飞奔了出去……从森林中冲上道路,最后消失在围着城镇的城墙之中。
  明明使魔像这样跑得无影无踪,塔帕莎依然不为所动地看着书。在安静的森林之中,只听得到塔帕莎翻动页面的声音。
  差不多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希儿菲朵以高速跑了回来。
  「我没有钱啾!所以被拒绝了啾!」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的吵闹着,并开始在塔帕莎身上乱找乱翻。
  「啊啊~~~~!快点把钱交出来啾!好了!干脆点交出来呀啾!」
  希儿菲朵吼着一些万一被人听到,大概会被当成强盗的台词。
  不得已,塔帕莎站了起来。在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会被希儿菲朵洗劫一空。
  「太棒了!大姊姊总算产生让我好好吃一顿饭的念头了啾!」
  啾咿啾咿啾咿!希儿菲朵乱吼乱叫着。

  那个城镇外侧围了一圈由砖瓦砌成的城墙,两人穿过大开的拱型入口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条以和城墙相同砖瓦建造成的,小规模的整齐旅馆街。建筑物并排在道路的两侧,人口大约是数百人左右吧?
  也许因为这里是在主要干道之外的旅馆街,往来的马车及旅人并不多。希儿菲朵指着其中一间酒馆,大声嚷嚷着。
  「大姊姊!这里!就是这家店啾!你闻闻看!从里面传出了非常香的味道瞅!」
  塔帕莎走进了希儿菲朵指定的酒馆。
  店内摆放了三张木制的粗糙桌子。客人是一名老婆婆,还有两名旅行商人模样的男子。更里面有个吧台,肥胖的中年老板看到希儿菲朵走进店内之后,皱起了眉头。
  「又是你这家伙!我刚才也说过了吧!这里没有能让没钱的家伙白吃的东西!」
  希儿菲朵怒吼了回去。
  「我带钱来了呀啾!」
  「真的吗?居然还带了个小孩子来……」老板讲到这边,注意到了塔帕莎的装扮。她拿着大型的魔杖,还别着五芒星的领针。
  「咦?贵族?」
  「你知道站在这里的大人是什么身分吗?她可是能让哭泣的小孩都会立刻安静下来的,高卢的北花坛……」
  由于希儿菲朵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塔帕莎迅速地拿起魔杖,敲了敲她的头。
  「好痛!没……没什么啾!这位就是能让哭泣的小孩都会立刻安静下来的,普通的高卢骑士大人啾。」
  「不管怎么样,既然客人您是贵族那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请,您请坐在这边的空桌。虽然本店不是那种可以款待贵族大人的高级店,但在这一带的评价还算不错。」
  老板将菜肴陆续端了上来。原来如此,也难怪希儿菲朵的鼻子对这里产生了反应,每道菜看起来都相当美味。
  「这个好吃!啊,这边这个也好吃!这个用葡萄酒炖过的肉,软得可说是入口即化啾!喂,小不点!吃吃看这个烤鸡肉吧!里面塞满了蔬菜跟蘑菇之类的料,是个很不错的美食啾!」
  希儿菲朵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菜肴,塔帕莎也跟着动起手来。只要一开始进食,塔帕莎的速度也很快。她接二连三地清空盘子,让人忍不住怀疑那瘦小身体的哪里装得下那么多的食物?
  当在两人正在用餐的时候……坐在最内侧桌子的老婆婆站了起来。是说,这位老婆婆似乎从之前就一直观察着塔帕莎吃饭的样子……
  老婆婆摇摇晃晃地靠近塔帕莎她们的桌子,接着突然在桌旁跪了下来。
  这是个如同枯木般瘦弱的老婆婆。她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脚上的皮靴还开了个洞。掩盖在那肮脏头巾下方的眼睛,正含着大量的泪水。甚至让人不禁好奇那么多的泪水,究竟是怎么从这干枯的身体里给挤出来的。
  「嗯?你怎么了啾?」
  希儿菲朵以吃惊的语气一发问,老婆婆就开始对着塔帕莎哭诉。
  「骑士大人!我有事情想请求骑士大人!」
  「请求?你是肚子饿了吧啾?那,一起吃吧?啾咿。」
  善良的希儿菲朵把盘子递给老婆婆,然而老婆婆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我并不是乞丐。我是认为骑士大人值得仰仗,因此有事情想要拜托您帮忙!」
  此时,老板从内部走了出来,抓住老婆婆的肩膀。
  「喂!婆婆!想做这种事,就给我去别的地方吧!你是在妨碍我做生意呀!真是对不住啊,骑士大人。这位婆婆的脑筋有点那个。」

  「我又不是在跟你讲话!给我闭嘴!咳咳!咳咳!」
  这死老太婆……!老板对着正在咳嗽的老婆婆举起了拳头。
  然而塔帕莎的魔杖却挡住了他的手。
  「骑士大人?」
  「没关系。」
  由于塔帕莎微微摇了摇头,老板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吧台后方。
  塔帕莎在咳嗽的老婆婆面前蹲下,把葡萄酒杯递了过去。
  「喝吧。」
  老婆婆吸了几口葡萄酒,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噢噢,您愿意听我这老太婆的请求吗……」
  「丢着她别管吧!这个婆婆昨天突然晃来这里,结果居然对着每一个来我店里的客人讲同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够不舒服!」
  塔帕莎无视于老板的发言,要求老婆婆继续往下说。
  「说吧,发生什么了?」

  「牛头人?」
  老婆婆坐在塔帕莎他们这一桌,支支吾吾地诉说着发生在自己的村子——埃兹雷村的悲剧。
  最近,一只被称作牛头人的牛头怪物住进了村子附近的洞穴里。
  而这个牛头人听说会要求村子提供年轻女孩作为供品,并威胁村子如果没有每个月交出一个人的话,就会把村民全部杀光。
  「想请骑士大人务必把那只该遭天谴的怪物给消灭……」
  老婆婆哭着哀求。
  「在十年前左右,也曾经发生过牛头人入侵的事件。那时也是像这样,请求恰巧路过的骑士大人为我们除害……」
  「去跟领主大人报告呀!这才是正当的手段!」
  「我们早就已经跟埃美尔达大人报告过了呀!但是,却被他以事务繁忙这种理由拒绝了!真是,要我们缴租粮时是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但是真正出事的时候却像石沉大海不闻不问!像这种小村子,无论下场如何他都无所谓吧!」
  于是老板只好有些为难地回应道。
  「该怎么说,呃,是很值得同情啦……不过所谓的官就是这样啊。还不如说,你也听说了吧?这附近最近常常发生儿童诱拐事件,根本不是处理牛头人的时机啊。」
  「什么啊!你意思是像我们这种穷人,只能闭上嘴,乖乖忍耐女儿被夺走的痛苦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事情总有个先后顺序吧?」
  到此,老婆婆不愿意继续理会老板的言论,而是重新转向塔帕莎。
  「我再次向您请求。拜托您想想办法,除掉那个怪物。第一个被选为供品的,正是我的孙女……她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还没有嫁人,就要在完全没尝过人世间幸福的状况下死去……这难道不是非常可怜的事情吗?」
  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来龙去脉的希儿菲朵,这时把手放到了老婆婆肩膀上。
  「老婆婆,虽然的确很可怜……但是牛头人很难缠呀啾!就算大姊姊她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可是这次只能说对手实在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们必须拒绝你的请求。」
  牛头人拥有即使头被砍掉之后也能继续行动一阵子的生命力,还拥有足以跟哥雷姆匹敌的怪力,是个恐怖的怪物。
  而且并不只是这样。
  无论是利刃、箭矢、或是子弹,它的皮肤都强韧到足以抵挡这些。再加上,牛头人几乎从来不曾离开洞穴。在狭窄的洞穴之中,塔帕莎那敏捷的动作会受到限制。更糟糕的是,由于洞穴中的空气停滞不动,所以风魔法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威力。
  「我说婆婆,那位骑士大人还是个小孩吧。而且像这种没有任何报酬的工作,怎么可能会有贵族愿意出手。」
  「钱的话我有啊!这是我从村子里募集来的!」
  老婆婆取出一个皮袋,把里面的从西全倒在塔帕莎面前。铜币叮叮咚咚地掉了下来。然而,里面比较特别的顶多也只有几枚银币,闪闪发光的金币倒是一枚都没看到。
  老板叹着气说道。
  「这加起来还不到三通用金币吧?」
  塔帕莎霍地站了起来,老婆婆赶紧抱住她的脚。
  「骑士大人!求求您大发慈悲!」
  「凭那点钱就想叫人舍弃性命,这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希儿菲朵也很抱歉地低下头。
  「我劝你放弃那村子吧啾!」
  此时,塔帕莎唐突地说了一句。
  「在哪?」
  「咦?」
  老婆婆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在察觉这句话的承诺之意后,立刻哭倒在地。
  「噢噢噢!谢谢您!谢谢您!」
  「大姊姊!」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大叫着,试图让塔帕莎改变心意。
  「再怎么说,牛头人都不好对付呀啾!只能在洞穴中一决高下呀啾!对于大姊姊这种风系魔法师来说,那实在非常危险呀啾!」
  然而塔帕莎一旦做出决定之后,就会固执己见。
  她催促了一下老婆婆,接着跨着大步往外走去。
  「啊啊真是的!我不管了啾!我才不要在洞穴里战斗呢啾!希儿菲我就在这里等啾!」
  希儿菲朵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即使她这么做,塔帕莎也不可能回来。老板对着这样的希儿菲朵开口说道。
  「你这么年轻,就得服侍那种冲动的主人,还真是辛苦啊!真是的,虽然是个贵族,但也还是个小孩吧。再加上,她又不是不知道牛头人有多么恐怖。」
  「就是这样啾!那个小不点,从来不曾听从希儿菲我的意见啾!」
  「真让人同情呀,嗯。」
  老板点了点头。接着,他伸出了右手。
  「那,该结帐了。」
  「你不是同情我吗啾?」
  「这事跟那事,完全是两回事呀。」
  希儿菲朵表现出坐立不安的反应,然后突然跳起来冲出酒馆。
  「啊啊真是的!大姊姊!等等我啾!等等呀!啾咿!」
  「喂!给我站住!」
  希儿菲朵追上塔帕莎,从她那边拿到钱并付给生气的老板。然后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边走向通往村子的路。

  老婆婆说自己叫做多米妮克。在途中,她对着塔帕莎等人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虽然村子有向领主大人提出讨伐牛头人的请求,然而对方却置之不理。
  「我们的村子……埃兹雷村是一个只有少许田地的平凡小村。像这种再怎么榨取也拿不到多少税金的小村,领主大人大概也提不起劲来保护我们吧……」
  从城镇徒步走了约三个小时之后,就能看到那个埃兹雷村了。那是一个背面有着整片繁茂森林,前方还卡着条小河的小村庄。原来如此,这里的确是个只有少数田地的贫瘠村庄,让人不由得能够理解领主舍弃这里的行径。
  村的四周围着用来防御野兽的栅栏。一行人穿过用木棍搭成的简陋村门之后,村民就从四处靠拢了过来。
  「我带骑士大人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让村民们发出了欢呼声。然而,村民们一看到塔帕莎的样子,就立刻表现出失望的态度。
  「什么嘛……只是个小孩……」
  「即……即使是个小孩,但这位的确是骑士大人呀!」
  多米妮克婆婆虽然如此大声反驳,然而村民们还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希儿菲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姊姊,你看,既然村民都这样说了,这次还是走吧?」
  然而塔帕莎却把希儿菲朵的发言当作耳边风,询问着多米妮克婆婆。
  「你家在哪里?」
  「是这边。哎呀,我为刚才村民们的失礼行为向您道歉……请千万不要在意。毕竟,大家也都被逼到了绝境。」
  多米妮克婆婆的家位于村庄的偏僻角落,是一间把泥土烧硬筑成墙壁,外型简朴的房子。多米妮克婆婆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一名可爱的少女和看起来像是她母亲的女性,两个人相拥着正在垂泪。
  看到多米妮克婆婆走进房内,少女抬起了头。
  「奶奶!」
  「吉姬,已经没问题了。你看,我把骑士大人带回来啰。」
  被唤作吉姬的少女,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孩。她有着栗子色的长发,以及滴溜打转的茶色眼眸。原来如此,她的确可爱到就算不是牛头人也会很想把她吃下去的地步。
  「哎呀!」
  看到塔帕莎的吉姬,首先似乎很悲伤地嘴角下垂。但是当她注意到塔帕莎握在手中的那把粗糙多节的大型魔杖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光彩。
  「这真是把很巨大的魔杖呢!」
  那名像是她母亲的女性,紧抓住塔帕莎的脚踝。
  「谢谢您!请您务必救救这个孩子!」

  那天晚上……塔帕莎受到吉姬一家的款待。抱持着「溺水的人连跟稻草都想抓住」心态的这家人,用尽了家里所剩无几的材料来尽可能地做出菜肴,呈现到塔帕莎的眼前。
  塔帕莎没有立刻用餐,而是先询问牛头人是怎么向村里要求提出供品的?于是吉姬的母亲以战战兢兢的态度,拿出了一张兽皮。
  「请看……」
  在皮革的内侧,用鲜血写着:「在下一个双月重叠的夜晚,必须把叫做吉姬的女孩送到森林的洞穴前面」。
  高挂在哈尔凯尼亚上空的两轮明月下一次重合的日子,就是明天晚上。
  塔帕莎凝视着那些文字。虽然笔迹很潦草,但那的确是在哈尔凯尼亚大陆成为公用语的高卢文字。狡猾奸诈的牛头人,也能使用人类的语言。
  「这封信,是在上星期被贴到了广场的告示板上……那时,有好几个村民目睹到牛头怪物消失在森林之中。啊啊,跟十年前一样!住进了洞穴里的牛头人,十年前也是像这样要求我们每个月交出一名女孩。最后,终于连这孩子的姊姊也……」
  吉姬的父亲凝视着她,以悲哀的语气说着。
  「如果没有那位路过城镇的骑士大人出面打倒那只可恨的牛头人的话,这个村子一定早就全灭了……」
  多米妮克婆婆把在镇上餐馆里讲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十年前,我们也是拿出仅有的财产,跑去镇上寻找愿意帮我们消灭那怪物的人。后来我们找到一名自称叫做拉尔卡斯的骑士大人,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拉尔卡斯大人经历了一番苦战,也受了相当重的伤势,但最后他还是驱使着火魔法,成功打倒了牛头人。」
  吉姬的父亲对塔帕莎如此说明。
  「为什么牛头人总是选上那个洞穴呢……」吉姬的母亲以疲劳的语气说道。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吉姬的父亲开口询问塔帕莎,脸上的胡须也随之晃动着。
  「骑士大人原本是在做什么呢?虽然我们非常感谢您出手相助,不过,为什么您愿意听从我们的请求昵?」
  塔帕莎简短回答。
  「修练中。」
  原来如此。吉姬的父亲点点头表示理解。为了累积出够格替某些大贵族效力的实力,来回诸国进行修练的贵族并不在少数。
  「……骑士大人,虽然很失礼,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正默默吃着饭的塔帕莎听到吉姬父亲的发言,把头抬了起来。
  「那个……您究竟能使用多强大的魔法呢?能不能请您稍微展现一下?」
  吉姬的母亲激动的大叫。
  「你是在说什么啊!老公!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好不容易大人说她愿意帮忙我们……」
  「可是啊,你看,以外表来说这位骑士大人实在太年轻了。万一她力有未逮,反而为了咱们的女儿牺牲,这要我怎么对得起人家呢!」
  吉姬的父亲以认真的语气说道。
  「这位骑士大人也有自己的亲人吧!要进行修练是很好,但是可千万不能弄错该挑战的对手啊!」
  塔帕莎霍地站了起来。吉姬的母亲与多米妮克婆婆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为他的失礼向您道歉!请务必!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两人是在担心,情绪受到影响的塔帕莎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然而塔帕莎却挥动魔杖,唱出短短的卢恩符文。
  一阵风吹过,轻轻地打开了窗户。
  「咦?」
  接着,塔帕莎吟诵出比之前还要长的卢恩符文。
  「拉库兹·渥塔尔·伊斯·伊萨·温德。」
  空气中的水蒸气在刹那之间就凝结成冰,化成了数根冰箭。
  这些冰箭飞向窗外并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刺中了什么。
  「噫!」
  一家子都抱着头缩成一团。吉姬的父亲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跑到窗边向外看。
  「噫呀……」
  只见那些冰箭分别深深刺进了那些用来支撑木头栅栏的桩柱上。看到那准确的攻击,以及足以深入坚固树干中的威力,让父亲发出了感叹声。
  「刚刚真是太失礼了。请您漂亮地铲除牛头人,并作为您修练的经验之一……」
  在就寝之前,塔帕莎只问了吉姬父亲一个问题。
  「十年前,也有指定要哪个女孩吗?」
  「不……我记得十年前应该只写着要『年轻女孩』才对……所以当时是用抽签来决定。这有什么问题吗?」
  塔帕莎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们为塔帕莎准备了这家中最好的床铺。话虽如此,吉姬的家……该说这间破屋也只有一个房间,全家人都在这里睡觉。当设置在墙边的暖炉中的火焰熄灭之后,房间里就变得一片黑暗。也许是塔帕莎的到来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听见吉姬的双亲与多米妮克婆婆发出了沉沉的呼吸声。
  希儿菲朵辗转难以入眠,于是伸手戳了戳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塔帕莎的脸颊。塔帕莎似乎也还没有睡着,她把脸转向希儿菲朵。
  「我说大姊姊。虽然白天时我什么都没多说,但是现在我一定要把话给说清楚。牛头人究竟有多危险,没跟它战斗过的大姊姊你好像不太清楚啾?」
  「我知道。」
  「那你讲讲看是哪里有什么危险啾?」
  「不容易死。」
  「哎呀哎呀还真是清楚呀啾!我来称赞你一下啾!」
  希儿菲朵用力摸着塔帕莎的头。
  「对,那些家伙的生命力非比寻常。就算把头砍下来,还是可以继续行动啾!而且皮肤还像钢铁般坚硬啾!如果只是稍微打伤它,对牛头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啾!」
  「我懂。」
  「你根本不懂啾!大姊姊,你知道自己的系统是什么吗?风,对,就是风啾!大姊姊你很擅长把风化成刀或箭,使对方受到伤害啾!但是,那些『风之利刃』对牛头人来说几乎是完全不管用呀啾!挑战牛头人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呀!啾咿!」
  塔帕莎没有回答,直接钻进了毯子里。
  「啊啊真是的!」
  当希儿菲朵正气得手脚乱挥时,有个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出……出出……出现了啾!」
  此时,一个带着歉意的声音传进了惊慌的希儿菲朵的耳里。
  「是……是我……」
  那是身穿单薄睡衣的吉姬。她转身重新面向塔帕莎,并以非常愧疚的态度甩着头。
  「骑士大人……真的非常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就这样回去吧。我无法忍受有任何人为了我而牺牲。」
  塔帕莎轻轻地回应了一句。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后,吉姬无言以对。没错,在自己这次尝到甜头之后,只要肚子又饿了,牛头人一定就会再度向村民要求供品。
  这条由牺牲者串成的锁链,如果没有人能将其斩断的话,就会一直绵延下去。
  「睡吧。」
  「……骑士大人真是了不起呢。明明您还这么年轻……魔法这东西果然很厉害呢。是完美无缺的……奇迹之能力吧……」
  似乎改变了心意的吉姬如此低声说道。而塔帕莎只是短短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魔法并不完美。」
  塔帕莎只留下这句短短的话,不久之后就进入了梦乡。
  到底这个小不点有什么胜算呢?希儿菲朵虽然满脑疑问,但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眼乖乖就寝。

  隔天,即使到了早上,塔帕莎也没有醒来。
  在太阳高挂天空的期间内,塔帕莎都继续沉眠……
  最后,夜晚来临了。
  时间大约是在八点左右吧?塔帕莎终于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一家子都以担心的表情看着塔帕莎的脸。
  「……骑士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塔帕莎点点头,并动手拍打身旁正在呼呼大睡的希儿菲朵的脸颊。到现在仍旧继续靠着「变化」咒语来化身成人类的希儿菲朵,由于精神上会非常疲劳,所以需要的睡眠量也非比寻常。因此,就算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看这样子似乎也还没有睡饱。
  这样的希儿菲朵讲着梦话。
  「呼噜呼噜……我已经吃不下了啾!就算给我这么多肉,希儿菲我也会很为难呀!
  啾咿!」
  塔帕莎更用力地拍打着她。
  「嘎呀!是怎么了啾!怎么了啾!」
  「差不多该走了。」
  听到这句话,希儿菲朵的脸色就变得几乎跟她的发色一样蓝。
  「唉……果然还是要去吗?啾咿。」
  接下来塔帕莎转身对吉姬的父亲说道。
  「带我们去洞穴。」

