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歌第3本-翱翔的梦之翼[岩井恭平][制作完结]


序曲 O·OO THE OTHERS
一名少女踉呛地在悬崖上著陆。
「……啊!」
後背狠狠地撞上树木,突来的剧痛让少女一时间无法呼吸。
但少女无视疼痛,迅速起身,匍匐爬向峭立的山崖边。
「啊啊……啊啊啊啊……」
从喉咙深处,吐露著与自己声音截然不同的呻吟声。正当她打算用手把脸遮住时,泪水却滴落在僵硬的双手上。
鲜红的亮光,映照出少女奇特的样貌。
两个晶状体般的物体覆盖在少女脸部——物体不禁让人联想到是昆虫的复眼。而物体一直延伸到脖子,接著和长在背部的两对黑色翅膀相连。
「咻」地一声,复眼和翅膀化为触手,从少女的身体上分离,显露出上个月刚满十三岁的稚嫩脸庞·随後触手变形成有著漆黑身躯的小生物——拥有两对翅膀和两只脚,像是蜻蜓的物体。
「啊啊啊啊啊啊……」
既不能接受,也无法拒绝眼前发生的景象,只能绝望地发出哀嚎。脖子上项链的下端,摇晃著金色的戒指。
——自己生长的岛,正燃烧著。
从山崖上能够一览无遗的小镇上,冒出无数的火焰。不单是镇上,就连停泊在港边的十数艘船只,也被赤红的火舌吞噬。能够幸免於难的,只有围绕小岛的大海和少女所在的山丘而已。
深红的火焰由镇上窜出,红色火光映照在少女的瞳孔里,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大的怪物一般。
而怪物是长著左右长度不一的撩牙,如同异型的恶魔。
少女张开双眼,静静地凝望眼前的光景。
不会忘记——
她如人偶般面无表情地注视著火焰,并握紧项链。
不会忘记……大家的声音、痛苦、临死前的表情——绝对不能忘......
少女身後出现人的气息声。
「找到了……我可爱的孩子。」
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接著又出现几道其他人的声音。
「报告副本部长。并没有发现(第三只)的踪迹。」
「魅车,你竟然把整座岛都消灭掉…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依然睁著双眼的少女,终於知道身後人们的真实身分。
就是这些人……把(老师)和大家给——
她在地上紧握双拳,转身回头。
少女惊讶地全身颤抖。
一位美丽的女性,在与自己鼻子几乎相触的近距离内流泪。她是一位身著白色西装,身材高姚的女性。
「对不起…」
女性在快要碰触到的距离内动著双唇。纤细眼帘下方的黑痣被透明泪水沾湿。透过红润嘴唇发出的声音,充满著慈爱韵味。
「我们所做的,想必是既残酷又悲伤的事情…」
少女和女性的额头终於相互接触。
少女脑中一片混乱。
突然出现,抱著少女流泪的女性——这么温柔拥抱自己的人,真的是烧毁故乡的人吗?
但是,少女的困惑马上就被粉碎得不留一抹痕迹。
「不过……」
在彼此额头相触的状态下,女性以湿润的双眼注视少女。
「你会原谅我吧?因为我是如此深爱著你….
少女倒吸一口气。
女性仍然微笑著。如同丝线般纤细的眼帘内,女性以双眸凝视少女。
「你也会……爱我吧?」
虽然是极尽温柔的声音与充满慈爱的微笑。
但是从少女的身体里,却发出似曾相识的颤抖。她像是发病一般,身体不停颤动著。
少女咒骂自己的错觉。在一度感受到的安心感消逝後,少女坚信——
这家伙是敌人。
而且是自己从来不曾遇见过的,无法想像的可怕敌人。
奸可怕——
可怕到连愤怒和悲伤都顾不得。
「老师」,救我——
「真是可怜,竟然这么害怕……」
女性拥抱著少女说道:
「本部长,这次任务的责任就由你来承担罗!」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请放心,接替你的人选已经决定好了。只要将一切都交给那一位,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不会有问题了……」
女性说话时的气息,吹入少女耳旁。
「从今以後…不用再害怕了。像你这样可怜的孩子们,所有的附虫者,我们都会好好疼爱…」
在被红光照映一切的山崖上,除了颤抖外,少女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慢慢做~~慢慢做~~大家表急哦~~哦呵呵呵呵~~~(奸笑随着风声远去)


1.00 夕 PART 1
从补习班的正门走出来後,天色已经是一片黑暗。
更糟的是还下著倾盆大雨。
在补习班隔壁,装有数个大型灯泡的地上看板,因为开关被按下,使得霓虹灯亮了起来。
——很久以前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补习班隔壁的店面,会是色色的…那个…特种行业呢?这不会对道德教育产生不良影响吗?
在店门口撑著伞的男子,由於霓虹灯的亮光而眯上眼睛。他用指尖轻轻地敲了一下看板边缘後,目光朝自己这里看来。少女慌张地别过视线,假装毫不在乎的模样。
有带雨伞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从呆站著的少女身旁离开。
雨声、学生们告别的招呼声、街道上路人们的踩水声,这些事物都事不关己地从眼前通过。
将自口袋里掏出的折叠式手机电源打开,液晶萤幕上显示出PM8:54的时间和代表收讯良好的图示。萤幕下方贴有和朋友一起在游乐场照的大头贴。
少女名叫海老名夕,是十四岁的国中二年级学生,下下个月即将升上三年级。因为不起眼的打扮,加上戴著呆板眼镜的加乘效果,使得自己连相貌都显得相当普通。夕记得常常被同班的干绘叨念「要不要我借你衣服穿啊?」或是「要帮你介绍一家不错的美容院吗?」
「夕,你好过分喔!不是讲好要一起回家吗?」
夕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背後。两名少女友人用一副生气的脸孔走近。
「回家的方向明明就不同,不用一起回家吧?」
夕稍微叹了口气。两名朋友则互看了几眼,说道:
「我们不是说过,为了後天的活动,今天要一起去买材料吗?」
「没错,明天才买就太晚了!」
「後天?]
听到朋友这番话,夕才回想起来。
後天是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情人节。她们似乎打算亲手作巧克力。对没有意中人的夕而言,这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活动。
「我对这种事情没有兴——呜…」
两位朋友逼近身旁,夕皱起眉头。
明明是同年纪,夕甚至还比她们早出生至少三个月以上,然而却硬是矮了一截。
「不…不要靠得这么近啦!你们两个都往後各退一步!」
「真是的,夕还在在意身高的事情吗?没有用啦,早点放弃吧!」
「接下来才是我的成长期!等等…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要把我包围起来啊。
「太神奇了!这是捕捉到外星人的景象耶!」
「我是日本国籍的地球人!」
夕被两人自腋下架起,而手脚慌乱地拚命挣扎。
「夕的自尊心之高,以及不认命的程度,真的是国宝级的呢!]
「不要一边摸别人的头,一边讲这种话!」
「对不起嘛…我们帮你写明天的作业,原谅我们好吗?」
「不用了,人家自己会写。」
话才刚说完,夕就惊觉不妙。「人家自己」这种话,会令人听起来觉得很孩子气。不出所料.夕听到两个人在背後窃笑的声音。夕原本就不高兴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臭。
「啊哈哈……对了,你刚刚看著手机做什么?不打算回家吗?」
「我是忘了带雨伞出门啦!」
「原来如此,所以才想要叫家里的人来接你吗?」
「恩——]
夕低头瞄了手上握著的手机,哼著鼻音。
「但我又觉得没有必要叫家人专程来接我…所以正在思考其它方法..]
「你就没有想到要跟我们借伞,或者一起撑伞回家吗?」
「回家的方向又不一样,这样多不好意思……」
[完全不依靠别人这点,也是夕的特色呢!」
「喂…我们两个是不是一点也不值得夕信赖啊?」
「才…才没有……!」
看到急忙想要否定的夕,少女们露出奸笑。
「迅速振作也是夕的优点,本来不是还很生气吗?」
夕突然惊觉刚刚发生的事情,转身背对两人。友人们的笑声再度传开。
「抱歉…抱歉…我们跟你道歉就是了,别再生气了,好吗?」
「顺便借我们抄明天的作业吧!」
「结果还不是要由我来写…虽然没关系啦……」
「因为全班作业写得最完美的就只有夕一个人啊!现在就这么用功,是打算考哪问高中?
「就是…那个…东……」
「咦?哪一所?」
「……樱架东……」
「啥?」
友人们夸张地表示惊讶。
「樱架东高中不就是那所普通中的超——普通高中吗?虽然它至少是间升学高中啦……」
「我记得夕的成绩比那间所要求的还要好吧?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拚命用功?」
面对两人的追问,夕的声音越变越小……
「可是不念书的话,就会感到不安啊……」
「夕怎么可能会考不上?」
「人家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嘛!」
夕一脸正经地回覆。
她们两人完全搞不懂。在这个时代里,要普通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不小心走错人生的方向,很轻易就会成为落败者。要是在高中升学考落榜,或是因为志愿填不好而没有学校读书的话,那该怎么办?就算隔年考上,同学年里也没有和自己同年纪的人。不只要度过三年没有朋友的生活,万一连大学考试都失败,就更没有脸见人了。
说完道别的话之後,两位少女便回家了。虽然她们临走前又补充一次「真的不用送你吗?」
却还是被夕拒绝。最後离开时,两人露出有点寂寞的神情。
「接下来嘛——」
望著越下越大的雨势,夕仔细思考著·
这场雨妨碍自己无法回家。如果有把伞,或是前来迎接的车子,问题就能解决。但是这两个方法都被夕否决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方法…一个是在这里等到雨停,另一个是冒著大雨赶回家去。
然而前者并不理想。因为夕想要尽早回到家里,好复习今天的功课。
「好——」
夕提起干劲,抱起背在肩上的书包。毕竟自己的身体擦乾後就能解决,但是参考书一旦湿掉就不妙了。
才刚冲到马路上,湿冷的雨滴便打在脸颊上。连眼镜的镜片也在瞬间被淋湿。
夕的目标是赶至下个转角处,在路口附近的那座大楼。只要能够跑到那里,至少就有屋檐可以避雨了。
回到家以後,应该会被妈妈骂吧?
夕一边跑著,一边思考。
回到家後,当妈妈看到夕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应该会很生气。她应该会说:「为什么不打通电话叫我去接你呢?」
刚刚的朋友也会笑我太傻吧?既然到头来都会变成落汤鸡,她们会笑我不该逞强,应该多依赖她们一点?还是又是露出寂寞的神情呢?
不过,反正都可以达到「回家」这个目的嘛!
其实夕刚才的心情很烦躁。因为模拟考的成绩比原本预想中的分数要来得低。而且还记错缴交补习费的日期,也白带钱在身上。接著,又正好碰上这场大雨。平常明明对事前准备超级用心,用心到会烦恼是不是准备过头的她,却频频出错。
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今天的夕,不像自己平常该有的模样。像这种日子,最好还是早点回到家里,预习明天上课的进度。
就快要跑到目标的大楼了。只要到达那里,就可以看到公车站牌。车子还没来以前,就先在那下面避雨好了。
正当夕这么想著,打算作最後冲刺的时候。
「……」
「啪沙」一声,夕在水洼上停下脚步。
整个人茫然地呆站在那里。
心脏从身体内部猛烈地撞击胸膛。
自己应该会因为全力奔跑的关系使得身体缺氧,然而呼吸却在刹那间止住。连身旁往来行人的脚步声也听得格外清楚。
不对,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夕努力让自己这么认为。
但依旧没用。
越是努力不要去想,刚才在瞬间瞥到的景象就硬是从脑海中浮现。
那是位於夹在两栋高楼大厦之间的小巷子里,路灯的亮光好不容易才能够照到的暗巷之中。
——就在那里,夕觉得好像看到像是人脚一般的东西。
心跳变得越来越急促。
可…可是,那只不过是「像脚一般的东西」而已嘛…又不能确定…那东西真的就是脚。因为他完全没有动——
对自己突然想到的推论,夕不由得起了一股寒颤。
前言撤回。不能因为他不会动,就断定那不是人类的脚。说不定是其它原因造成他不会动。
例如,死——
好不容易有了主意,夕却又马上自己否定掉。
不行,又还没有确定那个就是人的脚……万一弄错了,会给其他人添麻烦。搞不好还会被刊登在报纸上,上面写著造成虚惊一场的国中生之类的报导…真…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就不敢再到学校去了!
夕以外的路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脑中浮现出——把某个人叫住後,请他去确认的选项。但是夕仍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不定真的是看错了。自己像个笨蛋似的举棋不定…如此一想,就更不想考虑去找人来帮忙。
那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不是。
在夕的心里,充满著不好的感觉。
这是夕最讨厌的感觉——不安。一旦进入这种情况,她就会坐立难安,更想要早点从这种不安的状况下解脱,回到令人放心的状态。
「不是人,不是人。思,那个才不是人……」
夕所结论出的答案是「让自己认为刚刚看错了」。
可…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人的话——
而且万一那是因为生病或受伤,急需要帮助的人呢?他(她?)可能因为如此而真的死掉也说不定。即使就这样回家去,也不能消除不安。不只如此,不安可能还会越演越烈。
对夕而言,为了消除不安,所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
夕回过身子,走进昏暗的小径。
为了实行最终手段——「亲眼确认]
「不是人,不是人……」
她低著头仔细确认路面,一步一步走在昏暗的小道上。视线所见的,只有紧抱著书包的自己的双脚,和一公尺前方的碎石道路。
路灯的亮光和行人的脚步声正逐渐远离。
因…因为只有稍微瞥见而已,真的只瞥见一瞬间嘛!那样子哪能知道是不是人类的脚?应该只是布或是其它的东西,然後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对了,回到家後要寄信给干绘。再来是做预习和复习的功课,将明天要交的作业——
夕停下脚步。
直到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心跳声变得沉静。只听到半张开的嘴里,奸像说了什么话。
在夕双脚的前方,出现两只摊在地面上的脚。
身体突然开始发抖。眼睛违背不想要看的意志,目光笔直地朝著脚的主人的方向游动。
一位陌生的少年倒在眼前。背部摊在仅五个阶梯高的石阶上,苍白的脸孔暴露在大雨之中。
对方眼睛微张,完全没有动静。以白布缝合而成的单薄衣服,像医院的住院患者穿著的服装。
夕以为这名少年已经死了。不由得正要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却被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打断。
在赤脚的少年脚边,掉出一片像是板子的东西。是和夕的手掌差不多大的透明薄盒,里头装著一片圆形光碟。
「吓……!」
夕发出小声的悲鸣。
她发现有只小娱蚣爬到少年的腹部上。娱蚣流出绿色的血液,痛苦地扭曲著,看来是受伤了吧?但是娱蚣的身形却在夕的面前变得模糊,然後——
「消…消失了!」
娱蚣像是溶入空气一般烟消云散。夕这时候才注意到,刚才的娱蚣有些奇妙的地方…脚好像特别长,嘴巴也张得特别大……
少年突然开口说话:
「瓢……虫……」
「……!」
夕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本以为对方死了,然而并非如此。少年微微张开的眼睛眨了一次,胸部也规律地上下起伏。
不过虽然没有死,却也不是在睡觉。只是眼睛如人工物一般毫无生气,一动也不动;脸庞则如蜡像一样惨白。
夕害怕的吓出一身冷汗。
「警…警察…不对,叫救护车——」
夕回过神来,打算取出手机打电话。
此时少年手中发出激烈的杂音。
摊在地上的少年手上,握著一个白色物体.
物体看似眼镜,但比一般眼镜又大上许多,应该称之为防风眼镜吗?
厚重的镜片成为像液晶萤幕般的东西。表面浮现出像是细小文字的光点。侧面有著按钮和转盘,戴上去後应该会连耳朵都遮住吧?即使是大致看一下,也能够知道它有相当程度的重量。噪音似乎是从防风眼镜里传来的。
夕被声音惊吓到,手机掉落地面,滚至闪烁著的防风眼镜旁边。
「呜..]
她虽然想要马上捡起来,而将手笔直伸去。却因为身体反抗,不愿接近少年.於是只有手往前伸,上半身则保持远离的姿态。
[...超出录音…容量限制..停止...录音的时间...超出..]
人的声音交杂在噪音之中。
奸像是在反覆诉说什么事情。夕将脸转向手机的方向,把手伸过去。
『今天怎么这么倒楣啊……!」
在手指前端确认到金属的触感後,她迅速将其抓回身边。
『确认……播放……]
[...!]
她发现手上握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那个白色防风眼镜。冰冷的触感和饱满的重量感,令人直觉地想将它丢掉。
[瓢虫....』
夕的手止住动作。耳朵听到的是刚刚才听过的声音——倒在地上的少年的声音。
『想和你……一起战斗……』
夕凝视著防风眼镜。
那是道沉重、坚强,但是悲伤的声音。
[....]
夕变得全身动弹不得。
少年简短的一句话,深深打动夕的内心。少年的声音比起自己至今听过的任何声音,比电影与电视剧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更令她觉得感动·
『你现在在做什么?不…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你一定依旧战斗著。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能是边跑边说话的关系,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起伏不定,另外还能听到些许的踏水声。
『——瓢虫。]
夕皱起脸庞。
并感受到莫可奈何的不安.
这个感觉,是至今以来所感受过的情绪当中最强烈的,莫名的不安感·
『你总是持续战斗…隐藏自己的痛楚,包容他人的痛苦,所以我们把一切全都托付给你。虽然我不晓得士兵远赴战场的心情是什么感觉,不过一定跟我们差不多吧?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当打倒一个敌人时,我们之中也同样会有某个人倒下。不过…不过,每当我们一回头,你就在那里。你总是在那里…只要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能够为你出生入死。多么想再一次和你并肩作战,瓢虫……]
脚步声停下来了。讲话声也变得越来越细微。
——别再说了……!
夕领悟到一件事。
这名少年正以生命力保持说话的力气,现在也随时会倒下。和夕素未谋面的这位少年,正处於生命的危机当中。
而现在,夕正全神倾听少年的声音。
和夕本身的意志没有关系,她突然浮现某种预感。
如果继续听这个声音的话,自己一定会--
『我的(虫)已经不行了…我马上就会再次变成缺陷者吧…这个防风眼镜虽然是从敌人身上抢来的,不过好像有录音功能,但愿是由(虫羽)的人捡到。至於我留下的光碟,希望只有(瓢虫)你看到里面的内容,其他人都不可以看。瓢虫,只有你……』
痛苦喘息的声音之中,突然混杂著笑意。
『呵…不,除了你以外,我还希望有个家伙能看到。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郭公)…给那家伙看这玩意儿的内容,应该会很有趣吧?当他看到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呢?当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
夕清楚听见少年的叹息声..要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么沉重的叹息呢?
『瓢虫……瓢虫……』
声音之中,满怀著少年的思念。
『好想再一次和你共同战斗……以日日野一房,不,以守护你的军队的其中一人,以身为(百足)的身分……』
少年的声音结束。接续下去的只剩沉默.
[....』
夕低头呆望自己紧握在手中的防风眼镜,并发现有水滴落下。
原以为是雨水,然而并非如此。
「啊……?」
她总算注意到自己正流著眼泪。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落泪?
真不应该听的——
脑中冷静的部分,确信自己的预感成真.
我听到这个人的「遗言」了——
夕望向少年。
仰望天空的少年一动也不动。他再也不会用自己的意志动作了吧?夕如此相信著。
他是谁,夕并不知道。
他那番话是对著谁讲的,夕也不知道。
但是,夕清楚感受到他强烈的思念。
他是为了某人…为了叫做瓢虫的人而奋战。虽然不晓得是和什么作战,但能肯定的是他战斗过了。只为了一位人物,为了瓢虫。他所有的思念,满载於录音下来的这段话里。
夕捡起遗落於倒在地上的少年——(百足)脚边的光碟。这就是他所说的「光碟」吧?
[交...交给警察……」
夕转身面向补习班的街道。
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夕实在难以理解。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甚至可能是某起事件。
突然间,从防风眼镜里传来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
[(百足)…你这该死的家伙!]
夕吓得将防风眼镜掉落到地上。
[你这个(虫羽)的幸存者!以为把防风眼镜偷走,就能够比我(霞王)大人抢先一步吗?你的所在位置已经被我查出来了,我马上就过去宰掉你!』
即使眼镜掉到地上,怒吼的声音还是听得格外清楚。虽然遣词用字像男生,不过音调很高。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位女性。
『我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跑去找警察也没有用啦!我会先通知他们你是附虫者,本部长已经下了命令,一旦发现持有光碟的家伙,就算当场射杀也没有关系!』
夕目瞪口呆。

「附…附虫者……?」
她看著倒下的少年——至少就外观上像个普通少年。
大概是从十年前左右,开始谣传有这种物体存在。
据说它会寄生在少年、少女的身上,靠吞食宿主的梦想与希望成长。虽然大小与特徵各异。不过由於共通点是外貌状似昆虫,因此被称之为(虫)。被(虫)寄生的人类称为(附虫者),且没有办法从(虫)的束缚里解脱。而自由使用(虫)之力量的代价——就是献出自己的「梦想]。然後当附虫者的梦想被吃光的时候,就只有死——
(虫)的存在并没有被正式承认过,但是随时可以听到人们目击到的消息。现在(虫)和附虫者已经成为恐怖的代名词,而遭受到差别待遇。
夕突然惊觉。
「倒…倒是刚刚那个女的提到射杀…」
持有光碟的家伙,那不就是指现在的夕吗?
心脏再次剧烈鼓动。
逃走吧——
人生当中最强等级的不安感正紧追著夕·
把光碟丢掉,逃走吧!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
夕倒吸一口气。
倒下的少年——(百足)正凝视著她。

1.01 诗歌 Part1
诗歌伫立在杂乱的脚步声之中。
繁忙的人们从低著头的诗歌身旁穿梭而过。
一位女性走近诗歌身旁,看来是想要递面纸给诗歌。
「……」
诗歌并没有抬起头来。诗歌的脸上带有些许惨白。
大概是放弃了吧?递面纸的女性在看了诗歌一会儿後离去。
才刚放心不久,数名少年又将诗歌团团包围。俯看著个子娇小的诗歌,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中一名少年弯下身子,窥视低头的诗歌的脸。
「……!」
诗歌的肩膀抖了一下,整个人更是缩在一起。
把脸贴近诗歌的少年的眼眸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不只是眼前的诗歌身形,就连光线也没有反射出来。少年们的声音,从诗歌头顶上传来。
诗歌紧抿双唇,静待少年们能够早点离去。
路过的行人们,没有一个会回头关切诗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生气.像机械一般走过。虽然眼前看到谈天说笑的中年妇女,声音却依旧是从头顶上方传来。
在视线的范围内,街道一直线延伸开来。
然而在这其中真的有生命的,只有诗歌一个人。这里是失去情感的街道,令诗歌回想起过去收容她的隔离设施「CARDEN」。
缺陷者的街道——「CARDEN」。
附虫者本身的(虫)遭杀害之时,会变成丧失所有情感的「缺陷者]成为失去自我意志,只会接受外在命令的空壳。附虫者既畏惧自己的梦想被(虫)吞尽,也害怕(虫)被杀掉而变成缺陷者。陷入缺陷者的状态後,附虫者便不再能回复到原本的样子——过去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在数个月前,首次出现复苏者。
[……不可以……!]
从诗歌的衣服上,宛如住院患者身穿的白色薄裳中冒出一只昆虫。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萤火虫。但是和一般的萤火虫不同,它的身体散发蓝白色亮光。
萤火虫张开双翅,准备起飞,却被诗歌用手制止。
我已经没事了……
诗歌在内心拚命对自己呼喊。萤火虫则在静视诗歌的脸庞後,将翅膀收回去。
——杏本诗歌,她是第一位从缺陷者状态中重新振作起来的附虫者。
数个月前,为了争夺从缺陷者复苏的诗歌,引发多次的激烈战斗。对於附虫者而言,诗歌是唯一的一丝希望,附虫者们自然无不希望能够夺取诗歌。
有两个组织参与这场争夺战。一个是表面伪装成调查机关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另一个是由附虫者集结而成的反抗组织(虫羽).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是派遣附虫者,对附虫者进行捕获、隔离,然後让附虫者变成如同官方对外发表——「没有这种存在」的政府机关。
战斗的结果是由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获得胜利。一位附虫者(郭公),将(虫羽)的领导者,代号瓢虫的少女打倒,并捕抓到杏本诗歌。失去领导者的(虫羽)内部分裂,诗歌则被安置於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监视之下。
这是大约两个月前左右发生的事情。
诗歌曾经夺走众多附虫者的梦想。诗歌的力量过於强大,能力只要稍微失控,眼前就会变成一片荒野。
「我不会再害怕了……」
诗歌抬起头,凝望这条没有情感的街道。
不可以再逃避。
逃走的话,就无法达成和他的约定。
大助——
诗歌在心里呼唤著不知在何方的少年。
[...!]
突然一阵闪光,覆盖诗歌的视线。
在诗歌眯眼凝视的前方,本来存在的街道消失了。彷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是梦境,建筑物和人群也消失於无形中。
诗歌所在的地方是个巨蛋形状般的广阔空间。
天花板的高度足足有数十公尺高。外露的铁架上悬挂著照明设备和许多扩音器。之前街上的脚步声与人们的谈话声,大概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在约莫一个棒球场大的面积上,除了诗歌以外,见不到任何活动的物体。空间里随处置有复杂的机械设备,全部都连接著缆线。头上传来空调运转的声音。
将诗歌带来这里的白衣人士称这里为「隔离所」。和东中央分部的设施相同,这里也是深入地下的空间。
如同地震般的震动,自诗歌脚底传来。
能够出入隔离所唯一的一道门缓缓开启。看起来不像是能够靠人力推动的门。
白色大衣人们又要来迎接自己了吧?这景象打从诗歌由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本部移送至此,便不断重复上演将近一个月。
然而诗歌的预想落空。
踏入隔离所的,是一位穿著白色西装的女性。是诗歌不曾见过的人。
不只这位女性走进来,穿著西装的微胖男子和平常看到的白色大衣人们也尾随在後。
另外在她们的後方站著数名一身白色的人。脸上罩著白色的金属制防风眼镜,穿著异样的长大衣。套著比起机能性更注重防御性的厚重大衣,随处可见大型皮带系在上面。
「终於见到你了,(冬萤)]
前头的女性露出微笑,将脸靠近诗歌。
「对不起,我的近视很深。偏偏我又讨厌戴眼镜,所以不靠这么近会看不清楚呢…来,让我更仔细看看你的脸吧!」
面带笑容的女性将脸移得更近。
[...?]
诗歌皱起眉头。
逼近的这位女性相貌平和,令人很有安心感。丝线般细小的眼睛和眼角边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女性不但不害怕诗歌,还亲切地主动接近她。
反观在女性背後的人物们,态度和女性回然不同。他们以畏惧的眼神眺望诗歌,并且和前头的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
因为女性将脸接近到几乎可以听见呼吸声的距离,使诗歌不由得向後退。
笑容从女性脸上消失。
「啊……」
诗歌的背部,掠过一阵恶寒·
两人的距离只稍微拉开一点点,女性的双眼凝视著诗歌。诗歌暂停呼吸,身体被不知名的恐惧感侵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锁链从脚边攀爬而上。
至今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交关时刻的诗歌,由警戒心发出了最大等级的警报声。
这个人非常危险——
「看来是勉强了点…毕竟我们才刚见面而已。」
女性将腰回复到笔挺的姿态,再次展露笑容。
「但你只是还不晓得而已…不晓得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副…副本部长,已经够了吧?接下来就在监视萤幕前进行观察吧!」
女性身旁的男子,似乎是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般说道·从男子看著诗歌的眼神里,明显可以感觉出其胆怯的心态。
「就算外表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但『这个』无庸置疑是秘种一号的附虫者!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个隔离所不晓得能不能撑得住啊……」
「万一?那是不可能的,猪濑管理官。」
「咦?」
「因为从今以後,她也会深爱著我。」
女性轻柔地抱住诗歌。
[请原谅我们如此对待你·不过大家都是为了你喔..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你自可怕的(虫)之束缚中解放出来·」
女性温柔的声音围绕在诗歌耳旁。诗歌的警戒心竟然无意识地解除了。
[副...副本部长…对方是附虫者——」
「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猪濑管理官?」
女性回过头去,毫不犹豫地笑道:
「你怀疑我们两个人的爱吗?」
沉默的空气瞬间包覆整间隔离所。
「不…没有……」
猪濑低下头,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滴答]一声,他他的汗珠滴落到地板上。
「我们离开这里吧,(冬萤)·」
女性如此说道·猪濑惊惶地紧接著回应:
「不…不可以,副本部长!]
「为什么?」
「虽然(冬萤)是收容在本部之下,但她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共同拥有的素体!如果要进行等级乙以上的实验,若没有得到全分部的同意,是不能向局长申请许可的。至少也需要向在国外出差的本部长徵询意见……]
「那一位不在的时候,正是考验身为部下的我们的能力之时,不是吗?」
[可…可是---]
「你也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吧?」
职位是副本部长的女性向诗歌询问。诗歌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看吧,她也说待在这里太无趣了。」
女性再次露出微笑。
「可…可是,这个……」
「关於实验的进度呢?」
「……将实验体送人由立体影像形成的拟似生活空间,藉此搜集统计各项资料。现阶段而言实在还不能够让她身处於真实的街道上…当确认过她和普通的附虫者之间的差异之处後,将转移至下个实验阶段——」
[请马上为(冬萤)做好移转的准备。没问题吧,实验班班长?」
「是…是的!呃,可是…那个…还没有取得充足的实验数据……」
「我该走了。保重了,我可爱的孩子。」
女性放开抱住诗歌的手腕,以双手捧著诗歌的脸庞。
「我叫魅车八重子,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副本部长,要记住喔!]
八重子在诗歌的鼻子前方,慢慢地张阖双唇:
「是魅、车、八、重,子喔!」
八重子依然面带笑容,并轻轻地亲吻诗歌额头。
「我们走吧,猪濑管理官。」
「是…是的。」
八重子转身说道:「接下来去巡视另一位一号指定者的状况吧..睡美人的状况如何?」「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诗歌听见八重子和猪濑之间的对话。
「将(冬萤)转移到F栋去。]
被称作班长的人物说完这句话之後,迅速离开隔离所。
留下来的是五名身穿白色大衣的人。诗歌知道他们和东中央分部的(郭公)一样,是中央本部的菁英——也就是附虫者。
诗歌紧抿双唇,依从指示向前迈出。
没问题的,我可以忍耐——
不论被带到哪里,即使遭遇任何困境,自己都可以承受·
因为有一位等待著诗歌的人,有可以令诗歌如此相信的人存在。
和利菜你一直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这种事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吧..?
诗歌在自己的心里,向过往的朋友倾诉。
立花利菜——瓢虫,是身为(虫羽)的领导者,在与「GAEDEN」的决战当中殒落的少女。
她持续战斗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就是为了替附虫者创造一个容身之处,即使自己的梦想被吞噬殆尽也在所不惜。只有在诗歌胸怀里才会落泪的这名少女,到底忍受过多大的痛苦?
诗歌回想起和利菜最後一次相见时的事情。
利菜离去,诗歌的(虫)失去控制的那个场所。诗歌在那里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本来以为被自己的失控而卷入崩坏之中,变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但也可能只是自己下意识地这么认为,那东西说不定还留在那里。
在接近隔离所出口的地方,诗歌停下脚步。
白色大衣人们吓得赶紧远离诗歌身边。
「你…你要做什么!要是敢反抗的话——」
「我…我没有打算反抗。只是,那个……」
看到白色大衣人们胆怯的样子,诗歌再次明了自己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我有个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不论会被带到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反抗…所以…拜托你们……」
白色大衣人们似乎对诗歌的请求感到相当困惑,轻声细语地交头接耳谈论著。诗歌听到他们的对话里说道:「应该要联络副本部长吗?」「所以我才说不想来的!副本部长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霞王)和上位局员都不在的时候来到这里!」
「小(霞王)现在不在本部吗?」
突然,冒出一道与现场气氛不搭调的甜美声音。
声音主人是站在白色大衣人们之中最後方的人物。和像是小孩的语调相反,个子颇高。除了防风眼镜以外,头上还以头巾包覆著。
「闭上你的嘴,(鸦)!这不是你可以插嘴的问题!」
「哼——喔——原来是这样啊…」
身材修长的女子一点也不介意同伴的责骂。她将手托在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在连续点了好几次头後,突然望向诗歌。
「我说啊…你的要求是不可能办到的喔,小(冬萤)。」
「咦?」
「虽然不晓得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过这里是不能从外面带进来任何东西的唷!尤其是F栋的警备体制更是森严,被带到那里的附虫者只是普通的道具而已。不只是点滴,就连衣服或是餐点都不晓得会不会给唷!]
诗歌感到背部掠过一阵凉意.
没有问题的,我—
才刚立下的决心,被女子的一番话动摇。
「毕竟那里本来就是缺陷者会被带去的地方嘛,比起来,小(冬萤)可是--]
「不是叫你闭嘴了吗?不要刺激(冬萤)!」
其他同伴走向前,打算抓住身材修长的女子。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色影子停在女子肩上。身形虽然有点像蜻蜓,却不太一样,是个拥有两对翅膀和八只脚的异形生物。从翅膀根部伸出的两只触手摇晃著,位在头部大大的复眼正看著诗歌。长著角的口器,对著惊吓的诗歌不安分地蠢动。
「小(冬萤)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个吗?」
女子的一番话,让诗歌回神过来。
「……想要。」
她点头。
虽然不晓得今後还会遇到什么事。老实说,现在心里害怕得受不了。
不过要是有好友所留下的那幅画——若能将当初立下约定的那个人的身影放在身边的话…诗歌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无论如何…就算要求你拿某个东西来交换也愿意吗?」
诗歌再一次用力点头。
「了——解。那么我的命运就交给小(冬萤)了唷
「..咦?]
女子肩膀上的黑色昆虫开始变形。
蜻蜒翅膀化为触手,瞬间缠绕在女子身上。触手与白色防风眼镜、斗蓬融为一体,逐渐转为黑色。防风眼镜变形之後,脱胎换骨成状似昆虫复眼的晶状体。大衣分裂成为四肢,在女子的背上生长出两对细长的翅膀.
「你……!」
同伴们个个面色铁青,而女子比他们更早一步行动。从背上翅膀的根部伸出两只触手,绊住同伴们的脚。
「呜啊!」
其中两个人因此夸张地跌倒,还牵连到另外两个人。
下个瞬间,身材修长的女子出现在诗歌面前。
原来是女子振动翅膀,做了短距离飞行。女子以手腕将诗歌紧紧抱起·
[呀.......!]

在身体感到一阵压迫感後,诗歌发现自己已经在瞬间远离白色大衣人们。
不对,是因为抱著诗歌的女子舞动翅膀以低空飞行,让她们很快就飞到隔离所的中央。
[(鸦),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四名附虫者阻挡在隔离所的出口处。警报声大作,大门逐渐关起。
因为飞行加速度的压迫感,诗歌皱起脸颊,往女子的(虫)看去。
[这只(虫)和(郭公)的一样……!」
「没错唷…是超稀有的同化型。不过…我跟他的不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们?对手不过是无指定的小兵而已!万一让(冬萤)失控,一切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头顶上方的扩音器传来一阵大发雷霆的声音。
「没错。我这只超弱的啦!所以现在要逃跑罗!你要抓紧唷!]
「——逃?」
诗歌的话语,被急促的气压盖过。
叫做(鸦)的女性瞬间飞到高空上。
刚刚还被沉静所包覆的隔离所,现在则被警报声和怒吼淹没。无庸置疑地,诗歌和女性两人就是这场混乱的中心人物。
「就算从大门逃出去,也会马上被抓。我们从上面离开吧!」
诗歌的视线被(鸦)柔软的胸部遮掩住一半,她看著前方一座一座的铁架急速消逝而过。
「……!」
这次是重力自反方向往诗歌身上侵袭。原来是(鸦)在空中骤然停住,诗歌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晕过去。
「来吧,小(冬萤),把那个打坏。那里应该可以连接到地上唷!」
诗歌抬头向上探去,在金属包覆著的外壁中间有一个洞,大小恰好可以让一个人通过。在金属网的外侧可以看见旋转的风扇,原来那个洞是空调用的通风口。
「把那个打坏,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不…行。」
诗歌总算做出回应。
「咦?你使不出力量吗?」
「我不想…使用。」
「……我说啊…小(冬萤)·这种时候还说任性的话,是要打屁屁的唷!你希望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被抓到吗?]
诗歌紧抿双唇,左右摆动头部。


一旦使用(虫)的力量,诗歌不晓得自己是否能够控制住(虫).
诗歌之所以没有从这间设施脱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的力量曾经摧毁数不尽的梦想——
四年前,以及在数个月前的失控中,诗歌使得数百人以上的附虫者变成缺陷者。她们和诗歌最要好的朋友…同样是附虫者的利菜一样,也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各自的梦想。
她再也不想见到一群附虫者…在自己面前流下生命中最後的眼泪。这令她痛苦难耐。
虽然同样是怀抱梦想、持续战斗的附虫者。诗歌却和立花利菜与(郭公)不同,选择了绝对「不战斗」的路。
「嗯——这下麻烦了,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搞定吗?」
两只触手从(鸦)的背後进出。触手缠绕住金属网,并强行将网子拨开。
触手接著来到风扇的位置。高速回转的叶片,很轻易地将触手的前端切断。
「啊呜……!」
(鸦)的脸色因为痛楚而扭曲。
当(虫)受到创伤时,会将伤害照实反弹回宿主的精神上。以亲身经历熟知这件事情的诗歌再次眉头深锁。
在两人下方,可以看见白色大衣人们正抓著飞翔的(虫)逐步接近。
(鸦)自嘲道:
「连这玩意儿都破坏不了…哈哈,真受不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弱?」
[(鸦)i…」
「我不喜欢别人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就叫我初季吧!」
触手再次向风扇挑战。
「恩…恩恩……!」
即使被风扇一次又一次斩断,触手仍然向前迈进。
「你这个只会飞的无指定者!别想逃掉!」
正急速逼近的(虫)伸出爪子,向初季挥舞而来。
初季的触手抓住风扇,在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後,叶片停下来了。
「啊啊啊!」
初季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风扇连根拔起。触手挥舞数圈之後,将风扇砸向袭来的(虫).
「嘎啊!」
「呼…哈……!要走罗,小(冬萤)!」
不等诗歌做出回应,初季迅速加速飞离,千钧一发地闪过对手。余下三只(虫)的下颚,只咬到诗歌两人刚刚待著的空间。
「……!」
诗歌和初季两人冲入灯光照射不到的排气孔。
风压强烈地煽动诗歌的头发。诗歌不晓得初季是如何找出通道的,在这么昏暗的通风孔内,初季仍能以惊人的速度一路往前飞。这个通风孔会通到哪里呢?诗歌偶而会见到亮光急速由左至右消逝。
「首先得要离开赤牧市才行啊……!」
诗歌似乎听到初季说话的声音。