  「我就在想会变成这样啾……」
  从村子开始步行三十分,穿过茂密的森林,来到那个仿佛实在峭壁上挖出一个大洞的洞穴入口之后,希儿菲朵这样喃喃说道。
  领着塔帕莎她们来到这里的吉姬父亲,已经先回村子去了。判断外行人即使在场也只会碍手碍脚的塔帕莎虽然要求他回去,然而吉姬父亲却迟迟不愿意点头同意。在多次强硬说服之后,他总算很不甘心地握着要用来当作武器的铁锹,回到村子里去。
  至于希儿菲朵,则被强迫穿上吉姬的衣服,还被绑起来丢在洞穴前面。那引人注目的蓝色头发,已经被染成跟吉姬相同的栗子色。
  「……居然把跟希儿菲我的鳞片相同的蓝色,染成现在这种颜色。那个小不点,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啾!对希儿菲我这个至高无上的古代种,我完全无法感受到她在种族上该表现出的敬意啾!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狠狠咬你一口!啾咿!」
  希儿菲朵对着躲在附近树丛里的塔帕莎讲了一堆诅咒的话语。
  也难怪希儿菲朵会讲出这些怨恨之言。
  该怎么说,这个突然在悬崖下方出现的洞穴的确非常诡异。高度约有五制尺,宽度则差不多是三制尺。由于内部是一片黑暗,所以无法得知洞穴有多深。感觉牛头的怪物似乎立刻会从内部冲出来,让希儿菲朵怕得发抖。就算绑住自己手臂的绳索实际上可以立刻松开,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可是……塔帕莎真的能够战胜牛头人吗?
  的确,塔帕莎非常厉害。
  这一点希儿菲朵也承认。
  然而魔法这种东西是讲求优势劣势的。以刃系攻击为主的风系统,在面对拥有强韧皮肤的生物时根本无法取得优势。而且,牛头人还是那类生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
  希儿菲朵抬头仰望天空,对着几乎要完全重叠的双月祈祷。
  「伟大的意志啊,请保佑我这个可怜的使魔啾!」
  究竟等了多少时间呢?
  似乎才三十分,但又觉得已经过了两小时。当双月缓缓地重叠为一,周围也陷入一片昏暗之中时……突然有了动静——不是来自于洞穴中,而是右侧的树丛里。以希儿菲朵为中心,那位置正好是塔帕莎隐藏地点的反方向。
  「啾咿啾咿!啾咿!」
  希儿菲朵发出了不像只传说中的风韵龙该表现出的惊恐叫声。
  在下一瞬间……一颗巨大的牛头缓缓地出现在黯淡的月光下。
  「啾咿~~~~~~!」
  希儿菲朵的喉咙中挤出了更夸张的尖叫。
  怪物的身体全貌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性身体,身高差不多有两制尺。它手上提着一把大斧,边观察着四周,同时缓缓地朝希儿菲朵靠近。
  「牛头人!」
  希儿菲朵焦急地扭动身体。虽然她想要解开反绑在身后的手上绳索,但是由于她太过慌张,所以无法顺利解开。
  「大姊姊!救命啊!大姊姊!」
  然而塔帕莎却没有回应,或者该说她根本没有现身。牛头人靠了过来,一把抓住希儿菲朵的手臂。
  「讨厌啦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啾咿啾咿啾~咿!」
  虽然只要解除「变化」咒语就能立刻逃走,然而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法动弹的希儿菲朵却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只是摇着头拚命挣扎。
  结果……牛头人的脸靠了过来,对希儿菲朵低声说道。
  「别乱动,要不然杀了你。」
  「咦?」
  「嘿咻!」
  牛头人把希儿菲朵抬了起来,之后就这样朝着原来的方向回头走去。希儿菲朵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是味道……这家伙身上没有亚人种特有的野兽味。反而,传出了微微的汗臭味。
  汗水?
  总之希儿菲朵停止挣扎,开始观察眼前的牛头人。如此一来……她就发现对方脖子附近的皮跟头部之间,有着不明显的空隙。
  「啾咿?」
  不只如此,仔细观察之后,可以发现对方手臂上的毛并不是兽类的毛。再怎么看那都是人类的毛发。怒火在希儿菲朵的心中一点一点地烧了起来。
  这家伙根本不是牛头人!他是假扮成牛头人的人类!
  虽然希儿菲朵本来想要大吼大叫好把这件事情通知塔帕莎,然而塔帕莎肯定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如果是人类的话,恐怕不是单独行动,应该还有其他同伙。塔帕莎就是这样想,并打算跟踪自己吧?希儿菲朵把原本想要大吼出去的叫声又吞回了肚子里。
  「啾咿啾咿啾咿啾咿啾咿……」
  希儿菲朵发出了小小的怒吼,却遭到假扮成牛头人的男子怒斥。
  「吵死了!闭嘴!」
  像你这种家伙,最好被大姊姊狠狠教训一顿啦啾!希儿菲朵在内心里大叫着。终于,在男子前进的方向看到了手提烛台的灯光。
  以那灯光为中心,歹徒们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人数共有五人。
  是一群身穿肮脏皮上衣,面目可憎的家伙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两个人拿着生锈的短剑,还有两人手握簧轮式的手枪。最后一个人则是拿着枪柄很长的长枪。
  「你把东西拿来了吗?爵克。」
  那个握着手枪的肥胖男子的发言,让希儿菲朵更是怒气攻心。居然敢把自己这个韵龙当成「东西」看待!真不可原谅!
  不过希儿菲朵没有吵闹也不慌张,只是装出害怕的样子。
  「啊哇哇哇哇哇……你们这些人,到底是谁啾……」
  假扮成牛头人的壮汉没好气地说道。
  「跟你无关!」
  「两个人拿着剑,两个人拿着手枪,还有人拿着长枪……装成牛头人的你则是拿着大斧啾。啊啊真恐怖!啊呜,好可怕呀啾!」
  虽然这行动非常的不自然,但希儿菲朵还是以能让塔帕莎听见的音量大声说道。那个被称为爵克,假扮成牛头人的壮汉,把希儿菲朵丢到了地上。
  「你……仔细看看,你不是吉姬吧!」
  「什么!在埃兹雷村中能拿来卖的美貌姑娘只有那个小丫头而已耶!」
  男子们围住了希儿菲朵。希儿菲朵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不是啦啾!我就是吉姬!啾咿!」
  「没错!吉姬长得不是这样!」
  「这家伙也没问题吧!仔细看看,她也是个相当不错的美女呢。看起来能比吉姬卖更多钱。」
  握着手枪的胖子虽然这样表示,然而爵克却不肯接受。
  「事情不能这样解决,这家伙似乎很可疑。喂!你!到底是谁!……该不会是领主派出的手下吧!」
  「我不是呀啾!」
  爵克压低声音对希儿菲朵问道。
  「那,你把埃兹雷村村长的名字讲来听听!如果你是那个村的村民,应该就说的出来吧!」
  希儿菲朵冷汗直冒。那种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怎么啦!连村长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啾咿。」
  「啾个屁!」
  男子们纷纷把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希儿菲朵。
  就在这一瞬间。
  数支冰箭悄然无声地黑暗中飞了出来。
  「哇!」
  冰箭正确地刺中了男子们的肩膀或手部,让他们放开了手中的武器。
  「大姊姊!」
  塔帕莎从黑暗中现身。男子们正打算用另一只手来捡起武器,但是塔帕莎喝止了他们。
  「不要动,再来就瞄准心脏。」
  面对突然出现的贵族,男子们立刻丧失了斗志。既然惯用的手已经受了伤,还要捡起武器对贵族做出反击,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塔帕莎边让自己那瘦小的身躯散发出如同冰一般寒冷的压迫感,同时压低声音发问。
  「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颤着声回答。
  「如……如你所见,是人口贩子。」
  是一些就像这样把看上眼的年轻女孩或儿童绑架之后,再卖到各种地方去的家伙们。在哈尔凯尼亚,聚集了一堆像这样的家伙们。
  「这些家伙!居然敢把希儿菲我当成东西看待~~~~!真不可原谅啾!」
  塔帕莎对着正打算飞扑过去的希儿菲朵说道。
  「晚点报仇,绑起来。」
  「是……是的啾!」
  希儿菲朵使用原本缠在自己手臂和身上的绳索,把男子们的手腕全都捆在一起。接着她捡起武器,咚咚咚地跑回了塔帕莎身边。
  「大姊姊,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些家伙不是牛头人,而是人类的绑架犯吗?」
  「我不确定。」
  塔帕莎短短回应。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封信。如果真的是牛头人写的,也未免太工整了。而且……牛头人居然会指定人选,这实在让人无法想像。正常来说,应该只要是年轻女孩就可以了。」
  希儿菲朵动也不动地看着娇小的主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啾?」
  塔帕莎干脆地回答。
  「想欺骗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
  「大姊姊你呀,绝对不得好死啦啾!好啦,快点找出是谁写了那封信的啾!」
  然而,男子们却不肯回答。
  「快点说出谁是头头呀啾!」
  「是我。」
  这声音不是来自被捆住的男子们,而是来自后方。塔帕莎反射性地回过身去,然而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还是快了一步。
  「拉库兹·伊萨……」
  跟先前塔帕莎使出的魔法相同,「疾风之冰柱」朝着塔帕莎飞来。冰箭把塔帕莎手上那把魔杖给远远打飞了出去。
  一名拿着小小魔杖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是……贵族大人您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男子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身材消瘦的贵族。
  不……那是个舍弃了贵族之名,只拥有魔法师身分之人。胡须跟头发似乎都没有好好整理,恣意地生长着。也没有披着可说是贵族象征的斗篷。
  他的双眼因为欲望而浑浊,明显突起的颠骨上,染着世俗的污垢。
  塔帕莎动也不动地盯着这名男子。他咏唱出风魔法,切断了绑住部下们的绳索。应该是认为情势已经逆转了吧,之前武器被夺走的这些男子再次从希儿菲朵手中抢下武器,围着塔帕莎与希儿菲朵,露出下流的笑容。
  似乎是诱拐集团首领的魔法师,把塔帕莎从头到脚打量了几回。
  「看起来,你的出身似乎相当高贵嘛……是在进行修练吗?不过呢,运气也还真差呀。」
  「你是谁?」
  塔帕莎简短地问道。
  「哈哈,名字之类的,我早在几年前就全舍弃了。」
  在宫廷内外的势力斗争中落败,因此破产落魄的贵族并不在少数。这男子也是那种人之一吧?
  「是了,就让你称呼我为『奥尔良大公』吧。我跟那个愚蠢的王弟一样,因为受到兄长的冷淡对待,所以我反抗他并离家出走。」
  塔帕莎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她无法原谅这种家伙冒用父亲名号的行为。
  「可是呀,这世间可也不是那么好混。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我现在正在做着帮不幸的女孩们安排服务地点的工作。」
  「你就老实说你是个人口贩子吧啾!」
  希儿菲朵怒吼着。然而,魔法师依旧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是了,也可以那样说。不过呢,你不认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吗?居然可以逮到很不错的商品跟贵族的姑娘。好啦,把这些家伙绑起来!对了,可别抵抗呀。」
  失去魔杖的魔法师根本无计可施,塔帕莎只能乖乖被那些粗暴的男人给绑住了手脚。气得发抖的希儿菲朵则考虑着要解除「变化」咒语,并攻击这些家伙。
  然而,面对魔法师加上六名持有武器的男子,即使变回韵龙,希儿菲朵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取胜。再怎么说自己都还是只幼龙。
  「可是,我不能原谅像你们这样的家伙呀啾!」
  当希儿菲朵如此怒吼,并打算解除咒语的那一瞬间……
  魔法师的手臂突然从肩膀处断开,并飞了出去。
  「咦?」
  那个魔法师呆呆地凝视着掉在地上的手臂,似乎无法理解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接着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持武器的男子们产生了一阵骚动。
  「什……什么啊!这家伙是什么!」
  当他们看到从魔法师身后出现的巨大生物时,他们陷入了恐慌状态。高度应该差不多有二点五制尺吧?身上四处鼓着仿佛是把圆球串接在一起的结实肌肉,让目击者心生畏惧。在它的右手上,还紧握着一把大小跟小孩子差不多的巨斧,那正是先前把魔法师的右手臂斩断的凶器。
  而且,最异常的是那个头部。
  那头上长着一对有着螺旋纹的巨角。
  往前突出的嘴部滴着口水。
  从鼻子与嘴巴呼出的气息碰到夜风,化成了阵阵的白烟。
  存在于对方脖子以上的部分,毫无疑问的是公牛的头。
  怪物摇晃着灰色的身体,发出了咆哮。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牛头人!这不是真货吗!」
  男子们瞄准牛头人开枪。然而子弹却被牛头人的坚硬皮肤给挡了下来,在无法进入对方身体的状况下直接失去后劲,一颗颗掉到了地上。
  牛头人往前踏了一步,那些男子就立刻抛下首领魔法师,四散逃命去了。
  牛头人并没有去追杀那些人,而是低头看着被绑起来丢在地上的塔帕莎等人。从它身体传出来的野兽味,毫无疑问的正是亚人该有的味道。
  依旧被绳索捆得死死的希儿菲朵发着抖。
  牛头人举起了那把大斧。
  希儿菲朵闭上了眼睛。
  啾~!在空气被切开的声音之后……传来大斧刺中地面的声响。
  「啾咿?」
  希儿菲朵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才发现大斧居然切断了捆绑自己的绳索。然而,对方的力气真惊人。因为它居然能把巨斧当成菜刀般使用自如,并把就在手腕旁边的绳索给精准切断。
  接下来牛头人把塔帕莎身上的绳子也切断了。
  随后,它走向失去手臂,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魔法师……把断掉的手臂接到了他的肩膀上。从牛头人的喉咙中传出一个粗哑的声音。那并不是野兽的吼声,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声音。不过,听起来有点生硬。感觉就像是……牛头人在勉强自己的喉咙挤出这些声音。
  「伊尔·渥塔尔……」
  「咒……咒……咒语?」
  希儿菲朵吓了一跳。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牛头人会使用咒语。
  只见魔法师的手臂逐渐与身体慢慢接合了起来,这真是了不起的水系统「治愈」咒语。在手臂被接合起来之后,魔法师依旧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上。
  「用那条绳子把这家伙绑起来。」
  牛头人用谨慎的语气吩咐道。希儿菲朵点了点头,拿起刚刚用来捆绑自己的绳索把还在呻吟的魔法师给绑住。
  好不容易把绳子都解开的塔帕莎开口问道。
  「……你是?」
  「是吧,看到我这个外表,会让人在意我到底是什么来历吧?算了也好,你们两个似乎是贵族,我就告诉你们吧。跟着来这边。」
  牛头人对塔帕莎等人做出指示。
  两人被带往的地点,就是之前那个洞穴。被绑住的魔法师由希儿菲朵背着,一行人走进了洞穴。冰冷、潮湿的空气从内部往外吹来,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噢噢,在这个黑暗之中,你们无法前进吧。用这个就行了。」
  牛头人拿起丢在角落的火把。或许是经常会使用到,这火把并没有潮掉。塔帕莎使用出「着火」魔法,点亮了这支火把。
  洞穴内比预料中还要宽阔。
  牛头人告诉她们,这是渗出表面的水溶化岩盘造成的钟乳石洞。地上有许多像柱子般的石笋矗立着,洞顶也悬挂着如同冰柱般的石柱。在火把的照射之下,这些钟乳石与裸露在外的石英都闪闪发着光。
  一行人由牛头人带头,默默地往前走。
  在靠近洞穴墙壁的附近,有几个石英结晶聚集成群发出闪烁光芒的地方。
  「哇!好漂亮啾!」
  希儿菲朵靠了过去,想要仔细看清楚。此时,牛头人突然大声喝斥。
  「别靠过去!」
  「啾咿!」
  「……呃,真不好意思。因为那附近的土壤裸露在外让人很容易跌倒所以有危险。好了,往这边。」
  继续往深处前进之后,来到一个像房间般宽敞的地方。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被运进了这里。有桌子、椅子……可能是做给牛头人专用的吧?尺寸都相当大。还有炉灶,架在上面的锅子里正咕嘟咕嘟的沸腾着。此外还有几个玻璃瓶、塞满秘药的袋子、栽培着曼陀罗草的苗床……等等。
  这里是一个盖在洞穴里的实验室。
  「你是……」
  塔帕莎抬头看着牛头人。
  「我叫做拉尔卡斯。原本是……不,我现在也是个贵族。」
  拉尔卡斯……塔帕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村子里听过的名字。
  「听说这是在十年前打倒牛头人的贵族之名。」
  「噢噢,没错。为什么我现在会是这种德性?一定让你很在意吧。」
  拉尔卡斯开始叙述十年前的故事。
  接受村民的委托,使用火魔法打倒居住在这洞穴里的牛头人之后,拉尔卡斯对牛头人的这份生命力感到非常的惊奇。
  「毕竟,不管我怎么烧怎么砍,都很难了结它的生命。虽然亚人们的生命力偶尔会让我吃惊,不过这个牛头人更特别。这份生命力吸引了我。」
  「生命力?」
  「嗯。其实……我原本的身体已经受到不治之症的侵袭。那时我正用着我所剩无几的生命,进行最后的旅行。在那种情况下,我见到了这个身体……虽然我多少会使用些火魔法,不过我被赋予的系统其实是『水』。」
  因为这番话而感到惊讶的塔帕莎,回想起先前见识到的魔法。那是能把被切断的手臂给再度复合起来的「治愈」魔法……
  「我决心要舍弃自己原本的身体。之后……我对这个牛头人的身体,进行了被认定为禁忌的脑移植……由我自己亲自动手。」
  这是多么可怕的供词啊。这个牛头人……不,拉尔卡斯是在说,他把自己的脑移植到了牛头人的身体上。
  「你吓到了吗?」
  塔帕莎点了点头。
  「也罢,这是合理的反应。不过啊,这个身体实在是太棒了。你听好了,魔力是源自于脑部。所以在得到这个身体之后,我不但在使用咒语方面毫无问题,连精神力也随之变强。不只是体力与生命力,连魔法也变得更为强大。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沉迷于研究之中。」
  「不寂寞吗啾?」
  希儿菲朵如此一问,拉尔卡斯就抬了抬嘴角。看到它露出的獠牙,让希儿菲朵吓得半死。
  「我原本就是只身一人,这洞穴跟城里也没有太大差别。」
  之后,拉尔卡斯突然抱着头呻吟。
  「你怎么了啾?」
  希儿菲朵打算靠过去,却被吼了一声。
  「不要碰我!」
  「啾咿!」
  希儿菲朵立刻躲到了塔帕莎背后。拉尔卡斯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甩了甩头。
  「……抱歉,偶尔会产生剧烈的头痛。没什么,这只不过是小小的副作用而已。既然你们现在知道事情真相了,那已经够了吧?带着那个魔法师回村里去吧。」
  在一行人离开之际,拉尔卡斯还特别吩咐,要求塔帕莎与希儿菲朵绝对不可以把它跟这地方的事情给告诉任何人。

  回到村子里之后,塔帕莎与她的使魔受到了村民以欢呼声热烈欢迎。看到被两人逮到的人口贩子魔法师,村民们纷纷怒骂着他。
  这个魔法师,明天将被带到镇上并移交给官员。
  当天晚上……塔帕莎她们受到整个村庄的款待。就算这么说,这里也是个贫瘠的村子,所以并没有拿出什么特别的菜色。
  即使看到这些实在不能说是高级的菜肴,塔帕莎也没有任何不满。她只是默默地把沙拉往嘴里送,虽然这是个很苦的蔬菜,但这种味道似乎正合她的喜好。
  「哎呀~居然说您还太年轻,实在是非常失礼了。不过,原本是贵族的人居然假扮成牛头人企图诱拐……」
  村长如此说道,并多次对着塔帕莎低头陪罪。
  被绳索捆绑着的魔法师被丢在屋子的角落里,一名村人靠了过去。
  「喂!听说最近在对面的村里,还有城镇附近都经常发生儿童诱拐事件,那些也全部都是你们干的吧?」
  魔法师用力摇头否定。
  「不……,我不知道,不是我。我是在差不多一星期前才晃到这附近来的。」
  「听说你在说谎!算了也好,这种事只要让上面的人好好调查就行了。」
  「是真的!我是在镇里听说了十年前的牛头人事件之后,才策划了这次的计划啊!我不是在说谎!」
  希儿菲朵斜着眼看着那名魔法师,喃喃说道。
  「真是的,明明原来是个贵族,却一点都不干脆呀啾!」
  然而……塔帕莎那只正在把沙拉往嘴里送的手却突然僵在原处。
  「大姊姊?」
  塔帕莎不发一语,似乎开始思索着什么。

  隔天早上……
  决定由吉姬的父亲与村里的男丁们一起把人口贩子魔法师带去镇上,并在那里把他移交给官员。原本塔帕莎也要与大家同行,然而在即将出发之前,她却摇头拒绝了。
  「我有事。」
  有事?吉姬父亲等人虽然很错愕,不过就算塔帕莎不在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他们就带着魔法师往镇上去了。
  希儿菲朵也好奇地歪着头。
  「有事是有什么事啾?」
  塔帕莎没有回答,只是直接朝着森林走去。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啾!你要好好说明呀啾!」
  希儿菲朵跟上了这样的主人。
  塔帕莎来到的地点,是昨天的洞穴。
  「什么呀啾?找那个拉尔卡斯有事吗啾?」
  塔帕莎这次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露出比平常更严肃的表情,往洞穴内部走去。
  即使现在是白天,洞穴中仍旧是黑暗的世界。
  塔帕莎使用「照明」,让魔杖先端点起魔法光芒。她往洞穴深处前进。
  途中,塔帕莎停下了脚步。那里正是可以看到几个闪亮石英结晶群的地点,也是希儿菲朵想要靠近,却被拉尔卡斯怒斥的地方。
  看到塔帕莎走向石英结晶,希儿菲朵慌慌张张地大叫着。
  「那边不可以过去呀啾!就说会跌倒呀啾!」
  塔帕莎毫不介意地开始检查石英结晶群的周遭。原来如此,在这坚硬的钟乳石洞的地面上,的确只有这一带的土壤裸露在外。
  「…………」
  塔帕莎蹲了下来,开始挖掘土壤。由于土壤很软,所以很简单的就被她挖开了。看到被挖出来的东西,希儿菲朵发出了呻吟。
  「这……这是骨头啾……」
  没错,那正是人的骨头。这个小小的头骨,恐怕是个小孩子。这种东西接二连三地被挖了出来,让希儿菲朵的脸色发白。
  「这些是被十年前住在这里的牛头人杀害的牺牲者吧啾?」
  塔帕莎摇了摇头。
  「新的。」
  原来如此,这些骨头劣化得并不严重。
  此时,从洞穴深处传了一个粗哑的声音。
  「……你们,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塔帕莎与希儿菲朵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光线无法到达的暗处,响起了拉尔卡斯的声音。
  「这些骨头是怎么回事?」
  塔帕莎以有些生硬的语气问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了回答。
  「……是住在这附近的,猴子的骨头。」
  塔帕莎缓缓地把魔杖举起,瞄准洞穴的深处。
  「绑架那些儿童的犯人,就是你。」
  她得到的回应是「疾风之冰柱」。有无数支塔帕莎也很擅长的冰箭朝着她攻击而来。
  锵!锵锵锵锵!
  塔帕莎迅速地跳了开来。冰箭刺中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退远点。」
  塔帕莎低声向希儿菲朵下令。在这种狭窄的场所里,希儿菲朵即使想变回原来模样也办不到。于是她只能躲进石笋后方。
  塔帕莎解除了魔杖上的「照明」魔法,深沉的黑暗扩散开来。就像是把身体浸入墨水瓶中一般,周遭是一片带着重压的黑暗。
  在这种沉重的黑暗之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少女啊,你放弃吧。所有的优势都在我这边。」
  塔帕莎没有回答,而是咏唱起咒语。
  「拉库兹·伊斯·伊萨……」
  她让精神力集中……制造出一把长长的冰之长枪。
  那正是「冰之标枪」。
  「第一个优势……首先,就是这黑暗。虽然你们无法看见我,但是我却看得到你们。因为黑暗是这个身体的朋友。」
  就算想要靠声音来辨别目标,但由于身处洞穴之中,声音会产生共鸣。
  然而,具备夜视能力的希儿菲朵把方位告诉塔帕莎。
  「在大姊姊的斜前方,左边三十度的位置!」
  塔帕莎对着那个方向,放出这凝聚全力的「冰之标枪」。这可是锐利到连铁盔甲都能轻松贯穿的冰枪。
  砰!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塔帕莎感觉自己打中了对方。
  「这是个相当锐利的『标枪』嘛。不过,还是无法打破这层坚固的皮肤。好了,下一个优势就是这个身体。如你所知,我的皮肤不会受到风刃及冰枪之类的伤害。」
  空气晃动,某个巨大的物体迅速向自己靠近。被巨大身体推挤的空气形成了一层厚块,传达到塔帕莎身上。
  在此同时,有个东西发出「轰!」的声音,并朝着自己砸了下来。塔帕莎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往后一退躲开了这攻击。这是身为「风」系统使用者所特有的,能察知空气变化的敏锐感觉。
  在旁边的石笋被打得粉碎。看来那朝着自己砸下来的东西,正是牛头人手上那把巨斧。
  「第三个优势。凭我的这份体力,能够轻易地把人类四分五裂。」
  黑暗中再度响起了说话声。
  塔帕莎咏唱了咒语,引起一阵激烈的旋风。她是想让累积在洞穴里的灰尘飞舞起来,好封住对手的视线。
  然而,拉尔卡斯同时使出的咒语却粉碎了塔帕莎打的如意算盘。
  一阵猛烈的风将飞舞起来的尘埃全部带往了洞穴的深处。
  「第四个优势。我不是说过了吗?由于得到这个身体,我也获得了更强大的精神力。大概已经成长到了矩形级魔法师等级吧。」
  躲在后面的希儿菲朵大叫道。
  「大姊姊!逃吧!实在太不利了啾!」
  「最好不要想逃走。这里是你们不熟悉地形的洞穴,如果慌张跑出去的话一定会跌倒。而且,无论你跑得多快,我还是比你快。」
  也许是做好心理准备了吧。塔帕莎举起魔杖,从正面和拉尔卡斯展开对峙。
  她动员全身的神经让感觉灵敏化,并靠着风来「看见」牛头人在黑暗中的行动。
  因为拉尔卡斯的巨体行动而稍微受到影响的风……会将它的动作告诉塔帕莎。风,对塔帕莎来说,就是「光」。
  拉尔卡斯凝视着塔帕莎的样子,而后笑了。不过,它并没有发出笑声。它只是咧着嘴,发出「喀喀喀」这种如同在咳嗽的呼吸声。
  「太久没笑,似乎连笑的方法都忘了。可是少女啊,你虽然还年幼却做出了很了不起的举动。像你这种清高,很有贵族风范的贵族,现在可是很罕见了。」
  拉尔卡斯举起了那把大斧。
  看来那似乎是拉尔卡斯的「魔杖」。在开始使用牛头人身体的时候,它也更换了魔杖吧。
  「这是贵族之间的决斗,来吧。」
  看到握着大斧的牛头人摆出如同魔法师的动作,甚至让人觉得很滑稽。
  塔帕莎冷冷地说道。
  「你已经不是贵族了,只是嗜血的野兽,」
  在黑暗中,拉尔卡斯的双眼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塔帕莎凝视着那对眼睛。
  「我是贵族。就以贵族的方式来一决高下吧,我要使出『大气之槌』。」
  拉尔卡斯把大斧竖立在自己胸前,摆出了正确的贵族架势。塔帕莎藉由空气的流动感觉到这些,也缓缓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在旁观看着这一幕的希儿菲朵紧张得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面对同时拥有牛头人的身体,与魔法师的智能与魔法的怪物,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胜呢?
  两人吟诵着咒语,同时放出了空气硬块。
  轰!被施展出的两个气团在两人之间相撞。只有撞击处的空气产生了如同受到高温加热般的扭曲反应。
  然而,这种现象只维持了一瞬间。
  拉尔卡斯使出的大气之槌,似乎比塔帕莎的更为强大。它的魔法吞噬了塔帕莎制造出的空气硬块,化成更巨大的气团后,朝着塔帕莎袭击而去。
  在巨大的气团攻击之下,塔帕莎那小小的身体飞了出去。她狠狠撞上了洞穴的墙壁,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
  「分出胜负了呢。」
  拉尔卡斯缓缓地靠近塔帕莎。
  「少女啊,收回你的话。我还是个贵族。」
  倒在地上的塔帕莎边喘气边说道。
  「……你已经,不是贵族了。」
  「收回这话!」
  当拉尔卡斯如此怒吼的这一刻……它突然抱住头跪了下去。
  「唔喔……喔喔……呜呜喔……」
  它似乎很痛苦地扭着身子,抱着头在地面上挣扎翻滚着。它的眼神变得呆滞,还发出了深红色的光芒,嘴巴也开始滴下特别黏稠的唾液。
  「收……收回……」

  如同野兽咆哮的声音,随着充满泡沫的口水一起从它的嘴中冒出。就像是要继续追击一般,塔帕莎再次重复。
  「你只是,嗜血的野兽。」
  「收……收回……你……看来好吃,收……你……看来好吃,我要吃。」
  没办法继续看下去的希儿菲朵解除了「变化」咒语。
  「呜呀!」
  然而由于洞穴很狭窄,所以它的身体被洞穴墙壁夹住,根本动弹不得。希儿菲朵边试着把大大的翅膀给推出去,同时大声叫道。
  「大姊姊!快逃!样子好像不太对劲啾!」
  然而塔帕莎却没有逃走。她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用那对冷冰冰的蓝眼看着拉尔卡斯。
  「好吃,所以我……要吃了你……」
  拉尔卡斯抓住了塔帕莎那瘦弱的肩膀,张开大嘴打算咬住她。
  就在这一瞬间,塔帕莎扭动身子吟诵出咒语。
  「拉库兹·渥塔尔·伊斯·伊萨·温德。」
  刹那间,拉尔卡斯口腔中的口水冻结起来,化成了「冰箭」。许多使用唾液做成的冰箭就这样陆续飞进了它的喉咙与食道里。
  接着,拉尔卡斯嘴里涌出了鲜血。
  这些用它的口水做出的冰箭,把它的胃等内脏全都撕裂了,
  拉尔卡斯就这样继续抓着塔帕莎的肩膀,慢慢地跪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它的嘴里滴落,最后它「咚!」的一声,倒到了地上。
  塔帕莎使出「照明」魔法,让魔杖先端点起了光芒,低头看着牛头人……拉尔卡斯的巨大身体。
  那属于野兽的赤红光芒逐渐从它眼中消逝。接着,拉尔卡斯张开它那满是鲜血的嘴。在「照明」的微弱光芒之下,响起了拉尔卡斯痛苦的声音。
  「……差不多是在三年前。我作了个自己袭击儿童的梦。在梦中,我就像是个野兽把孩子给吞食下肚。在那之后,我就变得常常会作这样的梦。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个梦。就算我醒了……噢噢,就算我恢复神智,看到掉在身边的小孩骨头,我依旧不认为那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件。」
  「…………」
  「……我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慢慢的跟牛头人同化了。当我的肚子非常饥饿的时候,就会产生想要吃人的冲动。即使理性否定这个想法,然而感情却不受我的控制。就算我拚命压抑,这份欲望也会立刻又涌了上来。不知道这是因为身体里还残留着牛头人的意识,还是我的心与这个身体越来越相像。我想恐怕是基于两方面吧……咳!咳!」
  拉尔卡斯开始剧烈咳嗽,大量的鲜血也随着咳嗽动作被吐了出来。即使如此,拉尔卡斯还是拚命地挤出句子。
  「……我也想过要去死。然而,我没有亲手了结自己生命的勇气。就算我调配了各种药品,试图杀死自己内心的兽性,也全都是在白费力气。一天一天过去,我能是『我』的时间也随之减少。所以……这样很好,你做得好。以前我是放火燃烧这个洞穴,好让这只牛头人窒息而死……不过这不能算是个聪明的手段呢。我根本没有想到,像你使出的这种……避开坚硬皮肤直接攻击内脏的做法。」
  这时塔帕莎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只是凑巧想到。」
  拉尔卡斯微微提起了嘴角,它是在笑。
  「我要向你道谢,少女啊。最后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塔帕莎闭上眼睛一会儿之后……
  「夏洛特。」
  她报上了自己的真名。
  「是个好名字。」
  塔帕莎也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啊啊……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这种事情,是种令人讨厌的状况。实在是个讨厌的状况啊。」
  拉尔卡斯吐出一口比之前都还要大量的血块。
  这仿佛是个事先讲好的信号,连拉尔卡斯身体的轻微痉挛也停了下来。
  慢慢的,慢慢的,拉尔卡斯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把研究室连同拉尔卡斯一起进行火葬之后,为了回到魔法学院,塔帕莎再度成为空中的旅客。很难得的她没有打开书本,只是茫然地看着天空。
  这样的塔帕莎让希儿菲朵有些担心。
  毕竟之前经历的那一幕实在让人过于震惊。
  「刚刚的拉尔卡斯……说过它讨厌自己不再是自己的状况……真的就是那样呢,啾咿。」
  塔帕莎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天空。
  「放心吧,希儿菲我呀,就算哪一天大姊姊变得不再是大姊姊了,我也会永远站在大姊姊你这一边的啾!」
  希儿菲朵唠唠叨叨地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发言,还啾咿啾咿大叫着。
  飞了一阵子之后,希儿菲朵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大姊姊,虽然在这种时候讲这个有点那个,可是人家肚子饿了啾。」
  「忍耐。」
  「我无法忍耐!仔细想想,今天我还没吃任何东西呢啾!」
  塔帕莎不发一语。此时,希儿菲朵发现下方有个村庄。
  「发现村庄啾!我要降落啾!」
  塔帕莎把魔杖往前一举,敲打着希儿菲朵的头。
  「好痛!好痛啾!」
  「我不再绕路。」
  塔帕莎以有点恍惚的语气说道。不知为何,希儿菲朵觉得自己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只好乖乖闭嘴。
  载着塔帕莎的风韵龙,就像是要改变心情般地大声喊道。
  「那就赶快回到魔法学院吧!啾咿!」
  希儿菲朵开始提升速度。
  塔帕莎觉得好像有股强风吹进了眼里……于是闭上了眼睛。



插曲 希儿菲朵的一天

  啾啾啾啾啾。在小鸟的呜叫声中,希儿菲朵醒了过来。
  这地方位于托里斯汀魔法学院附近的森林里,是希儿菲朵为了让自己的巨大身体可以躺下而特别制作的睡窝。
  它用爪子跟利齿切断树木搭成屋顶,地面上则铺满了柔软的稻草。甚至还在旁边放置了一个装满饮水的饲料桶。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希儿菲朵张开大口打着哈欠。
  打完哈欠后希儿菲朵继续张着嘴,刚才啁啾鸣叫的那些小鸟们就飞了过来,轻巧地在希儿菲朵的尖牙上降落。接着,它们就纷纷开始动着嘴巴,把卡在希儿菲朵牙齿缝隙内的食物残渣给啄起来吃掉。
  结束牙齿的清扫工作后,小鸟们再次鼓动翅膀,飞向广阔的空中。目送了小鸟们离开之后,希儿菲朵就再度呼啊啊啊啊啊啊~的打了个哈欠。
  太阳的光线从头上那个用树枝搭盖而成,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屋顶缝隙之间洒了下来。
  「太阳先生早安啾!」希儿菲朵这样喃喃说完之后,又以慌张的表情开始东张西望。
  我开口说话了!
  它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其实希儿菲朵是能够使用人类语言的古代幻兽——风韵龙的眷属,但这件事是个秘密。主人塔帕莎基于「万一曝光会很麻烦」这个理由,除了三千制尺以上的高空,在其他地点一律禁止希儿菲朵开口说话。
  确定听到自己讲话的对象只有在树枝上啾啾歌唱的小鸟之后,让希儿菲朵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正当它打算去吃早餐时,身旁的树丛突然传出了沙沙声。
  「?」
  希儿菲朵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正从那里探出头来。那是一个年纪大概才五岁左右的小孩。她以讶异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希儿菲朵。
  小女孩手上还拿着篮子。看来她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居民,现在是跑来森林里采莓果或是菇类那些吧?
  希儿菲朵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刚才人家说的话,被她听到了吗?
  正当希儿菲朵担心得七上八下时,少女对它甜甜一笑。
  「龙呀龙,你在做什么呢?」
  希儿菲朵歪了歪头,装出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少女眼中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接着来到了离希儿菲朵的身旁。
  「那个那个,你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看到龙的恐怖外表,少女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反应。真是一个相当异常的少女。希儿菲朵觉得有点高兴,它开始比手画脚地对少女说明。
  它先指指辽阔天空的另一端,接着又拍拍翅膀。
  「是从天上来的吗?」
  希儿菲朵点了点头。
  「从天上来的龙!好棒!」少女开怀大笑,还伸手抱住了希儿菲朵的脖子。希儿菲朵也觉得很高兴,啾咿啾咿叫了几声。
  「那个那个,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呢?」
  希儿菲朵张大了嘴,然后把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
  「吃饭?」
  啾咿啾咿!希儿菲朵点点头。
  「你吃什么呢?」
  希儿菲朵张开翅膀,拍了几下。
  「鸟?」
  希儿菲朵用力摇了摇头。
  「那,是鱼啰?」
  这次希儿菲朵嗯嗯点了点头。
  「妮娜也喜欢鱼~」
  看来这名少女叫做妮娜。之后,这一人一只聊了很多话题。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在讲话的只有妮娜而已,希儿菲朵则是用点点头或是摇摇头之类的动作来回应。
  「我可以再来吗?」
  妮娜离开之前问了这个问题,而希儿菲朵则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妮娜离开一阵子之后……正当希儿菲朵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学院一趟,弄顿早午餐来吃吃时……它发现有个小小的篮子掉在自己的睡窝旁边。
  「这篮子是什么?」
  希儿菲朵看了看,发现里面装满了被称为蛙莓的野莓。它回想起今天早上见过的那名少女。
  「啊啊,这是那女孩拿的篮子吧啾?怎么办?送回去给她比较好吗?可是,如果人家过去的话应该会引起大骚动吧啾……」
  为了避免发生无谓的骚动,塔帕莎曾经吩咐过希儿菲朵尽量不要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虽然还有使用「变化」咒语来变身成人这个方法,然而在这一带变成人类的行动,也是被塔帕莎严厉禁止的事项之一。
  「麻烦事我可不想惹啾!赶快去学院吃饭吧啾!」
  希儿菲朵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于是,各式各样的美食就浮现在它的眼前。
  鱼、马、牛……
  最近它最喜爱的食物,是刚从池里抓起来的活鱼。一想到那圆滚滚肥滋滋的塔尼亚鲤鱼或白鳝的味道,就让希儿菲朵在不知不觉之间滴下了口水。
  「决定了!我想要吃新鲜的鱼啾!来去学院拜托啾!」
  然而……正当希儿菲朵打算起身飞上天空时,那个小小的篮子再度进入了它的视线范围。一看到里面满满的蛙莓,让希儿菲朵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孩子,很想吃这些野莓吧……」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叫着,烦恼了一会之后……结果她还是决定要把这篮子送回去。
  「只要偷偷过去,放到她家前面就好了啾。啾咿。这样一来也不会引起骚动啾。」
  希儿菲朵用爪子灵巧地勾住篮子,然后飞进阳光灿烂的青空中。

  它很快就找到了村庄。在人类步行需要三十分钟左右,但希儿菲朵飞行只需几分钟的距离内,就可以看到有个村庄。
  希儿菲朵寻找着妮娜的家。不过,它并不知道哪间才是那孩子的家,是它估计错误。当它在那边乱找时,似乎被村人给察觉了。
  「呜哇啊啊!是龙!龙来了!」
  当当当!警钟声在村里响起,村人们也从屋内冲了出来。对于住在乡下的人们来说,龙是恐怖的象征。不管来者是魔法学院的使魔还是别的,龙是恐怖象征这一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他们同样会露出畏惧的表情。
  哎呀~这下事情麻烦了。
  虽然希儿菲朵这样想,但它还是在村内降落。这下骚动就越来越扩大了。
  「居然降落了!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那边不是有间学院吗?它大概是那些贵族的使魔吧?应该没关系吧?」
  虽然也有这种意见,然而这只是少数派,对最强种族的恐怖还是立刻冲击着村民们。
  「滚出去!喂!快点!」
  希儿菲朵被村民拿着棍棒及铁追赶。在包围并死盯着自己的村民之中,希儿菲朵发现妮娜也在场——她正抓着一名看起来是她母亲的女性的裙子下摆。这让希儿菲朵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她,看到自己也不会害怕。
  「啾咿。」
  然而,当希儿菲朵一点一点地靠过去时,传进它耳里的却是妮娜母亲的惨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会被吃掉!谁!谁快来救救我们!」
  为了让妮娜母亲安心,希儿菲朵使劲左右摇着头。然而,妮娜母亲的恐惧反应并没有因此而冷静下来。
  可是,妮娜应该不会害怕吧。毕竟刚才,她跟自己那么亲近……希儿菲朵对这点抱持着一丝期待,更接近他们一些。
  然而,希儿菲朵的淡淡期望却遭到了背叛。
  妮娜来回看着希儿菲朵,还有害怕的母亲与村人。
  「这只龙,很可怕吗?」
  「当然,龙是很可怕的生物呀。是啦……看它这么老实的样子,一定是魔法学院的贵族的使魔。不过,真希望他们不要把使魔随便放牧呀!唉唉,龙真是太不吉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野性!真是的!讲到那些贵族大人,连自己的房间跟森林有什么差别都弄不清楚!」
  「是这样吗?真的很恐怖?」
  听到母亲把事情讲得这么严重,让少女的表情因为畏惧而扭曲。
  「是真的,本来龙就是这个世上最凶暴、最强大的生物。不过,能驯养这种怪兽的贵族大人比龙还要可怕呢!」
  「龙好可怕……好可怕呀~呜呜~~~」
  少女居然哭了出来。希儿菲朵虽然想提出「我才不是那样的啾!」这样的否定意见,然而它却不能开口讲出人话。虽然它满心无奈地用力摇着头,但少女却只是越哭越大声。
  希儿菲朵歪了歪头,很悲哀地「啾咿」叫了一声。
  明明我还特地帮你把篮子送过来……希儿菲朵赶到很伤心。接着,村民们的反应更加偏激了。希儿菲朵听到「去把枪拿过来!」这样的吼声,赶紧把篮子丢在地上,飞上了天空。
  一边啾咿啾咿地乱吼着,希儿菲朵朝向学院飞去。

  来到学院之后,可以从塔的窗外看见正在上课的贵族子弟们的样子。希儿菲朵的主人塔帕莎应该也在其中的某处吧。不过,塔帕莎早就告诫过早上不需要去跟她打招呼,所以希儿菲朵前往了别的地方。
  它来到的地点是——位于主塔正面玄关正后方的亚菲斯餐厅的后门。希儿菲朵一屁股在门前坐下,用鼻子先端敲打着后门。之后门应声打开,身材健壮的马托老爹走了出来。
  「什么嘛,是你呀!好啦等我一下。」
  马托老爹这样说完,接着拿出了猪骨、牛骨、还有碎肉跟鱼。由于之前碰到了那么悲惨的遭遇,让希儿菲朵现在也加倍的感到高兴。它啾咿啾咿乱叫着,并舔了舔马托老爹的脸。
  「别这样,害我整张脸都是口水了。算了,该怎么说?你们也辛苦了。讲到那些任性的贵族,每次都忘记你们就跟他们一样,是每隔六小时就会肚子饿的生物。」
  马托老爹爽朗一笑,摸了摸正在啃骨头的希儿菲朵的鼻子。
  「要好好选个最棒的主人呀,『阿蓝』。」
  「啾咿。」希儿菲朵点点头,又舔了一下马托老爹的脸。
  肚子填饱之后,悲哀的情绪也被冲淡了一些。不过,希儿菲朵还是觉得很消沉。
  接下来它来到了威斯特里广场的一个角落,也就是才人之前离家出走时搭的那个帐棚。希儿菲朵在帐棚旁边降落之后,齐儿可的火蜥蜴就慢吞吞地从帐棚里探出头来。接着,基修的鼹鼠也跟着爬了出来。最近,这一带已经成了使魔们的聚集场。在主人去上课的期间,闲得发慌的使魔们就会来到这里打发时间。
  『你好啊,阿蓝。』
  火蜥蜴弗雷姆以听在人类耳里只像是在低吼的发音,说出了哈尔凯尼亚的先民语言,向希儿菲朵打了个招呼。这是希儿菲朵他们这些古代种的眷属们会使用的语言。不管什么动物,在成为使魔之后,智力都会发达到能够使用语言的地步。使魔之所以能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狗更了解主人的命令内容,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只是,除了狗猫之类,其他原本跟人类没有那么亲近的种族由于对人类不够了解,因为也无法让自己的喉咙发出人类用的语言。结果,它们只能单方面地接受主人意见,无法进行双向沟通。
  不过,如果彼此都是靠着吼声来互相沟通的动物,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靠着音调的高低,以及呼吸的缓急,这些动物能用语言来传递了解彼此的意见。
  『怎么了,阿蓝?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弗雷姆一脸担心地看着希儿菲朵的脸孔。虽然说「一脸担心」,然而它并不会像人类那样换上各种表情。只是,眼神有着些微的变化而已。
  『发生了一点悲伤的事情啾。』
  希儿菲朵把今天在森林以及村庄发生的事情,通通告诉了同伴们。巨型鼹鼠维儿丹蒂吸了吸鼻子之后,发表了感想。
  『哎呀哎呀,那的确让人伤心。你明明是韵龙,却被当成了一般的龙吗?』
  『啾咿。』希儿菲朵点了点头。
  希儿菲朵早就已经把自己其实是古代龙——韵龙的眷属之一的事实,告诉了这些使魔同伴们。不过它们却基于同伴意识,即使是对自己的主人也没有泄漏出去。
  『不过……被人那么害怕的确很无奈呢,明明你是只好龙啊。』
  『因为你有张可怕的脸吧?』
  弗雷姆这样说完,嘴里还一吞一吐地冒出了火苗。它是在笑。
  『讲得真难听啾!』
  『算啦,不管人类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跟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生物,就算不受到他们的喜爱,也照样活得下去。』
  『这可是问题发言呀,阿红。你讨厌当使魔吗?』
  维儿丹蒂如此发问,弗雷姆就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讨厌!不愁没饭吃,主人也对我很好。跟那个龙群整天耀武扬威的火龙山脉相比,这里根本是天堂!就算求我,我也不打算放弃使魔身分呀。』
  弗雷姆用鼻子哼了几声。刚才它的这番话,也是大部分使魔的想法。的确,虽然自由会多少受到限制,然而跟严苛的大自然相比,「贵族的使魔」这种立场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严苛的大自然通常会从它们身上夺走更多的自由。
  『真是的,真羡慕你们这么轻松啾!因为体型小,所以可以居住在这边。希儿菲我就不能这样。对于在森林中居住的我来说,可是有敦亲睦邻的问题啾!万一被人讨厌的话,住起来就会不舒服呀啾!更何况如果别人看到我就害怕,那我可会觉得受伤呢啾!』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乱叫着。弗雷姆看着同伴这个样子,发表了感想。
  『阿蓝,我再重复一次,光是抱怨也无济于事呀。好啦,你看到那边的他了吗?』
  弗雷姆抬了抬下巴。可以看到有个黑发少年正蹲在设置与塔边的打水场,拼命地洗着衣服。
  『噢,是打倒基修大人的那个家伙吗?……我的心情很复杂呀。虽然以同样身为使魔的立场来看,能打倒贵族的他看起来很耀眼,但是他也是让基修大人尝到苦头的仇人。』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吧?总之,他是个了不起的使魔,我很尊敬他,认为他正是所有使魔的典范。不过,你们瞧瞧他受到的待遇。』
  一名桃发少女出现在黑发少年的身后。她双手抱胸,从少年背后一脚把他踢飞。少年从头栽进了打水场里,让他成了一只落汤鸡。之后少年站了起来,似乎发表了什么抗议的言论。但是身为他主人的桃发少女却无视于少年的抗议,狠狠地踢中他的胯下。
  『那很痛啊!不,已经不是光用痛就可以形容了。』
  少年因为疼痛而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少女把脚踩到了瘫死在地上的少年头顶之后,双手叉着腰开始不断怒骂。
  弗雷姆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明他是为主人带来了不起功绩的使魔,但你们觉得那个待遇如何?更何况他是个人类吧?在两方面的意义上,他都不该受到那种对待。实在太过分了,那是连以凶暴著称的我们火蜥蜴都会惊讶的虐待行为。』
  『跟那个相比,阿蓝,你的烦恼还真是太奢侈了!不管住在附近的人类怎么看你,其实都无所谓吧?你讨厌别人对你产生恐惧反应?太奢侈了!太奢侈了啊!』
  同伴们的意见,嗯,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希儿菲朵只能无奈地发出「啾咿」声。

  在希儿菲朵离开之后……被母亲狠狠说教了一番的妮娜非常的沮丧。母亲是在责骂她不应该跑到龙的附近去。在这段时间之内,妮娜一直盯着掉在地上的那个篮子。
  「那……那是我的篮子!」
  里面塞满了蛙莓。妮娜最喜欢这个又酸又甜的果实了。她抓起一个塞进嘴里,酸味在她的口中扩散,让妮娜皱起了眉头。看来,到成熟之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篮子……是龙帮我拿来的。」
  妮娜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回到家里之后,马上就发现自己忘记把篮子带回来。
  「……龙真的跟妈妈说的一样,是那么恐怖的生物吗?」
  妮娜不懂。对年幼的她来说,母亲的话就是绝对的真理。可是……今天早上碰到的希儿菲朵,看起来并不可怕。妮娜百般烦恼之后,决定前往村里的寺院。
  有点上了年纪的神官原本正在祈祷,注意到妮娜走进来之后,和蔼地张开双臂欢迎她。
  「怎么了呢?妮娜。」
  妮娜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神官。神官耐心听完妮娜的叙述后,带着微笑对她说道。
  「龙是可怕的生物,这一点并没有错。可是,你说『你觉得那只龙看起来不像可怕的生物』,对吧?这应该也没有错吧。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么也许这就是真相。」
  「哪边才对?」
  「认定对方是『可怕的生物』,不靠近它是一种方法。可是,相信自己眼睛所见,也是一种方法。我并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我想,结果还是只能由妮娜你自己来决定才行吧。」
  妮娜楞楞地站在原地不动。在她面前的是……张开双臂的始祖像。
  「必须自己做出决定」——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让妮娜觉得很困惑。

  到了傍晚……再回到寝窝的希儿菲朵面前,放着一条鱼。
  「啾咿?」
  希儿菲朵戳了戳那条鱼。结果有一张纸条滑了下来,上面还以漂亮的笔迹写着些什么。
  「给龙。刚才那么害怕真是对不起。龙这么亲切的把我忘记的篮子给送了回来,结果我却那么害怕。如果我碰到一样的事情,一定会觉得很伤心。所以我要道歉,对不起。虽然妈妈说龙是可怕的生物,可是我想并不是那样。这条鱼是谢谢龙帮我把篮子送回来的谢礼。还有这封信是请神官大人帮我写的。我以后可以再去找你玩吗?妮娜。」
  希儿菲朵又惊又喜,双眼也闪闪发光。在美丽的月光照映下,希儿菲朵冲上天空……以兴奋的语气啾咿啾咿的吵闹了一阵子。