1.02 夕 PART2
日日野一房浑浊的眼神,向上仰望著夕。
夕咽下呼吸,紧握住手上的光碟。
在少年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的眼神里,想要对夕诉说什么?
夕理解了少年的希望。
「不…不可能的……」
夕摇摇头,身体向後退缩。
「我又不认识那个叫做瓢虫的人…而且竟然还跟附虫者扯上关系……]
少年为了将光碟交给名为瓢虫的人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现在,称做(霞王)的人物正觊觎这张光碟。似乎连警察都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瓢虫以外……都不可以看……』
从被雨水拍打的防风眼镜里,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
这无庸置疑是(百足)的「遗言」。
夕将头撇向一边。
这种作法太卑鄙了——
夕在心里咒骂眼前的少年。
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安和恐惧感这一类的情绪。她只是个普通的国中生而已…下下个月即将升上国三,然後会为了课业更加用功。更要顺利地考上(友人曰:“普通的”)樱架东高中,度过平静的三年高中生活。面临之後的大学考试时,也会全力以赴、用功准备。当然第一志愿的目标是再怎么样都会及格的平庸大学——
『不回嘴是表示认命了吗?(百足)!(霞王)大人我马上就送你上西天去……喂,去告诉「C」!将本大人的备用防风眼镜弄上这家伙的——』
(霞王)大声地怒吼。後半段的台词,好像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我要把你给碎尸万段,(百足)!』
『和瓢虫……再一次……战……』
从防风眼镜里传出的两道声音,在夕的脑中互相争斗
『瓢虫...』
--在夕心里,有某条弦线断掉了。
「啊啊啊啊……!」
踏过地面的水洼,捡拾起防风眼镜。夕将光碟和防风眼镜抱在怀里,跑离现场。
即使全身被骤大的雨势激烈拍打,夕仍然以全力在小巷内奔走。然後在快要冲到大马路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
不可以到显眼的地方去,(霞王)说过…警察也是敌人。
夕忍住惊吓的眼泪,转换方向,踏入狭窄的暗巷中。明明脑中一片混乱,为什么还能这样分析利害呢?在夕脑海中的某个地方,仍然如此冷静思考著。
——该往哪里走?(霞王)是谁?瓢虫这个人又在哪里?
奸害怕、好害怕,奸害怕。
自己现在为什么奔跑著呢?
一直以来,夕总是会避开觉得危险的事情,上体育课也绝对不会做出可能会受伤的动作。即使突然发现想要的东西,还是会留下上个月份的零用钱,不敢花完。冒险是人类的天敌,一时的鬼迷心窍更是万万不可。
——搞不懂,我一点也搞不懂!
夕的心脏强烈鼓动著。明明感受到如遭人追杀般的恐惧感,即使如此,仍然在脑海里浮现出已经住习惯的赤牧市地图。
总之…要先保持冷静才行!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地方是……
她脑中想起的,是从补习班通往国道的捷径上的公园。白天或许有可能经过,但对夕而言,平常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带靠近那里的。但是现在也只能想到那个地方。
『瓢虫...』
「吓……!」
从防风眼镜传来少年的声音。夕的心脏就像要冲破身体般激烈冲撞。
「拜…拜托你不要再讲话了啦!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
突然,夕不自觉停下脚步,发现有数根浏海飞舞在空中。
伴随空气撕裂的「咻咻」声响,地面裂开了。
「……!」
夕屏住呼吸,整个人呆若木鸡。
不知名的黑色物体自鼻端掠过,阻挡在夕面前。刚刚如果没有停下脚步的话,或许已经被刺成人串了吧?
「呃……?什……!」
回过神後,再次拔腿奔跑,却撞上电线杆,肩膀受到冲击。
「你的东西掉了喔,小不点。」
回头探望的夕眼前,出现一个异型怪物。
没有其它更好的形容词可形容。在一片寂静的小路上,有个雾状的「东西」埋在那里。雾的一部分延伸出来,途中变化成像是爪子一般的形状。但它不是普通的爪子,而是和夕的身体差不多大的锐利巨爪。声音则是从雾里传来的。
出现坚硬的一声「喀」後,有个东西滚至夕的脚边。
原来是手机。破掉的液晶萤幕,看得出已经失去作用。画面下方贴著夕见过的大头贴。
是夕的手机。是刚刚掉在那名少年身边,结果忘了拿回来的手机。
「你是谁?是(虫羽)的伙伴吗?」
雾中传来夕曾经听过的高音,是先前在防风眼镜里怒吼的(霞王)的声音。
夕错愕地左右摇头。由於过度恐惧,她甚至发不出声音。
「算了,没关系。好孩子就该乖乖把东西交过来…你有拿著吧?是(百足)拜托你的吗?」
夕再次摇头。
「喂,听好!本大人问了你两件事,一个是你有没有拿著光碟?另一个是你是不是(百足)的伙伴?你光是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夕依然只是茫然地持续摇头。
「…这样啊…0K,那就换个更简单的方式。」
(霞王)焦躁地吼道:
「给我去死吧,死小鬼!」
在(霞王)说出这句话以前,夕已经朝著雾的反方向冲了出去。原以为会因为害怕而无法动弹的身体,本能地驱使双脚移动.
破坏的声音自夕的背後传来。以雾为中心衍生出来的数只爪子,如同蜘蛛蠢动般追杀而来。
建筑物的墙壁进裂,电线杆折腰断裂。断掉的电线在空中发出蓝白色电光。
「什…什么?刚刚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怪物、怪物、怪物。
逃跑中的夕的脑中,满是这个单字。
那…那个就是(虫)……?
过去只存在於传闻中的物体,正飞过夕的上方。她一直以为这只是谣言罢了。但是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夕人生中排名第一,最不想遇到的东西。
夕现在只想拚命逃离眼前这个恐怖的存在,目的地是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该说幸运吗?还是在极度不幸中,令人难过到想哭的渺小幸福呢?雾的速度似乎没有夕想像得快。当夕穿梭在迷宫般的狭窄小巷时,後方已不见雾的踪影。
夕躲在离倾斜的巷道有点距离的电线杆後方。
已经不行了……这里一定也会马上被发现!然後会被那个爪子给……!
极力维持的理性似乎到达极限。现在的夕,连这个明显的藏身处将被发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察觉。
会被杀掉……!我就要在这里被杀掉了……!
从身体内部,传来难以遏止的战栗。
「……呼,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实在是有点累人啊……」
身旁突然传来讲话的声音。夕本以为是(霞王)出现,正吓得心脏即将暂停时,才发现声音的语气与(霞王)完全不同。
「你…你没事吧?」
「真是的,都是因为小(冬萤)不肯帮忙啦!害得姊姊我这么辛苦。」
「那个,诗歌…我叫做杏本诗歌。」
夕胆颤心惊地走进巷子。刚刚经过的时候,应该没有人才对…她们是从哪里出现的?
路灯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两人似乎是在已经关店的餐厅门口前避雨。一名娇小的少女和全身白色、穿著奇妙的高姚人物。若从声音判断的话,全身白色的人应该也是位女性。
「救……」
正想要向两人求救的时候,夕停下脚步。她发现覆盖於女性脸上的防风眼镜,为之一愣。
那是和夕手上拿著的眼镜相同的东西。说到女性身上的大衣,也是从来没见过的奇特设计。
大型的皮带缠绕於全身各处,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材质制成,至少可以知道衣服的表面完全防水。
为…为什么那个人也载著同样的防风眼镜?她…她到底是谁?是敌人?还是伙伴?
在混乱中的夕的耳旁,女性的说话声持续不断。
:这样看来,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小诗歌,你真的和那个瓢虫一样是一号指定者吗?」
[…瓢虫?」
夕的身体比大脑早了一步,抢先从电线杆後方冲出来。
避雨中的两人往夕的方向望去。
仿佛将疲倦忘得一乾二净似的,夕笔直冲入全身白色衣服的人物怀里。
「你认识叫做瓢虫的人吗?拜托你救救我!黑…黑色的怪物正在追我!
「恩恩?你是谁啊?你突然这么一讲,我也听不懂啊!」
戴著防风眼镜的人物将头一歪。身边的娇小少女似乎也感到困惑。
从夕的身後传来地面震动的声音。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这个死小鬼!」
夕回头探望,雾的怪物就在视线前方。
看到路灯映照出雾的中心,夕这次真的被推入绝望的谷底。从黑色云雾之中,浮现出全身穿著白色衣服的人物身影。
和从声音里所猜测的一样,(霞王)是个少女。可以从她一头亮丽的秀长金发,以及娇小的身体曲线判断。大型的防风眼镜遮住大半边的脸庞,形状姣奸的嘴唇里,微微露出尖锐的虎牙。
少女身上穿著一件雪白色的长大衣。
夕望向自己刚刚求救的高姚人物。她穿著和(霞王)身上完全一样的大衣。
夕当场瘫坐在地。
完了——
这是最糟的状况,竟然向敌人求救…她顿时丧失逃跑的力气。
「呜哈——不会吧?」
但是,和夕设想的最恶劣情形不同——白色大衣的两个人并没有攻击夕。
双方彼此互瞪著,夕则是被夹在中间。
[这女孩…竟然偏偏把我最不想碰见的人给带来了……」
[(鸦)?喂,我什么时候向你的班要求支——」
话说到一半,(霞王)因为看到娇小的少女而一阵错愕。
「什……?(冬萤)……?」
「唉啊,你果然知道她的长相。」
「……给我好好解释,(鸦)!为什么秘种一号的(冬萤)会在这里?」
样子似乎不太对劲。夕回复到冷静的状态,交互看著围绕在两旁的双方表情。
「呃…我收到副本部长亲自下达的特别指示,正在执行极密移送(冬萤)的任务!」
「特别指示吗?不由异种三号的本大人或其他上位局员执行,却指定无指定的你执行任务?还真是了不起耶……」
「这是在下平日表现的努力结晶!」
「说谎也该打草稿吧?站在那里不准动。要是敢动一步的话,我马上就把你刺成人串。」
(霞王)以低沉的声音警告。夕看到(鸦)懊悔地咬著双唇。
然而(霞王)并没有马上攻击(鸦).夕发现金发少女的眼神瞬间闪过迷惘,她似乎个晓得应该先对哪一边做出反应..夕如此猜测。
胆怯的声音将满布现场的紧张气氛一刀两断。
出声的是直到刚才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
稚气的脸蛋看起来非常年幼,就算说是夕的同学也个会令人起疑。她似乎尚未理解事态的发展,以天真的表情看著(霞王)。纤细过头的体型让人有种靠不住的感觉。夕注意到少女所穿著的衣服,和(百足)的有些相似。
「你们…那个…在这里做什么呢?那女孩,刚刚说『救救我』……」
少女像是向(霞王)寻求确认一般发问。
「总之,你不要插嘴。本大人没有必要亲切地对你说明现在的状况。』
在被怒斥後,少女整个人紧缩身子。她是胆子太小呢?还足神经太大条?飘荡著紧张气氛的现场,只有少女显得特别突兀。从她身上散发著不可思议,又令人难以别开视线的奇妙魅力。
(鸦)的脸上回复笑容。
「不,你注意到重点了,小诗歌。」
诗歌,这似乎是少女的名字。
「可怕的小(霞王)看起来很困惑,似乎不晓得要先取回小诗歌还是那位女孩呢!这是为什么呢?莫非那女孩手上拿著和(冬萤)一样,或是更重要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嘛!怎么可能会有比秘种一号的小诗歌还更重要的东西存在嘛……」
[(鸦),你这家伙——」
「比如说…是这小女孩从刚刚就一直小心翼翼握著的东西?」
见到(霞王)的表情产生变化,(鸦)露出奸笑:
「呐,那边那位女孩,你为什么会拿著那个防风眼镜呢?」
突然被(鸦)问到,夕望著手中的防风眼镜回答·
[这...这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说想要把光碟交瓢虫...]
夕的声音堵在喉头,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
听到一声不悦的咋舌音,是(霞王)发出来的。
「使用录音功能吗?那死小鬼…竟然给我做这种多余的事…喂,你!那家伙说了什么?」
夕因为被(霞王)瞪视而缩起身子。(鸦)则笑道:
「原来如此啊!那个声音的内容,只有这女孩知道耶!小诗歌。」
身材修长的少女对身旁的女孩子说话:
「可以帮我把那个防风眼镜毁了吗?局员的装备因为被视为机密物品,为了不管在哪里遗失都能够回收,所以可以从本部探测出位置喔!虽然我的眼镜因为只有通讯功能,可以在同化的时候破坏掉…但若是上位局员用的防风眼镜…我就不清楚构造了。」
夕睁大双眼,所以自己才会轻易被(霞王)发现——
「可…可是,这里面有…叫做(百足)的人最後说的话……」
「光碟和防风眼镜,哪一个比较重要?」
当被如此问到时,夕反射性地握紧光碟。(百足)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光碟而奋战。
「所以只是丢掉是不行的。如果不是最重要的话,还是破坏掉会比较好喔!没有必要特地将特环想要的情报留给他们·」
[(鸦),你这家伙——!」
「小诗歌?」
「可…可是……」
「现在不是可以再撒娇的时候罗,再这样下去,除了诗歌以外,我和这女孩都会被杀掉。小(霞王)出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鸦)的一番话,让诗歌的表情为之一变。
「决定了…首先是(鸦)…我就先将你这碍眼的家伙杀掉!]
(霞王)举起单手,挥下由云雾实体化的巨爪。
然而,爪子在瞬间停止了动作。
「……!」
在夕等三人和(霞王)之间,有个白色的物体缓缓浮起。
夕注视这个景象到出神,几乎忘掉自身所处的状况。
白光围绕的生物飘浮在空中,虽然和萤火虫相似,但现实生活中的萤火虫并不会全身发光。
柔和的亮光,将四周包围起来。
『毁掉...』
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澈的声音。磅礴大雨中,空中落下一道闪光。
『一点点就好……』
散发光晕的白雪飘落到夕的手边。
下一个瞬间——
夕手上握著的防风眼镜,竟如同纸劳作一般扭曲变形·受到惊吓的夕急忙将防风眼镜抛出。
包覆著防风眼镜的光芒与地面接触,接著出现激烈的地震。
以被破坏的防风眼镜为中心,地面陷下一个凹洞。水泥铺成的路面上,龟裂出无数的裂痕。
墙壁、电线杆、一个接一个被卷入破坏的漩涡里。
「已……已经够了!」
就算少女如此叫唤,崩坏却没有停止。地下水管被挤压破裂,从裂开的地面溅出水花。
「什……!」
地面的裂缝将(霞王)和夕三人的距离拉得更远。(霞王)的身影消失在水花之中。
「要飞罗!好好抓紧唷!」
「咦?」
夕的身体被像是黑布一般的东西缠绕。
她转头一看,(鸦)的外貌大幅度改变了。本来全身白色的样貌,变成从背後长出了黑色的翅膀。缠在夕身上的布,就是从(鸦)背後延伸出来的。
然後,夕飞向高空之中。

1.03 初季 PAER 1
初季身处於黑暗之中。
每次只要使用(虫)的力量飞行时,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这样的景象。
自己的梦想,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要燃烧殆尽。因为这个缘故,才会见到这样的幻觉吧?
初季身处於黑暗之中。
所见的是一片黑暗。
她伸手摸向黑暗。
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索求什么似的。
即使知道是自己的手,却不晓得应该要抓住什么。
然而在这个被黑暗所支配的空间里,初季拚命地想要握住某样东西。
直到最後…连手也融入了黑暗之中,消逝不见踪影。紧紧勒住初季胸口的
,是说不出的绝望与悲伤。
虽然是和平常一样的幻象,和平常一样的结局,但只有这份痛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
已经熟悉的幻觉,转瞬间消失不见。
从(霞王)手中逃出後,初季在狭小的巷道内高速飞行。她以双手环抱(冬萤),两只触手则抓著另一位少女。
「恩!」
「唉呀!」
转向飞行。诗歌和少女辛苦地勉强喘息。
一边以高速振动翅膀保持平衡,一边向上空望去。和(虫)体化後而强化的视力,清楚见到高空上正在飞行的(虫)们。
那些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追兵。要是将高度提升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
初季不得已紧急停止飞行,靠近老旧的二层楼房的窗户边·似乎是还在出租中的店面,沾满尘埃的窗户中间破了一个洞。
「嘿咻!」
她将缠在身上的一只触手释放。触手伸向窗户、钻人缝隙里,自内侧将窗户打开。
「避难,避难·趁现在还没有被可怕的人发现前赶快躲起来吧!」
诗歌和眼镜少女由窗户侵入住屋内,并跌坐在地板上。
这个动作激起一阵灰尘,两人因此咳嗽。三个人部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
初季迅速关上窗户,警戒著外头。外头仍旧是磅礴大雨。
总算平安从(霞王)手中逃掉了。(霞王)虽然在战斗中几近无敌,移动速度却很慢。只要不与其正面交锋,应该就可以回避她的追踪。
「OK!真是奸不容易才捡回这条命呢…你们两个怎么啦?」
初季侧著头,往下看著在地板上浑身虚脱的两个人。
「在…这么快的速度里…又飞又停的……呼吸……头也觉得充血……!」
少女一边激动地喘气,一边对初季提出抗议。
虽然才刚见面,少女在初季眼里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国中生,戴著感觉很合适的优等生眼镜。
「那…那个…你还好吧?」
同样感到不舒服的诗歌想伸手安慰少女,但是——
「……!」
诗歌注意到少女全身僵硬,并紧抱住书包,退後到墙壁边。
「啊...]
见到少女的反应,诗歌露出阴郁的表情。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台词唷!本来千辛万苦才带著小诗歌成功逃出本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会被小(霞王)发现。姊姊我被吓得寿命少了好几年呢!」
抱怨中的初季,将身体和(虫)的一体化解除。防风眼镜和斗蓬回复到原本的形貌,从身体分离出的触手则变成一只鸦蜻蜒。(注:日本特有蜻蜓品种,只分布於冲绳本岛。母蜻蜒翅膀约三分之二以上呈黑褐色,因此以鸦命名。)
「你…你们真的是附虫者吗……?]
「看了不就知道吗——对了,小诗歌,只要有心,你还是做得到嘛!实在没想到那个像雪一样小小一片的东西,竟然会有那么惊人的威力唷!」
虽然初季在夸奖诗歌,诗歌却面带悲伤地低头不语。
初季今天是第一次见识到一号等级附虫者的力量。
破坏力比她想像的更为惊人。(冬萤)在四年前,独自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逼至差点毁灭的传闻…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不会再放开了——
初季凝视著诗歌。
终於让我拿到手,这个足以让我向那个女人复仇的力量——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三年以上。在那个叫做什么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底下假装顺从,被当作是废物一般受到藐视…即使如此,仍然咬紧牙关,一直等待机会到来。
(老师),你要好好看著喔…这一次,我要让那个女人尝到和那天同样的痛苦——!
初季将手轻轻放在胸前·在大衣底下,感觉到坚硬的金属触感。
「啊……!」
眼神保持警戒的少女,奸像回想起什么似地出声。
「对……对了!(瓢虫)!」
「咦?]
诗歌以惊讶的表情看著少女。
「你们晓得那位叫做瓢虫的人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知道是知道……」
回答的人是诗歌。初季跟著点头说道:
「对了,小诗歌曾经在(虫羽)待过一阵子嘛!
「因为利菜是我的朋友。」
诗歌咬住双唇。
「那么,请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
「利菜她——」
「等一下,小诗歌。」
初季用手遮住诗歌的嘴巴。眼镜少女皱起眉头。
「想要我们告诉你的话,首先得将你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才行。虽然你从外观看起来不像是附虫者,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但你为什么会被(霞王)追杀?]
「那是因为……」
少女欲言又止。
(霞王)是本部里屈指可数的强者。少女会被追杀,背後就一定有什么重大原由。正因为如此初季才会拯救少女。少女所持有的秘密,或许会成为她对付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王牌。
「你们两位…不是刚刚那个人的伙伴吗?」
「你说小(霞王)吗?如果是伙伴的话,就不会受到袭击,也不会救你了唷!」
在少女的逻辑思考中,可能所有的附虫者都是敌人吧?
在一般社会里,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事。妖怪、怪物和附虫者是属於同等级的存在。
话虽如此,但是这么露骨地遭人害怕,对初季而言仍不是滋味。内心盘算著是否要将少女小心翼翼握著的光碟硬抢过来,再把她赶出这里的想法。但是诗歌却介入两人交错的视线之间。
「你会害怕我们,我想也是很正常的。就连我也会害怕自己。」
「不过你要是知道关於利菜的事情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利菜是我唯一的朋友。」
眼镜少女一脸困惑地看著诗歌。将视线栘往初季的方向。
「嘎呜!」
「吓!」
初季突然做出吓唬的动作,少女像小动物一般露出胆怯的表情。「初季!」诗歌语带责难地阻止她的行为。
眼镜少女似乎将诗歌视为自己的一方。一边躲著初季往诗歌身边靠近,慢慢道出事情始末。
少女——海老名夕在从补习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叫做(百足)的缺陷者。他最後的遗言,留存在从(霞王)手中夺取的防风眼镜里。依据留言的内容来看,光碟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除了称为瓢虫的人物以外,绝对不可以将它拿给其他人看。夕遵照他的意志,带著光碟逃跑——
听完事情经过的初季,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小夕还真是笨蛋呢!」
[...]
「为了一个碰巧遇见的不认识的男人,落到被特环追杀的局面。那种情况啊…装作没看到,不理会就好了?烂好人也要也个限度唷!」
夕一时间无言以对,然後以涨红的脸拚命反击: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嘛!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只能这么做啊!我都已经听到…那个人的…那个叫做(百足)的人的声音了嘛!」
「听到又怎么样?难道那个男人拥有像催眠术一样的能力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是那样的东西!那个人为了称为瓢虫的人…只为了那个人...]
[还有,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百足)是不可能和小夕相遇的喔!(百足)这位本来是(虫羽)亲卫队长的附虫者,在两个月前就被(郭公)给变成缺陷者了。现在应该被收容在中央本部的F栋呢!」
就初季所了解的情报而言,从缺陷者复苏的附虫者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杏本诗歌。
诗歌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才具有利用价值。她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与(虫羽)即使毁灭整条街道也想要得到的,独一无二的王牌。
「那个男的可能真的变成缺陷者,但不可能是(百足)啦!小夕是不是被他骗了?]
[才…才没有被骗呢!那个人真的是……!]
诗歌走向前方,挡住讶异著的初季。
「谢谢你。」
夕以惊讶的表情注视诗歌。诗歌的手,触摸到夕握著光碟的手。
「虽然我不认识(百足)…但我想对那个人而言,这个光碟和利菜都非常重要。我也曾经遭遇过相同的处境,所以我知道…梦想消逝之际时,是相当寂寞与悲伤的…会害怕自己就这样消失…
会想要将思念传达给某个人……」
诗歌微笑注视夕。
「所以谢谢你,谢谢你肯接收他最後的思念。]
[....!]
夕再也忍不住,连脸都难过地揪成一团。从眼眶中,满溢出大量的泪水。
她将脸埋在诗歌胸前,放声嚎啕大哭。经历过可怕的事情,夕应该一直紧绷著神经吧?本来强忍住的情绪一口气决堤。
[....]
初季搔搔头,将脸别过去。对於两人互相拥抱的样子,初季感到些许不愉快。
——(老师)…我为什么会感到生气呢?
「对不起,刚刚一直躲著你们……」
哭完後,夕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向诗歌道歉。
「没…没关系。」
在夕冷静下来後,由诗歌先挪开身体。看在初季的眼里,反而是诗歌在畏惧对方。虽然才和诗歌相遇没有多久,但诗歌看来似乎不擅於与人来往。
「我叫做杏本诗歌。」
「我叫做白樫初季喔!」
初季报出自己的名字,将防风眼镜和斗蓬脱掉。头上缠绕著的头巾,和两条绑起来的头发都湿透著。大衣里的毛衣紧贴身体,浮现出匀称的体型。
「现在正值花样年华的十六岁,耶——]
相对於比出胜利手势的初季,诗歌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咦?」
「怎么啦,小诗歌?」
「那个……我也是十六岁...]
「咦咦?」
初季和夕的惊呼声重叠在一起.
「你们同年?真意外……」
「原来是同年纪啊!好,那我特别允许小诗歌直接叫我初季!]
初季抬头挺胸如此说著,反倒是诗歌不好意思地红著脸。
「那小夕呢?三岁吗?」
「我十四岁了!」
「是喔…那光碟拿给我,然後就说掰掰啦!]
「什…这个东西要交给那位叫做瓢虫的---]
「不在了唷!瓢虫已经死了。」
[死...?]
夕呆望著初季,若有所想似地往诗歌看去。
[...]
诗歌紧抿双唇,不发一语。诗歌的沉默,间接证实初季所说的话。
夕的视线缓缓落在地面。「喀啷」一声,手里握著的光碟也掉到地板上。
「真……的……死了……?」
夕喃喃自语。拚命保护光碟,想要交予的对象却已经不在世上。想必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时间正好是(百足)本人变成缺陷者的那个时候…大概是两个月前吧!美丽的公王瓢虫,将数十名特环局员和整个叶芝市都一起葬送掉,最後死於非命,结束。」
诗歌瞪著以轻佻口吻诉说的初季,但是初季毫不在意。她弯下身子,将手伸向有如灵魂出窍般的夕的脚边。
「真亏他能打倒那个超出常识范围的怪物呢…同样身为同化型附虫者,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郭公)。」
[....!]
夕瞪大双眼。在初季抓到光碟之前,将光碟抢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小鬼,还想要更多情报吗?」
初季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逼近夕。
「郭…(郭公)?」
夕往後退,紧握手上的光碟。
「有(郭公)这个人吗?」
[(郭公)怎么了吗?」
诗歌走向前·夕回避初季的视线,向诗歌望去
「那个男人说…除了瓢虫,好像也可以给(郭公)看…应该…不,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小夕讲的话充满矛盾耶。就算那个自称(百足)的人就是本人,又怎么可能将重要的东西交给把自己变成缺陷者的对手呢?交给杀害自己最重要的主人——瓢虫的敌人?(郭公)可是比小(霞王)还冷血,是最恶质的附虫者——」
「不是这样的!」
初季倒抽一口气。诗歌直视初季,先前温顺的样子彷佛是假的,她清楚地为(郭公)辩护。
[(郭公)没有杀害利菜。因为(郭公)说过,自己没能救得了利菜……」
初季被诗歌的魄力压倒,但是马上就皱起眉头:
「虽然我也没有在现场亲眼见到(郭公)打倒(百足)与瓢虫……不过小诗歌,你知道自己刚刚讲的话的意思吗?诗歌被特环抓到,不也是那家伙的缘故?就算不是这样,你在四年前也是因为那个恶魔,才曾变成缺陷者的。」
[(郭公)他……也是我的朋友。」
诗歌说的话让初季无言以对。初季认真地怀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疯了。那个恶魔的朋友?将自己变成缺陷者,复苏之後又再次将自己给抓起来的人,竟然说是朋友?
[(郭公)和利菜是拥有相同梦想的朋友。所以叫做(百足)的人会那么说,我能够理解。如果是(郭公)的话,应该会为了利菜……」
「好…好,我了解了。这番话实在太刺激了,令我感到头晕目眩啊……小诗歌,麻烦你可以先安静一下好吗?这个,小夕啊……」
初季向夕伸出手。
「我不会害你的,那个可以交给我吗?反正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
夕紧握住光碟,用力地左右摇头。
「说实在的,就算你把东西交给那个恶魔,事情也不会好转。顶多是『来,这给你』就被送到小(霞王)的手上。据闻那两个人在同一个分部的时候,感情不错呢!]
但是夕仍然摇头。
「……像夕一样的小不点,要怎么把光碟送交到(郭公)手上?光是要从这个赤牧市逃出去就已经够困难了。像小(霞王)一样的人正四处找寻你的下落喔!你以为这里距离(郭公)所在的樱架市很近吗?」
夕持续摇头。一听到(霞王)的名字,泪水就从双眼落下。
「我知道了啦!我帮你拿去交给(郭公).我可是小夕的救命恩人.你当然会相信我吧?」
夕继续摇头——初季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
「算了,我懂了。」
初季朝夕走近。但是诗歌挡在夕的前面阻挡,令初季不悦地摆出臭脸。
「……小诗歌,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起来,我也是你的恩人喔!」
「你…你打算作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光碟拿了,和小夕说掰掰。我要救的是特环保护著的人,可不是小夕。而且竟然连救命恩人都不肯相信…做人这个样子,不是太差劲了吗?」
[...!]
夕突然惊觉自己的立场,紧咬著双唇。
「更何况,小诗歌当然可以支持这个女孩,不过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责…责任?」
「就是万一这个女孩死掉的责任。如何?你承担得起吗?」
诗歌无言以对。夕则是以一副拚命的表情喊道:
「我才不会死呢!我也不想死……!」
「没有根据可以证明你不会死唷!既然不想死的话,就放弃光碟吧!」
「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情…今天…本来这时候…回到家要发信件给千绘,然後再预习和复习功课的……!」
「恩,就乖乖这样做吧,所以——」
「可是,我不做不行……!」
夕哭著诉说。初季实在无法理解—明明这么害怕,明明连这么做的理由都不知道,夕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是因为诗歌的视线鼓励了夕吗?可是诗歌讲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竟然说(郭公)是自己的朋友,还袒护初次见面的夕。
初季的不悦达到顶点,瞪著两位娇小的少女。
「我还得赶去拿小诗歌想要的东西,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没有空陪任性的小孩子玩!]
「我想要的东西是…利菜生前所留下的画……」
「那应该是在樱架市才对…在樱架东高中的美术教室里。」
[....!]
初季这次真的晕了头。
「初季也是为了某个目的才会救我的吧?没关系,不管初季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够找到利菜的那幅画……」
初季眼前出现一片黑暗。
接下来要到樱架市去?
从本部所在的这个赤牧市,跑到东中央分部的樱架市去?路途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敌人?不晓得这趟行程到底会有多么困难?光是想像就让人绝望。
初季突然涌上一股想要放声怒吼的冲动。
想要痛揍眼前这两个人一顿,叫她们乖乖听话。尤其诗歌是初季真正的目的,因此才特地从中央本部带她逃跑。其实对她的境遇一点也不同情。
但是弱小的初季并不能这么做。如果硬要她们听话的话,诗歌应该会反扑吧?可能会做出反击,或是从初季身边离去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情形发生,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股巨大的力量。
「……!」
初季懊恼地用力咬著臼齿:
「在这座赤牧市的上空,已经有一群飞行部队守候著,所以不能用飞的。可是就算搭乘交通工具,应该也会因为遇到临检而无法通行。毕竟各个地区都有战斗小班配置著。像小(霞王)一样的家伙到处都是,有可以看到几公里以外物体的(虫),也有对味道十分敏锐的(虫)存在。天空和陆地都没有死角。光是要从赤牧市脱逃,就已经是冒著生命危险了,现在竟然还要穿过邻近的冰刨市,跑到樱架市去?」
听到初季的分析後,诗歌和夕脸色骤变。
「而且小夕手上的那片光碟——特环为了保守机密而使用容易劣化的光碟,设计成只要过三天,资料就会毁损。你看,那里不是有写著数字吗?」
「……!」
夕往光碟看去。手中拿著的透明盒子上,刻印著小小的数字。
「上面写著今天的日期,这就表示…光碟是在小夕从那个男人手上取得之前录下的。里面的资最迟也会在三天後的下午或晚上就不见罗!」
初季瞪著诗歌。
——放弃吧!
从中央本部脚下的赤牧市脱逃,穿过仍然是本部管辖的冰刨市,接著到达樱架市。不管往哪里望去都充满著敌人的路程,想要在三天内到达,实在是天方夜谭。
算了吧——初季为了让诗歌说出这句话而瞪著诗歌。
「我们走吧,到樱架市去。」
初季差一点没大声怒吼。
不理会紧握拳头的初季,夕一脸愉悦地看著诗歌。
——真不该救她的。 。
初季出自内心地後悔救了夕。要是没有这家伙在的话,至少就不会有三天的时间限制了。
但是诗歌说过会乖乖听初季的话·
只能相信诗歌的这句话。对弱小的初季而言,没有其它选项可选。
「知道了啦…那就去樱架市吧!」
初季的一席话,让诗歌和夕顿时神采奕奕。
要想办法将诗歌送到樱架市去。至於夕手中的光碟,到时候再趁机抢过来就好了。
(冬萤)目前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管遭遇到什么强敌,只要有她在,或许都能够突破重围。
(老师),我马上就会为大家报仇了喔....
现在正是下定决心的时候。只要能够顺利抵达樱架市,初季的心愿也将能够实现。
「不过相对的,我也有个请求·」
初季微笑说道:
「从这一刻起,你们两个人就是属於我的罗!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肥王制作


2·OO 夕 Part3
爸爸、妈妈,对不起。
你们可爱的独生女,现在正被称为特别环境保护事务局的组织追杀著。没有开玩笑,真的被追杀著。昨天差一点就要被杀掉了。
不只是这样。
我现在和叫做杏本诗歌以及白樫初季的人在一起,两个人都是附虫者。至今以来一直都以为只是传闻的(虫)是真实存在的。我打算和她们一起到樱架市去。
理由嘛…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自己非去不可·虽然其实我很想马上将这一切忘掉,回家去。回到家以後,先冲个澡,对昨晚没有回信的事情向千绘道歉,而且现在也想要做补习班的功课。为了要过没有不安的人生……
不过我非去不可。要到樱架市和叫做(郭公)的人见面。见到面後,把从叫做(百足)的人手中拿到的光碟交给他…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常危险,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是——
对了,从昨天起就没有跟家里联络了。我想你们一定很担心吧?不过初季说,最好尽可能不要和其他人联系。所以,对不起。等我回家後,再请你们尽情责骂吧!如果能平安回来的话...
[....]
昨晚下过大雨的赤牧市,今天则是万里晴空。
大楼林立的办公街。
并排在汽车往来频繁的国道旁边,连接的小巷里,因为大楼浓密的影子而显得昏暗。透过只有数公尺间隔的大楼缝隙,看到悠闲飘在空中的浮云.
昨天本来冷冽的风,今天也变得暖和,是个绝佳的「逃跑日子].
夕整个人却呆立不动。
[....]
她的身体正激烈晃动著。但因为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使得她动弹不得。
「买这个!」
初季抓住夕的书包,左右摇晃著。
身材修长的少女现在身著毛衣,自脖子垂下项链。昨晚穿著的大衣和防风眼镜,现在在夕的书包里。虽然夕为了保护本来在包包里的参考书而奋力抵抗,却被初季以一句「那种东西不需要留著」,就全数遭到丢弃。
「小夕,买可丽饼给我!我~好~想~吃~呦~~~~!」
在喧闹的初季所指引的前方,是有著粉红色车体的可爱移动型店铺。
「可丽饼!小夕,买这个嘛!」
看著挥舞双手,大声喊叫胡闹的初季,夕的脸抽动了一下。
这家伙,原来是这种人啊——
昨晚被初季愤怒的面孔逼迫,使得夕完全没有察觉到。但是在无人的店面里度过一晚的隔天早上,马上就不得不改变对白樫初季这个人的观感。
[....]
往旁边看去,诗歌也偷偷地瞄向可丽饼店。和夕四目相交时,虽然会不好意思的低著头,视线依然没有从粉红色的车子栘开。
这个人也——
诗歌没有穿著昨晚的薄裳,而换上有附帽子的皮外套。衣服是夕和初季今天早上,在没什么顾客的服饰店买的。
「……你们两位,真的知道我们现在处於什么状况吗……?」
夕终於开口了:
「……我们三个人现在正被人追杀耶!也不晓得到达樱架市之前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笔钱不节省著用的话——」
「可、丽、饼——!」
「说…说得也是…得节省一点用才行…」
夕所说的话,完全不能改变两人的举动。诗歌虽然嘴上附和,却仍不时张望可丽饼店。
夕将心里所想的事,坦率地说出了口:
「你们真的是十六岁吗……?」
诗歌和初季比夕大上两岁。像初季一样的身高与长相,即使被误认为是大学生也不奇怪。这样子的少女,拚命耍赖撒娇要买东西的姿态,就某方面而言,可能是很珍贵的景象。
「……说起来,为什么会只有我身上有带钱呢?」
诗歌身上的衣服也是用夕的钱买的。记错补习班缴学费日子的这个失误,却意外派上用场。
「我说过小夕是我的东西啦!所以小夕的钱就是我的钱!赶快赶快去买可丽饼嘛!」
整个人坐到地面上的初季,以及目光开始飘向手拿可丽饼的顾客的诗歌。
夕望著这样的两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分钟後。
「咿嘻嘻,小诗歌,给我吃一口巧克力香蕉!」
「那…那个,夕要不要也来一口?」
「……」
在高架桥底下,夕不高兴地将睑别开。
三个人在堆积的废木材阴影下,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结果,初季买了草莓奶油口味,诗歌则是巧克力香蕉。而且还是叫夕自己一个人去买。
夕没有买自己的份,是为了减少浪费的开销。在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不能够没有计画并且浪费地使用为数不多的资金。对为了考上普通程度的高中而努力用功的夕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考量…就算她其实也很想吃。
「小诗歌要不要也来一口草莓奶油?不过不给坏心的夕吃唷!」
「最後还不是帮你们买了!为什么还要说人家坏心啊?」
夕发出不满的抱怨,初季「咻」地躲到诗歌背後。「那就叫你爱生气小夕吧」初季边说边吐舌头。由於过度生气,夕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著。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昨晚初次相遇时,夕害怕初季。
虽然她将夕从(霞王)的手中救了出来,但之後却凶悍地要求自己交出光碟。当时的脸孔,和现在像个笨蛋似的少女判若两人。除了附虫者这一点,像鬼一样竖起眉毛的表情也很可怕。
可是才过了一晚,就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是一样的外表,不过讲话方式和行为举止,简直就和幼稚园儿童一样。夕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的人。
「对…对不起,小夕。」
诗歌护著初季,向夕道歉。
诗歌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有著过於文静的羞怯个性,对夕相当温柔。但是有时又奸像在发呆似的,令人觉得很靠不住。今天早上,夕也看到诗歌在换衣服时连续两次跌倒在地上。
「我没有对诗歌生气啊……」
回避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追兵,迈向樱架市。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展开遇到各种险境、冒著生命危险的逃亡之程。
结果,这么没有紧张感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夕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吃吃看可丽饼了·」
诗歌笑著吃了一口手上的可丽饼,脸上洋溢著喜悦。
「咦…你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可丽饼吗?」
「恩。]
诗歌肯定地点头,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但是这句话令夕难以相信。诗歌十六岁了,照理来说,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吃到可丽饼。
「原来可丽饼会加这么多的巧克力啊!」
「小诗歌没有注意到看板上写的字吗?因为情人节快到了,现在是巧克力加量活动中喔!这个缎带也是喔!」
「情人……节?」
诗歌斜著头,看著可丽饼包装纸上缠绕的缎带。
夕皱起眉头。
「就是情人节啊!女孩子将巧克力送给喜欢的男孩子的..咦?难道你不晓得情人节吗?」
诗歌摆出呆楞的表情,不过马上又点了好几次头。
「情人节…原来如此,马上就是情人节了……」
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回想起遗忘已久的事情般。夕越来越搞不懂诗歌这名少女。她从前到底过著什么样的生活呢?
「刚好可以用,就拿这个来帮小诗歌做个小小的『变装』吧!」
初季徐徐地解开缠绕在自己的可丽饼上的缎带。将可丽饼含在嘴里,灵巧地将诗歌的头发以缎带绑起来。看著头发绑成一条马尾的诗歌——
「好——可爱喔!」
初季心情大好。
「谢…谢谢你。」
诗歌脸颊泛红。
「喜欢的男孩吗……」
诗歌呢喃出一句话。
夕焦虑地等待数分钟之後。
瞪著一脸吃饱,神色满足的少女两人,开口说道.
「满意了吗?那么就来开始构思作战计画吧!」
「作战?」
初季和诗歌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这些人实在是……!
夕气得肩膀颤抖,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思考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到达樱架市……!」
「既然如此就直说嘛!都是因为你说什么作战的…先跟你说唷,这可不是在玩游戏唷!]
「我当然了解!」
「你根本就不了解嘛!万一被抓到,可是会被杀掉的喔!]
被初季沉静的眼神直视,夕欲言又止。
——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搞得一点紧张气氛也没有的!
诗歌安抚著忿忿不平的夕。
「你们两个人都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可是相当心平气和呢!是小夕一个人在那里兴奋而已.]
「为什么变成是我?兴奋的明明就是你啊!」
「你个两个不要再吵了!」
诗歌夹在中间,夕瞪著初季。另一方面,初季趁著诗歌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吐舌头。这个小孩子一般的态度,更是触动到夕的神经。
是怎么……?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会儿任性,一会儿威胁,一会儿又做出幼稚的举动。夕心里是如此的不安,想要回嘴指责「到底是谁没有心想要脱逃」的念头充满脑中。
不过由於诗歌努力劝说,夕和初季总算安静下来。但是两人彼此都不看著对方。
「那么,小诗歌,我要说明罗!」
「嗯。」
自己的存在被露骨地遭到漠视,夕变得更加生气。
初季拾起木棒,在露出沙土的地面上描绘出线条。
她画出赤牧市和冰刨市,以及邻接的樱架市的都市轮廓。地图意外描绘的相当细心.
「好在事先破坏小(霞王)的防风眼镜。要不然,我们要朝向(郭公)所在的樱架市的意图可能会被识破。只要本部不晓得我们会逃到哪里,就应该会在固定的位置安排战斗班。」
说完序论之後,初季在地图上追加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
「昨晚我也说过了,用飞行的方式前去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有小(木叶)在的关系。」
「木叶?」
「是最近刚加入特环就成为火种四号的人物。特徵是视力非常好,只要没有遮蔽物在的话,甚至可以看遍数十公里以外的范围。就算那家伙不在,天空上满是坐在(虫)上的飞行部队在那里来回监视。一旦飞上去,就会遭受集中攻击。」
「还有这里和这里和…这里。这几个地方配置了强力的局员,绝对不可以靠近喔!尤其如果被在这里的小(霞王)发现的话就出局了。纯论战斗力的话,她可不会输(郭公)」
回忆起昨晚的恐怖经历,夕感到一阵寒意。
雾的怪物——(霞王),夕差一点就被她杀害,是夕再也不想遇见的人物,用不著初季提醒。
「这个范围应该也不行,有对味道敏锐的(虫)和有特别察觉能力的(虫)在那里。一靠近马上就会被发现,并遭到包围喔!交通工具也全都不能利用,公车和计程车上应该都贴有通缉布告,大马路也会有临检或巡逻的人员,所以也不能走大马路。」
圆圈一个接著一个被画在地图上。
「像我一样没有编号指定的小兵啊…会被踢到各种不同的班队上。所以只要是中央本部的战斗班和监视班,我大概都还算清楚。」
「……」
夕和诗歌仔细凝视著最终完成的地图。
[…请问一下,上面看不到可以通过的地方耶·]
夕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初季则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昨天不就跟你们说过了吗?」
诗歌也呆楞地往下看著地面上的图。
初季所描绘的圆圈没有交会的,只有一个地方。
就是现在三人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赤牧市几乎正中央的地方。
「啊,虽然不用讲应该也知道,就算跑去找警察也是没有用的唷!虽然警察不会实际搜索,不过至少会四处张贴通缉令吧?还有晚上也绝对禁止移动。特环的存在对一般人而言是不公开的秘密,所以那些家伙在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晚上才会正式展开行动。」
要躲避过这么多敌人的追捕,三天内抵达樱架市——
夕现在总算了解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有多么无谋。
三名少女之间,笼罩著一股沉重的气氛。
「初季……」
诗歌仰望初季。
「没有办法可以过去吗?」
被诗歌凝视的初季搔了搔头。以木棒的前端,在地图上画出蜿蜒曲折的线条。
「只能尽量避开强力的战斗员,尽可能不要被发现地前进罗!虽然会需要绕很大一段远路..不过想要在後天到达樱架市的话,只有这条路线可行。对了,得先决定相会的场所才行……」
「相会的场所?」
「就是万一不幸走失时的碰头的地方啊!这个嘛…你们知道要到隔壁冰刨市之前的冷水桥在哪里吗?就在这里。」
初季在地图上一处划上X的记号。
「如果紧贴在这座桥下面飞行的话.应该就能隐密潜入冰刨市了。」
初季近看著夕和诗歌的脸:
「要是真的走散了,绝对要到那里会合,可以吧?你们都是我救的,不可以中途逃跑喔!]
[....]
夕没有回答。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里面光碟的硬质触感。
诗歌也和夕是相同的表情,像是在思虑什么一样,回视著初季的脸。
[…好吧,就这样了。」
初季眯起眼睛。
夕向初季提出询问:
「特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到底是什么组织?我已经知道(虫)是真实存在的。不过那些人到底是什么……?」
初季和诗歌注视夕。
「至少,我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样的人们追杀。」
「你真的要听吗?」
「什…什么意思?」
「没事——这个嘛……」
初季拾起头来,以独特的说话方式开始解说:
「特环的全名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表面上好像是个调查机关,不过事实上是为了捕捉附虫者,而派出同样是附虫者的组织喔!他们将抓到的附虫者的(虫)杀掉,使其成为缺陷者,并收容在隔离设施之中。不过有用处的附虫者就会直接被纳为特环的局员。特环在十几个地方设有分部,赤牧市这里是中央本部的所属地。(郭公)所在的东中央分部,根据地在离这里两个城市的樱架市。每个分部底下都有战斗班、监视班、实验班、情报班·特殊班等,一般人和附虫者们则混合配置在一起。另外,我本来是待在战斗班的飞行部队里唷!和每次会被分派到不同地方的监视班不同,当有命令时,才会被调去参加战斗或是危险任务。」
「战…战斗……吗?」
「没错,小(霞王)跟我是同一个战斗班的呢!其实…我和小(霞王)就读的是同一所学校喔!你们知道霍露斯圣城学园吗?那个小(霞王)啊,其实平常啊——」
「咦咦?霍露斯是那间超贵族女校吗?骗人,初季在里面念书?你…你真的是有钱人吗?实在看不太出来……」
「不是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特环出钱的。因为我是那种浪迹天涯的人,那所学校几年前又好像发生过不少事情,我们就被派去上学,并进行事後的调查动作。」
初季一边灿烂地笑著,一边掐住夕的脖子。似乎是对夕的最後一句话感到不满.
「其…其他…那个……附虫者……在很多地方都有活动吗?]
从手腕里解脱的夕继续询问。
「恩…不只是附虫者,特环的协助者也是偷偷地在帮忙喔!]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那是当然的罗!普——通的人要是知道这些事情的话,特环才不会轻易放过。好一点的,就是签订绝对不会泄露情报的契约:坏的话,就会为了封口而一刀子..]
「咦?那…那个…我…刚刚,已经听到了耶……」
「所以我一开始就先问过你,是不是真的要听了啊!」
「你…你那样子讲,谁会知道啊?怎…怎么办啦…我…我……」
「只要小夕不和任何人说起,应该就不会有事吧……大概。」
决定逃脱方针後,三人迅速从高架桥下方离开。
弯到捷径行走,进入密集的住宅区。
每当遇到转角,首先会由夕向前侦察。提心吊胆地从墙壁後方探出头来,确认四周围是否有人在。若发现其他人的踪影,则寻找其他的路走。
三个人小心谨慎地依初季所指示的路线前进。
回头张望,见到刚刚吃著可丽饼的高架桥。虽然觉得经过不少时间,却没有前进多少距离。
——照这个步调下去,今天该不会连赤牧市都无法离开吧……?
夕心中不安的气球越膨越大。但是若急於赶路而被追兵发现,反而是本末倒置。著急与焦躁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马路的另一头有汽车通过,听得到人们的喧嚣声。
国道就在附近。
为了接到预定的路线上,似乎非得经过这个大型十字路口不可。
夕躲在小径里观察大马路的情形。
「小夕好能干啊!以前曾经被追过好几次吗?」
「才没有!是初季和诗歌太没有警戒心了!」
夕的责难使得初季一脸不悦:
「战斗员可能会躲藏的地方,我都有仔细观察。是小夕自己一个人冲得太过头了·」
「因为不赶快的话…照现在的速度,不要说到樱架市,连想要离开赤牧市都有困难!」
即使是现在这样走在路上,夕也觉得胸口快被紧张感击溃·心里一直惦记著——有没有被追兵发现?或是(霞王)有没有追过来?
这种不安感是夕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她会变得按捺不住,不做点事情就冷静不下来。
如果是对考试感到不安,只要念点书就可以稍微放心了。但是她现在无计可施。
风吹了过来·
是混杂著汽车废气,在都会里到处都会有的风。
「而且啊,初季你为什么总是……」
话说到一半,夕注意到诗歌仰望著天空。初季也跟著往诗歌看去。
诗歌浑然不知两个人正在吵架,她发呆似地注视著天空,举起双手并挺起胸膛.
「诗歌?」
「啊……对…对不起。」
诗歌回神过来看向两人。
「因为觉得风很舒服,所以……」
夕听到诗歌这么一说,皱起眉头。
二月的寒风,除了觉得冷以外,不过是都会里到处都有的风,没有任何新鲜戚与感想可言。
但是诗歌看起来很高兴地与风接触。就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连这种风都没有感受过一样。
不知道为何,微笑著的诗歌看起来如梦似幻,有种随时会从眼前消逝一般的脆弱印象。
「我最讨厌这种风了唷……」
初季以冷淡的表情说道:
「潮湿又有臭味、空气又脏…都会的风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儿…令人感到胸中作恶。」
「有不会这样子的地方吗?」
诗歌天真地询问。
初季将手伸向胸前的项链,握住垂在项链下方的金色戒指。
「我出生的故乡和这种地方完全不一样…非常漂亮,总是吹著有海潮味道的风唷.]
「你不是在赤牧市出生的吗?」
初季眯眼微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
「不是唷…是叫做青播磨岛的一个小岛……」
「奸想去那里看看啊:去那样的岛上。因为我只知道樱架市而已。」
诗歌不经意的一句话,不知为何,使得初季一脸落寞。
「那座岛…已经不在了唷……」
「咦?」
初季将头别过,不理应诗歌的疑问。
夕和诗歌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後,诗歌先开口道:
[初季都没有问我呢……」
「问什么?」
诗歌专注地凝视著以僵硬表情回头的初季.
「一直到昨天为止,每个遇到我的人都会问我…有偷偷跑来找我的人,和被设施的人带来的人,他们都会问——要怎么样才能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可是初季却什么都不问…」
「你知道那个方法吗?」
「不知道……」
「反正,我没有兴趣就是了唷!」
「你不想要从附虫者…变回普通人吗?不想要得到自由吗?」
「自由?要是得到自由的话,我就真的一无所剩了唷!」
初季自嘲地笑著:
「我既没有力量,头脑也不好。如果变成不是附虫者的话,我只是一副空壳罢了…连生存的理由和意义都将消失·」
「怎么会……」
诗歌露出悲伤的表情。初季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我满讨厌诗歌的那种表情唷…可以不要再摆出来了吗?」
诗歌紧闭双唇。虽然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夕的心中也有说不出的不安感扩散开来。
原以为是像小孩子一般闹别扭,却又突然转变,露出可怕表情的初季。
会因为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感动,言行举止总是超脱世俗的诗歌·
每一位附虫者都像这两个人一样奇怪吗?都是这么令人难以理解吗?
——在这一点向心力也没有的状态下,她们真的能抵达樱架市吗?
夕紧握著口袋里的光碟。
「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下次绿灯的时候就要走过去唷!用跑的或是停下来、做出醒目的举动都是绝对禁止的唷!」
初季将身体自小径往外探出,探视路口的情况。
夕慌张地拉扯初季的毛衣·
「别…别条路呢?从那么多人的地方经过,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为什么?」
「为…还为什么咧……那不是太危险了吗?可以找更安全的地方——」
「现在你还在说这个啊?对我们而言,早就已经没有安全场所可言,早就豁出性命了。
初季一脸微笑地说著。回忆起恐怖的地图,夕感到胃部一阵抽痛。
「对不对啊,小诗歌?」
诗歌以奇妙的表情点头·夕则是呆楞著。
「小夕下次再这么说的话,就要受到惩罚唷,知不知道?」
被初季用手敲著头的夕,呼吸变得急促。
初季和诗歌深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可怕。而夕到了现在,才真正感受到战栗的滋味。
「要走了唷!」
马路上的红绿灯转变成绿色,路上整群的行人陆续散开。
夕等三人从小径走出,混人人群之中。
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喧闹声、从红绿灯所发出的音乐声,全都没有流入夕的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从耳边不断鼓噪而入。
夕低头看著初季和诗歌的脚步,尾随她们前进。
但是她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眼神稍微瞥向旁边
[....?]
在路口的中央,不断穿梭往来的人群当中,有一位独自伫立著的娇小人物在那里。
是个看起来大约国小高年级的女孩。可能是喜欢心形图案吧?在短发上别著心形的发夹,项链上连接著四个心形的小饰品,而且穿著心形图案的毛衣。与其说是幼小可爱,五官整齐的精悍样貌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女孩一直注视著三人·但是马上就移开视线,若无其事似的,往和夕等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小夕……!」
诗歌走回到不自觉停下脚步的夕身边。夕回神向前看,初季正往自己的方向瞪著。
「对…对不起·」
夕的手被诗歌牵引著,走过路口。
三个人马不停蹄地走人大楼缝隙间的小径。
一连经过数个转角,走在住宅大楼林立的小巷里·
似乎还没有被追兵发现·走了一阵子後,四周也没有出现异状。
「我说过不可以停下脚步了,你没有听到我讲的话吗?」
走在前头的初季,一脸失望地回过头来。
「对不起……」
原本想要将刚刚看到不可思议少女的事情说出来,夕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对方没有穿著白色大衣,何况夕不认为那么小的女孩会是追兵。要是讲出来,大概又会被初季说是担心过头。
「小诗歌,要是夕再有一样的情形,就不要理她了唷!光是你的笨拙就够让我担心了。」
「这…这跟诗歌没有关系吧!」
「你们都要好好听我的指示才行!小诗歌和小夕要是没有我在,一定马上就会被发现。」
初季回过身子,先一步往前走。
觉得自己被嘲弄,夕轻声细语地冒出一句:
「才没有这回事呢…我也……」
「啊哈哈!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明明就是个包袱。」
[...]
夕忽然站著不动。
「包——袱,包——袱·从今天起,你的绰号就叫做小包袱啦!]
「初季…你这样子讲太---]
「我才不是包袱呢……]
小声抗议的夕让初季再次停下脚步。她回头过来,嘲笑说道:
「你喔…既然这样,我就说清楚吧!小夕只是顺便带著而已喔!顺、便、的。要不是诗歌有事要到樱架市去,早就跟小夕说掰掰了。毕竟就算小夕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我有带钱在身上啊…早上的可丽饼也是—]
「那是你爸爸和妈妈的钱吧?而且只是要钱的话,方法多的是。需要的时候,大不了从路人身上拿就好了。」
「不…不可以做这种事情啦,初季……」
「若是做出那么醒目的举动,马上就会被发现罗·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吗?」
夕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笑容从初季的脸上消失。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看来小夕是我讨厌的类型呢!明明弱到不行,却愚笨地以为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到。」
初季的话里没有一丝宽容。夕感觉自己的脸越发灼热。类似的话,昨晚才刚被朋友说过。
「为什么我得被初季讲成这个样子?初季也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啊!根本就不晓得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哎呀呀,我才是没有理由要被小夕讲成这样呢!唉,我已经厌倦和小夕在一起了。反正那个光碟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啊,大衣和防风眼镜要还给我喔,书包拿过来吧!」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你们再这样吵下去,我们就到不了樱架市了。」
「是是,这都是这个小不点的错。只是包袱就算了,还会一直碍事,真是有够碍眼的。」
「碍事……?我才没有碍事呢!我也情愿被更强的人救到啊!」
在书包被初季强行抢走时,夕无意中说出这句话。
初季突然停止动作,将夕的书包拿在手里,瞪大双眼。
「初季……?」
初季的肩膀不停颤抖。
「我也……更强的话……就把那个女人……!」
夕发现初季口中似乎呢喃著什么,但初季突然以愤怒的表情怒视两人。
「小诗歌和小夕死了,我也不会在意喔!只要可以派上用场,你们被杀掉也没有关系!]
「……!」
夕和诗歌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足足等了三年,终於可以向那个女人复仇了!我要为(老师)和大家报仇——」
「小鬼们的斗嘴,实在是吵到让人受不了啊……」
从头上传来高音调的说话声·
最先做出反应的,令人意外地竟然是诗歌·夕和初季被诗歌推开。
三人刚才所在的位置,被黑色影子凿出大洞。地面像是爆炸般裂开,水泥块四处飞散。
诗歌整个人覆盖在夕的上方,保护夕不被飞散的碎片砸到。
夕和诗歌一起举头向上看,屏住呼吸。
黑色的雾包覆在矮大楼的屋顶上·在雾中心,的是一名穿著白色大衣的少女。
[(霞王)……!」
夕由诗歌搀扶起身。
凿穿地面的,是一部分的雾所凝结产生的巨爪·冲击力量大到连住宅的墙壁都被破坏。
诗歌仰望天空,发出惊叹。
在大楼问所能见到的蓝天上,浮现出无数道影子。
是(虫).应该是(霞王)的伙伴吧?
——为什么……?为什么(霞王)会在这里呢?
夕的双脚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
照初季的说法,(霞王)应该是配置在赤牧市的反方向才对·为了躲避她,我们才会下定决心选择现在这条路线。
诗歌与夕两人和初季被爪子间隔开来。初季丢弃书包,穿上大衣和防风眼镜。
「……还真是碰巧啊,小(霞王).这一带应该不是小(霞王)你们的管辖范围吧?」
「你那猪脑袋所能想到的事情,我们早就看穿了。你们想必是呆呆地,特地选择不会有强力局员在的地方来移动吧?」
初季瞬间脸色铁青,不过马上就展露笑颜看著诗歌。
「你该不会把小诗歌给忘了吧?就算是小(霞王),你也不会以为自己打得过那孩子吧?」
即将把夕压扁的恐惧感,稍稍後退了一点。
——没错,只要有诗歌的力量在,就算是(霞王)也……
诗歌以紧张的神情瞪著(霞王)。
[(鸦),你这家伙果然是笨蛋啊!」
(霞王)笑著凝视诗歌。
「我从(兜)那里听说罗!(冬萤)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吧?在圣诞节被抓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虫),却拚命想阻止它对(蝉蝉)以及其他局员发动攻击。」
「……!」
诗歌脸上出现动摇的表情。
「要是在这种地方使出力量,到底是谁会先死呢?至少本大人是不会轻易被做掉啦!」
听到这句话,诗歌转头看著夕。夕则是一脸错愕。
[(鸦),这下你懂了吧?这家伙拥有的是和瓢虫一样的全方位歼灭型能力啦!不过和瓢虫不同,她没有能够移动到对自己有利位置的实战经验和体力。这家伙本身就像个核弹一样。她的脸蛋上没有写著使用的注意事项吗?」
初季瞪大双眼望向夕。
——我……?是我的错吗……?
初季将视线从站著的夕身上栘开,苦笑地仰望(霞王).
[竟然会用脸蛋这么可爱的讲法…小(霞王)是不是还没改掉以前的习惯啊?」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你那张脸,实在是打从内心感到舒畅呢!」
「小诗歌,可以麻烦你先往前继续走吗?」
一只鸦蜻蜓飞到初季肩上。之後鸦蜻蜓的身体变形,向初季全身延伸出触手·大衣变化成两对翅膀,防风眼镜变成一对复眼。初季的脸颊上,浮现出黑色图样。
「那边那只小的也顺便带著唷!」
「可…可是……!」
「喂喂,你们以为我会说“请慢走”,然後让你们离开吗?」
「你就放她们走嘛,好学生的小(霞王).」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让(冬萤)跑掉,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吧?」
「赶快走啊,小诗歌·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援军聚集的!」
夕注意到了。在面对(霞王)的初季脸颊上,滴下了汗珠。虽然表面上仍然保持笑容,其实初季早已被(霞王)的气势压倒。
「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被抓到唷……]
诗歌紧咬双唇。
「走吧,小夕!」
诗歌抓住夕的手,转身背对初季。
「可是,初季她——」
「我说过不会让你们跑掉的!」
「我不是叫你放走她们吗?」
初季紧急加速,将夕和诗歌头上形成的爪子用身体撞开。
爪子偏离本来的轨道,掠过诗歌身旁,插到地面上。
水泥地面崩裂开来,地面上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夕和诗歌脚边。
「小夕……!」
诗歌在干钧一发之际拉住夕的手,她差一点就掉落到地面裂开所形成的悬崖下。
由於冲击力道过大,周围的大楼也受到波及破坏。夕被(霞王)惊人的威力吓得呆若木鸡。
(霞王)身旁吹出黑色的云雾。雾的一部分迅速伸展开来,飞到夕和诗歌身边。雾在空中凝聚,变化成巨大爪子。
但是,高速震动著翅膀的初季,切入到两人和(霞王)之间。
[完全不理我吗?小(霞王)还真是无情啊!」
两只触手从初季背後伸出,抓住木片朝(霞王)抛去。
「你这混帐……!」
木片被雾之盾轻易弹开,但是(霞王)的脸上充满愤怒的神情。
「小喽喽就乖乖的去死吧!」
巨大的爪子接二连三在空中出现·初季在极近的距离下持续闪躲·
「初季……!」
被诗歌拉著手,夕跟著跑了起来。
[...你们要等我唷……」
在破坏声之中,夕似乎听见初季即将被淹的微弱声音。
2.01 初季 PART 2
有数只(虫)降落到回避著(霞王)爪子的初季身边。
他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本部——战斗班第三飞行部队,也是初季直到昨天为止所隶属的部队。除了同化型的初季以外,其他的成员皆为分离型附虫者。穿著大衣的局员,坐在展翅遨翔的(虫)背上。
「呜啦!」
初季发出与自己的高音调不搭调的粗野声音·
她迅速操控背上的翅膀,以小幅度的圆圈回转。勉强闪躲过的黑色爪子,将住宅墙壁与电线杆整个撞碎吹飞。
「……!」
无数的(虫)出现在闪避过爪子的初季面前。是飞行部队的人。初季在以身体冲撞过来的敌人之间穿梭飞行著。
——小诗歌她们没事吧……?
初季一边回避,一边看著诗歌和夕离开的方向。
「杂鱼就要像杂鱼一样,早一点被干掉吧!」
黑色巨爪从正面袭来。
初季紧急煞车,瞬间变更方向,并加速闪躲攻击。但是复数的爪子从前後左右急攻而下。
「啊呜……!」
初季未能完全闪过爪子,右脚感到一阵疼痛。初季咬紧牙关以维持注意力。
——不过是脚而已,我才不需要…我只要有翅膀在就可以了!
初季持续闪避接二连三袭来的爪子与飞行部队的冲撞攻击。
看来…将(霞王)和飞行部队的注意力引诱到自己身上的策略成功了。诗歌和夕现在应该正赶著逃跑吧?
不过,比起这件事——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
初季现在的心情是恨不得用尽全力地大叫一番。
那两人说不定可以逃过追缉吧?但是不能保证她们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决定相会场所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也没有做出回应。初季当然很清楚自己的个性不好,以及被两人讨厌的事实。
但是,初季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若是能够以实力让两人乖乖听话的话,会令人多么安心。但是对弱小的初季而言,连这点都做不到。因为自己太弱,所以只能够依靠(冬萤)的力量。只能够以欺瞒、给她想要的东西来讨取欢心而已。初季也非常讨厌这么卑劣的自己,但是初季不晓得其它更好的方法。
[(老师)…为什么只有像我这样的人独自活了下来……?」
初季在口中喃喃自语。
然而得到的不是答案,是(霞王)的爪子连番向她袭来。
初季虽然想要脱离到(霞王)的攻击范围之外,飞行部队却阻挡在前方。
「呜……!」
在不知不觉间,初季的四周已经被包围住了。隶属地上部队的(虫)们
在住宅屋顶与墙壁上排成人墙·
她只好往空中寻求生路,至少也要逃出(霞王)的射程范围。初季飞身一跃,快速攀升。
强劲的风压激烈拍打初季全身。
初季纤细的身体冲破空气,飞舞到高空上。数秒间就飞到几乎看不见(霞王)身影的高度。
她在空中停顿,向下俯视。
初季看到慢半拍起飞的飞行部队。姑且不论飞行的最高速度,加速力与回转能力能够胜过初季的(虫)相当稀少。不管是什么(虫)和人,都一样承受不住加速时的强大反作用力。这点是
由於和(虫)同化,得到强化身体的初季唯一长处。
「就算直接往碰头地点去也会被追踪…总之先往反方向——」
初季在空中转换身体的方向。但在初季的视线里,看到某个反光的物体飞来。
「?」
某样物体以惊人的速度从初季的身旁飞过。被物体掠过的肩膀,感到一股像被撞到的冲击。
初季差一点就失去平衡,勉强回复到原本的姿势。
追击没有间歇地再度朝向摆出臭脸的初季而来。
飞过来的是如同箭矢一般的尖锐物体。数十枝箭像是下雨一样同时袭来。
初季紧急飞到更高的地方,千钧一发地躲过飞箭·往发出攻击的方向看去
在高耸的塔的了望台屋顶上有两道人影。
「小(木叶)和…小(虎丸)!」
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待上三年的初季,可以说得上是老前辈了。因为大部分的附虫者不是被确认成虫化的预兆而被变成缺陷者,就是因为战斗而丧命。尤其初季因为被踢到各个不同的班队上,所以认识大部分隶属於本部的局员。
(木叶)是最近刚成为局员的附虫者,特徵是具有广范围视觉能力。而另一位(虎丸)拥有同为广范围的攻击力·射击能力的破坏度虽然比不上(郭公),不过他能使用的箭几乎是无限的。这两人所组成的小队,以其惊人的视线与攻击范围达到强力的索敌能力,建立了许多显著的战功。
「……!」
(虎丸)再次射出数十枝箭。在远方被射出的箭矢,转瞬间就飞到初季眼前。
初季没有完全闪躲过飞箭,这次是侧腹受到擦伤。
初季穿著的大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作为战斗服所使用的装备。以合成树脂织成的纤维,除了防水、耐火以外,更可以抵挡刀剑、子弹等攻击。但是并不能完全吸收掉冲击力道,因此在初季的腹部留下疼痛感·
脚下的飞行部队逐渐逼近,也看到(霞王)搭在别的(虫)身上追过来。另外还看到应该是其他部队的(虫)从远方逐渐靠近。
「空中果然是最危险的啊…没有地方可逃……」
初季发愣似地看著即将包围自己的敌人。
[(老师),连天空都被抢走的话,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仰望上空的初季,自言自语著。
炫目的阳光将初季的视线映照成一片皓白。
被染白的眼前,逐渐遭到黑暗侵蚀。
空气的流动、太阳的温暖、徐风的声音缓缓从初季身边消逝。
——初季看到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努力想要抓住什么的自己的手。
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某个东西而大大地张开著。但是眼里所见到的手却相当弱不禁风,在手的前方也看不到一丝光芒。
初季慢慢合起手掌。
什么都抓不到,什么都拿不到,只握到黑暗的手的轮廓逐渐消失。
「……!」
擦过脸颊的箭让初季返回现实之中·
再度出现风的触感。
——又是一样的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难道我就要到尽头了吗?
初季晈紧牙关,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背上的翅膀。手握著由脖子上垂下来的戒指。
「不过,横竖都是死的话,我也要笑著离开唷,(老师)!我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送给这些家伙们唷!」
(虎丸)的飞箭与(霞王)的巨爪,同时朝初季袭来。
在差一点就会被击中的距离里,初季快速向下飞去。
[....!]
(霞王)错愕的表情在近距离内和初季交错。
穿越过爬升上来的飞行部队之间,初季朝地面笔直落下。
「别想逃!」
黑色爪子捕捉到初季的身体。夹住肩膀与腹部的爪子与(霞王),都和初季一起垂直落下。
「小(霞王)的怨念还真强耶。太紧迫盯人的女生,是会被讨厌的唷!」
「少罗唆!」
两人眨眼间就逼近到地面上,不过初季并没有降低速度.
「你就这样摔死吧!」
「很遗憾,要摔下去的只有小(霞王)一个人唷!」
初季在快要与地面亲吻之前扭转角度,几乎是呈直角地转换前进的方向。黑色爪子像是子弹一般旋转,从初季身上剥离。
「呜喔喔!」
黑色云雾所环绕著的(霞王)被抛落到地面上,陨石坠落般的巨响传遍四周。
初季止住身体的旋转,改为超低空飞行。(虎丸)所射出的飞箭接连从上空雨落。飞行部队也在初季的头上做平行移动。
初季持续闪躲落箭,飞到行人往来的路上
「什…什么……?」
「呜哇!」
人们惊讶的表情,一瞬间就被初季抛到後方·
初季一口气冲出住宅街道。穿越路人与障碍物之间的间隙,飞到沿著国道铺设的马路上。
大马路上的尖叫声此起彼落,但是应该没有人能够清楚确认高速飞行的初季样貌。可能只认为是有只大乌鸦飞过而已。
大概是害怕波及到一般民众吧?箭矢的攻击停止了。但是天空上应该还有追兵,初季见到前方的看板,露出了笑容。
「掰掰,小(木叶)」
初季细语说完後,飞入连接地下的楼梯。
这里是地下车站。赤牧市内有由数间公司所组成的民营火车在地下行驶。
初季穿过狭窄的通道,朝地下飞去。其他的路人看到紧贴著天花板飞行的初季,都回头观望并发出惊呼。
就算是小(木叶),应该也看不到这里才对。初季在心里盘算著,解除同化後,搭火车混入一般人之中。
「……啊,我身上没有带钱,就直接这样飞过去吧!」
穿过售票机旁边,飞越月台前的剪票口。即使是飞在空中,感应机器似乎还是能捕捉到初季的身影·尖锐的警报顿时铃声大作。
不理会冲出来的站务员,初季飞到月台内。
电车似乎还没有到站·初季飞越铁轨,绕到对面的月台柱子後方。
绕到柱子後,初季解除和鸦蜻蜒的同化,触手瞬间离开初季的身体,变回原本的型态。
「呼……哈……」
由於初季持续以全速飞行,身体变得相当疲惫。虽然受到周围乘客的注目眼光,初季仍不在意地脱下大衣和防风眼镜·
只要能在站务员赶到之前搭上电车,就可以混入一般人群里了。
在铁轨彼端的半空中飘出光点·
电车似乎来了。初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快一点来唷,可爱的小电车……恩?」
初季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
她注意到黑暗之中飘著四个光点。如同头灯一般地照著前方的四个点,逐渐扩大中。
「呜……呜哇啊啊啊啊!」
最先惊觉到的是月台最边缘的乘客。
自连接黑暗的空洞内出现的不是电车,而是头上具有四个大眼睛的巨大的(虫)。倒三角形的翅膀和叫做行蛾的昆虫相似。背上坐有一位戴著防风眼镜的人物。 (注:石蛾为外观似蛾的水生昆虫,幼虫叫石蚕)
四个眼睛直视著初季。
「呜哇…小(四目)……你的管辖区不是在冰刨市吗……?」
她呆楞地低喃,穿戴上大衣和防风眼镜。鸦蜻蜒从发内出现,身体化为触手与初季同化。
初季之前飞下来的楼梯处也传出不同的尖叫声。
「连小(足高)也……竟然派两个高速栘动的精锐前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从楼梯上出现的,是拥有十只细长脚的(虫)。不过整个身体是上下颠倒著,长脚刺穿天花板。虽然脚的数量不同,但整体状似水龟。流线型的身体巾,有一位白色大衣的人物。(注:水龟为身体细长,以前脚捕捉猎物的昆虫)
初手舞动翅膀,飘到半空中。石蛾和水龟紧接若朝初季冲过来。
楼梯被阻隔。初季不得以飞向铁轨上·
冲入晦暗的隧道内,仰赖固定间隔会出现的紧急照明灯余晖,初季向前疾行·(四目)发出的闪烁光线从後方追了过来。
地底下的空气充满铁轨生锈的臭味。呼吸到潮湿的微风,初季露出不悦的神色。
「泥土的臭味好令人讨厌唷…下次再也不要在地底下飞行了……!」
一边抱怨空气品质,初季思考著某件事情。
即使不用现在再确认一次也知道,初季是本部里位於最弱层级的附虫者。另一方面.(霞王)、(四目)与(足高)都是被指定为上位火种的精锐。
初季和(冬萤)走散的消息,应该透过(霞王)传达出去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派出这么多的上位局员来追捕初季?尤其是像刚刚一样,在多数的一般人面前露出(虫)的姿态,这在以前的任务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差一点就冲入外露的电线,初季暂停思考关於特环的奇异行径这件事。地底下视野既差,气的流动也不明显。眼看後方的(虫)们就快要追上无法全速飞行的初季。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足高).
(足高)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驱动十只脚,绕到初季旁边的墙壁上。抬起像针一般锐利的脚,瞄准被(四目)的头灯所照射的初季·
「呜……!」
初季紧急蜷曲身体、回避攻击·
但是(足高)并没有停止攻势。(足高)移动到墙壁、天花板或是铁轨上,从不同的位置连续进击。
初季死命回转飞行,不时越过对侧的铁轨以闪躲攻击。由於能够活动的空间有限,初季持续做出惊险的回避动作。以现在的速度下,即使是轻轻接触到墙壁,也会让初季完全失去平衡。
「所以我最讨厌狭窄的地方了嘛!」
四只复眼的石蛾追上初季了。它打算伸出两只脚捕捉初季,腹部的大型口器不断蠢动著。
(足高)的针脚自上下左右袭来,後方则有(四目)的下额逼近。初季所能脱逃的生路只剩下前方而已。
「呼……哈……!」
由於攻防战不断地上演,初季的额头上滴落汗水。
前方出现微光,看得出铁轨将分岔为两条。
另外,初季也感受到微妙的气流变化。
「既然这么喜欢追逐游戏的话…就给我好好跟上唷!]
初季加速迈向分歧点,後方的追兵无法判断她将会飞往哪边的铁轨。
在冲撞上中央墙壁之前,初季展露一边旋转身体,一边变更前进方向的飞行特技「桶滚].初季紧急回转,有如滑行一般地切入左侧通路。
飞行部队来不及改变前进方向,不是紧急煞车,就是冲人相反侧的通道。
「啧……!」
初季听到(足高)咋舌的声音。他似乎是勉强跟上初季,但是(四目)庞大的身躯为自己惹来了灾难,整个撞上墙壁。隧道里传出墙壁粉碎的回音。
[..小(四目)还真是认真工作啊……」
然而(四目)并未停下脚步。即使是一边冲撞墙壁,也仍然猛追著初季。
此时,从初季的正面出现和(四目)的头灯不同的光源。
「不过,看来危机还没有解除唷!」
伴随著沉重的「轰——」的声响,强烈的风压向初季等人袭来。
前方出现行驶地铁的火车。
「恩恩……!」
在即将撞上火车之前,初季钻入墙壁与车体间的狭小缝隙。
从後方传来了哀嚎声,看来他们来不及闪避火车。初季看到(四目)被整个撞飞到墙壁上.
和列车交会的时间有数秒之久。初季在骤乱的气流当中,拚命保持住飞行平衡·身体夹在数十公分的间隙里,从墙壁与列车之间穿越而过。电车的鸣笛声响彻隧道,令初季感到震耳欲裂。
伴随著再一次的阵风,列车已向遥远的後方驶去。
初季总算平安脱离和电车的交锋,露出放心的表情。但是——
「啊呜!]
初季的右臂出现一阵疼痛。身体失去平衡,飞行陷入失控状态而旋转.
「呜啊!」
後背狠狠撞上天花板的电缆,不过身体也因此停止旋转。初季在与地面相撞之前,好不容易重新展翅飞翔。
「可恶,真是难缠的家伙……!」
对初季下毒手的,是行走在墙壁上的(足高).残存下来的不只有初季一人。
「嘎哈!暍!」
虽然初季想要回嘴,却因为疼痛而发不出声音·她以泛著泪光的眼睛,狠狠瞪向(足高)。
在这个隧道里,似乎是(足高)的机动性占上风。初季几乎丧失原本速度上的优势。
初季一边加速飞行,一边望著天花板。
初季视线里看到的,是上方无数的粗厚电缆。这些东西真是越看越碍眼,不只让通路变得狭
窄,还不时外露出来。
不过,初季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点子。
「既然是水龟,就乖乖待在水池里玩耍吧!」
初季露出狂妄的笑容,看著(足高)的脸。
「你说什么?」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要跟你说了…小(足高)的(虫)总是带有青苔的臭味耶!咕咕,咕咕,咕咕咕!」(注:日语里青苔和鸡叫声的发音接近。)
初季摇摆脖子,弯曲身体做出类似鸡叫的动作。
「特环里最弱的(鸦),竟然敢这么嚣张……!非杀了你不可!」
被初季挑衅的(足高),脸上满是愤怒。
初季绞尽残余的力气,闪躲(足高)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的针脚。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吵死了!给我闭嘴!」
初季闪过如雨点般落下的针脚,向上紧贴著天花板飞行。
「电车若是停下来的话,要求赔偿的请款单就交给特环来买单吧!]
「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足高)的(虫)将脚瞄准初季的头部刺下。
初季在针脚刺到之前扭转身体。针脚擦过初季的脸颊,刺穿天花板上的电缆。
电缆发出蓝白色的火花,包覆住(足高)和他的(虫).
[嘎...!]
(足高)身体向後仰成弓形,从(虫)身上落下·(足高)在铁轨上翻滚後撞上墙壁的身影.被远远抛到初季後方。
「呜哇,真的触电了耶……所以我才讨厌这种潮湿的风嘛!」
由於持续暴露在富含湿气的空气之中,(足高)的身上也带有许多水分,加上切断高压电缆,使得电流通过身体·
(足高)的身影消失之後,地下隧道再度恢复一片寂静。看来因为刚才切断电缆,造成电车停止行驶了。
初季减慢飞行速度.降落在铁轨上。由於过度的疲劳,造成脚步没踏稳,整个人翻滚在排列整齐的木板上。
「呜……呃……」
初季爬起身子,抬起头来。一只鸦蜻蜓从浑身是伤的初季身上分离。
「弱小的人,光是要逃跑也这么辛苦啊……」
墙壁走到尽头後出现一个楼梯。大概是为了维修列车所准备的吧?楼梯一直延伸到地上。
初季听到啜泣的声音。发现那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原来自己强忍著泪水。
「唉呀?啊哈……我为什么会觉得想哭呢……?」
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用脏掉的大衣衣角擦拭颜面。
[(老师),我从以前就很弱了……早就习惯了唷……是真的唷!]
前方出现一道溢出光线的门。
初季在门前停下脚步·
打开这扇门到外面後,会有什么在那里等著初季?会有谁在那里等待初季?会等待初季归来的人,早於三年前就一个也不在了。就这样死在这个铁绣味弥漫的隧道里,又会有谁为她悲伤?
诗歌和夕应该逃到其他的地方了吧?她们怎么可能会回到想要束缚住她们的初季身边?
「好想回到岛上唷,(老师)…没有那座岛,我的梦想就等於没有意义了啊……」
从门缝里露出的阳光,令初季回忆起故乡的景色。
初季扶在墙壁上,再度走上楼梯。
「不过,我一点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独自黯然消失唷.(老师)...]
对现在的初季而言,故乡的回忆只能产生出憎恨。
「死也要带那个女人一起…杀了那个家伙以前,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想办法活下去!]
初季开敔门扉,离开地下道。
隧道外面是沿著河岸的堤防。小径的前方似乎是一间遭到废弃的工厂,生锈的汽车堆积如山地弃置在广大的用地里。停用的大型起重机上吊著一台汽车。
初季突然会心一笑。
「啊哈哈…你专程在这里等我吗?我奸高兴唷……]
这是初季的真心话。她作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愿意等待自己的人物存在。在初季的心中,涌起一阵与场面不合称的欣喜·
汽车山顶上,坐著一位金发少女。
「我很不能忍受一直被人看轻呢…来做个了结吧,(鸦).]
背对夕阳(霞王),目中无人地讪笑著。