第七章 塔帕莎与天堂鸟

  「这是什么~~~~~!被骗了!啾咿!」
  在高卢的上空三千制尺处。
  载着塔帕莎前往吕德斯的风韵龙希儿菲朵,灵巧地使用自己的前脚从嘴里挖出了某物体,同时大声嚷嚷着。
  「居然让我这个传说中的风韵龙吃这种山寨品!」
  它把前脚伸向背部,并把握着的东西递到了正坐在自己背上看书的主人面前。那是个呈现咖啡色,外型既像肉又像面包的弹性块状物体。
  虽然眼前出现这种诡异的东西,塔帕莎依然不为所动。她只是继续翻着书,就像是根本没注意到眼前有东西。
  「吃下去。」
  希儿菲朵很灵巧地转过头看向后方,接着扭动身子把那个弹性物体塞进了塔帕莎嘴里。
  塔帕莎面无表情地嚼了几下,然后把那玩意吞了下去。接下来她并没有讲出任何抱怨,只是继续看书。
  「很难吃吧?不可能会好吃呀!啾咿!这是什么玩意啾!虽然有肉的味道,但不是肉!是冒牌货!」
  塔帕莎让希儿菲朵吃下的东西,是这阵子开始贩卖的魔法加工替代食品。那是在以豆类制成的面包状材料上,使用魔法添加肉味的食品。买不起肉的平民们就会购买这种代用品。
  虽然这是再怎么降低标准也很难称得上好吃的奇妙食物,然而比起餐桌上完全没有肉的情况还是好得多了,因此销路还算不错。
  「能吃。」
  塔帕莎平淡地说道。希儿菲朵啾咿啾咿大吵几声,发表了抗议的言论。
  「真是的!不要看我这样,希儿菲我再怎么说都是个美食家啾!我要真正的鱼跟肉!主人有义务要提供使魔食物!希儿菲我只是在主张身为使魔的正当权利而已啾!」
  「没钱。」
  塔帕莎把足以推翻所有主张的现实情况说了出来。
  「明明你一天到晚在买新书,还真敢说啾!书又不能拿来吃啾!我希望你能更注重严酷的现实啾!」
  「无论吃什么,都会成为身体的营养。但是,书本是头脑的营养,必须重视品质。」
  塔帕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使魔的要求。
  虽然希儿菲朵甩着头「啾咿啾咿!啾~咿!」的大吵大闹,然而塔帕莎已经不再理会它,而只顾着默默看书。
  「因为食物引起的怨恨可是很恐怖的啾!」
  希儿菲朵边啾咿啾咿鬼叫着,同时继续朝着吕德斯飞去。

  高卢首都吕德斯。坐落于主要市区郊外一角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殿的其中一区,有着以鲜艳浅桃色墙壁为特征的小特鲁瓦宫。而这座宫殿的主人,正不耐烦地等着塔帕莎的到来。
  她有着与塔帕莎相同颜色的长长蓝发。然而讲到两个人的脸孔所表露出的气质,虽然基本上都同样算是「冰冷」,然而之间的差异却大到让人很难相信她们有着血缘关系。
  塔帕莎拥有的是冰凉,如同冷风般的气质。相较之下,这个高卢公主伊莎贝拉表现出的感觉却只要用「冷酷」两个字就足以完全形容,是一种能够让他人感到不安的气质。
  「……有够慢。那个『人偶丫头』真的很会惹我发火。」
  伊莎贝拉以明显表现出这份冷酷的语气咒骂之后,在旁边服侍的女官和仆从们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只要这个公主心情不好,就必定没有好事。就算说会造成性命之危,也绝对不是在夸大其词。
  「好,就来举办场宴会吧。这酒还有菜肴……怎么会这么难吃呀?我已经觉得很腻了,所以就由你们来负责解决吧。」
  伊莎贝拉瞄了摆在面前桌上的各式菜肴一眼之后,就如此宣布。那些都是由负责执掌这宫殿的厨房,由全国选拔召集而来的厨师们所精心制作出的午餐。而且这些菜肴光是一盘的价钱,大概就足以让平民生活一整年。
  仆人们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因为他们原本都在担心,不知道公主会提出什么样的不合理难题。如果只是要他们吃掉酒菜的话,那完全没有困难。
  然而,伊莎贝拉的下一句话,却对这些表现出安心表情的仆人们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只是,不准你们浪费时间。给我在一分钟内吃完,只要慢了一秒,就罚你们一星期没饭吃。」
  仆人们的脸孔因为恐怖而扭曲。伊莎贝拉露出仿佛在表示「你们的反应才是世界上最棒的美食」这样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讨厌对食物没有感谢之心的家伙。要是听懂了,就快点吃啊!已经过了七秒罗。」
  仆人们慌慌张张地冲向那些菜肴,连餐具都被丢在一旁,直接使用两手来狼吞虎咽地进食。
  「啊哈哈!这样子简直就跟家畜没两样!」
  伊莎贝拉放声大笑着。
  就在此时……负责唱名的侍卫大声喊道。
  「七号大人!到达!」
  伊莎贝拉的笑容在这瞬间冻结住,并转换成更尖锐,仿佛可以射杀对方的笑容。
  「叫她进来!」
  正围着菜肴的仆人们,全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因为让这位暴君感兴趣的对象,总算从他们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伊莎贝拉看到塔帕莎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后,就指着眼前那些被吃得杯盘狼藉的料理说道。
  「我偶尔也该招待一下你才是。你看,这些可是一流的厨师竭尽全力所烹调出来的菜肴喔!是你平常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触到的精致美食呢!快吃!」
  也许那些原来的确都是些豪华美食,然而在仆人们疯狂吞食之后,看起来只像是些剩饭残渣。那根本不是原本身为王族之人该入口的东西。
  由于塔帕莎毫无反应,让伊莎贝拉终于失去了耐性。她火大地举起魔杖,对准塔帕莎。
  「快吃!这是命令!」
  塔帕莎依旧一声不吭地靠近桌子,并拿起叉子。伊莎贝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准使用叉子!凡是在宫廷里的叉子,就只有王族具备使用的资格!你不知道这规矩吗!」
  塔帕莎稍微眯了眯眼,把手伸向菜肴。她用手直接抓起肉类与蔬菜的残骸,并吃进了嘴里。
  「怎样?好吃吧?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才行。那些菜肴可是使用了像你这种人就算花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尝到的高级材料呢!」
  塔帕莎以有些僵硬的表情,默默地只使用右手把残渣清空。
  等到塔帕莎吃完之后,伊莎贝拉宣布了任务内容。
  「好啦,关于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正式的任务。你没有意见吧?无论是正式的任务,或者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对你来说都没有差别吧?」
  伊莎贝拉调整了一下交错的双脚位置,冷冷地下令。
  「我对老是一成不变的餐点感到厌倦了,所以我要你去把天堂鸟的蛋给拿回来。」
  听到这句话,原本恐惧不安地站在后方服侍的仆人们换上了另一种表情。在目睹有人被丢进比自己还要悲惨的命运之后,他们的脸上都隐含着同情的神色,
  「……你也知道,天堂鸟一年产卵两次。不过在目前这个季节,无法轻易取得天堂鸟的蛋。一般来说只能乖乖等到正常产季……但是我就是『现在』想要吃到。所以为了『我想吃的美食』这点小事,你就努力地赌命去拿吧!」
  伊莎贝拉很满足地如此宣布。

  「你说天堂鸟的蛋吗!啾咿!」
  从塔帕莎那里得知本次任务内容之后,希儿菲朵惊讶得大叫。离开王宫后,塔帕莎让希儿菲朵飞往高卢的南西方向。天堂鸟是居住于耸立在那方位的火龙山脉——也就是高卢与加尔玛尼亚之间的国境——的鸟类。
  「没错。」
  塔帕莎以和往常相同的态度回答。
  「怎么可能拿得到!你听好了,大姊姊。天堂鸟会在高山上的洞穴筑巢……而那个地点同时也是『火龙』的栖息地呀啾!目前这个季节,正好是火龙养育后代的时期!只要靠近,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被火龙的强烈喷火给烤焦的呀啾!」
  情形正如希儿菲朵所说。
  所以,正常来说能取得天堂鸟蛋的旺季,都会特地挑选火龙不在的时期。在目前这个季节,「前去取得天堂鸟蛋」的行为,就跟自杀没有两样。
  伊莎贝拉之所以要逼着塔帕莎为了自己的食欲前往那里……完全是因为想虐待她。
  「正在养育后代的火龙,就算是面对希儿菲这些古代种的韵龙,也不会手下留情呀啾!火龙是一些智力虽不突出但却进化出强力火焰的家伙们……不像风龙那么明理,更糟的是个性还很暴躁!啾咿!」
  希儿菲朵乱吵乱叫,就像在表示它不愿意前往有那种粗暴家伙们在的地方。然而塔帕莎却不肯点头。
  「快一点,我希望明天能到。」
  「真是的!大姊姊你真的不懂龙族到底有多恐怖!」
  虽然能讲的抱怨全都讲了,然而也不能丢下塔帕莎自己逃走,于是希儿菲朵只好很无奈地飞往火龙山脉。
  火龙山脉是由六千制尺等级的高山串接而成的绵长山脉。然而……在这里却看不到在一般高山山顶附近常见的冰河或积雪。
  正如同「火龙」这个名字,这做山脉连山顶附近都布满了红色的岩石表面,以及黑色的火山熔岩石。烧得通红的岩浆从各处喷涌而出,把倾泄而下的雨水变成了水蒸气。四周笼罩着浑浊的白色浓雾与呛人的蒸腾热气。
  山脉全体简直就像是一座巨大的三温暖。
  塔帕莎站在这样的火龙山脉的山脚下,抬着头向上望。天堂鸟筑巢的位置,是还要从此处往上再爬一古里的岩壁洞穴中。
  然而……那附近也是火龙栖息的地点。如果直接搭乘希儿菲朵从空路过去,立刻就会被火龙们发现。因此塔帕莎决定采用从山脚偷偷往上爬,好前往天堂鸟栖息地的方法。
  「……我不要以这种样子来爬山啦啾!」
  如果保持龙的外表,就会马上被火龙发现,所以希儿菲朵按照往例又使用了「变化」咒语化身成人类。她穿上塔帕莎借她的工作制服,甩着那头蓝色长发,对着默默走在前方的塔帕莎不断地抱怨。
  塔帕莎完全不理会这些抗议,只顾着爬上一个又一个的陡峭岩石。
  当然这里不会有所谓登山步道之类的东西。耸立的悬崖与巨大的岩石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挡着以高耸山顶为目标的塔帕莎与她的使魔。为了节省精神力,塔帕莎将魔法的使用频率抑制在最低限度以内,仅仅靠着双手双脚来克服这些障碍。
  希儿菲朵用着还不熟悉该怎么控制的人类四肢跟着主人,同时愤愤地大声抱怨着。
  「真是的!那个世界第一差劲的公主的贪吃欲望也太夸张了吧啾!只不过是为了她想吃山珍海味的无聊嗜好,居然敢让我这个韵龙希儿菲费这么大的力气……」

  光是为了前进一古里,就花了半天。由于她们重复着走十五分就休息五分钟的步调,所以消耗了相当多的时间。在往上冒的白茫茫水蒸气中,希儿菲朵发现了闪烁着琉璃色光彩的鸟羽毛,兴奋得大叫了起来。
  「那个羽毛!是天堂鸟啾!」
  塔帕莎回过身来,对着希儿菲朵竖起手指。
  「对……对了啾。这里同时也是火龙的巢穴呢,啾咿。」
  希儿菲朵提心吊胆地缩了缩脖子,跟在弯着腰前进的塔帕莎身后。她们必须在这雾茫茫的水蒸气中,找出天堂鸟的巢穴,这可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工作。
  「可~是呢,大姊姊,这个雾气……不对该说是蒸气,还真讨厌呢啾。既闷热,而且视野也不好,真是受不了啾!」
  「不过,能把我们藏起来。」
  塔帕莎以跟平常相同的平静语气回答。希儿菲朵凝视着在这个宛如灼热地狱中的世界里,还能够冷静如昔的主人。
  水蒸气与汗水让她的蓝发黏在额头上。身上的衬衫也已经湿透并紧贴着身体,让那瘦小的体型显露了出来。再加上爬了这么久的山,使她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巴。
  然而,就算塔帕莎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她那冰冷而高贵的气质依旧毫无动摇。她的眼里丝毫没有表现出疲劳的阴影;她的嘴巴也跟平常沉浸在书乡时相同,一直紧紧地泯成一条直线。
  明明这里湿热得让人光是站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而且还是火龙横行的恐怖地点,然而塔帕莎却完全不受影响。
  「大姊姊果然不是普通人呀,啾咿。」
  塔帕莎弯着腰,开始检查岩石的凹陷处。天堂鸟会把巢筑在岩石的这类凹陷处或是缝隙里。
  不过……她并没有找到天堂鸟的巢穴。虽然偶尔可以看到鸟本身的身影,然而它们恐怕也不会把巢筑在太明显的地方吧。只有时间不断白白流逝。
  希儿菲朵开始坐立不安了。也不知道那些粗鲁凶暴的火龙何时会突然现身。
  「……大姊姊,今天就先放弃吧啾,明天再来找吧,啾咿。」
  然而塔帕莎并没有同意使魔的提案。她只是俐落地检查着岩石缝隙,轻松得好像现在只是在找掉到桌子底下的羽毛笔而已。
  「有了。」
  终于,塔帕莎短短地说道。
  「真的?真的吗啾?」
  希儿菲朵也跑了过去,探头望向塔帕莎指出的岩石缝隙。
  那里的确有一个使用岩石碎片筑成的碗状天堂鸟巢。在铺满动物毛的巢中,有三个琉璃色的蛋正闪耀着光辉。
  「好棒!真的有耶!啾咿!」
  感到很开心的希儿菲朵开始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腰部。她只要一激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用人类身体来表现这份感情时,希儿菲朵就会做出这种奇妙的动作。塔帕莎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把手伸向那些蛋。
  然而,岩缝很深,光用手是构不到的。正当塔帕莎打算使用魔法的那一瞬间……巢的主人回来了。
  嘎啊嘎啊!嘎啊嘎啊!
  一只翅膀宽度长达七十制分,翅膀与头冠跟蛋一样闪烁着琉璃色光彩的大鸟正凶暴地想要用爪子攻击塔帕莎,它是要保护这些蛋。虽然是个值得称许的英勇行为,然而塔帕莎也是在赌命。她挥着手想要赶走那只鸟。
  嘎啊!嘎啊嘎啊嘎啊!
  「真的是一只很吵的鸟啾!」
  希儿菲朵抱怨着。
  天堂鸟的叫声让塔帕莎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她凝视着眼前的浓浓白雾。
  「嗯?大姊姊,怎么了啾?赶快拿走蛋回去吧啾。」
  在希儿菲朵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雾中同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塔帕莎下意识地挥动魔杖,使出魔法把希儿菲朵的身子送了出去。接着自己也趴下躲进了岩石的阴影处。
  轰轰轰轰轰~~~~~~!
  一道像柱子般粗的火焰扫过了塔帕莎她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火龙!」
  希儿菲朵发出尖叫。从雾中现身的物体正是一只全长可能超过十五制尺的巨大年轻火龙。
  那体格比风龙还要高壮,爪子与利牙也粗得让人畏惧。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身如同火焰结晶般的红色鳞片。仿佛是熊熊燃烧火焰具体化后的化身,那只火龙边展现着凶暴气势,并在上空翻转一圈,再度朝着塔帕莎等人的方向飞来。
  在那一瞬间,塔帕莎从岩石间的缝隙里跳了出来。
  「大姊姊!」
  希儿菲朵大叫道。
  塔帕莎恐怕是想要一击就分出胜负吧。
  震怒的巨大火龙与娇小的人类少女对峙的光景,让希儿菲朵产生一种非现实的感觉。
  不过,娇小的塔帕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反应,她坚定地举起那把比她还高的魔杖,为了使出强大魔法而开始咏唱。
  在短短数秒的时间内,精通实战用魔法的塔帕莎就完成了咒语。魔杖先端开始出现一根巨大的冰枪。
  是「冰之标枪」。
  塔帕莎对着逐渐进逼的火龙射出冰枪。
  然而,火龙吐出的火焰却让冰枪在一瞬间就化成了水蒸气。
  「!」
  塔帕莎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那么粗大的冰枪居然会在一瞬间就被烧得精光。
  冷静的塔帕莎也有弱点。就像是在棋局对奕中那样,塔帕莎擅长的方式是在瞬间就预测出情势发展,并拟定作战。
  也因此,如果在途中发生了预料外的情况,她有容易判断错误的倾向。这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负而引来的弱点。
  塔帕莎对火龙喷火的强度估计错误。
  她脸上露出有些焦急的神色,再次咏唱着咒语。
  塔帕莎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冰壁。
  是「寒冰之壁」。
  然而……面对火龙的火焰,这也只是杯水车薪。趴在地上的希儿菲朵放声大吼着。
  「大姊姊!不行呀!快逃呀啾!」
  然而已经太迟了。
  火龙吐出了烧得赤红的火焰。
  冰壁转眼之间就被火焰吞噬,同时希儿菲朵也飞快地冲了出去,抱住塔帕莎那小小的身子并避开了喷火。
  然而从旁边横扫过来的火龙尾巴飕一声把这对主从给打飞了出去。两人就像是颗球般地被抛向了空中。
  还来不及咏唱咒语,她们就重重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你醒了?」
  塔帕莎请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帐棚之中。她躺在用来代替床铺的稻草堆上,身上还盖着毯子。她猛然起身,接着感到身体四处作痛。仔细看看,才发现身上缠着好几圈绷带。
  希儿菲朵正保持着人类外表,躺在自己身边昏睡着。在这个以动物毛皮及坚韧树枝搭建而成的帐棚中,堆满了让一个人能在此长期生活的各种用品。
  塔帕莎联想到以前曾在书上看过的游牧民族们的帐棚。
  而正以担心表情看着塔帕莎脸孔的人,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脸上也沾着泥灰。服装看起来破破烂烂,这里缺一角那里少一块。
  然而她那对浅褐色的眼眸里,却带着强大的意志力。虽然有着满是平民味的肮脏外表,但是她却散发着出身高贵者特有的气质。
  果然如此,她的右手握着魔杖。
  是个贵族。
  「是你救了我们?」
  少女点点头。
  「是呀。我正好待在距离有点远的岩石隐密处,看到你跟火龙对战的那一幕。你实在太莽撞了,身为人类居然敢去跟火龙正面对峙……」
  「你是怎么救出我们的?」
  「因为我看到你们被打飞了出去,就赶快制造声响转移了火龙的注意力。接着趁火龙在空中盘旋时偷偷靠近,用风魔法把你们运来这里。」
  看来她是藉由魔法来抬起自己跟希儿菲朵两人的身体并进行搬运。既然她能在火龙回来之前就迅速做到这些,应该是个相当擅长魔法的高手。
  不久之后希儿菲朵也醒了过来,在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同时发出了大叫。
  「大姊姊~~~~~!火龙~~~~~!啾~~~咿~~~!」
  少女慌慌张张地跳向希儿菲朵,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请不要发出声音!这个帐棚是利用魔法来伪装成岩石,太大声就会被火龙发现。」
  希儿菲朵赶紧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塔帕莎对少女提出疑问。

  少女自称叫做琉琉。
  「我在瑚希雍出生,是行政官的女儿。」
  瑚希雍是位于高卢西部的城镇。虽然塔帕莎并没有去过,不过听说那里是个气候温暖适合居住的城镇。
  琉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塔帕莎。她身为行政官的女儿,在随心所欲的环境下成长。而且还是尝着珍馐佳肴长大的……
  「所以我的兴趣就成了『享受美食』。靠着有钱,我到处去购买世界中的好吃食物。甚至还曾经特地为了吃顿午餐,就跑去罗马利亚及托里斯汀旅行。不久之后,我的兴趣就转移到自己动手做这方面去了。」
  正常来说,就算身为女性,但贵族女孩也不太会亲自下厨。这是因为煮菜做饭被认为是由身分低贱之人所负责的工作。
  「如果只是做做点心之类,是不会遭人斥责。可是当我这种贵族家女孩打算认真学习烹调时,反对的压力就很大……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于是我就离家出走了。接着,在我前往各地流浪的途中,我察觉到一件事实。」
  琉琉讲到这里,握紧拳头看向屋顶。
  「那就是……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吃不起美味的食物!」
  这惊人的音量吓得希儿菲朵的身子跳了一下。明明刚才这个人还以「万一被火龙发现就糟了」这理由来斥责希儿菲朵不该大声吼叫,一旦自己讲到兴头上,好像就把这种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这个名叫琉琉的少女,虽然外表看来颇为文静,但内心似乎隐藏着滔滔热血。
  「在旅途中,我获得各种人的亲切帮助……有一次我找不到可过夜的地方只好到处乱晃时,有位农夫提供我住宿。当我没有东西可吃,饿得倒在路边无法动弹时,也曾经有人给我面包。然而那些人……那些亲切而正当度日的人们,却吃不起以前我们享受过的美食。我认为这是天大的错误!」
  琉琉把拳头握得更紧,不断点着头。
  「美食并不是只属于贵族的东西!那是该受到全民认可的娱乐!」
  希儿菲朵以感动的表情扑向琉琉。
  「说得太好了!希儿菲好感动啾!啾咿啾咿!」
  琉琉很难为情地低下头。
  「……真不好意思,一讲到美食,我就会难以克制地兴奋起来。」
  塔帕莎以平静的语气问了一句。
  「这样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琉琉摆出「你这问题问得真好!」的表情,窸窸窣窣地从身旁翻找出某个物体。那就是……前来这里的途中,希儿菲朵吃过的代用肉。
  「哇!是那个冒牌肉!」
  琉琉把头压得更低,以歉疚的语气说道。
  「……没错,这是冒牌货。」
  「这是你做的吗?」
  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弦外之音的塔帕莎开口发问,而琉琉则点了点头。
  「……是的。我想过了,如果想要让好吃的东西也能在平民之间彻底流通的话,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拚命的思考,最后做出了这个代用肉。美食之所以是只有少部分人能享受的特权,主要是因为份量不足。如果美食能变成面包或鲜鱼那类不管是谁都能轻易入手的东西,那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会一口气拉进吧。」
  塔帕莎点了点头。
  「这是靠着『炼金』来从豆类原料制成的代用肉。我跟城填的商人进行交易,请他们放在店里贩卖。虽然销路还算不差,可是……」
  「味道实在不太好吃啾。」
  「你说的对。」琉琉露出悲伤的表情。
  「呃,吃起来感觉是有像肉啦啾。不过该怎么说,好像欠缺关键的某种要素啾?就是因为少了这个,让代用肉无法成为『真正的肉』。」
  对食物相当挑剔的希儿菲朵以煞有介事的表情,边点着头边发表评论。
  「这都是因为我修行还不够。」
  「咦?」
  「我有必要更加、更加的去了解这世上的美味食物,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天堂鸟的蛋。」
  塔帕莎这样一说,琉琉立刻产生激动的反应。
  「没错!难道你也是……?」
  希儿菲朵与塔帕莎对看一眼,接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的目的一样!啊啊!我呀,很想吃吃看被称为世界七大美食之一的天堂鸟蛋!而且还要是几乎不可能入手的,这个季节的蛋!我想那一定比正常产季的蛋还要美味!」
  「所以,你才会在这种地方搭起帐棚啾?」
  「是的……我已经埋伏了将近一个月了,但是却因为受到火龙的阻碍,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靠近。那只天堂鸟只要看到有敌人靠过去,就会用叫声呼唤火龙。」
  塔帕莎想起刚才那只天堂鸟的行动,也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只鸟,很聪明。」
  「先把成鸟杀掉就可以了吧啾?」
  「……要是做出那种事情,这一带的天堂鸟就会全部聚集过来,火龙也会一起……万一演变成那样,我想根本不可能活着下山。」
  塔帕莎也点了点头。
  琉琉以为难的表情继续说道。
  「而且……天堂鸟一生只会选择一次伴侣。如果杀掉那只鸟的话,另一只就只能一辈子独身。我已经要把蛋抢走了,不能做出那种杀生之事。」
  「那该怎么办呀啾?」
  「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想了快一个月?」
  「是的。」
  琉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希儿菲朵傻着眼对塔帕莎说。
  「这孩子,虽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过也太温吞了吧。」
  即使到了晚上,两个人还是没有共识。
  塔帕莎一主张「两个人一起挑战火龙」,琉琉就摇头否决。
  「那么可怕的事情我没办法做到!」
  希儿菲朵也用力摇着头。
  「真是的,这个小不点还真会开玩笑啾!明明刚刚自己才彻底见识到了火龙的实力啾!」
  希儿菲朵用两手在塔帕莎的头上乱捏乱按。
  「虽然火龙的脑筋不怎么好,可是它的喷火威力却强大到区区火魔法根本望尘莫及啾。像大姊姊做出来的冰,也只会立刻就被溶化。」
  塔帕莎轻轻咬了咬嘴唇。她是在不甘心吗?希儿菲朵觉得表现出这种孩子气反应的塔帕莎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边啾咿大叫边咬着她的头。
  「真是的!像这样含蓄表现出不服输态度的大姊姊真的好可爱喔啾!不过因为非常危险,所以禁止你跟火龙战斗啾!来考虑其他作战吧啾!」
  一直双手抱胸沉思至今的琉琉这时抬起头来。
  「……这种方法如何呢?其中一边发出声音来成为诱饵。」
  隔天,塔帕莎在崎岖岩石堆中四处逃窜着。三只极为愤怒的火龙追着塔帕莎,还不断喷着火。
  昨天才只有一只……看来住在附近的火龙都聚集了过来。
  塔帕莎使出风魔法,如同身带轻功般地高来高去,闪避着火焰。
  作战非常单纯。
  趁着塔帕莎拖住火龙的期间,琉琉赶快跑去偷蛋。
  然而……光是一只就已经难以招架了,同时面对三只火龙,根本无法一直闪躲下去。
  塔帕莎脸上浮出汗水。不光是因为气温与湿度,焦躁情绪也很难得地让塔帕莎流下了汗水。
  纠缠不休的火龙们不断吐出火焰,追赶着塔帕莎。
  琉琉她们……也差不多该拿到蛋了吧?
  塔帕莎如此判断,并使出特地为此时准备好的魔法。
  「拉库兹·渥塔尔·德鲁·温德!」
  冰片在周围飞舞,并包住了塔帕莎的身体。
  等到这些碎冰消失之后,塔帕莎也已经不见踪影。一直追逐着她的火龙们开始哼着鼻子在附近搜索着。