2·02 诗歌 PART2
诗歌牵著夕的手,在狭小的巷道内奔跑·
身体好沉重。
长久以来一直被关在设施里,让诗歌的体力骤降。没跑多久便感到呼吸困难、胸口作痛。
好痛苦·
四年前,以及两个月前的圣诞节也是如此,诗歌都尝到同样的痛苦与恐惧。
逃跑後被抓到,抓到後又脱逃。
诗歌只是一直在重蹈覆辙。
——大助……
相约要再次见面的少年容貌,在诗歌内心里回荡著。
——奸想见到你……
诗歌紧抿双唇·
怀抱相同梦想的少年——药屋大助,他说过想见到诗歌。因为相信大助的这席话,和他的约定成为诗歌唯一的精神支柱,让她两个月来一直忍受孤独。
但以现在的逃亡之身,不能和他见面·
就算现在马上和他相会,也只会和两个月前重复同样的事情。即使诗歌去见大助,也只会给他添麻烦而已。
一心想要取回利菜的画而逃离设施·
但是诗歌并没有考虑过,当拿到画之後,下一步该怎么做?
初季好像有想要拜托她的事情·诗歌也想要尽可能地达成,初季的愿望。
但是之後呢……?
没有任何目标。
向家人道过最後的告别,也失去最要好的朋友利菜。
现在的诗歌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有约定,丝毫称不上是希望的---和一位少年的约定·
「呼…哈……」
仰头望天,看到的是数只(虫)飞在上方·
「藏…快藏起来。」
诗歌将夕推引至墙壁边,两人躲在树荫底下。压低气息躲了一阵子後
周旋,丝毫不见意图离去的迹象。
(虫)群仍然在上空
「被发现了……初季她……(霞王)…」
夕全身发抖,神情呆滞地紧紧躲在诗歌背後.
诗歌提振起本来消沉的心情。
现在要谈以後的事情还太早了。
白樫初季。
海老名夕。
两个人都是诗歌遇到的同伴,现在的诗歌并不是孤独一人。
首先要做的是让三个人脱离这个困境。
「啊……」
夕向背後望去,发出惊叹声。
诗歌转身察看,见到数名白色大衣的身影。
诗歌和夕牵手躲入旁边的小径里。
两人穿梭在迷宫一般的住宅大楼之间。跑了一阵子後,又再度停下脚步。
「又是……!」
在打算转角的地方,发现白色大衣的身影。
两人只好折返,另寻道路。
[这里也有——」
在大楼的屋顶上,看到和(虫)一起巡视周围的人物。
「小夕,这里……」
空地的对面有一道低矮的墙壁。
两人努力攀越墙壁,走到昏暗的小巷里。巷子里的垃圾随处丢弃,是个飘散著臭味的阴森通道,但是这里没有任何人影。
诗歌两人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垃圾的臭味令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附近的区域似乎被完全包围了·
再加上——
「离樱架市越来越远了……」
夕发出绝望的声音。
夕说的没错。在回避刺客的奔跑过程中,却逃到和目的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
「後天非得赶到樱架市不可啊……」
夕泫然欲泣地瘫在地上。
距离中午过了好一段时间,影子逐渐变长·再过不久,太阳应该就会下山,变成晚上吧?
然而不要说是从赤牧市脱离了,诗歌两人反而比三人当初相遇的地点还要更加远离樱架市.可是非得在两天内脱离赤牧市,并穿越冰刨市。
「怎么办……怎么办……」
夕紧握著从口袋里取出的光碟。
诗歌也是同样焦虑不安的心情。虽然两人的处境恶劣,不过现在的初季一定更加---
[!]
诗歌和夕被吓得身体抽动了一下。
小路里突然响起尖锐的音乐声。
「什…什么东西?」
以单调的电子音所演奏的音乐,从垃圾散落的地面上传来。
「爬行人生……?」
夕喃喃自语。诗歌侧头望向夕。
「这是现在很受欢迎的音乐团体的曲子。可是为什么:
「啊……」
诗歌发现在地面上闪烁的亮光。
「手机?」
那是一个折叠式的手机,音乐似乎是来自於来电铃声.
诗歌和夕四目相觑。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手机?
在两人僵直站在原地的时候,音乐仍旧持续响著。
[....]
诗歌胆颤心惊地将手伸向手机。贴在背後的夕并不打算阻止诗歌。
手机和利菜所使用的是同一个机种。诗歌拾起手机,将耳朵贴近。
「请:谱问……」
[(冬萤),请你冷静地听我说话。]
「……!」
诗歌差一点就让手机掉到地上。
电话彼端没有任何前言,以平淡的口吻说著。是个非常冷静,却带著年幼气息的少女声音。
[你们几乎三百六十度的方向都被包围了。请听从我的诱导,我会协助你们从赤牧市脱离。』
夕也将耳朵贴到手机旁边听取少女的声音,两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谁……?」
[…请叫我艾莉。(冬萤),请离开赤牧市。隔壁的黑菱市应该比这里安全才对。』
夕抓住诗歌的手腕。少女的脸上写满著对这个状况的警戒感。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怀疑这是陷阱吗?要不要遵从是你的自由。但是再这样下去,你们百分之百会被中央本部 的人抓到吧?』
诗歌无法反驳艾莉的话。
『首先,请离开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战斗班的人马上就会巡逻到那里。』
「……啊!」
夕突然将身子往後退·诗歌也惊讶地望著夕。
「这只手机……没有装电池……!」
将手机翻至背面,应该装置电池的位置空无一物。
『赶快向东走……!』
艾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
诗歌一瞬间感到迷惘。
但是马上就起步向东移动。
「诗歌……!」
夕慌张地跟在诗歌後方·
或许这是陷阱。
但是再这样下去,必定会如同艾莉所说,被抓到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走出昏暗的小巷後,前面是一条商店林立的冷清道路。在生锈的拱桥对面,看得到汽车往来的宽广马路。
『我如果有意,刚才也可以将你们诱导到追兵的方向去。这样你们可以稍微相信我了吧?』
「你到底是……?」
[我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们现在立即脱离赤牧市。我会安全地引导你们到黑菱市去的。』
「可…可是……」
[我能理解你憎恨中央本部的心情,但是现在应该分秒必争地到达安全的地方---]
「我憎恨中央本部……?」
诗歌皱起眉头。
[…莫非,你没有看到光碟里的内容?』
艾莉以惊讶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我会憎恨中央本部?这片光碟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
艾莉沉默不语。
诗歌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我憎恨中央本部…为什么?
但是艾莉无视诗歌的询问。
[…目前在赤牧市执行捕获(冬萤)与回收光碟任务的上位局员一共有五位。(霞王)(木叶)(虎丸)(足高)(四目)……随著时间经过,负责其他任务的战斗员也会聚集到这里。不会和他们接触的路线,只有往黑菱市的路而已。』
「不…不行!我们要在後天以前赶到樱架市—」
『樱架市?』
艾莉的声音之中参杂著困惑。在沉思一会儿後,接著说道:
[(冬萤)……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到樱架市?]
「……」
诗歌没有回答。夕也同样默不作声·
可能是从沉默里感受到两人的坚定决心,艾莉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请仔细听好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们那里可以看得到国道吧?首先请跑到国道那里,然後向东边前进。』
「可是那样的话,就会远离樱架市了!」
夕大声喊叫。不过艾莉依旧冷静地继续说道:
[再跑一会儿後,你们就会看到一间地下铁的车站·请不要停下来,直接进入地下道。]
「地下铁?」
[虽然监视班会在那里守候,但请你们不要理会对方,一路冲过剪票口。要在从现在起的三分二十秒内抵达·』
诗歌和夕四目交会·
[刺客正聚集在你们的周围。要是能搭上地下铁的话,追兵也无法追赶上来。在冲出包围後的下一个车站下车,然後请迅速快跑离开车站。如此一来,便能够到达冰刨市的附近·』
[.....!]
『请加快脚步,还剩下两分四十五秒,用跑的!]
在尖锐的催促声之後,通信中断了。
诗歌和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时间再迷惑。
两人在商店街内奔跑·冲出到国道旁,向东迈进。
[啊...!]
回头向後看的夕,发出夹带恐惧的声音。
空中出现奸几道黑色的影子,是(虫)的集团。
察觉到诗歌们的身影後,飞在空中的(虫)向奔跑的两人逼近。
抓住快要停下脚步的夕的手腕,诗歌继续向前奔跑。路过的行人们脸讶异地回头观望不顾一切飞奔的少女们。
前方出现标示地下铁车站的看板和楼梯。
两人毫不停息地跑下阶梯。
到了地下之後,马上就有数名人物回过头来,一看到冲往剪票口的诗歌两人,便迅速取出白色防风眼镜戴上。
——监视班……!
他们是追捕过诗歌数次的敌人·监视班平时会伪装成一般人,混入日常的生活之中。
听从艾莉的指示,诗歌两人向剪票口迈进。在前方可以看到电车正停靠在月台边。
「车…车票呢……?」
夕困惑地问道·
诗歌不予理会,继续往剪票口前进。戴著白色防风眼镜的人们逐渐向两人接近。
「嘎当」一声,自动剪票口在诗歌两人的眼前开启了。当然,诗歌并没有放入车票·
「咦…为…为什么?」
当诗歌和夕通过剪票口後,剪票口立刻关上。追兵的防风眼镜人们慢了一步,撞上剪票口。
月台内播放著通知电车即将行驶的音乐。
——还差一点……!
抱著类似祈祷的思念,全力冲向电车。
「啊……!」
夕撞到一位乘客的肩膀,手上拿著的光碟掉落到地面上·
「小夕!」
「……!」
夕在即将出发的电车和光碟之间犹豫·但是少女双唇一抿,冲向地面上的光碟·
「快点……!」
诗歌抓住夕的手腕跑向电车车门。
但是,捡拾光碟所用掉的时间成为致命的关键。
——就在诗歌两人的眼前,车门关上了·
只差一步就可以搭上电车
电车缓慢地开始驶动。
「怎么会……」
没有来得及赶上——
诗歌和夕转过身子。
诗歌用手敲击关闭的车门。
戴著白色防风眼镜的人们正逐步逼近诗歌两人·
[…!诗歌!」
空气泄出的声音忽然响起。
由於夕的呼喊,诗歌回头一看,加速的电车後方有一道门开著。
敞开著的车门即将通过诗歌两人所在的位置。
「……!」
两人能够顺利跳上电车这件事,可以说几乎是个奇迹。只要时机稍微有点差池,就会和电车冲撞而受到严重的伤害·
车门在跳人电车的两人背後关上了,留在月台的白色防风眼镜人们的身影也逐渐远离。
「呼……哈……」
一阵急促的呼吸後,两人站了起来。
周围乘客对两人投以惊讶的眼光。看到有人跳上行驶的电车中,理所当然会有这般反应。
「到…到其它车厢去吧……」
还来不及调整呼吸,诗歌就拉著夕的手往前头的车厢移动。
虽然差一点就错过电车,不过总算能从追兵的手中逃出来了。
没有车票的剪票口自动开启,行驶中的电车车门突然打开…奇妙的帮助拯救诗歌两人。这些大概都是那名自称艾莉的少女所做的吧?两人在心里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大约往前走两节车厢後,两人将身体靠在车身上。抬头仰望天花板,稳住呼吸·
「对不起……」
夕小声地道歉。手紧握住光碟,将头低了下去。
「我真的是碍手碍脚呢……对不起,诗歌……」
道歉的夕的肩膀微微颤抖·可能是差点被抓到的恐惧感,让她感到莫名恐慌。
诗歌回想起初季说过的话。
——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对昨天还是个普通国中生的夕而言,现在的状况想必是相当的难受。内心应该比诗歌所想的还要更加不安吧?
「小夕…让我将光碟送到(郭公)手上吧..]
夕张大双眼。
「有我在…果然会很碍事吗?」
夕一脸哭丧的表情,抓紧诗歌的衣服。
「毕竟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诗歌其实很强吧?却因为有我跟在身边的关系……」
「我一点都…不强喔……」
车窗外的水泥墙壁以惊人的速度飞逝。电车和对向的车辆交会,一阵强风摇晃车厢。
「我有好几次都想过…要是能够变得更坚强的话…要是我能够…有不会输给自己的(虫)的强悍的话,可能就不会让许多人受到伤害了。说不定也可以救得了利菜…我只是,比别人看过更多受伤的人而已·」
到目前为止,有无数的人们在诗歌面前倒下。
有的人到倒下以前,还是会推诗歌一把。也有的人在梦想消逝之际,不断地咒骂诗歌。伤害了诗歌的人,以及为了守护诗歌而受伤的人,诗歌都只能看著他们走到最後。
「我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如果小夕不在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又伤害了许多人...]
诗歌凝视著夕的脸说道:
「可是,小夕有你重视的人在。还有等待小夕回家的人…如果你遭遇到危险的话,我想那些人会感到非常难过的。」
夕的脸上露出动摇的神情,她应该有许多重要的事物存在吧?
「那个叫做百足的人,若是知道有人能够接收他最後的思念,我想应该会觉得很高兴吧…就算小夕只是接受他的思念,也已经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你选择在这里将那份思念托付给我们,他一定也能够接受·如此一来,小夕就不用再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了。」
夕的手不停地抖动著,将光碟从口袋中取出来。
「我…我……」
夕将光碟慢慢拿到诗歌面前·
「恩。]
诗歌微笑地将手伸向光碟。
但是光碟在诗歌接触到之前被收回夕的身边。在眼镜底下,少女的眼眶露出斗大的泪滴。
「不行……」
「……咦?」
「我知道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都很担心我…我也是害怕的不得了,想要马上回家.可是就是觉得不能放弃…为什么我会这么想?难道真的和初季说的一样,我中了催眠术吗?」
夕将光碟抱在怀里。
「不是由我来做就不行…因为,是我接受百足的光碟的…所以…所以得要由我送到...]
望著拚命解释的少女,诗歌露出微笑。
看到现在的小夕,我应该可以觉得高兴吧?
诗歌回想起四年前,梦想被(虫)吞噬殆尽,将要失去生命的自己。
(郭公),你也觉得可以吗?
抱持和自己相同梦想,接受诗歌最後思念的少年——(郭公).
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我知道他是一位稳重,但是很坚强的少年。
诗歌想要再和他见一次面·
如果能够和(郭公)重逢的话,我会好好道歉喔——
由於诗歌从设施里逃出来了,他可能会接到第三次捕获(冬萤)的命令。这么一来,他会以追兵的身分,出现在诗歌面前吗?
不可思议地,诗歌并不会觉得他很可怕。
(郭公),我每次都给你添麻烦,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诗歌在心里,默默地对抱有同样梦想的(郭公)致歉·
「我…想要找到一个归宿·一个可以接纳我,允许我留下来的容身之处
诗歌的一席话,让夕感到疑惑·
[这是我的梦想·」
「诗歌的……梦想?」
「不论遭遇到任何挫折,即使想要逃避也不会忘记的梦想…小夕现在觉得很害怕吧?」
被诗歌这么问到,夕虽然困惑,但仍带著犹豫点头。
「会想要逃避吗?」
虽然仍旧带著迷惑,夕却左右摇头。
「你有明明很害怕,很想要逃避,却怎么样也忘不掉的思念吗?」
夕突然想到某件事,望著自己手上的光碟。握著光碟的手里凝聚力量。
「我想要将这个交出去…我要到(郭公)的面前去…我要亲手……」
「附虫者的梦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想小夕所接收到的,应该不只是光碟而已.]
诗歌注视著夕。夕一脸靠不住的样子,但是坚定地点头。
周围的乘客忽然变得有些吵杂。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啊?」
「那是什么?黑黑的,好像鸟一样……」
「你看,这边有更大只的——」
「……?」
诗歌和夕拾起头来。
就在此时,诗歌手中发出音乐声。是手机传来的来电铃声。
两人在车厢的後端,将耳朵贴近手机。从其他乘客身上传来责难的目光。诗歌小声地说著「对…对不起].
『差一点就要被抓到了,你们真的有心想要逃跑吗?』
手机突然传来幼小少女的责难。
夕露出不悦的表情。
「是你救了我们吗?」
『马上就要到下个车站了。你们准备好了吗…虽然很想要这么说,不过发生些问题。』
「咦?」
『在後方的车辆里,似乎有数名监视班的人搭上电车了。现在正往你们的所在处前进。』
诗歌和夕哑口无言·
[电车会在那之前到达下个车站吗…似乎有点困难.(冬萤),记得一到车站就马上---]
通话突然中断·
[...!]
车厢里的电灯熄灭。
在车厢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後,微弱的日光灯被点亮。应该是切换成紧急照明了.
同一时间,诗歌所持的手机里发出蓝白色亮光。
在有著类似蝴蝶轮廓的光芒之中,翅膀上浮现出状似英文字母「C」的字样。
四周变暗的同时,手机浮现出的蝴蝶轮廓也随之消散。
「喂喂?艾莉?」
失去光芒的手机变得沉静,不论再怎么呼唤,少女都没有回应·车厢内传出“因为原因不明的停电,本列车在此临时停车”的广播。
行驶在地底下的电车逐渐减速至完全停止。
「怎…怎么办才好,诗歌…她说监视班马上就会到这里……」
被夕紧抓著手腕,诗歌看著车门。
车门旁边有紧急用的按钮,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够以手动打开车门而设的装置。
「……」
两人相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夕飞奔到车门边,压下紧急按钮。
在周围乘客的注视之下,两人合力将车门拉开。
地底下特有的,充满铁绣味和湿气的空气流入车厢内.
两人自列车跳下·
「诗歌,那里——」
隧道被黑暗笼罩。
「赶快!在监视班还没有到达之前,从那里到外面去!]
诗歌望著夕所指的方向。
在地下隧道的彼端,列车的前方看到车站月台·
2·03 初季 Part3
青播磨岛是一个人口不到三百人的小岛。
在青播磨岛上出生的初季,打从一开始便孑然一身。
父亲是位渔夫。当提到青播磨岛上住人的职业,几乎不是渔夫就是农夫。另外只有少数的几间公共设施。
母亲听说是来自外地的人。至於父母认识的过程,不管问谁,都没有人肯回答。
当初季还待在母亲肚里时,父亲便因为捕鱼而意外身亡。母亲也在产後不久便因病过世。
但是初季并没有度过孤独的童年·
在岛上因为相似情形变成孤儿的小孩,除了初季以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在福利机构里共同生活。被视为兄弟姊妹而抚育的四个人当中,初季是年纪最小的。初季由哥哥与姊姊喂食牛奶长大。虽然经常和哥哥、姊姊吵架,但是最後大多是由任性的初季胜利。四人中最小的初季,总是向温柔的哥哥与姊姊撒娇。
初季没有在学校受到歧视,也没有被同学欺负。在学生只有十多个人的学校里,每个人都必须和别人好好相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也是哥哥与姊姊的功劳吧?因为他们在学校里一直保持良好的品行,其他人才会接纳总是无理取闹的老么。
初季特别喜欢青播磨岛的夏天。朝阳和煦、海水清澈。由於岛上没有沙滩,也不会有外地的人来这里观光。若是登到山丘上,就可以一览岛上全貌和浮在附近海上的渔船。
好想一直待在这座岛上——
初季会抱有这样的梦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也有许多岛民想要离开小岛.不过初季对青播磨岛以外的世界一点兴趣也没有·
初季和(老师)的初次相遇,是在刚上国中的那一年。
和平常一样走到山丘上,看到一位不认识的青年站在那里。蓬乱的头发受到徐风吹拂著。
原以为对方是一位流浪汉。後来仔细想想,流浪汉不可能会专程搭船跑来这么偏僻的小岛。
「你在做什么?」
初季毫无戒心地走近青年,一屁股坐在旁边。
「我在寻找美丽的梦想啊……」
青年对访客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低头望向初季,开心地笑道.
「你又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
初季很不高兴被这么问。这里是初季发现的特等位置,才不想被突然冒出来的外人打扰·
「我在寻找美丽的风和海啊!」
初季模仿青年的口吻回嘴。青年苦笑:
「是这样啊…那么我打搅到你了吗?」
「是啊,很碍眼。」
[…我应该要向你说声对不起,会比较好吧?」
「恩,向我道歉。」
「对不起啊……」
「……」
「我想要在这里再待上一会儿,可以吗?」
「不行。」
「…你还真是严苛·]
青年抓抓头,没有离开的意思。或许是打算反击吧?他用好似恶作剧般的表情望向初季。
「你不要太靠近我,会比较安全喔!」
「为什么?」
「我啊,会吃掉身边人们的梦想呢!」
「嘿——」
「…还嘿咧,你的感想只有这样吗?」
青年是从本岛新派任过来的医生·公共设施之一的诊所就是他的住处。
岛民虽然对岛上诞生的人很温柔,但是对於外来的人却很冷漠。除了医生和病患关系以外,没有人见过他和别人在诊所之外待在一起·
没有事情而跑到他身边的人,就只有初季。
「午安,(老师)」
当然,青年是有名字的。但是初季只会称呼他为(老师),
「啊,有花耶。怎么会有这个花?」
「这是一位患者拿来送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其实是我在山丘上找到的。
「好漂亮,为什么每种花都那么漂亮啊?」
「因为它想要让人欣赏呀!」
「是这样吗?」
「骗你的,应该是不想让人看它吧……」
[…到底是哪一个啊?」
「这就是它们的阴谋。让你对它产生兴趣,目的是希望你为它运送花粉。]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唷!」
「没错,花本身并无自觉。若是它们肯说这是阴谋的话,我也可以不用感到迷惘而摘花。」
(老师)看著初季的脸,如此说道。初季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一直歪头思考著:
「就是因为(老师)总是讲些令人听不懂的话,才一直和岛上的人处不好唷!」
对於初季的一番话,(老师)回以微笑。
「没有关系。我这样子就好了。」
(老师)来到岛上过了几个月之後。初季多了一个小秘密.
常常有一只像是鸦蜻蜓的奇妙生物会跟在自己身边。
像是昆虫的这只(虫),赋予初季在天空飞行的力量·初季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这并不寻常。初季不敢向哥哥、姊姊,以及(老师)说这件事情,因为害怕被他们讨厌。
或者去问(老师),他说不定会知道这个东西。(老师)什么都知道,再和他乡相处一段时间吧!如果是他的话,我应该可以把秘密说出来。
有一天,(老师)送给初季一条项链。在白金的锁链前端,挂着一个黄金制的小戒指.
「这是什么?」
「我重要的…过去重要的人送我的东西,现在送给你。」
「这样好吗?」
「我希望你可以收下它…不,我认为你应该拥有它。」
[...谢谢你.]
初季很清楚…这是自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在心里发誓,要永远珍惜这条项链。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为了自己珍惜的人而使用它。如此一来,这个戒指应该会让你看到许多美丽的梦想·」
「我才不要唷!我要一直拿著它。」
青年以耀眼的神情凝视涨红脸颊的初季。平常总是缠绕在身上的疲倦戚
得舒缓许多。
事情就在隔天发生·
初季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初季生长的岛,正燃烧著。
没有任何预兆,事情突然就发生了。熊熊烈火从整座岛上窜出.
好似有生命般蠢动的业火,瞬间便包覆住初季兄妹们所居住的家。哥哥,姊姊们一直到被火舌吞噬的前一刻为止,都只想著要拯救初季。被兄姊们推出家里的初季,待在原地无法动弹·
如果就这样站著不动的话,自己也会被烧死吧?但是初季想起(老师)的事,以颓软的步伐奔向诊所。
穿过宛如焦热地狱般的街道,抵达的诊所同样也被火焰吞没,温度高到令人无法靠近。
初季说服自己相信(老师)会平安无事,飞上天空。现在不是隐藏自己的(虫)的时候。如果从老地方的山丘上眺望,说不定可以发现生还者。
但是从山丘上看到的景象,让初季彻底绝望。
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初季的学校、诊所、港口,全部都被业火吞噬了.
脑里浮现(老师)被火焰纹身的形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生长的这座岛,本来以为会一直持续的幸福,逐渐化为灰烬。
奸想一直待在这座岛上——
初季的梦想正在眼前燃烧消逝。
在只能发出呻吟的初季身边,出现一位女性。
「找到了……我可爱的孩子。」
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的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
拥有将所见之物全部束缚住的「锁之笑容」的女性。
後来知道的…是青播磨岛的悲惨事件被当成因为当时的本部长失控来处理。至於烧掉整座岛的理由,连当事人初季都无法得知。从谣传里只能够得知当时青播磨岛上的某处,似乎躲藏著「原始三只」当中的其中一只,初季变成附虫者,就是最好的证据。
被称为「第三只」的,据说是会产生出同化型附虫者的原虫·但是除了同化型被发现的例子太过稀少以外,附虫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变成附虫者的。因此锁定「第三只」的身分变得十分困难。
「你会原谅我吧?因为我是如此深爱著你……」
初季被八重子拥抱著·她一边颤抖,一边恐惧於对方的笑容·
初季绝对不会忘记当时立下的决心。
我一定要报仇——
对夺走哥哥与姊姊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对夺走(老师)的——魅车八重子。
我要让这些家伙全部都尝到和大家一样的痛苦,我要笑著为大家见证,见证他们因为地狱的煎熬而痛苦挣扎的模样!
——自从失去梦想的那一天起,这个愿望就成为支持初季活下来的唯一支柱。
[这附近只有本大人在·如果你打算逃的话,别怪我叫其他人过来喔!]
(霞王)坐在高高堆起的废汽车上,露出奸笑。
黑色云雾包覆著金发少女。那团雾就是她的(虫)之型态。时而阻断外来的攻击,时而化为尖锐的利爪攻击敌人,正可谓攻防一体的武器。虽然刚刚被初季整个抛落到地面,(霞王)却依旧毫发无伤。
「原来你这么想见我呀!害我都快要爱上你了唷,小(霞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出来呢?」
鸦蜻蜒飞降到受伤的初季身上,一瞬间就化为黑色触手和初季同化。背上生出的两对翅膀,因为疲劳的关系显得动作迟钝。
「看看你的脚边吧!」
初季照著(霞王)的话往右脚望去。因(霞王)的攻击所造成的伤痕上,缠绕黑色的雾。
「那个是本大人(虫)的一部分·只要我不解除,不管你逃到哪里,都可以轻易掌握到。」
「原来如此,真是方便。」
「在杀了你之前,姑且先问一次。光碟在你手上吗?」
对於(霞王)的问题,初季再次感到讶异·
她早就怀疑,如果只是为了抓回自己这样的小角色,整个作战的规模也实在是太过庞大了。
原来全部都是为了抢回夕手上的光碟。
不过,初季没想到会先被问到光碟的下落·
「原来比起小诗歌的下落,对你们来说,光碟要更重要啊?小(霞王).…是这样吗?」
初季抱著难以置信的心情提出询问:
「虽然小夕说是从百足手上接过来的,但我可是一点也不相信唷!因为百足早就变成缺陷者了,可是,万一…那个人真的是本尊的话——」
「本大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霞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本大人接到的命令是——抓回从设施里逃脱的那个叫做百足的家伙,回收光碟。不管百足是真的还是假的,一点都不重要。」
对(霞王)这样的上位局员下命令,而且还是比捕获(冬萤)还要优先的命令。
——看来,那个光碟是比想像中还要糟糕的东西。
初季重新修正自己的认知。
夕手上的光碟,看来有著和(冬萤)相等,甚至是更高的价值。
「嘿嘿,光碟在我手上唷!」
初季信口撒了个谎,(霞王)却不为所动。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没有打算相信你说的话。等把你杀掉後,再来仔细搜身。」
「讨厌,小(霞王)好色!」
初季心想,这番对话内容还真像笨蛋讲的话,乱七八糟的。(霞王)似乎认真进入战斗模式了,一点也不理会初季的玩笑话。
俯视初季的(霞王)脸上满是笑容。那是种发自内心喜悦,高兴到接近异常的笑容。
「其实啊,本大人也很期待啊…虽然没能够参加两个月前的叶芝市那场战役,但是这个比抓回事件发端的(冬萤)还要优先的任务…这代表什么意义,你懂吗?接下来还会有比那场战役更大的战争会爆发吧?」
初季露出苦笑:
「小(霞王)最喜欢的就是打仗呢!」
「我爱死了。会来中央本部,也是因为这里比其它地方有更多战斗的机会。」
「我可是最讨厌打仗的唷…只要能够在小岛的上空遨翔,我就很幸福了·」
初季回想起青播磨岛上的蓝天,空气相当乾净。天气奸的时候,海水会闪烁发亮。能够遨翔在太阳与大海之间,对初季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幸福。
「就是因为你爱说这种天真的话,才会失去故乡啦!」
(霞王)从废车的山丘上一跃而下·
「弱小的家伙…不管被抢走什么都不能有怨言,即使是自己的性命!」
「啊哈哈,小(霞王),你的意思是要抢走我这条小命吗?」
初季竖起眉毛。
「难道你们从我身上…抢的还不够多吗,(霞王)!]
(霞王)无数的爪子自初季上方挥落·
初季迅速地逃往侧边,回避掉攻击。(霞王)飞落至地面,马上产生出新的爪子。初季紧急升空,飞到天上避难。
「我已经看腻你这家伙的背部了!」
利爪一个接著一个刺穿周围的废车。由雾所支撑的爪子,将变成烤肉串的汽车举起。
在回顾地面的初季眼前,数辆汽车已经迫近。
「啊呜…!」
初季未能完全闪躲过,遭小客车撞击到肩膀。她在空中失速,掉落到接近地面的位置·
(霞王)将爪子刺穿的汽车抛向空中。初季早就知道她的力量,但威力之大还是让她意外。
到达紧贴地面的位置时,初季勉强回复了平衡。(霞王)的爪击随即跟到。
虽然初季干钧一发地躲过攻击,却逐渐被爪子追上。现在已经进入了(霞王)的射程范围,要是稍微掉以轻心背对(霞王)的话,一瞬间就会被变成人串。
初季趁隙伸出背上的两只触手,用触手将旁边掉在地上的车门卷起,朝(霞王)投掷。
但是围绕金发少女的云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车门弹开了。连发动攻击的初季本人都觉得很可笑,嘲笑这连要称为反击都嫌太过拙劣的结果。
火种三号的(霞王),和不过是无指定的士兵初季,两人实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你乖乖站著不动的话,我就不会折磨你,一击就送你上西天!」
初季很清楚自己因为过度疲劳和受伤的原故,动作变得越来越迟钝。
——(老师),我才不要这种死法!
初季用力紧咬双唇,咬到嘴唇都渗出血来。
为什么自己这么软弱无力?
经过三年的岁月…与日遽增的憎恨与愤怒,以及始终未能报复的故乡仇恨,这全部都是因为初季没有力量。
——(老师),我好想要力量唷…我好想要变强唷!
被(霞王)的爪子弹飞,初季在地上翻滚。身体撞上废汽车的小山,顿时感到呼吸困难。
「咕……呜……!」
「呼…哈…以一个无指定的喽喽来说,你倒是让我玩得颇开心呢!」
(霞王)走近倒下的初季身边。
在因为疲劳和疼痛而模糊的视线里,映照出(霞王)的笑容。在初季背後,可以看到一台巨大的起重机·
「小(霞王)……]
「啥?」
(霞王)中断举起爪子的动作。
一现在想起来,我和小(霞王)也认识好久了呢…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可以帮我完成最後的心愿吗?」
金发少女一时沉默,似乎是在提防初季突然的一席话。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成为朋友了。不过嘛…有遗言要说的话,我就姑且听听吧!]
[我的故乡…烧了青播磨岛的人是谁?我只知道是由那个女人下命令而已…小(霞王)当时不是也在那座岛上吗?]
[...不晓得耶。本大人那时候还待在东中央分部,只是听到可以尽情战斗,我才到那个岛上去支援的.]
[这样啊……]
「我也有最後一个问题要问你。]
金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


「协助(冬萤)脱逃,帮助拿光碟的小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打算去哪里?」
「……你还不懂吗?」
「是为了复仇吗?」
(霞王)的表情变得阴沉。她绷著嘴唇,奸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现在还来得及。把(冬萤)的所在位置和光碟的下落供出来,然後逃到樱架市去吧!副本部长不会追缉像你这样的小兵。若是到东中央分部的话,他们应该会肯藏匿你,我也可以向(郭公)求情——」
「小(霞王)真是善良呢…太天真的可是你唷……」
初季在防风眼镜底下的脸变得歪曲,将力量集中在握紧的拳头上。
「那个女人想必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吧…就是这一点最让我感到不爽唷!]
从头上方响起金属摩擦的声响。
「……!」
(霞王)仰头望向上空。
在堆积著的废车山顶上,起重机的吊钩所勾住的汽车正摇摇欲坠。
趁著金发少女动摇的空隙,初季以猛烈之势往横向飞去。
——初季背上伸出的触手,沿著地面连结到起重机。
在对话的期间里,初季用(霞王)不会注意到的轻微动作让触手在地上延伸。伸长到极限的触手顺著钢丝,连接到吊钩的前端。
初季的触手利用起重机的钢丝,牵动山顶上的废车·
「呜喔喔喔喔!」
废车掉落到地面,金发少女的身影被压在生锈的车体底下。
震动造成山丘失去平衡。废车山发生山崩,大量的汽车眨眼间淹没少女所在的位置.
「呼……哈……!」
初季站到地面上,激烈地喘息著,触手回复到原本的长度。
尘土落尽,废弃工厂里一片宁静·
「啊哈哈……」
露出笑容,初季呆站在原地。
「连这样也不行吗…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缠绕在初季脚上伤痕的雾并没有消失。
「你很清楚嘛,(鸦丫)」
从废车堆里冒出的爪子,将废车一扫而飞。
——里面露出毫发无伤的(霞王)身影。
「不知不觉间,你也变得称得上是一位战士了…我不会再放水或大意,将用全力将你打倒。」
初季挤出剩余的力气浮到半空中,之後一口气朝(霞王)加速飞行。
「暍啊!」
爪击如雨般落下。
初季扭转身体做紧急旋转,接连闪过爪子的攻击。当飞到(霞王)的身边後,用触手将金发少女的身体和云雾一起抓住。
初季带著(霞王),就这样快速地往高空攀升。
「没有用啦!不管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本大人都不会有事的!]
初季无视少女的警告,直线迈向云端。
(霞王)在空中产生漆黑的爪子。锐利的爪尖瞄准初季。
「呜……!」
但是初季连续以大角度回转。左右摇晃的爪子无法锁定目标,(霞王)不满地咋舌。
初季持续朝向上空加速。
加速。
再加速。
「呜……?」
当少女改变脸色的时候,已经是到达伸手可以摸到云的高度了,
「你这…家伙……!难……道……!」
察觉到初季的目的後,(霞王)挥舞漆黑的爪子.
爪子的前端擦过初季的脚,引起一阵剧痛。
但是初季仍然继续飞翔·
往天上飞去。
——在…这么快的速度里…又飞又停的……呼吸……头也觉得充血……!
这是夕说过的话。之後,她一直到睡著前都一直碎碎念著这件事。
「开什…么玩笑!本大人…谁都…不会…输……!」
(霞王)的叫喊声逐渐变得微弱。
冲破云层的初季眼前,满是一片纯白。
同时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身体的感觉慢慢衰弱,眼前原本的白色渐染成黑暗。
然後初季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幻觉·
深邃的黑暗之中,向著虚空伸出手的自己。发狂似地想要什么东西而在黑暗里摸索,但是手里总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拿不回来……
幻觉过去,初季的速度慢了下来。
在强烈的阳光底下,闪烁著的防风眼镜里渗出透明水滴。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我头脑不好,不晓得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啊
(老师)...
「....]
数分钟後,初季降落到地面。
她将昏厥过去,全身软趴趴的金发少女自触手中解放。
因为急遽加速的反作用力,导致流向大脑的血液变慢,造成所谓「黑视」的昏厥现象。这是在战斗机的驾驶员身上容易发生的症状。
初季向下望著昏倒的(霞王).围绕在自己脚边的雾,也在少女失去意识的同时消散了。
(霞王)也是三年前那天,在青播磨岛上的人物之一·或许可说是达成复仇的一部分了。
但是初季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打赢上位附虫者的喜悦。
少女不发一语,紧紧握住垂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对於俯视著(霞王)的自己,心中忍不住觉得非常悲伤。
初季转过身子,留下待在原地的金发少女·鸦蜻蜓从她的身上分离出来。
「嘿嘿,我打赢小(霞王)了唷,(老师)……」
拖著自己满布伤痕的身体,初季离开废弃工厂。
「我很厉害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唷……」
独自呢喃的声音里,混杂著啜泣声。话语到後半段,被一旁电车的行走声音盖过。
[…(老师),你夸奖我啊……(老师)……」
这三年来,初季已经习惯孤独。
失去重要之人的悲伤也总算平复。
反倒是一心想要复仇的意念越来越强烈。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好想…回到岛上…好想回去唷…我不想要再战斗了…好想要回到哥哥和姊姊…还有(老师)在的那座岛上去唷…!」
但是,初季从三年前起就没有任何改变。
不断想念故乡,孤独一人这件事让初季无限寂寥。这份悲伤已经悲伤得无法承受,甚至会觉得复仇一点也不重要了。
双脚自然地朝向某个目的地前进。
自己很清楚那里没有任何人在。初季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等待她了。
却仍然不得不往那里迈进。因为没有其它可去的目的地,能回去的场所早就不存在了。
当到达冷水桥的底下时,太阳已经染红。
望著浮在水面上的屋行船,初季走下连接桥下的阶梯。河堤上看不到其他人影。
初季的身体逐渐虚脱,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是因为(虫)吃掉自己太多梦想的关系吧?
「啊哈哈…这里就是我的临终之处吗?」
早就知道的事。没有人会等著初季。
正当初季将要笑著倒下的时候。
「应:应该不会来了吧,诗歌…她可能被(霞王)解决,或是……」
「放心,初季一定会来的。」
「你从刚刚就一直重复这句话…说…说不定,初季会抛弃我们……」
「……」
「为…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你要否定我的话啊,诗歌!」
初季睁大双眼,这些声音绝对不是自己的幻听。
两眼凝视桥下的阴影处。在纸箱堆成的墙壁对侧,看到摇晃的两颗头。
初季的身体重新涌出力量。心里不断剥落的梦想碎片,逐渐回复到原来的形状。
——「老师」……
初季低下头,笑容自然地从嘴角边扬起。
——看来我似乎死不成了唷……
初季抬起头来。
「嘎喔!」
初季大声吓唬,纸箱对侧的头震了一下
「我是(霞王)喔!我、要、吃、掉、你、们、喔!」
诗歌和夕探出头来。显露於两人脸上的是放心的笑容,但是夕马上就露出生气的表情。
「初季!你平安无事呢!」
「我…我本来是要逃走的!可是诗歌说…约好要三个人一起到樱架市去,不听我说话…
「初季受伤了。」
[这点小伤,放著就会自然恢复的唷!比起这件事,我肚子好饿喔!小夕买东西给我吃!]
「……」
「怎么啦,小夕?」
「那个…我…我会努力不要变成你们的累赘的!所以……!」
初季露出微笑·要是没有夕的一番话,她大概就不会打赢(霞王)了吧?
「小夕才不是累赘唷!」
「所以我也——咦?」
「这种事先摆到一边,我好想吃牛排或烤肉唷!小夕去买肉来啦,我要肉!]
「才…才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肉!」
「肉……]
「诗歌不要做出那种期待的表情啦!」
在夕阳时分的桥下,三位少女的喧闹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2·04诗歌 PART3
脱离赤牧市的三个人,正窥视著冰刨市郊的一栋建筑物·
「就算有人在,又有什么关系?特环的追兵不会追到这种地方来啦!」
「这…这是在那之前的问题!光是想到被其他人看到的结果…像昨天那样找空屋过夜一定比较好,一定!」
「咦——我才不要咧!小诗歌也不想再待在那么寒冷的地方了吧?」
「恩…恩…啊…可是,那个……」
「不要再罗唆了,走吧,咚——!」
被初季猛然一推,诗歌和夕踏入建筑物里。
「你...你做什么啦,初季!」
「欢迎光临!」
「不要自己讲台词啦!」
「上面写著柜台在那边唷!」
「应...:应该没有人在吧?虽然本来就是在找无人的地方,理所当然不会有人才对…这,这个要怎么操作啊?」
「啊,这间房间好大唷!好棒,还有替换用内衣的自动贩卖机耶·那就选这间啦!按下!]
「啊!那间房间很贵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挑便宜——」
「啊…好像有人来了。」
「呀——!我们赶快走人吧!快点!」
夕手上的钥匙标有号码,三人搭乘电梯,往号码上的房间迈进。
在走廊和情侣相遇,诗歌和夕贴著墙壁让出走道。
「嗨!你们相爱吗?」
「不…不要闹了,初季!」
三人躲进目标房间,但是即使进入房间里,仍然喧闹不断。
「听好,因为这房间的关系,钱减少很多。还有,我们只是在这里稍微休息而已喔!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何况待太久被加收钱就——」
「小诗歌要暍饮料吗?」
「初…初季!请不要擅自打开冰箱!我说过没有钱——」
「啊……」
「呀!诗歌,电视!关·关掉!不可以看那种东西啦!」
「好暍,再来一瓶。」
「不要打开来暍!」
越过冷水桥,进入冰刨市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
最後决定听从初季的意见——夜晚的移动过於危险,隔天再行动。三人都相当疲惫,因此使用仅有的一点钱到住宿设施过夜。就算如此,也不能住到高级饭店里。
於是诗歌等人想到去所谓特定目的的旅馆过夜。因为柜台是采自助管理制度,即使是像她们这样只有三位少女,也不会遭人怀疑·
旅馆外观虽然老旧,房间内部却装潢得很美观·房间里有一张大双人床,以及电视和冰箱。
「我要先用浴室!小诗歌,帮我拿著这个。」
初季将项链交给红著脸,关掉电视的诗歌。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要弄丢了喔!还是你要跟我一起洗吗?我会好好疼惜你唷!]
「才…才不会一起洗呢!疼惜是什么意思啊?」
做出回答的不是诗歌,而是夕。
「重要的东西……」
诗歌注视著收在手上的项链。在银色锁链前端的戒指被反射的灯光光源照得金光闪闪。
「难道是情人送你的礼物吗?」
夕以嘲弄般的口吻询问。初季点头回应:
「呀——我会不好意思啦!」
「咦!真的是这样吗?」
「原来初季有情人啊……」
「不过被特环杀掉就是了。」
褪去毛衣的初季,毫不避讳地脱口说出。
诗歌和夕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初季。
「咦……?」
「才怪啦!这条项链…该怎么说才好呢…应该算是故乡遗物之类的东西吧!毕竟其它东西全部都烧掉了。」
初季轻描淡写地说著,在原地一件又一件脱掉衣服。解开缠头巾之後的额头上,有著像是烫伤一般的痕迹。
「你…你在哪里脱衣服啊?要脱请到浴室去脱!」
「有什么关系!罗唆的小孩子啊i就要被强制带走喔!来吧!」
「什…刚…我刚刚不是说过,不要一起洗了吗……?」
夕被光溜溜的初季带走。从浴室传来两人吵闹的声音。
被留下的诗歌,看著手上的项链。
——要是得到自由的话,我就真的一无所剩了唷!
诗歌回想起初季曾经说过的话。
「……」
她默默地将项链紧握在手心。
洗完澡之後,三人立刻钻进棉被里·因为只有一张床,夕被夹在中间·三个人并排睡觉。
或许是太过疲累,少女们没有任何对话,很快就熟睡了。
——诗歌放心地将身体托付给睡魔。不知经过了多久之後……
她听到微微的声响,张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里有一个在动作中的人影。
是初季。
进入被窝的时候是一身内衣,不过身材修长的女性已经穿好衣服。走向衣架的位置,偷偷摸摸地,不晓得在做什么。
「……!」
初季拿在手里的是一张光碟片,是从夕的衣服口袋里悄悄掏出来的。初季回头看向床铺。
诗歌赶紧阖上双眼,感觉到初季看著安静沉眠的诗歌和夕。
诗歌再度张开双眼,视线内看到的是初季走出房间的背影。初季手里拿著她自己的大衣和防风眼镜。
——初季……?
「……」
诗歌悄悄下床、穿上外衣,赶紧跟上离开房间的初季。
来到走廊後,已经不见初季的踪影。
她著急地环顾四周。
通往走廊前方的紧急楼梯的逃生门是开著的,诗歌往门的方向小跑步.
不知不觉间,外头已经快要天亮了,逐渐明亮的天空迎接诗歌。
初季坐在紧急楼梯上,诗歌反射性地躲在门的背後。
在诗歌的眼前,初季戴上防风眼镜。伴随著空气泄出的声音,在防风眼镜的侧边,耳朵上方的位置出现一个细长的空洞。初季将光碟插入其中。
「……」
接著一段期间,初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数分钟後,光碟自防风眼镜里退出,然而初季仍然不为所动。诗歌虽然感到不对劲,但是察觉到初季微微颤抖的肩膀,因而屏气凝神。
「——非杀了不可……」
初季突然冒出的一句话,由於声音太过低沉,让诗歌听得心惊胆跳。
「那个女人…我迟早要亲手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没想到那个百足竟然是真的…这样子,小诗歌不就…你们打算让附虫者到死之前为你们卖命多少次——」
初季愤怒地叨念著,诗歌被吓的倒退几步,脚碰触到逃生门,发出「嘎当」声响。
[啊....]
初季为之一愕·手里拿著光碟,将防风眼镜摘下。
「小诗歌,你以为我会这样逃走吗?」.
回过头来的初季,脸上浮现威吓般的笑容。
「不可能啦!我还有很多事情等著小诗歌帮我完成呢!我不会逃跑,也不会放你走的唷!]
被初季的气势压过,诗歌缩紧身子。
「初季……」
「什么事?」
「初季到底…打算做什么事情呢?又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关於这个嘛,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唷…不过……」
初季抓住诗歌的手腕。强劲的力道让诗歌皱起眉头。
「别忘记,救了小诗歌的人是我!等你拿到想耍的东西後,就要按照约定听我的话唷!]
[...]
「回答呢?应该是“好的,我知道了”吧?」
「如果我听从初季的话,初季的心情会变得比较释怀吗?」
对於诗歌的发问,初季瞬间面无表情。
「项链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吧?初季打算做的事情,如果是复仇或报复的话,我...]
不等诗歌把话说完,初季便粗鲁地将诗歌推向墙壁边。
「你想说什么?」
初季脸色大变,展露出愤怒的神情,怒视诗歌。
「你不听从我说的话吗?既然这样,逃跑游戏就到此为止吧!向特环透露我们的所在之处,我也会把你一起拖下水!」
「可是,复仇这种事——」
「小诗歌懂什么?家人有在自己面前被烧掉吗?最喜欢的人有被放火烧死吗?你有看过自己重要的东西,全部都在眼前被烧得面目全非过吗?小诗歌和我不一样,因为你那么强,才会讲这种好听的话啦!像我一样又笨又没有力量的人,你要我怎么——」
「以前有个人和你一样…也是只会以仇报仇!」
诗歌忍不住放大音量。初季第一次见到诗歌呐喊的样子,不禁停止说话。
「可是,那个人死了……!」
回忆起过往,诗歌流下眼泪。对诗歌这么说的少女,转瞬间就从她面前离开了.
「利菜她……死掉了啊……!」
初季露出惊讶的神情,但是马上就焦躁地皱起眉头。
「就算我死掉了,也跟小诗歌没有关系吧?秘种一号的小诗歌是不会懂的。」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忘了自己的梦想,只为报复而痛苦的人了…事实上,没有一位附虫者是强悍的……」
诗歌仰望初季的脸。
忽然一瞬间,诗歌发现缠头巾少女的眼眸里失去光芒。然後初季看见她像是突然回神似地摇晃著头部。
「……!」
诗歌知道这个情形。不会错...这是梦想即将被自己的(虫)吃尽前的徵兆。
「初季——」
初季挥开诗歌打算搀扶自己身体的手。
「已经太迟了!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只想著要向那个女人报仇!我的双手…已经抓不到任何东西了!什么都拿不回来了!所以这双手,要用来掐住那个女人的脖子!这双手只是为了杀掉那个女人而存在!」
初季浑身充满愤怒地用力抓住诗歌,诗歌却轻柔地将双手放在初季手上。
「我一点都不强…大概比初季,还要弱很多……」
「才没有这回事!要是我能像诗歌一样强的话……!」
「所以…只要这样做,就能感到安心…当摸著某个人的手时,我就可以稍微放心…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像这样摸著初季的手,我就会感到安心喔!」
初记的眼神因为动摇而游移不定。
「初季的手,是为了这么做而存在的……」
「……!」
缠头巾的少女一阵鼻酸。看在诗歌眼里,她是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
「不——」
初季低头叫唤:
「不要碰我的手!」
她用力将诗歌推向栏杆,并别过脸。有如保护被摸到的手一般,将手紧紧缩在自己的怀里。
「小诗歌也想要从我身上夺走…我要是连这个心情都消失的话…连憎恨都被夺走的话…不要抢走啦!不要再从我身上抢走任何东西了!」
「初季……」
抱著自己的手,蜷曲背部的初季,就像因为恐惧而胆怯的孩子一般。
诗歌从初季背後环抱住她。被诗歌碰触,初季的身体震了一下。
[…你们为什么会待在那座桥下……?」
初季轻声问道:
「你们会什么会等我…小诗歌就算没有我在也...]
「我才不跟你说唷!」
诗歌模仿初季的口吻回答。
初季虽然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嘟起嘴巴。
「不要学我啦!」
「因为我觉得…应该要和初季再见一次面。」
初季睁大眼睛·
「因为初季救了我,所以想和初季一起到樱架市去。只有我和夕..一下子就会被抓到了。」
初季一阵茫然·过了不久後,从嘴边露出浅笑·
「我话先说在前头,小诗歌可是我的奴隶喔!这一点可别忘了唷!]
「嗯…恩。」
「当然小夕也是唷!不过小诗歌嘛…我会把你当成比小夕要稍微高等一点的奴隶。」
「我应该说……谢谢吗……?」
就在诗歌头歪一边的时候。
从紧急楼梯逃生门的另一边,从走廊传来声音。
「诗歌!初季!你们在哪里?」
是夕的声音。
诗歌和初季从门後探出头来,看到惊慌失措的夕来回走动著·
「你们去哪里了?光碟也不在…你们两个就这样丢下我..]
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一句话部不说就走了?我说过会努力不要成为你们的累赘啊...诗歌也说过要一起到樱架市去的…结果,为什么你们要丢下我啦…呜呜呜!」
夕在最後嚎啕大哭了起来,从附近房间里陆续出现其他的客人围观。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最讨厌诗歌和初季了!」
「……这真是太有趣了,就这样先观看一阵子吧!」
诗歌不理睬初季的提案,一心想要赶快回到夕的身边,让她安心——
「初季这个笨蛋!诗歌这个闷骚的色鬼!」
正要起身的诗歌,因夕的这席话而停住动作。
「她应该是在说小诗歌之前打开色情频道的事吧?想不到你一脸正经却这样…好可怕喔……」
「呜呜呜呜呜……!」
夕的哭唤声,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天明。

肥王制作


3·OO 夕 PART 4
自从夕等三人在赤牧市相遇以来,这是第二次迎接早晨。
在度过一晚的旅馆房间里,做好准备的三人面对面讨论。
「好了,目标是在今天内赶到樱架市!还有,诗歌、初季,切记不要做出醒目的举动喔!」
「是的,班长!」
「谁是班长啊?虽然我在学校的确是担任班长啦……」
「班长,小诗歌好像有话要说。」
「咦?我吗?」
「……什么事?」
「小诗歌说她不想被会哇哇大哭的人,一副很了不起似地指挥。」
「那…那个是……!」
夕知道自己满脸通红。
昨晚…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夕醒来後,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诗歌和初季都不见踪影,
放在夕衣服口袋里的光碟也不在原处。夕因此以为两人丢下自己,稍微哭了一下.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有说就不见了…然後光碟也不在……!」
「我们只不过是一起去看看旅馆外面的样子嘛!况且,光碟不是好好地放在衣服里吗?」
初季说的没错,诗歌和初季很快便回到房间。当夕说光碟不在时,初季一边回答「哪有不见?」然後在夕的衣服里翻找。随後从另一个口袋里探出来的手上,确实握著光碟。看来是自己记错放置光碟的口袋位置了。
「不…不要管这种人了,我们走吧,诗歌!」
「恩…恩。」
正当夕和诗歌要走出房间的时候。
房间里的内线电话响起。
夕赶到电话机旁边,拿起话筒。
「对不起,我们马上出去——」
『不,请不要离开旅馆。』
话筒另一端传来冷静、稚幼的少女声音。
「艾…艾莉!」
诗歌和初季转头望向夕。
[(冬萤)应该有在那里吧?请换她听电话。』
「她说要诗歌听……」
诗歌对夕的话表示困惑。初季从旁边把话筒抢走。
「你是昨天帮助小诗歌她们的人吗?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们的位置?」
初季以低沉的语气询问。夕和诗歌将背挺直,耳朵贴近话筒。
[(鸦),我没有话要和你说,换(冬萤)接电话。』
「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初次碰到的小鬼头的命令?不要偷偷摸摸跟踪在我们後面,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我正有这个打算,把电话交给(冬萤)」
三个人面面相觑,诗歌从初季手里接过话筒。
「那…那个…昨天谢谢你救了我们……」
『比起这件事情,请别贸然离开那栋建筑物。中央本部的战斗员正在冰刨市建立包围网。』
夕等三人哑口无言。
——怎…怎么会……?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冰刨市?
在夕开口提问之前,艾莉继续说道:
[不只如此,中央本部连樱架市都派出了局员。另外,或许是察觉到本部的动作,东中央分部也跟著开始行动,双方势力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疑心暗鬼的本部和分部万一发生冲突的话…情况会变得非常危险。所以一有可疑的举动,可能马上就会遭到攻击。』
[...]
『即使冒著可能会和东中央发生争斗的危险,对本部而言还是非取回不可的,就是(冬萤)…和那张光碟·如果光碟落入东中央手上的话,到时很有可能会爆发特环内部的战争。』
——战…战争?因为这张光碟的关系?
将目光从发抖的夕身上栘开,诗歌用双手拿著话筒。
「小夕手上的光碟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有关系吗——」
「不对唷,小诗歌。在问光碟的事之前,得先问这个叫艾莉的孩子一件事情。」
初季一脸严肃地盯著话筒。
「中央本部为什么会聚集在冰刨市?我们离开赤牧市後到达冰刨市的事情·为什么中央本部会知道?而且连目的地是樱架市这一点,看来好像都已经知道了。」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
「小艾莉,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吗?」
初季以尖锐的声音质问。
『....』
夕忽然惊觉。
对了,夕曾经不小心对艾莉说出目的地。三人以外知道目的地的人,只有艾莉而已.
不过,如此一来就会产生矛盾。
「可…可是…艾莉昨天救了我们……」
就如同诗歌所说,如果有心陷害,她应该早就在赤牧市下手了。
『没错·(鸦)…你有偷偷和外部的人联系吧?』
「……咦?」
夕望向初季。
「你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初季竖起眉毛。
「你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初…初季…」
[没问题,我现在也正好抵达冰刨市·在街道的尽头处,有一栋建设中的购物中心,我们就在那里碰面…你们身边有可以写字的东西吗?我将配置在冰刨市里的刺客的大致位置都告诉你们·你们就照著——』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
『等见到面,我会全部告诉你们。』
艾莉从头到尾保持一贯冷静的态度。诗歌在电话机旁边的便条纸上,依艾莉说明的内容画出追兵的配置图。
「……」
艾莉接连举出来的追兵数量,马上就让三人哑口无言。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办法逃掉啊?
夕在心里呐喊。
整个冰刨市可说是彻底被追兵埋伏了。
「你要我们相信你说的话?」
初季终於说出话来。虽然语气里带著挑衅意味,表情却十分沉重。
[难道你们三个人能从满是追兵的冰刨市中突破重围吗?击退(霞王)的奇迹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喔,(鸦).就凭你是保护不了(冬萤)的。』
夕听到初季咬牙切齿的「叽哩」声响。
「可…可是……」
夕提出发言:
「约碰面的那栋大楼地点和樱架市的方向完全相反…去那么远的地方,到达时已经傍晚了…我们明天一定要赶到樱架市啊!」
『没有问题·相信我,(冬萤).』
夕看著诗歌,初季也一脸怃然地望向诗歌。
诗歌闭著双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很快地,她做出了决定。
「走吧,到购物中心去。」
冰刨市的天上是万里晴空,白云在高空上冉冉漂浮。
离开旅馆,夕等人向东前进。
在购物中心碰面吧——
自称艾莉的少女在说完这句话後结束通话·对於初季要求的「记得要自己一个人来喔」,少女很乾脆地回答[当然].
冰刨市是被称为所谓市郊住宅区的都市。夹在赤牧市和樱架市之间的这么大面积的都会区有许多旧式的建筑物。
从冰刨市到樱架市之间,有一条高速公路穿越其中。夕等人沿著这条在冰刨市内呈现弧状的道路前进。
三人在路上一再地提高警戒心,而目前为止也还没有被追兵发现。在艾莉所指导的位置上,好几次发现白色大衣的身影,正确到令人觉得可怕。
由夕带头仔细观察周围,接著三人继续前进。在接近中午时,发生了初季在无理取闹「我好想吃肉!牛排!烤肉!」的事件。好不容易才用摊贩的肉包让她住嘴,这也成了三人的午餐。
「似乎可以顺利到达购物中心呢!」
位於高速公路下方,一边走在没有任何铺设的道路上,夕一边轻声说道:
「可是我们离樱架市越来越远了……」
虽然说过要相信艾莉,夕的不安却不断膨胀。她觉得自己输给内心的焦躁感,有股现在就想要更改方向,往樱架市去的冲动。
「那个,那位叫做艾莉的人…到底是谁呢?」
对於诗歌的疑问,摆出一副臭脸的初季不屑地说:
「会说请相信我的家伙,就是最不能相信的人唷!]
初季仍然对艾莉抱持不信任感。
无法相信来路不玥约人也是正常的,连夕到现在也还是半信半疑。
但是艾莉在赤牧市救了夕与诗歌也是事实,而且现在也因为有艾莉的建言,才能勉强在满是敌人的冰刨市里移动。
满是敌人——
夕思考著,回想起昨天的恐怖情形。
「初…初季,(霞王)真的不会再追过来了吧?对吧?」
初季两手置於脑勺後方合十,点头答道:
「应该吧!本部对任务失败的人是很严苛的。被等级低的我打倒後不只会被降级,应该还会暂时遭到谨慎处分。]
「初季好厉害喔,竟然能够打赢那个人。」
「嘿嘿,再多夸我两百三十五次吧!」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好厉——]
「不可以把她的话当真喔,诗歌……]
「我说啊,小(四目)和小(足高)也是我一个人打倒的唷!」
[是是,让他攻击电缆线来打倒的,对吧?我听过好多次了…不过(霞王)还有些人,不是中央本部里特别强的人吗?在这种紧急状况时做出谨慎处分……]
「那个女人就是这种人。因为本部长常常不在中央本部,就用强硬的手段随心所欲。]
两手合在後脑,初季事不关己似的轻描淡写诉说著。
夕和诗歌沉默不语·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看来不能以夕所知道的常识来看待。除了这个组织以外,关於(虫)的存在以及附虫者,还有现在在她身旁的初季与诗歌,都不能以常理看待吧?虽然是後知後觉,夕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了解。
这短短两天内所发生的事情,和自己过去的生活南辕北辙·夕每天重复过著到学校上课、到补习班补习、和朋友见面的生活……只是不断反覆相同的流程罢了。本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不会变。至少夕所居住的城镇,在这个和平的国家里是这样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
夕因为偶然的契机——发现倒地的少年·她只不过转个头而已,另一个完全回异的世界便蔓延而至。它总是在自己身边吗?或著说,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两个世界因此重叠了呢?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夕都已经踏入「这边」的世界了。
曾经有好几次的机会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夕却以自己的意志拒绝。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反而觉得原来的生活像是另一个世界。
「嗯恩——]
夕摇摇头,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思考逻辑变得有点短路了。
在和平世界里,过著一成不变生活的夕已经不在。现在在这里的是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却仍一心想要到达樱架市的另一位海老名夕。
「怎么啦,小夕?]
「啊,没有…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你现在再怎么烦恼也是没有用的唷!早点下定决心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
夕转头回顾,凝视著远方。
冰刨市被一望无际的橙色给渲染。
三人走在高架桥底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时分。
高楼大厦四处林立,街道的样貌仿佛是高低不一的积木所堆积而成。城镇的外观被夕阳的余晖照映成一片火红。
虽然是随处可见的景象,夕却莫名看得入迷。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染红的太阳是这么地漂亮,这么地令人感到惆怅。
夕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她察觉到自己正在落泪。
「小夕又在哭了!又感到害怕了吗?乖乖,不用害怕喔!」
「我…我才没有哭呢!而且也不是因为害怕…是夕阳太漂亮的关系啦!]
「好,小夕从今天起也是附虫者了!因为小夕被爱哭虫附身啦!]
「我才没有咧!」
诗歌也望向夕阳。
「小夕喜欢夕阳吗?」
「咦?不…也说不上是喜欢啦…但也不讨厌就是了。只是觉得它很漂亮而已……」
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诗歌沉默不语。对著头歪一边的夕和初季,诗歌回以微笑。
「虽然可能已经不在了,也不晓得小夕会不会喜欢…但如果是小夕的话,应该可以的。]
[?]
「我知道一张有著很漂亮的夕阳的画。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就送给小夕吧!]
「夕阳的画吗?」
「那是利菜画的。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不过利菜她总是只画夕阳。」
「利菜不就是…叫做瓢虫的人吗?是那个人画的图吗?」
「小夕想要吗?」
「当然想!请你一定要给我!」
她是让一位少年即使拚上性命也想要一起战斗的人物。她所画的图真的存在的话,我很想看那是什么样的画。瓢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用多深的思念来画夕阳的呢?
「小诗歌想要的,不是瓢虫的画吗?」
「不是的,我想要的是另一张画。」
背对夕阳,三位少女走在小径上。个子高的初季,在地面留下最长的倒影。
三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後,初季毅然决然开口道:
「瓢虫…利菜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初季虽然好几次想要问,但都因为错过而无疾而终。
「记得你说她是…(虫羽)的领袖,对吧?」
初季首先自问自答。她之前已经听过说明,知道未登录在政府名册里的附虫者,反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而组成的集团就是(虫羽).
「那个…我也想知道更多关於她的事情。」
「恩——记得瓢虫好像也是在赤牧市出生的。我印象中,应该曾经看过她一次吧?虽然当时因为离得很远,所以无法看清楚脸蛋。她的资料到现在还是被视为严重机密呢!人都已经死了,不晓得为什么还要这样保密?」
「诗歌呢?你和利菜是朋友吧?」
「她是一位很坚强,而且温柔的人喔!」
诗歌注视著夕。她的脸上带著几分惆怅,却没有忧虑的笑容。
「我想当你们看到那幅画之後,就会了解利菜是什么样的人了。」
夕本来打算想像瓢虫这位人物,但还是打消了念头。她是和夕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少女,再怎么想像也无法揣摩到吧?
「那(郭公)呢?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诗歌对夕的询问回以笑脸。和先前带有阴霾的表情不同,看起来有些高兴。
[(郭公)也和利菜一样,是个既坚强又温柔喔的人·」
「啊哈,你说(郭公)温柔?」
初季对诗歌的话,难得地投以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
「小诗歌是认真的吗?那个恶魔怎么可能会温柔嘛!」
「初季讨厌那位叫做(郭公)的人吗?他不是和初季一样,都是特环的附虫者吗?」
「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啦!特环的局员几乎每一个人都恨死那家伙了。不晓得有多少附虫者就是因为被他抓到,才会变成特环的手下…不过被打成缺陷的附虫者更多就是了。在我的立场看来,(郭公)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纯粹的杀人魔而已唷!」
「不…不是的,(郭公)他是……」
「小诗歌不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变成缺陷者一次过吗?如果遇上那家伙的话,小夕一定会被杀掉的。毕竟(郭公)可是比小(霞王)还要残酷的唷!」
被初季这么威胁,夕再度感到害怕。
连诗歌都敌不过的对手,而且是比(霞王)还要残酷的人物——(郭公).
本来只考虑到要去和他见面,却没想过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和他见到面,难道(郭公)就肯收下光碟吗?
在因为杞人忧天这个老毛病发作的夕旁边,诗歌仍对著初季表示抗议,但却被身材修长的初季按住头顶玩弄著。
——(郭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应该不会像(霞王)一样突然,跑出来袭击吧?
不论再怎么想,都只会想到不好的结果。夕知道这是自己的坏毛病,但就是改不过来。
夕眺望著夕阳,阖上嘴唇。
——还剩下一天……
为了保护机密,保存在光碟里面的资料会自动於三天内销毁。虽然不知道资料录制的正确时间,然而依照初季所说,大概是前天的傍晚左右。换句话说,她非得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将光碟交到(郭公)手上不可·
——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夕突然思考起这个问题。
或许平安无事地把光碟交给(郭公).
也或许被追兵抓到,命丧黄泉。
[..]
夕振作起几乎要被不安与恐怖逼垮的崩溃心情。
我是下定决心才来到这里的!
——你有明明很害怕,很想要逃避,却怎么样也忘不掉的思念吗?
她回想起诗歌说过的话。
有的。
夕的胸口里,很确实地存在著这份思念。
想要送达光碟。
夕是为了将受托付的思念传达给(郭公),·才会来到这里---
「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夕等三人抵达和艾莉约定的碰面场所。
宽广的工地里不断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的牌子旁边,有一个上面写著「冰刨购物中心建设预定地」的看板。
在铺设中的工地对面,看得到不同大小的建筑物。那里应该就是购物中心的主要区域吧?在远方可以看到发出巨响的挖掘机。
「啊,那里……」
诗歌以手指比著工地里的一处。
在停靠著的堆土车阴影底下,有一道小小的人影。
「还真是个小鬼头呢……」
初季语带警戒地小声说道。
如同依据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所想像一般。看著这里的人物,是个年幼的女孩子。看到满是爱心图案的衣服,夕瞪大双眼。
是在赤牧市的红绿灯路口遇见的那位女孩。
「啊,是那个女孩!」
「小夕?」
「她曾经在赤牧市的十字路口看著我们!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不自觉停下脚步……」
「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她盯上了啊!」
三人慎重地接近爱心图案的女孩子。
「特环…好像不是…也没有穿著那种大衣...]
诗歌轻声细语说著。初季点头回应。
「我几乎认得中央本部里,所有战斗班和监视班的人的长相。没有像那样的孩子在里面。」
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
在推土机的阴影之下,夕等二人籼女孩子面对面接触。
「你就是…艾莉吗?」
诗歌提出询问。
少女凝视诗歌,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初季走近艾莉,弯身抚摸少女头顶。
「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更小不点耶!好了,你到底足何方神圣?全部老实招来吧!」
「……」
艾莉仅移动眼珠往初季看去。
少女的双眸里,浮现蓝白色亮光。
[……!初季!」
诗歌察觉到不对劲,对初季作出警告。
爱心图案的少女举起小手,以食指比著初季的额头。
纤细的指头前端,有许多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起。
「我还是第一次和无指定的你见面呢,(鸦)..当然你也不会加道我的能力。」
蝴蝶从艾莉的指尖弹开。
感到错愕的初季眼前,瞬间被蓝白色闪光包覆。
「初季!」
「初季!」
初季的表情停留在瞪大眼睛的状态下僵硬不动。不只是表情·连弯著身体的姿势也如同时间静止一般停顿·能看得出微微晃动的,只有望著空气的眼球。
艾莉用食指指著打算向初季伸手的两人。
「我叫做堀内爱理衣——隶属於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情报、特殊、实验班的秘种二号局员,代号是(C).秘种一号指定附虫者(冬萤),以及海老名夕,我要拘捕你们。」
自称爱理衣的少女冷淡地说道。这毫无疑问地是电话里所听到的声音。
「为…为什么……?」
夕一边退後,不自觉喊道:
「你不是在赤牧市救了我们吗?」
[....]
蓝白色的火花从沉默不语的爱理衣的身体里冒出。火花在空中聚集,变化成许多只蝴蝶。翅膀的部分上有著英文字母「C」的字样。夕回想起曾经在图监里看过的白凤蝶。
夕突然感到一阵晃动。原来是诗歌为了保护夕,而将她推离爱理衣身边。
「你对初季…做了什么?」
诗歌让夕躲在自己背後,和爱理衣形成对峙局势。平常很安静的诗歌,语气中带著愤怒。
「我只是让她脑中的电流暂时混乱一下而已。虽然要一段时间後才会恢复,但是不会留下後遗症。这是我的能力的一部分,因为需要和对象接触,所以才让她靠近我。」
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爱理衣相当坦率地回答。诗歌反倒因此困惑,声音显得微弱许多。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你们持有从百足手中夺走的光碟,而光碟里面所保存的资料是我的“记忆体”资料中,其中的一个备分。就如同互相牵引的磁铁一样,我能够找出具有电子情报物体的所在位置…这也是我能力的一部分,连中央本部也不知道我有这项能力。」
「……」
「我回答了问题。接著换(冬萤)…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了和你冷静的对谈,我才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年幼的少女仍然维持一贯机械性的语调。
[请你回去特环吧,(冬萤)。」
少女知道诗歌急促地倒抽一口气。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何况你又拥有害怕伤害他人的良心。当你走到外面的世界後,本来应该不会有事的人也会受伤。这几天能够来到外面,你应该满足了吧?不要再任性了,回去你的容身之处。」
「……!」
诗歌露出动摇的表情。
「在众多附虫者之中,你是特别危险的一个。光是存在,就会不断伤害到周围的人…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要是没有你在,不晓得有多少人能够平安无事留下来!」
爱理衣的言谈,似乎严重动摇诗歌的决心·诗歌张开嘴打算说些什么,最後却还是紧抿双唇,沉默以对。
但是爱理衣的话,也使得夕萌生出新的情感·
「你到底…在说什么……?」
夕很自然地脱口而出。(C)和诗歌望向自己。
「要是诗歌不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什么事都不懂的小鬼…闭上你的嘴,海老名夕。」
爱理衣不悦地回应,然而这只是让夕爆发出愤怒而已。
「你知道诗歌的梦想是什么吗?还是你虽然知道,却依然说特环是诗歌的容身之处吗?」
「要是你打算妨碍我和(冬萤)交涉的话,我会让你也动弹不得喔!既不是附虫者,也什么都不知情的普通人,给我在旁边乖乖闭上嘴吧!说得难听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确实不要存在会比较好。」
「诗歌说她是第一次吃到可丽饼!」
夕大声喊叫。虽然仍然因为害怕眼前的少女而无法移动脚步,嘴巴却擅自为诗歌辩护起来。
她面向皱著眉头的爱理衣说话:
「诗歌说她只有瓢虫这么一位朋友而已!她明明是这么的温柔…为什么你要对诗歌,说出『不要存在比较好』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又怎么样?你才是一点也不了解诗歌!」
诗歌一脸惊讶地望向夕·
本来冷静的爱理衣表露出愤怒的神情,面容扭曲.
[(冬萤),你应该会和我一起走吧?」
「如果我听从你的指示…初季和小夕她们呢?」
[…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们两位。」
年幼的少女如此回覆。
诗歌看著夕,接著望向不动的初季。
「或者,你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害了她们?」
艾莉的一句话,让诗歌大为动摇。诗歌以几乎落泪的神情望向夕和初季.
「我……」
诗歌自夕身边走离一步。
「我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
「诗歌……!」
诗歌远离夕的身边,慢慢走向艾莉。
「!」
诗歌悲伤地注视夕。艾莉在另一侧露出微笑,一改先前的冷酷·以锐利的眼神盯著诗歌。
夕在下意识里,抓住正要离开自己的诗歌的手腕。
「小夕……?」
「这…这种事情不是很奇怪吗?」
夕将诗歌拉近,用力瞪著艾莉。
「为什么只有诗歌必须受到这样的委屈?诗歌想要做的事情有这么不能被允许吗?只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容身之处,不过是这样而已……!」
诗歌望向夕·
「而且你所讲的话也有好几个矛盾的地方!想要说服诗歌的话,之前应该早就有好几次的机会了!再加上…不说一句话就突然攻击初季,谁相信你不会再伤害我们!」
艾莉脸色大变,一脸厌恶地瞪著夕。
「海老名夕……!」
「回答我!为什么把我们叫到这种地方来?」
[艾莉……」
夕和诗歌凝视著少女。
爱理衣沉默不语,然後露出不像少女的凶恶脸孔怒视诗歌。
「……要是你肯乖一点的话,就可以让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而死去了!」
夕和诗歌张大双眼。
「原…原来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要杀了诗歌……?」
「中央本部绝对不会更改“捕获”(冬萤)的方针…我绝对不会承认这么轻松的处罚!要是你打算造成他的困扰的话,我就先杀了你再逃亡!」
(C)的毛衣因为带电而发出激烈的火花。诗歌低吟道:
[他...]
「这么说来,向中央本部泄露我们目的地的人也是——」
彷佛回应夕的疑问一般,从少女竖起的头发里,飞出许多只蓝白色的蝴蝶。
「只要剥夺你们能够逃跑的场所,你们就非来这里不可…如此一来,我总算可以在没有人干扰的地方杀掉(冬萤)了!」
「为…为什么?」
爱理衣走近满是疑惑的诗歌。
诗歌紧抿双唇,握起夕的手。两人从爱理衣身边逃开。
「初…初季她……」
[艾莉说过,时间到了就会自然会恢复…我们现在只能先逃走了……」
诗歌一边跑回小径,一边说著。
夕露出一脸忧愁。虽然诗歌是说「我们」,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诗歌是为了保护夕而逃跑。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成为累赘…但光是和爱理衣对峙就寸步难移。
爱理衣身上飞出的蝴蝶接触到推土机。
推土机瞬间被蓝白色火花包覆,引擎发出阵阵巨响。
大型推土机朝两人疾驶而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诗歌吓得停下脚步。夕看到驾驶座上没有人驾驶。
——小夕才不是累赘唷!
初季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里·
我才不是累赘!
夕在心中自我呐喊,但是两只脚就是不听使唤。
比夕的身高多出好几倍的车体逼近眼前,如同电影慢动作一般,夕清楚地看出接近两人的推土机的动作。
——心脏的声音真是吵死人了!
在夕的脑袋里,其它冷静的部分说著.
——指尖好冷。
夕极度冷静地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
喉咙好渴,双脚不肯听话·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恐惧,因为不安。
——为什么?
因为面对的是不清楚真面目的人,因为对手是来路不明的(虫).
——既然如此……
将对手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
夕用身体撞击诗歌的背部。
两人一起在地面上激烈翻滚。推土机随後快速通过两人原本所在的位置,冲撞上停在前方的怪手,两台大型车横倒在地上·
「小…小夕。」
诗歌回神过来,看著护在自己身上的夕。
夕将脸抬起。她现在应该是一副泪水呼之欲出的表情吧?但是已经顾不得这种事情了。
夕用力敲打到了这个地步仍不为所动的双脚。
快动啊…我的脚!我可是为了让你恢复原状才这么辛苦的!
膝盖的抖动停止,夕连忙和诗歌同步起身。
回头一看,只见白凤蝶接二连三地从爱理衣身上飞出来。
建筑机械接触到蝴蝶後,机体被蓝白色火花包覆,引擎发出运转的声音。
「诗歌,往这边……!」
夕握住诗歌的手往前跑。
在夕视线前方的,是购物中心的主要街道。

3.01 诗歌 PART 4
诗歌两人朝向有许多尚未完工的建筑物区域奔跑。
背後传来引擎声响。
无人驾驶的汽车追逐诗歌而来。
「诗歌!」
夕跑上用挖起来的土所堆成的山丘,回头转向诗歌。
引擎声自後方逼近。
「嗯…嗯!」
诗歌拚命跑向伸出手来的夕身边·当诗歌越过小山丘後,无人汽车一辆辆地冲上土堆。
「……!」
在诗歌和夕的头上落下一阵阵沙土,街上土堆的车子顺势飞越两人头顶·全部的汽车都著地失败,在翻转落地,互相冲撞後停止。
「呀啊!」
在黑烟的对面,土堆上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
是爱理衣。少女的背後还有无数台汽车等候著,每个驾驶座上都没有握著方向盘的人·
汽车持续对土堆发动撞击,土堆的防壁逐渐被削减。
「诗歌,这边!」
诗歌和夕跑向搭建中的购物街。
回头一看,爱理衣正穿越过小山丘。
蓝白色火花从心形图案少女的全身上下冒出来。火花化为无数只蝴蝶,往不同的方向散开。与蝴蝶接触的无人建筑机械,发出引擎运作的声响。
「那个(虫)到底是什么……?」
诗歌不禁感到疑惑。爱理衣的(虫),是诗歌从来没遇见过的类型。
大型怪手从背後以猛烈的速度迫近·
地面变成水泥材质,宽广的步道夹在许多建筑物之间。
「既然艾莉是操控车子的话…到建筑物里,应该就追不进来了!]
夕牵著诗歌的手,朝眼前的建筑物移动。那里似乎是购物街的资讯中心.两人全速向敞开的紧急出口奔跑。
「诗歌,赶快!」
诗歌被夕拉著,两人紧邻在一起,闯入中心大楼的紧急出口。
「呀……!」
怪手以一步之差撞上紧急出口两人的身体被冲击力道推挤至昏暗的通道上。怪手整台卡在紧急出口处,停止不动。
「往…往上……!」
「嗯…恩。」
两人在紧急照明灯底下爬上楼梯,然而由於一路上都在全力奔跑,爬到三楼的位置时,两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昏暗的通道里并排著许多扇门。
「那个人的力量到底是什么……竟然可以自在控制车辆……」
诗歌和夕并坐在一起,低声说著。夕则是耸耸肩膀,左右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如果只会操控车子的话,初季应该不会变成那---]
夕中断谈话。
昏暗的通道上,照明设备一个个亮了起来,同时警报声大作,三楼通道的防火铁卷门从手边开始,一个接著一个关闭。
「什…什么……?」
诗歌感到困惑。从楼梯下方传来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夕似乎想到什么事情说道:
「是电!艾莉会操控电流!」
诗歌和夕爬上楼梯,但不过才走了几个阶梯就停下脚步。连接楼上的楼梯,被堆积著的水泥袋挡住去路。
楼上似乎还没有完成,没有通道和围墙。除了几根柱子以外,整个空间是空荡荡的一片。
「在解释初季的状况时,她也说过什么脑中电流之类的话…我记得最近的汽车,奸像都开始用电来控制了……」
「刚刚的铁卷门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可是就算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话说到一半,夕睁大双眼。诗歌皱著眉头,追寻夕的视线。
在楼层两侧的玻璃窗外,停著许多起重机。
起重机晃动挂钩,将吊在钢丝端的物体抛入大楼内。
「呀啊啊啊!」
夕的尖叫声被玻璃碎裂的巨响抹消·
起重机抛入大楼里的是小型的移动式怪手。虽然大部分撞到柱子而倒在一旁,剩下的数台怪手则缓缓启动机首的部位。
面对逐渐缩短距离的小型建筑机械,诗歌两人吓得目瞪口呆。她们在近距离下才发现,车体全身被蓝白色的电流所笼罩。
履带削减地板的声音将诗歌两人包围住。带有泥巴的怪手前端,从诗歌的头上挥下·
诗歌和夕闭上眼睛。「咚」的一声,诗歌的身体受到震动波及。
——从远方传来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
「……初季!」
当诗歌张开双眼後,看到的是逐渐远离的中心大楼。初季翅膀的震动声丝毫不逊於风声,传进诗歌的耳朵里。
拥有两对翅膀的初季抱著诗歌,身旁也有被两只触手抓著的夕的身影。
「初季!」
「让你们久等了!唉呀,姊姊我以为对手是个小鬼,结果不小心太大意了唷!」
初季用一如往常的悠哉口吻说著,正打算飞越中心大楼。
「……!」
初季突然脸色大变,急忙改变前进方向,向下滑行。三人身边有个物体以惊人的速度飞过,定眼一瞧,似乎是前端尖锐的箭矢·
「要避难去了,好好抓紧罗!」
初季紧贴在地面做水平飞行,进入购物街里的一栋建筑物内。
那是一间尚未完工的电影院。飞过铺设到一半的通道,进入大约只装好一半椅子的视听室。
初季横越过大萤幕面前,在房间的角落处降落。
「躲在这里,小(木叶)的眼睛和小(虎丸)的箭就都追不到了唷…结果那孩子到底是谁?」
「她好像是特环的情报班还是特殊班之类的…名字叫做(C).」
「啊——原来是那孩子啊!听说她最近被更改为秘种了唷!如果是情报班的人,那我就不认得了。毕竟无指定的附虫者,是拿不到可以利用情报部资料的通关密码。不过战斗班和监视班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情报班的小(C)也会来这里?」
「那个孩子说要杀了我……」
「杀了小诗歌?」
夕飞扑到歪著头的初季身上。
「怎么啦,小夕?很害怕吧?乖乖,已经—」
「初季平安无事呢……」
抬起头来的夕满脸泪水。
初季表情变得僵硬·
「太好了…一想到你不知道变得怎么样了,我就……」
初季神色讶异地望著哽咽的夕,然後将视线由夕身上转至诗歌,她正微笑看著自己。
初季脸色急转直下·
别过视线,初季将夕从身边挪开。
「比起这件事,现在更重要的是思考怎么对付艾莉唷!」
诗歌注意到初季受了伤,肩膀上的血迹不断扩散开来。
「初季…你受伤了!」
「你说这个吗?这是在来这里的途中,被小(虎丸)稍微射到罢了。不过是小伤而已,不用太在意啦!这件大衣很坚固,可以抵挡刀剑和火焰的攻击喔!不过一旦离开购物中心,一定会遭到狙击…这下该怎么办才奸呢?」
「必须想办法对付艾莉才行…她好像已经知道我们藏身的位置了……」
在相互对望的诗歌和初季旁边,夕专注地一边碎碎念,一边思考对策。
「还是乾脆碰碰运气,向艾莉身上撞过去好了?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对她造成伤害·虽然一样是特殊型,她看起来好像没有像小(霞王)一样可以保护本人的东西存在呢!」
「可…可是靠近的话,不会又像刚刚的初季一样,被停止行动吗?」
「说得也是耶!既不能靠近,待在远处也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想要逃走,小(虎丸)的箭也正在上面等著。明明叫她一个人过来…艾莉这个骗子·」
「像(霞王)一样……」
夕低喃著·初季则是两手合在脑後。
「我实在不擅长对付特殊型的附虫者啊!除非有像东中央的(蝉蝉)那样可以直接攻击(虫)的能力,不然怎么样都无法给予伤害…只剩下攻击本人的方法而已了。」
「攻击本人……」
自言自语的夕望向电影院入口。
[(C)…还没有过来。她为什么不马上追过来呢?」
「她现在应该正努力地从刚才那栋大楼跑下来吧?毕竟我们是靠飞行离开的·]
「原来如此…她和(霞王)一样……」
诗歌和初季转头望向夕。
[艾莉和(霞王)是一样的!虽然能力不同,但都有限制的攻击范围存在…本人必须在雾或著电的中心里发动攻击。我刚才看到艾莉身体发出带电的蝴蝶,然後控制被碰到的机械……]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我所知道的其他特殊型附虫者,每个人几乎都是这种样子呢.射程范围内虽然很强势,不过要攻击远方敌人的时候,就只能乖乖靠近敌人了。]
「我总算知道…那个孩子不穿大衣的原因…既然这样,就反过来……]
本来咬著自己弯曲的食指的夕抬起头来:
「那…那个…虽然我不晓得能不能顺利成功——]
夕快速解说自己所想到的事情·
诗歌和初季点头,列举出一些提案後,开始策划作战方法。
「小夕好厉害喔!竟然可以注意到那个细节。」
「会…会顺利成功吗?」
从电影院的入口处,传出激烈冲撞的声响。接著听到数道引擎的声音。
[似乎没有时间考虑其它作战了唷!」
「可…可是……」
提出异议的不是别人,正是考虑整个作战的夕。


「照这个方法去做的话,初季会…再给我一点时间,说不定可以想到其它更好的方法…]
「到了这个节骨眼,怎么还在说这些话啊?这个小不点实在是……」
「因…因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想得更周全---]
诗歌握住夕的手,制止不断讲话的夕。
「诗歌……」
「听我说,小夕。我认为自己想要去做的这份心情是很重要的。我以前也有说过吧?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可是……」
诗歌将视线从夕转移到初季身上,初季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我认为相信别人,比自己一个人做还更需要勇气。」
夕屏住气息。她看得出来,初季在防风眼镜底下不安的表情。
「你不是跟我们约定奸要变强吗?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来,并不是真正的强喔!」
诗歌再次凝望著夕,如此说道。
「……是。」
夕点头回应。
[拜托你了,初季!绝对不要死喔!]
感受到夕率直的眼神,初季觉得内心有些动摇。
[……那还用得著你说吗?要是死在这种地方,那一直逃到现在的心血,不就都白费了?]
初季往诗歌身上一瞥,压低音量低语。那口吻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没错,因为还有要做的事,所以非活下来不可。用不著小夕拜托,我也知道……]
初季的细语,只有被抱在怀里的诗歌听到。从初季背上伸出的两只触手,缠绕在夕身上。
当诗歌感到徐风吹拂脸颊的瞬间,三人从大萤幕前飞了过去。
蓝白色电流环绕著身体的少女,出现在视听室的入口处。
[(鸦)!」
爱理衣面目狰狞地将手阻挡在飞近的初季前方。
初季抱著诗歌和夕,做出紧急回转。三人滑行过爱理衣的身边,飞到通道上.
「逃也没有用的!」
通道被小型建筑机械塞满,然而初季看出机械之间的空隙,一口气穿越通道.
初季如同子弹一般从电影院飞射而出,降落在地面上。
[那么,我先走一步罗!你们两个可不要被艾莉做掉了唷!]
[恩,我们会等你的。]
诗歌露出微笑,初季的脸上再度浮现动摇的神情。
[…我是说你们要好好为我引诱艾莉,不要误会了唷!]
轻声说完话後,初季拍打背上的翅膀。
(虎丸)的飞箭向快速垂直升空的初季袭来。初季在空中画出弧线避掉攻击。
「诗歌!我们也走吧!」
「恩…恩。」
(C)所率领的建筑机械大军正从背後逼近。
诗歌和夕向著购物街里面奔跑。
在水泥步道的出口处,耸立著一座高大的塔·塔的上下连接著两个六面体,中间夹著一颗球体,是个相当具有现代感的造型。球体由数根圆柱所支撑,其上布满著玻璃,球体反射夕阳的余辉,显得整座看来是一片红色·
「呀啊!」
「小夕!」
一台高速移动的卡车,冲撞到诗歌两人旁边的路灯。
夕差点因为冲击震动而跌倒,诗歌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奔驰。
两人跑别接近购物中心的出口处,继续往喷水池广场移动。目标是在广场另一侧的塔。
塔的入口是个宽广的大厅,设置在地面的五个自动门全部都紧闭著。
[怎么办?门全部都关著!]
正当夕困扰地发问时,在诗歌两人面前闪过一道黑影。
是初季。她一边飞在空中,一边用触手抓起长凳,朝著自动门丢去。
自动门的玻璃随著一阵碎裂声,被砸出一个大洞。
「初季……]
初季顺势迅速攀升,(虎丸)的飞箭掠过初季的脖子,空中飞散出鲜红的血滴。初季严重失去平衡。
「初季!」
不过初季勉强振作,回到原本的飞行姿势,并连续闪躲接踵而来的飞箭。初季正在努力执行自己的任务·
「小夕,快点!」
诗歌抓住夕的手腕,冲进塔里。
在诗歌两人闯入一楼後,建筑机械跟著撞上建筑物。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车辆一台接著一台冲到柜台。
「呀啊!」
推土机掠过诗歌两人的两边,在剧烈撞上墙壁後静止不动。要是再接近一公尺,两个人都会被碾过去。
「爬…爬上楼梯!」
在夕的手指向的前方,有一座连接上层的楼梯。两人自推土机下方跳出,笔直冲向大厅。
即使到达楼梯,两人也没有闲暇休息。诗歌被夕拉著手,往楼上移动。
「赶…赶快走吧,诗歌!再不快一点,初季就会……」
「恩!」
「只要来到这上面,汽车就不能上来了…周围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像刚才一样使用起重机来攻击…也可以远离艾莉……」
楼梯的电灯亮了起来,空调设备也开始运作,建筑物里流动著夹带湿气的空气.
[(C)已经进到塔里面了……」
「没问题…现在应该还在艾莉的射程范围外才对——」
像是为了否定夕的推论一般,天花板上的洒水器发出空气泄出的声音。
「咦?」
天花板上洒出大量水花。
「什…什么……?」
从洒水器所落下的水花,将诗歌两人淋成落汤鸡。
因为手边没有可以遮蔽的工具,两人只能任凭水从头上洒落·
「为什么洒水器会突然……]
「……难不成!」
夕突然牵著诗歌的手,飞奔到六楼的走道上·夕环顾整座楼层,发现墙壁角落有一处没被水淋到的区域。
「诗歌,那边!」
夕抱著呆愣住的诗歌,一起跳往唯一乾燥的位置。
就在下一个瞬间。
像是用湿布拍打墙壁般,激烈的「叭叽」声响彻整座塔,蓝白色闪光笼罩住整座楼层·
诗歌和夕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闪光的袭击。由於跳到乾燥的地点上,两人才得以免於遭到触电的危害.
「什……」
[这是艾莉做的!她让电流通过水,打算让在射程距离外的我们触电…就像初季打倒(足高)时一样!」
「小...小夕,那个…]
从浸水的地板上冒出的火花聚集在一起,生出许多只的白凤蝶。
大概是刚才的电击使得电线造成短路吧?电灯熄灭,洒水器冒出黑烟。蓝白色的蝴蝶宛如亡灵一般群聚在一起。
「到…到没有水的地方去!」
夕牵著诗歌的手,沿著墙壁跑回楼梯的位置,顺著水比较少的墙边直奔楼上。
「只差一点点而已,加油,诗歌!」
「恩…恩……!」
跑到中空的楼层後,楼梯的种类改变了。两人顺著玻璃圆柱中间的螺旋楼梯往上跑。
「就…就是这里……」
两人所抵达的地方,是四面都是玻璃的了望台。这里是从塔的外侧观看时间的球体部分.
「是初季!」
玻璃的另一端,在太阳逐渐西沉的天空中,初季自由自在飞翔著,持续地努力回避(虎丸)激烈的攻击。
「诗歌!」
夕发出尖锐的声音。设置在了望台中央的电梯,即将到达诗歌两人所在的楼层。
「拜托,要顺利成功……!」
夕凝视电梯的出口,一边祈祷似地低喃著·
让作战成功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时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来了!」
诗歌的细语响遍整个寂静的楼层。
随著短促的电子音,电梯门打开了。
「……!」
电梯里是空的,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啊……!」
夕发出细微的惊叹声。转头一看的诗歌,整个人目瞪口呆。
一位少女激烈摇晃著肩膀,伫立在诗歌两人背後。
是爱理衣,她假装搭电梯,其实和诗歌两人—样是从楼梯上爬上来的。从急促喘息的少女身上,冒出蓝白色的火花.
[咚」的一声,夕浑身虚脱地倒在地上。
「小夕!」
「不准动!」
被爱理衣的尖锐声音所制止,诗歌止住动作。
「和刚才的(鸦)一样,我只是夺取她身体的自由而已…但是,如果你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就会在瞬间将她的脑部完全破坏掉!」
爱理衣以不像是年幼少女会说出的——充满威胁性的口吻说道。环绕在少女身上的电流,不安分地流窜著。
看到爱理衣铁青的脸色,诗歌感到错愕。她应该是过度使用力量的关系吧?少女的瞳孔逐渐失去光芒。
「不要动,(冬萤)…我现在就让你轻松·」
「不…不行!要是你再继续使用力量的话……」
纵然诗歌如此叫唤著,爱理衣却一点也不予理会。她一边喘气调整急促的呼吸,一边缩短和诗歌的距离。
「呜……」
爱理衣发出呻吟,膝盖跪倒在地上,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了。
「你还好——」
「不要…靠近我……!」
爱理衣用缠绕著电流的右手,阻挡打算靠近自己的诗歌。虽然眼睛只睁开一半,但仍旧满怀憎恨地瞪视著。
「为什么……]
诗歌咬住嘴唇。爱理衣不单纯只是刺客而已——因为某种理由,她对诗歌抱持著憎恨。
在赤牧市帮助诗歌,也是基於杀意所为。
诗歌不晓得是什么理由,让爱理衣如此憎恨自己。
[为什么…你要为了杀我而做到这个地步?不是因为特环的命令吗?]
「你太…碍事了……!]
爱理衣表露出愤怒的神情,呐喊道:
「我之所以能够忍耐这个环境…都是因为有他在的关系!可是·事以至此,你竟然还要造成他的困扰?这四年来,你一直束缚著他,这样还不够吗……?]
「他…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皱起眉头的诗歌,爱理衣更是咬牙切齿。
[你不会知道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我知道……!]
少女口中说出的话,变得越来越支离破碎。对附虫者而言,没有比连续使用力量要更加危险的事情,爱理衣似乎已经陷入思考混乱的危险状态。
「艾莉,不行!」
「要是没有你在的话...]
蓝白色的蝴蝶自爱理衣的指尖诞生。
诗歌大声喊叫:
「初季!」
爱理衣猛然惊觉,转身向侧边·
黑色翅膀从少女视线的前方,玻璃的对面升起。
——初季的任务是负责挑衅(虎丸).藉由不断闪避飞箭攻击.让他的视线不会看到自己同伴爱理衣的位置。
初季急速攀升。
尖锐的箭端在窗户外侧闪烁著。
[(虎丸)……」
爱理衣将食指对著窗户的方向,飞箭射破玻璃,进入了望台·
「这种东西……!」
少女的指尖生出许多只带电的白凤蝶。
高速飞落的箭矢,在接触到蝴蝶的瞬间被一道闪光缠绕。如同落雷一般的电击将箭矢爆破,了望台吹起一阵风暴。
「呼…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木叶)和(虎丸)的小队就快要发现这个地方……」
当爆炸平息之後,爱理衣瞪视著诗歌,指尖上再度聚集蓝白色火花·
[(冬萤),你以为这样子就能杀掉我吗?」
「才不会杀了你唷!不过要教训你一下就是了。」
初季的声音从爱理衣的上方传来。
「……!」
窗户玻璃破裂的同时,初季闯进了望台里。在空中解除和(虫)的同化状态.用身上的大衣把爱理衣包起来。
「什……!」
「特环的大衣还真是方便呢!什么都可以抵挡,当然也包括电击罗!」
不给予爱理衣挣脱的机会,一只鸦蜻蜓降落在包覆著少女的大衣上。当初季碰触鸦蜻蜓後,(虫)就和包住爱理衣的大衣进行同化。
「呃…这……种……!]
虽然少女拚命挣扎,但是大衣相当坚固。大衣内侧进出激烈的火花。
环绕在爱理衣身上的电流被大衣阻绝,遮断和外界的联系,了望台里的电灯接著熄灭.
而这也正是分出胜负的信号。
「呜…恩恩!恩嗯嗯……!]
爱理衣仍然不放弃挣扎,不甘心地咬著嘴唇,斗大的眼泪从两眼落下,但还是奋力抵抗。
诗歌和初季静静地注视少女的行为。应该是受到(虎丸)的攻击而受伤,初季身上的毛衣有多处血染的痕迹。
「呐,为什么?」
诗歌在爱理衣身边弯下膝盖。少女停下动作,以泪水沾湿的眼睛瞪著诗歌。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呢?你说的他又是谁?」
少女仍旧一脸狰狞,拒绝回答。少女似乎是靠著力气在维持意识,感觉随时会倒下。
爱理衣以看似随时会阖上的双眼望著诗歌。少女的脸颊上,流落新的泪水。
[(冬萤)…我求求你…回到特环去……」
诗歌紧抿双唇。
「要是你离开的话…他就没有理由……再待在特环了…拜托你…不要从我们的身边抢走他……只有那个人,才是我们附虫者的……」
[……]
诗歌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只能凝望著阖上双眼的爱理衣。
初季从终於失去意识的爱理衣身上取下大衣,重新穿在身上。
「她消耗这么多的力量,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活动了吧?不过光是没有遇上成虫化的窘境,我们就应该偷笑了。」
过了一会儿後,夕恢复意识而起身。
「小夕,你还好吧?」
诗歌搀扶夕的身体。
夕意识朦胧地环顾四周。为了回想刚才的状况而呆望了一会儿,却在一看到初季的身影後,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初季!你平安无事呢!真是太好了!」
看著喜极而泣的夕,初季虽然仍感到困惑,表情却变得和缓许多。
[小夕所想的作战计画顺利成功了唷!为了夸奖,让姊姊我摸摸头,称赞你吧——本来是这么想的啦!不过浑身是沙子和水的小夕好脏喔,还是算了!]
「才…才一点都不脏呢!」
「啊…艾莉呢?她怎么了?」
「在那边睡觉唷!」
见到昏厥在地板上的爱理衣,夕「呀」的惨叫一声,并退後三步.
「已经没事了啦,事情全部都很顺利。」
「……咦?」
「都是小夕的功劳呢,谢谢你。」
诗歌微笑地说完这句话後,夕才总算露出放心的表情。
「对了,(C)也说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唷!小(木叶)他们和其他敌人马上就会聚集,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这个时间,我想只要不要用飞的,沿途躲在建筑物後面移动,应该是可以逃得掉的。」
「咦?那…那我们赶快走吧!」
「怎么啦,小诗歌?」
初季和夕回望一直凝视著她们的诗歌脸庞。
「我们三个人…都平安无事呢!」
诗歌露出微笑。
初季和夕相互而视。
「是啊!」
「那还用得著你说?」
三人彼此回以笑容。
冰刨市的夜色,已然垂幕。