  然而,它们完全找不到塔帕莎。
  火龙们似乎放弃了,一只接着一只地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去。
  等到周遭恢复寂静之后,地面突然隆起,满身是泥的塔帕莎爬了出来,原来她是利用「冰风暴」来隐藏自己的身影,并趁机使用风魔法来挖出一个洞,接着躲到了洞穴里面。
  塔帕莎连脸上的泥巴都没有抹去,直接前往琉琉与希儿菲朵去偷蛋的地点,却听见了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呀~~!」
  「不要吐火呀啾!不要对着希儿菲喷火呀啾!」
  仔细一看,一只特别巨大的公火龙正在追赶两人。
  塔帕莎悄悄靠近,施展出「冰风暴」以隐藏住她们的行迹。

  「这方法不行呀啾。」
  当天晚上,满脸污泥的希儿菲朵说道。
  琉琉也摇着头,露出已经放弃的表情。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拿到这季节的天堂鸟蛋吗?……我太低估火龙的数量了。听说在这个季节,哈尔凯尼亚中的火龙都会为了繁殖而聚集到火龙山脉来,看来是真的……」
  现场充满了即将放弃的气氛。
  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有塔帕莎还在看书。
  「大姊姊,当我们正在拚命动脑时,你这个『跟我无关』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呢啾。」
  塔帕莎把手上的书递给两人。
  「什么什么?『龙族的特征与其生态』?」
  琉琉念出被塔帕莎翻开的页面的其中一段。
  「『火龙大多会袭击牛或马之类的动物并取食之。尤其喜爱把得来的猎物埋进火龙山脉的灼热地面里烧烤过后再食用。』」
  「哦~明明只是只龙,却喜欢吃烤肉呀啾?」
  塔帕莎开口说道。
  「要准备大量的烤肉。」
  「咦咦?要怎么准备?去抓那么多牛马来吗?不可能的!」
  塔帕莎对动摇的琉琉说道。
  「你来做。」
  「……咦?」
  琉琉惊讶得张大嘴巴。
  「用魔法大量制造火龙喜欢吃的东西,并把他们引开。趁这机会偷蛋。」
  「如果只是一般的量,火龙才不会上当啾!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肉呢啾!」
  「不过,要来试试。」
  塔帕莎淡淡地说道。

  隔天早上……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村庄,重新搭起帐棚,并开始制作魔法加工肉。
  为了制造出「代用肉」的基本咒语乃是「炼金」。
  「炼金」的特征是,使用的材料与想做的东西越是类似,那么难度就越低,做出来的成品也会更像真货。
  例如想要用炼金制造「钢铁」时,铁就是最容易成功的材料。就是这种感觉。
  还有另外一点。
  施展魔法者对目标物越是了解,那么也越容易制造出几近完美的成品。
  再来就是跟魔法师本身的品味与等级等有关……总之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对目标物有着彻底的理解,还有施法者究竟能以多强烈的意志,在脑中描绘出想炼成的东西这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对目标物的热情。」
  琉琉边讲解,同时把魔杖朝向放在眼前的碎肉、稻草、泥土等材料。
  她口中吟诵出「土」系统的卢恩符文。材料被淡淡的光线包围……开始变化。
  「是肉啾!」
  希儿菲朵大叫着跳了过去。不过她只咬了一口就立刻吐出来。
  「呸!这是什么!虽然看起来是肉,可是果然还是不好吃啾!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欺骗火龙呀啾!」
  琉琉失意的垂下肩膀。希儿菲朵讲完之后才露出「糟了!」的表情,赶紧开始安慰琉琉。
  「对……对不起呀啾!明明是你特地做出来的……」

  傍晚。琉琉茫然地抱膝坐下,凝视着远方的风景。在火龙山脉的山脚下是一片荒地……但熔岩到达的范围之外,却可见到一整面的美丽绿色草原。
  火龙山脉本身是植物无法生存的不毛之地,但是山下土壤却富含着植物所需的各种养分。当有毒成分在荒地被除去之后,剩下的养分便造就出这片美丽的草原。
  在山脉脚下的这个村庄,是位于火龙山脉的数个矿山村之一。在火龙养育后代的这段时期里,矿工们也会暂时歇业。
  喝得醉醺醺的矿工们看到这些在村外搭起帐棚的疯狂贵族,全都笑个不停。他们大概只把塔帕莎等人当成在这季节里闯进山里的怪异人士吧。
  琉琉不知道叹气多少次之后,才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她回头一看,蓝发的塔帕莎正站在那里,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塔帕莎小姐。」
  塔帕莎默默地在琉琉身边坐下。
  「……为什么我没办法做出跟真肉一样的东西来呢?是不是因为我缺乏魔法的才能呢?」
  琉琉以疲惫的语气说道。塔帕莎思考了一会……接着似乎有点犹豫地开口说道。
  「……炼金,本来就是这样,很难制造出完全相同的东西。就算是矩形级魔法师,也会多少混入一些杂质。只是在应用上这点并不是个问题,所以没有人在意。只不过……」
  「只不过?」
  「如果对象是食物,就另当别论。就算只有些微差距,人的味觉依旧能察觉出那微妙的变化。所以要使用炼金来制造食物很难。」
  「说的也是呢。」琉琉又叹了口气。
  「虽然魔法的确很强大……但却比不上由手艺高超的厨师烹调出的菜肴吧?是不是,已经只能放弃了呢……」
  听到琉琉以疲倦的声色这样说完,塔帕莎冷冷地回应。
  「那么,你最好下山。」
  琉琉对着站起来并转身离去的塔帕莎问道。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们为什么会来拿天堂鸟的蛋呢?」
  塔帕莎没有回答。
  她只是一动也不动的……以冷淡的眼光凝视着琉琉。琉琉从塔帕莎的眼神中察觉出她有着不能说的理由,只能停止追问。
  等到塔帕莎再度转身离开之后,琉琉再次追了上来。
  「等等!请等一下!塔帕莎小姐!我想你一定知道!像你这种如此高明的魔法师,甚至强大到能跟火龙对峙的骑士必定知道原因吧!为什么我的『炼金』无法赢过真正的食物呢!为什么呢?」
  塔帕莎并没有回头,直接开口回答。
  「因为对你来说,这件事并不是切身的问题。简单来说,魔法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度;而精神力的强度,取决于对目的渴望的程度。美食对你来说,并不是绝对必要的存在。你从来不曾彻底体会过『没有食物』的状态,所以你制造不出真正的食物。」
  听到塔帕莎这番话,琉琉羞愧地垂下头。
  「是呀,也许正如塔帕莎小姐你所说。其实我……并不算是完全离家出走,我有接受家里送来的援助。虽然曾经碰过没东西吃,必须接受他人施舍的情况……但那顶多也是在收到钱之前,只需要忍耐一个晚上的程度,这样的我却讲出『要为了吃不起肉的人来制造出肉』这样的话,也许太厚脸皮了吧。」
  塔帕莎并没有停下脚步,但琉琉依旧继续追问。
  「可是,又能叫我怎么办呢!出身于贵族家庭并不是我的责任呀!但是,我是真心想要为了有困难的人们尽一份力!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塔帕莎没有回答。
  琉琉跪了下来,颓丧地瘫坐到地上。

  看到塔帕莎回到帐棚里并开始收拾行李,希儿菲朵开口发问。
  「大姊姊,怎么了啾?」
  「采用正面攻势。」
  希儿菲朵脸色发青。「正面攻势」——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言论。
  「这是怎么回事啾?不是要让琉琉小姐做肉,并拿来使用……」
  塔帕莎摇了摇头。
  「行不通。」
  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希儿菲朵突然整个人跪倒住帐棚地上。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原谅不肖女儿先走一步。伊儿库库将会遭到那些连说话都不会的下贱火龙的毒手,充满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啾咿。」

  虽说要从「正面」展开攻势,但如果真的直接采取攻击,当然毫无胜算。
  为此,塔帕莎选了个非常夸张的作战。
  「本来听你说有作战,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现在这样比大姊姊你说的『正面攻势』还要更加危险呀!啾咿!」
  正在抱怨的希儿菲朵的外表,跟平常的样子有极大的不同。看它那身火红的鳞片,以及从口中暴出的尖牙……
  「居然要希儿菲我变化成火龙……你这人该遭天谴到了夸张的地步啦啾!」
  被迫使用「变化」咒语化身为火龙的希儿菲朵正在啾咿啾咿啾~咿闹个不停。
  在这段繁殖期间,会兴奋暴动的大部分是找不到雌性对象的公火龙。
  也因此,塔帕莎认为只要化身成母火龙的希儿菲朵在这附近漫步的话……公火龙就会聚集过来。
  然而从来不曾变成火龙的希儿菲朵却吃了很多苦头。在这三天之内,希儿菲朵都被迫接受变成火龙的特训。
  它必须躲在岩石阴影处不断观察着靠近的火龙,然后重复施展「变化」咒语。最后,希儿菲朵变出的火龙外表终于达到了塔帕莎认可的程度。
  「好啦,那我要问个重点问题啾。」
  「什么?」
  「希儿菲我努力吸引了火龙,大姊姊成功拿到了鸟蛋。在那之后,希儿菲我该怎么办?」
  听完这问题,塔帕莎拍了拍希儿菲朵的脚。
  「交给你了。」
  主从之间沉默了一阵子。接着希儿菲朵望着远方开口说道。
  「希儿菲我呀,偶尔会产生非常想回到野生状态的冲动啾。对,例如这种时候。如果我可以一口咬住大姊姊你再吞下肚的话,我想这种非常难以忍耐的感觉或许多少会好转一点吧?啾咿。」
  塔帕莎把希儿菲朵这番话完全当成了耳边风,开始接近天堂鸟的巢穴。就像是注定会碰上的后果一般,天堂鸟开始嘎啊嘎啊乱叫。
  而在这些叫声的吸引之下……照惯例,火龙又出现了。
  希儿菲朵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以缓慢的的脚步,忸怩作态地往前走。它伸直脖子抬头往上看,从脚尖开始着地,偶尔还拍了几下翅膀。这是希儿菲朵尽全力摆出的风骚态度。
  被天堂鸟叫声吸引来此的是一只年轻的公火龙。它察觉到希儿菲朵之后,毫不犹豫地靠了过来。
  接下来公火龙伸长鼻子,开始闻着希儿菲朵的头。
  希儿菲朵感觉对方那高温如同热风的呼气接触到自己的头部,不由得开始发抖。
  「啾咿……啾……啾咿咿……」
  因为过于害怕,希儿菲朵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叫声。然而,对方似乎很喜欢这叫声,开始重复跳着求爱的舞蹈。它展开双翅,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身材有多么健壮雄伟一般,在希儿菲朵身边跳来跳去地绕着圈圈。希儿菲朵它们韵龙并不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举动。
  虽然差点笑出来,但希儿菲朵还是忍住了。这是因为万一自己的真面目曝光的话……转眼之间就会落入跟烤焦面包没两样的下场吧。
  一只出现之后,第二只、第三只公火龙也跟着聚集过来,争先恐后地加入求爱舞的行列。发着抖的希儿菲朵偷偷地往塔帕莎的方向看了一下。虽然由于浓雾阻挡而看不见塔帕莎的身影……但希儿菲朵还是祈祷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塔帕莎瞄准了巢中的两颗蛋,知道蛋快要被抢走的成鸟则在她的头上持续嘎嘎吵闹着。
  塔帕莎对成鸟郑重鞠了一躬,接着使用「念力」来将蛋捡起。
  嘎啊嘎啊!嘎啊嘎啊!
  天堂鸟飞往上空,更激动地吵闹着。对方也是在赌命。
  当塔帕莎把拿到的蛋放进篮子里,打算就此下山的时候……
  有一股非常巨大的火焰朝着她喷了过来。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塔帕莎紧抱着篮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往旁边。为了以备万一,塔帕莎事先就在自己身上施加了「飞行」魔法。
  喷火熔化了地面,让只有被火柱扫过的那条直线部分化成了沸腾的岩浆。那是光想像都会让人觉得畏惧的超高温喷火。
  塔帕莎一转身……就看到有一只身长十八制尺左右巨大火龙正在俯视着自己。
  它的头上并没有公火龙该有的冠。
  鳞片的颜色也比雄性来得深,宛如滚滚燃烧的烈焰。
  那是只历练老成的母龙。
  所以它并没有被希儿菲朵欺骗,而是对天堂鸟的母鸟叫声做出了反应。
  巨大的母火龙就像是感染上了母鸟的愤怒,它发出一声吼叫。
  嘎啊!
  虽然音量不同,但那声吼叫却与天堂鸟的叫声极为相似。住在这山脉的天堂鸟们应该是学会了藉由模仿母火龙的叫声,来保护巢穴的方式吧。
  母火龙扭动着庞然巨体,瞄准塔帕莎甩出那巨大的尾巴。在那根有着数个突起部位的长长尾巴的前端,长着一个如同铁锤般的巨大肉瘤。
  塔帕莎利用「飞行」浮上空中,避开了这一击。
  尾巴上的肉瘤砸中了从地面往上突起的岩石,并把岩石打得粉碎。
  四散的岩石碎片冲向塔帕莎。
  塔帕莎的背后被一块大碎片给击中,让她痛得差点昏过去。
  接着塔帕莎狠狠地摔倒在地。
  一阵让塔帕莎觉得背后快要裂开的痛楚冲击着她。即使如此,塔帕莎还是将装着蛋的篮子紧紧地抱在腋下。就算要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缓冲,她也要死守住这个收获。
  塔帕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母火龙俯视着她。
  这头历练老成的母火龙,体型超过了希儿菲朵的三倍以上。
  它震动着这拥有红色鳞片的巨大身躯,对着塔帕莎咆哮。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是普通的动物或人类,这阵咆哮甚至足以让他们惊吓致死。
  在体型上,母火龙与塔帕莎有着等同于狼与老鼠之间的差别。然而母火龙就算是面对一只小老鼠,似乎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它接下来仰着头再度咆哮了一阵。
  一些火炎从它的嘴里冒了出来。
  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火焰,还是让周围空气随之扭曲。
  那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热能。
  塔帕莎凝视着那些火焰与母火龙的巨大体型,身子也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即使再怎么擅长魔法,还是有人类绝对无法匹敌的存在……那就是这头龙。
  虽然她同时间品尝到刺激着皮肤的惊人热气,以及震撼了内心的复杂感受,然而塔帕莎依旧举起右手拿好魔杖。
  她用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怒气来压抑住恐惧。
  她靠着如同冰一般的怒气来包围住宛如火一般的恐怖。
  塔帕莎吟诵出咒语。
  「拉库兹·伊斯·伊萨·渥塔尔……」
  塔帕莎的魔杖前端出现了一把粗大的冰枪,并不断地膨胀扩大。
  母火龙张开大嘴,为了把这只不自量力的小老鼠给烧得精光,它吐出了一股连岩石都能融化的高温火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同时,塔帕莎也瞄准喷火放出了冰之标枪。
  火柱与冰枪在空中剧烈缠斗着。
  砰!
  冰枪败给巨大的热量,逐渐溶化。
  火柱遭到冰枪的冷却,渐渐烧干。
  如果以时间来看……这一切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当蒸腾的水蒸气终于散开时……母火龙看见了令它惊讶的景象。
  那就是在眼前,有个举着魔杖与自己对峙的人类身影。
  「…………」
  母火龙无法相信这地上居然存在着能完全挡下自己喷火的生物。
  咕噜噜噜噜……
  它的喉咙深处发出了讶异的低吼。
  虽然它原本想要再次吐出火焰……然而从来不曾体认过的情感却在它的内心里不断膨胀。
  万一,这个人类再次挡下了自己的喷火?
  到了那时……一直自认为地上之王并支配一切至今的自己,到底该做出何种反应?
  不……不光是挡不挡得下的问题……就连自己被打倒的可能性,它也无法完全否定。
  就像是自己会去猎杀野生的马或牛那样,万一这次轮到自己被这个可憎的人类给猎杀呢?
  母火龙并不知道,在自己心中产生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其实是这头已经活了百年以上的母火龙第一次感受到的「恐怖」感。
  母火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份叫做「恐怖」的感情。
  它再次俯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蓝发少女。
  在那对如同小颗蓝宝石的碧眼之中,完全看不出任何感情。
  唯一能得知的是……那冰冷,如同刺骨寒气般的决心。
  『这个人类不会退缩。』
  母火龙如此判断。
  而且……她身上具备的冰冷之风,说不定会伤害到自己这身如同火焰结晶般的鳞片。
  母火龙似乎很厌恶地甩着头,接着呜噜噜……咕噜噜……的低吼了几声。这些吼声听起来似乎很为难。
  之后,它就展开双翅飞上天空……最后消失无踪。
  在母火龙离开之后……塔帕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并紧紧抱住篮子。
  她察觉到自己的膝盖还在发抖。
  如果……对方再次喷火,自己根本无法避开。由于塔帕莎竭尽全力放出了「冰之标枪」,所以现在精神力已经完全耗尽了。
  塔帕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她从来不曾像现在这瞬间这样,觉得「自己的身子还在」是一件足以让她感动到如此地步的事实。
  这是因为刚才如果稍有差池,自己或许已经被那只火龙的喷火给烧成灰烬,连骨头都不剩。
  幸好自己没有变成一堆焦炭——这份安心感让塔帕莎表现出这年代的少女该有的反应。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希儿菲朵的惨叫声传进了塔帕莎的耳里。
  「大姊姊~~~~~快救救我呀~~~~~!这些家伙好缠人呀~~~~!啾咿!」
  塔帕莎回头一看,化身成火龙的希儿菲朵正往自己这个方向逃。
  而且在它的身后,还紧跟着好几只公火龙。
  深沉的绝望感在塔帕莎的内心扩散开来。
  自己已经无法使用魔法了。
  「大姊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如此,塔帕莎还是举起魔杖。绝对不能对自己的使魔见死不救,这是她身为魔法师的自尊。
  由希儿菲朵率领的火龙群出现在塔帕莎的眼前。
  就在此时……
  塔帕莎前方的地面突然发出蓝白色的光辉。
  「?」
  她还来不及觉得奇怪,蓝白色的光芒就速速消失。而原本充满硫磺味的这一带,却出现了一股笔墨难以形容的香喷喷味道。
  火龙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香味。
  它们原本还拚命追着希儿菲朵到处跑,现在却一头又一头的停下脚步,使劲抽着鼻子。
  嘎哦!嘎哦嘎哦!
  其中一只注意到那股香味的来源其实来自脚底,所以试着把鼻尖塞进了地面中。
  嘎哦!
  接着那匹火龙发出喜悦的叫声,把脸塞得更深入之后,咬起了藏在地表下的物体。
  塔帕莎茫然地说道。
  「……肉?」
  没错,那的确是烤得恰到好处的「肉」。
  一边散发出能引起食欲的扑鼻香味,鲜甜的肉汁从那只嘴里咬着「肉」的火龙嘴边溢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其他的火龙们也开始寻找着一一出现在脚边的「肉」。
  周围到处响起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美味餐点而发出的喜悦叫声。
  总算摆脱掉火龙群的希儿菲朵也狐疑地歪了歪头。
  「发生了什么事啾?」
  此时,塔帕莎注意到站在雾里的人影。
  那正是举着魔杖,气喘咻咻的琉琉。

  「我呀……三天没有吃饭。」
  琉琉坐在飞往吕德斯的希儿菲朵的背上,开口这样说道。从她紧握在手的篮子里,可以看到她和塔帕莎各到拿一个的天堂鸟蛋正在闪闪发光。
  「三天!真让人不敢相信啾!」
  希儿菲朵啾咿啾咿乱叫着。关于希儿菲朵的事情,塔帕莎已经以「希儿菲朵其实是石像鬼」这个藉口对琉琉做了说明。
  听到琉琉这么说,塔帕莎则是默默地凝视着她。持续三天的断食行动让这名贵族少女的外表有了变化。她在断食期间应该也有一直持续吟诵咒语以当作练习吧?她的两颊凹陷,眼睛下方还出现了夸张的黑眼圈。
  即使如此,琉琉依旧以充满活力的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就因为这样……我能够学习到『对食物的切身感受』。毕竟我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那么想要吃肉呢。」
  琉琉嫣然一笑。
  「这都多亏了塔帕莎小姐你的协助。我绝对不会白白浪费这颗蛋,一定会用魔法把它的味道再度表现出来!」
  「是说,既然我们花了这么多功夫,所以这颗蛋一定非常好吃吧!啾咿!给那个笨蛋公主吃实在太可惜了!啾咿啾咿!」
  听到希儿菲朵这句话,让琉琉不解地歪了歪头。
  「公主?」
  塔帕莎一言不发地用魔杖戳了戳希儿菲朵的头。
  「好痛!没……没什么啦!啾咿!」
  接下来琉琉动也不动地盯着篮中的鸟蛋……过了一会之后,她开口说道。
  「要不要吃吃看?」
  「咦~?可是那个,是琉琉小姐要用在修行上的吧?」
  「虽然说是修行,也只是拿来吃而已呀。我是要用魔法再度表现出这个味道,所以只要吃过一口,那也就够了。」
  琉琉这样说完,就拿出一颗蛋并咏唱起魔法。蛋周围的空气被加热,原本闪着琉璃色光芒的表面在经过蒸煮之后逐渐变成了土黄色。
  「怎么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吃啾?」
  「东西好不好吃,跟形状还有颜色没有直接关系呀。」
  蒸好之后,琉琉剥开蛋壳,里面的蛋白看起来充满弹性,一股好闻的香味也弥漫开来。
  「这就是,产自于梦幻季节的梦幻天堂鸟蛋呢……啾咿!」
  两人与一只很公平地把蛋分成了三等份,接着放进嘴中。这是费尽千辛万苦后才得到的食物,肯定是如梦似幻般的美味。
  「…………」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那个,是因为烹调方法不好吗?」
  琉琉很遗憾地说道。
  「没有那种事。唯有单纯的调里方法,才能让食材本身的味道发挥到最大限度。看来只能说……这个季节的天堂鸟蛋实在不适合食用呢。」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结果梦幻的味道也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啰啾。」
  塔帕莎只用一句话作为评论。
  「好难吃。」
  听到这句话,琉琉与希儿菲朵都开始放声大笑。
  「那个任性公主的失望表情肯定非常值得一看啾!」
  希儿菲朵似乎很开心地啾咿啾咿乱叫着。




第八章 塔帕莎与军港

  加尔玛尼亚——
  在与托里斯汀的国境附近,封·查伯斯特的宅邸里,一名蓝发少女正待在床边看护着一名病患。在她的手上,握着那把无论是睡觉或洗澡时也绝不离手的,粗糙多节的惯用魔杖。
  她就是高卢的北花坛骑士塔帕莎。
  窗外正飞舞着零星雪花。维恩之月已经过了一半……冬天的脚步也逐渐接近。少女把原本阅读着的书本放到了身旁的桌上,四处观察着这间虽然豪华,然而却不够稳重的好友房间。原本还以为该排放古代壶的地方,却放上了现代风格的绘画。大约有自己身高两倍的巨大暖炉上方,有两把听说是祖先传下来的巨大军杖交叉装饰在那边,然而旁边却悬挂着应该是佣兵用的盔甲……就是这种风格。
  此时,走廊上有个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那是塔帕莎已经很熟悉的,由好友鞋子所发出的声音。
  房门打开,一头红发与古铜色肌肤特别引人注目的齐儿可走了进来。她摊开双手,对着塔帕莎说道。
  「被父亲大人念了一顿。」
  托里斯汀与阿尔比昂之间的战事开端,大约发生在半年前左右。当时阿尔比昂神圣共和国虽然派兵入侵了托里斯汀的塔尔布,然而托里斯汀军却漂亮的击退了敌军。在那之后,齐儿可的祖国加尔玛尼亚与托里斯汀结为同盟,在这半年内一直准备着军备。
  最后,终于在一星期前,两国展开了对阿尔比昂的攻击。
  当然阿尔比昂也没有坐以待毙。为了把贵族子弟当成人质,阿尔比昂派遣了经验丰富的佣兵队前往托里斯汀魔法学院。
  拯救学院危机的英雄……就是现在躺在床上的寇伯特。他挺身而出,打倒了佣兵队队长梅努维尔,而自己也受了重伤。
  这样的他,与负责保护学院的枪士队队长雅涅丝之间有着深厚的因缘。为了瞒过将寇伯特视为仇敌并想找他报仇的雅涅丝,齐儿可谎称「寇伯特已经死了」,并拿出「想要厚葬保护自己等人的他」这样的理由,把寇伯特带回了安全的自己老家。
  「父亲大人说什么『别在战争时期把麻烦带回来』。是啦,祖国是在打仗啦,不过这跟没有从军的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你说对吗?」
  齐儿可摆出平常那种态度,眯了眯眼露出调皮笑容,接着整个人都靠到塔帕莎身上。塔帕莎看穿隐藏在好友这种态度背后的情绪,温柔地搂住了齐儿可的头。
  就像是过去……齐儿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样。
  看到塔帕莎的反应,齐儿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她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坚强的齐儿可居然会哭泣,这是很少见的事情。齐儿可就像是个小孩一般,把脸埋进身高比自己低两颗头的少女的膝盖间。
  「谢谢你,塔帕莎。其实我很害怕。很奇怪吧,我居然会害怕。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像那样诡异又不吉利的火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明是靠着憎恨燃烧,然而显现出来的火焰却点缀着欢喜。」
  齐儿可如此评论着梅努维尔的火焰魔法。塔帕莎点着头,不断轻轻摸着好友的头。
  「跟这样的我完全相反,老师他真了不起!骂他是个胆小鬼的我真是可耻。真正胆小的人,其实是我呀……」
  齐儿可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寇伯特,从她的眼里,可以看见温柔的某种感情。
  就在这时……一只猫头鹰从窗外飞了进来。
  塔帕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影。
  猫头鹰把一个信封交给塔帕莎之后,立刻又飞走了。塔帕莎在来到加尔玛尼亚之前,已经事先把自己的行动向祖国提出报备。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做,不知道被囚禁的母亲会遭受到什么待遇。
  齐儿可对着收下信件的塔帕莎发问。
  「任务?」
  齐儿可知道自己这个蓝发的娇小好友,因为某些复杂的隐情,必须服从伯父王的命令,在祖国执行过度严苛的任务。
  「我也一起去。」
  塔帕莎对着这样表示的齐儿可摇了摇头。
  「可是……」
  塔帕莎转身面向寇伯特。
  「你有你该处理的工作。」
  于是齐儿可很忧郁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塔帕莎已经彻底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了。
  「……真抱歉,老实说,我很担心老师。我很想陪着他,因为,我这条命是被他所救。可是,我对你的担心与对他是同等的。啊啊,如果这身体能分成两个就好了!」
  「一个人也没问题,别担心。」
  塔帕莎抓起魔杖,站了起来,接着靠近窗户。于是她忠实的使魔就突破了静静落下的雪花形成的帘幕,拍着翅膀飞向这里。
  齐儿可原本想对匆忙从窗口出发的塔帕莎说些什么……然而她又把话吞了回去。她只是努力地挤出笑容,毕竟在正要前去面对危险的友人即将离开之际,自己又怎能用泪水来送别呢。
  「我说,塔帕莎。我呀……说不定已经找到了。找到了我胸中燃烧热情的归处,找到了值得让我挥杖作战的理由。」
  塔帕莎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眼中,似乎带着满足的神采。接下来她从窗口跳出,搭乘到希儿菲朵背上。
  塔帕莎与风龙的身影立刻就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即使如此,齐儿可还是倚在窗边,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那吞噬了塔帕莎的黑暗。
  冰冷的雪风从窗口吹入房内……裹住齐儿可的身子。她以像是在祈祷般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你要平安回来呀……我的夏洛特。」

  高卢的军港圣·马隆——这个沿着海岸建造而成的巨大军港,是高卢空海军的一大根据地。在面向大海的码头与盖在地面的铁塔上,都可看到高卢自傲的大舰队正停着帆养精蓄锐,以便在有状况发生时能迅速制压哈尔凯尼亚的空域及海域。
  漂浮在海面上的帆船们只要搭载风石,打开航空用的船帆与翅膀之后,立刻就能迅速转变成空军用船舰。这只惯称为「两用舰队」的庞大舰队,也可说是以「哈尔凯尼亚最强国」之姿来让他国敬畏的高卢的力量象征。
  在最高的铁塔上,停泊着一艘比周围战列舰还要大上一圈的巨船。全长约有一百五十制尺,是一艘巨大的木制空中战列舰。
  那艘巨舰正是高卢两用舰队的旗舰——「夏尔·奥尔良」号。以三年前因为狩猎中的「事故」而身亡的王弟之名来命名的这艘巨舰的第二作战室中,舰队的首脑成员们正因为这阵子引起军港骚动的某事件而头痛不已。
  「这已经是进入本月后的第二起爆炸事件了!」
  舰队参谋吕西尼昂子爵那平板的脸上罩着一层阴影。坐在上座的人是舰队总司令克拉维尔卿。即使已年过五十,那晒得黝黑的皮肤与尖锐的视线依旧让人不敢正视。这名将自己的大半人生都奉献给天空与海洋的天生军人,满心厌恶地喃喃说道。
  「真是的……没想到除了老鼠与谷蠹之外,还有其他能让我不知该如何解决的敌人……」
  如果是在空中或海上,即使面对号称无敌的阿尔比昂舰队也不曾感到畏惧的百战司令,现在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王陛下是因为信赖我才将舰队托付到我的手中,没想到这只舰队却这么可耻地在陆地上表现出如此难以见人的丑态……这是要我拿什么脸去面对陛下?」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吕西尼昂子爵站起来往窗外一看,低声说道。
  「是『黑珍珠』号。」
  「又来了吗!居然在这种大白天里肆无忌惮地下手!可恶!这下已经有六艘船舰遭殃了!再这样下去,在参战之前两用舰队就会消失!」
  托里斯汀·加尔玛尼亚的联合军和阿尔比昂新政府之间的战事正式展开之后,很快的,半年即将过去了。
  双方的阵营几乎每天都派出特使前往高卢王政府,敦促高卢加盟并参加战事。
  然而「无能王」约瑟夫却还无法决定该支持哪一方……虽然这阵子像这样的谣言已经从首都传到了此地,但执掌舰队的克拉维尔卿只是默默地专注于舰队整备上,为了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的战事先做好事前对应。不管祖国最后会站在联合军侧还是阿尔比昂军侧,这支两用舰队将会被率先投入战场,而管理这支舰队的克拉维尔卿的责任也非常重大。
  就在这种重要时期,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爆炸事故」。
  不……那并不是事故。是有人刻意针对船上火药库下手,并使其爆炸。
  「……至少,关于犯人身分该有点头绪了吧?」
  吕西尼昂子爵摇了摇头。
  对王政府有着不满的新教徒或是前王弟派,还有绷紧神经观察着高卢动向的托里斯汀或阿尔比昂……拥有进行爆炸行动之动机的对象,其实并不在少数。听令于上游某组织的犯人,混进了士兵中并伺机进行爆破行动——舰队高层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对士兵的调查结束了吗?」
  吕西尼昂子爵点了点头。
  「不过,阁下。由于进行舰队强化,结果导致士兵数量膨胀到以前的两倍左右。由于其中出身可疑的分子并不在少数……」
  吕西尼昂子爵以苦涩的表情对着长官报告。他的意思就是,若想要彻底清查新雇用的大量士兵们的背景关系,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那个『无能王』的无谋举动所造成的结果。无论是盗贼团出身者或犯罪者,还是城镇中的流氓混混……就是因为在不问出身的情况下雇用那些人,才会演变成目前这种状况。我等并不是陆军,增加船舰的时候,不能采用跟增加步兵部队时相同的方法啊。」
  克拉维尔卿以锐利的眼神瞪视着吕西尼昂子爵。
  「批判政治并不是我等的工作。」
  「真是非常抱歉。」
  「总之,我已经向王政府申请了援军。我等在空中或海上或许能所向无敌,然而一旦上陆,就跟被钓上岸的鲜鱼没两样,完全无计可施。」
  「正如您所言。那么,援军是指?」
  「是北花坛骑士。」
  吕西尼昂子爵的表情因不快而扭曲。一肩扛下王政府所有污秽工作的北花坛骑士,连其存在本身,也让王军的将士们深感厌恶。对王军的将士来说,北花坛骑士——既是紧盯着叛乱行为的监视者,也是把相关行动逐一向王政府报告的密告者,同时还是基于微不足道的怀疑就执行暗杀行动的处刑者——甚至可说是「恶魔」的代名词。
  「我无法赞成让那等人物加入本舰队。」
  「这也是不得已之事。光凭我等并无法驱逐在舰队中筑巢的老鼠。必须以暴制暴,就是这么一回事。」
  吕西尼昂子爵重重叹了口气。
  「那么,我顶多只能祈祷,希望来一个经验丰富之人吗……」
  此时,房门被敲了几下,甲板军官的声音传了过来。
  「由王政府派遣来的使者大人到达了。」
  「来了吗。」
  克拉维尔卿为了迎接客人而起身。然而当房门开启……久候多时的「北花坛骑士」出现在他眼前时,那原本混合着不快与期待的表情转变成惊讶,接着又换上了失望。
  因为站在那边的是……一名年纪尚轻的蓝发少女。
  「……我应该,是请求王政府派一位『骑士』前来吧?」
  蓝发的少女完全没有表现出畏缩的态度,报出了自己表面上的宫职和姓名。
  「花坛骑士塔帕莎,依王命前来拜访。」
  克拉维尔卿与吕西尼昂子爵面面相觑,两人同时失望地垂下了头。

  「真是非常抱歉,特任少校。明明还专程请您从首都前来……」
  塔帕莎离开第二作战室之后,甲板军官维莱尔少尉对她行了一礼。这是个举止严谨的年轻军官。
  他正在为了自己长官的无礼反应向塔帕莎道歉。克拉维尔卿与吕西尼昂子爵一看到塔帕莎之后就失望的叹着气,只讲了句「知道了,接下来就随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甚至连军事会议都不让塔帕莎参加,直接把她赶出会议室。很明显的,他们对看起来像个小孩的塔帕莎并不抱有任何期待。
  然而维莱尔少尉并没有对塔帕莎表现出任何瞧不起她的态度。花坛骑士偶尔必须去指挥王军的连或营,也因此所有的骑士都拥有少校以上的军阶。不管身为军人的少尉内心作何感想,对长官的态度不能因为对方外表而有所改变。
  「现场在?」
  打算立刻开始着手任务的塔帕莎,并没有表现出对先前待遇不满的态度,而是对着维莱尔少尉发问。
  「请往这边。」
  塔帕莎与照惯例又化身成人的希儿菲朵被领往的地点,是今天刚遭到破坏的「黑珍珠」号原本停泊的位置。那是一艘全长五十制尺,搭载三十二门火炮的小型驱逐舰。
  然而,现在这艘船已经不见踪影。由于装载在船上的黑色火药发生爆炸,把整艘船都炸得四分五裂。就连原本系留着这艘船的铁塔,也像是被巨人给动手凹折过般地扭曲变形,展现出悲惨的外貌。
  周围四散着被炸得粉碎的船体残骸。塔帕莎拿起一块为了防止腐烂,上面涂着柏油的黑色木片。然而除了油的味道以外,别无其他。
  「由于一半的船员已经上陆了所以逃过一劫……不过包括舰长的八十名船员都和这艘船一起步上了相同的命运。」
  维莱尔少尉以沉痛的语气解释。毕竟整艘船都装满了为战事而特地准备的火药,发生爆炸之后一定连尸骨都不剩。
  「……对于原因,有头绪吗?」
  维莱尔少尉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引起爆炸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被安装了炸裂物,或者是因为某种魔法造成的?我等连这点小事都还不清楚。」
  塔帕莎点点头,凝视着被自己捡起来的「黑珍珠」号碎片。
  既然已经炸成这个样子,也很难从中找出爆炸原因。
  「犯人避过了警卫的监视,潜入战舰后让火药库爆炸。现在我们有把握的事情只有这些。」
  希儿菲朵看着塔帕莎与维莱尔少尉,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明明有这么多的军人在场还发生这种事情,还真是丢脸呢啾~~~」
  维莱尔少尉望向这个站在塔帕莎身后的蓝发美女。年龄约在二十岁左右,虽然拥有耀眼的美貌,但她与塔帕莎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希儿菲朵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希儿菲我是随从啾。」
  「呃……随从?」
  「你知道随从是什么吗?伟大程度仅次于骑士哦啾!」
  「是……是吗……」
  维莱尔少尉露出「还是不要继续追究下去好了」这样的表情,再度领着塔帕莎等人继续参观。
  塔帕莎与维莱尔少尉逐一眺望着停泊在此地的船舰。然而高卢两用舰队可是舰艇总数高达两百艘的大舰队,不可能针对每一艘都进行详细的检查。在这个过程中,塔帕莎产生一个疑问,于是她开口发问。
  「有些船配备了警卫,有些没有。」
  原来如此,情况正如塔帕莎所言。在某一艘战列舰前方,有一群手拿长枪或滑膛火枪的士兵们,警备森严地护卫着这艘船舰。然而在下一艘的小型驱逐舰前方,却一个人也没有。塔帕莎就是想要知道这种差别待遇的原因。
  这个疑问马上就获得了解答。
  「噢,没有警卫的船舰上还没有装载火药,毕竟船舰上并没有常时满载着火药。目前火药工厂的生产速度,还来不及供应所有舰艇在战争期间需要的搭载量。虽然已经在催促工厂加紧赶工……但是如果想让所有舰艇全都装备够用的火药,应该还要花费两星期左右吧。」
  接下来,又是一座弯曲的铁塔。周围还拉起了绳索,禁止进入。
  「这是上个月被破坏的『维拉』号,还没有清理完毕。」
  跟先前的「黑珍珠」号相同,四处散落着沭目惊心的碎片。那边还站着一名女性,正在诚心的祈祷着。
  塔帕莎毫不犹豫地靠近那名女性,她抬起头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手上紧握着圣具,身上则穿着蓝白两色的法衣,应该是名神官吧?那头长长的金发扎了起来,整齐的盘在头上。
  女性察觉到塔帕莎与维莱尔少尉正在靠近自己,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她是?」
  「璐希修女,是这艘『维拉』号的随舰神官。」
  按照惯例,战列舰以上级别的船只都必须有神官随行。由于他们或她们都是虔诚的布利弥尔教徒,因此负责执掌每天的祈祷、告解等等宗教上的行事。当然如果不幸出现战死者,他们也要负责为死者送终,神官是对于船舰来说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名叫做璐希的女性看到塔帕莎之后,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这位是从首都来此的花坛骑士大人,是为了调查本次事件特地来访。」
  「是这样吗。」
  「你在这里是?」
  塔帕莎提出疑问。
  「我是在为了船员们祈祷。明明战争尚未开始,却像这样因为发生在停泊地的事故而丧失了性命……我想他们一定也非常遗憾吧。」
  璐希沉痛地抬头看着铁塔。已经断裂的系艇索随着风空虚地晃动着,仿佛是在哀悼那艘原本由自身固定在此的船舰。
  塔帕莎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璐希……接着低声问道。
  「你也主持告解吗?」
  所谓告解,是指犯下了某种罪过的人前去向神官忏悔,并请神赦免自己的行为。对神官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璐希点点头。
  「是的。」
  「如果听说什么可当作线索的消息,就来告诉旗舰上的我。」
  璐希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维莱尔少尉则悄声对塔帕莎说道。
  「她是个圣职人员啊,怎么可能会把告解者的秘密泄露出去。」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快的成分。听到这句话,璐希抬起头来,瞪着维莱尔少尉说道。
  「您到底把这神圣的任务当成什么呢?负责听取告解的我们,乃是神的代理者。如果我们把信徒的秘密泄露出去,那么人们将会失去能让他们正视自身罪过的场所。当然,如果有那种犯罪者出现,我会要求他彻底悔改。要我说多少次您才能理解呢?我们并不是法官,引导人们遵从正确的教诲才是我们的工作。在信徒之中,当然也会包含着犯罪者,然而他们同样是神之子民。」
  维莱尔少尉一脸无奈地甩着头。
  「我知道啦修女。算了,我也不认为会有跑去找随舰神官告解的犯人啦……」
  然而塔帕莎还是握住了璐希的手。
  「拜托你。」
  希儿菲朵对塔帕莎的这种行为提出抗议。
  「我说大姊姊~你这样让她很为难呀啾!啾咿。」
  语毕,希儿菲朵抓住高度只到自己胸前的塔帕莎的头部,乱骚乱抓了一阵。
  「姊姊?」
  璐希吃了一惊,来来回回地看着塔帕莎与希儿菲朵。
  「啊~就是那个,该怎么说啊……这个小不点是姻亲那边的姊姊啦啾,我还顺便当她的随从哦啾!」
  希儿菲朵讲着一些很奇妙的藉口。
  虽然这番话相当诡异,但璐希却微微一笑。
  「是这样吗?为了你的姊姊……这真是件值得称许的行为呢,你是位心地良善之人。」
  虽然希儿菲朵很明显看起来就比塔帕莎年长,璐希却毫无怀疑。她有着非常率直的眼神,还伸出手给予希儿菲朵祝福。
  「愿神保佑你。」
  也许是璐希这种表现让希儿菲朵非常感动吧,她也啾咿啾咿吵闹着回握住璐希的手。
  「你呀,跟希儿菲我知道的神官完全不一样!不摆架子不生气也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啾!」
  「因为在神的面前,所有的存在都是平等的。」
  璐希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点头致意后离开了现场。
  塔帕莎目送她离开之后,就钻过绳索走进了残骸中,开始极为仔细地调查爆炸事故的现场。维莱尔少尉也跟她一起展开搜索。
  两人搜寻了一个小时左右……然而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到底犯人使用了何种方法来引起爆炸呢?」
  维莱尔少尉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再怎么想都很奇怪呀。第一次的爆炸事件发生后,我们把警卫的人数增加到三倍。贵族军官们除了去休假的人以外,全部都被借调过来。明明做了这些措施,犯人还是可以潜入舰中。根本不可能办到那种事情啊,就算是魔法师也无能为力。」
  「在贵族中没有可疑人物吗?」
  塔帕莎如此发问,但维莱尔少尉却摇头否定。
  「虽然贵族军官共有七百人左右……但是大家都是从以前服勤至今的成员。就算有几个后来补充的军官,但身家背景也已经做过了彻底的调查。像我们这种在船舰上执勤的军官,以某种角度来看,就像一个大家庭,很难想像会出现背叛者。」
  「…………」
  「果然,是那些新补充来的士兵之中,潜藏着图谋不轨的家伙们吧?也许在各船舰上都有这种背叛者……并进行了自爆。毕竟新教徒一定都是些平民,所以他们不是用魔法,而是利用打火石。因为要是使用了导火线,就会立刻被察觉,所以这真的是一种自爆攻击呢。如果是那该遭天谴的新教徒们,像这种事情大概也能轻易办到吧?」
  接下来维莱尔少尉甩了甩头。
  「我只是说说。不管是新教徒还是别的,自杀这种行为都无法得到神与始祖的宽恕。总之,讲到那些个神官,明明自己的信徒正在被人狠心杀害,却连协助都不肯。这还真是件很辛苦的工作呀,特任少校。」
  维莱尔少尉看着璐希离去的方向说道。

  塔帕莎被分配到旗舰「夏尔·奥尔良」号上的一间军官室中。虽然瞧不起她只是个小孩,但是似乎打算给予她还算合理的待遇。只是,在食物方面似乎就不打算多费心了。那天晚上,看到勤务兵送来摆在小桌上的晚餐之后,希儿菲朵愤愤地抱怨着。
  「啾咿啾咿!这些菜色是什么呀!又咸又辣的盐巴腌肉!只有苦味的枣子!而且这面包还很硬~~~~!啾咿!」
  希儿菲朵大吵大闹着。对美食主义者的希儿菲朵来说,这种餐点内容完全不可原谅。看来这似乎是一般士兵的饮食,如果是贵族军官,桌上应该会出现些更能入口的食物。换句话说,塔帕莎被舰队司令部给看扁了。
  由于希儿菲朵无法原谅这种待过,所以她只是气冲冲的嘟着嘴,死盯着塔帕莎。然而塔帕莎却默默地把餐点都塞进嘴里。
  「真是的!明明大姊姊你也是个美食家,为什么却没有怨言呀啾!」
  「有得吃就很好了。」
  希儿菲朵把头转向旁边。
  「那人家不要吃!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啾咿!」
  结果塔帕莎却不发一语的伸出手,开始把希儿菲朵的份也吃下去。拿、吃、拿、吃……盘子里的餐点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希儿菲朵本来耍着性子转向旁边,但是立刻就无法继续忍耐,抢走盘子大吃大嚼了起来。
  「我说大姊姊,这次的事件你打算怎么解决?根据听来的情报,这事情简直就是在捕风捉影而已啾。连是谁用什么手法来犯案的都不知道。再加上有这么多船,到底哪一艘会爆炸……这点也无法预测啾。」
  塔帕莎的表情产生了一丝阴影。
  「我总觉得马上就会知道谁是『犯人』。」
  「咦?为什么?希儿菲我完全搞不清楚呀啾?到底是谁?」
  塔帕莎不再回答,只是默默地继续吃饭。希儿菲朵不得已,也只能再次开始与实在算不上好吃的晚餐战斗。
  吃完饭后,希儿菲朵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窗帘拉了起来,只有提灯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室内。
  坐在椅子上的塔帕莎,很难得的并没有在看书,只是动也不动地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这里是来宾用的军官室。在墙壁上那些战场及历代舰队司令官的画像之中,也包括这艘高卢两用舰队旗舰的画像。
  在这幅画的隔壁……则挂着一幅拥有与塔帕莎相同发色,看起来颇有魅力的年轻男性的肖像画。
  虽然那比本人更多少强调了威风的气势。
  在塔帕莎记忆中的他,总是露出了更温柔的笑容。
  在画像下方这样写着:
  「夏尔·奥尔良大公。」
  明明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家族全员身为王族的权利都予以剥夺,却把父亲的名字用在这高卢两用舰队的旗舰之上……这到底是基于何种心境才做出的行为呢?
  塔帕莎想像着伯父王——那可恨仇敌的心理。
  当然,自己无法理解,也没有理由能理解。不管那是基于何种原因而导致的行为,自己根本就不想要去理解。
  塔帕莎站了起来,对着父亲的肖像画鞠了一躬。
  接着……她吹熄灯火,钻进了床铺里。
  不过,她睡不着。
  离别时齐儿可说过的话,在她的脑中盘旋。
  『我呀……说不定已经找到了。找到了我胸中燃烧热情的归处,找到了值得让我挥杖作战的理由。』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挥杖战斗呢?
  是为了复仇。
  只有对杀害父亲,又夺走母亲心智的伯父王的复仇心……才能驱使自己行动。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自己成为北花坛骑士,并持续建立着功绩。为了能够更靠近伯父王……
  所以这次的工作,无论如何都必须成功。因为每一次的成功,都能让自己与伯父王之间的距离更缩短一步……
  塔帕莎躺在一片黑的房间里默默思索着。
  对舰队的破坏工作……虽然伯父王的冷酷而让人畏惧,而无能让人轻蔑,但是对他主宰的王政府抱着怨恨之人,其实所在多有。
  然而,可以区分出几个大类。
  首先是平常就遭到镇压的新教徒。光是因为对教义的解释不同,高卢全国的寺院以及王政府就把新教徒们当成了眼中钉。
  再来是托里斯汀与加尔玛尼亚。这两国或许会因为担心高卢将与阿尔比昂联手参加战事,所以做出了妨碍活动。不过,这两国下手的可能性并不高。为了让高卢成为同盟,两国正在与高卢进行交涉。塔帕莎并不认为他们会破坏有可能成为自己同伴的舰队。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势力……
  塔帕莎仿佛事不关己的喃喃自语道。
  「如果真是那样,我想我的这个……发色将带来真相。」