3·02 诗歌 PART 5
在连接赤牧市、冰刨市以及樱架市的线道上,有著诗歌三人的身影.
和并排的国道不同,入夜的线道路灯稀少而昏暗。
少女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真,真的要由我来做吗?初季的打扮不是比较显眼……」
[我累了。脚走得好痛,肚子也好饿。小夕可是我的奴隶,要乖乖照主人的话去做唷!]
「呜呜……」
「那个…还是我来呢?」
「小诗歌一副会被直接碾过去的样子·所以不行。]
「说…说得也是呢……」
「被碾过……」
三人的商量马上达成决议。
夕神色紧张地走到昏暗的线道上,站在马路旁边等候汽车到来。
很快地,一辆汽车闪烁著头灯的光辉迎面而来。
「小夕,就是现在!」
「奸…好的!」
夕将手举平,翘起了大拇指。
车灯照耀到夕身上,但是汽车并未减速,从夕的面前扬长而去。
四周又回到一片黑暗。
「小夕真逊耶,动作要再更煽情一点才行唷!」
坐在地上的初季嘟起嘴巴叨念,她手里拿著用大衣卷起来的防风眼镜.
「请…请不要强人所难!」
「那个,我……」
「小诗歌,你是做不来的。」
[…」
好不容易,又有一台汽车接近。
虽然夕将手举起,但车子依旧没有停下。
「如果拖延太久,等到有人去报警就出局了唷!非得赶快拦下一台车下才行!]
对於初季的催促,诗歌和夕露出无奈的神情。
三人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比购物中心还要更远离樱架市的地方。
三人从爱理衣口中得知刺客的配置地点,然而结果只是让她们不断远离樱架市·为了回避追兵,却演变成怎么样都无法接近樱架市。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却比早上的时候离樱架市更远。就这么走向樱架市的话,想要在明天傍晚前抵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於是诗歌等人想出了扭转乾坤的大作战。
搭便车。
在严禁醒目举动的路程上做出这样的行为,正可说是孤注一踯。一旦被报警,消息应该会直接传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耳里吧?或者是运气不好,正巧碰到敌方协助者的车子通过,到时也是一样完蛋。
「拜托……停下来……」
夕殷切的语调,诉说了现在急迫的情况。
想在时间限制内到达樱架市的可能性,正逐渐趋近於零。除非幸运从天而降,否则她们毫无希望能够到达。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相信艾莉的关系……」
诗歌忽然轻声道歉。
若是没有到和爱理衣相会於购物大楼,三人现在可能已经到达樱架市附近了。
「才不是小诗歌的错唷!毕竟那时候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就是说啊,而且我们也知道敌人的所在位置……」
初季以一副轻松的口吻回答,夕也转头望向自己。
虽然两人体贴地安慰著,诗歌却仍是一脸阴郁。
——拜托你…不要从我们的身边抢走他……
那位少女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他到底是谁?我没有想过要抢走任何人——
注意到低头沉思的诗歌,初季说道:
「不用太在意小艾莉所说的话啦!」
像是看穿诗歌的内心一般,初季将脸贴近诗歌。
「艾莉说的话?她说了什么?」
「那是小鬼不用知道的话唷!对吧,小诗歌?」
「不…不要把别人当成小孩子看待啦!」
「恩…初季,谢谢你。」
诗歌露出微笑。这次换成初季忽然吓到·连忙将脸别过。
「我…我才不是在担心你唷!」
说完这句话後,诗歌和初季再次陷入沉默。
大概是过於疲惫吧,三位少女之後便停止交谈。
——当逃离特环的追捕之後,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事呢?
回想起利菜所留下的画後,不顾一切跑到这里·
如果拿到最初目的的那幅画,在那之後,自己又想要怎么做呢?
——和大助约好要再次见面…可是,在那之前,我应该待在哪里?
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改变被追捕的立场。可能会连累到许多人。说不定就像爱理衣所说的那样,回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反而——
正在诗歌沉思的这个时候。
「啊!车来了唷,小夕!」
「是…是的!」
新出现的车灯逐渐接近诗歌等人·
夕急忙将手举起。 I
强烈的光线照映在夕的身上。
「啊…那个…停车——」


夕提高音量。
车灯的速度渐渐减慢。
「停——」
夕急促地降低音量。
她清楚感觉到车子逐渐在诗歌等人前方减速了。
然後车子在夕的面前停住·
「停下…来了……」
诗歌三人茫然地抬头仰望车子。
停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台巨大卡车,货柜的大小将近有十公尺长。鲜明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霓虹灯所描绘出的大型「HAPPY VALENTINE’S DAY」的字样·
「情人节……」
诗歌低喃著。
女孩子将巧克力交给喜欢的男孩子的日子。
喜欢的男孩子——
一阵淡淡的思念涌上诗歌胸口·
从驾驶座上跃下的,是一位短发、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年纪尚轻,大约是二十岁出头。
「你们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搭便车?」
「那…那个…不…啊…是…是的!」
被卡车的气势压过,夕结结巴巴地说话。
「我们想要到樱架市去,可以让我们搭你的车吗?」
初季不但没有一丝胆怯,反倒是由於好奇心驱使,使得双眼闪闪发亮.
「到樱架市?我们只会在那前面经过而已喔!]
「OK,OK。这样就够了。」
「恩——那跟我来。」
短发女性将三人带到货柜後方。
「那…那个…这些人应该不会和特环有关系吧?」
夕轻声提出疑问,初季一笑置之。
「看起来像吗?」
「不太像…呢……」
货柜後方是左右对开的构造。在两道门扉的底下,还有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小门。
短发女性将门打开,似乎有人在里面。和数个人交谈过後,女性微笑地转过头来。
「可以了,上车吧!」
「太好了!」
夕开心地说道。
「真,真是谢谢你们。」
女性眨眼回应诗歌的答礼後,走回驾驶座上.
三人从货柜後方开启的小门钻入。
货柜里一片漆黑。
「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搭便车啊!真是不错,老子最喜欢这种事情了。]
「少在那里感慨了,万一被坏人带走的话,不是很危险吗?」
「要说坏人的话,那我们呢?算了,至少应该不会危险就是了。」
「这边……」
黑暗之中,传出数个人讲话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女性的人,抓住诗歌的手。
「里面……」
诗歌受到牵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前进。夕和初季抓住诗歌的衣服·跟在後面·
「啊……」
诗歌的脚碰到某个坚硬的物体。
她听到金属「喀啷」的摩擦声音。
「啊,抱歉。那边有我的鼓在那里,麻烦小心一点。」
鼓?
诗歌疑惑地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乾脆把它砸了,这样小气的经理就会去买新的来了。]
「笨蛋,这才不是新旧的问题。」
三位男性的声音在一旁交谈著。
走到货柜深处之後,女性以纤细的声音引导。
[这里…乱动会有危险,坐下来吧……」
「谢谢你。」
诗歌道谢後坐下。
夕和初季就坐在身边。
卡车发出沉重的引擎声,往前出发。
「你们要去樱架市吗?身上没有钱可以坐电车吗?」
「你们离家出走吗?要好好珍惜家人才行喔!」
「你们要去樱架市做什么?」
男性们似乎对三人很有兴趣,接二连三提出问题。
「……」
诗歌等人不知道该如何答覆,保持沉默。总不能坦白自己正被刺客追杀著。
「这是秘、密、唷!」
在诗歌和夕思考藉口之前,初季以开玩笑的口吻答道。
「喔喔——好挑逗的声音啊!莫非你们长得很可爱?喂,手电筒放到哪里去了?」
「笨蛋,少丢人现眼啦!」
「你差不多该有自觉了吧?就是因为这种举动,你才会被女人讨厌。」
「性骚扰……」
「干嘛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嘿嘿,这里至少有两个人是美少女唷!剩下那个,算是宠物一般的存在.]
初季马上就和男女四人打成一片,不断传出笑声。
另一边的诗歌和夕没有插嘴而沉默著。从旁边传来夕「宠物是在说谁啊...」的抱怨声。
「有哪里受伤吗……」
身边突然传出一句话,诗歌缩紧身子。
「从你们身上…闻到血的味道……]
女性不知在何时离开说笑的男性们和初季,靠近诗歌身边。
血的味道——虽然诗歌和夕只是擦伤而已,但是初季流了不少血,似乎被女性闻出来了。
「那…那个,没有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诗歌慌忙掩饰。
「而且,除了那个孩子以外…你们两个人感觉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你们到樱架市要做什么?方便的话——」
音乐忽然响起,是手机的来电铃声。
「喂,驾驶座上的经理传来通知,说差不多该做最後的行前会议了。还有,没事不要去骚扰女孩子们。」
「後面那句话,应该针对你说的。」
「另外就是,不晓得为什么,前面好像有在临检。」
包括诗歌在内,卡车内弥漫著一股沉闷的空气。
应该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为了追捕诗歌等人做的。但是,感到动摇的不只诗歌等三人。
「该怎么办?」
「先抵达现场的家伙会引导我们。只要从国道下去,然後走当地居民使用的县道就行了。」
「0K。」
他们似乎讨论好了。
「我们到旁边去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你们就随意吧!]
「……」
男性和女性的声音渐行渐远。或许是该分手的时候了,有只手放到诗歌的肩膀上。
「总…总觉得这些人怪怪的……」
夕胆怯地细语著,诗歌跟著点头。
「嗯…除了我们之外,这些人竟然也想要躲避临检……」
「虽然就结果来说是帮了我们…不过一想到哈派几个人躲在这种货柜里…总觉得好可怕…」
货柜的後方,传来男女说笑的声音。
[…首先……一口气搞大……反正是游击...]
「问题……冰刨市……警察……」
传来的声音让诗歌紧张不已。
「听…听到了吗?他们刚刚的确提到警察…]
「恩——看起来是有点不妙,先做好随时可以逃跑的准备吧!」
连一向大胆的初季也压低音量说著。
卡车在顺畅行驶了一段时间後开始减速,接著便停住不动了。
引擎的运转声停止。
「不…不动了?已经到樱架市附近了吗?」
「那怎么可能嘛…你们两个,要做好逃跑的准备唷!]
有人走进细语交谈的三人身边。
「你们……」
是刚才那位女性的声音·
诗歌等人之间,弥漫著一股紧张的氛围。
「我们要去买东西,你们有想要什么吗?」
「咦……?」
诗歌不禁以问句回应。
「你们……肚子不饿吗?」
「我要吃肉!」
初季毫不犹豫地出声答应。关於刚才还在警戒的事情,早已忘得一乾二净。
「我要肉我要肉!还有果汁和点心和……啊,果汁我要暍热的唷!]
「猪排三明治之类的应该可以吧?其他人呢?」
「那…那么,我要一个便当……」
夕跟在初季之後,提出自己想吃的东西。
三人自从中午吃过肉包以来,就再也没有进食过。就算不是这样·走路走了一整天,加上和爱理衣的战斗,肚子也已经饿到极限了。
「那你呢?」
诗歌被这么问到,陷入沉思。
[…诗歌?」
听到夕的声音。
诗歌也一样是空腹状态。
但是被问到想要的东西时,最先想到的却是某样东西.
「诗歌……?」
女性发出有些讶异的语气。
「那…那个…巧克力…之类……」
诗歌毅然决然地说出口。
一阵沉默降临在黑暗之中。
但是马上就听到女性带著笑意说道:
「我会买可爱一点的喔…也会买便当给你。」
女性说完话便离开。後方的门被打开,光线照入货柜,身材纤细的女性背影走下货柜.
「巧克力?小诗歌要送给谁啊?」
「诗歌有喜欢的人吗?」
两人逼近诗歌·
但是诗歌却闪烁其词地说:「才…才不是这样啦...]
大助应该会在樱架东高中里·
但是诗歌非常清楚,身为(冬萤)的自己将巧克力交给他只会造成困扰而已,而且距离和他的约定还有很久的时间。
所以不能交给大助。
而诗歌心里,还有另一位在意的少年·
算是道歉自己每次都给他添麻烦,如果他肯收下就好了。
「久等了……」
女性回到货柜上,因为背光的关系,无法看清楚女性的样貌。

车内顿时香气四溢。
女性将食物分送给每个人,最後在诗歌的手上放著一个小包装盒。
[…加油喔。」
女性握著诗歌的手,如此说道。虽然看不清楚女性的脸,却感觉得到她正微笑著。
引擎再度发出运转的声音,卡车启程了。
三位少女专心地用餐,不到十分钟便全部吃完了。
聚集清理完的垃圾後,夕忽然说道:
「他们似乎是好人呢!还买食物来给我们吃
「恩。]
「恩恩——朕满足了·」
才刚用完餐,睡魔便瞬间降临到诗歌身上。
夕和初季似乎同样是昏昏欲睡。
从车内的地板上,传来两人熟睡的呼吸声。诗歌也倚靠在两人身边,进入梦乡。
——不晓得经过多久的时间之後。
「你们三个,赶快起来!快点!」
女性以粗鲁的声音将诗歌等人叫醒。
「什…什么?」
最先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人是夕。
「从外面传来声音!」
黑暗包覆的货柜外,传来大批群众的喧闹声·人数似乎不少,而且感觉就在货柜旁边。
「便车只到这里为止罗!好了,赶快下来吧!」
声音的主人,是本来在驾驶座上的女性·
在还没摸清楚头绪的情况下,诗歌被引领下车。
漆黑货柜里响出沉重的贝斯声音,接著是在调音的吉他声,还有震撼心脏的大鼓声响。
「路上小心……」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过加油!」
「以後不要再做出这么不懂事的行为罗!」
「你们若不嫌弃的话,先听一下我们的歌再走吧!」
在诗歌等人摸索黑暗通过时,听见男女们为她们打气的声音。
诗歌一边被引领著,一边回头答道:
「那…那个,真的很…谢谢你们!」
[NO PROBLEM!]
男女们充满笑意,异口同声地说道。女性的声音好似透过麦克风般,在车内响起回音。
「後会有期啦!Good Luck!」
诗歌等人有如被短发女性丢下车一般,从卡车车门离开。
这里是一条小型的商店街。
诗歌等人所乘坐的大型卡车,占据地面上布满砖瓦的广场的中心。以年轻人为主的大批吵闹群众,将卡车团团包围住。
在瞠目结舌地呆站著的诗歌等人眼前,卡车的货柜部分一分为二。
下一个瞬间,彷佛掏空心脏般的巨大声响席卷整条商虐街。
「……!」
现场涌起一阵热烈欢声。
撕裂空气的吉他声、地鸣般的贝斯声、震撼大气的大鼓声,以及协调这些声音的键盘旋律,在商店街里流动著。
卡车货柜上出现五位年轻男女。凭藉两台巨大的扩音器,各自卖力演奏著自己的乐器。
位於四种乐器中间的,是握著麦克风的女性。女性有著宛如杂志模特儿般的细长手脚,面带微笑的站姿也令人印象深刻。她应该就是在货柜里和诗歌攀谈的人。
『冰刨市的大家…情人节快乐……]
麦克风的女性轻声冒出一句话。不可思议地,即使在这么吵杂的音乐声与欢闹声之中,她的声音还是能够清楚传递出去·
「爬…爬行人生!」
夕惊呼一声。诗歌和初季望向眼镜少女。
「他们是爬行人生!你们都不晓得吗?真真...真的是本人吗?呜哇哇…我好紧张喔!」
「啊——难怪我会觉得在哪里有听过…原来就是他们啊!」
顿时欢声雷动。
女主唱开始歌唱。双手握住麦克风的女性,释放的歌声响彻整条商店街。
——我的名字是快乐情人节,今年要找谁好呢——
——决定了,就是那边那一位,低著头的女孩子——
不是呐喊,也并非吼叫。虽然只是轻轻地歌唱著,女性的歌喉却扎实打动观众内心。唱叫扬疾的人们,忘情地欢欣鼓舞。
——你怎么啦?拍拍你的肩膀——
——每件事都不顺利的女孩子,今天是诸事大凶吗,
台上的主唱带著微笑,环视现场观众。
——我的名字定快乐情人节,怎么能置之不理:—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而你是个女孩子——
主唱的女性在卡车舞台上张开双手,间奏持续炒热现场气氛,欢叫声冲到最高点。
——难过吗?苦闷吗?想哭吗?OK,我知道了——
——改换成跳舞吧!快乐地欢笑,注视著我——
女性一面演唱,一面在舞台上热舞。换下刚才的腼腆笑容,撒露满脸的愉悦。
『来吧!]
女性透过麦克风呼唤。不只是主唱而已,其余成员也面带微笑,尽情摆动身体。
现场的气氛到达最高潮。群众恣意地跳舞、扭腰摆臀、双手高举夜空。
——唱歌吧!跳舞吧!欢笑吧!OK,再多一点——
在诗歌身边的夕,已经完全陶醉在乐团的演奏中。
「……?」
诗歌感觉到一股视线,往一旁望去。
—痛苦吗?害怕吗?想逃吗?0K,我知道了——
——改换成唱歌吧!热情地奔放,注视著我——
初季正注视着诗歌,似乎在沉思什么,凝望著自己不发—语。正当诗歌想要问「怎么了吗」的时候,初季的表情变的和缓.
「我们也跟著跳吧,小诗歌。」
「咦?」
「小夕也要一起跳!」
初季拉著诗歌和夕的手,混入喧闹的人群中。
「哇…初…初季?」
「初季?」
「我们也跟著跳舞吧!只是静静听歌,实在太划不来了唷!]
初季将手上的大衣和防风眼镜抛到路边。
身材修长的少女绽放笑容,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直到刚才还在任性地直呼好累的人.似乎已经将疲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诗歌和夕感到困惑而面面相觎,
「奸啦好啦,你们两个也不要杵在那里,一起跳啊!」
初季牵起两人的手,跳舞时的韵律节奏透过手腕传达给诗歌。
聚集在商店街的人们,配合主唱的动作跟著舞蹈·少年、少女接二连三汇集到道路上。转眼间,诗歌等人已经被淹没在人海里·
——怎么样?就这样?还不够?也是,我知道了——
强烈节奏感的旋律、喧嚣、欢闹,以及令人感到身体轻快的歌声---这些巨大的声响,让人觉得如果还继续静静聆听,就太像个笨蛋了。
「真是…我不管了啦!」
夕半自暴自弃地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透过双手传来两人的动作,让诗歌情绪不断高涨。她嘴角一扬,跟著两人一起跳起舞来
——才不是替代品!你看,眼前有这么多欢笑在注视著你——
歌曲进入佳境,群众的尖叫声持续沸腾。
「哈…哈…」
牵著手跳舞的夕笑著: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跳舞!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明明正在躲避可怕的人...]
[这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唷!反正都是要逃,就快乐地逃吧!]
「啊哈哈!」
三位少女彼此欢笑,随著歌声不停舞动。
——我的名字是快乐情人节,谢谢你的笑容——
诗歌仰望舞台上方。
和主唱的女性四目相接。
女性露出微笑。
诗歌回以笑容。
——我的名字是快乐情人节,明年要找谁好呢——
握著麦克风的女性背後,出现好像发著紫色光芒的轮廓。虽然一瞬间就消失了,轮廓的样子却感觉像是是某种昆虫·
似乎只有诗歌察觉到这件事情。她觉得身体变得轻盈,伤口的疼痛也逐渐消散。
「小诗歌!再跳高一点!」
「呀啊!」
初季抱著诗歌,一起激烈地跳跃。
「啊哈哈!」
看到初季天真的笑脸,诗歌也不禁从嘴角边浮出浅笑。
大概是注意到诗歌的视线了,初季忽然收起笑容——不过她并没有别过脸,
反而露出奸笑。压低身子後,抱起诗歌的脚。
「——暍啊!小诗歌的大跳跃!」
「呀啊啊!」
「诗…诗歌!万…万一摔下来的话会出人命的!不要这样做啦!初季!]
被初季抬起的诗歌,飞到比任何人都还要高的位置。周围的人看到这个举动後,发出—阵惊忽呼,开始一个接着一个仿效,做出大跳跃.
「那么,下一个是小夕啦!]
「不会吧——呀啊啊啊!」
[……啊,手滑掉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小…小夕!]
诗歌拚命将掉落在人海里的夕带出来。
从远方传来的警鸣声正不断接近中。
游击演唱会发展成需要十多名警察才能制止的大骚动。

3·03 初季 PART 4
巡逻车的警鸣声逐渐从附近的道路远离。
因为游击演唱会而造成的大骚动似乎总算落幕了。在小路深处所能看到的国道上,装有红色车顶灯的警车正陆续离去。
当看到警察时,最先脚底抹油的不是爬行人生的成员,反而是初季等人。因为被警察发现,就等同於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找到。
三人持续行走,当来到城市交界处时,已是深更半夜.
因为顾虑追兵们在夜晚时的旺盛行动力,三人决定在商店街附近暂歇数小时。潜入商家的店面内之後,诗歌和夕很快便睡著了。
[一切顺利唷!很快就会进入樱架市,到时就把(冬萤)…」
在离店面一段距离的路上,初季小声交谈著。
「嗯,没有任何变更唷……」
她手里握著至今一直隐藏起来的手机。
「恩……恩……」
在点头数次之後,初季结束通话。
她将手机收起来,打算回到诗歌和夕所在的店面里。
但是初季突然一阵昏眩,膝盖跪坐在地面上·
「呜……」
这几天里,她使用太多力量了,虽然在诗歌和夕的面前假装没事,其实初季已经面临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窘境了。
在被类似睡魔袭击的初季脑海内,闪烁著出生故乡的小岛景象——
那亲如亲兄妹般抚养自己长大的哥哥与姊姊。
那令人怀念…徐风微拂、太阳和煦的日子。万里晴朗的天空、海上漂浮的渔船。
以及,在山丘上和初季并肩而坐的青年—— 、
我一点也不想要知道战争。
不想要被夺走任何东西。
不变的时光、重要的人们…初季的梦想,关於出生故乡的小岛的记忆逐渐淡失。
「我不会…忘记的!」
初季紧握住项链,咬紧牙关·将正要消逝的故乡人们的容貌,伴随著愤怒回忆起来·
[不会忘记…怎么可以忘记?要是忘掉的话,还不如在那时候就和大家一起死……你们说,是吧?姊姊,哥哥…(老师)……]
初季在地面上握紧拳头。
「只有我活了下来…所以,必须要由我来报仇!我要让那个女人尝到比大家还要多出好几倍的痛苦!不惜利用小诗歌和小夕……!]
话才刚说完,初季猛然惊觉。
诗歌…夕。自己刚才是这么说的,而不是(冬萤)和光碟。
——触碰初季的手,我就会感到安心喔!
诗歌说过的话在脑海里苏醒,初季露出不悦的神情。
——你平安无事呢!真是太好了!
回想被夕抱紧时的触感,初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小诗歌和小夕…她们只不过是复仇用的---]
虽然拚命摇头否认,两人的笑容却依旧在初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为…要是让她们两个逃走的话,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光靠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办到的…像我这样又弱又笨的——」
初季的胸口有如被掐住一般疼痛。越是去想这件事情,疼痛就越是膨胀到痛苦难耐。
会什么要等待像我这样的人……?
多么想要大声喊叫,声音却出不来。
好难过。
自从失去故乡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握住项链的手不停颤抖,由於胸口太过疼痛,初季连一步也走不动。
[(老师),救我!我越来越搞不懂…再这样下去…我会连什么部还没能完成就坏掉了!」
发出呻吟的初季,视线没入一片黑暗·
在凝视地面的初季眼前,出现一如往常的幻觉。
自己的手浮现在黑暗之中。
想要求取东西而张开的手掌,只抓到虚缈的镜花水月。
——自己的手已经什么都抓不到,也什么都拿不回来了。这种事情,她应该在失去故乡的时候就该明白·
诗歌、夕,以及复仇。
摇摆不定的矛盾思绪,将初季弱小的心灵彻底粉碎。
初季心里涌起纯粹的空虚感。
在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的耳边,她听到有人呢喃细语。
脑中浮现出的——是最棒的复仇方法。
[这样啊……」
幻觉从初季眼前消失。
初季抬起头来,看到在夜空里飞行的无数黑影。
是(虫).数量多达数十只以上。
樱架市就在飞舞於空中的影子前方。
——终於让我想到了唷,(老师).我可以做得到的,最棒的复仇……
初季发现自己掩饰不住笑容。之前不断折磨自己的疼痛,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退散了。
「我要让那个女人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利用小诗歌和小夕……」
在翘起嘴唇的初季上方,天空有无数的(虫)飞过。

肥王制作


4·OO 夕 PART 5
夕感觉自己正一点一滴改变著·
过去什么事情都想要一个人解决。
以为依靠别人就等於是造成困扰,就像承认自己的无力一般而感到悔恨。
但在脱离现实的这三天里——在她过去完全无法想像的事件之中,和诗歌与初季相遇了。
最初彼此无法信任对方,也曾有觉得被抛弃的时候。
但是现在不一样。
不安与恐惧依然压迫著夕。但是当初季、诗歌和自己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涌起一股勇气。原以为做不到的事情,也变得能够相信会做到。
三个人就这样一同前往樱架市——
一定没问题。只要和初季与诗歌在一起的话,夕一定可以顺利达成目的。能够将(百足)那位少年托付的光碟交到(郭公)手上。
诗歌和初季绝对不会背叛夕。
夕也会一直相信这两个人到最後。
——我认为相信别人,比自己一个人做还更需要勇气。
夕在听到诗歌这句话的时後就决定了。她要改变只想独自解决事情的自己,要一直相信诗歌和初季到最後。
三人会达成各自的目标·
夕没有想过在那之後的事。
对了,等事情结束後,三个人一起去搭摩天轮吧!诗歌一定没有坐过。之後再到车站前去逛街,下次三个人再一起吃可丽饼·
进入沉眠的夕,梦著三人走在赤牧市的景象,嘴角笑得很开怀。