  隔天,塔帕莎默默地继续搜查工作。她进入爆炸现场,仔细地搜索着周边。然而果然还是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值得注目的东西。
  她用握在手里的长魔杖来翻开木头碎片,确认着下方。直到中午过后,塔帕莎都一直在进行搜查作业。
  圣·马隆这个港都一面靠海,三面被丘陵环绕,是个适合防守的都市。铁塔码头并列于内陆地区,城镇部分则沿着丘陵地带发展起来。是个白色墙壁与咖啡色屋顶特别显眼的美丽城镇。
  冰冷的冬季海风抚过塔帕莎的脸颊,她稍稍缩了一下身子。此时希儿菲朵对着塔帕莎开口说道。
  「大姊姊,这样是白费力气啾!既然都已经炸成这种支离破碎的样子了,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啾!」
  不久之后,塔帕莎似乎找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小小的,闪耀着光芒的金属碎片。她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这碎片……接着收进口袋。
  「大姊姊,你到底找到什么了啾?」
  然而塔帕莎却不肯开口。
  「让我看!让我看看啦啾!」
  希儿菲朵扑向塔帕莎,还咬住她的头。因为她以人类女性的外表做出这种行为,让附近闲着没事的军人们全都好奇地聚集过来。
  「这又不是在表演啾!」
  希儿菲朵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在人群之中,也包括维莱尔少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塔帕莎把她捡到的东西展示给维莱尔少尉看。
  「我找到这种东西。」
  「这是……!这应该是圣具吧?」
  布利弥尔教徒会随身携带的圣具,是把始祖张开双臂的身影予以抽象化后做成的东西。
  「可是……款式不同,这有表情。」
  正确显示出始祖相貌的做法,被认为是不敬的行为。也因此,一般的神官所使用的圣具上并没有脸孔。然而……这个圣具很显然地模仿着始祖年轻时的身姿。
  「……这是新教徒那些家伙的圣具吧?」
  聚集在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开口议论。
  「果然是那些家伙的勾当吗!」
  「可恶,那些该遭天谴的……」
  或许是注意到这些骚动,穿着法衣的璐希也来到现场。她发现塔帕莎之后,就对她行了一礼。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看看那个圣具吗?」
  塔帕莎把圣具递给璐希。
  「这是……」
  「简单来说,就是那些新教徒们已经潜入了这支舰队中了。」
  维莱尔少尉就像是在讲解给自己听一般,边说边点着头。
  璐希凝视着塔帕莎,接着……那原本很平稳的圣职人员的脸孔上,浮现出某种严苛的成分。塔帕莎也直直回望着她的双眼。
  这一天,塔帕莎的调查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她回到「夏尔·奥尔良」号上的房间里,立刻上床呼呼大睡。
  隔天早上……睡眠充足的塔帕莎醒了过来,而希儿菲朵还躺在身边张着嘴打呼。塔帕莎一走出房间,在门旁等候吩咐的维莱尔少尉立刻对她问候。
  「呃,特任少校,您是要上哪去?」
  「寺院。」
  维莱尔少尉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立刻就吞了一口口水。
  随舰神官们的寺院并不位于圣·马隆的市街区,而是位在铁塔码头林立着的道路尽头。和城里的寺院不同,这里是用素烧坯的砖瓦建造而成的简陋建筑。在凛冽的海风吹拂中,塔帕莎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
  告解室位于寺院的一楼,被设置于礼拜堂的深处。前来忏悔罪恶的人们可以隔着看不到彼此脸孔的小窗,与神官们相对。
  告解室的墙上挂着「在室」的牌子,因此塔帕莎直接钻进帘子里,在坚硬的木椅上坐下。
  身材矮小的塔帕莎一旦坐下,那挂着窗帘的小窗就正好对准了她嘴部下方的位置。这是为了让信徒与神官不会看到彼此的脸而做出的设计。神官绝对不会把在这里听到的信徒秘密给泄露出去。
  「你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呢?神与始祖布利弥尔将会倾听一切,并洗净全部的罪恶。」
  这清澈的声音,正是璐希没错。塔帕莎装出假声,压着嗓子说道。
  「我炸掉了战舰。」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璐希叹着气开口。
  「您是前来调查的骑士大人吧?」
  塔帕莎没有回答。接着响起了璐希从椅子上起身,以及走向这边的脚步声。最后帘子被拉开,璐希站在塔帕莎的眼前,并以悲伤的表情示意塔帕莎跟着她走。寺院的更深处是神官们的值班室,就跟军舰里的房间一样,这里也只有桌子跟床,是个简朴的房间。其他神官可能都登上了各自负责的船舰,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璐希看着塔帕莎,很困扰地开口。
  「您是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的反应,」
  塔帕莎若无其事地回答。
  「骑士大人您也觉得我很可疑吧。」
  「也?」
  塔帕莎反问之后,璐希表现出苦恼着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的态度……最后开口说道。
  「最初的爆炸发生之后……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
  塔帕莎动也不动地静静凝视着璐希。
  「为什么?」
  然而璐希却不回答,她只是满脸为难地摸着自己的掌心。
  正当塔帕莎打算继续提出其他疑问时……外面却传来军官与士兵们的怒吼声。
  「是『荣耀』号!」
  「发生什么事了?」
  璐希以不安的表情侧着头。
  塔帕莎握紧魔杖,冲到了寺院外恻,璐希也跟了上来。在早晨耀眼的阳光之中,可以看到士兵们气喘吁吁地往前跑去。
  塔帕莎对其中一名士兵问道。
  「发生什么?」
  士兵看到塔帕莎,第一个反应是为什么军港里面会有小孩?但在注意到斗篷之后,立刻敬了一礼。
  「找到爆破犯了!」
  「荣耀」号被停泊在距离寺院约三百制尺的码头上。船体正被由铁塔垂下的钢索牢牢吊在空中,船上正在进行风石的搬运工作。
  甲板或码头上都聚集了许多士兵及军官,大家都看着上方吵闹着。
  「把那个混帐打下来!」
  还可以听到这种喊声。
  塔帕莎在人群中发现维莱尔少尉的身影,赶紧跑了过去。
  「特任少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维莱尔少尉指着「荣耀」号的桅杆。有个士兵正站在了望台里,举着手枪大叫大嚷着些什么。
  「那家伙是这艘『荣耀』号的士兵,也是火药库的值班警卫。他似乎刺死了同事,打算在火药库里放火。」
  看来,他是想趁着清晨舰内松懈下来的那一瞬间来执行爆破任务。毕竟在晚上期间,对犯行的警戒心较高,警备也比较森严。虽然贵族军官们试图压制他,然而却被他逃走,爬到了桅杆上方。
  在甲板上的士兵们打算举枪瞄准他,但是军官却立刻大声斥责。
  「不要开枪!要活抓!」
  这不妙啊。维莱尔少尉喃喃说道。
  「万一他死了,就无法查出幕后的黑手。」
  维莱尔少尉大声吼叫,试图让桅杆上的男子听见自己的声音。
  「喂!快说出你的要求!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不过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甚至把枪口放进嘴中,手指也放到了扳机上。
  「可恶!」
  热心工作又认真的维莱尔少尉举起魔杖吟诵起咒语。
  是「飞行」。
  看到开始往上飘浮的维莱尔,周围的军官纷纷斥责着他。
  「喂!维莱尔!你要做什么!」
  「说服他。」
  「快住手!别刺激对方啊!」
  然而认真不知变通的维莱尔少尉还是前往男子身旁,对着他大叫。
  「别这样!始祖布利弥尔不会宽恕自杀行为!你会下地狱的!」
  维莱尔少尉这个说服举动带来了最糟糕的结果。
  「实践教义万岁!」
  男子大声叫道,枪声也随后响起。
  男子的身体失去力气……往甲板方向掉落。当塔帕莎使用「飞行」咒语来到甲板上时,男子已经断气了。由于他用枪打穿了头部,即使是水魔法也爱莫能助。
  如同当初用声音判断的结果,这人的确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性。在满身鲜血的男性尸体周遭,士兵和军官们正以苦涩的表情团团包围着他。
  「果然是新教徒干出的勾当!那些米虫废物!」
  一名军官愤怒地大吼。自杀的男子刚才说出了「实践教义」这个名词,这正是新教徒们主张的概念。哈尔凯尼亚的寺院几乎全都跟贵族勾结,随心所欲地享受着权势。以改革这种腐败寺院为目标的教义——就是实践教义。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平民都支持着以「清贫」为主旨的这个概念。由于担心要是过度镇压反而会造成叛乱的起因,因此基本上处于被放任不管的状态,但表面上这还是被国法禁止的教派。士兵们的反感情绪也相当严重。
  在所有人的脸孔都因为怒气而扭曲时,却有个人一脸苍白。那正是先前打算说服男子的维莱尔少尉。
  一名军官靠近他,开口说道。
  「喂!维莱尔,你啊,居然敢擅自做出那种行动!这下不是害得我们无法从这家伙口中问出哪些人是同伙了吗!」
  「……真……真抱歉。」
  听到同僚的斥责,让维莱尔少尉沮丧地低下头。塔帕莎侧着眼看了看被军官们责怪的维莱尔少尉之后,就走到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那名男子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新教徒。
  牺牲了自己的身体,试图反抗贵族的男子……
  塔帕莎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
  「?」
  她从尸体的眼中察觉到奇妙的光辉。
  那是魔力造成的光。
  而且这道光还非常迅速地从男子眼中变暗消失。
  「…………」
  此时,有个看来是这男子友人的士兵,抱住尸体大声哭喊着。
  「约翰!约翰!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明明你一向那么认真啊!你不是说过,你要在这里存钱,然后回乡下买地吗!这样的你是新教徒?我无法相信!」
  一名军官打算拉开这个士兵。
  「喂!士兵!所谓新教徒这种东西,就跟白蚁没有两样!是一种不知道何时偷溜进来,会像这样把房子给蚕食殆尽的生物!」
  「可是……可是上尉!我真的无法相信这家伙会是新教徒啊!」
  「把这尸体处理掉!」
  「至……至少请让我来埋葬他!」
  「不行!少管闲事,快点回你的岗位去!这可是军务!」
  「求求您!」
  「够了!啰唆什么!」
  怒上心头的军官打算拔出魔杖。
  这时塔帕莎却突然伸出手,制止了那名军官。
  「什么事?」
  「照他讲的做。」
  士官似乎很困扰地看着塔帕莎。由王政府派遣到此地的花坛骑士塔帕莎,地位等同于校官。
  「那么,就麻烦骑士大人了。」
  军官一脸无趣地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现场。只有那名自称是约翰友人的士兵,以及垂头丧气的维莱尔少尉还留在原地。
  士兵不断对着塔帕莎行礼道谢。
  塔帕莎再度望向尸体的眼睛。先前察觉到的魔法光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那光芒却已经深深烙印在塔帕莎脑里,她开始在脑中的图书馆里翻找着。
  那如同鲜红炭火般静静燃烧的光……塔帕莎从记忆深处捞起了那个咒语。
  「制约(Geass)……」
  塔帕莎低声自语道。

  隔天早上……那名叫约翰的男子被埋进了远离军方墓地的荒地里。理由是因为该用来让战士们的魂魄长眠的英灵殿,当然不可能允许背叛者进入。
  冰冷的海风飕飕地穿过了枯木或散乱的岩石之间。
  在这片荒地中,有一把短剑孤零零地被插在隆起的土堆上,那就是墓碑的替代品。
  傍晚,结束在舰内进行的调查工作后,塔帕莎就带着希儿菲朵来到荒地。正好看到璐希跪在墓前虔诚祈祷。
  塔帕莎与希儿菲朵站在她的身后,等待祈祷结束。
  过了一阵子之后,璐希抬起头。
  「骑士大人……您也来了吗?」
  「明明对方是新教徒,你也会为他祈祷?」
  「……因为在神的面前,众生都是平等的。绝对不能因为在信仰定义上的部分差异,就做出歧视他人的行径。」
  这是些很危险的发言。就算自己讲出了即使被当成异端分子也难以辩白的言论,但璐希还是继续开口说话。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能够感同身受。」
  璐希很忧伤地低下头。
  「感同身受?」
  「是的,就是昨天早上没能跟您说清楚的事情……那个,我原本并不是神官。我是因为某个事件而失去了贵族名分,并因此出家成为圣职人员。」
  「某个事件?」
  「是的,我的父亲原本是王弟殿下……奥尔良大公的部下。」
  听到这名字,塔帕莎的眉毛跳了一下,站在她身后的希儿菲朵则吞了口口水。
  「话虽这么说,但以他的身分并没有资格踏进大公家宅邸……即使如此,大公仍然是他的主人。骑士大人您也听说过吧?奥尔良大公因为狩猎中的『事故』而往生之后,在宫廷中席卷肆虐的肃清风暴……凡是被认定为奥尔良大公派的贵族,一个不剩地失区了性命或官职。我的父亲也被列名在内。」
  璐希悲伤地垂下眼帘,看来她并没有察觉到塔帕莎的真面目。算了,这也最无可厚非之事,他的父亲似乎身分不足以在宅邸中伺候,别说是当时年幼的塔帕莎,恐怕连直接见到奥尔良大公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塔帕莎跟三年前相比,给人的印象已经有相当大的变化。即使自己拥有一头可说是王族象征的蓝发,但也不是没有其他贵族拥有这种发色。
  虽然眼前这少女正是璐希父亲过去主人的女儿,但她却以完全没察觉的态度继续说着。
  「在父亲被处刑之后,我们一家的房子与财产都被抢走,家族也分崩离析。我投身于寺院之中,并决心出家。我已经不想再跟俗世杂务有任何牵扯。可是,我却再次被卷入像这样的事件中……神明究竟要给我多少次磨练才会满意呢……打从一开始,我就成为第一个有嫌疑的对象。我多次被人施加魔法,并调查我究竟有没有说谎。还多次遭人质疑我是不是前奥尔良大公派。的确,我的父亲服侍过奥尔良大公,可是……我只想静静地度日,我只是个普通的神官,完全不想跟政治有任何的关联。」
  塔帕莎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璐希时,维莱尔少尉那尴尬的表情。对于介意预兆吉凶的军人们来说,针对神官进行调查的行动,一定是场如同恶梦般的任务。就是因为这份尴尬,才会让维莱尔少尉对璐希摆出那种态度吧。
  接下来璐希再次把视线焦点放到约翰的墓上。
  「就因为我碰过这些遭遇……所以像这样被虐待着的人们,我总是能体会出他们的内心感受。」
  对她来说,也许神官这「工作」只不过是让她可以逃避的场所。正因为如此,她甚至能够为了新教徒的犯罪者献上祈祷。
  「只不过是宗派不同,为什么却必须争执到这种地步呢?只要新教徒跟旧教徒都能互相承认就好了。」
  塔帕莎摇摇头。
  「不是新教徒下的手。」
  璐希一脸讶异。
  「那么究竟是谁……」
  「这一点还不清楚。只是,约翰是被人施加了『制约』。」
  「制约?」
  璐希表现出更困惑的反应。
  「这是很久以前就被禁止使用的水系统魔法,能够操纵人心。被施加这魔法的人,只要碰上符合设定条件的时候……条件无论是时间或地点都可以,就会做出使用者期望的行动。例如『在火药库里放火』这类简单的行动。在魔法发动之前,无法辨认出是否被施加了此咒语。被施加者也不会察觉自己已经中招。」
  「您意思是有某个人正在做出这种事情吗?」

  塔帕莎点头表示肯定之意。
  「居然操纵人心……这真是可怕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璐希悲伤地甩着头。接下来她抬起脸,以放弃的语气对塔帕莎发问。
  「您果然还是在怀疑我吗?虽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贵族军官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大人们。而我是在贵族身分被剥夺后才出家的,拥有可疑经历之人。」
  塔帕莎摇头。
  「不是你,你不是会说谎的人。」
  璐希听到这句话,先是身子一震,然后眼里含泪地对塔帕莎说道。
  「谢谢您。」

  在前往「夏尔·奥尔良」号的归途中,希儿菲朵边啾咿吵闹,同时敲打着塔帕莎的头。
  「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大姊姊你还打算怀疑那个璐希小姐的话,希儿菲我就不得不对大姊姊你的本性提出质疑了呢,啾咿。」
  「…………」
  「那个人,真的是一个很直率的人,在现在这时代里,还真是少见啾。如果是面对她的话,希儿菲我甚至可以从『伟大的意志』跳槽到始祖布利弥尔这边啾!虽然我其实不相信啦!啾咿!」
  啾~啾啾啾~~~~希儿菲朵一边乱叫,同时扭动着身体。看起来她似乎觉得很感动。
  途中,塔帕莎停了下来,凝视着约翰的坟墓。他是在「制约」魔法控制之下,不由自主地假冒成新教徒,并接受了爆破自己搭乘舰艇的命令。
  更过分的是,「万一失败就必须自杀」这个反应,一定也被「制约」事先写进了剧本之内。塔帕莎闭上眼睛,将双手交握。
  她对着这名不幸成为某人目的之道具,生命也被随意糟蹋的年轻人,静静地献上了祈祷。

  回到「夏尔·奥尔良」号后,塔帕莎直接前往舰队总司令室。在舰队首脑成员齐聚一堂的会议上宣布作战之后,引起了一阵混乱。
  「你说要把火药搬下船!这什么蠢话!现在可是准战争时期。我已经从陛下那里,接下了『必须尽快让舰队可以实际运作』这样的命令!比起这种事,应该要快点找出新教徒吧!那些家伙就是躲在士兵之中吧!为什么不进行调查!」
  总司令克拉维尔卿率先反对。他是那种虽勇猛却不知变通的军人典型。由于过于执着在命令上,因此不肯直视现状。明明现在已经有六艘船舰遭到破坏,他似乎仍旧没有把火药卸下的打算。
  「一一清查士兵身分的方法不可能办到,而且不能继续让船舰被炸沉。」
  塔帕莎一说,以吕西尼昂子爵为首的其他舰队首脑人员也点头附和。
  「的确,命令很重要……然而我等失去六艘船的现状也是事实。如果舰队的士气再下降的话……」
  「你们害怕了吗!只要一开战,无论愿不愿意都会产生损失!万一在把火药从船舰上卸下的途中,开战的诏书也同时发布,那该怎么应对!我必须承担这些责任啊!」
  看来他自己的责任问题,比士兵的生命来得优先。高卢,不……哈尔凯尼亚大部分的将军都抱有这种心态,克拉维尔卿同样也把保身与出人头地当成自己的一切。战场上的勇气,极尽智谋的作战,全部都是因为有这个目的才会出现。
  塔帕莎淡淡地说道。
  「一切责任由我来担。」
  语毕,舰队首脑成员一时都沉默不语。克拉维尔卿以严肃的语气开口发问。
  「那是以王政府派遣至此的花坛骑士之身分来讲出的发言吗?」
  「我以骑士身分立誓。责任由我来担,所以把舰队的所有火药都搬回陆地。」
  即使塔帕莎这么说,克拉维尔卿还是以不以为然的表情,开始书写命令书。此时塔帕莎追加了一句话。
  「不过,只有这艘『夏尔·奥尔良』号上的火药必须保留。」
  所有人的脸色都刷地变白了。
  「意……意思就是,这艘『夏尔·奥尔良』号将……」
  「会被对方盯上。」
  塔帕莎以不为所动的态度回答。
  「是不是该用别艘船比较好?这艘船可是陛下的御用船舰,跟普通船只的价值完全不同。」
  「正因为是这艘船,只要安排机会,对方就一定会发动攻势。」
  在场的人都无法反驳,毕竟塔帕莎的发言乃是正确的理论。只是,也未免太无视于可能会造成的牺牲。
  把旗舰当成诱饵。
  如果是在军校中作答,这作战绝对是零分。然而……对手并不是位于空中或海上的舰队。在这种非正规的战斗中,这个娇小的北花坛骑士还是比在场所有人更为优秀。自己等人一旦上陆,再怎么说也只是群门外汉……
  克拉维尔卿从这名娇小少女的冰冷蓝眼深处,察觉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自己并不是认同了她的做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吕西尼昂子爵。」
  克拉维尔卿对着副官下令。
  「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啊~司令部要转移到陆上去了。」
  「我也……那个……可以跟您一起移动吗?」
  「不行,你必须留在舰上,随时向我报告状况。」
  「怎么这样!太无情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请给我离舰许可!舰队首脑成员七嘴八舌地吵闹着,而塔帕莎丢下他们,自己离开了会议室。
  在门外,维莱尔少尉还是一脸消沉地站在那里。看来昨天的失态……让约翰扣下板机的那件事情,依然让他非常在意。
  「维莱尔少尉。」
  塔帕莎一呼唤他,维莱尔少尉才以总算清醒过来的态度,赶忙抬起头来。
  「啊,特任少校,会议结束了吗?」
  塔帕莎点点头,并凝视着维莱尔少尉。
  「有什么事情吗?」
  「你累了,最好休息一下。」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这是我的任务。」
  维莱尔少尉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至少,我必须专注在任务之上……可恶,都是因为我的错,才会让重要的线索给……」
  此时塔帕莎突然蹲了下来,把手伸向维莱尔少尉的鞋子。
  「特任少校?」
  「鞋带掉了。」
  塔帕莎俐落地把系带靴的鞋带给重新绑好,这个行动让维莱尔少尉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长官会帮部下绑好鞋带。
  「非……非常感谢您。」
  维莱尔少尉的面部表情扭曲,似乎很痛苦。他像是无法继续忍受内心涌出的罪恶感,敬礼并说了句「先告退了」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除了「夏尔·奥尔良」号,全体战舰上的火药都必须卸下的这道命令,在发布当天就已经被彻底执行了。装在木桶里的火药再度被送回了砖造的保管仓库里。
  为了因应突然发生的爆炸事故,保管仓库被建造于远离码头的位置。就算对方攻击这里,被害也不会波及到舰队本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里还是配置了相当数量的警卫。
  已经装载了火药的船舰大约有五十艘,从这五十艘船舰上搬下来的火药桶则将近一千桶。这些火药桶依序被运进阴暗的保管仓库的景象看来还颇为壮观。
  希儿菲朵站在保管仓库的入口,看着士兵们拉着堆满火药桶的推车前进,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那些都爆炸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啾咿!」
  塔帕莎没有回应,只顾着看一本笔记。
  「大姊姊,那是什么?」
  希儿菲朵提出问题。
  「是这些事件的牺牲者名册。」
  「你在看可怕的东西呢啾!」
  塔帕莎看完最后一页之后,点了点头。
  「不过大姊姊……你居然让自己搭乘的船舰,成为唯一装载了火药的船只,到底是在想什么啊啾?一个不好,就会跟船舰生死与共的啾!也难怪舰队的大官们会急着想要逃下船啾!」
  塔帕莎并没有回答,只是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牺牲者名册的封面。希儿菲朵很忧郁的啾咿一声。
  「大姊姊心里打的算盘,希儿菲我可是一清二处呢啾!你是想把这艘船当成诱饵,好把犯人给逮住吧啾!」
  希儿菲朵拍打着塔帕莎的头。
  「为什么不重视自己呢啾!或者该说,我希望你要顺便重视希儿菲我呀啾!要我在这种地方被爆炸卷入,然后一命呜呼,那可是免谈呀啾!」
  于是,塔帕莎对希儿菲朵说道。
  「那,你在空中待命。」
  由于塔帕莎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打算吩咐自己去旁边等一下,让希儿菲朵慌了手脚。
  「我……我是在开玩笑啾!希儿菲我可是大姊姊的第一家臣!是忠实的使魔啾!我怎么可以丢下大姊姊一个人逃到天上……」
  希儿菲朵讲着讲着,还闭上眼睛,一脸得意地摇着手指。结果塔帕莎立刻接口说道。
  「轰隆!」
  她一模仿爆炸的声响,希儿菲朵就啾咿大叫了一声,跑到旁边树下缩成一团,开始瑟瑟发抖。
  希儿菲朵立刻发现这是塔帕莎在恶作剧,她抬起头来发表抗议。
  「不要做那种事情啦啾!害我寿命缩短了啾!大概少了两百年!啾咿!」
  「没问题,如果我的判断正确……那么今天晚上就能解决事件。」
  听到塔帕莎这句话,让希儿菲朵惊讶得张大了嘴。接下来她来到塔帕莎的脚边蹲了下来,抬头看着塔帕莎的脸。
  唉~~~~~希儿菲朵大大叹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
  「我就相信你吧。而且,大姊姊你要是没有希儿菲我的陪伴,就什么都做不好嘛。万一你随便就死掉了,也会害我睡不好呀。真没办法,我就陪陪你吧,啾咿!」
  希儿菲朵讲完,就看到塔帕莎低下头。
  「什么?因为太感动所以哭了吗?真是这样的话,会让你的别名『雪风』哭泣的啾!冷酷无情的小不点魔法师……那才是大姊姊呀,啾咿!」
  「轰隆!」
  希儿菲朵再度抱着头蹲了下来。接着她发现自己又被骗了,边啾哇啾哇乱吼,边站了起来。
  塔帕莎再度低下头。
  「谢谢。」
  希儿菲朵赶紧用左手握住自己已经高高举起,准备挥下的右拳。接下来她似乎很难为情地伸手抱住了塔帕莎。
  「其实你很害怕吧啾?真是的,老是这么不坦率!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希儿菲都会保护大姊姊你啾!」