「恩……」
身体因为受寒而微微颤抖,夕了醒过来·
窗外传来小鸟鸣叫的声音。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明亮的阳光从因为灰尘而脏污的窗户洒下。
夕等人在无人的店面里度过一个晚上。地板坚硬且冰冷,起身之後,多处关节感到疼痛。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疲累,她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睡著吧?
夕轻揉眼睛,寻找放在地上的眼镜。
[..?]
没有找到眼镜,会放到哪里去了呢?
「还是那个会比较好吧?」
「我觉得这个比较好喔,一定很适合小夕。]
从外头传来初季和诗歌的声音,看来两个人都比夕早起床。
夕走出店面後,注意到太阳高挂长空。
「咦?已经这么晚了吗?」
本来打算到早上之前稍微小睡一下,想不到却睡过头了。
夕慌张地寻找诗歌两人的身影。
「啊…初季——」
她在路上看到站立的人影,差点就和这位陌生人打招呼了。
因为个子高的关系,夕误以为对方是初季。但是这名人物比初季还要高.似乎是位成熟的女性。夕因为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对方脸蛋,只认出鲜红色的大衣和圆形墨镜.
——女性看到夕後,可能有露出笑容吧?鲜红的双唇弯曲著。
大衣翻过一圈,女性掉头而去。
夕茫然地看著女性的背影,忽然回神过来。
现在没有空管不认识的女性。往小路的对面望去,看到两位少女谈笑风生地走近。
见到这么轻松愉快的景象,夕的心中一肚子火。
——这两个人实在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她们有叫醒她的话,就不会睡过头了。明明周围都是敌人,还悠哉地不知道去哪里逛街.
「诗歌、初季,你们到哪里去了?既然已经起床,为什么不早一点叫我起来呢?」
两位少女看到夕,露出灿烂的微笑。夕则是一脸不悦。
「你…你们是怎么了…啊…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眼镜?我起床之後就找不到---]
「嘿嘿,你看!」
初季将藏在背後的东西拿到夕的面前。
那是一副红色镜框的眼镜。和夕之前所戴的不一样,镜片比较薄,有著可爱的造型。
「咦?咦?」
初季为夕将红色眼镜戴上。眼镜大小适中,度数也刚刚好。变得鲜明的视线里,映照著初季和诗歌的笑脸。
「喔喔——感觉变可爱了唷,小夕。」
「恩,很适合你呢,小夕·」
「咦?这眼镜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送给小夕的礼物唷!」
夕睁大眼睛·
「咦?为…为什么?礼物?」
「当听到小诗歌要将画送给小夕时,我就想著,也要送什么给小夕才对。明明不是附虫者…不,明明被爱哭虫和软弱虫附身,却这么努力,所以这是给你的奖励唷!」
[爱哭…可…可是,眼镜是怎么…都已经没有钱了……]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搅乱思绪,即使如此,夕仍然考虑到现实问题。自己身上的资金已经用尽这点,昨晚在店里已经说明过了。
「不用太在意这种小细节啦!」
「当…当然要在意啊!难不成你像之前讲的,去向---]
话说到一半,夕注意到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夕自己否定了注意到的事实,因为自己猜想到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诞。
——初季不是说过……那是故乡的遗物吗?
初季随身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不在了。
似乎察觉到夕的视线,初季认命地露出笑容,举手做出敬礼的动作。
「报告队长!现金是在当铺所调配过来的!那是一间未成年也准许交易的古怪商店,我们的形迹可能已经曝光了!」
「……为什么!」
夕情不自禁地扑到初季身上。
「初季不是说过…那是情人送你的吗?那是出生故乡的遗物吗?你说那是重要的东西!结果…为什么为了这种事情……!」
「嘿嘿...]
[这没有什么好嘻皮笑脸的!你为什么…这样子……」
「我一看到适合小夕的眼镜後,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唷!如果死後能遇到给我那枚戒指的那个人的话,我会跟他说已经卖掉了唷!」
初季说完话後,一副没什么自信的表情用手搔著脸颊。
[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送东西给人唷…你不中意吗?」
「……!」
太卑鄙了。
你露出那种表情,我不就什么都不能说了吗?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讲,却挤不出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用在逃跑的资金上,而是花在这种事情上,真是不敢相信…你们为什么总是……]
「小夕?」
「我…之前的眼镜……」
「那个也卖掉了.啊,镜片是之前那个眼镜的唷!」
「啊哈哈哈哈,好过分喔…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连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在高兴或生气·傻笑的夕,从两眼滴下斗大的泪珠。
「……谢谢你,初季!」
初季满怀喜悦地道谢。
「虽然以後不会再见面了,小夕也要振作喔!」
——夕的心脏蹦了一下。
时间仿佛停止,僵硬住的视线里,看到诗歌露出严肃的表情。
「咦……?你刚刚说什么……?」
夕无法理解初季所说的话,茫然地注视著两人。
诗歌和初季沉静地凝望著夕。夕一直等著初季讲出「才怪」的台词,却始终没有听到。
等事情结束後,三个人一起去搭摩天轮吧!之後再到街上吃可丽饼·
梦里所见到的景象,在夕的脑海中绽放後幻灭。
4·O1 The OTHERS
这里是冰刨市的市郊,商店街内的店面很早就开始营业。
可能因为主要的顾客是来往都市的人吧?虽然是清晨,铁卷门深锁的店面却不多。便利商店自然不在话下,连鞋店和挂著当铺字样布帘的店也已经在营业。
当铺的门口前站著一个人,是一名穿著制服的少女。似乎是在上学途中,正要路过店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少女静静地注视橱窗一会儿後,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店内。
少女很快又走出店面,手里似乎拿著一条项链,锁链前端挂著一枚金色戒指。若说是因为冲动购买,也不禁令人感佩她的当机立断。直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少女,正满意地微笑著。
看似少女朋友的人物对她招手,少女收起笑容,和朋友一起消失在冰刨市的人行步道。
[(月姬)」
看著不认识的少女背影离去,绪方有夏月听到呼声而回过头。
一位少年跑到站在商店街出口的有夏月身边·
那是一位肩膀背著大一号的书包,身材高壮的少年。对方穿著和有夏月相同的樱架市内高中的制服,而有夏月也背著书包。
[(兜),有什么消息进来吗?」
「都是些不确定的情报啊……」
(兜)以冷静的口吻说完,叹了一口气。表情与语气都格外地没有感情。连在这个时候都依照规矩打好领带,反映出和有夏月不同的一丝不苟个性。
「有坏消息,更坏的消息,以及恶梦般的消息,你想从哪个听起?」
(兜)似乎想要让有夏月有选择的机会,虽然是在加入东中央分部的战斗班以後才和他组队,但有夏月对他的感觉还不差。
由於近日以来,中央本部有些不寻常的举动,有夏月和(兜)受到石卷分部长助理的命令来到冰刨市。如果只是单纯的内部纷争,还可以袖手旁观不予理会。然而这场骚动一直从赤牧市延烧到冰刨市,更逐渐逼近樱架市。土师千莉固定会去探访的医院也在樱架市内,为了避免樱架市陷入危险的情势,这项调查任务正合有夏月的意。
「那就从比较不耸动的消息开始说吧,好让我有时间做心理准备。」
「那么就先从坏消息开始,据说中央本部里出现反叛的事情。」
「反叛?谁会这么做?」
「这是从我的旧识那边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详细情况不得而知。情报的传递很混乱,连人数也不确定是一人还是三人。」
「这种事情,直接跟本部联系不是比较快?」
「如果那些人会公布接近真相的消息的话,我乾脆裸体上学给你看好了。再说,如果情报这么容易拿到手,我们也不用这个辛苦地秘密调查了。」
「这个就是坏消息?」
「不,还有下文。和反叛者战斗的(霞王),以及不知为何,连情报班的(C)似乎都因此受伤。两个人都是三号指定以上的附虫者,目前还没有实际联络上。她们两个我都认识,本来很期待可以从她们口中听到小道消息的。」
[三号指定以上的局员竟然有两位被…这样情况不就变得很严重了?」
「是啊,再来是更坏的消息。中央本部似乎陆续将几乎全部的战斗班人员都聚集到冰刨市和樱架市的交界处上,而且中央本部还下达了最高等级的警戒命令。我们的情况也不乐观,退路都被完全封锁住了。如果遭到怀疑的话,他们马上就会发动攻击。」
「全部的战斗班都出动…他们打算发起战争吗?」
「另外,根据石卷分部长所说,东中央分部的战斗班也受到五郎丸代理分部长的指示聚集到交界处。你说的没错,他们似乎打算动用中央本部和东中央的兵力来发动战争。」
「连东中央都要?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说啊!」
「因为我们是受石卷分部长助理的命令来到这里的啊!还有一个令人觉得有蹊跷的地方..]
(兜)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
「中央本部对局员所下达的指示里,据说有一条是夺取『光碟』的内容。这道指示的顺位竟然排在抹杀反叛者之上,这一点也不像本部的作风。」
「光碟……」
「至於那是什么光碟?在谁的手上?详细情形都完全不清楚。不过…事情变得很棘手了。这么一来,连我们要回到樱架市都得步步为营。」
「这一点也不用担心,赶紧回到樱架市去吧!」
有夏月的目光变得锐利,往樱架市的方向瞪去。
「说得也是。代理分部长和(郭公)从几天前就前往本部的赤牧市了,所以现在樱架市连一位上级局员都没有。虽然不知道(郭公)有什么盘算,但遇到这场骚动应该也会回来吧?」
「……」
一听到(郭公)的名字,有夏月便握紧拳头。
药屋大助——杀了立花利菜的人物。
为了守护领导的人立花利菜,有夏月过去曾待在(虫羽)旗下。但是有夏月的心愿破灭,利菜被(郭公)杀害了。
有夏月为了两个目的加入东中央分部——守护土师千莉,以及打倒(郭公),替干莉报仇。
[(郭公)……」
对有夏月而言,这场骚动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当发生战斗时·要是和(郭公)单独在一起的话…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还剩下最後一个情报。」
(兜)对著神情改变的有夏月说著。
「你说是有如恶梦一般的情报吧?那是怎么回事?」
「事情属实的话…与代理分部长同行,叫做(宁宁)的局员,昨晚似乎在这附近看到...]
「看到?看到什么?」
[(冬萤)。」
有夏月瞪大双眼。
(冬萤)——是过去独自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差点逼至毁灭局面,几个月前还引起牵连(虫羽)大规模战斗的核心人物。她更是唯一一位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过来的附虫者。
「她不是被收容在中央本部吗?难道中央本部所说的反叛者就是指她……?]
「要说她是反叛者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若真是如此,就不难理解(霞王)她们为什么会无功而返,但很有可能只是(宁宁)看错而已。」
「那个叫做(宁宁)的人,没有继续追踪那位人物吗?」
「不…她好像在之後就被逮捕,受到警察质询的样子。」
「质询?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了。只不过…她有些地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就是了...]
(兜)一脸无奈地摇头,跟著走向樱架市。
「唯一确定的,是冰刨市和樱架市周围区域可能会陷入战乱的局面·在代理分部长下达新的指示之前,东中央的方针是贯彻防御动作。不论发现什么都不做出攻击,以捕获目标为要。」
「贯彻防御…要是(冬萤)在的话,可能行得通吗?」
「大概可以。」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
「我和她实际战斗过,所以知道…先不谈这个,我们该做的只有一项·查出这里的异状,捕获问题所在。不过中央本部应该会持续不择手段的歼灭态度吧…看来会演变成街道战了。」
以平淡的口吻说完後,(兜)望向有夏月。有夏月也跟著点头。
「我们回樱架市去吧!」
4·02诗歌 PART 6
「什……?咦?」
夕交互看著初季和诗歌。
「你说不会再见面…是什么意思……?]
「我们三个人就要在这里分手了唷!」
初季和平常一样,以一副悠哉的口吻说著。夕望向诗歌。
「诗歌!」
诗歌紧抿双唇,双手紧握拳头。
在买夕的眼镜途中,初季已经对诗歌提过这件事。诗歌当时也和现在的夕
样逼问初季。
「初季说她昨天晚上…看到战斗班飞往樱架市的方向....]
诗歌无法直视夕的眼睛,低头说道。
初季则是一脸感慨的样子,不断点头·
「那个数量可不是普通的多唷!小艾莉所提到的战力,看来似乎全部集结到樱架市的周围了。接下来的路上,已经没办法再用小把戏闯关了。」
「不——」
夕打断初季说话。
「不要!我不要这样!说好要一起去樱架市去的!诗歌不是说要给我瓢虫画的图吗?」
夕冲到诗歌怀里。诗歌内心也和夕是一样的心情,不想要和初季与夕分开。
「不可以再要任性唷!」
初季面带笑容地抚摸夕的头。
「你不是说过会绝对服从我说的话吗?」
「初季……」
「小诗歌也是一样唷!」
初季微微一笑,手指比著樱架市所在的方向
「只要沿著这条国道进入樱架市,路上应该就可以看到樱架东高中了唷!至於小夕呢,则是往在那一边的东中央分部。穿越住宅街後,通过一座大桥,沿著道路就可以到一栋叫做新环境省的大楼。表面上虽然是普通的公家机关,实际上是东中央分部的根据地。只要好好向他们解释,他们应该会接受你。中央本部的人好像已经来到樱架市了,所以不要利用交通工具会比较好。因为两边都很远的关系,能够在时限内抵达的成功率,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初季!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你已经不管我们了吗?]
「小夕,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吗?」
夕眼眶含泪,用力点头回应初季的话。初季则是一脸欣慰地微笑著。
「那初季呢?初季打算怎么办?]
身材修长的少女爽快回答诗歌的问题…
「我要负责当诱饵啊!」
[....!]
「我会尽可能引开中央本部的注意力,你们两个也要尽早达成目的唷!]
诗歌和夕注视著初季。
「为什么——」
诗歌的胸口,感受到如被针扎伤一般的疼痛。她过去曾经感受过这个痛楚--是在樱架市的那间教室,看到利菜最後的笑容的时候。
「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搬救兵吗?」
[没错,我刚才联络过了。他们说会前往樱架市,所以你们也要先到樱架市才行.如果三个人一起前去那里,一下子就会被包围,然後就结束了,所以要由我来将敌人引开·]
「这种事…这样子的话,初季会——」
「会死掉?」
初季满脸不在意地搔头说道。诗歌和夕无言以对。
「小诗歌、小夕,我要是死掉的话,你们会难过吗?」
「那还用说!」
「当然会呀!」
诗歌和夕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初季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回复到本来的笑脸。
「恩,我知道了。那我就不会死了唷!」
「初季……」
「那么来发表接下来的作战计画吧!你们两个要仔细听好罗!]
初季握住诗歌和夕的手。
「小诗歌要负责取得朋友的画!小夕要把光碟交到(郭公)手上!而我则是努力不要挂掉!这样子就成功了,就是我们的全面胜利了唷!」
「这种…根本连作战都称不上嘛…再说,我们要怎么样互相通知任务成功了……?」
「恩——大声呼喊如何?搞不好可以听见唷!」
「这怎么可能嘛!」
被初季握著手的夕边哭边笑。
诗歌也从手上感受到初季的温暖,连她血液的脉动,都透过手心传递过来·
「我…还没有回报初季对我的帮助…还没有问你…拿到画以後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也是…初季……」
初季眯起眼睛。
「我当然没有打算白白让你们跑掉唷!小诗歌嘛...顺利拿到画之後,你就会晓得了。]
「顺利拿到画?」
「那…那我呢?初季...]
「小夕啊——」
初季注视著夕。
「你要好好保重,成为一个好女孩唷!]
「……!」
夕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不断泉涌而出,紧紧抱住初季。
听著少女哽咽的声音,诗歌和初季彼此互相注视。
「初季…]
「别担心我了!等敌人聚集过来後,我就会逃跑了!你才是绝对不能被抓到,知道吗?」
「恩·」
在只要稍微松懈就会扭曲的视线里,诗歌用力地将初季的笑脸烙印在脑海中。
「也希望初季..有一天可以回到岛上喔……」
初季脸色变得暗沉。
「恩…虽然这是我本来的梦想。可是…岛已经..]
「可以的·总有一天…初季和岛都可以……」
初季睁大眼睛。
「岛也……」
「嗯。」
「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那座岛回复到原本的样子吗…将青播磨岛...]
诗歌点头回应·初季低头想了一下。
「要我将那座岛…取回来…回到像以前那样...]
少女抬起头来,开心地笑道:
「嘿嘿,我找到新的梦想了!」
诗歌贴在夕的身上,拥抱著初季。
「谢谢你…初季…我…绝对不会再被抓到了...所以初季也...]
「谢谢你,初季……]
「……」
初季也用力抱紧夕和诗歌,然後将两人慢慢放开。她穿戴上白色大衣和防风眼镜.并和鸦蜻蜓进行同化。少女的背上生出两对黑色翅膀。
「我觉得…能够和初季与小夕相遇…真是太好了!
诗歌凝望著两人说道。
「我也是……」
夕一边落泪,一边说著。
「我可是辛苦的不得了唷!你们两个都有够任性的!]
初季笑著回应。
[这...这是我要说的台词!明明就是初季最任性了!]
三位少女一同笑开。
「那么就…恭喜啦!」
听到初季的一席话,诗歌和夕互相对望。
但是两人立刻就展露笑容,因为她们马上便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在现在这一瞬间,三个人只要想著达到各自的目的就好了。
初季不会死,夕会达成任务。诗歌相信坚强的这两个人,就如她们也同样相信自己。
「恭喜!」
「恭喜你!」
用祝贺彼此的成功来取代道别的话语,三位少女各自转身离去。
诗歌朝向樱架东高中。
夕朝向(郭公)所在的东中央分部。
初季朝向敌人等候的天空。
三个人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樱架市
4·03 夕 PART 6
夕拚命奔跑在冰刨市内的街道上。
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胆怯地警戒周围的敌人,必须尽可能早一秒,尽可能早一步到达樱架市。必须要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东中央分部,将光碟交到(郭公)手上才行。
时间限制是到数小时後的傍晚·因为不清楚正确的时间,越快送达光碟越好。
另外还有一点——
[...!]
看到远方天空上飞舞的无数影子,夕不自觉停下脚步。
看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只会以为那是普通的飞机吧?但是透过红色眼镜,夕很肯定那些影子是一大群的(虫).影子似乎都朝著同一个方向飞去,它们所前往的地方,应该就是——
「初季……!]
夕打算将步伐转向(虫)军前进的方向。
但还是打消念头,再度朝樱架市前进。就算到初季的身边去,夕也帮不上任何忙。
趁著初季自愿当诱饵引开敌人的这段时间,她非得赶到樱架市去。
夕穿越过办公大楼街,横越前方的马路,道路上不断传出车子的喇叭声。
虽然遭受路人的讶异眼光注视,夕仍然持续在奔。
她能够办到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达成初季的期望。为了三个人的完全胜利,夕只能全神贯注在奔跑上面。
弯过大马路,进人人烟稀少的小巷子,专心朝向初季所说的樱架市人口迈进。
「我一定会…会送到(郭公)手上去的!」
因为诗歌是如此相信我。
在几天前还是个普通国中生的夕,纵使知道前途百般危险,仍吐露想要送达光碟的决心。
不论是谁听到这件事,应该都会反对吧?初季最初也认定夕不可能办到,夕也觉得这是荒谬至极的愚蠢行为。但是只有诗歌相信夕,对接收少年思念的夕说了「谢谢你」。
初季也相信夕。
虽然在刚相遇时一点也不信任夕,但是在一起冒险的过程中,夕明白初季渐渐认同自己。三人同心协力击退追兵,初季最後相信夕可以一个人达成这项任务。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因为夕的擅自行动,便让夕落单。因为夕相信初季她们,两人也相信夕,所以夕才有勇气一个人去完成。
「我一定会…送到(郭公)手上!」
在奔跑的夕的前方,出现人影阻挡住去路。
那是一群穿著白色大衣与防风眼镜的人物,特徵明显到难以认错。
「啊……!」
白色大衣人们陆续出现在停下脚步的夕眼前。
「你就是海老名夕吧?如果光碟在你手上的话,就乖乖地把它交出来。」
前排的人物朝夕走了过来。
夕双脚不停颤抖。
——这些人全部都是附虫者——?
一片白色的诡异集团,将夕重重包围。
[才——]
夕紧咬牙根。
好可怕,附虫者好可怕,(虫)好可怕,好害怕会被杀掉。
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比这些都令人害怕。
要是夕不早一点将光碟送达,不只那位叫做百足的少年而已,连诗歌和初季的思念都会辜负掉.对现在的夕而言,没有事情能够比这件事更可怕了。
[才不交给你们——!]
夕瞪视白色大衣人们,之後冲向旁边的道路。夕知道白色大衣人们露出错愕的表情。
她在小路里转弯,全力向前奔跑。
巨大影子在夕的身边降落·
「……!」
数只(虫)从头上袭来,夕转换前进的方向,回避(虫)的攻击。
连续的急速动作使得夕差点跌倒,她将手趴到地上支撑,再拚命扶起身子,然後往前奔跑。
「你们在干什么?人杀掉也无所谓!]
夕听到背後传来的号令,背後一阵凉意。但若是这点程度的恐怖,并不能让夕停下脚步·夕急促地呼吸,跑向小路的出口。
——只要跑到大马路上,这些人应该不至於会攻击才对...
夕抱著一线希望,继续奔跑。
然而从天而降下的(虫)们挡住夕的冲刺。
「……!」
夕转身向後,但是後方也有白大衣人们站在那里。
因为小路的两侧被建筑物夹著,已经没有其它退路可逃。
——非得到樱架市去……!
与夕内心积蓄的思念相违背,附虫者们不断将四周包围。
「我再说一次,把光碟交出来,不然的话——」
夕扭曲著脸,从口袋里取出光碟。
「才不交给你们——!」
她紧握住光碟大声呐喊,虽然恐怖感让她觉得自己随时会晕倒。但唯有这张光碟,说什么都不能放手。不只是夕和那位缺陷者少年,这一片光碟里面,充满著夕重视的人们的思念·
「我要把这个光碟交到(郭公)手上!」
在令人意外的场所上,出现对夕的叫喊产生回应的人。
[(郭公)……?」
声音从夕的上方传来。
夕抬头仰望天空,看到水泥建筑的屋顶上有两道人影。
是两位看似高中生的二人组。
「你说(郭公)怎么样了?」
「啧…(月姬)这笨蛋!静观其变不就行了?这么快就被中央本部发现...真是糟透了.]
探出身子的少年,遭到旁边人物的责难。
「你们是东中央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位白色大衣人脱口而出,夕则瞪大了眼睛。
「东中央……(郭公)的伙伴……?]
4·04 诗歌 Part7
诗歌在国道上奋力奔驰。
在汽车行驶的道路上方,见到标示前往樱架市距离的路牌。
诗歌穿梭行人之间,喘息剧烈地持续狂奔著。
[....!]
她注意到横越远方天空的黑色长影。
是(虫)自地上飞起的(虫)们聚集在一起,往另一边飞去。
「初季……!」
初季正在诱开敌人的注意力。
诗歌摇头抹去心中涌起的不祥预感。
——初季说过,她不会死的!
自己到底拚命跑了多久呢?
超过限度的疲劳,让诗歌恍惚了起来。在近乎晕眩的脑海里,各种思念浮现又消散。
结果,自己只是不断受到初季的帮助罢了。
利菜那时候也一样,一直到最後,她都挂念著诗歌。
为何自己只有破坏的能力?非但帮不了人,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对想要一个归宿的诗歌而言,这是个只会产生孤独的能力…(暴食)为什么偏偏要给自己这样的能力?
夕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到樱架市了吗?或者夕也正担心著诗歌?和夕一起相处的时光非常快乐,如果有妹妹的话,也是那样的感觉吗?但如果这么问她,从夕的角度来看,诗歌一定是位百般靠不住的姊姊吧?既没有常识又迟钝…当夕为了这样一无所有的自己生气时,她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诗歌觉得自己开始感到舍不得。
明明应该习惯逃亡的日子,却在和初季与夕分手的时候变得软弱。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跳舞!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明明正在躲避可怕的人...
——这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唷!反正都是要逃,就快乐地逃吧!
——啊哈哈!
好快乐。虽然恐惧著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三个人在一起的快乐却远胜於此.
和过去同样是在逃跑,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诗歌终於了解原因。
「会不觉得可怕…是因为和初季与小夕在一起的关系……]
她一面奔跑,一面下意识脱口而出。
在因为疲劳而模糊的视线里,映照出国道上塞车的景象,前面似乎正在临检。穿著制服的警察仔细地确认每一台车辆内的情形。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如果只有软弱的我…什么事都办不到……
诗歌低吟著。 ·
进入旁边的道路後,诗歌跑进大楼间的缝隙里。
她发现在小径前方的白色大衣人们而止步。这群人围绕在一起,似乎正谈论著什么事情。
其中一人指著冰刨市,其余全员则跟著点头。诗歌稍微听到[(鸦)她…这附近就交给三班...]的谈话声·白色大衣人们转过身子,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诗歌赶紧躲到建筑物背後,白色大衣人们从身边扬长而去。
初季现在正努力著吧?她为了我们而当诱饵,将敌人引开。
诗歌马上移步到路上,穿过已经没有人在的通道。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什么事都办不到…可是……
离开临检所在的地区,诗歌再度奔驰於国道上。道路旁边立著表示进入樱架市的路标·
——现在的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因为初季和小夕的帮助,我才能够在这里!
诗歌眼前浮现怀念的景象。
高楼大厦和古老建筑林立,呈现出东拼西凑的街景。起重机的吊钩位於中心街道里四处探头。都市充满著混合潮水香味和汽车废气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诗歌出生的街道——樱架市。曾经一度失去梦想,和大助相遇而回想起来的场所。也是和利菜相会以及分离的地方。
「……我回来了唷,大助…利菜……」
诗歌抵达樱架市。
4·05 韧季 PART 5
「恭喜!」
「恭喜你!」
将诗歌和夕的笑脸深深烙印在脑海後,初季飞上了长空。
已经没有必要目送她们了,诗歌和夕一定会达成任务。如此一来,初季的目的自然也——
眼里的冰刨市街景变得越来越小。
——我讨厌都市的天空。
受到废气污染的风碰触脸部,两对翅膀划过潮湿的空气。初季实在无法喜欢都市的天空。
只有现在不同。
翅膀强而有力地划破徐风,视线前方是一望无际。感觉就像遨翔在自己出生的故乡一样.力量不断从身体深处浮现。
[(老师)…小诗歌给我新的梦想唷!她说我也可以取回那座岛…将岛恢复原貌……」
初季在即将到达樱架市前面的空中停了下来。
综观整个冰刨市区域,黑色影子仿佛云雾一样正逐渐聚集中。
那些是中央本部的飞行部队,他们如同受到吸引一般地逼近初季。
——当这个复仇结束之後,我就会回到岛上喔,(老师)……
初季展露笑容。
眼见敌人蜂拥而至,面对如此绝望的景象,初季却一点也没有会输的念头。
想到了。
等回到岛上後,先盖间诊所吧!这样不管(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可以迎接他。
「然後我们再一起到那个山丘上去吧…你说好不好?(老师)……」
初季忽然在空中失去平衡。意识变得朦胧,故乡的景色从记忆中一点一滴被挖空。
但她仍然面带笑容。就算体力透支,就算梦想被(虫)啃食,初季仍不断涌出新的力量。
「为了送礼物给小夕,我把那个戒指卖掉了唷…不过应该没有关系吧?因为(老师)不是有对我说过吗?」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为了自己珍惜的人而使用它.
初季从来没有忘记(老师)当时的笑容。就算梦想被自己的(虫)啃食殆尽,她到最後仍然会记得的,一定是他的笑脸吧?
「我刚才见到自己珍惜的人了唷,(老师)。」
——谢谢!
——谢谢你!
诗歌和夕对初季这么说著。
不过想要道谢的人,其实是初季。既然当时说不出口,现在就在心里面感谢吧!
谢谢。
谢谢。
谢谢你们肯等待初季·
谢谢你们肯相信被夺走了一切,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初季。
「我再也不会让其他人夺走任何东西了唷!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小诗歌和小夕的!]
初季以从容的笑脸,向下俯视著逐渐包围自己的一大群(虫).
「当然也包括我的性命啦!」
现在的自己有著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自信。虽然是无指定的附虫者,虽然头脑不好,但都没有关系,因为她有世界上最相信自己的朋友陪伴著。她们的成功,会带给初季无限的力量。
「再聚集多一点…再多一点吧!我会一起对你们复仇唷!」
飞行部队开始发动总攻击,
伴随著目中无人的笑容,初季不断地急遽加速。
4·06 夕 Part7
在夕的眼前,白色大衣人们和两位少年互相瞪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也考虑过要趁这个机会脱逃,但是被包围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变。
「原来如此,和(鸦)联系的人就是你们!东中央也想要把光碟抢走吗?
[…(月姬),因为你的举动,事情变得很复杂了。」
无视像是伙伴的少年的责备,被称做(月姬)的少年将书包打开。
一件黑色的大衣从书包里被取出来,虽然和包围夕的附虫者们穿著的大衣有些类似,不过连戴在脸上的防风眼镜都同样是一片漆黑·
一只有著分成两条长尾巴的(虫),出现在穿上黑色大衣的少年脚边。样似蜉蝣的(虫)之身体逐渐变化成金色。
[(兜),我记得收拾在冰刨市和樱架市所发生的问题,也是任务里的其中一项吧?」
「不过那是指撤退到樱架市之後的情况啊…那边的,你还能跑吧?」
被称做(兜)的少年询问夕。
原本呆愣在原地的夕,马上频频点头。
「那就好。」
(兜)从建筑物上一跃而下,在夕的身边著地。
「快跑!」
夕的手被对方拉住,而跟著跑了起来。
金色的雷射光束自周围的白色大衣人们上方急坠。
「呜啊!」
「呃!」
白色大衣人们脚边的地面发生爆炸·中央本部的局员被一一吹飞,包围网因而瓦解。叫做(月姬)的少年和自己的(虫),一起降到夕两人的背後·
移动到大马路上的夕等人,沿著道路跑向樱架市·穿梭在行人之间,(兜)对夕提出问题·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说明为什么会被中央本部追杀吗?」
「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说明啦!」
「什么意思?」
从後追上的(月姬)跟著表示疑问。
「不赶快和(郭公)见面的话,初季就会……!]
「初季?」
[她现在正为了我和诗歌在争取时间!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群的敌人....]
夕感觉到两位少年神情变得凝重。
「诗歌…难道你是说杏本诗歌吗?」
夕点头回应(兜)的提问,两位少年面面相觑
[(冬萤)…她真的从中央本部逃走了。]
夕停下脚步。
通往樱架市的桥上发生严重的塞车。
是警察临检的缘故。
夕虽然想要找寻其它可以前进的路,眼前却有一条河川阻挡著。
「怎么办?不早点到达樱架市的话……」
「等等。」
(兜)抓住打算改变方向的夕的肩膀。
「你想要见(郭公)吗?那去樱架市是没有意义的。]
「为,为什么?(郭公)不是在东中央分部--]
「那家伙现在在赤牧市。」
(兜)的一番话,让夕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咦……?」
夕感觉到身体正渐渐丧失气力。
她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少年所说的话·
(郭公)在樱架市。
她因为相信著这件事,只为了这个目的而拚命来到这里。
随著(兜)的话语渗透到脑海後,夕被一股突然坠落山崖的绝望感侵袭.
[(郭公)他…不在樱架市……?」
因为过度震惊,身体颤抖了起来。
就算现在赶回赤牧市,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傍晚前到达。
——初季……诗歌……
相信夕的两位少女的身影在脑中浮现。
这是百足豁出性命所留下来的光碟。夕继承他的遗志,受到许多人的帮助才来到这里.
她万万没有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竟会被告知(郭公)不在樱架市·
——我…该怎么办才好?
绝望的影子在夕脚边隐隐若现。
感觉就要当场倒下的夕,耳旁听见(月姬)带著惊讶的声音说道:
「咦…代理分部长,真的吗?」
(月姬)透过防风眼镜和某人通话。
[(郭公)已经…回到樱架市了?]
「……!」
夕奋力张开双眼,快要失去力量的双脚也停止颤抖。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没有听说这件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是…是,我知道了。」
(月姬)转身面对(兜)。
「他好像在中央本部包围冰刨市之前就回到樱架市了,现在正於交界处牵制中央本部。]
「简直就像已经预料到中央本部的行动了…既然如此,为何我们没有收到撤退命令?」
[不…事情跟我们想得有些出入。照代理分部长所言,似乎有报告显示(暴食)在这附近出没,所以才没有——」
[(郭公)人在樱架市吧?」
夕抓住(月姬)的大衣。
希望还没有破灭。(郭公)若在樱架市,夕必须马上赶到他身边才行。
「你为什么要去见(郭公)?刚才有听你提到光碟——」
「光碟是从百足手中收下的…对方希望能够交给瓢虫或(郭公)...]
夕的一席话,让两位少年脸色骤变。
尤其是(月姬)显得相当动摇,将夕抓著大衣的手用力握住。
「从百足手中?为什么他会……?还有,为什么事到如今要交给利菜?」
夕被对方的魄力吓得胆怯起来。(月姬)好像认识瓢虫,并直接称呼她为利菜。
[(月姬),冷静一点。看来似乎真的没有时间可以让她说明了。」
听到这番话後,夕和(月姬)回顾道路的方向。
在围绕喇叭声响的车阵里,白色影子逐渐聚集而至。可能是因为众多市民在的关系,白色影子躲在建筑物背後观察著这里的情形。
「我稍微整理一下始末。你从自称百足的家伙手中接下光碟之类的东西,为了将它交给(郭公)而来到这里。本来和叫做初季的人物以及(冬萤)在一起,但是已经分开了…没错吧?」
夕点头。
[(冬萤)现在在哪里?」
被如此问到的夕紧抿双唇。诗歌是在躲避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追缉,她就算撕裂这张嘴也不能说出诗歌的行踪。
「似乎在警戒我们呢:换个问题好了,只要将光碟交给(郭公),你的问题就能解决吗?」
「是的!所以不赶快的话……]
「那你是否有意愿将光碟托给我们呢?至少会比你一个人--]
夕反射性地从两位少年的身边退离。
光碟要由夕送达才行。她接收百足的思念,一路受到诗歌和初季的帮助,才走到这一步,所以非得要由自己亲手交给(郭公).
叫做(月姬)的少年面有难色。
「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叫做(郭公)的家伙其实是……」
「像恶魔一样的人,对吧?」
「……!」
「不管他是神还是恶魔都没有关系!我是从那个男人手中接下光碟的!因为有诗歌和初季的帮忙,我才能来到这里,所以我要亲手交到(郭公)手上!不是由我来就不行!]
夕拚命解释。手里紧握光碟,瞪视著两位少年。如果他们想要从夕的手中抢定光碟的话,她也做好随时逃跑的心理准备了。
叫做(兜)的少年轻叹一声。
「我了解了。」
一只兜虫飞降到点头的少年脚边——不,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兜虫。头上的犄角分成数只,茶色的身躯不断摇晃著。
「……!」
夕错愕地屏住气息。
角兜的身体急遽膨胀变大。膨胀至将近夕三倍身高的高度,眼睛还反射著太阳的光线。
突然现身的(虫),让周围变得一片哗然,到处传出人们的惊呼声。
「坐上来,我们要从冰刨市脱离。」
[(兜)……!」
「这是中央本部比起追捕(冬萤)还更加重视的东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问题了.]
但是(月姬)似乎不以为然,用力咬著牙齿。
「何况,这可是你过去的伙伴的请求·虽然不晓得早在很久以前就变成缺陷者的(虫羽)成员,为什么要拜托身为敌人的(郭公)……」
(月姬)紧握住拳头,隐藏在防风眼镜底下的眼睛注视著夕:
「你叫什么名字?」
「夕…海老名夕.]
「我叫绪方有夏月,我不太喜欢(月姬)这个特环的称呼…走吧,夕。]
自称有夏月的少年将夕抱起。(兜)和有夏月踩著角兜的脚,坐到角兜的身体上面。
角兜展开两羽巨大的双翼,舞动细薄的薄翅,缓缓升起。
[.呀...!]
「抓好了。」
搭载三个人的角兜一口气攀升高度。虽然和初季不同,加速显得很缓慢.不过强而有力的飞翔让夕等人即使坐在上面也不会因晃动而坠落。
包匣住四周的白色大衣人们,向受到微风吹拂的夕等人袭击。对方似乎不是飞行部队,只有(虫)前来攻击,本体没有一起行动。
「包围网的确变得稀疏许多,看来那位叫做初季的人正努力著呢·」
角兜所卷起的狂风,将(虫)们吹飞。和巨大的角兜相比,中央本部的(虫)就像是羽虱一样细小。通过狂风考验的(虫)以身体撞击过来,角兜的身体却丝毫不为所动。
底下望见连接往樱架市的桥。
坐在角兜身上的夕,四处观望冰刨市街景。
「危险……!」
夕的眼里映照出斜後方飞来的物体。
角兜的身体随即震动了一下。
「呃啊……!」
(兜)露出难过的表情。
冲破角兜所产生的暴风,无数的箭矢如雨落坠下·
「呀啊……!」
[(兜)!」
第二发攻势毫不间断地向角兜袭来。以惊人速度飞来的箭矢,接连射中角兜的巨大身躯。
[(虎丸)……!」
夕低声呻吟。他确实是昨天袭击夕等人的刺客之一.
「可恶!」
[(月姬),不要回击!我们要贯彻防御!」
有夏月操控金色的蜉蝣,(兜)却制止他的动作。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变成箭靶而已!」
「你不了解中央本部的作法!我们反击的话,他们就会拿这个当藉口进攻东中央分部!]
「进攻?怎么会有这种事?」
「贯彻防御,(月姬)!]
[…中央本部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蜉蝣弯曲两只尾巴,从尾巴尖端射出的金色光线将飞箭逐一击落。
然而(虎丸)的箭速实在太快,击落的数量连一半都不到。角兜的身体被箭矢深深刺入,喷出绿色的体液。(兜)用手按住胸口,身体向前弯曲。
「呃……!」
[(兜)……」
(兜)以坚决的态度将打算搀扶自己的夕的手推开。
「用不著担心我…倒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到樱架市了!]
听到这句话後,夕抬起头来·
角兜飞越河川,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广大的街景。
[这里就是...楼架市……]
空气变得不一样了。
风里混著海水的香味。街道上满是搭建中的高楼大厦,工程的声音似乎连这里都能听到。
夕转头回顾冰刨市。
握著光碟的手自然加强了力道·
在几天前离开赤牧市,总算来到这里了。
自从在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回头探望,从那个时候以来,和许多不同的人相遇。一路上不断地欢笑、愤怒、恐惧、奔跑才来到这里。与自己觉得珍惜的人相会、离别。
夕在心中浮现一个新的愿望。
「我…还会再回到这里的……」
轻声地细语著。
诗歌和初季给了我许多重要的东西,往後的这一辈子,我一定不会忘记。
还有初季赠送的礼物…比什么都还重要的故乡遗物,那个脱线少女竟然为了夕轻易卖掉。
要报答这份恩情。
她要将初季卖掉的项链找回来,这次要由我来送礼物给初季·将我所收到的东西、思念
倾注全部的感恩之意报答给初季。
「我…想要再见到诗歌和初季。」
再去见那两个人吧!
将光碟送到(郭公)手上,把事情都解决吧!然後带著初季的项链,抬头挺胸去见她们。
夕轻柔地将内心的小小愿望收到怀里。直至和诗歌与初季重逢为止,将项链送还给初季的那一天之前,将这个心愿藏在心中吧!
「都已经进入樱架市了…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打算停止攻击的样子!]
有夏月一面击落飞来的箭矢,一面叫喊。
「因为中央本部那些人经常被胁迫啊…当然不敢那么轻易就放过我们!]
「胁迫?」
「本部长和副本部长是很可怕的…呃,要降落罗!」
越过河川後,角兜朝街道紧急迫降。
有夏月抱住夕的身体,将姿势压低。
[(月姬)!你去和(郭公)取得联系,想办法和他会合!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面对回头如此说道的(兜),有夏月稍微犹豫一下後才点头回应。
「嘎啊!」
(兜)的身体向後仰成弓形。(虎丸)的箭射中角兜的眼睛了。
角兜在空中失去平衡,往下冲向建筑物。
「呀啊啊!」
「该死……!」
有夏月抱著夕,在空中缓缓降落。
但是(兜)和自己的(虫)一同撞上建筑物的墙壁。
[(兜)!」
「快走……!」
头部流血的(兜),对著勉强降落到地面上的夕和有夏月喊道。
如同围剿大象的蚂蚁,中央本部的(虫)对巨大的角兜进行攻击。角兜挥动翅膀吹飞敌人。
数只(虫)向夕两人逼近。
[…往这边!」
「可…可是,那个人他……」
[这里是樱架市,马上就会有人来支援的!快点走吧!」
夕的手腕被有夏月拉著,跟著奔跑起来—
夕等人所降落到的地点,是偏离街道的巷子里。若从空中所看到的景色推断,应该正好是沿海的海滨公园和中心街道的正中央。
「……!」
朝樱架市的中央地区奔跑的夕和有夏月面前,出现一大群(虫)阻挡。从建筑物背後,接连冒出白色大衣的附虫者。
「什么?中央本部的局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虫)群不约而同地向两人袭击。
有夏月操控蜉蝣发出金色光束,中央本部的局员感到畏怯而停止动作。
但在察觉到雷射没有直接瞄准自己後,白色大衣人们马上又朝著夕和有夏月攻击。
「郭…(郭公)人呢?」
「现在正和他联络中!人应该已经到附近了!]
有夏月将手贴在防风眼镜上,努力取得联系。奔跑来的夕,仔细注视有夏月的动静.
(郭公)就在附近——
夕的心脏猛烈跳动著。
见到他的时候,要说什么话才好?
要怎么说明,他才肯收下光碟呢?我能够将百足的遗志传达给他吗?
新的白色大衣人们从前方冒出·
两人变更方向,选择其它的路线前进·
夕的心里涌出一阵不安。
就算见到(郭公),他肯收下光碟吗?
他可能会无视夕的存在离开。对他来说,并没有义务要收下光碟。
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应该要说什么?
——百足是为了瓢虫而战斗的!
——初季拚命保护我!
——诗歌她一直相信著我!
——我…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
越是思考,越想不出合适的台词。有太多种方式可以将思念变成语言.
夕和有夏月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宽广。
两人脱离迷宫般的住宅大楼区,来到广阔的空地上。
这里似乎是高楼的建筑预定地。有两座钢筋搭乘的铁塔并排在一起。
「什么?通讯中断了……?」
夕听到有夏月困惑的声音。
「有人在那里……」
夕停下脚步。
在空地中央,两个巨大物体之间有道人影。
奸漂亮的人——
夕不禁入迷地看著这名人物。
那是哪里的制服呢?少女穿著藏青色的制服外套。
「利——」
有夏月不禁脱口而出。他呆楞原地的模样,似乎是感到非常惊讶,就像遇见亡灵一般。
「利菜……?」
「咦——?」
从夕的喉咙里发出细小的惊愕声。
面对两人凝视,少女望著夕,露出妖艳的笑容:
「——喂,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啊?」
不知何时已倾斜在西方天空的太阳,将宽阔的空地渲染成一望深橘。
4·07 诗歌 PART 8
「呼…哈……]
这里是樱架车站的附近,诗歌奔跑在商店街的巷子里。
狭窄的巷道内没什么人通过,显得非常冷清。
因为一路从冰刨市赶来这里,诗歌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跑步的速度也几乎和走路一样。
即使如此,诗歌仍然持续奔走。
[...啊!]
没注意到地上生锈的金属管,诗歌跌了一跤。
虽然撞倒坚硬的地面,身体却不觉得疼痛。是因为过度缺氧的缘故吗?手脚似乎失去知觉.
诗歌连起身这件事都顾不得,连忙用手摸索口袋。
她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没有问题。刚才跌倒的时候有好好保护到,没有压坏里面的纸袋。
诗歌拾起头来,惊讶地睁大眼睛。
「……!」
一个人,又一个人,不断从建筑物背後出现。
诗歌从地上爬起,打算转身逃跑。
後方却同样被戴著白色防风眼镜的人们阻挡住·
「发现(冬萤),麻烦马上派人来增援。」
站在前列的白色大衣人,手贴在防风眼镜旁边说道.
——不行。
恐惧感侵袭诗歌的内心。
这是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恐惧感,而这份恐惧感,并非源於害怕自己受伤。
[在东中央到达这里之前,把她抓起来!]
(虫)接二连三从白色大衣人们的身边出现·
数十只(虫)从前後方袭来。
——住手。
白色大衣的背後,可以看到远方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物。
那里是樱架东高中。
扑向自己的(虫)和怀念的校舍,在眼前的视线里重叠。
——不要碍事!
诗歌感觉有某种声音在自己的心中回荡。
一小片雪花从空中飞落——
『破坏....』
闪烁著纯白色光辉的萤火虫,从诗歌面前缓缓升起。
[....!]
中央本部的局员们,一脸错愕地呆站不动·
雪花融入地面。
「呜啊啊啊啊!」
柏油路面在隆起後爆裂。数名白色大衣人遭到碎片的波及弹飞。
地面划出一道深邃的裂缝,周围的建筑物也受到牵连而崩塌。
诗歌茫然地注视著眼前毁坏的景象。
非去不可——
内心被一个纯粹的思念所占领。
为了初季,为了夕,以及…为了自己的梦想。
现在不能在这里裹足不前。
「你们在做什么?趁现在将(冬萤)给——」
白色大衣人物的命令声被遮断。
[不要妨碍……』
萤火虫的身体绽放令人目眩的光芒。 .
接近傍晚时分,偏红的天空上出现白色的碎片。
那是纯白的雪.
不只是一小片雪花而已,无数的白色花絮从天而降。
中央本部的局员们站在原地仰望天空,其中不乏有人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似乎是领悟到自己人生旅途将尽。
诗歌瞪视著白色大衣人们。
[从我的面前…消失……。]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阻碍我?
诗歌心中涌起一股忿恨。
现在必须分秒必争地赶到樱架东高中才行。挡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初季正和大群的敌人战斗著,夕也拚命在奔跑著。
不管我再怎么忍耐…即使不断承受痛苦,神也不肯给我任何东西。
纯白萤火虫的光芒不断增强·
笼罩在空中的雪花往地上飘落。
——不论怎么努力,不管如何奔走…就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诗歌紧抿双唇。
我只要有一个归宿就满足了...!
[全部都破坏吧……!]
「全部都破坏吧……!]
诗歌和(虫)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诗歌的周围在瞬间转为昏暗。
「……!」
诗歌回过神,回头探望。
不知不觉间,车站彼端的太阳正逐渐西下。
住宅大楼的浓密影子落到诗歌和白色大衣人们四周.
泛红的黄昏天空映照在诗歌眼里。
她差一点陷入到负面的感情里,内心掀起一阵波纹.
——诗歌用力咬住嘴唇·
[全部都破坏消失吧……!』
大颗的雪块正即将和(虫)群接触。
诗歌奋力一跃,跳到金属管的旁边,并随手捡起。
「不要再继续了!」
诗歌握著金属管,摇摇晃晃地跑向萤火虫。
连著跑步的冲劲,整个人撞上萤火虫。
金属管的前端,深深插入纯白色萤火虫的身体里。
「……!]
炽热的冲击穿透诗歌胸口·
体液四处喷散,萤火虫发出高分贝的哀嚎。
「什么?竟然自己将(虫)……]
动摇的内心,让视线里的白色大衣人们身影变得模糊。
诗歌趴倒在萤火虫身上,痛楚和空虚在心中划上一道裂痕。
「啊……」
诗歌的瞳孔一瞬间失去了光辉。
但是——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容身之处…的...]
逐渐舞落的飞雪,在空气中融化消散。
诗歌紧咬住牙关。
自己的梦想沦陷在痛楚之中、空虚之中、恐惧之中.随时可能会消失。然而现在,有著更强烈的思念将它牵系住。
「我要用自己的这双脚…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
(虫)的瞳孔在近距离内注视诗歌。
---大助...
回想起让自己相信梦想的少年。
[…一定会有某个地方…会是我的容身之处...]
愿意让诗歌留下来的容身之处,一定存在著。
和四年前的诗歌不同。
和两个月前的诗歌不同。
现在的诗歌,有可以相信会等待自己的人。
被体液浸湿的金属管,从萤火虫身上掉落。
纯白的萤火虫在诗歌眼前不断缩小。受了伤的小(虫),躲藏到诗歌的头发中.
「……」
诗歌望向包围自己的白色大衣人们·
中央本部的局员们不禁一阵冷颤·
「请你们…不要再追过来了。」
语毕,诗歌离开现场。
完全失去战意的局员们,呆然目送诗歌远去·
诗歌奔驰著。
向远方可以望见的白色校舍前进。
彷佛心灵剥落般的痛楚与空虚让她不断跌倒,即使如此,眼中看到的仍然只有校舍。
——被路面的高低差绊倒,诗歌整个人跌倒在地。
自己或许在一瞬间昏倒了吧?
诗歌意识模糊地抬头仰望,眼帘映照著黄昏笼罩的校舍景象。
「……」
攀靠著的柱子上刻著「樱架市立樱架东高级中学」的字样。
抬起意识朦胧的脑袋,诗歌站起身子。
可能因为今天是假日,校内一片宁静。
穿过正门,诗歌沿著墙壁走向一楼玄关。虽然为了找寻利菜而来过一次而已,她却清楚记得学校各个部位的配置位置。
仰望的诗歌眼里,看到曾经是美术教室所处的大楼。
那件事之後已经过了几个月,现在似乎仍在整修中。地上布满著铁线,但看得出校舍正逐渐恢复到原本的样貌。诗歌虽然想要展开笑容,却虚弱得笑不出口。
通过敞开的玄关,踏入校舍内部。意识朦胧到忘记脱鞋,也怀疑是否还有多余的体力。
早一点,就算再早一步也好,必须要将画拿到手。
「……」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白色柔光·
(小萤)——诗歌是在几年前替自己的(虫)命名的?
受伤的纯白萤火虫,如同引导诗歌一般往校舍内飞去。
诗歌双手抓住楼梯扶手,一阶又一阶地往上爬。美术教室在校舍的最顶层。
奸不容易爬完楼梯。
眼前是刚修补後不久的新走廊。走廊尽头可以看到怀念的「美术教室」牌子。飘在空中的白色萤火虫正等待著诗歌。
诗歌手倚著窗户,往美术教室前进。
——打…打搅了·
——诗歌……?你不是说,下午要跟男朋友见面吗?
脑海里浮现利菜回头时的笑容。
「呼…哈……」
诗歌缓慢地由走廊步步向前移动。
——我就读樱架东高中。你知道是哪一间吗?
本来以为就算是假日,或许还是有可能遇见大助。不过学校里一位学生都没有。看这样子他应该也不在这里吧?
回想起数个月前的记忆後,这几天发生的事也随之忆起。
——呜呜呜呜呜……!诗歌这个闷骚的色鬼!
虽然觉得夕总是一副随时会掉泪的摸样,但是她从来不放弃.更奋力地向前奔跑。她以後一定会变成一个很棒的大人。
——恭喜啦!
最後一次看到初季的笑脸,是相遇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和她的相会是这一切事情的发端。虽然她说过要为失去故乡的仇恨报复,但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可以的话,希望她能追寻属於自己的幸福。诗歌打从心底期盼著。
美术教室的门口挂著一个“内部整修中 禁止学生进入”的牌子。
诗歌将手放在把手上,推开门扉。
橙色的夕阳,渲染了诗歌眼前的事物·
笼罩在余晖底下的美术教室里,中央摆放著一座画架,其上的画板被布覆盖著。
诗歌走进教室,将布取下来。
「我回来了喔,利菜……]
斗大的泪珠由眼眶滑落。
少年令人怀念的姿态就画在上面。
药屋大助。
对比鲜明所描绘的少年肖像画,已经受到严重损伤,应该是诗歌在这里战斗时造成的。画板的一个角被削掉,整体布满著细小的刻痕。
诗歌将画板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喔,大助……」
诗歌流下眼泪,眼前出现白色的身影。
「秘种一号的(冬萤),我们要拘捕你。」
看来是前来增援的中央本部局员,白色大衣人们将诗歌包围住。
诗歌拾起头来,注意到旁边墙壁上挂著一幅画。
就像放入了整颗夕阳般,一幅画橙得鲜艳夺目。「樱架市市长主办绘画比赛得奖作品」的牌子上,刻著利菜的名字。
诗歌将手伸向那幅画。
已经和夕约好了,要将利菜喜欢的夕阳的画送给—
「不准动!」
(虫)的脚朝诗歌袭击。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被打到,诗歌和抱在怀里的大助肖像画一同撞上墙壁。
诗歌无力地倒在地板上,她已经气力全失。
小小的纸包装从怀里掉到地面上。
那是在冰刨市遇到的温柔女性所给的巧克力。
「抓…抓起来!」
听著身边叫吼的号令声,诗歌的意识陷入朦胧..

4·08 初季 PART 6
初季的眼前是一片血红。
头部受到撞击,防风眼镜因为被打飞而解除同化,恢复成普通的铁块往地面落下。
但是初季依旧保持脸上的笑容。
她紧急加速飞行,身体细长的(虫)的下颚从後方扑空。不过马上又被大批敌人包围,初季只好以小角度紧急回旋,但脚却被一只(虫)的利爪擦过。
敌人、敌人、敌人——
视线所及的范围,都被中央本部的(虫)埋没·具有飞行能力的(虫),加上特殊型的附虫者.以及从远距离进行攻击的射击部队,将初季彻底包围。
脚底下的冰刨市街景非常遥远。若从地面仰望,(虫)之间的战斗就像鸟群在打架。
初季向上攀升,打算突破重围。
然而一阵强风自背後吹来,初季翅膀的动作瞬间变得迟钝。
「啊……!」
抓住动作停住的空隙,飞行部队的(虫)咬住初季的肩膀。尖牙深陷肉里
初季产生穿透脑髓般的强烈痛楚。
(虫)轻甩头部,将初季抛到空中,其他(虫)同时朝向往地面坠落的初季发动攻势。
「……恩啊啊!」
初季硬是挤出力气拍打翅膀,(虫)的攻击从急遽加速的身边擦过。
「啊啊啊啊!」
初季不断提升速度,一口气突破包围网。飞行部队大举向初季追来。
和诗歌与夕分别後,经过多久的时间了?感觉只经过几分钟,却也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
冷冽的风吹拂失去防风眼镜的眼眸。血液流进眼眶,其中一只眼睛近乎失明·被(虫)咬过的右肩使不上力,骨头应该断了。受伤的左脚早已失去知觉,倘流的血液几乎将全身染成红色·。
初季的笑容却不曾因此瓦解。
「还不够看唷!你们的攻击…一点都没有用喔……!」
初季在空中蜿蜒飞行来挑衅敌人。飞行部队同时进攻,初季虽然受伤,仍不停闪躲。
「你们谁也…没办法从这个无指定又弱小的我身上…夺走任何东——啊呜!」
面带笑容的初季被弹飞。新的掩护部队出现,从侧面飞来的(虫)以全身冲撞初季。
「……!」
初季身体失去平衡,飞扑过来的两只(虫)从两侧撞击。胸部附近传来令人厌恶的骨头碎裂声,眼睛张大的初季口中吐出血丝。
「啊……」
串连在一起的血丝飞散,初季意识变得朦胧,头部向著地面坠落。
手脚完全不听指挥,连一只手指头也不肯回应初季的意志。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她看到继续追著自己而下降的敌军大队。
身体疲劳和多处负伤,加上过度使用(虫)的力量,过去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正在坠落的初季脑海里浮现。
——必须回到岛上去……
青播磨岛的海浪声在初季耳边回荡。
海上吹来的微风柔嫩舒适。从初季的头等席位置望去,可以一览山丘下所有的景色。徐风吹拂的树木、漂浮海上的渔船、谈天说笑的岛民,以及颜色黯淡的诊所,全都缓缓进行著。
在不知不觉间,一位青年站在初季身边。
——(老师)……
初季对著青年微笑。
青年也以笑容回应,但是那个笑脸充满疲惫,显得相当寂寞。
忽然,青年的形影被黑暗渲染。
除了青年以外,岛上的景色全部都被黝黑的火焰吞噬。
初季伸出手臂。虽然努力叫唤著,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整个空间在最後被黑暗淹没,唯一能看到的是初季的手。虽然想要抓取东西,明明想要取回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我…像我这样的人独自活下来…对不起,大家……
无法追逐任何东西的手在空中紧握。
——可是呢,(老师)……
就在意识将沉入黑暗中的前一刻,初季嘴角微微扬起。
有东西在。

在黑暗的另一端,在遥远的彼端,可以看见小小的某样东西。
——我…找到新的梦想了唷……
那是一个微弱的光点。
光芒相当微弱,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
初季发现自己在瞬间看到某个景象。
有两位少女对自己伸出手来——
耳旁有风的怒吼声吹入,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摊开的手掌前方,看到追杀初季的(虫)群。
[…!」
初季扭转身体,展开受伤的两对翅膀,使尽全力拍打著。
地面在紧急减速的初季眼前停住。
初季四肢趴在地面上著陆——地点是土壤外露在地表的宽广土地,类似公园的地方。
初季仰头望天·
她现在应该面露惨烈的笑容吧?初季知道…当白色大衣人们看见自己在干钧一发之际,躲过摔死的命运时,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才不会死!怎么可以死呢——!」
初季用双手、双脚奋力一跃,进入水平飞行。
「所有的一切才正要开始唷!接下来,我要向那个女人复仇!之後再回到那座岛上---]
贴近地面飞行的初季,看到眼前站立的人影。
有数个人站在广场上·
初季被血染红的眼里,捕捉到站在前头的人物。
——那位女性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手里握著一把枪。
一声枪响之後,初季知道自己被击落地面了。

4·09 夕 The laSt
「——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啊?」
仿佛是要诱惑夕一般,少女将手伸向夕的眼前。
「利菜?这怎么可能……」
有夏月在一旁自言自语。
有人从夕等两人的背後接近,是追逐而来的中央本部局员。
「瓢虫……!」
「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
背後传出局员们慌张的声音。
少女——立花利菜面带微笑。紫色的亮光飞落在制服外套的肩膀上。
那是凤蝶。夕的目光被带著淡淡磷光的蝴蝶吸引。
「瓢……虫?」
夕往利菜的身边走近。
「等一下,夕!」
有夏月抓住夕的手腕,眼睛注视停在利菜肩上的凤蝶。
「不对——」
少年脸上浮现出畏惧的神色。
「那个人不是利菜…利菜不会那样子笑。那个人是——夕!]
夕粗鲁地甩开有夏月的手。
「不要阻碍我!」
「…夕?」
「必须要送到…瓢虫的手上
有夏月惊讶地睁大眼睛。利菜嘴角露出微笑·
「不行,夕!」
夕怒视著打算阻止自己的有夏月。
有夏月也是敌人·
他想要从自己身上夺走光碟,这明明就是要交给瓢虫或(郭公)的东西——
夕用力往地面一蹬。
利菜微笑著。穿著制服的少女身上散发紫色粉末。
沾到紫粉的白色大衣人们的表情逐渐黯淡。
「呜……夕……!」
有夏月也受到紫色鳞粉的影响,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将手扶在地面上,咬紧牙关忍耐。
全数的白色大衣人都呆立不动。他们就像在梦游一般,两眼无神地凝视走近利菜的夕。
夕飞扑到利菜胸前,紫色发亮的粉从穿著制服外套的利菜身上洒落。吸入这些鳞粉的夕,心竟然涌起一股安心感。
「夕,你一直想要见我吧?」
利菜笑著。
夕也投以微笑。
终於见到面了。
这几天以来,承受著不安与恐惧才来到这里。中间发生过痛苦的事,也有悲伤的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和这个人见面。
夕被利菜的手环抱,一阵甜蜜的陶醉感将夕包覆起来。
——咦?
夕脑中某个冷静的部分发出警讯。
和百足相遇、和诗歌相遇、和初季相遇。
和重要的人们相会,受到许多帮助才能面临这一刻。
夕有如风中残烛,即将消逝的最後一点理性轻轻地在耳边诉说。
——我是为了做什么而来这里的呢?
夕双手紧握光碟,在心中轻声呢喃。
利菜将夕的身体转向有夏月等人,冰冷的手腕从背後将夕抱住。
「来吧…让我听听吧,你那刚诞生不久的甜美梦想……」
梦想——
夕想起来了。
没错,夕的确抱持著梦想。
和诗歌与初季的相会,让夕内心拥有想要实现的事情。不论多么辛苦,不管将会花上几年的时间也要完成的愿望——这是夕自己所描绘出的梦想。
「不可以回答她…夕!要是说出来的话,你就会……!」
抱著头呻吟的有夏月,背部被(虫)的爪子刺伤。
「呜啊啊……!」
中央本部的局员对有夏月发动攻击,有夏月的肩膀被(虫)的利爪贯穿。
「什么?」
有夏月身体倒地,抬头看到白色大衣人们不断从旁经过,十几名局员全都守护在利菜和夕面前,阻撑有夏月。
利菜在夕的耳边轻声笑道:
「来吧…夕…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吧!」
夕缓缓张开嘴巴。
要说出来。夕所描绘的这个梦想,必须亲口说出来才行。她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到这里的。
「呜……啊啊啊啊!」
有夏月奋力怒吼。
膝盖跪在地上的少年脚边,黄金色的蜉蝣摇晃著自身的两条尾巴。
无数光线贯穿黄昏笼罩的空地。穿越白色大衣人们,掠过夕的脸颊,全数射进利菜体内。
「蜉蝣,你真是过分…竟然攻击我……」
夕抬头仰视利菜的脸。
少女的脸型崩解,从中喷出大量闪亮的紫色鳞粉。有夏月愤然吼道:
「我绝不原谅你用这种把戏污辱利菜…(暴食)!」
紫色的磷光四射。
利菜的容貌消失得不留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戴著圆形墨镜的美女环抱著夕。夕发现在墨镜底下的女性眼眸,闪烁著七彩光芒。
「你变强了呢,绪方有夏月。」
(暴食)红润的嘴唇微微扭动。
同一时间,白色大衣人们一起对有夏月发动攻击。
「呃……!」
夕茫然地看著眼前所发生的攻防战。
「来吧…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暴食)以甜美的声音,挑动夕深藏於内心的愿望。
好想要将梦想说出来,想要尽情地大声宣示自己的愿望.
「快点醒过来,夕!你不可以变成附虫者!」
牵制白色大衣人们动作的有夏月呼喊著。
——不可以变成附虫者?
心中的另一个夕在耳边细语。
——为什么?
夕试著回溯。
——因为,诗歌和初季她们……
即将回想起来的记忆,被(暴食)甜美的声音阻断.
「来吧…夕…将你美味的梦想交给我吧!」
夕的理性沉默了。
---....
「我的…梦想是……」
即将脱口的夕,眼里注意到一个黑色身影。
「夕真是个乖孩子呢!来吧…给我你的梦——」
面带笑容的(暴食),将话停在嘴边。
夕将视线从(暴食)身上移开,眺望有夏月的背後。
「你是…谁…?]
夕低声呢喃。
「!」
(暴食)与有夏月,以及白色大衣人们全都停止动作。
在夕和有夏月经过的住宅大楼上方,有一个人伫立在那里。夕阳映照著浑身漆黑的人物,他正俯视著空地。风吹得大衣仿佛黑色翅膀鼓动,竖立的头发因为反光,让人误以为是触角。
——那位漆黑的恶魔,单手持有一只巨大手枪。
「东中央分部!」
恶魔大声叫唤。
地面上冒出数道细长影子。在握著手枪的人物背後,出现一大群黑色大衣人。同时间,住宅大楼上接连出现许多只(虫).
「上!」
黑色大衣人们一跃而下,越过受伤的有夏月,开始和白色大衣人们展开战斗。空地里不断传出怒号与哀嚎声。
「……(郭公)!」
有夏月瞪视黑色的恶魔。脸上露出一副若非因为伤势过重,否则随时会扑上去的神情。
「郭……公……?]
夕下意识低语——丧失思考能力的夕,内心掀起一波涟漪。
(郭公)向下俯视有夏月。
不,或者该说是藐视会比较正确。有夏月面露苦色,指甲深深陷入握紧的拳头内。
「我一点也不希望被你拯救!」
有夏月转头面对夕——瞪向(暴食)。
黄金色的蜉蝣释放雷射,在空中划出弧线。
「不可以喔!」
(暴食)轻声说道:
「怎么可以妨碍母亲用餐呢?」
(暴食)张开七彩的瞳孔。
闪亮的鳞粉围绕在(暴食)和夕身边。蜉蝣的雷射在命中(暴食)的前一刻,竟然像是受到镜子反射一般曲折·前进方向遭到扭转的光线,射穿耸立在夕等人两侧的钢筋铁塔。
失去支撑的巨大铁塔,缓慢地往住宅大楼的方向倾倒。
铁塔不支倒地,地鸣晃动整座空地。
铁塔倒落在离(郭公)脚边数十公分不到的位置,但他丝毫不为所动,看也不看一眼。
「呜哇……啊啊啊啊?」
抬头望向天空的黑色大衣人们发出惨叫声。
夕阳失去踪影,昏暗的影子降临空地·有夏月也仰望上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有(郭公)一人没有任何动静,两眼目不转睛地瞪著(暴食)。
樱架市的天空被黑云覆盖。
不对,那不是黑云。
「.....]
夕茫然地举头望天,望见浮在空中的巨大眼睛。
紫色的凤蝶完全遮蔽上空,庞大的身躯,已非「巨大」两字可形容。壮阔的蝴蝶不仅覆盖樱架市天空,连冰刨市和赤牧市也一并掩盖。闪烁紫色光芒的四只翅膀上,浮现人的眼睛。
「!」
穿著大衣的人们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浮现在凤蝶翅膀上的巨大眼睛,正转动眼珠俯视著夕等人.
「呜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现场局员不论大衣颜色,全都在发出惨烈的叫声後逃跑.甚至有人失控攻击附近的同伴。
「只有没家教的小孩…才会妨碍父母亲用餐喔!」
(暴食)眼里闪烁著彩虹光芒,冷冷凝视著(郭公).
「呃…这…这是幻觉吗?」
现场只有(郭公)和有夏月没有陷入疯狂状态。(郭公)轻微地咬著嘴唇,有夏月则是一脸痛苦的神情。失去理智的夕,不晓得周遭发生了什么事。
夕盯著朝向自己的枪口。有夏月惊觉道:
[(郭公),住手!你想把夕也卷进来吗?」
漂浮在空中的四只眼睛看向(郭公)和有夏月。
「呜啊啊……!」
有夏月露出苦闷难耐的表情,金色蜉蝣的身体发出逐渐被压溃的声响。
那是夕曾经见过的景象。
虽然她没能看清楚当时纯白的雪花,不过这的确是和诗歌一样的能力--
[(虫)会…粉碎掉……!]
(暴食)的嘴唇几乎碰触到夕的耳朵,她低喃道:
「看啊,为了听你诉说梦想,有这么多观众来到这里呢…]
七彩的瞳孔和四只巨大眼睛窥视著夕。
「夕…让我听听你的梦想是什么吧!]
夕将视线移往(郭公).
我是为了和他见面才来到这里的。
——恭喜啦!
——恭喜你!
初季和诗歌的笑脸在心中涌现。
两人为什么要对夕说「恭喜」呢?
她在心中回想著。
握住光碟的手加强力道。
夕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在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只因为那一瞬间的回首,便展开了这三天的生活,而最初充满迷惘和恐惧。
但现在不一样了。
和诗歌相会、和初季相会,让夕改变了自己。
从初季手上收到的礼物,是用难以置信的笨方法所买来的礼物。
夕由衷地感到高兴。因为太过高兴,连眼泪都不禁落下。
「我的…梦想是……]
夕察觉到了——
(郭公)并没有将视线放在(暴食)上,他眼里关切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郭公)不发一言,隐藏在防风眼镜下的眼神,正笔直注视著夕。她了解这个表情所代表的意义,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和最後见到诗歌与初季时一样——相信夕的表情。
夕转头回视(暴食)的彩虹色眼眸:
「——才不跟你说咧!」
圆形墨镜的女性哑口无言·
在梦想实现以前,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没错,这是自己决定好的事情。
将光碟交给(郭公),重斩寻获初季的项链。等到那一天後,她要抬头挺胸去见这两人·到这个时候,才会对诗歌和初季坦白。用最棒的笑容,说出这个因为两人而找到的梦想。
这就是夕的梦想——不会改变的愿望。
空地吹起一阵狂风。
风由脚边向上吹动,遮盖城市的巨大凤蝶被推往上空,橙色的阳光穿透俯瞰的四只眼睛。
紫色的鳞粉四处飞散,天空再度交由夕阳支配。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夏月的疑问响彻在空地里。本来痛苦呻吟的局员们,茫然地仰望凤蝶消失於大空。
一道冷飕飕的气息吹到夕的脖子上。
(暴食)抚摸夕的下颚,眯起彩虹色的眼眸:
「我们下次再见面吧,夕。」
笑容扭曲的(暴食)抬头面向(郭公):
「等到你的梦想,成熟得更美味的时候…好吗?」
面露诡谲笑容的女性,全身被紫色磷光环绕。
磷光在惊爆一声後挥散,女性的触感从夕的身後消失。
「消失了……?」
有夏月呆愣地说道。
当(暴食)的身影烟消云散後,一直卡在夕心中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现场的人全都因为精疲力尽而原地不动。(郭公)从建筑物一跃而下,将手枪收在背後,朝夕的方向走近。
「郭…(郭公)…那孩子是……」
有夏月想要阻止(郭公),却因为伤势过重而无法起身。
夕的心脏猛烈乱跳。
望著朝自己走来的少年,胸中泛起各式各样的情感·
双脚很自然地走向(郭公)。
应该说什么好?
要怎么说才能传达给他呢?
在这几天内接收的各种思念,各式各样的梦想——她得将这些全部传达给他才行。
自己明明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国中生,她是接受了多少思念,才能撑到这里?
夕和(郭公)都停下脚步,两人在近距离内相互对望。
——对不起…诗歌、初季:
夕在心里对两人道歉。
[这个..为了交给(郭公)...我们...]
夕以双手将光碟拿到面前。
却不敢正视(郭公)的脸·
握住光碟的手微微颤抖。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可是我…实在承受不住...
纵横的眼泪让夕的声音同样颤抖著。
应该还在战斗著的初季身影在心中浮现。
「初季…请你去救她…拜托……」
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夕的极限了。
夕哽咽不止,连双手变轻这件事也没有注意到。
「谢谢你。」
夕将脸抬起来。
不知何时,光碟已经从自己的手上传到少年手里。和第一次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是个相当温柔的声音。少年温暖的手拭去夕脸上的泪水。
少年凝视自己的神情相当柔和,却在瞬间又回复原本的锐利神情,合上嘴唇。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以强而有力的声调说完後,少年踏步转过身子。
「……!」
到达极限了。泪水让视变得线模糊不清,夕甚至无法确认正逐渐远离的(郭公)背影。
紧接著快步离去的(郭公)後,意识蒙胧的白色大衣人们被黑色大衣人们给带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全部的局员也全数从空地退敌。
「我做到了…诗歌…初季……」
夕现在处於随时会昏倒的状态,但她还不能倒下。
她在赤牧市,从叫做百足的少年手中接过光碟·
和诗歌相会。
与初季相遇。
受到两人的帮助,受到她们的信任才到达这里。
透过夕的手,将蕴含著各式各样思念的光碟交给(郭公)了。
而现在——只剩下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我做到了…诗歌、初季!我顺利将光碟交到(郭公)手上了!」
——再说,我们要怎么样互相通知任务成功了
——恩——大声呼喊如何?搞不好可以听见唷!
放声呐喊。
希望诗歌可以听见,希望初季可以听见。
在所有人都已离去的空地上,夕使尽所有力气,尽可能地大喊
「光碟交到(郭公)手上了!所以…所以,你们两个人也—」
声音逐渐微弱。
夕瘫坐在地上,双手遮住不断溢出的眼泪。
[所以你们两个人也…不要死……]
夕的话语,轻轻地在宁静空地响起後消散。


4·IO诗歌 ThelaSt
听到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喊叫的声音。
惨叫、怒吼,东西碎掉的声音。
这是(虫)临终的哀嚎吗?而且不只一、两只的声音。
「难道你们是…(虫羽)?」
某人的声音也在下一瞬间消失。
周围又回复到一片安宁。
诗歌睁开双眼。
自己似乎在撞到美术教室的墙壁後昏倒了·因为太过疲於奔跑,还以为心脏停止跳动了。但这点可能也会在不久後成真吧?她听到自己极度微弱的心跳声,甚至有种梢纵即逝的错觉。
眼前看到美术教室的地板·
倒在地上不动的白色大衣人们映入眼帘。
诗歌虽然打算将拾起头,却无力做到。她真的将力气用到一滴也不剩。除了四肢动弹不得.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站起来,(冬萤)]
诗歌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她在过了数秒钟後,才意识到那是对著自己说的话。
「这一切部是你自己招来的。不论是你身上的痛楚,还是内心的创伤。只要用(虫)驱赶敌人的话,你自己的痛苦便会减少.你却选择『与其伤害别人,不如伤害自己』这条路。]
诗歌对脖子施加力道,却怎么样都无法拾起头来。
「你想要往这里看吗?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听到另外一道声音。
诗歌眼前出现一只支撑住自己的下巴的手,改变她头部的角度。在随时会阖上的眼眸里,她看到两位人物。
其中一个人是有些许白发的壮年男子。男子一脸精悍的样貌,穿著西装的打扮像是大公司的职员,应该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人吧?但当诗歌抬头望向他时,对方却不知为何别过视线。
另一位是少年。头发染成茶色,看起来大约十五岁。少年静静凝视倒在地上的诗歌。
「站起来,(冬萤)」
壮年男子继续讲话,依旧没有看向诗歌。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你将以何种思念往何处前进。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前面等待你的,将是比你过去所经历的事情更为坎坷严峻的现实。你不要以为会有救赎的机会,或许最後只有绝望等在前面。如果你不希望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话,就躺在原地不要动,我们现在就在这里杀掉你的(虫),让你获得解脱。」
「……」
诗歌转移视线,她察觉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将利菜所画的大助肖像画紧紧拥在怀里。
「初…季……」
诗歌气若游丝地说道。
壮年男子稍微瞥了诗歌一眼,但马上又转头栘开视线。
「没错,我们是受到白樫初季的委托来迎接你的。她自从以前在某次任务和我们(虫羽)立下密约之後,就一直等待复仇的机会。她暗中放过(虫羽)的成员免於遭到特环捕捉,我们则协助她报仇…她和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本来当你在这里达成心愿的时候,就要将你直接送到中央本部去——我们所冀望的是你和中央本部两败俱伤。」
「……」
「但在最後一次联络时,她突然更改了委托内容,她交代我们将留言转达给你。」
男子的目光依然没有落在诗歌身上,继续以平淡的口吻说出「留言」内容。
[…!」
诗歌紧抿双唇。
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谢谢你。
谢谢你,初季。
谢谢你相信我,实现我的愿望。
诗歌胸中涌起一阵热流,这个心情给予诗歌小小的力量。
「如果你渴望获得安宁,最好不要再站起来。你应该经历过好几次类似现在的情况,往後的路程上,不能保证不会再重蹈覆辙。」
男子说的没错。
在小学的时候成为附虫者,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捕,和(郭公)相遇後变成缺陷者。
几个月前遇见大助。在这条街,这所学校里又一次倒下。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抓到,度过了几个月都和外界隔离的生活。
而现在,因为用尽力气不支倒地·
诗歌已经精疲力尽。
往後的路上,还会重复多少次同样的事情?回想起梦想後受到伤害,精疲力竭後又再倒下..
这样的循环,或许将轮回不断。
但也有不只是单纯循环的事情发生。
一个真挚的愿望,让诗歌在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能重新站起来。
「……」
纯白的萤火虫飞舞到诗歌头上·
诗歌凝视自己的(虫),脑中浮现出至今以来所见过的每个人的脸庞
和利菜相遇。
和(郭公)相遇。
和夕相遇。
和初季相遇。
以及——
——希望明年你可以再等我·
回忆起最重要的一个相遇。
一路走来,诗歌遇见许多人,这些绝不是单纯的循环而已。
虽然身体一用力,各个部位就会感到强烈痛楚。
但是诗歌不愿放弃。就算体力早在到达这里的时候用完,就算气力已经彻底用尽,就算诗歌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过去有好几次令人珍惜的相会。
和他们的相会以及约定,让诗歌不断重新振作起来。这些都在她每次将要放弃的时候,给予软弱的诗歌振作的力量。
就算是循环也没关系。
但是相遇也会不断上演。
其中一定也会有「重逢」出现。
诗歌不断和许多人相遇。
所以能够再站起来。
和他们的相遇,让诗歌觉得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容身之处一定会存在於某个地方。
「我有…想要见的人…]
诗歌用双脚确实地站在地板上,注视著壮年男子。
用力抱在怀里的画之中,有诗歌最希望见到的人。
「那个人可以让我相信…会一直等待著我...]
诗歌的眼里不再有泪水。
「所以我要去…请你们带我走。]
绝对不和人四目相接的男子点头回应:
「我叫做宗方槐路…是(虫羽)的协助者。」
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跟著开口:
「我是大锹。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今後我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诗歌紧咬著双唇。
往夕阳倾注的窗户外看去,挤出微颤的声音:
「初季、小夕…我要走罗……」
——再说,我们要怎么样互相通知任务成功了
——嗯——大声呼喊如何?搞不好可以听见唷!
已经没有力气呐喊,但是诗歌用在内心大声呼唤来代替。
小夕、初季!我不会认输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实现梦想...
诗歌终於了解。
敌人为数众多,今後也将会阻挡在诗歌的面前吧?
但是最大的敌人,是潜藏在自己胸中那颗软弱的心·
全部都破坏吧—无论如何,都得战胜那个遇到挫折时,便会这么想的自己。
抱住画的手腕逐渐失去力量。
「我…要走罗…所以总有一天…和你们两人……」
在倒下的前一刻,身体被叫做大锹的少年搀扶住。
「等你醒来以後,请对我们下达指示。杏本诗歌将以(虫羽)的新首领——(飞雪)的身分指示我们。」
听著少年机械式的腔调,诗歌失去意识。
4.11 初季 THE LAST
「咳哈……!」
还来不及减速,初季就被击落到地面。
整个人弹落在土地上,翻滚了好一段距离後才停下来。
「啊……!」
全身受到激烈的撞击,初季发出痛苦的呻吟。
嘴巴里感觉到不舒服的碎石触感,但现在只尝得到铁绣般的血味。
「呃……呜呜……!」
但是初季马上就拾起头来。
拖著骨折的右手,无视失去知觉的双脚,她单手趴在土地上。
背部遭到子弹打中的翅膀不安分地摆动著,鸦蜻蜓从初季的身体里弹开。初季所经过的地面,描绘出一道血的轨迹。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初季发出嘶吼,继续匍匐前进。
「魅车…八重子……!」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微笑俯视初季。
跟在一旁的白色大衣人们将初季团团围住。站在八重子旁边的,是她的跟班猪濑管理官·
初季三年来不断忍耐著。
压抑心里随时会撕裂陶口的复仇念头,向中央本部效忠。
但是现在的初季,已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抬起被土和血弄脏的脸,瞪著一直以来憎恨的女性。
她是夺走初季故乡的女子。
她是夺走初季初恋之人的女子。
就算用这双手将她掐死,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这三年来,她一直过著思考该如何痛苦折磨女子的生活。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她才会在女子麾下听从命令。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愤怒、怨恨、孤独、痛苦、空虚…一直以来,她不断承受这些激烈的情绪。
「还给我!我的岛…我的哥哥、姊姊…我的(老师)…!」
八重子将手枪收到怀里,初季面前蹲下。
「我可爱的孩子…这次的恶作剧,会不会有点玩过头了?」
八重子露出微笑,并以一副教训打翻果汁的小孩的口吻说道。
「……我要杀了你!」
初季抓住八重子的发尾·
但是——
「请你认清自己的身分。」
八重子的笑容变得更加深沉。冷澈的声音、冷澈的双眸,仿佛贯穿初季的脑门一般,冰的锁链瞬间捆绑住初季全身。
和三年前一样,锁链的笑容将初季冻住,无法动弹。除了初季以外,周围的人全部都面色铁青地看著八重子·
「麻烦你开枪,猪濑管理官。」
「……啊?」
「麻烦开枪射击这孩子的手和脚,因为这些对这孩子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猪濑充满脂肪的身体微微颤抖:
「可…可是…对局员做这种事——」
「猪濑管理官?」
八重子回头盯著猪濑。发福的男子脸上,像是生病一样流出大量汗水,
猪濑从怀里掏出手枪,一名中央本部的局员将初季身上的大衣取下。
「可怜的孩子…竟然无法理解我的爱。」
八重子一脸悲伤的神情,温柔抚摸初季头部。
枪声响起。初季瞪大眼睛,右脚受到一阵像是被炽热棒子刺穿的冲击。
「啊……!」
又是一道枪声,初季的右脚从地面弹跳起来
「……!」
「以後我会更加疼爱你的,我是说真的喔!」
再一枪,本来支撑著身体的左手失去力量,初季一脸撞上地面。
「所以你也会爱我吧?说出光碟和(冬萤)的下落,回头来爱我,(鸦)。」
第四道枪声响起,初季猜得出是哪个部位被击中。从顺序来看,应该是右腕吧?初季已经丧失一半的意识。
「死…死了吗……?」
听到猪濑惶恐的声音。
初季感觉自己被人踢了一脚,身体翻转成面向天空。
微微张开的眼睛里,看到八重子一脸觉得可笑的模样。
「猪濑管理官,你是在开玩笑吗?我是这么深爱著她……光是这个样子,这孩子怎么可能就会死掉呢?」
猪濑被吓得脸色惨白,周围的白色大衣人们屏住气息往後退。
——早就知道了.
初季的视线在黑与白之间反覆交替。
夹在现实与幻觉间摇摆不定的世界里,八重子的笑容也不断浮现又消失。
——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可能有人能够胜过魅车八重子。有时候,初季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人类?
何况初季还是附虫者里面最弱的,更不可能赢过八重子。
「那…那是什么?」
「天空上的是…凤蝶?」
「副…副本部长!」
初季听到猪濑与白色大衣人们骚动的声音。
「麻烦大家请冷静一点…呵呵,这应该只是即将消灭的蝴蝶,在某个地方做垂死挣扎罢了吧?完全不用担心。」
她听见八重子的笑声。
看来比起天空上的异变,八重子的笑容更令人心生恐惧。骚乱一下子就停止了。
初季从来没有看过魅车八重子动摇的模样。不只是初季,应该也没有人见过八重子改变脸色的时候。有著锁链笑容的女性,只会露出微笑和虚伪的眼泪。因为她爱著每一个人,更深信自己受到所有人深爱。
「消…消失了…」
「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又听到声音,不过对初季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
不可能赢过八重子。
初季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件事情。
正因为如此,初季当时才会想要利用(冬萤)——利用她那所向无敌的力量。她不在乎最後会不会演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与初季毫不相干。只要能够杀了魅车八重子这女人,不管(冬萤)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无所谓。
最初和诗歌相会的时候,她确实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
只要为了复仇,不论牺牲谁都无所谓,不管被什么人怨恨都不要紧。
因为初季向来是孤独一人,应该守护的重要东西,已经全部都不存在了。那些全部都被八重子夺走而消失了。
——所以从来也没有想像过.
竟然会和夕相遇。
竟然会受到诗歌影响。
「小…夕……」
初季微微翘起嘴唇。
实在是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为了复仇而准备的道具,竟然变成对初季而言无可取代的宝物·
竟然会想要守护自己唯一的复仇手段。
「小…诗…歌……」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想要变成这样啊!
因为这两人等待初季回来。
因为这两人相信初季。
初季是很单纯的。一旦被这样子对待,当然就会喜欢上她们啊!因为脑筋太差,所以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师)…她们以後还会记得我吗……?
初季在心中问道。
答案老早就知道了,笨蛋的初季现在只会相信夕和诗歌。
——我想到最棒的复仇方法唷…快夸奖我啊,(老师)……
初季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身体一处也动弹不得了,初季却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笑意。好笑到令人难以忍受,高兴到令人想落泪。
「啊…哈哈…哈哈…」
[(鸦),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
面带微笑的八重子俯视著初季。
看到八重子的笑容,笑意更不断涌现,初季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
「副…副本部长!」
一名白色大衣人奔走至八重子身边,然後在八重子的耳边轻声说话。
说话的内容,初季一句也听不到。
但就在下个瞬间——
「……!」
八重子脸上的表情产生变化。
包括猪濑、一旁的白色大衣人们,以及前来报告的人物,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地望著八重子。
八重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八重子动摇的模样,每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八重子。
初季强忍在心里的笑意随之爆发:
「啊——哈哈哈哈!」
初季放肆地大笑起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愕地往初季望去。
——我做到了喔!
——我做到了!
初季心中确实听见夕和诗歌的呼喊声。
「啊——哈哈哈!活该!小夕和小诗歌再也不会被你抓到了!毕竟她们已经和我约好了!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啦!」
忘记疼痛,也忘了疲惫戚,初季张大嘴巴用力大笑·
「你再也不会得到任何东西啦!啊——哈哈哈!活该!]
八重子的眼神慢慢转变为锐利。
夕应该平安见到(郭公)了吧?就算八重子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轻易地对受到(郭公)保护的夕出手·
另一边的诗歌,应该也已经拿到利菜的画了,然後和初季所联络的(虫羽)成员会合,一起离开樱架市。
——小诗歌,你要逃下去,然後不可以再被别人夺走你的自由唷!因为这正是我所想到的复仇计画……
这就是初季托付(虫羽)传达给诗歌的留言。
夕将光碟送达了。
诗歌平安地逃脱了。
初季一直相信她们两个人。
初季所构想的复仇计画,从一开始就成功了。
「啊——哈哈哈!活该!你再也夺不走任何东西啦!
高亢地大笑的初季,双眼溢出斗大的眼泪。
——成功了唷!(老师)大家,我为大家报仇了唷!哈哈!
「……」
八重子流露微笑,从怀里取出小型手枪。
——成功了唷,小夕、小诗歌!我的复仇计画大功告成了唷!
笑到声嘶力竭,初季在地面上开始奋力爬行。
初季驱使著被子弹贯穿的手脚,缓慢地远离八重子。
[(鸦),你说的没错呢…不过,我还留有一样东西可以夺走喔!」
声音从背後传来。
初季不断在地上匍匐前进。
现在只剩下要完成和夕与诗歌的约定而已。
初季要从这里逃走,想办法活下去。
这样一来就是三个人的完全胜利了。
[(老师)——」
爬在地面上的初季,视线被黑暗掩盖。
这是老样子的幻觉,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老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这是梦想快要被(虫)吞噬殆尽时的警告讯号。
[(鸦)…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初季将手伸向黑暗。
伸出去的那只手——
终於抓到想要的东西。
那是对初季伸手的,温柔的(老师)的手·
——(老师)……
初季和(老师)的手,重叠在一起了。
——我赢了唷……
对著露出笑容的初季,(老师)也跟著微笑了
「再见,我可爱的孩子。」
枪声响起。
初季向前伸出去的手,瘫落在地面上。
4·12 The OtherS
——防风眼镜将光碟吸入。
镜面上产生杂讯,过了一会儿後,出现影像和声音。
『第三阶段测试结束。(C)的状况怎么样?』
『还没有问题。』
『奸,就这样继续进入第四阶段。准备好记录缺陷者编号一到十五的实验资料。』
『一切准备就绪。』
『对(C)加上电压。(C),慢慢调整脉冲。』
『已…已经…到极限了……』
三八号和九号的脑波失去回应。』
『实验继续。』
『呃…呜:…』
『侦测到异常反应!捕捉到五号和一号的记忆讯号!]
[(C)!转换讯号,把它转为影像!让它陷入回圈,把假造的记忆灌进去!』
[呜呜…』
[…不行,讯号消失了。』
『既然(冬萤)可以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过来,其他附虫者没有理由办不到…只要(冬萤)仍然是附虫者,这个实验就有执行下去的价值。不…搞不好还能期待得到超越(冬萤)的成果——算了,第一次有这样的结果算不错了。把第四阶段的资料保存到光碟里。』
『开始保存资料。』
『好,今天的实验就做到这里。』
『是的,以上的资料将作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甲种「哈」的第六次实验、第四阶段的纪录正式保——』
『实验体五号发生异常现象!确认到脑波反应——呜哇啊啊!是(虫)…出现了蝉!]
[一号也叫出了(虫)…娱蚣出现了!』
『赶快将资料保存好!(虫)的排除为第一优先,还有迪欧雷斯托伊的碎片……!』
『可是…那个还没——』
影像里出现杂讯,画面缩成一条线後消失。
画面上浮现出[LOST A DATA ]的文字·光碟已经超过三天的期限,内部资料被自动删除。
从防风眼镜里退出的光碟被捏烂,再也无法播放出第二次影像。
4·13 The OtherS
枪声的余响传遍整座樱架市海滨公园。
魅车八重子露出浅笑。
在八重子脚边,白樫初季倒在地上。看来是绞尽力气地努力想要爬离,初季後方拖著一条长长的血痕。
满身是血的初季一动也不动,沾著泥巴和血的脸变得惨白,看得出来已经失去呼吸。
「……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喔,(郭公).万一目标射偏的话,该怎么处理呢?」
八重子回头。她手上拿的手枪,被大助射出的子弹弹飞。
「目标一开始就是射偏的。」
大助面对八重子,在他背後有十数名东中央分部的局员待命著。受伤的有夏月,和东中央代理分部长的五郎丸佟子也一起会合了。佟子躲在大助的背後,手抓住他的大衣。
八重子身边的局员摆出备战姿态。
「偏掉了?本来是瞄准哪里呢?」
面对八重子带著笑容的疑问,大助不发一语,以食指轻叩自己的太阳穴。
八重子改变笑容的性质。佟子发出「呀」的一声,把脸藏到大助背後。受到锁链的笑容攻击,每位局员都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你开玩笑的功力提升了呢,(郭公)。是和土师分部长学来的吗?」
「你这家伙…(郭公)!五郎丸代理分部长!你到底在想什么?胆敢对副本部长开枪?」
「呀……呀啊!」
从大助背後传出佟子高分贝的假音。
[这..这个嘛…其实呢——啊,在这之前…(宁宁),可以麻烦你为(鸦)治疗吗?」
「五郎丸代理分部长!中央本部的局员不是你可以随便命令的!」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要赶紧处理她的伤势而已!」
畏缩在大助身後的佟子,眼前跑过一位白色大衣的人物。对方赶至倒地的初季身边,用手贴在脖子上确认脉搏。
(宁宁)将口张开。
现场响起歌声,像是钤铛「叮…呤」的声音震动空气。在(宁宁)和初季的周围,浮现微微发亮的螽蜇轮廓。在钤铛声响中,开始对初季做人工呼吸。(注:螽堑俗称纺织娘,触角呈丝状长於身体。雄虫的前翅具有发音器)
「救得了吗?」
大助问完之後,(宁宁)竖起大拇指,表示没有问题。
八重子凝视著佟子。
「虽然说是紧急情况…不过闯入东中央分部的管辖区域,的确是我们不对。但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五郎丸代理分部长,是你许可对我开枪的吗?」
佟子从大助的肩膀采头出来·
「啊…是…不…」
「到底是不是?」
「那…那个…我确实记得对局员动用私刑应该是被禁止的…这个…所以说……」
「所以?」
「根据局长所发布的紧急命令,指挥系统出现了一些变更……」
「你说什么?」
发出声音的人是猪濑。
八重子完全不动声色,保持脸上的笑容催促佟子。
「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那…那个…虽然我知道自己有点僭越本分了,可是因为联络不上魅车副本部长…所以我直接去向局长徵询了意见。」
「联络不上?我不记得有接到你的任何联络喔?」
「啊?那个…可是…我用专线打了好几次电话.因为都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就只好当作是联络不上...』
「……难道是那通打了好几次,但每次都只响了一声就挂断.而且未显示来电号码的电话吗.不晓得对方号码的话,我怎么有办法打回去呢?」
「未…未显示?咦…啊哩…?啊.真.真的耶!」
「这样根本是一般的恶作剧电话!五郎丸代理分部长,你这个人实在是……]
受到猪濑的责备,佟子迅速将行动电话收到西装内侧里——大助虽然有听说是联络不到,但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结果到了现在,大助内心才涌现五味杂陈的不安感。
「你说指挥系统有变更,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是…是的!关於这个呢…关於(原始三只)的重要性,以及遭遇到该对象时处理任务的优先顺序,我有一些想法…过去即使发现到(原始三只),也会优先执行通常任务,而本部所下达的命令更是第一优先被处理。可是,在之前干莉——(火巫女)的护送任务时不难发现,再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招致局员产生混乱,我是这么想的啦……」
八重子不改脸上的笑容,但是猪濑似乎显得按耐不住。八重子用手制止想要插话的猪濑·
「所以呢…我到中央本部去去徵询了局长的意向…而局长采纳了我的意见,在刚刚宣布处理紧急状况时,关於指挥系统的变更命令。也就是说呢——限於遭遇到(原始三只)的情况下,各管辖地区的分部所下的判断,将超越本部的命令,第一优先被执行。」
指挥系统的变更。
佟子这番话所显示的意义相当重大。从今以後,只要在各个分部的管辖地区内,分部将具有权力可以自行追捕(原始三只).过去一直握有绝对权力的本部,力量被挖掉了一块。
猪濑的神情变得惊慌失措。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局长会接受……?」
「关於这点,局长最初虽然没有同意这样的作法..不过当仔细说明这其实是土师前辈——土师分部长的提案之後,局长才重新再考虑了一次。」
「土师醒过来了吗?」
猪濑一脸藏不住的动摇神情,魅车也收起笑容。
「啊…不…他醒来没多久後,马上又失去意识了。」
佟子以一副半吊子的笑容说道。
实在是个容易被看穿的谎言。
土师圭吾——原本身为东中央分部长,但自从在两个月前的战斗受到重伤以来,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意识。大助知道他的妹妹——千莉每天都到医院里去探望他。
「啊!刚刚那个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占满整个天空的巨大凤蝶!那好像是(暴食)所叫出来的喔!它好像具有可以操控人类意识的能力。当见到副本部长的时候,因为您将枪口对著自己的部下,我就以为『难道是被(暴食)给控制住了?』於是对(郭公)下达命令。]
刚才的射击,其实是大助突然做出来的举动。佟子所说的理由是事後才临时想出来的。
「我很正常喔。」
「是…是的!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呢!对不起!」
「对不起?你这个人实在是……]
因为过於生气与无法理解佟子的行为,猪濑满脸涨红。
但是一旁的八重子完全面不改色,只有稍微将眼睛眯起一点点而已。
「不过,真的是满那个的呢……」
手置於大助的肩膀上,忽然探出头来的佟子环顾四周的情况。
「那个?那个是什么,五郎丸代理分部长?」
[这个呢,那个…这件事实在是非常难以启齿…]
[嗯?]
「不…这个……」
「五郎丸。」
「我…我还是不要说好了。」
「说吧。我特别许可,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追究。
「是…是真的吗?」
「是的。」
「那么……」
佟子露出平常的半吊子笑容:
[这回是副本部长惨败呢!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
八重子的表情稍微抽动了一下。
包括猪濑在内,周围的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连大助也大吃一惊地回头望向佟子。在现场沉闷的空气里,所有人都带著恐惧的心情注视八重子。
但是佟子完全没有察觉到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一脸轻浮的的半吊子笑容,继续说道:
「啊哈哈哈!没有想到你会被无指定的附虫者整得这么惨呢!早知道就乖乖派出自己夸耀的歼灭部队,不要在那边故做姿态就好了。你以为这次会像以前那样轻松胜利,想不到换来这最糟糕的结果,没有比这个还要更悲惨的——」
「佟子…不要再说下去会比较好。」
大助出声制止。佟子却是「咦」的一声,以装傻的表情看向他。
以八重子为中心,四周飘散著随时会被戳破的气氛。一脸铁青的猪濑.静悄悄地慢慢远离八重子身边。
但是和周围恐怖的气氛正好相反,八重子的表情显得相当和缓。似乎想要强调自己不会因为么点小事而造成任何打击。
「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恕我先失陪了。]
露出一如往的笑容,八重子踏步转身。佟子连忙将头低下。
「啊…是的,您辛苦了…另…另外还有,(鸦)看起来仍处於无法马上移动的危险状态.所以·由我们这里暂时接管收容她。」
八重子转过身子,视线却不是对著佟子
「你看过那片光碟了吗,(郭公)?」
大助毫无掩饰地回答:
「只有我看过。」
而是大助。
「那个东西是(虫羽)为了让特环内部产生混乱而假造的,这一点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
瞥过不发一语的大助,八重子逐渐走离·
猪濑与白色大衣人们也退散,只留下(宁宁)的歌声回绕在海滨公园。
大助走近倒下的少女,将脸贴近对方的脸庞。
「赢了唷…啊哈哈,小意思啦!」
初季的梦话,乘风飞逝於长空。
终曲 GIRLS
赤牧市今天也迎接新的一天。
天空晴朗无云,但毕竟是都会区,空气称不上新鲜,但这也可以说是赤牧市的特色之一.
走在人行道上,一群小学生以小跑步从大助身边经过。两旁作为行道树的桦木,被通动与上学途中的人群淹没。
大助抬起头来,看到一位朝自己迎面而来的少女。
那是一位脸上戴著红色眼镜,流露可爱笑容,大约是国中生的女孩。但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少女额头上贴著一个0K绷,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腕也绑有绷带·
在眼镜少女和大助交会之前,有别的少女赶到她身边。
「夕!」
「啊…是千绘,早安·」
「还早安咧,连续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你之前到底跑去哪里了?在学校里,大家也一直猜测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出去旅行了一下。」
「旅行?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咦?你换眼镜了!」
「嘿嘿,看起来很可爱吧?」
「啊哈哈,真有意思。对了,今天放学以後,大家要一起去街上买东西……」
「抱歉,我有事情要到冰刨市去,有东西要找……」
大助淡淡微笑,和夕擦肩而过。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装。
用可爱缎带绑起来的纸包装上,插著一张卡片。
——致(郭公):每次都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大助搔搔头,将纸包装收回口袋里。
虽然卡片上没有留下名字,他却很清楚将东西留在那间教室里的人是谁。
不过即使大助理解因为一些原由,让对方没有办法将东西交给普通人的「药屋大助」:心情却仍旧是五味杂陈。
「为什么不是大助,而是交给(郭公)呢?」
大助苦笑的埋怨,耳中听到行动电话传来的来电铃声。那是从两个月以前就没有换过,爬行人生的人气歌曲。
『大助,你见到夕了吗?』
按下通话键之後,从电话里传来老样子的脱线声音。大概因为是一大清早的关系吧,格子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还要更心不在焉。
「是啊,她看起来很有精神。」
『她虽然会有一段时间受到中央本部监视,不过不至於会对生活产生影响。她是难得能够拒绝(暴食)诱惑的个案,我想应该会成为珍贵的人材…要是中央本部知道这件事情,就不会只做这么温和的处置了吧?』
「那个孩子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而且是全面胜利——就算有再继续奋斗的一天,也是在那孩子自己想要追寻某个目标的时候。」
大助展露笑容·
『依照那张可能是(冬萤)所遗留下来的纸条请求,将立花利菜的夕阳画寄到她的家里…这样真的好吗?那张夕阳画与大助的肖像画…两张都是因为大功的要求而留在那所学校里的。』
大助望向夕离开的人行道。
其实他刚才看到夕的时候,觉得内心的负担减轻了一些。因为那张画,终於遇到真正适合它的主人了。
诗歌的事情也同样让他稍微放心了。
当听到她从本部的设施里逃走的消息时.大助确实感到动摇。诗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里想著什么才逃走的——
但是诗歌带走大助的肖像画,这证明她一直没有忘记和大助的约定。
——我也能够一直等下去,一直战斗下去.
大助也和诗歌一样,期待著将来重逢的那一天。只要彼此都没有改变心愿,有朝一日,他们一定能够再相遇。
「倒是格子,你那边没事吧?你这次做了那么多乱来的事情,应该很不好收拾。」
[不会有问题啦!毕竟现在的特环,没有人比我还要更无能……]
[...?]
[东中央分部正逐渐回复到过去的规模。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不过(郭公)仍然健在。再加上火种二号的(月姬)——绪方有夏月,以及具有许多不确定要素的秘种三号的(火巫女)——千莉。要是再找个稍微能干的人坐在分部长位置上的话,难免会让人兴起不良企图。所以才会让我待在这里。只要交给无能的人来管理,中央本部的人也会觉得安心。啊哈哈,无能万岁!』
大助似乎能想像在电话的另一端,格子正露出一贯的半吊子笑容,不禁窃笑起来。
『帮助诗歌的那些人…万一是(虫羽)的话,以後会出现很多状况吧…他们和特环的战斗又要开始了吗?]
「只要身为附虫者,每个人都躲不过战斗的命运,也不可能认输。」
大助压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回头听到眼镜少女下定决心的声音:
[今天升学意愿调查…我没有选樱架东,写了霍露斯圣城学园的高中部--]
大助露出笑容,转过身子。
国中生少女们的笑声渐行渐远。
赤牧市的二月寒风,在青空下飞舞。

後记
让各位等了这么久,在此向一直等待著的读者说声对不起。
并且衷心感谢你们等待这本书上市。
在下是岩井恭平。
《虫之歌》总算顺利发行到第三集了。
本次故事的重心也是在新登场的角色身上,而且全部都是女孩子。
一直写到现在,我想不论是哪个系列,似乎都使用了相同的写作手法。这并不是我为了达成什么效果刻意去撰写的。当我将想要写的东西写下来之後,自然便以这样的形式呈现了。
我觉得很高兴的,是收到读者寄来的明信片或信件里,会有许多像是「混帐!让某某多登场些啦!(部分文章有夸饰效果之之类鼓励的话,谢谢你们。
我想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每一位角色应该都有机会再度於作品中登场。
现阶段描写的是出现在不同场合,各自怀抱不同思念的人们。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将故事偶然交错,并加以放大描写。我想在同一个瞬间里,在不同的地方,也有别的故事正上演著。
将本书拿在手中的各位读者们都拥有自己的故事,同时也和其它森罗万象的事物交织在一起。若有机会和人生旅途上遇见的人共同编织一段故事,那必定是件愉快而美妙的事情。
在往後的故事里,这些登场人物们可能会相遇、擦身而过,然後再度重逢吧?各位若是能够喜欢的话,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我本来是想要对这次的作品做说明,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文章呢
再提一个和《虫之歌》相关的话题。
在下的作品诚惶诚恐地在《The Sneaker》上开始连载了。
这期间的主要心得就是——「帮帮我].「对不起」、「饶了我吧」
……这些都是我在写稿时候所呼喊的心声。
我实在不擅长撰写短篇作品,而且竟然还是连载形式的短篇作品。
不禁想询问和我同期的人们,为什么能够那样「咻咻咻」就写好连载的稿子呢?而且还继续毫不间断地写出长篇作品。还有为什么可以写出那么有趣的故事?像我这种半吊子,光是能够准时交稿,就已经是极限了…话说回来,麻烦编辑们再手下留情一点吧……
这样的我是一边哭泣,一边撰写稿子的。即使这样,我还是很拚命喔!突然觉得很想写写看药屋大助在反抗时期的故事啊……(内容说明只有这样吗?)
後记进入尾声,以下是答谢的话。
以责任编辑女井为首的编辑部各位同仁,光是每次在书末道谢讨好你们,也不足以表达我所受到的照顾。真是非常谢谢你们。
接著是负责插画的(日文)。遇到每次都延迟原稿的作者,你是不是在心里暴跳如雷呢?即便如此,仍然每次都让我看到美妙的插画。你真是一位成熟的大人,真是非常谢谢你。
肯陪在这样的作者身边,没有舍弃我的所有朋友们,谢谢你们。往後也请一辈子继续和我交往。不过关於假装是举办派对,结果却是女友介绍秀的邀请活动,这个我实在承受不起啊。而且,和其他人一起暍得大醉,隔天我会没有办法工作。
然後是本作品最大支持者的各位读者。
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各位肯将这本书拿到手中。
我会努力和各位以其它的形式再度见面的。
2004年
岩井恭平

虫之歌 3 完 肥王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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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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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jianyinwudi 王爵
1.(百足)
2.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副本部长
3.十六岁
4.夜森宁子 (楼主你确定这一卷有说到这个人的名字么)
5.都说最后问题了 应该是死了吧

11 年前 0 回復

catterext 子爵
看来付虫可以永远死不了的(只要人不死)。

14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次的虫之歌情節亦相當緊湊
相信日後瓢虫會再次出現

15 年前 0 回復

guojian624 勳爵
没看到郭公战斗的英姿真是可惜啊 
每次看到冬萤都很恶心啊

15 年前 0 回復

bdtofu 子爵
这个不是老物了嘛,真是让人怀念啊,最没用的同化型登场了!

15 年前 0 回復

凌乱 勳爵
看这书的遗恨就是图太少了。。。。。唔唔唔。。。

15 年前 0 回復

3627906 騎士
似乎有越來越多的謎題耶 
感謝你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期待的好作品 感谢大大无私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58522100 伯爵
???這翻譯是??

感覺跟之前的不太一樣說..

17 年前 0 回復

by2201331 子爵
八重子真是太恶毒了!!

17 年前 0 回復

树上的毛毛虫 侯爵
看完了~谢谢楼主的分享

17 年前 0 回復

blindman 伯爵
非常感謝~~~~,
很好看的一本

17 年前 0 回復

fr116543 伯爵
感謝
這樣一來就補全了

17 年前 0 回復

mlsg 騎士
在线来观看果然还是很类人的

17 年前 0 回復

Zero_syb 勳爵
要是有下载的就好了……

17 年前 0 回復

lacusy 勳爵
想知道诗歌后来怎么了???[s:01]

17 年前 0 回復

鬼眼の狂 皇帝
支持一下[s:09]

17 年前 0 回復

巴朵兰恩 平民
这年头,没啥都得要有爱丫~

17 年前 0 回復

新人类咯 平民
非常感谢~~~~
快点出第4卷~~~

1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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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王 伯爵
其实如果你真很希望有人翻译的话,不如把小说封面贴自己签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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