  「听说在快要沉没的船上,老鼠会率先逃走。」
  「这话一点也没错。」
  在舰队首脑成员都已撤离的「夏尔·奥尔良」号上,士兵们正在抱怨。这里的警备比平常还要森严。
  在舰内,光是为了警戒就配置了将近二十个贵族军官。此外为了让火药库不受到背叛者攻击,还借来了约一百五十名士兵。
  再怎么看这都是如同铜墙铁壁的阵势。
  二十名魔法师代表的意义就是……就算有一整个团的敌人来犯,也能够抵御对方的攻势。
  在军港逐渐被暮色笼罩后,甲板上点起了篝火,凡是阴影处一定安排了士兵驻守。士兵们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这也无可厚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船钟也被敲响了两次。现在是双响,也就是凌晨一点。
  一名军官对着身旁正耍着魔杖的维莱尔少尉开口。
  「要把『奥尔良大公』当成诱饵是无所谓啦……不过都已经大张旗鼓到了这个地步,我想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出现吧?新教徒们也不是傻瓜,我想他们还不至于跑来这种满地都是魔法师跟士兵,跟龙的巢穴没两样的地方执行攻击吧?」
  然而维莱尔少尉没有回应。
  「喂,维莱尔!你怎么了?还好吗?」
  点头回应的维莱尔少尉脸色惨白。
  「……你不舒服吗?」
  维莱尔少尉摇了摇头。
  「我看你连站着都很辛苦吧?去医务室休息吧!安啦,反正有这么多魔法师在,少了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的。」
  军官唤来一名士兵,并对他下令。
  「把维莱尔少尉送去医务室吧。」

  在充满消毒酒精味的医务室床铺躺下的维莱尔少尉虽然一开始闭着眼睛,然而士兵们离开之后,他立刻睁开双眼。
  他小心翼翼地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缓缓起身,走向外面。只见通路上站着负责巡逻的士兵。
  「哎呀?维莱尔少尉,您已经没事了吗?」
  维莱尔少尉拔出魔杖,用杖柄重击那名向自己发问的士兵腹部。士兵痛得昏了过去,瘫倒在地板上。
  接下来,维莱尔少尉口中吟诵出卢恩符文。
  「伊尔·渥塔尔·斯雷普·克劳迪。」
  那是「睡眠之云」的咒语。
  从他往前举起的魔杖前端,涌出了一股感觉很浓稠的白色烟雾。转眼之间,舰内就充满了这股烟雾。例如军舰内部这种既狭窄又复杂的地点,会让「睡眠之云」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打从心底认定敌人是新教徒,根本没有预料会受到魔法师攻击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被睡眠之云给缠住,纷纷昏睡过去。
  维莱尔少尉默默地在四处点着魔法灯光的舰内前进,目的地是位于中甲板的火药库前。负责巡逻的士兵人数虽然增加为三倍,然而却全部因为维莱尔少尉之前使出的魔法而进入了梦乡。
  火药库的门上施加了重重的魔法门锁。维莱尔少尉咏唱起咒语,以强大的风魔法把门和锁一起击飞到远处。
  接着,维莱尔少尉以毫无表情的脸孔,走进了火药库内。
  在火药库里存放着约三十桶火药。如果这些火药全部爆炸,不只是「夏尔·奥尔良」号,连停泊在附近的船舰恐怕也会受到波及。
  维莱尔少尉毫不犹豫地举起魔杖,吟诵着「点火」咒语。
  之后,他朝着火药桶挥下魔杖。
  桶子的外侧木板开始劈劈啪啪的烧了起来。
  在短短数秒之内,桶内的火药就会被点燃,包括维莱尔少尉的所有人都将被炸得粉碎吧……
  然而,并没有发生爆炸。
  被烧坏的木桶外壳掉了下来,开始冒烟。某种黑色的细粒物体从桶上的缺口往外落。
  「…………?」
  维莱尔少尉走近木桶,检查那些黑色粉末。
  「?」
  这并不是黑色火药,这是……普通的木炭。虽然是黑色火药的原料,然而就算点燃也不会产生爆炸。
  「……以我的炼金魔法,顶多只能把火药变成木炭。」
  维莱尔少尉听见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他转身一看。
  一名蓝发少女正站在那里,凝视着自己。
  那正是塔帕莎。
  只要是使用风的魔法师就能察觉,她那年幼的脸孔周遭正围着一圈微妙的气流。就是靠着这道气流,睡眠之云对塔帕莎并没有产生效果。
  维莱尔少尉挥动魔杖,咏唱起咒语。
  「乌鲁·卡诺·伊斯·伊萨·温德。」
  他的魔杖先端出现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球。这颗直径几乎与塔帕莎身高相等的火球,瞄准塔帕莎一直线飞了过来。虽然看起来很容易闪避,然而这颗火球却会准确地追逐着目标。速度并没有风魔法那么快,但也不是单凭人类动作就可以甩开的攻击。更何况现在是位于狭窄的舰内,完全无路可逃。
  塔帕莎并没有表现出打算闪躲的动作,而是直接举高魔杖,接下了那颗火球。
  火球膨胀了起来,仿佛会将魔杖连同塔帕莎一起吞噬……但是在下一瞬间,火球就像烟火般爆开,往四周分散并消失了。这是因为塔帕莎把魔杖当成中心点,让空气如同龙卷风般回转着。
  她能够轻松操纵足以让火球四分五裂的强大风魔法。
  然而维莱尔少尉并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态度,而是迅速使出下一个魔法。
  虽然他身为火的使用者,但维莱尔少尉目前展现出来的气势,却宛如正放散发冷气的寒冰。他原本应该是感情立刻就会表现在脸上的类型,但目前的表情却像雕像一般固定不变。动作没有任何多余之处,只针对着一个目的——消灭塔帕莎。
  那是不具备憎恨、愤怒、喜悦等诸多感情,甚至连热情也不存在的冰冷火焰。
  维莱尔少尉以被操纵者特有的动作……创造出一条有着火焰外形的长鞭。
  轰~~~~~~~~~~~!
  塔帕莎虽然试图以风魔法吹断它,然而扭曲的火焰依旧保持连结状态攻击着她……在这一瞬间,塔帕莎才终于咏唱出咒语。
  「拉库兹·渥塔尔·伊斯·伊萨·温德。」
  「疾风之冰柱」在塔帕莎的周围出现,数十支冰箭朝着维莱尔少尉飞去。
  「!」
  维莱尔少尉缩了缩身子。
  「?」
  但是这些冰箭却从维莱尔少尉的身边、头顶、双脚之间掠了过去,接着把他身后的火药桶群给打得粉碎。
  哗啦!
  从桶里溢出了水,那是塔帕莎拿来替换掉火药的水。这些水让维莱尔少尉挥舞的火焰鞭熄灭并消失。
  热气造成水在一瞬之间就融入了空气之中,白茫茫的水蒸气挡住了维莱尔少尉的视线。
  「拉纳·德尔·温德。」
  塔帕莎毫不犹豫地咏唱着咒语,同时冲进维莱尔少尉的怀中,并使用大气之槌击中了他的胸口。
  受到空气撞击的维莱尔少尉瘫倒到地上。
  「…………」
  战斗结束之后,放在深处的木桶桶盖突然弹开,希儿菲朵从桶内探出头来。
  「我吓一跳啾!犯人居然是维莱尔少尉!明明他看起来就是个个好人呀!这就叫做人不可貌相吗啾!啾咿!」
  塔帕莎仔细观察着维莱尔少尉的眼睛并做出回应。
  「他不是犯人。」
  「啾咿?」
  「维莱尔少尉只是被『制约』操纵了。」
  塔帕莎检查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维莱尔少尉的鞋子。那是一双系带靴,仔细一看,鞋带上缠着蓝色的头发。
  「那个,是大姊姊的头发吧啾?」
  塔帕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人偶,那是用黏土做成的小小亚尔维人偶。她把自己的头发塞进人偶的背部,接着吟诵出几句属于通用魔法类的咒语,于是人偶就一翻身站了起来。
  「啾咿?」
  「这个亚尔维人偶,会前往这根头发曾经去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塔帕莎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似乎是一种魔法道具。看来这个娇小的蓝发主人,已经察觉出犯人是谁了。
  塔帕莎在维莱尔少尉身上施加了「飘浮」魔法,让他浮在半空中之后抓住了他的脚。要是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他就会被当成犯人。看来塔帕莎打算带着他走。
  亚尔维小人偶开始往前走。
  塔帕莎与希儿菲朵则紧跟在它的身后。

  亚尔维小人偶前往的地点,是附属于军港的寺院。被门上的魔法灯光给映照出来的人像,使得那扇门看起来就像是通往别世界的入口。
  浪涛声从右边传了过来。
  希儿菲朵望着这间寺院。
  「怎么会……难道……是那个璐希小姐吗?是那个璐希小姐对维莱尔少尉还有士兵们施加了魔法吗?」
  她脸色发青的继续说道。
  「犯……犯人一定是其他神官吧,啾咿。」
  「维莱尔少尉交给你。」
  塔帕莎解除了飘浮咒语,在少尉摔到地上之前,希儿菲朵伸手抱住了他。
  「跟上。」
  塔帕莎推开门,走进寺院内部。
  把绑在头上的金发放下来的璐希,正站在里面,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塔帕莎。她身上的气质跟白天完全不一样,似乎带着一股冰冷且可以刺伤人的某种气势。
  那股气势正是愤怒。
  愤怒转化成魔力,笼罩在她的身上。希儿菲朵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恐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光是看到这简直可以让人冻结的冰冷气势,就让希儿菲朵看穿了璐希的真面目。
  她并不是神官。
  她是一个,靠着愤怒鞭策身体往前行动的——复仇者。
  所谓魔力,也只不过是感情的激流。璐希边展示着身上这股几乎可与矩形级魔法师相匹敌,充满愤怒的气势,边看着塔帕莎。接下来,她把视线移到了希儿菲朵身上。注意到被希儿菲朵抱在怀中的维莱尔少尉之后,璐希重重地点了点头。
  「您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塔帕莎摇头。
  「就跟你使用的『制约』一样,我只是制造出一条会自动通往犯人的道路而已,」
  「为什么?你跟白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啾!或者该说璐希小姐你是犯人?为什么?」
  希儿菲朵感到很混乱。她并不是人,但也因此她对人特别敏感。自然而然的,希儿菲朵就可以理解眼前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有何种思考模式、会做出什么行动。
  白天的璐希完全不是能做出那种恶行的人类,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去爆破船舰的凶暴分子。希儿菲朵非常确定这一点。
  只是……眼前的璐希却是根本不同的另一个人。
  是一个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着的复仇者。
  人类能够像这样,在白天与黑夜里产生如此剧烈的变化吗?
  璐希对着塔帕莎发问。
  「您愿意听我告解吗?骑士大人。」
  塔帕莎点了点头。
  璐希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个悲伤的笑容。
  「正常来说,根本不应该请求不是神官的您接受我的告解……但是我也不是个具备真心的神官,就算是彼此彼此吧。」
  蓝发少女与假冒成神官的女性来到告解室相对,然而彼此的位置却做了交换。
  坐在信徒座位上的璐希轻声叙述着自己的罪。
  「理由其实也不必再多说了吧。光凭着『身为奥尔良大公派』这个原因,王政府就杀了我的父亲,害得我的家族分崩离析,所以我要找他们报仇……就只是因为这个。我一直都待在修道院里,窥视着机会。当我被任命为随舰神官,必须前往两用舰队赴任时,我认为自己报仇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
  「方法很简单,我想骑士大人您也已经了解了。我只是使用『制约』,将『让船上的火药桶爆炸』这念头灌输到前来告解的信徒身上。受到犯罪意识苛责的信徒们,会寻求着能依归之所,也寻求着宽恕。把『制约』用在这样的信徒身上,不但非常容易成功,效果也非常强烈。再加上这里是告解室。来到这里的人们,甚至连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事情,都不会泄露给他人知道。所以我在这边施行『制约』的秘密,也因此被完全封锁住了。」
  在塔帕莎身旁一起听着璐希告解的希儿菲朵,对着坐在小窗对面信徒座位上的璐希大叫道。
  「可是!可是!白天的璐希小姐,根本看不出来在进行这种报复行为啊!」
  璐希发出尴尬的笑声。
  「是的,必须将藏在心里的复仇意志,深深埋入内心深处。如果没有那样做,就会被感觉敏锐的人看穿。所以我白天必须表现出充满慈爱的神官该有的言行举止。」
  「到底,怎么做……」
  璐希很干脆地继续说道。
  「我是使用镜子,对自己施加『制约』,好让我在白天能表现出完美神官的样子。为了让效果完整到连眼神深处会透露出的『制约』造成的残光也能予以抵销,也为了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我试图复仇的意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重复施加『制约』……」
  希儿菲朵感到很害怕。璐希她……为了复仇,连对自己的心都能下手改变。明明能鞭策她身体动作的是复仇之心,明明她唯一的生存目标也是复仇之心,她却利用魔法来压抑掩饰住这一切。
  为了复仇,而去抑制复仇之心。
  希儿菲朵无法理解这个心态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庞大的憎恨,才能让人办到这种事情。不知不觉间,她流下了泪水。璐希一直抱着这种憎恶之念活到现在,像她这么悲哀的人,世界上一定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可以请教骑士大人几个问题吗?」

  塔帕莎以沉默表示肯定之意。
  「为什么您会怀疑我呢?虽然刚才您说过,您只是制造出能到达这里的道路,但这是谎言吧?骑士大人您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了。」
  没错,希儿菲朵也这么想。就是因为塔帕莎她已经看准了个性认真又身为虔诚信徒的维莱尔少尉,在犯下昨天的失态之后一定会立刻前去告解,因此才会在他的脚上施加了魔法机关。
  通往真实的道路?
  不对。
  那是通往璐希的道路。
  璐希在背地里控制着一切。为了掌握住决定性的证据,塔帕莎才会把维莱尔少尉当成诱饵。
  塔帕莎喃喃说道,
  「白天的你,太完美,太正直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璐希开口说道。
  「真是讽刺啊。应该要遮掩复仇心的假信仰……反而成了让我的复仇心曝光的要素。这一切,都是背叛神和信仰的报应吗……」
  接下来,璐希以似乎看开了的语气继续开口。
  「在船只的残骸前碰到您的那一刻,我就有预感了……您不会被我欺骗。只有比我更需要将复仇意志深藏于心底的您,我无法顺利应付。」
  「咦?」
  希儿菲朵发出惊讶的叫声。难道……难道这个璐希……
  她已经知道塔帕莎的真实身分了?
  在下一瞬间,希儿菲朵瞄见小窗对面似乎有把枪枝晃过,她慌忙叫道。
  「大姊姊!快逃!」
  然而塔帕莎却没有站起来。她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将彼此隔开的屏风。仿佛她在凝视的是——坐在这屏风对面的璐希。
  「离别的时候到了。既然说是告解,不请求神宽恕我的罪孽是件很奇怪的行为……但是毕竟我有义务前往地狱。」
  塔帕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璐希以极为温柔的声色说道。
  「如果说神曾经给过我这无神论者任何一次指引的话,我想,由您来终结我的复仇行动这件事,或许就是神之旨意吧。夏洛特大小姐。」
  在屏风的另一端响起了震耳的枪声。这声响让架构古老的告解室随之震动,黏在屏风上的尘埃也纷纷落了下来。
  背上载着塔帕莎的希儿菲朵,正拍着翅膀飞行。
  往下一望,可以看见圣·马隆的军港。还可以看见几艘船正忙着把火药再度搬运到船上。事件才一落幕,舰队立刻开始努力把失去的力量再度取回。那是个单调的景色,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蚂蚁正在忙着把食物运回巢穴里。
  其中,可以发现「夏尔·奥尔良」号的桅杆上,有着一个在挥手的小小人影。
  那是维莱尔少尉。露希的死,同时也让他从「制约」的咒缚中解放。
  只有他挥动的手,是对拯救了舰队的塔帕莎等人唯一的送行举动。
  希儿菲朵每挥动一次翅膀,下方的圣·马隆军港就离得更远。
  希儿菲朵茫然地思考着。
  那军港歇息的舰队,接下来将会造成多少憎恨呢?
  也会制造出多少的报复呢?
  璐希抱持着的情感,跟那些舰队将会引发的后果相比,一定是微不足道之物。
  虽然希儿菲朵有很多问题想问塔帕莎,然而主人正躺在自己背上沉睡着。一离开寺院之后,塔帕莎立刻失去意识倒了下来。
  这也难怪。
  就算是一直待在塔帕莎身边的希儿菲朵,也不知道这次的事件究竟给她的内心带来多少伤害。
  啾咿……希儿菲朵叫了一声,并推测着璐希的灵魂将会前往何方。
  它想像着璐希身上那份,永远无法被治愈的罪孽。
  在与她相遇之后,塔帕莎还会继续把复仇意志深藏于心底吗?
  希儿菲朵哭了。从眼中流出的液体沿着风韵龙那粗糙的脸滑落,再被风卷起,洒到了塔帕莎的脸颊上。
  塔帕莎似乎因此而有些半梦半醒……她讲了一句话。
  「父亲大人。」
  事件已经解决的军港逐渐远离。
  冠上父亲之名的船舰也逐渐远离。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呢?希儿菲朵思索着。
  「父亲大人。」
  塔帕莎又重复了一次。
  希儿菲朵想像着塔帕莎的灵魂终于获得救赎的那一天。
  它在脑中描绘着复仇的诅咒终于解放的那一天。
  那是遥远又不确定的未来。
  「回到学院以后,要吃好吃的东西啾!吃很多!对吧,大姊姊?」
  希儿菲朵以开朗的语气,对着在梦中呼唤父亲的塔帕莎说道。
  它使劲拍动着自己的翅膀。
  仿佛是要甩开什么一般。
  同时也献上了希望主人的睡梦能够安稳平静的祈祷。



后记

  大家好,我是山口。
  塔帕莎的冒险终于也来到第二集了,真是令人高兴呢。
  这次我写得相当辛苦。毕竟没有题材……没有题材!
  每当我想到什么有趣点子,我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部塞进我正在写的作品里。所以当我写完时,就什么也不剩了。惨了,空空如也。我是一罐里面空无一物的宝特瓶,请给我碳酸,请给我柠檬口味的碳酸饮料。虽然我会这样边哭喊边拚命进行充电,然而下一个截稿日却立刻步步进逼……
  连载真是可怕啊。
  其实这个塔帕莎的冒险,写起来比主线故事还要更费工夫。很意外的,这种短篇还挺麻烦。虽然文章量是四分之一,但是并不保证所需要的时间或劳力也只要四分之一。花在制作要放进文章中的故事骨干上的时间与精神,其实与长篇文章时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就是因为花了这么多心血,我想我完成了有趣且高密度的作品。在冰一般的冷漠表情下,隐藏着如燃烧烈焰般热情的少女……如果这样的塔帕莎的各种活跃事迹能让读者感到乐趣,那我就很高兴了。

  不过,外传真是种神奇的东西。以「描述在主线故事中无法带到的部分」这概念来开始的故事,不但反而可以促进主线故事进展,甚至能提供新的刺激。总之就是会发生一些奇妙的逆转现象,大概可以用「反过来被自己学生教导」这种比喻来形容。这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为了外传而制作的设定,逐渐反馈到主线剧情上……藉着从多方面来审视等同于故事舞台的世界设定,让我的作品世界产生了新的深度。
  写奇幻小说,其实就是在创造世界的行为。我就是藉着让外传故事进展的动作,才得以初次切身体认到这个道理。既然这样我就会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宽广!就好比一条包裹用方巾就是要摊开来才有意义。而现在我的眼前就有一条完全展开的包裹方巾,我该以什么形式来将把它重新绑起呢?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正是我最幸福的一瞬间。

  虽然篇幅所剩无几,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兔冢先生这次也提供美丽的插画,实在非常感谢。塔帕莎那绝妙的表情总是让我为之惊讶,实在太了不起了。
  也很感谢编辑S大人与K大人。四篇短篇作品来组成的连载作品,换句话说就是截稿前的紧张兴奋会是四倍,而花费的心思也是四倍。啊啊,我也很想提升我的下笔速度,真希望能让紧张感给减少为一半。
  还有各位读者,非常感谢大家。
  这次也很有趣,请务必一读。
  啊啊,真想更快,去得更远。

  备注

  在本月发售的comic alive杂志上,塔帕莎的冒险的漫画版也会开始连载。噢噢!原作的气氛毫无遗漏地被展现了出来!这让我非常感谢又感动!漫画版也请各位一起多多指教!看到零之使魔的世界不断拓展到各种方面去,实在是非常值得高兴!

  山口升


  本书是将在手机网站「最强☆读书生活」上连载过的稿件,再加上一部分未公开新稿后而完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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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色青青 王爵
唉,0使前期只是题材很有趣,后期作者的确是在细节上花了心思的。。至少比某被斩的后宫机甲少女好

11 年前 0 回復

kelvin12354 伯爵
前排支持零之使魔--------------------------外傳啊!!!!!
希望老師早日康複啊!!!!!

11 年前 0 回復

dsds12345 勳爵
作者 快不行了
哎 人身难料啊
结局 呢 真心 难等

11 年前 0 回復

村民A 侯爵
刚看到外传二字还以为是新短篇,原来是录入的...= =
希望山口老师快点康复把最后的故事给完结了吧~

11 年前 0 回復

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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